《青帝(荆柯守)》 1.第1章 二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第2章 修不得 “确无晦涩之处。”叶青躬身接上一句。 前世自己应有大气运,退让这次也还是赶不上大势,现在就算失了一切道法,一些灵觉还在,感觉到自己,怕是身无气运了,再行退让的话,只怕连前世成就都不可得。 这次断无退让之理。 叶子凡听了,脸上微寒,渐渐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半晌才说着:“好!今日由叔父出题,由你当场对答如何?你还年少,不要以为是我欺负你,要知道童子试关乎前途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芊芊在里间闻言,神情有些紧张。 叶青闻言却只是一笑,当下取来书台笔墨,又将长卷铺开,置于叶子凡身侧。 以书生礼,对这“师长”正式拱手作礼:“还请叔父出题,若有偏差,自是我经义不熟,还有晦涩,要是不然……” 听到这里,叶子凡就心里怒气暗生。 童子试名额有限,叶族只有三个,叶子凡儿子年纪偏大,虽上下打点,让叶青缓出,却是减少内耗的考虑。 本想十拿九稳,不想此子却一扫以前老实,敢于违抗。 “罢罢,我就给你出题,让你知道里面厉害!”说着,叶子凡闭眼沉思片刻,蘸满浓墨,于白卷上笔走龙蛇。 一刻钟后,题目就已有了四道,叶子凡将手中毛笔塞在叶青手上,缓缓出言:“侄儿既有此信心,就此一试,要连我这关都过不了,何必去童子试丢脸!” 叶青听了,目光一闪,也不语言,将毛笔重新蘸满浓墨,看着上面题目静静思虑片刻,就此提笔疾书。 话说前世已熟读道论,真实水平都达到了举人水平,背诵的名篇更不计其数,此时写这些只是牛刀小试。 叶子凡见着叶青提笔疾书,只是观看,初时不甚在意,叶青年岁尚轻,能记得多少经义,十之二三已是不错,何况他的出题,虽在童子试范围之内,但尽是偏门,难度又有提升。 不过看着叶子凡当下疾书,却让他眼眸一凝,心中一惊,经义填写先不说,单是这下笔流淌,就见着不凡了。 “叔父请过目。”叶青疾书完,额头也微微出汗,这具身体还是太虚了。 父母亡去后,自己虽在大族,却备受冷落,田产都被族中代管而去,管不得一两银子,吃食虽不成问题,但也没有多少肉食,难怪体弱多病,想到这里,不由眸子一冷。 这时叶子凡注目于卷上文字时,只见文字婉转又有风骨,宛然龙蛇,大有纸生云烟之意,顿时吓了一跳。 再看了下去,经义只是填空,笔法清丽自然,无一错漏。 最后难得有着经义点评,不单是填空,却又字字珠玉,看着不信,又将卷子平铺开来,俯身细看,看了许久,额头渗出汗水来,最后眼神缓缓闭上,于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顿时天人交战。 叶子凡本身只是秀才,但沉浸几十年,这文章和文笔好坏,却至少有着欣赏水平,顿时知道这其中分量。 这笔迹和文章,至少能取个秀才,不想这冷落的侄子,是读书人的真道种! 可是道门科举,却不但讲究文才,还讲究气数,落到实际,就是一族只选一二个人选,有了此子,自己儿子通过的可能性,就大幅度降低! 想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心中惊骇,出声:“这……这是你写的?” “自是侄子所作。”叶青说着。 自家事自家知,他并不是天才,但童生所考,不过对经典的记忆,俗称墨艺,前世十五年本就精熟于此,重生两日间重新遍览,当真可做到无有半点错漏。 这时,两人都静静不言,芊芊站在墙角,仔细观察着这二房叔父的表情,房间里的气氛就有些沉凝。 忽的她转头看了看木门门缝一眼,隐约听到些微声,又与少爷对视了一眼,她的心中就是一动,却悄悄地移步向外…… 叶子凡沉吟良久,睁开眼睛,长卷翻过,放置一旁,目视叶青缓缓说着:“英儿,这些年你力弱而不能耕田,年幼而不通事务,吃的住的都是族中供给,你要明白这点!” “我知道!”叶青躬身回着,他自然不能说,我家的一百亩田,单是出租都比现在过的好。 叶子凡欣慰地点头道:“叔父也不瞒你,你的文才的确不错,要去考个童子试,单是这方面已绰绰有余。” “但这次乡里童子试,名额有限,你既有此天赋,又才十五岁,有的是本钱,是不是让下贤?将这机会让给族里的兄弟?” 见着叶青沉思,叶子凡又语重心长补充一句:“这也是族里的意思。” 所谓的族内兄弟,适龄的就是这位二房家的儿子,也不知这叔父花了多少代价,买通族里。 叶青脸上不动声色,余光瞥着门口少女悄悄挪动身影,拳头握紧:“这是大事,还请叔父见谅,容我考虑考虑。” “嗯?还考虑!”叶子凡闻言一怔,顿时就要发作! 在门口,芊芊深吸了口气,忽一下开了木门。 “哗!”门外跌进一群少年,胳膊勾着腿,哎呀哎呀连声,混乱爬起来,讪讪告退:“你们继续……” “这帮小子!”叶子凡面庞一红,顿时知道刚才说的话,被这些小子偷听到了,顿时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却发作不得。 叶青握紧的拳头松开,对芊芊暗暗比了个大拇指,自己连着几天外出,就是为了制造这局面。 族叔逼迫侄子放弃科举,可是一大丑闻,这些听墙角看热闹的学童,可别指望能自觉不说,这一下传了出去,就不信没有影响。 将心比心,为族里“牺牲”的这事,落到自己家里儿子身上,怎么办? 断不可忍,群起而攻! 这种舆论情况下,族里还顶着压力来牺牲一个很有前途的子弟,那也就无话可说了。 “给你三日时间,好好考虑再给我答复,别让我失望。”叶子凡这时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这时还没有想到听墙角的人是故意引来,冷冷丢下了这句话,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看着叶子凡远去的背影,叶青冷笑一声。 接着,就回了过去,坐在了椅子上,若有所思。 “气运究极,天沦地崩,四海冥合,乾坤破坏!”这是原本在这个时间点上,就有的预言,当时却没有人,至少是叶青接触到范围内的人,会相信。 在这个世界上,三位道君已经联合垄断了世界大权,号称与道合真,万劫不坏,作为道的化身,它们高高在上,具体的管辖权,下放给了天庭。 而天庭,却非是一个主宰,而是五位代表五行的帝君,轮流主宰。 正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而万物之德,在于五行,正是五德终始,主天下气数。 这三生万物,五德流转的结构,已经平稳运转了百万年,已经根深蒂固,谁也没有想到有人能撼动。 当然,仙道师徒私授,门人相护,形成了庞大的仙道近亲殖民体系,使黎民毫无出头机会,这也激起了几次借着王权变革而产生的革命,或者诞生新的道脉,但都被天庭轻易镇压了。 最让人特别注意是,三十万年前,一位探花改革了体制,不再以资质、道门关系来传道,以科举来挑选道心通明的人士,先道后法,先公后私,这一举奠定了道庭的根基,运作到现在,各个道脉的山头被陆续削去,道业再无障碍! 而其本人,也成就了最后一位帝君——赤帝! 这样的道业,谁也不会想到,大劫已悄然来临。 时到前世自己灰灰时,道廷已经下令,将绝大部分的道决免费发放到任何一个道人手中,以不惜一切代价提升道人的力量,来对抗劫数。 六阳图解,地阙金叶、紫府天书、上清丹书、万景归宗……这些往昔价值连城的道经,都不要钱的发下…… 想到这里,叶青不由苦笑,这些经典现在却一字不记得了,只有一些粗浅的道法还记得,若不是还有一丝希望,真的要悲愤吐血了。 平了平心气,叶青默念神咒,眼睛中顿时闪出了异光,就要看向自己的气运,但就在这时,只听着“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就如受到了刺激一样,顿时眼泪直流,这冷笑立刻变成了苦笑。 “少爷,你怎么了?”芊芊见着叶青眼泪直流,连忙上前问着。 “没事,迷着了眼了。”叶青继续苦笑着,心中却一沉。 大劫未来之前,百万年秩序已经和大道相融,无有功名,就使不得法术,自己虽怀有侥幸,现实还是给自己一棒! 看来,许多东西,都是看得,却修不得。 !! 3.第3章 重楼木 叶府中心,耸立着一座高楼,黑漆漆的楼顶不设顶盖,却种着一株两百年树龄的“重楼木”,是一种珍贵的灵木,也是此楼的标志。 整座高楼大气沉厚,木制建筑的巅峰之作,就是楼外楼,又称落叶楼——以当年建成时正值秋季,重楼木叶落,漫天红叶随风萧萧而下的美景而得名。 楼中幽暗的过道上,烛光照亮了行走的两个身影。 “小荷,父亲今天心情如何?” “二爷,老太爷心情还不错!” “这就好……” 在一个青衣丫鬟接引下,叶子凡经过哨位,登上楼顶,看见古树下白发苍苍的老人,立即恭敬行礼:“父亲!” 老人穿着白色麻布道袍,静静坐在火红的重楼树下,将滚沸的壶水注入茶洗,悠然说着:“哦,来了,坐!” 叶子凡觑了眼老人的神情,确认过,才上前安坐。 这就是他的父亲,叶孟秋。 中过举人,当过一任知县,周游列国而归,见识非凡,手握族中大权数十年,积威甚重,虽现在是白发苍苍,半截入土,族中诸多人也不敢少有异心! “父亲,我来吧!”跪坐的叶子凡,跪行二步,说着。 又用玉盅倾水,静看茶叶舒展,只见茶色琥珀,满室茶香,宛似空谷之兰,恭谨奉上。 喝着茶水,老人笑着:“此茶不错,半温时更是清冽沁人,可谓隐者香。” “父亲名满全郡,退隐青宅,与这隐者香正是名副其实,相得益彰。” 叶孟秋听了,微微蹙眉,说着:“本家只能算是红宅,哪称得青宅,对外不可妄言。” “是,是!”叶子凡连连应着。 老人也不以为意,随口和他聊了些族学的事,多是一些子孙辈的境况,一辈子风风雨雨的过来,到了老人这年岁,死亡召唤已是不远,最关心的也只有子孙延续了。 一杯茶喝完,一段话说完,老人有些疲惫,丫鬟见着,连忙上前扶住。 “父亲保重身体!”叶子凡见状也连忙过来搀扶,扶着叶孟秋坐在树下高一些的椅子上,退到一旁才继续说着:“父亲,现在我族中童子试的名额有限,今日我去叶青那里分说,本想此子年纪尚小,经义未通,想让此子过了今年再考,将这名额让与族中子弟,不想此子却多有不豫!” 这些都是实话,只是巧妙省略了一些重要细节。 叶子凡说着,看了看叶孟秋,见面沉似水,不显喜怒,不由心中一紧,知道自己所为亦不被老人所喜。 但话一出口,就没有了退路,将接下来的话一股脑儿说着:“叶青本是支脉子弟,我主脉屡加关照与他,不想时至今日,此子却这样不识大体!” 说着,将一个账本取过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族中弟子支出:“诸多族中弟子的支出银钱都在此处,叶青虽是支脉,也属我族弟子,支出银钱记录在内,不曾短缺半分。” 叶孟秋微微点头示意,丫鬟就将账本接了过去,素手在老人面前一页页翻开,助其浏览。 叶子凡恭敬地等候着,不敢作多余表情。 叶青自幼父母双亡,的确靠着族中接济才得以过活,因读书消耗缘故,前前后后自主脉支出的银钱不下百两,虽不大,也不是小数字了。 凡传世数百年大族,一族都有一族的规矩,叶家家大业大,养得起几个闲人,只是不识抬举,不听族规,就触犯了根本。 当然叶青名下一百亩田,就不在这帐本上体现了。 叶孟秋简单翻了翻账本,看不出喜怒,但知父莫如子,叶子凡心中已是大喜。 这种情况,就说明了态度,族长并不会为这些小事生气,可只要去掉族长心里几分念旧的情分,叶青的童子试的资格,就岌岌可危了。 叶孟秋沉默良久,说着:“这事关系到童子试的资格,各房有些争议也是正常,你是族内主事,一切要秉公行事,罢了,这事我自会处理,你且退下!” 叶子凡听了大喜,压抑心中喜悦,不敢显出来,心知这是给叶青小儿留了余地,但实际上已使父亲心里不快,削了情分,当下说着:“是,父亲,孩儿这就告退!” 说着,收起帐本缓缓退了下去。 丫鬟关上顶楼木门之时,叶子凡这才向上看了眼,只见老人的身影,在火红的树下,透出了一分孤寂! “是错觉吧?”下得楼外楼,在花园游廊中行走时,叶子凡这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发觉汗水已渗了出来。 此事比预想中的顺利,一是亲疏有别,二是他上下打点,隐瞒下了叶青很有天赋的事实。 当然这种英才是压不了多久,一旦被叶孟秋察知,以刚硬严厉风格,最厌恶这类隐瞒,责罚就会转到他身上。 “但那时童子试已过,木已成舟,总不会剥夺自家孙子的出身,与这影响一辈子的命运相比,我受些责罚又算得了什么呢?”叶子凡低语着,想起了家中小儿子,自己是这个心态,父亲叶孟秋也是这样,真正的责罚又有几分呢? 叶子凡有三子,大儿子已中了童生,但二儿子和三儿子却需要族里名额推荐,这两子年龄快过线了,而这次族中名额争夺激烈,只能挤掉叶青的名额,来成全他这小儿子了。 相较下,纵交恶这侄儿,对方又能如何?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家中主支,他是旁支,而下次又不是不给机会了,还给他支持就是…… 只要是明智点的,依然得吞下这口气来。 计较已定,就安下心来。 不知转过几重院落,闻几声鸟鸣,一只白鹭振翅而飞,领着年幼的小白鹭,静静地从天空滑过。 叶子凡停下脚步,怔怔半晌。 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早上字字珠玉的答卷,自家小儿子无论怎么样也作不到这种程度,童子试再出几个这样英才,也不知道能不能中…… “父亲,爷爷他……怎么说?”远远得传来急迫的声音,循声望去,自家的院子已在望。 园门口,一仆人一丫鬟簇拥下,一个身量高长的年轻人迎了上来,和叶子凡的形容有些相像,正是幼子叶胜。 叶子凡扫了眼,发现他脸上挂着的黑脸圈,脸色就是一沉:“昨夜你又做甚去了!” 青衣丫鬟听了,畏惧垂下头去,叶胜却讪讪说着:“有朋友相邀,诗会小聚,小聚!” “诗会小聚,哼,此次童子试,机会就给你了,也给我收收心!”叶子凡没有揭破他这说词,拂袖进了院子,眼前却闪过侄子沉稳的面孔,论文才,完全不是同一个年纪的人。 “算了,想这样多又有何用?道门科举,不但讲究文才,还讲究气运,一个支脉子弟,终得靠主家支持,就算再老成又能如何?” 叶子凡摇摇头,回望一眼摸着下巴的小儿子,暗自叹息一声,“儿啊,为父费尽了心思,还恶了族内人才,也只能为你做到这步了……” 门前,在青衣丫鬟小声提醒下,叶胜总算品出了父亲话意,顿时喜形于色。 叶胜转身对一个男仆说着:“去,给我那贤弟报个喜……你留在那面看着,不时回报,这几日别让他耍出什么事来!” 这人躬身叉手,肃声应着:“是,胜公子!” 随即躬身退下,青衣丫鬟掩嘴而笑:“嘻,公子何其苛也!” 叶胜哼哼一声,仰首注视着门上“虎啸园”三字,神色却略带些自得:“这你就不清楚了,算盘谁都会打,谋略时时都有,但再怎么算计,又怎敌得过大势呢……” “这叶族之中,我支才是大势!” 青衣丫鬟听了,美眸顿时闪了闪,她是真心有些意外,心想这自家公子也不全是绣花枕头! 叶胜说着,瞥了眼这丫鬟洗耳恭听,明眸皓齿,想起昨夜**,他心里又痒痒地来:“咳,汝敢胳膊往外拐,嘲笑于我,看我晚上不重重责罚于你!” “别,老爷还叫你温习功课呢!” “复习什么,又不是考秀才,不过是童子试,拿到了族内名额,再走个过场罢了,乖,亲一口先! “哎——”青衣丫鬟半推半就,美眸一沉,看着嬉笑的少爷,心里不由微微一怔,想起了昨天见着的青少爷。 论才能刚毅,二者一看就大有区别,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才能就行着。 …… 轻盈脚步声,将叶青自沉思中惊醒,抬头一看,见着门前的一道身影。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深秋阳光照射进来,让他觉得丝丝温暖,与此伴随,却是外面呼呼涌进的寒风。 芊芊清丽面上带着寒气,转身关上了门,注视着叶青:“少爷,族里的老爷为难你了,这可怎么办呢?” 说着就带上些的哭腔,这考取童子,一路考取秀才举人,是少爷父母的期望,也是她心里期望。 “别怕,这事还难不到我!”叶青见她几乎哭泣,忙起身安慰着。 这具身体读着经义史书,父母都去,平日里没少受族里弟兄欺负,跟着他的这丫鬟,拼命维护着他,他是看在眼中。 !! 4.第4章 吴铁子 清晨阳光照在屋檐下,带着深秋温度,炊烟气息自院子外面一同飘了进来,人声隐隐。 一段段记忆在识海的翻滚流淌,这些记忆有的来自未来,有的来自自己地球。 这世界自己,十五岁与童子试擦肩而过,第二届名落孙山,第三届才中了童生,虽以后一路斩将夺旗,连连中得秀才举人,但这时,这个世界大劫已至,生灵涂炭。 在这大劫,英雄辈起,风起云涌,而错失了时间的自己,却无力迎接时代潮流,三十岁陨命藏叶山庄。 叶家全族七百九十一人,无一幸免。 想到这里,叶青收回了目光,不在看着远去叔父的背影。 童生是考取秀才前提,没有童生功名,就断绝了步入仙道的门径,因仙门接引有资质弟子,都只是在童生以上。 这次童子试,万没有让步的道理,哪怕是与亲族血溅五步。 “少爷,用饭吧!” 收拾了心情的芊芊,记得了自己的责任,一会就端了过来一碟酱制小菜,两碗肉粥,香气扑鼻。 这是按着叶青这两日的吩咐,他现在身体太虚,必须补起来,否则就算修习最上品的奠基道法,也会大打折扣。 叶青接过筷子,随手一拂木凳,示意一起。 芊芊默默坐下一起用饭,见着叶青虽用着饭,但脸色沉郁,不时似喜似悲,显是思考着,想问,到口又吞了下去。 这几天,她敏锐的感觉到,少爷多了许多心思,不经意中,流露出让她惊怖的杀气和威严来。 这种沉炼而淡漠的威严,她以前只有在刑曹官身上看见过。 大族有着食不言规矩,两人没有多少交流,吃完后自是芊芊收拾碗筷。 “我出去一下!” “好!”芊芊应了声,看着他出去,阳光照着她乌亮眼睛,让她的神情有些许恍惚。 出了门,叶青径直前往后花园 叶族在平寿县算是大户,叶府占地甚大,后花园道路蜿蜒,路径用青石铺就,两侧有着观赏用的青竹耸立着。 现在是深秋,天朗气清,竹叶凋零,在道路上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吱吱作响,还有一个人工的小山,高三十米,直至山顶,凉风吹拂,很是不错。 再越过这小山,就是一条小溪蓄成湖泊,岸上有枝枝丫丫大树,夏日必是参天华盖,乘凉的好去处,只是现在是秋日,湖泊一带就显得清冷非常。 叶青见着此处,不由暗暗点头,以现在的见识,当然能看出这布局大有玄妙,却是一处风水,称“小岗绕带”,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也能裨益族内气运,使子息繁衍,可惜的是现在没有功名,却使不得道法,见不得气运之相。 站着观景,但觉心旷神怡,清幽爽心,许久,才在凉亭里坐下,四下无人,只是手一动,一卷文书就凭空显了出来。 青竹掩映下,阳光斑驳,映着卷首上古朴字迹:“川林笔记!” 叶青凝神静看,虽施展不得道法,但是只是捧着它,就感觉受到一股清气,顿觉头脑清灵,心神爽朗,通体舒畅,再仔细分辨,自己身上隐隐有着一层宝光,若有若无,这是凡人能抵达的极限。 再翻开,却只显出第一页,只有十六字:“气运究极,天沦地崩,四海冥合,乾坤破坏!” 大劫来临前,就有人预知此事,不过当时却无人理会,却有一个道人独行天地,记载天地的重大事件,试图寻找变故下的本质…… 只是这有心道人,却随之身死,道门说是试图逆天而遭受天罚,寻回笔记,上交道门必有重赏…… 虽这重赏并不算太重,对许多艰难挣扎的道人来说,这还是一笔巨大资源,前世最后几年,为争夺此物,不少人埋骨他乡,最后却落入自己手中! 前世身死,却也不是为了此事,但不可思议的是,身死重生,别的法宝尽都散失,大部分道经记忆都已抹去,却还有着它的陪伴。 翻开笔记,叶青盯着第二页,上面却只有四个字“六阳图解”,下面却一片空白,并无一字。 叶青并不失望,掩上此卷,手一挥,这笔记就消失,沉在了识海中,此时心中悚然,又有些领悟。 道君支配天地百万年,秩序深入大道,一切都有法则,叶青有一种预感——只要自己取得童生的资格,就会有着惊喜。 “道门科举,公开召告天下,精研道论,只是取人之慧库,修法之筏船,并非以文取士。” “此科举不但讲究文才,更讲究气运,虽我不能观气,但却有着大体的感觉,再生之我,气运已削去大半,极是单薄,此时拒绝叔父,要是惹得族中不快,就失了族内气运支持……怕是连前世自己都不如,考个童生都难。” “但只要得了童生资格,我就可修行道门根基要诀,单凭本身功行,就可凝聚气运,而不是全数依托外物。” “大劫降世,其兆虽未显,不过时不待我,此时是进一步生,退一步亡,再也浪费不得一丝时间,或许现在只有一行险招可用了……” 想到这里,叶青眯起眼睛,将目光投向北方重重山影。 北邙山,传说中亡灵之地。 正凝思着,突听见远处一声惊叫,却是芊芊的声音,他心里一凛,直奔而下。 直到下去,就见着一个汉子在纠缠着芊芊,一眼扫过,顿时大怒,喝着:“是你,你敢?” 这一喝,下面二人都惊得一怔,这汉子心里一震,接着就是愤怒,给这个旁支的小子唬着了,当下怪声怪气一笑,说:“原来是青少爷,你好大的喉咙,真不像是读书人呢?” 说着又嘻着笑:“不过面皮净,又有好喉咙,当台柱子想必够格!” 叶青听了,这时反不动怒,双眼盯着这汉子,过了片刻,才冷冷说着:“你是堂兄叶胜的奴才,叫吴铁子是不是?” 说到这里,叶青露出了狞笑:“想不到堂兄手下,还有你这样的蠢才,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这里是受到冷遇,但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直接冒犯?你知道什么叫家规家法不?” 吴铁子被这眼神一逼,不由退了一步,渗出冷汗:“你别吓唬我,我才不怕,我是胜少爷的人!” “吓唬?”叶青嘿嘿冷笑。 “我再破落,也是叶家谱上的人,是你的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仗着势到我面前撒野?”。 “按王律,奴而欺主,只要我一纸告上,不问是非,官府对你就先是三十大板,你问问自己可受得官府大板?” 听了这话,顿时吴铁子刚要出口的话给生生逼了回去。 奴仆地位卑贱,依王律,奴仆犯错,主人就是将之打死,也只是罚款,但反过来,奴仆敢于欺主,一旦见官,不问是非就是三十大板。 特别是官府本身是主家,特见不得这种事,所以三十大板往往是暗示衙役使了全力打,就是一等一的硬汉,也要当场打的半死,体弱当堂打死只是等闲。 想到这里,吴铁子把话吞了回去,却还是不服,叶青见了,又是冷笑:“我知你不服,无非是这样干,我就会得罪了我堂兄,以后也吃不了兜着走,可你想过没有?” “只要我豁出去,宁可得罪堂兄和叔父,撕烂了衣服,撞了族钟,说你殴打于我,还要欺我丫鬟,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族法建立在什么之上?就是家规族法,主子再潦倒还是主子,你们奴婢敢欺之,就是触犯了家规族法——你信不信,堂兄和叔父根本不会听你辨解,就立刻当场把你打死在族庙前示众?” 说到这里,叶青狞笑着对吴铁子说着:“你敢不敢?有血性,敢的话,就拿你的性命,来给我一击,拉着我下马!” “有个主子陪着你沉沦前途,想必你也值了!” 这话丢了下去,字字如石如玉,吴铁子立刻涨红了眼,脸上青筋都暴起,依着他的心意,真想一巴掌,把这个弱不经风的少年打死。 但是,他的确不敢! 在这个世界,顽皮的奴仆之子,都受过鞭打,以记得家训,虽打死的事非常少,但这疼痛深入人心。 吴铁子再愚笨冲动,也知道眼前少年说的不错。 只要这少年敢豁出去,冒着得罪老爷和少爷的风险,杖毙自己并不是难事。 怔了半天,终不敌这家规族法,吴铁子恨恨的看着一眼,又死盯着芊芊一眼,恨恨离去。 叶青见着这人盯着自己和芊芊,这种阴狠而****神色,也是一丝杀意浮现。 前世自己顺从了叶子凡的意思,并无遇到这待遇,反而送来了三十两银子。 而不想才逆了点意思,就有着这祸端。 就算是世代奴仆教育,铁血一样的规矩,也压制不住人性,反抗和怨气本是正常,来自地球的叶青,并不觉得是大错。 但这吴铁子目标是自己和芊芊,这人就留不得了,自己还没有这种蛇和农夫的精神!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杀之不得。 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考取童生,得以有着功名,能修炼道法,到时杀这个吴铁子,不过翻掌之间。 只是,这样的话,下午想的事,怕是要提前完成了! !! 5.第5章 祭文 这时暮烟四起,瞑色苍茫,挂出了一盘明月,清光四射,而一点红光在南麓缓缓移动。 叶青背着书筐,扶着山间岩石青松,时停时歇沿着山道前行。 夜间甚寒,而山间所谓的道路,虽有明月,又借助火把映照,同是坑坑洼洼的崎岖难行。 山前三十里,大半是平路,唯有眼下这五里山路难行。 爬上一处高高山岩时,已是月上中天,顶上冒着阵阵热气,汗珠溢出,不得不稍事休息。 叶青喝了点水,回望了叶府方向一眼。 夜幕中,山下隐隐还能见到一片灯火,其中一个最显眼,这或许就是楼外楼,叶府的权力中心! 回想起下午时,恶仆盛气凌迫的嘴脸,芊芊担忧果化作真实。 叶青前世顺从了叶子凡的意思,自地球转世而来,就是有气运,因此没有受到这些耻辱,现在无语之余,心中只是冷笑。 三位道君和这世界的大道相合,高高在上,道就是规律,需要的并不是一个混乱不堪的世界,或者说,至少对这个世界来说,是这样。 万物有序,运转不休,这样才能使本在世界颠峰的它们,还有着进一步的余地。 三位道君伊始,曾有过三国争伐的时代,各有道脉,各掌大教,各争气运,这不但使大地生灵涂炭,还使大道受损。 大道反噬下,五帝中最强的青帝和黄帝应运而生。 三位道君都是明智之人,审时度势,立刻停止了对抗,转而联合起来,制定秩序,这些实行下去,大道渐渐平稳,应运而生的青帝和黄帝再也无法崛起,不得不纳入天庭体制。 以后百万年,五帝渐渐补全,当然这些知识,现在只有王朝最高层才知道,民间根本无所闻,只有大劫来临,秩序破碎,才有这些密事流传下去。 这话不说,随着天庭确立,生灵繁衍,灵秀日长,秩序更深入到人道方方面面,万物有生有死,才能周转,长生不灭的仙人,并不需要太多,故仙门选择越来越严酷。 实际上童子试,不但考文采,更是各人气运命数间的竞争,慧心、气运,资质是三大标准,除非文章惊天地泣鬼神,要是气运不旺,也是被挤压出局的下场! 家族就是拿定了这一点,凭着把持族内气运分配,才能对子弟予取予夺,进行资源交换与分配。 这在平时不至于太不公平,毕竟都是族内血亲,而且各县各郡世家林立,一个不能保证基本公平的家族,自然凝聚力崩溃,往往几代就沦落。 不过,叶青目前仅仅是要求避让一届,还在族内合理范围内,在平时也罢了,无非让三年,但不远,大劫来临,一切旧秩序都岌岌可危,难道要他用这宝贵的时间和机会,换不知所谓的家族保护么? 让自己想想,楼外楼在烈火中焚毁是在哪一年? 叶青再不看那柱状灯火,继续走路。 …… 不多时,叶青就看见一处平地上,一颗大树上悬挂着一大口钟。 心里就想:“按照传闻,果是就要到了!” 再举着火把看着,却的确是一处荒芜山庙,见此,叶青不由松了口气! 此世界是道法显圣之世界,阳气昭于世,相应阴气也重,人烟繁华之地,阳气冲城而出,又有着土地,城隍等守护,并无多少鬼怪。 而荒无人烟之地鬼魅横行,无人敢行,一些百年战场尤其如是,北邙山自古就是百战之地,号称亡灵之地并不奇怪,当然这里远不是北邙山,只能说是北邙山的外围。 就算这样,趁夜出行,其实是迫不得已而走险招,这可自芊芊临行前,她眼中的担忧可以看得出来。 叶青到了此地,山庙立在一处深隧山谷前,庙前有平龟驮碑,字刻如剑。 火把熊熊烈光凑近了看,碑上勒石为记:“古魏战场” 这字体古老的很,显隔了好几个朝代,与书中所知的前几朝历史相应。 传说魏时有名将忠心为国,却蒙冤难辨,全军战死于此,千古悠悠,现在却成了小有名气的古迹。 谷里面没有透出阴风,可越是风平浪静,越叫叶青不敢再深入,只是看了看正门上有一块破匾,写着“镇谷庙”三个大字。 进了山庙,只见庙中神像濡湿风化,看不出原本摸样,不知祭祀何神,只有香炉尚且完好,上品的形制,不远的香签都有腐朽痕迹,可见至少有几年没有人来祭祀了。 叶青看了看,这已经算是祭祀不存了,要是依靠香火的人神,这种惨淡场面,都快是陨落场面了,就算遇到偶然路过的人,看见这情况,也未必肯上香。 但叶青还是进去,将书筐放在地上,在一堆香中挑选,挑出三根还能用,用火石点燃了,插到了香炉上。 就算神灵已陨落,至少这间庙宇名义上是这位所有,按着传统不能不告而住。 “学子路途经过,借宿一夜,望神灵不怪。”叶青心中默念,又遵循着规矩,缓缓退下 搜集了些干草当做铺盖,自庙后旧厨里找了些干柴,用干草引燃,点成篝火,噼噼啪啪的柴火燃烧声,混合着庙外山风呼啸,月光在门前倾洒,银辉一片,合着篝火红光,照着脸颊。 这是一种孤独,不由忆起前世,心中一时有些怅然。 自己上香,不过是按照程序,前世大劫而来,各种各样机缘也随之兴起,如果所记得不差,三年后,有一个贫困书生孙致杰路过此地,见着神像倾倒,同病相怜,故上香祭祀,又题祭文在其上。 不想唤醒此庙神灵,以此而得资助气运,中得秀才,一时流传成趣闻,在郡内流传,得以知道。 现在自己不过是依着先知,投机取巧罢了。 不过只要自己成就,还给此人一个秀才名分并不难,到时弥补就是。 当下选了一处完好的壁墙,定了定神,提笔而书。 “后学路途经过,不胜感慨,谨告于此:” “将军生于前朝,出于草野之间,时有帝失驭天下,乱民四起,遂有将军南征北讨,屡平暴乱,沙场十四年矣,奈天下景运有其穷极,各禀德行,遂有此败,非战之罪也,今神灵不昧,其鉴垂今,尚飨!” 提笔而上,一字一字,叶青精神投注着,不可见视角中,字迹冒起丝丝白光,不知是否是错觉,这时有一种目光投注过来。 冥土中,此间地界对应空间,一片宫殿存在着,形制古老,气度深凝,虽崩垮了大半,但并没有完全朽坏,现在更是有着一丝丝力量贯注入内修复着。 宫殿深处,一处寒冰玉床上,一丝香火带着祭文,落了下来。 一个不知名的存在,感受着这变化,金色眸子睁开,惊讶出声:“何方士子,在我庙宇中提书祭文?” 只是整个宫殿却无人应答,空旷寂静的声音,在大殿中回旋! 这存在,突恍然忆起,这不是从前,自己早失去了祭祀,陷入了沉眠,这时听着四周回音空空,似悲似喜,再不言语。 庙壁前,本来写完这章,已是足够,但写到最后,看着这被遗忘的英灵祠,叶青突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慨。 此神是这样,或凡人亦是如此,遂有“人生乃天地过客”的说法,只是凡人不自觉罢了 而穿越者却无法欺瞒自己——除非彻底否认自己穿越的出身。 突就想起了地球上的一首名诗,迟疑了下,最后取笔,蘸墨,在祭文之侧作诗,口中低语。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这本出自唐·陈子昂《登幽州台歌》,表达了作者的政治抱负不能实现的心情,但在这时,更契合此神灵情况,和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叶青手上不停留,笔走龙蛇之间落笔成书,厚重骨劲,是地球上带来的颜体,又经前世运用后粹炼出的独特风格: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 写此,莫名悲哀笼罩了他,停笔良久,才在文右首添书:“登临古魏战场歌” 写完,叶青看着这字迹,不由泪流满面……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 还有谁能比穿越者更能体会这种时空的孤独和叹息 最后,叶青控制了自己情绪,转身到了篝火前,先是取出面饼吃了,再缓缓躺下,自始至终都紧抿着自己的薄唇。 事情已经完成了,无论成败,明天都有相应安排,时机是这样紧迫,叶青浪费不起精力和感情。 非是薄情,只是自觉! 渐渐,随着叶青的睡着,庙中平静下来,只是这墙上,单是祭文还罢了,只是生出一些白气,渐渐略带红色! 而这短短二十二字的诗章,却源源不绝衍生出白气,仿佛此章一出,便获得了某种恒常的气运一样。 最后满壁生辉,股股白华延出,昭昭文气映照庙堂,随着时间推移,更是加深变作赤红,再作橙黄,直至转作纯金后才徐徐变缓! 篝火噼噼啪啪地晃动了一阵,神像上灵光一闪,却又沉默下去。 月亮西沉,光荫流逝,这个夜,是越来越深了。 !! 6.第6章 一杯 冥土 一辆威严的金色战车,自倾塌了一半的宫殿中疾驰而出。 四匹黑色冥骏拉辕,踏着金焰,抬步间跨过不知多少距离,十步内就行至了阳世范畴内。 阳世中处于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战车停在庙前空地,冥骏瞅着东方,有些不安焦躁刨着蹄子,在地上留下阴焰的焦痕。 黑色的车帷拉开,下来一个神灵,它浑身一团金光包裹,安抚地拍拍冥骏,随手一收,整架马车化作金光纳入袖中。 虽它个子不高,身形不强壮,在这山谷中,却有着厚重威严。 它推开庙门进去,也不看地上沉睡的叶青,只是步至墙壁前,先看了看隐含赤气的祭文,又看着这一行诗。 此时,这行诗中,已隐隐带着青气,不愧是名垂青史之作。 此神无视壁文上青气灼射,口中随之吟着:“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 声音如铁,如冰,不辨男女,却沧桑而厚重 烈烈风云自谷中席卷而来,隐隐有着金戈交击,战马嘶鸣,一时间鬼影重重,声音呜咽,这些都是沦落的战魂。 此神伸手一招,此诗为它所作,顿时壁上诗文的一丝青气,吸到这神灵身内,这神灵身躯恍惚了下,又有金光射出,照在战魂身上。 受这金光一照,顿时就有十数个黑影就地一滚,化成了人形,恢复了灵智,就地一跪,称着:“大将军!” 这文气虽纯粹,有着对景诗韵,但没有官位和名声时,到这程度是极限,壁上的青气闪烁,显难以为继了! 这神灵叹息着,一挥手,已清醒的落到袖中,前后有上百之数,更多还是茫然浑噩。 几乎随后,它们本能的散去。 再过片刻,第一线阳光就照了下来,静静照在身上,和包裹金光融作一团,化作了一整套古朴金甲,在兜鍪下连着一只威严青铜面具,在阳光下闪动着冰冷的光泽。 阴灵惧怕阳光,不能白日显形,就是普通阴神,都受此制约,但这神灵显不在此例之中。 它遗憾望了眼壁文,确定青气一时耗尽,非传世不得快速恢复,这才缓缓踱步至叶青身前,注视着这个身体。 眼前少年,在它的眼中,只有一丝丝黯淡的白气,显是气运单薄,不过在黯淡气运其中,却有一丝淡青灵气,显是此子的才气。 不过因没有赤气黄气的润养,和风中烛火一样黯淡! “此子才性清高,但命比纸薄,本不成气候,但时过八百载,不想还有人感念,蒙君传世华章,不可不报。” 说罢,并指结咒,俯身在叶青的眉心一点。 瞬间,一道金光闪过。 …… 一阵风吹过庙中,叶青醒过来,不过眼前一切都不同。 原本是深秋,这时却觉得气候温和,左右更有不同,叶青留神查看,定睛一看,周围光景昏暗,但和黑夜又有不同,仿佛黄昏日落的暗沉沉天色。 踏了几步,就见得一个宫殿,这宫殿有云遮住,左右都是侍卫和侍女,俱都清丽英俊,还有不知名的花遍开。 再远远看去,里面有层层楼阁,就在这时,一人穿着武将服饰,腰佩长剑,上前只是说着:“大将军请你上殿!” 接着,就引着进去,叶青见这宫殿宏伟,四周透亮,金碧辉煌,心中就有了明悟——这就是所谓梦见神灵。 摸了摸身上,感觉川林笔记藏在**识海内,蛰伏如介子,若有若无,叶青就放下心来,静静上前。 帐幕悠然滑开,显出一个金甲神人正端坐在大殿上,只是端坐,叶青只觉得一股杀气直指眉心,冰冷锋锐。 叶青下意识仰首,却没后退一步,一怔之下,只是盯着面前这金甲神人。 “好胆色!”只过了片刻,金甲神人一动不动,声音冰冷,但杀意顿时消去:“很少有书生能抵御我沙场杀气,你禀性很足啊!” 顿了一顿,又有些疑惑,心想:“此子文才清正,慧心可见不凡,能解道意,原本以为秉性软弱,不合道业,现在看来又是不差,就算身体资质差了些,也是大可弥补,为何气运这样单薄?” “要是怀有罪孽,却也没有,似是被什么削过一样?” 正思考着,叶青这时却已在下拱手行礼:“敢问尊神如何称呼,邀我前来,却是何事?” “是某失礼……”金甲神人回过神来,不以为忤,作歉说着:“本庙荒芜,蒙君写文,满壁生辉,特来道谢。” 叶青听了,斟酌着言辞,谢着:“承蒙大将军好意,夜中借宿本就不便,题诗更是添扰,已做着不速之客,岂敢受主家道谢?” “君之诗词,对我意义不同,只是单是壁上不能久留,因此想请你大笔一挥,写于纸上!”金甲神人看了一眼,请着。 “这个容易!”叶青听了,未加推辞,就见着有丫鬟进献精砚青笔。 叶青定了定神,下笔沉静,一会写成,把它献给金甲神人。 金甲神人读了以后,十分赞赏,心里却去了疑惑,这二篇的确是此子所作,当下就说着:“君真是贤才,使我小庙增光不少,实无已为报,唯我庙里尚有三宝,君可选取其一。” 叶青闻言固辞:“不可!” 只听这金甲神人语气转着不耐:“休得推辞,让你选就选着。” 听着这话,叶青一惊,记起此人生前是大将军,习惯将军作风,顿时明悟,既逆不得它,只能苦笑点头:“那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心中腹诽,这与传闻不合,想来是前世书生受了这吓,得宝后却用了春秋笔法美化此事,真是要害死人! “君能理解就好!”金甲神人见叶青答应,满意一笑,青铜面具缝隙中目光透着一丝从容:“要让我有所报答,不然我心难安啊。” 三道金光出现,渐渐露出形体。 一杯,一书,一丹。 三件金光生辉,在殿上空中沉浮,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力量和韵味蕴含其中,一看就是不是凡品。 叶青一怔,不由问着:“有说明和建议么?” 青铜面具下目光带着一丝戏谑:“君且自选,全凭气运!” 叶青张了张嘴巴,无力反驳,幸而前世有着例子,曾经分析过。 “想必是法器,法决,还丹!” “我所料不差,道决我日后都有,却不缺乏,再说现在没有功名,就算有了道决又有何用?徒惹祸端。” “还丹能增进道行,而此时我尚是白身,又有何道能增?” “此杯能盛气运,只是效果有限,但此时对我正是合适!”想到这里,叶青就指着这金杯,说着:“就选此杯。” “恩?”金甲神灵打量片刻,不置可否一笑:“那就接着。” 别的器物消散,这金杯显化,化作金光投入叶青怀中。 这使叶青有些恍惚,就这样? 金色帷幕面前滑动,重新合上,后面才传来微妙的赞许:“赠你一杯气运,日后要是有缘,自有相见之期!” “哐啷——” 有着落地,在地上不断滚动声音。 叶青挣扎而起,眼睛睁开,见得天光大亮,篝火熄灭。 低目而视,一只杯子就在脚下,隐隐能感觉到金液流淌,显就是所赠气运,可惜的是不使道法,看不分明。 “这神却也爽快……说起来,阳文阴运,阴器阳运,算得上一次阴阳勾结。” 不过这里却不计较这些,就在地球上,又何曾少过此事? 甩去历史遐思,叶青拾起杯子,发觉实际上是个铜杯,触手冰冷,但却立刻有一丝力量渗入,精神熏然欲醉。 “看来不假,这一杯气运,不算很多,却不必向族内讨赏气运,却是根本上解决了我的难题!” “饥寒之中,一饼一水胜于黄金万两!” “嘿,这金杯气运,不过是小小灵器,最多能比喻成小吏命格,盛的气运估计也不多,也许仅仅只抵族内支持的一二次总和,算不得什么,不过对我目前来说,我连这个命格气运都没有,还真的不能不承这个人情!” 叶青珍惜收好这铜杯,对着这神像一拜:“杯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他日衣锦还乡,必来再拜会尊神,为君重塑金身!” 庙中寂寂无声,并无回应,叶青不以为异,施施然转身出了这山庙。 到得清晨阳光下,行了数里,叶青取出川林笔记,却见一篇金文在空白中显出来了:“大纪平景十一年,南沧郡平寿县,北邙山南麓,叶青至古魏战场,祭拜神灵,题壁祭文诗篇于上,夜梦神灵,神灵赠之金杯,其盛金色气运一分!” 下面还有着完整的祭文和诗篇,寥寥数语,验证若斯,看着这些,叶青吐出这口气,笑了。 果然,这川林笔记,却有着记录之能,现在受到了现世大道规则束缚,不能释放出来。 只要自己有了功名,或者道行精进,记录的秘密就会不断浮出,这才是真正的气运,只是却要徐徐图之,才能释放体现,化此煌煌金文。 !! 7.第7章 处罚 连夜出行,半夜宿在山庙,晨起归来,还出了些铜钱,顺路雇了个牛车回去。 临着家时,已近着晌日,牛车缓慢前行,铃铛响个不停,叶青坐在后面,眯着眼睛打盹,修养精神。 这世界虽有着道法显世,但并不屡显于世,而且由于喂食的原因,马匹照样缺少,因此朝廷颁布了衣食住行的法度。 黎民一概不许穿丝绸,乘马匹,官员用车也有具体的规定。 虽这些法令相对松弛,许多世家公子都骑马出行,但到了官员阶级,反而严肃,连县令出行,一般也是牛车。 县令并非搞不到马匹,而是这样太显眼,与政绩不合,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朝廷以及背后天庭设的规矩。 平民基本上用着牛车,虽走得缓慢,但也凑合,现在叶青就坐着这个! 远远就看见一条条田埂,远远一个大塘,塘左右都栽满了榆树桑树,这连绵几顷田地,有一里路。 叶青自牛车上看了下,这就是他名下的田地,真不知何时才能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怔了片刻,才付了钱,步行回去,这免得有人说闲话,抵达了叶府,叶府是大族,六七个门客坐在门房厅喝茶聊天,叶青打量了下,就直直自侧门进了去,穿过几道回廊回去。 却不想,二个门人远远望见了,见着叶青风尘仆仆进门,立刻眼睛一亮,立刻就有一个连忙快速奔了出去。 叶青进门,花园里穿过一座水榭,远远看见一处亭子有着石桌竹椅,十几个族人正在说笑,清风掠过,顿觉清爽,可惜的是,这是族内有功名,或者掌事人的待遇,现在自己还远不能。 怔了片刻,自失一笑,穿过后花园,回到叶府西北面,一处略显寒酸院落中,叶青缓缓推门进来,又准备转身将大门关上。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声音自身后传来:“我说弟弟,你这是去了哪里?” 叶青悚然一惊,转身就看见了几人簇拥下的翩翩佳公子,正是叶胜。 再一看,留意到了屋里奔出的芊芊,见她神情愤然却无晦暗,衣裳完好,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毕竟是族人,没到撕破脸的程度,料还不敢随意动自己屋中女人,却也怕有万一,就难以挽回损失,至于面前这阵仗,就是小儿科了。 大劫来临,大风大雨,这点场面算什么呢? “见过胜兄,兄长难得来此,不知有何见教?”叶青作了揖。 叶胜上下打量了一眼,心里就是不快,论起辈分,这叶青家是太爷爷的七房,但到了这时,不过是分支,这种从容淡薄的态度,看着就心里有根刺一样,于是喷了口浊气说着:“见教不敢,倒是弟弟平素装得认真,却敢夜出不报备,为兄佩服的很,特此禀报了族里,父亲命你前去解释……怎么样,和我走一躺吧!” 后面吴铁子顿时一挺胸膛,洋洋得意扫视一圈,最后对着叶青冷笑。 原来是被这厮监视了,叶青瞬间就明白过来,按了按怀里小小铜杯,心忖此物这时不可叫人察觉。 又想了族规,叶族规矩甚严,未成年加冠,又没有功名,不许随意外出,这是约束族内子弟不可纨绔的族规,这时拿出来说话,却名正言顺。 叶青冷冷扫了眼,一整衣冠,一振衣袖说着:“既是二叔召我,自当前去,我风尘仆仆不合礼节,待我沐浴更衣,自去赔罪就是……兄长说这对不对?” 家仆面面相觑,看向叶胜,叶胜一怔,却又说不出错处。 见此,叶青就微微一笑,自人群中挤了过去:“芊芊,还不给我烧水!” 芊芊连忙应声跟上,两人进屋,把门一关,留了一堆人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叶胜见了,心里大怒,却怒极反笑:“好好好,一会去了族堂,要看你还有什么说法!” 屋里,叶青大步进了内屋,扔了书筐,脱了衣裳,跳进浴桶。 芊芊顾不得避忌,惊叫说着:“少爷,水已凉了呢!” “别管了,我哪里真敢让二叔等一个时辰?”叶青苦笑的说着,随手将铜杯解下,交给芊芊:“把它给我用线串上,你贴身带身上,别让人发现!” “恩!这杯……”芊芊一怔,接过了这铜杯,没有多问,想了想,用一根红绳子系在杯角孔内,出去几分钟,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她藏在那里。 这时叶青全身**,芊芊难得有些脸红,她帮着洗着,只是问着正事:“少爷还有什么要安排的么?” “有……”叶青一仰,躺在冰凉的水中,慢慢说着:“这事被抓了个准,我也的确无法反驳。” “不过这是小事,就算从严从重处理,也无性命之忧,甚至连板子都不会,我二叔还没这个权力,也没这个胆魄和狠毒。” “凭心而论,我这二叔处事还算公正,只是涉及儿子前途,不得已为之。” “至于惊动族长,我还没这个分量……所以下面无论传言怎么样,你都不必慌神,只管按常办事!” 芊芊的反应极快,一下就红了眼睛:“是会关起来么?” “呵……不这样,怎能如他们的意?”叶青冷冷一笑,目光看向芊芊,又说着:“不过未必是正式关禁,怕是软禁,只要拘束了行动,错过了这个童子试,结果都是一样!” 芊芊只是摇头,巴掌大小脸上涨红了:“少爷你做错了什么?他们凭什么这样,这可是童子试!” 叶青苦笑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要找借口,什么借口找不到,家法、族规、礼制,都握在定规矩的人手中……再说我也的确犯了族规!” 芊芊帮着他洗着,眸子盯着叶青:“少爷,你以后肯定有出息,可以定规矩。” “你比我还有信心……”叶青一怔,哈哈而笑,只是经过几世,才知道要想定规矩,是什么难度! 但这的确是大丈夫的道。 片刻,宽阔的园路上,一大帮人簇拥着,或者说押着叶青前往庄园大堂。 因叶子凡久掌族中规矩,为人又是严肃不苟,故被小辈呼作禁堂。 “报——”远远在大厅之外,家仆就高声喊了起来。 叶子凡正在喝茶,却听得外面一声高声通报,不由心中微怒,出言吩咐:“如此聒噪!带进来!” 家仆进来,眼见叶子凡沉着脸色,不由腿一软,跪下说着:“三老爷,叶青少爷已带到。” “让他上来!”叶子凡端坐不动,将茶杯搁在桌上。 就见着叶青在厅前正了正衣冠,昂首步入,并且深深作了揖:“青,见过叔父大人,不知叔父所召何事?” 叶子凡上下打量了一遍,心里微凛,却不急于发难,微笑说着:“一日不见,贤侄气度又胜一筹,可是遇到什么喜事?” 叶青同是心中微凛:“多谢叔父关心,只是读书有感而明。” 叶子凡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深究,转入正题:“多读书是好事,知忠知孝,知恩知报……为叔昨日之言,贤侄可想好了么?” 要先礼后兵? 叶青心中透明,注视叔父,缓缓拒绝说着:“天地,道,君,亲,师,此是五纲之要,功名源于至道,发之朝廷,垂于父母遗志,此不可辞让也。” “至于族内和叔父恩重,青还是这句话——滴水之恩,他日必涌泉相报。”说这句话时,叶青深深作揖,神情真挚。 不必怀疑一个重生者的许诺与能力,只要此人一点头,不需多久,就可获得丰厚的回报。 读书是明理参道,听出这话的分量,叶子凡心中莫名一动,上下打量,只见这侄子身着白色外衣,连着脚下靴子都穿得半旧,但却自有一种顾盼生辉,潇洒从容的姿态,令人一见忘俗。 此子不是池中物啊,天资确实了得,要是全力支持的话…… “父亲!”这时叶胜见着不妙,急声喊着,瞬间打破了叶青营造出来的氛围。 叶子凡一凛,转了下茶杯,瞧着小儿子焦急情态,暗叹一声:“罢了!” 开口淡淡说着:“贤侄真是有志气,这是正理,此事就这样作罢,为叔不会勉强于你……” 听着这冷淡的话,叶青躬身作揖,心中凉了下去。 叶胜这时吃惊看着父亲一眼,正想说话,又听见父亲说着。 “只是你年未及冠,不守族规,夜出不到族里报备,按族规当禁足三月……”叶子凡轻轻使着杯盖,将茶叶刮过,声音平淡如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服是不服?” 叶胜由惊转喜,不怀好意打量着叶青,三个月禁足,连着童子试都过去了。 叶青暗叹,这还是气运不足,免不得这劫,现在这事性质还小,要是正面对抗,就是与整个叶族对抗,到时才叫灰灰。 叶青理好情绪,只是微微一笑:“此理所当然,青愿从之!” 叶子凡转挪杯盖动作一滞,这回答,让他有些意外,又有些震惊,又扫过了叶青一眼,感觉心里一空,不由生出几丝悔意。 最后抿了一口茶水,对着管家吩咐:“张执事,你带英少爷下去,安置在后舍三号屋读书,待遇上,不得有丝毫怠慢,我会亲自查看!” !! 8.第8章 许愿 出了族堂,叶青回首看了看这堂皇雕梁大殿,眯起了眼。 这裁决,实际上就断绝了叶青这一次的科举道路,对于这种结果,只能说是不出意外,但还是使人有点心凉。 “哼!”叶胜自他擦肩而过,微不可察说着:“你的那些小伎俩,蒙得过我爹,可蒙不过我……” “昨天,是叫芊芊给你作弊的吧?你我水平谁还不知道谁啊,哼哼!” 叶青有些莫名其妙,正想着,就见叶胜转向门口贴身丫鬟:“我们走!不和他一般见识。” “是,少爷!”这丫鬟掩口而笑,又打量了一眼叶青,冲他点点头,才快步追上主人。 以己度人么? 叶青转眼醒悟过来,原来是此人认为自己作弊,说来也算正常,二次穿都是十五岁的身体,虽这身体有读书记忆,但原本不会这样出色。 想到这里,不由哭笑不得,对这堂兄的意思有了理解,虽穿越者不忌讳抄袭,但这次真正是意外的罪名! 叶青摇摇头,跟着管家出了院子。 芊芊自一棵大树下闪出,紧张跟上来,叶青就**裸要求:“张管家,容我和她单独说些话,让她认认路!” 张管家犹豫了下,再度揣摩了一遍叶子凡的态度,就一声不吭当先领路,意思是他什么都没看到,并且吩咐着仆人提前办事,顿时就有着仆人连忙奔了过去。 “我认识路!”芊芊退了几步,小声提醒着少爷,却在叶青古怪目光里,声音越来越低。 “你太老实了。”叶青斜睨了她一眼,一把握住她柔软小手,在她手心写着:“还在否?” “什么?”芊芊眨眨眼睛,转眼明白过来,脚步有些不自然,红着脸悄声说着:“还在!” 叶青没有多想,只是放下心来,既这样,就不足为虑。 片刻,就到了软禁的地点! 所谓禁足的学舍,是一处小院,离着原本居住并不远,中间最大正堂很是宽敞,都铺着青砖,左右又有着厢房。 讽刺的是,这比叶青住的院落还好,正堂满是书册,领到去的三号厢房内,被褥齐全,干净素雅。 张管家对跟来的芊芊熟视无睹,只是肃然拱手:“青少爷,你有必需之物,只管吩咐,只有一点切记——除非家主命令,你绝不能外出这院子一步,违者必重重处惩!” 叶青只是点头,目送他出去,使了芊芊闭了院门,才仰首笑着:“其实有食,有衣,有书,还有女色,这里就真不错了。” “少爷,前途之事怎可……”芊芊顾不得自家少爷开的玩笑,连忙说着。 “知道,前途之事不可玩笑,芊芊你莫着急,我的杯子呢?” “呃!”芊芊顿时红了脸,却转身进了隔间。 过会芊芊出现,还面带红晕,这时却发觉房间里不一样,窗外沙沙风声都清清楚楚入耳而来。 仔细看去,就见得叶青已平心静气的坐下阅着一卷书,十五岁的少年看上去稚涩,只是神态冷静清雅,顿时神色变得肃穆,不敢打搅。 叶青眯着眼,看着注译,心里却思考着。 道论中,三位道君有《天真无量归真经》、《上真玉真高上经》、《元真无上玄都经》。 五位帝君有《青德洞天典》、《赤德度世典》,《黄德升天典》、《白德度厄典》、《黑德拔罪典》,也是隐含大道之意的经典。 这些都是这个世界根本道经,实是无上经典,只是普及于世间,却无人能解析完全。 普通人单是熟读,至少需三年时间,要熟而颂之,以至于渐渐体会一些道门真意,才算是入得门径。 但能感而灵通,悟得真意,却难之又难,所以必须靠前人注译,而这注译自然是因人而异,百派千门,现在这书架上有着注译,却大出叶青预料。 正寻思着,突听一声呐喊:“青少爷,食盒来了!” 不由一惊,转身看去,见着一个壮仆,跳着食盒而来了,还是远远,就闻着一股香气。 族堂 叶子凡却一直连着工作,族内各种各样事情牛毛一样,布置各房的田宅事宜,下令检查族库的库存,又令各房各阁将各个帐本运来,以备检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族内子弟的族学,特别是今年要考童子试的人,更是重中之重了,真是不畏烦难,每日只睡三个时辰。 “叶青被禁足,还每天勤读书,这真是十分难得!”到了晚上,叶子凡又接到了关于叶青情况,是以条子递上来,就着灯细细读了,用手抚着纸说着。 这时,妻叶古氏给他端来一些紫色葡萄,小心洗了挑上去,笑的说着:“这是叶族的人,总是不差,不过你既禁了他的足,为什么还给他去三号厢房,还特意吩咐加了餐,也不怕人家心里不快,不记得你的好?” 叶子凡拈了一粒葡萄吃着,笑着听,听了敛了笑容,叹着:“叶青是我的侄子,原本以为也不过是薄有才气,压就压了,免得浪费了族内气运,不想昨天读了他的文章,真正是峥嵘初现,大有不凡气相。” “我压了这次,是有私心是为了三儿,但也有磨砺的用意,他太年轻了,才十五岁,就算有才气,又能有多少?” “要知道每届考试都是拼气运,现在去考,又有几分把握?白白浪费他的才气和族内气运。” “他要能安心读书,下届童子试时,就积蓄更深,才能厚积薄发,不但中童子,还要中秀才和举人!” “我压一压,不但是私事,更是公事,是获得族里默许,到了明年,青儿还能认真读书,就要把他的家田还他,不但这样,族里还要多给供养。” “公心私心,要有个平衡,三儿我看的清,能考个童生,不算黎民,我就满意了,清儿以后前途远在三儿之上,是族里未来,你可别在这方面犯糊涂!” 叶子凡的话虽很平淡,却说得郑重,叶古氏顿时脸一红,忙说着:“我是女人见识,你就不要计较了,不会给你拉后腿!” 叶子凡听了,一笑说着:“你明白就好!” 顿了顿,又出了片刻神,又说着:“我也不怕青儿生分,一时气愤很正常,但读书多了,经历多了,自然就理解,当然,族里用心支持才是根基,就和他日后用心回报族里一样。” 说到这里,站起身,身子伸展一下,遥看远处,见着夜空,只见天穹一层淡墨的青色,暗亮不一的星星连绵,远望见着北方隐隐的山岗,这是一大片黑寂,叹着:“童生秀才止于修炼道法,举人才有机会死而神灵,唯进士才有机会入大道之门,我们叶家,几时能出一个长生久视的真人呢?” 对道门来说,在没有控制世界前,自是道法显圣,在控制世界后,却严酷束缚神通法力在世上的显迹。 这很容易理解,造反时,是千方百计武装,成功了,是千方百计没收武器。 成功控制世界,还无节制流传道法,这种只能说是大脑残,三位道君五位帝君自不是这种大脑残。 但阴神和真人区别还是很大,家有祖灵只是默佑阴德,而家有真人却可庇护阳德,阴德暗行,潜移默化,阳德却可直接增益气运。 叶家有多位族神,在县里是大户,但只要一日没有出长生久视的真人,就算不得郡望! 族里出一位真人,这是叶族,甚至大部分家族的渴望! 这时叶青却没有理会叶子凡的想法,半夜,正是人类睡的最沉时,叶青估摸芊芊已睡下,才坐了起来,再一次认真打量着这房间。 只见身处一间静室,按地球说法,不过五十平方米左右,却极雅致,房间里是一架书橱,满满的道书,当然必有三经五典在内,上又悬著一管玉箫,西面窗下是一张书桌。 这显是上品待遇了,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良久,叹了口气:“父子情深谁能免之?” 叶子凡想通过这种方式断绝今年的童子试,只是为了儿子,除此,对侄子待遇还是不错,这就叫立场了。 当下叹息后,将油灯点燃,从怀中将铜杯取了出来,细细摩擦着。 铜杯平淡,但这是肉眼凡胎所见,叶青却知道,这铜杯本是镇压气运之宝,神人赠予时,还附带一小杯的气运! 但叶青却不知道这气运具体怎么样,只是此时,却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而是有一件关系功名的事。 铜杯被拿了出来,放置在桌面上,不知怎的,总有一种暗香残留感觉,摇头摆脱绮思,凝视着铜杯心中默默许愿:“愿以此气运,求今年参与童子试,不被阻扰!” 心念到此,恍惚之间,却觉这杯起了变化,这就是有效了,只不清楚会怎么样应验,这目前是不受自己掌控的力量。 不过这种气运之法,最贵之处却是心念明确而稳定,必须明确在某事,要是模糊了一点,所耗气运立刻成倍增加。 此时叶青明确的对铜杯许愿,要成就进士之类,只怕不但无效,说不定还有些反噬在内。 许完,也许是错觉,铜杯有些暗淡。 叶青有些心疼,怔了许久,才又躺下睡觉。 !! 9.第9章 县丞 夜月西沉,北邙山脉在夜空下沉静。 古魏战场前的山庙里,残破墙壁上,一个个字迹隐在阴影中,却有文气昭昭,映照四壁。 冥骏拉车,再度出现在庙门外,金甲神人进入了自己在阳世的领域,站在壁诗前沉吟着。 进入了庙宇,这金甲神人顿时感觉自己处于一层若有若无的膜中,外面一切不适都被隔离了。 庙宇,就是神灵的在阳世的栖身地,具有很好保护作用,虽现在这保护已经削去了大半了。 金甲神人并没有在意,只是观看着墙上文字。 祭文也罢了,不过红色程度,而这祭诗,却隐隐有着青光在诗中积蓄着,运作着,却若有若无。 所谓的传世名诗,也只有广为传播,才能飞快聚集气运,现在这诗只有非常缓慢的恢复。 不过对神灵来说,这不算问题,冥土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缺的就是这样合乎神性的点睛之作。 揣摩了片刻,它突心中一动。 这时,外面下着雨,点点雨声透门而入,不知过了多久,金甲神人缓缓吐了一口气,说着:“叶青……呵呵!” “我本有预感,三年后会自长眠中醒来,不想提前了三年,而且还有这样不错的起点!” “既是这样,又何吝区区援手呢?”金甲神人一笑,攒眉思量,片刻,一支青笔就在握,信手在诗右添上落款:叶青! 这二个字,和别的字迹一模一样,却隐隐透出一个难以描述味道,直接吸引着人的注意力。 “汝许愿的三分之一气运,尽在此落款中,助汝度过这小难。”金甲神人踏出一步,风吹过帷幕,身影顿时消失在阳世的庙宇中。 次日·山道 这时稀落的秋雨,在寒风中垂下,这是肃杀凄迷的秋境。 一驾牛车在八个公差护卫下,自西向东巡察,赶到角门乡不远,这公差领队的是尹班头,都有些打湿了衣服,心里不满,却不敢露出来,远远看去,见着有人来迎接,心里一松。 “县丞大人这天气怎么心血来潮要巡视县里?累的我们都吃雨吃风,幸亏就要到这了。” 这时乡前平地上,已立了十多个人,都是衣着整洁,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引领下翘首以盼,一见这牛车,立时迎接上来。 “给县丞大人磕头了!”一行人就着雨水,在草地上叩拜。 “嘎吱”一声,牛车停了下来,垂帘掀开,里面走下县丞,此人年纪三十左右,戴着高冠,面皮白净,颌下有三缕黑髯,的确有着气度。 扫看了一眼,就摆了摆手:“本官何劳诸位父老远迎,高里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大人说的是……只是大人上任以来,为官清正,我们都受益甚多,这次巡查县内九乡,更是为民辛勤,都要争着要亲睹大人的贵颜……”高里长恭声说着,而这时,各个乡老也一起附合。 见此,县丞心里明镜一样,见众人还半躬着身作出延请,伸手虚扶,让二个年老的乡老起身,向着里面行去。 这是巡察路上第三个乡了,他希望所见能有些改观。 中午,县丞受了乡中挽留,一路进去,见得是一处乡绅家中,三进三院,这时二个厨子忙着在席上布菜,等人来了,就差不多了。 县丞看时,见着自己单席上,放着碗,上着酒,席上有七八只菜,有着回锅肉,还有杀的鸡鸭,别的都是素菜,虽式样不是很好,却香气四溢。 而下面的公差,菜肴式样差不多,但却是四人一席,里长见宴席已毕,笑着请着入座:“请先用鸡汤,乡里鄙差,但这些却是养肥着,就是爽口,请!” 县丞扫了一眼,见没有超出规格,就坐了,用了一口,赞:“不错!” 见着县丞用着,顿时就喧闹起来,公差一碗黄酒下肚,又一碗鸡汤,跟着县丞在秋雨里跋涉的寒气立刻驱逐出去,全身暖融融,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当下就是觥筹交错大快朵颐。 见着大家吃着香,县丞略用了些,就略沉思:“这一乡最大的问题就是良田不足,其次公道不便,虽有山货也难以运出去,再有就是夏秋时节对山洪防汛……幸而太平时节,要是年景不好,以此地民风彪悍,生出山贼来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这公道铺建,此时却不在我的权限之内,非是县尊大人许可并且推行才可。”微微叹后,微微招手,一个老仆就上前:“老爷,你有何吩咐?” “待会,就赏几两银子。”县丞平淡的说着。 “是,老爷!” 用完了宴,各个公差都散了休息,几个乡里读书人陪同,这些人满口清静无为,道之玄门,这县丞就心里叹息。 三经五典上通大道,但这些人读死了书,或只是为了作官,读了再多,也不见慧光,又有何益。 就听着一个姓赵的老书生说着:“吾辈雅集,不可无游,眼见**散去,不如一起出游,如何?” 却是想附庸风雅,这县丞暗笑,这时,后面一个侍女就有些着急,就要阻止,县丞早见了,摆摆手。 这是族中派来伺候他的侍女,别的都不错,就是受了老夫人严令,对他作息耿耿于怀,这时却要午修片刻了。 一入官场深似海,没有点实在,凭什么腾达于世?而且别看这些乡绅附庸风雅,但都是乡里中实权人物,小事上实在不必和他们生疏。 当下吩咐:“赵老先生说的是,凭秋而游,这是一件雅事,晴儿,你陪我们出去吧。” 侍女晴儿哑然,只得点了二个人相随,对于世家大族而言,这些家生子在紧要时刻远比公差护卫可靠。 雨过天晴,照着山岭,秋高气爽,的确不凡! “大人,赏玩之景,山里没有,但要说起古迹却有一处,自这里下坡,不远处有一处荒庙,故老相传是一个前朝、前朝、前朝的大将军封祠,以前也是显过灵……”高里长引着路,不知不觉,这行人靠近了山谷! “古迹?”此时一阵风掠过,这里有着古迹却闻所未闻,县丞身子一倾就起了兴趣:“过去看看!” “是!”二人执刀砍开枯枝,这是最后一段山路,就要上去。 “慢!”县丞看着这山谷,感受了下,眉微微皱起,露出凝重:“此谷不是善地,阴气不利于民,乡中为何不封禁谷口?甚至连个警示牌也没有。” 听见县丞问话,语气不善,高里长额上汗水顿时渗了出来,连忙一揖,满脸腴笑解释:“这里是乡民采药必经之路,却是难禁,而且只要正午入山,在太阳落山前出山,就不会有事。” “乡里也多加劝告,不会使乡民夜间入谷,不过这是山民生计,不可强行阻止,而且这些年来,都是太平无事!” 县丞一怔,心里就疑云大起,此世界道法显圣,科举以道经为正典,一半是为了朝廷,还有一半是为了登仙。 当然长生艰难,多半是梦,可中秀才中举,都修有不同程度道法,县丞一看,只见四野寒风,一片荒凄。 县丞直皱眉,暗想:“此地阴煞重重,五害相侵,可所谓败绝之地,煞气透地而出,此是煞绝之格,只怕就要养出不少妖鬼,就算山民在日落前出山,怕也抵抗不了,为何却是无事?” 当下却不露形迹,只是点了点头,叹息着:“生民维艰。” 就上了去,再过片刻,显出了古庙,并且有平龟驮碑,字刻如剑。 县丞一看,暗想:“有庙?难道玄机就在此处?” 也不立刻急着入庙,仔细上前辨了碑石,虽有风化,却还依稀可辨,而能当到县丞,自是不凡,想了片刻,就记了起来。 “古魏战场……让我想想,原来这是张将军战没之地!”县丞暗吃一惊:“张大将军忠烈,十四年沙场几无一败,战死此处,又得继之大吕朝,褒其忠烈而册封之,成就一方正神。” “成就正神,军魂不灭,还能镇压此处,使得这煞气不能成形!”想及此处,县丞不由明了,愁眉展开:“此是对此方水土百姓有功!” 想着,望向庙宇,这时阳光灿烂,看的清楚,见着庙门已经由于年久失修,塌了大半,三面墙壁内隐隐可见中间两人高的泥胎塑像都是斑驳破旧,而近一些更是满目青苔。 “此庙缺得祭祀久矣!”县丞见得庙宇灰败不成样子,就是心里暗叹。 道门统治世界后,神道还是存在,并且很繁荣,但就和佛门内部的神灵地位一模一样,神道的神灵,很难长久,只有仙人(罗汉菩萨佛)才能长久。 百万年来,道君和天庭中的仙人统治世界,高高在上,而下面神灵和人类,却换了不知多少批。 明知这是大道运转的必须,这些褒封的神灵,也有着新陈代谢,县丞见着这凋零,还是生出几丝悲哀。 毕竟,长生不死是少数人的特权,而大部分官员所求所得,也就是死后被朝廷加以封号,得以位列一方正神,现在见此,这自是产生兔死狐悲之感。 但正因为这是根本性问题,在这种神灵兴废的过程中,一切都要慎重,不是现在自己区区县丞能改变。 蹉叹中,县丞收起了心思,举步上前,别的办不了,至少他可以上支香。 !! 10.第10章 相见 见着县丞要上前,这高里长却连忙上前引路,推开了还剩下的半片门,向里面一看,却说着:“咦,有人夜宿在这里过。” 庙宇中,火堆痕迹尚且新鲜,香火灰烬也未曾随风而散,这立时使二个持刀的人警醒起来:“请大人稍等!” 说着,就扑进去,仔细搜索着庙内。 县丞见着,不以为意,踏步而入,接过了晴儿手中的燃香,执祝过后,就插在香炉上。 突听得一个亲卫惊讶出声。 “何事?”县丞一皱眉,出言说着。 “老爷,这里有着祭文……您过来看看。” “哦?” 县丞知道这族人不是大惊小怪的人,走了过去,见得壁上有一篇诗文,一眼望去,满壁文气金黄。 “也是不错的祭文,不知是哪个学子夜宿此处,有着少年狂,提笔祭之……咦,这书法尚是很有新意。” 县丞怔了下,正视这祭文:“后学路途经过,不胜感慨,谨告于此:将军生于前朝,出于草野之间,时有帝失驭天下,乱民四起,遂有将军南征北讨,屡平暴乱,沙场十四年矣,奈天下景运有其穷极,各禀德行,遂有此败,非战之罪也,今神灵不昧,其鉴垂今,尚飨!” 县丞先是一笑,心中一动,这片祭文写的还是不错,转眼又看去,却隐隐看见一丝青气,顿时一悚,看了上去。 “登临古魏战场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 这短短二十二个字,却有着魔力一样,吸引着这县丞的目光,反复颂读,再而三之,神情怅然,看得身后侍女晴儿惊异。 由上好下效缘故,她亦懂诗词,犹善品味,不过没有功名,却修不得道法,见不得文气,因此有些诧异:“老爷,此诗虽佳,也不至如此吧?” “晴儿你不修道法,又是女子,难以体会……这祭文还罢了,但这诗金中透青,不可以常理视之,真要细加区别,这可称是道诗,非同寻常!” 晴儿听得诧异,这可是非同小可的评价。 县丞说到此处,却留意到诗下落款,心中一动,不禁慨然而叹:“叶青,想必是本县叶家子弟,未加官称,必是白衣……但这祭文祭诗,隐隐又是一派举人风范,这叶族福气,真是让人羡慕!” 众人听了当即随声附和,又见着县丞吩咐:“你去查查,这叶青何许人也,我为县里宗师,不能不知县里人才!” “是。”就有人应了,下面的乡老听了,都是暗暗羡慕,隐隐有些妒意。 按照本朝体制,县令主政全县,而县丞却主管文籍道籍,主持童子试,这一说,只怕这个叶青,一个童生是跑不掉了。 县丞巡察完县北,理所当然要去拜访一下当地望族,以加深联系合作,这叶族自然在列。 楼外楼 族长叶孟秋笑声,在楼下都能隐约听到,显是少有的欢悦,靠近了些,声音变得愈来愈清晰。 一席述话,县丞姓陆,名明,出身芦州高门,他这一支拉着几个弯,能与叶家拉上亲戚,这县丞还因此口称伯父,这意味着双方有了一定的合作基础,要能再寻些共同利益的话…… 叶孟秋一身白麻道袍,思绪急转,手上斟茶动作丝毫不慢:“大人早些来就好了,正可将我三子介绍于你,他比你小上几岁,近两年山货生意做到了芦州,正愁人生地不熟没有借助。” 县丞此刻一身蓝色便装,捋须微笑:“此事易耳,待我回去修书一封,芦州商户多少会给些颜面,而且这山货,据我这一路行来,此处靠近北邙山,山货珍贵,但也难弄,难得能做到这一步。” 叶孟秋亲奉上一杯:“贤侄真是有心为民,老朽以茶代酒,替乡民敬上一杯。” 县丞连忙双手接过:“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敢当叶公之礼……其实早有心踏遍全县,只初来乍到,不能抢了老明府的风头,不得已在县中静养半年,惭愧,实在惭愧!” “明府”就是县令,压在县丞上的主官,在官场上又称“百里侯”。 叶孟秋一听心中有数,这是县丞寻求地方同盟,却不急于表态,转谈起一些当地趣闻逸事,这种并非仅仅是矜持,毕竟这关系着一个家族的兴衰命运,就算有心,也不能一口答应,显得猴急,被人看轻。 县丞对此很熟悉,并不纠缠,陪着聊开。 清风徐徐,小小席面一时变得融和,喝了两杯茶,又上了酒,叶孟秋召来三个少女作陪。 三个少女都在十六七岁间,没有上浓妆,衣裙披纱,婷婷而立,一个个云鬓青丝,明眸皓齿,而陪伴县丞左面的少女,特是温婉美丽,被老人戏呼“小荷”,笑语盈盈融洽着场面,气量与见识不似婢女。 县丞并不多瞧,出现在这场面的不会是族中嫡系女儿家,也许是赐姓的家生女(指奴仆之女),但谁知是不是叶家远房女儿? 县丞属于大器晚成一类,也过了寻花问柳年纪,更看重实际利益,而不愿随便粘上麻烦。 此时酒过三巡,县丞微笑着喝完一杯酒,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前两日在山中碰上一件趣事,可能与贵家弟子有关,还要问问伯父。” 这话果然引起了席间的兴趣,叶孟秋更笑咪咪抚着白须:“哦,愿为大人参详一二。” 县丞就略述了那夜经历,郑而重之背诵出诗来。 在座无人是鄙夫,深懂品味诗文,又受了先入为主的期待感影响,一听就对这《登临古魏战场歌》大为惊叹。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文虽浅显,意却隽永,吾家何人有此风格?”叶孟秋沉吟一遍,记得前言,目光疑惑不解。 有这诗作,早就闻名族内,亲自受到待见和照顾,怎么会不闻于耳? 三个少女听得美目涟涟,这种只存在于词话唱本中的故事出现在生活中,总会引动着少女心思。 小荷迫不过姊妹暗示目光,因身份高些,就代为追问:“大人,可知是谁?” “署名是叶青,不知贵家可有……” “啊,是他……”小荷惊一声,又急急掩口,为失礼脸红起来,暗自责怪自己在贵客面前失态。 县丞却不在意这等小节,精神一振:“这叶青当真是贵家子弟?恕我孤陋寡闻了,不知是那位贤才,可否与之一见?” 叶孟秋听到叶青时,心里就是一惊,立刻就起了心思,但他是极深沉的人,一面心里琢磨,一面缓缓说着:“是我家子弟,年才十五,正要考童子试,既是大人相召,岂有不见之理……小荷,去引叶青上来。” “是!”小荷盈盈一礼,身躯小转,就转身而下,她发髻插着一个扇形头饰,下楼梯时露出迷人身段,衬的特别迷人! 县丞看得微呆,不过转眼回过神来,却见叶孟秋笑着:“这是我义女,年才二八,大人要是觉得……” “咳!”县丞一怔,回过神来,咳嗽一下,白皙面颊上就再无异样,举杯相邀:“相见时,还请不要透露我的身份……童子试在即,与下官私下会面不好,越是人才,越要多加保护。” 叶孟秋见此,就不再提起小荷的事,还敬说着:“老朽就代叶青多谢大人照拂。” 学舍不远,不过两刻钟,叶青就被带上楼外楼。 在最后一层无人处,小荷转过身来,好意叮嘱一句:“要见你的是位贵客,你一会说话留意些。” “多谢提点。”叶青拱手,前行而去,抵达里面,对着叶孟秋和这一个中年男人作揖:“青见过族长,见过这位大人。” 少年举止合乎礼数,自有一种文气,使得县丞眼睛一亮,望了一眼叶孟秋,笑着开口:“请坐,这席间只以诗论,不计身份,前日见了这一首《登临古魏战场歌》,回味良久,不能自已,还请为我解惑……” “敢不从命?”叶青应声,看向了叶孟秋,见其点头,这才坐了。 小荷出于规矩,并没有透露中年男人是谁,但叶青前世见过,就知是县丞,当下县丞问起,叶青一一回答,丝毫不乱。 县丞一面问,一面细细打量,见着面相,有着刻薄之相,先是心里不喜,心情就减了七分。 但随后问答,却又让县丞觉得满意,欣赏又增了几分,觉得不管相面怎么样,才华是有了,就说着:“汝好文才,今年秋天多一童生耳!” 叶青苦涩一笑,却没有回答,这让观察的县丞一怔:“怎么,汝有何疑难?” 长者询问,叶青这才说着:“前夜,梦到一个金甲神人相召,故夜行三十里至山中,宿庙题壁,此行实是孟浪,故被家中责罚禁足三月,青自觉此罚应当,岂敢违命?” 听到这里,县丞看了眼叶孟秋,见着老脸赭红,哈哈一笑代为揭过:“此何苛也,我来和你族长分说,你只管去试。” 叶青大喜拜谢,又谢了叶孟秋,就下去了。 注视着叶青的背影,叶孟秋若有所思,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片刻粗重透了一口气。 陆明却不经意,执酒笑的说着:“你们叶家又出了一个人才啊……此子身具道气文骨,正是我辈中人,相较下,略有些心计,也不算什么,人之常情罢了,伯父以为任何?” “哈哈,说的是,说的是……”叶孟秋听了一笑,没有再说话,只是举杯。 !! 11.第11章 一圈 天灰蒙蒙,雨水自昨夜落下,在这时转急,渐渐都是滂沱一片。 厚重楼外楼中,幽暗过道上,烛光照亮了两个身影。 “小荷,父亲今天心情如何?”这是应着父亲召见的叶子凡。 “二爷,老太爷心情很好,少有些思虑,是为着族中子弟之事。” “这就好,我明白了……” 和以前一样的暗示对答,叶子凡回应有些苦涩。 此女地位有点超然,不会透露太多,但自己身是二房家主,自有消息渠道,大致知晓了此事。 殿试三榜,同进士出身,领悟玄理只差临门一脚,点破道和法隔膜,就可真正成就。 这样的大人,离成就长生只有一线之隔,虽这一线就是天地之别。 不过按照朝廷习惯,一榜状元、榜眼、探花都是亲受道封,有机会入得三位道君的门下。 二榜进士可择帝君或者别的仙门进修。 而三榜虽基本上无缘长生,但都是朝廷官员骨干,日后封相入阁很有机会,放在这小小一县作县丞,只是走过场,只等老明府一致仕,立即会转正。 这样人物,父亲曾是举人,或可少许维持颜面,而自己区区一个秀才,岂能违背之? 一番辛苦谋划,说不得就要成空。 “不过是一首诗而已,真不甘心啊。”叶子凡踏着脚步,心中这样想着。 叶青回向自己院子,一阵风扑面,秋雨使人一寒,眯着眼看看,整个叶庄蒙在了秋雨中,朦朦胧胧,不由说了声:“好个秋雨!” 循着道向西,又向北,通过了走廊,却没有太多的雨水打着。 到了一处正殿,见着正厅静悄悄,两排厢房的窗纸,都糊得严严实实,微微闻得人语之声。 离走廊不远,种的是伊问兰,这枝权分出两条,伸出三尺,有着蓓蕾,秋香袭人,闻着就倍觉精神,伸手抚着,心里沉思。 古代地球,以儒四书五经科举考试,都延续上千年,读书人身份都不一样,而此世界,熟读的却是道经,这不仅仅有知识在内,更能转化成实际力量。 一个进士,哪怕是同进士,都是道门大派需要的人才,又是当管的亲民官,就算世家大族也要掂量掂量,不会随意得罪。 辛苦绸缪,不及人家一句话,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想来叔父也深有体会了吧? 想到这里,叶青按了按怀中的铜杯,止住继续许愿的**,现在虽身无道法,不能见得气运,但这次许愿,想必消耗不少了。 而且这次,虽取了童子试的资格,但这伎俩隐瞒不住,只怕已经恶了叔父和爷爷,更是要仔细才是。 “气运,还不是我现在能掌握,但我目标清晰,得以先知,总有一天能超过这些天才。” 不再观看,一路回到自己院子时,自无人阻拦。 到了院前,还是和往常一样,屋后烟囱冒着炊烟,显是芊芊在里面烧火。 “芊芊,我回来了。”叶青关上院门,朝着屋里走去。 芊芊正在熬粥,想给他带些简单的吃食,闻他的声音,眼眶顿时红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扑进叶青怀里。 “少爷……” 叶青吓了一跳,还有一些尴尬,少女身体发育越来越好,坚挺的感觉抵在了怀中,让他不由多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别激动!”叶青拍着少女的背说着,两世记忆中,没见过她这样柔弱情态,不过随即恍然。 无论后来成长,她现在不过是十六岁少女,受着年纪与见识的制约。 在他安慰下,芊芊清醒得很快,却也不脱得了身子,红着脸转移了话题:“少爷你不是要被禁足三个月么?” “当日我在荒庙题诗一首,恰巧就被县丞看中,欣赏我才华,特以召见了,这是你少爷我才气过人!” 这话大言不惭,芊芊却极是认同,听了不住点头,又追问:“那禁足令呢?” 叶青听了,冷冷一笑:“其实禁足令还没有正式废,却没人敢再把我禁在学舍,只要不出府,就不会有什么事。” “哦……”芊芊有些茫然,她虽熟悉这叶府,可少有外出,对县丞这官职没有什么概念,只道是个大官,又低声问着:“那少爷你考童生怎么办?” “无事,有着此人说话,到时我看谁敢阻拦?”叶青顿了一顿,又继续说着:“不过现在离童子试还有旬日,我当安心揣摩经义,静候到那一天才是上策!” 见叶青有了定计,芊芊放下心思,静静伏在了他的怀中。 “咦,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叶青故作不满。 “担心,可是答应的事,少爷还没有让芊芊失望过呢!” “是这样啊。”叶青哑然,看着下面的眼神,露出了一丝温柔。 楼外楼 父子二个对坐,叶子凡神色忧郁,看着被风吹得翕翕的窗纸,半晌,才听着叶孟秋问着:“这次童子试的程仪,都准备了?” “这方面,有专项族学库银,儿子昨天才清点过,还有十三万七千八百五十一两,行例开支,一笔笔都有记录,帐外哪怕是一两一厘,没有您的话,谁都不能动用!”叶子凡应声回着。 “这银子是你掌管,我很放心!”叶孟秋叹着,他眼遥望着,说:“这秋雨真凉,这雨过后,天气还会短暂回暖,你把童子试的要费都发下去!” “是!” “还有,天寒了,族里也要巡查下,族里贫寒的,断炊的人家,要给衣服御寒,还要分点口粮。” “族里一千七百人口,有过的贫寒的,但断炊还不至于,都有口粮发下去,族里的家生子(下人),还是有着贫寒和断炊,不过我已经划了帐,一百件寒衣,七百石口粮都准备着。” “你办的不错,族人是要紧,但家生子也不可太过忽视了,虽有着族神镇压,但损着阴德也不是事,家族气运,都是一点一滴积累出来,不能随意浪费。” “是!” 这下没有话说了,父子之间一阵沉默,见此叶孟秋自心里叹息一声,说着:“你命不济,才取了秀才,无以继续,自管了族事,我看在眼里,你办事公道认真,就算少有偏私,也是人之常情,你的委屈,我看在心里。” 这话一说,虽几十岁的人,还觉得暖着心堂,叶子凡再忍不住,伏了下身子,说着:“父亲……有你这话,儿子就什么委屈也没有了。” 说到最后,声音都带着颤声,顿了一顿,又问着:“那事情就这样?儿子回去就把胜儿的名字删去!” “这却不必……那位大人的话,不能不给面子,青儿想考童子试,我们也不能拦着,就一起报上去。” 说到这里,叶孟秋才真正冷冷一笑:“你都忘了这名额并不是固定,帝君改革,天下士子都可参考,只是各族气运有限,为了集中到少数几个子弟身上,才渐渐有着这族内名单。” “而官府又要根据实际选拔,有个平衡考虑,不能单取一族子弟,哪怕再是优秀,所以才有着提前接受这名单的程序。” 叶子凡一怔,顿有所悟。 道法显圣,科举目的是选拔一批智慧秉性气运都有的人修道,比拼的不仅仅是文采,更是各人气运命数,想报名上去,没有人拦你,只要交十文手续费,这是赤帝的旨意。 但取不取你,就看你命格气运了。 正是在这背景下,家族不得不走精英路线,把家族有限资源或者说气运,凝聚在最优秀的几个子弟身上。 “取我金笔和赤纸来!”叶孟秋一挥手,说着。 “是!”就有着小荷有着眼色,在外面应命,片刻,一张赤纸,连着一支金笔,恭谨的递了上来。 叶孟秋顿了一顿,凝视着蜡烛光苗,定了定神,就举笔而下,片刻,四个名字就列在上面,最后一个名字,就是叶青。 在第一第二第三个名字上都画了三个圈,又在最后叶青名字上,只化了一个圈,就停住了笔,看了看,遂满意点点头,说着:“就按照这个来,报到县里去,你明白么?” “明白了!”叶子凡忙应着,捧着赤纸,恭谨退了出去。 出了楼,就打道至西面自己的院子,此时雨过天晴,几个家生子遥遥站着行礼,平时会严肃不假回礼的过去,这时心情不错,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就进了到里面。 “夫君!”才进去,就见得叶古氏上前,焦急着问着,显她也收到了风声。 “别急,你仔细看着。”都是老夫老妻了,叶子凡也就不迟疑,把这赤纸给她看了,叶古氏一眼看过,见着了自己儿子的名字,顿时叹着:“无量道尊!” 定了定神,才继续看着名单,这才见着下面第四有着叶青的名字,怔了片刻,才小心问着:“不是说叶族只有三个名额?” “三个是常例,县丞大人开了口,四个也不是不行。”见着妻子还有些愁眉,叶子凡点了点纸:“你仔细看着。” 叶古氏仔细看去,才见得圈圈不同,若有所悟:“难道这是……” “哼,就是族内这次分派的气运,父亲说,那位大人的话,不能不给面子,青儿想考童子试,我们也不能拦着,这族里气运也不能一点都不给,不过叶青既是强行要考,自持才高,那族里此次分下十分之一,想必也足够了。” 说到这里,叶子凡含着冷笑。 这叶青何其不智,这下恶了父亲吧! !! 12.第12章 杀人 阴历七月十一 天未亮,开着门,风就浸凉带湿,让人一寒。 不过看着院子,灯已交织亮起,显是有不少人起身了,远一点有着薄雾,居民房舍看不清楚。 叶青一看,芊芊已收拾了包裹,还把几本旧书装了进去,叶青不由微微一笑。 穿越未必有着过目不忘,但修道抵达一定境界,这不过一种基本能力,前世自己识海记忆千卷道经,可惜的是,这次回来,抹杀的干干净净,只剩三经五典和一些粗浅道法。 可偏偏这些科举的资料,可能因不含多少力量,却都放过了。 不过,阅读纸书,往往能触发灵感,“温故而知新”,因此芊芊放下,也就放下了。 两人草草饭食吃完,天已蒙蒙亮,由于没有专车,故早早出行,才抵达了叶府的侧门,见着晨光彻透明亮,才上了石阶,就听着一声:“慢!” 叶青一怔,一眼就看见四人自里面出来,领首的正是吴铁子,一挥手,与人将叶青和芊芊团团围住。 这吴铁子不知得了谁的授意,长进不少,先是一躬,尽了礼节,才嘿嘿冷笑:“族中有禁令,青公子尚在软禁期间,不得出叶府半步!” 叶青扫了几人,脸色一下冷了下来,按捺着怒火:“我参与童子试,是县丞大人特许,也获得了族长的名谱,你们还敢拦,不想活了?” 这话一出,几个仆人神色一滞,五日前的事,还是有风声传下,叶府中都传的沸沸扬扬,可县丞是远处,这势单力薄的少年却整日见到,一时间被吓住的少,意外的却多。 吴铁子却也不惧,只是一笑,说着:“叶少爷恕罪,小人是府内下人,没有见到县丞大人,也没有接到族长的名谱,但小人却接到了府内禁令,小人就得守得叶府规矩!来人,架着青公子回去!” 几个家仆听了命令,下意识看着叶青,窥伺他的态度,目光畏缩与冲动交替,只要叶青一下气虚,就会扑上。 “哈!哈!大人都发了话,族长都许了名贴,三叔也是默许,你们几个小人哪来的胆子?敢死里得罪我?”叶青冷笑着,目光已经露出了寒意,口气却不缓不急:“你们都知道,这童子试关系着我的一辈子前途,这时谁来阻挡,就要有着不死不休的准备,你们准备了?” 说着,叶青冷冷扫看周围,连后面芊芊,都配合露出藐视姿态! 被这口气所迫,几个仆人一时面面相觑,以他们地位,不敢当真违抗上面,不敢当真和青公子结下死仇。 但身是叶胜院子中人,不能不听从主人吩咐,两害相权,不由就迟疑了。 就在这时,青衣丫鬟和叶胜就在不远处一处小楼看着,叶胜就问着:“这是何意?族里都许了他去考试了。” 青衣丫鬟眯起桃花明眸,掩口一笑:“公子,道门科举,不单是文才,还有气运,我让这吴铁子挑衅,也不是真铁了心拦他,他要是退去了,就是自己才胆气不足,就算坚持出去,受这挑衅,削了颜面,族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他还能自家族里借到几分气运?” 叶胜听了,大喜:“啊,还是碧儿聪明,真是我的好军师……” 才说着,下面就起了变化。 只见这吴铁子得到消息,清楚了族中上面对叶青的观感,不被吓唬,眼里就冒出红光,冷冷一笑:“任凭青公子怎么说,小人职责所在,不能放您离开,请您请了手令下来,小人就立刻给您叩拜赔罪。” 说着,就一巴掌,就抓了上来,出手又重又狠! 面对着这抓来的巴掌,叶青突一恍惚,眸子瞬间变的幽深。 童生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就意味着有着“士”的资格,能修行道法,能继续科举,是正正经经上进之途,能继续科举,能中秀才,中举,中进士,甚至受道于天,得以长生。 更加不要说大劫将来,时间比黄金还宝贵,现在这条路,连族长都被自己硬是劈开了,现在却还有这个小人宁可作死,也要拦阻。 你要作死,我就让你死! 叶青杀机顿起,盯着抓到身前的巴掌,这个吴铁子一巴掌抓住了叶青,就要拖着走,口中还说:“青公子,你多包涵,我这是奉令行事!” 又对着几个家仆说着:“来,扶着青公子一把!” 见着叶青被拿住,几个仆人就胆大了,立刻吆喝着上来,但就在这时,叶青狞笑着,只见着伸手在怀里一掏,就取出一把匕首。 下一刻,这匕首就直直对着心脏捅了下去,刺入半尺,随后狞笑着,用手一搅,再抽出,闪过了身子,最后轻轻一推。 只见“噗”的一声,吴铁子心口鲜血笔直射了出去,飞溅到墙上,立时扑身在地,全身抽搐,临死时圆睁双目,满脸不敢置信。 在场的人都吓呆了,伸脖子的伸脖子,弯腰的弯腰,木偶一样定着。 叶青身上滴血都没有沾着,冷哼一声:“此贼要阻我,被我杀了,你们可以通知族里就是,芊芊,跟我走!” 芊芊脸色苍白,下意识应了一声,就跟着离去。 家仆眼睁睁看着叶青从容而去,才“轰”醒了过来,顿时炸散鸟兽一样散去。 而在小楼上,青衣丫鬟和叶胜面面相觑,都是不敢相信,还有恐惧! 话说叶青和芊芊行了一里,就碰见一辆牛车载着杂货去平寿县县城。 叶青看伸手拦住牛车:“老人家是去县城?让我们搭一程,给全程的钱!” “成,上来吧!”叶青身上点滴都无,很是文雅,车夫望着这对少年少女,很爽快的停下,让两人上车继续赶路。 “受惊了吧,来,吃点饼。”叶青见了到现在都恍惚的芊芊,撕下块饼,递过去,并且安慰的摸了下,她身子一颤,接过饼,说着:“少爷!” “别说话,你一向聪明,想想就会想通了。”叶青说着,前世别有际遇,芊芊的聪惠坚强他素来早知,这时给了一半,自己拿着一半,撕着就吃:“这申家的饼,味道就是好!” 申家的饼,闻名四周,不但本乡,就是外乡都有人赶着来买,本来吃着这饼,芊芊会很开心,这时咬着,却感觉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她用尽了力气,才将这感觉压了下去。 牛车晃着,一路向前。 这时,叶宅侧门口已多了一群人忙着检查,叶孟秋站在了大道前,这惊心动魄血淋淋的场面,一直静静看着,神情不变。 只是家仆却个个脸色苍白,尸首伏地,鲜血到处,这残酷场面使人恐惧,而连几个管家都脸色不好,只有叶子凡还保持些镇定。 转眼,族里检查的人过来了:“大人,吴铁子是一刀刺心,当场被杀,毫无反抗之力,下手狠准之极!” 说到这里,咽了口水:“最让人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鲜血飞溅,却都喷到墙地上,一丝都没有溅到别处。” 这一说,内行人都人人变色,而就算听不懂,叶胜全身都剧烈颤抖起来,叶青的反应远超过他的想象。 叶孟秋板着面孔,命令着:“打扫一下,把尸体抬到里面去,场地要收拾干干净净,给你们半个时辰!” “是,大人!”一声令下,就有着十几个仆人上前,将尸体拉了下去,又用水冲洗着,最后用石灰掩盖。 半个时辰都不到,一切都干干净净,要不是空气里还有些血腥,还真看不出任何痕迹来。 看着办完了,叶孟秋才淡淡说着:“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妄传,吴铁子按殉主的例来办理后事——子凡,你跟我来!” 抵达了走廊,四下无人,叶孟秋说着:“这事,你怎么看?” 叶子凡一颤,这才脸色苍白,过了片刻才叹着:“儿子的确没有想着胜儿会出这招,更没有想着青儿会这样反应,现在一时都糊涂着。” 叶孟秋缓缓踱着步,眼神暗得深不见底,说着:“这事别人可以糊涂,你不能糊涂,青儿此人不是池中物,这样心性,这样手段,这样文才……嘿嘿!” 叶子凡反而平静了,说着:“儿子知道,这样的人,要不就是现在一棍子打死,要不就不能为敌,儿子心里明白,但死的只是一个下人,和胜儿,和族内并无化解不开的冤仇,青儿有豪杰之气,儿子觉得,还是要以族事为重。” 听了这话,叶孟秋眼睛一亮,顿时仰天大笑:“好,凡儿,你想的没有错,我这个作父亲的,非常满意!” 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公开表示赞赏! 叶子凡却只是苦笑,说着:“儿子不敢当这誉,现在儿子心急如焚,却想着提前回去,把胜儿好好教训下。” “是要教训,是要教训,十几年你在府里作事,真是养练出来了,可惜,要是能中个举人,我拼着颜面,也要扶你当五品明堂!” 举人在朝廷最高能当上知府,这已经是最高的赞赏了。 叶子凡听了只是不敢,就说着:“那儿子这就去了。” “去罢!”叶孟秋微笑的说着,看着儿子远去,渐渐,微笑褪去,眼神变的冰冷,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 13.第13章 报名 平寿县 这是一座县城,只有几万人,以地球的眼光来看不过是集镇水平,但这就是方圆百里有数的繁华之所。 “我以前跟夫人来过几次,还算熟路,少爷请跟我来!”过了二个时辰,芊芊表面上平静下来,付了十文车资,带着叶青找了一家客店。 这家张家老店,有着二排厢房,左右分开,有二十间,但是看上去还算干净,见着芊芊进去就说着:“老板,安排一间安静点的上房,我家少爷正要赶考,不喜人打扰。” “安静的上房一间……要不要一日三餐?要的话,就要加钱了!”老板大声答应了,取了一个甲字号的牌子,记录在案,又出言问着。 芊芊这下没有出声,叶青敲了敲柜子:“要。” “甲字上房一天三钱银子,一日三餐,总计半两一天!” 一两银子抵五口平民之家半月消费,这消费实际上已算奢侈了。 “其实普通房间也可……” “就要上房,少爷前程要紧,不能影响了考试!”芊芊紧着脸儿说着。 这种斤斤计较下的大方,唤醒了地球高考时的熟悉回忆,叶青一怔,心暖暖的,想笑又笑不出,就见着芊芊掏出荷包,装做不心疼付了钱,取了房牌,就有着小二带着两人去看了后院房间。 是个内外相套的安静厢房,家具皆全,内间还有一个木桶,显是洗澡之用。 “客官稍等,一会给您把饭菜和热水送过来,还有什么吩咐么?”小二简单介绍了下,就出言问着。 “没有了,你先下去吧。”叶青挥了挥手,小二退了下去。 一会,小二敲着门,饭菜和热水端了上来。 三菜一汤,叶青早晨时才吃了半个饼,这下真饿了,立刻狼吞虎咽,而芊芊食量小,又有心事,稍用了些,就看着叶青吃。 其实她不是没有看过尸体,叶府还算和善,但对犯规矩的奴仆照样严加惩罚,还要着奴仆丫鬟围观,第一次见得鞭打血淋淋吓得新进丫鬟颤抖,多了几次也就寻常了。 就连真正触犯底线杖毙的也有。 但是,还是这和青少爷亲自动手格杀,完全二回事,回响起来,芊芊一闭眼,似乎这吴铁子临死的表情还在眼前。 不过她是受到过教育,秉性又强,还能知道轻重,只是却惆怅想着:“要是老爷夫人俱在,就好了!” 老爷中过童生,名下百亩,还有着购田产的打算,日子宽裕,又有着进步的余地,连她一个丫鬟都有着识字的待遇,族人更是亲善。 不想老爷夫人连着去了后,少爷待遇就直转而下,这次甚至要逼到绝路,出这事也怪不得少爷…… 这少女一时柔肠百转,感情和理智在转着。 “芊芊你的眼神好奇怪,在想什么?”叶青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呃,没什么……少爷快吃,再多吃点……” 狐疑地吃完了饭,叶青洗把洗脸,自包裹中取出报名之物:“你在此处休息,我且前去报名。” “好!”芊芊目视着叶青离去,一时间呆着。 出了客栈,叶青顺着街道,继续往东走,县城中童子试报名地点,一般都在县衙中。 渐渐就靠近了县城中繁华地带,大体上都是黛瓦粉墙,宽旷精致的小院楼房,循着记忆穿行,叶青看到了县衙。 没有先进去,伫足望之,就见得这县衙。 这是个很大院落,照壁、大门、大堂、二堂,后面还有一大片花园,里面点缀着厅室小楼厢房。 对这,叶青并不陌生,曾几何时,他是此处宾上客。 记得那时用道法观看,只见着满堂白红云气,甚至有着神灵看护。 现在叶青看了看石狮子,不由苦笑。 沿着侧门进去,见过二个公差,叶青毫不迟疑走上正确的路,转到了报名处,站在大门口,向着正屋里一看——里面排起了长队。 里面摆着案台,坐着书吏,下首各摆着两副桌椅,几个吏员手持着笔,一个个的记录着。 报考的人不算多不算少,叶青排在后面,静静等着,而前面是一个白发的老人,看着,叶青不由心生怜悯。 地球上儒家科举,都不会取年纪很大的人,是因没有几年可效忠朝廷了。 道门科举,是为了选拔道人,这老者白发已生,哪有中的机会? 现在来考,就是执念罢了,而官府局限于赤帝敕令,不得已接受他的报名,但都是走过场罢了。 进了去,五个吏同时观看,询问姓名、年龄、履历,几乎同时,案上金鸡有着一阵阵波动,显是鉴定着真假! 许多考生不清楚,但叶青很是清楚,这就是道法显圣世界特殊性,当然这金鸡品级不高,可对付没有修法的普通人,绰绰有余了。 过了一刻钟,就轮到了叶青。 记录的中年官吏看了下,只问着:“籍贯,名字,手契。” “沧州平寿县,叶青!” “叶家的人?”这中年官吏看了看,后面队伍中就有些骚动,打量着叶青。 “是,这是我的文契。” “肃静,肃静……”中年官吏威严喝了声,认真检验了文契,说着:“继续!” 四个书吏紧张问着,并且记录,共问了十几项,都一一记录在案,又有专门的人打量着身高外貌,给予记录。 实际上这种描述不是照片,十分模糊,只是个辅助手段,也有着不长眼睛的企图冒充,但有着神灵巡查,这些都可耻的失败了。 中年官吏见一切完备,和蔼说着:“恩,按手印吧。” 叶青提笔写下名字,又按了手印,又听着说:“这是你的牌号,你且拿好,丢失不补,明日辰时持牌准时参加童子试,下去,还有一道程序,去二堂上印。” “是!”叶青接过考牌,应声而下,抵达到二堂时,里面主持的是一位中年的官员,连忙躬身施礼。 中年官员也不多问,上有一方小小的金印,有文书过来,就盖了上去。 实际上无需关心,这里排队参加考试,就算才华不错,多折在气数上,能有十分之一入选就不错了。 且考试时,不但有神灵巡查,还有着郡里专门来着道人,根本无人能够在这种场合来作弊。 叶青在文书上盖上金印的一瞬间,只觉一种力量加身,心中一凛,前世考试举人时,也有这程序,知道是法印在身了。 这法印,能程序一周时间,巡查鬼神一见,就知道是应考之人,有关照,也有着监督。 当下出了县衙,抵达到了街道,这时来来往往都是人群,叶青感受着识海中的“川林笔记”,心中一时平静似水。 按照历史,能不能从大劫中挣扎出一条活路,明天就是起步的关键了。 但是当叶青的步履转过街道时,他停住了脚步,随即转过身去。 在他目光落处尽头,二个人正在街道上从容而行,不经意间衣袂飘飞,说不尽的意态风流。 叶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微笑,这二人就是道人,显是派下来监督考试,就算现在修为尽去,叶青目光还在,对修行人一眼都看得出。 擦肩而过时,一个人打量下,问着:“这位,我们见过面?” 显是刚才注目,已经被发觉了,叶青毫无惊色,只是一礼,毫不在意说着:“没有,不过见着二位先生气度不凡,于是多看了几眼,还请二位恕罪。” 语气非常客气! 叶青对这些道人,有着深刻理解。 本世界早期,同是各个道脉选人,这还真是一入仙门深似海,从此郎君是仙人,由于各个道门为了争夺气运,内斗外斗都很激烈。 但自三位道君推出天庭,就开始削着各道脉的山头,之后赤帝改革,自“进道门飞升”改成了“道门科举”,天下人才就尽归道门,并且使人才为中央道廷所用,彻底扫平了威胁道门的隐患,原本山门就渐渐衰退。 就算这样,各个仙门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规格和特权,比如说监督科举,就是他们的一项特权,这些进仙门的人,都是自知科举不利,又或者自家保留地培养的人,利益不一样,不太可能合流,所以有着监督权。 这些道人的通病,就是既自卑又自大,自卑来自几十万年的压制,自大却觉得自己才是道门正统,现在科举选士,已经背离了大道了。 只是现在局限于天规不敢造次,在大劫之后,这些被压制几十万年的各个道门,就爆发了,甚至有人敢喊着:“天庭失德,伐天,恢复旧制!” 虽是伐天,实是指向三位道君,可见这批人的本来面目,这不,听了这话,见着叶青还是非常恭谨,又一个道人微微侧过脸,不带丝毫笑意,淡淡说着:“原来如此,书生,你好之为之!” 说着,就不加理会而去。 见着他们远去,叶青才缓缓回去,表面上依旧不露丝毫神色,及是过了百步,才微微松了口气。 “呸,道之蝗虫!”想起了日后他们的表现,叶青暗暗呸了一句,原本的心情荡然无存。 !! 14.第14章 入场 清晨,天气不算好,县城天空上有些乌云。 客栈里已人声沸腾,有些是商人,他们都要早起,还有些和叶青一样,同是参加考试的考生。 叶青才起身,就有着伙计早已看见,忙上前送书送毛巾,又端来了一碗红糖水滚蛋,见着叶青诧异,就说着:“小官人,您是要进考吧,老板说了,每个考生都送一碗红糖水滚蛋,略表心意,祝小官人大吉大祥,一举考中。” 叶青听了,望着凌晨时天上还有的密密麻麻的繁星,顿时一笑:“老板真是会说话,难怪生意兴隆!” 说罢也不推辞,就着用了,用完后挥别芊芊,跟着众人前往考场。 童子试本是县中组织考试,由此入选者,会获得参加秀才考试的资格和名额,可谓是科举的第一关。 通过童子试可穿上淡红的道衫,称之童生。 大蔡律法:童生以上才有在县中担任吏的资格! 可就算童生,也未必能够担任吏,你可以申请,但抱歉,没有实缺的话,请继续等候…… 等到最后,补上吏员不是世族出身,就是厚币贿赂,或者两者都具备。 水至清者无鱼,道法显世可监督到位,但这就断绝了社会活力,有着百万年统治经验的洗练,道廷除了关键制度上一步不让,别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白了,要是止步于童生,本身不值钱,结合了世族资源才有价值,但却是进入天阶的第一步。 大蔡律法,第一榜状元榜眼探花。 第二榜进士三十名,可以说,这一榜二榜三十三人,是三年一届,名录天庭青籍,有着长生的希望,而三十三人之下的第三榜,人数可由朝廷增减,但都是同进士,有着这个“同”,就基本上就没有长生希望了。 叶青抿着唇,不再多想,赶到了考场。 童子试是在县里举行的考试,本来按照正常情况,一县为几百考生提供考场,条件很差,但地球上封建时代,甚至是考棚。 可道法显圣的世界,这科举不但是为县里郡里州里朝廷服务,更重要的是为道廷输血,天下有气运有慧心者尽在其中,不肯屈膝的散修连施法的资格都没有,尽数老死在山野。 这意义就完全不一样,这考院占地三亩,里面一式是青砖,清一色梨木桌椅,外面高墙连绵,墙壁都用石条砌成,没有一丝缝隙。 大门厚实,附着铁皮,有着朱红漆,钉着黄铜钉,甲兵在巡逻,衣甲相撞,铮然作响。 这些年轻的甲兵面容冰冷,目不苟视,显是临时调动驻军精锐,看的出朝中对于科举的重视。 按大蔡律法,县丞主考,实际上是三位考官监考,还有道士监督,规矩森严。 叶青抵达时,学子陆续进来,都带些紧张,可是这不是几百年几千年,这是几十万年的规矩,谁也不敢冒进,排着队一一进入考场。 而郡里派下的文吏,负责资格,就是去县衙领的考牌——童子试要进考场,全凭此牌进入。 大蔡律法:无有令牌,也无特许,闯入考场者,格杀勿论! 这是当朝太祖定下的规矩,但实际上每朝都一样。 到叶青时,文吏接过考牌,翻看了下:“考牌无误,进去吧,下一个!” 考场实际上是一个大殿,殿宇深邃,四面开通,厚重穹宇让人敬畏,下面是木板,踏上去觉得满身舒服。 几个考生进得这里,都不由变色,不敢多看。 只见县丞这时戴着银冠,身穿赤裳,脚踏官靴,端坐在了座位上,上面壁上,还悬着一个金色铜印,有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镇运大印!”别人或者不知,叶青却立刻心里一凛,虽道门科举强调的是慧心和气运并举,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允许作弊,在论文时,就要论文,这镇运大印,就可压制气运,使考生在这考场内以公平的文才来进行较量。 眼见着左右官员和二个道士都有意无意避开这镇运大印,就可见其威严和权柄。 书吏唱名,叫到谁,上前验明正身,一一坐到了指定的桌椅上,大殿可容八百人同时考试,现在不过四百左右,都显的稀落。 这些都井然有序,派下的三个考官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陆续进来学子,叹着:“风雨如晦,希望这次能多进些人才。” 两位考官,一位不言,还有一位叹着:“家国大事,哪是我们小吏所能干预,天意景运,更非我们能言,安于职守就是。” 大蔡天下三百年,世族地产侵占日烈,王朝渐渐显出了衰退气相,按照几十万年的经验,还有二百年,就要进入下一朝的轮回。 一朝之兴,短不过百年,长也不过八百年,没有过千年王朝,但这正是兴衰五德循环,道廷才能安坐于上,高高在上,管制世界。 四百考生都叫名并且坐好,已是中午,一叠由州中发下的考卷,这时才由道士用特定的小刀拆封。 拆封时,小刀和封卷,明显有着红光闪过,让有些第一次看见的考生,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这就是道法的力量! 道廷以此支配世界的根本! 接下考卷,感受着卷纸上还残余的道法,叶青轻轻一笑,先看第一卷,一眼看去,果是“墨义”! 所谓“墨义”,就是不考经义解释,只考记忆,出题抽出一段,让你把它下面继续填上,一字不错,字体笔法又尚可,就算此卷通过了。 能到这里考试,这一卷应该不成问题,大部分考生,沉吟片刻后,都开始提笔在稿纸上疾书,完成后就登录在正稿上! 却说叶青一看后,就心里有数,又翻起了第二卷,这就是论述题了,论述题难度就有所提升,不过千百年来,这些论述都有底稿,新意不多。 最后一卷,是一道题目,让考生以此写一篇文章,成千上万年来,都是这样。 此世界童子试,怕是相当于地球封建时代秀才水平了。 难怪,下一场秀才试,就要开发心光,举人更要论述大道了,能中进士,都是对大道有相当认知,可所谓奠定道基。 这层层考核,非常合理,真正考验考生水平。 总体来说,童子试只要求基本熟颂,秀才要将经典的表层意思吃透,举人要能把自己理解道理自圆其说,进士要奠定道基,甚至有所创新,要知道每卷进士道经,都是上献于道君。 三十万年来,道君吸取千万道子的资粮,不知增长多少! 这恰恰是科举存在的意义! 可绝大多数读书人,在学完三经五典和相关著述,就被微言大义所震撼,要想脱出桎梏,得出哪怕一点点新的火花,都何其难矣! 大道艰难,就在这里,叶青深深感慨,平心静气,不在打着草稿,取了第一卷的墨义,就提笔而写。 三十年修行笔法,默颂经典,不但字字无误,甚至文字中婉转带有风骨,宛然龙蛇,大有纸生云烟之意。 要是此时去掉了镇运大印,又能观得字迹气相,单是这书法,就有淡青隐隐,虽不至炉火纯青,也不远矣! 当然这仅仅是书法,整片卷子最多是金黄。 话说,这镇运大印,主要作用之一就是这个,现在童子试还罢了,要是秀才举人进士,要无压制,又都修道,岂不是字字灵光,云气结成,争奇斗艳? 这就干扰了别人考试过程,有的甚至一开始就故意显出灵光,压迫别的考生,以图先发制人,这就显的不公平了。 故二十万年前,无论是哪场考试,都有镇运大印颁下,以压制气运和文气,使文气自晦,给所有人一个公平的环境,只是具体的镇运大印品级不一样罢了。 这话不多说,只见半个小时,第一卷就已经写完,叶青写完后,搁了笔,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这身体实在太弱了。 最后再默读一遍,确定字字无误朗朗上口,不由吐了口气,坐直了伸伸腰,心中暗想:“这墨义卷算是完成了。” “虽此卷不算真正完美,但在童子试中,有这水平,还有扣分的话,就是纯属吹毛求疵了!” “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却把论述题答完了再说。” 不过这下,叶青就不敢大意了,默想片刻,对着论述题目,开始论述答题,又写在了草稿上,写完后,又在草稿上检查,对句整齐,结构平衡,词语增删,这些都完成后,整个论述题就文字朴实,道理纯净。 下面的事,就很简单了,把这些都登录到第二卷上,又不消半个小时,第二卷就满卷琳琅,甚是可观,就算是叶青自己观看,都觉得满纸宝光,非常舒意。 “论述题我故意不取新,而取实,都是以后二十年内挑选出来的最扎实回答,虽未必有多少创新,却使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这二卷我也满意了,想必问题不是很大,关键就是下一卷的文章了。”再检查了下,发觉无一丝错漏,这才放心把第二卷放到桌上特定位置,并且故意等待了片刻,感受到微不足道的清风掠过,才露出了微笑。 考堂神灵也见得了,再无人能篡改,细节决定成败,任何时候都是真理。 此次童子试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不能有丝毫懈怠。 !! 15.第15章 文章 日晷渐渐刻到了中午,阳光照进堂内,落在一块铜印上,闪着光色,叶青顿时一皱眉。 别人或者不觉得,但曾修过法的灵魂却很是敏锐,感受到受到午时阳气刺激,这铜印散发的镇运煞气越发强烈了。 铜印专用来镇压学子的命格气数,无论先天命格,还是后天命格,种种气数在此院内都被压制。 叶青体会着这种感觉,虽看不见,但平时能感受到依稀文气也全数不见,显是被镇压了下去。 这说来是“公平”了,只是有一物必有利弊,别的时辰还罢了,正午时镇运煞气会转浓烈,此时作文,就不是镇运了,更有坏运。 当然这种事,只有世家才暗里知道,而普通士子却对此一无所知,叶青正要休息下,就丢了笔,平心静气,反正收卷,要到掌灯时,还有许多时间。 大殿很大,不过还远远可以看见远处一片天空,以及一面攀满墙的枯萎藤萝,感受着秋的味道,叶青的心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见着时辰已到,三位考官起身,作着宣读:“午时已到,即将发给你们饮食,期间可以休息,不得喧哗,你们都是县中学子,背负家里族中殷切期望,万万不可徇私舞弊误了自身。” 其实几十万年,早期总有不少徇私舞弊之人,被考官揪出驱除出考场,但是经过这样多年,考场不能舞弊,已经是常识,虽不时有铤而走险之人,但比例非常少,这就是道法引起的公平。 到了现在,基本上就是借此来避开午时镇运煞气。 下面学子闻言,都是应诺,很多人停了笔,但还有人充耳不闻,继续思考甚至下笔。 对这种,考官只能说是自取死路,无法可救。 中间一位考官对县丞行礼,又对别的考官拱手:“两位监看考场,我去查查饮食有无缺漏。” 两位考官闻言都是点头。 这考官只是出去,见着厨房早都准备,是一筐筐烙饼,还有些清水,这就是免费午餐了。 并非是官府吝啬,是荤腥容易胃脏不适,要是突发疾病,是出场好呢,还是不出场? 堂里有法禁,堂外可没有,怎么防止作弊? 因此形成传统,考场中餐,就是烙饼和清水。 这时大家都饿了,见着烙饼虽简单,却用的是素油、鸡蛋、面,香气喷鼻,于是就大口大口都咬着。 考官一一查漏,没有出现意外,心中满意。 乘着还有些时间,叶青又细细打量考场,大印下面的县丞只看了一眼,就移过了目光。 这可是辛苦活,县丞自上午一直要坐到掌灯,其间可允许三次茅厕,别看傀儡一样,实际是他维持着殿内秩序和法禁。 不过这就是代价了,想必有许多人求之不得。 片刻,烙饼吃完,清水喝了,感觉到阳光偏移,镇运煞气性质转弱,不再破坏气运,就拿起来最后一卷。 最后一卷是实是一叠雪白宣纸,上面一行黑字题目,叶青虽看过,还是再次拿起试题细细看着,过了会,心中就是大定。 这题论,虽考的有些偏门,但大体还在童子试内,并没有太过出格,对他来说没有难度。 唯一的就是要仔细想想,取用记忆中具体哪篇文章才可。 记忆中还没有出世的名篇浩瀚云海,足有三千,其中自分出档次,有的甚至是震惊天下的道篇。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叶青自不会蠢到在童子试中,就挂出不世名篇,可以说,要是这时,把曾经震撼道廷的进士三鼎(状元榜眼探花)抛出去,这唯一的下场就是立刻上报到京都,又上报到道庭。 只有一夜时间,奉命调查的天庭道人就会下降,自己就会被“切片”研究,**和精神都分析的彻彻底底。 什么地位和修为,对应着什么文章,才是真正老成之理。 对现在童子试来说,经义理解不求犀利,只求四平八稳,符合这世界正统,否则就算让人耳目一新,也会在考官眼里落下个偏门印象。 叶青对着题目沉思了一会儿:“取乎中上之间,成就良品吧!” 按照这选择条件,因此只一沉吟,就有了二三篇,再思考了片刻,一篇文章就已经被挑选出来了。 这是一篇郡试(秀才)中出名的篇章,华丽典雅有余,但道韵稍不足(对秀才来说),可也足够上得郡试法眼,这时用在这里已经是牛刀小试了。 当下反复读过几遍,叶青抄录在稿纸上,这才是初稿。 或者说,是别人的文章。 而下面,才是叶青,以自己的见识和道意,再将这篇文章重新排列对句,调整结构,增删词语,左右义理。 写完后,最后检查一遍有没有犯得明讳,完全确认无误了,才看了上去。 整个文章字迹端庄又带着婉转,宛然龙蛇,大有纸生云烟之意,前世曾有人评价,单是这字,就有着举人资格。 当然文章的内容和道理更重要,只见文章空明清丽,富有义理,而和前世这篇典雅有余不同,道理更是洗练纯净,比起前世旧篇,更上一层楼! 修改完这一切,叶青定了定神,墨砚细细研磨好,取出毛笔,蘸满浓墨,在考卷上最后登录成句。 一段段写下去,叶青突一片沉静,仿佛天地一切都远去,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一笔一纸。 这种境界,当隐瞒不了人,县丞和在场的人,开始时还罢了,只是叶青随着一段段写下去,只见纸面之上,渐渐生光,凝而不散,浮于虚空中,虽没有到肉眼都看见的地步,众人还是忍不住心中惊骇,面面相觑。 这文气虽弱,在平时不值一提,可这在镇运大印之下,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日影西移,时间不知不觉流失,院中寂静一片,除了呼吸,只有笔墨与纸相接的声音…… 写到最后一句,“堂而皇之,谓之圣明”时,叶青搁下笔,答题结束。 写完,再撑着精神细细观看一遍,随即将这卷放在桌面,等它自干,这时周围学子也有手快做完,见有两个学子上交考卷出了考场,叶青才走上去,跟着将考卷递了过去。 “写完了?”考官接过时,顺口问着。 叶青躬身回应:“回大人的话,写完了。” 考官略略翻了下,眼睛一亮,收起卷子,挥手:“嗯,你出去吧!” 此时接近黄昏,在夕阳映照下,叶青出了殿门,就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三卷已成,第一枚道果就要结成了,叶青顿时露出一丝微笑。 行了几步,不禁回首而看,看见了还挂着的铜印。 惜考场上不敢带多余之物,不知镇运铜印,和现在气运铜杯,谁更胜一筹? “虽是县级镇运铜印,可有权柄在内,论材质和权柄,铜杯只怕都比之不上吧,没有带是明智之举,要是被发觉了,就要断绝考试机会了!”叶青默默思量着,穿过肃穆的守卫,回到大街。 用着法器作弊,一旦发觉,终身禁考! 终了这思考,在大门口站定,一眼望去,芊芊已在这里等着,还考虑到了叶青考试疲惫,而花钱租赁了一辆遮帷的牛车。 当然,别的人家也差不多,使得考场前的空地,满满都是牛车,个个表情焦急的等待着。 有的甚至有着白发老者在等待,显是等待儿子或者孙子。 而在夕阳金光下,叶青一出现,少女就发觉了,连忙迎了上来,尽量压抑着心中忐忑,神情欢欣问着:“少爷,好了?” 她笑的时,瞬间有种美丽,让叶青呆滞下,一时忘记了回应,直至芊芊的欢欣黯了下去。 恩,小小年纪,就已这样聪慧敏感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次我一定要考中进士,而使你名录天籍,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 至于说女冠,叶青是想也没有想,虽赤帝规定女子也有报名权,但实际上这条路更加坎坷。 “哎……”不过这时,叶青并不多想,看了看附近的人群,作出愁眉苦脸,果然,看到芊芊的小脸变得更加沉痛,皱成了一团。 直到上了牛车,坐到了墨色车帷中,叶青才低首笑了起来:“好了!” “什么好了?”芊芊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就是考的很好的意思。”叶青声音戏谑,盯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芊芊神情自沉痛变得诧异,又变得狐疑,最后变得羞恼:“哼,枉费我这样担心,调戏我,对你很好玩么!” “是是是,芊芊姑娘,是我错了……对了,杯子还在么?” “哼,扔掉了!” 一路笑声道歉不提。 抵达了张家老店,下得了牛车,抵达了自己房间,叶青笑容才敛去,而芊芊乖巧的一转身,不知自她身上何处,把铜杯取了出来,交到了叶青手中。 这铜杯凝聚着气运,就算看不出,也能感受到它淡淡的波动,接过的瞬间,就自内发出,冲入身体内,迅速相互渗透。 堂堂大丈夫,空有一身本事,这时却不得不依靠这外物,这使叶青油然产生一种悲哀和惆怅。 !! 16.第16章 十九 夜中,甲兵未散,大殿,灯火通明。 这时县丞可以休息下,而四百考卷摆在了三位考官桌面上,不过却没有糊名。 地球上糊名制度,就是为了避免舞弊,把考生所填写姓名籍贯一切可能作弊的资料信息全部密封,甚至使下吏抄写,连笔迹都不许认,使主考官和阅卷官无法得知卷子信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球上证明糊名是最合理最公允的手段。 可在这个世界,却不必这样,这是神力,气运,文气共同影响的结果。 和地球上的考官同样有些不一样的是,这三位考官至少有着举人身份,都修行着道法,虽不能长生,却也提供给他们旺盛的精力和体力,使得分辨卷子极是快速有效率。 四百卷考卷,一一甄别,按照文章反复权衡讨论,直到深夜,选出了前五十卷,这时几个人自动停了下来。 “大人,选完了。” “选完了就行!”这考官擦了汗水,看了看顶上悬着的金色铜印,吩咐:“去请二位真人前来!” 说完这句他松一口气,余下就不是他的事了,当然这二人还称不得真人,可这是一种尊称。 “是!”外面有着传话声,实际上这二个道人并不远,就在侧殿喝茶等待。 果,下一刻就传来了脚步声,韵律平稳,考官眯起眼,起身看去,就见门口进来二位道人,身穿青袍,脚着木屐,眉目清俊,气宇轩昂,正是叶青在路上遇到的二位道人。 两个考官起身行礼:“见过真人!” 两个道人稽首回礼:“见过二位大人!” 说罢不再废话,直接看着考官:“我们可开始了吗?” 典型道门风格,主要是这大体是义务,并无多少权力和好处在里面,故非常冷淡,而考官都已习惯,只是颌首。 一旦答应,就见得道人不再多言,对着金色铜印稽首见礼,见礼完毕,其中一人就上去一按,只见铜印金光一亮,继之一暗。 “这是放开文气压制,呈现法器领域,诸位稍等。” 片刻,四百卷中都冒出丝丝文气,开始时都是一缕缕淡淡的白色文气,以后变得越来越浓,只是过了一会,就见得有一部分停止增长了。 诸人都是耐心等待,再过片刻,浓郁白气的文卷,就进一步分化出赤色,在空旷礼堂中灿烂辉映,却有一卷金黄,只是略有些红色,最是引人注目! 看见着赤色文卷绝大部分都在五十卷内,考官都松了口气,中间考官就叹着:“这都是先贤心血结晶,借此法器,使得不开眼的人,也能见得!” 二个道人却不理会这些,打量了下,发觉文气大部分归在五十卷内,就取出一个文卷,上填“良等”! 这实际上是对考官的监督,表示选文的过程和结果,都还是相当合理公平,而三个考官都是含着微笑,在这文卷下签字认可。 接到下面,这二个道人又是施法,对着铜印一按,印上金光顿时熄灭:“这是放开对文卷所有气运压制!” “轰!”这一下,整个四百份文卷,就立刻显各带气运,都在领域中显现,除了文气,还有着个人和家族气运。 顿时不少文卷的气快速增长,待得了片刻,全数稳定时,只见大殿内冲起了六十几股气运,其中不少呈金黄色,相较下,原本接近金黄的卷子却不起眼,增长不快,一下子堪堪挤到二十名边缘,这使诸人都有些意外,难道此卷之主,却是寒门子弟? 怀着这种疑惑,几位考官按着对气运深浅标准评判,排列这二十名! 大蔡律法:以文取士,以气取序。 实际上赤帝确定了道门科举后,几十万年来,诸朝都是这样规则,文以见慧,气以见福,再加以均衡利益,就是长盛之道。 这过程道人不加任何干涉,看得考官排列,将一些五十卷内,原本落后的排到前面去,面无表情。 等着考官排完了,就翻手将铜印收入袖中,法器一去,顿时各色缤纷气运皆是不见。 大殿中又恢复了空旷,蜡烛照着。 三个考官都有些怅然若失,按轮值和回避原则,倘无意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这场景了。 “把原卷再对照一遍吧……县内这次童生的名额,是二十之数!” “叶青……就是刚才这卷了,文是第一,惜乎气运不足!”考官抽出原卷,忆起少年,心下一叹,录了名:“叶青,点取第十九名,诸位觉得如何?”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通报声音:“县丞大人到!” 道人和考官起身看去。 人未至,三尺光映入灵眼,煌煌明明。 而后进来一个年三十左右的官员,仪态自若,威严自生,正是县丞陆明,在这种场合,却毫不掩饰,放开了自己。 “三尺清辉照耀,领悟玄理,只差临门一脚,点破道和法隔膜,就可真正成就……这进士之道,比起我辈艰难修炼,还真是快速啊!” 两个道人一时凛然,又行了个稽首:“见过道友。” 三个考官更是上前,行礼:“见过大人!” 县丞对着道人和考官只是一拱手:“文事是大事,国事,大功德事,要劳各位多多费心了。” “天道昭昭,法恢恢,岂敢赎职?”道人一笑。 “这话很对。”县丞颌首,踱步至案前坐定了:“各位可已议定?” “前二十名都已议定,还请大人最后确定排名次序。”考官捧着一叠文卷过去,话说县丞在这过程并不干涉,但却有最后的否决权,一县童生,必须由他亲自签名才可颁布下去。 县丞也不多语,不动声色一一阅读着这二十卷。 这些文章都有可圈可点之处,但这县丞是谁? 是一榜同进士,可以说,除了对大道领悟,别的都已精通,当下都没有放在眼里,只是扫过就是。 直到十九卷,还没有看名字,就微微一笑,这笔迹让人看的就是舒服:“果是此人!” 再细看此子的墨义、论述、文章,给他的是小小的惊喜……只见文章风格典雅,却道理纯净,合起来就是可入进士法眼的文章了。 看到这里,县丞不由再次微微一笑,果没看走了眼。 考官觑着神色,却是说着:“此卷以文气,却是第一,可惜的是气运不佳,排出了二十之外,下官因此将其排得十九。” 县丞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看到第二十卷,又随意在五十卷内,再抽了几卷看了,渐渐皱着的眉舒展开来了。 最后县丞满意点点头,说着:“你们做的不错,就按这个次序来。” 考官听了,恭谨一礼,说着:“是,大人,就这样定下了!” 一张金黄色的文卷,上有着云纹,考官一一将这二十名填上去,排列整齐,最后写上大蔡平景十一年七月十三日,平寿县童生榜! 写完后,这考官面色隆重,取出一方小印,运了运气,无需墨水,印了上去。 一印上去,纸面顿时染上了金黄色,印离开,上面就是一个金黄印文。 县丞这时取出一印,也同样盖了上去,还没有消退的纸面顿时又染上了金黄色,印离开后,同样出现一个金黄印文。 最后就是道人取出一印,盖了上去,三印一全,文卷上的二十个名字顿时亮了起来。 这就说明二十个名字,已经获得了认可,成就了童生之位。 县丞见此,一挥手:“那就择日颁布。” “是!”道人和考官都是应是,等着抬起首来,都是放松之色,这一件,算是完成了。 县丞见事情办成,就变了颜色,一副如浴春风的样子:“来,深夜了,有着简宴,还请移步。” 道人和考官也不推辞,这是应有之词,当下都应了。 这时夜深了,周围都笼罩黑暗阴沉天穹下,周围点起了灯,下着秋雨,雨点随着风落下,乍自大殿出来,众人都觉得一片清凉。 移到了小厅,却是单人席,每人面前都是一样四菜一汤,有一杯参酒补补元气,又端上一盆水果切片随意用着。 几人都用的很是满意,考官就讲说这次过程,又叹的说着:“这叶青的文章,我看过了,的确是第一,可惜气运低了些……他不是叶族的子弟?” 县丞微微一笑:“这我知道!” 说着,就将叶青的事一一说了,除了铜杯和杀人事件,就连叶青的心计反应都说的很清楚,笑着:“此子有些心计,估计引起族里不满,故所得的气运就少了很多。” “难怪,叶族也算是县里大族,不至于气运这样少,都跌出二十名外了。”考官听了,有些感慨,说着:“要不是实在文才好,说不定连十九名都排不上,此次就贬落了。” “朝廷有制度,奈何?”县丞笑了笑:“不过还是让此子赌对了,又不是进士榜,童生就算是十九名,还是童生,却少不得一分一毫!” 说到这里,县丞突有些伤感,他自己,就是落得了三榜同进士,这一线差距,也许耗费一辈子,都未必赶得上。 这,就是命数? !! 17.第17章 卖田 匆忙在店里用了晚饭,就花费一倍的钱,雇了牛车回去,暗夜里,牛车毫不停留,一路直奔叶家庄。 叶青躺在了牛车上,仰天遥望满天星斗。 这真是个晴朗的夜,整个天穹一片墨青,在这天穹上,就有着仙灵和神灵的共同国度。 正想着,芊芊扯了扯叶青衣襟:“公子,快到叶家庄了。” 夜里,叶青在暗中看不清她的脸色,想必是这时想起杀人,有些畏惧,沉吟了一会,说:“别怕,没事!” 受到安慰,芊芊的心安稳了几分。 “这位公子,叶家庄到了,前面就是叶家大道,我们不敢过去。”车夫突然之间说着。 叶青一看,果见着了有些火把在缓缓巡查,有五六个火把的模样,正是巡查的族人队伍。 “迎过去,你半夜也找不到屋里,可以在我院里厢房里住一晚,给饭!” 这车夫听了,迟疑了下,还是应着,就迎了过去。 过了片刻,星光下就依稀见了巡查队了,火把浇足了油,烧得噼剥响,虽没有穿着甲衣,但都带着长刀,很是剽悍的样子。 车夫有些颤栗的迎了过去,夜入庄子,非盗就贼,被砍杀了也没有地方喊冤,但这时,牛车过去,领首的是个中年汉子,目光一闪,没有出声。 牛车没有受到一点盘问,干净利落过去,等过了十丈,叶青暗里也吐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意。 “不要开火了,就着带回的饼用些就可,什么事,明天再说。”叶青顺利回到小院里,就对着芊芊说着:“你给车夫五个饼就是了。” 芊芊应了,当下一夜无话,各自去休息。 到了第二天,叶青醒来时,正是凌晨,远一点是高大正院,遮住了一些草霞,太阳光洒落在窗上,窗纸隔着,光线有些幽暗,显的格外静谧,芊芊付钱打发了车夫都听得清晰。 片刻,芊芊回来,脸色有点担忧,进了屋,咬了咬嘴唇,细小的声音说着:“少爷,这次考试,家中的钱差不多用光了,刚才我跑了趟去问了族里,却说秋粮未收,少爷名下已亏空了五十两,不可再透支月例。” “恩,那就卖掉好了。” “少爷别急,他们没说不给,只是要缓上几日,这些日我们想想办法还是能挨过去……”芊芊比着手指,小脸皱成了一团,突回过神来:“少爷,刚才你说卖掉什么?” 叶青稳身而坐,闭目养神:“我是说卖掉田!” “少爷!”芊芊瞪着大眼,用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叶青,若非这些天建立的信任,她几乎要跳了起来。 在农业时代,卖田是走投无路下最后选择,没有田地农户就是流民,不复良家子的身份! 这不单是一份财富,更是社会地位,以及家庭延续的象征。 当然叶青还没有这样惨,但假如失去了田地很长时间,也会渐渐破落。 芊芊能安心在这院子,就是叶青名下有着上百亩田,只要成年冠礼了,就可取了回来。 “芊芊,你别激动,我有理由。”叶青撑着坐直了身子,自嘲一笑:“这些年,都是你在费心家里用度,我都看在心里。” “本来这事商量商量就可,但我为了这次童子试,又公然杀了人,一个吴铁子本身不算什么,但是族里上千族人和家生子怎么看?只怕都是兔死狐悲,得罪了不少人,一个刻薄寡恩名声是免不了。” “我这次要是能中童生,这田是卖不出去,只怕族里还要安抚,要是不能中童生,这族里怕是举步艰难,不至于公开折辱,难道不能给你找麻烦?有着田,以后和族里交道的事多的是,难道我能让你次次都委屈求全忍气吞声?” “这些年,你已经受了不少苦,我真心不想我的芊芊这样委屈。” 听了这话,芊芊咬着下唇没言声,只觉得心中一阵酸热,积郁了三年的委屈和悲苦都融化了,眼圈顿时红了,只是硬撑着不掉下泪来:“公子,你不要这样……芊芊我受些委屈算什么,只要公子能考取童生……” 说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叶青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她就伏到了怀里,抽泣着,待了片刻,见着她平静了,才说着:“我是有信心中童生,以后中秀才,赴州中赶考举人,那这卖田的事就是一个态度,不妨大局,族里不会介意。” 说到这里,叶青突想起了前世,大劫来临,天地灾变,诸国厮杀,修士乱斗,生产秩序破坏殆尽,田地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了,想到这里,不由一阵苦笑。 又细细说着:“要是不中,在族中怕是呆不下去,我自己没啥,总是叶族的人,但却要为你的安全着想,我宁愿分家出去,躬耕养读以传家。” 芊芊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 “胼手胝足,男耕女织,难道就养活不了我们自己?”叶青说着,在我们这二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实际还真养活不了,小农经济的抗风险能力他比谁都清楚,大劫来临更是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可是芊芊不知道。 “不用激我。”芊芊进了内屋,听见里面砰砰的翻箱倒柜和开锁声,片刻她气鼓鼓出来,手里就拿着地契。 卷宗微微发黄,一排排黑字上又印着朱红的官府印章,还注着叶青父亲,以及自己的签名。 就听芊芊提醒:“少爷虽名有这田产,但按叶家规矩,变卖时却要先通报族里才可,族里优先考虑调配,族里有人要买,就不能卖与外人手上……这点你可要当心了。” “我会留意,哎,你别担心,没事!” “你是主人,我还能说什么?”芊芊叹了口气。 叶青仔细看着地契:“田分上中下,这百亩至少是中田,按市价一亩九两白银,全部抛售却也可得一千五百两白银。” 想到这里,已经心定了,这次论文章,叶青是极有信心,再不中,就是气运不足了,那族里态度也很明显了。 大劫将至,叶青没有心思陪这些人玩规矩,有着一千五百两,几年生活不成问题,直接去寻得机缘就是。 山神铜杯的事,虽罕见,但也不是没有,至少记忆中还有二三件。 唯上智下愚,才能笃行于道,而无视旁人眼光,直取所需。 想到此处,叶青不再迟疑,持着地契出了门。 芊芊默默倚在门口,眸子转动,明显有些心情低落,就算说的再好,对她来说,失去这田地也是大事。 叶青一进门,就见几个人在一间厢房中喝酒,个个喝得脸红耳赤。 “原来是青公子——”其中一个人看了一眼,打着酒呃说:“是来借贷钱米?抱歉,秋粮未收,青公子您的名下,已亏空了五十两,不可再透支月例,别让着小人为难——” 叶青神色不动,转过身,跨进一间屋子。 这是一间清雅的房间,墙壁裱了桑皮纸,里面有一叠书架,看上去很是文雅,但书架上放的不是书籍,而是一册册的帐本。 一个老者正和一个少年下着棋,看见叶青进来头也不抬。 叶青微施了礼,也不打搅。 这族里掌管田产的是一位族老,叶晖,与叶青父亲一个辈,年纪大上一轮,掌管着族中的田产,有些地位。 直到一局棋下完,叶晖才缓缓出言:“你不好好在家里研习经义,了却你父的心愿,跑来我这里作甚?” 叶晖口上不客气说着,手上撤了棋盘,让少年出去,又敲了敲凳子,让叶青坐下来说话:“是不是钱米花费的差不多,又到我这里来要借贷?这本是小事,可现在不同了。” “我说你啊,作事太冲动,你去考试还罢了,怎么杀了吴铁子?就算是主仆,这也太过份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事有多大风波,现在家里的家生子(下人),哪个不视你为仇寇,处处为难你?” “虽大权在我们叶族手中,可秋收、运货、膳食,库存等等,哪个不是家生子来干,要是他们联合为难你,族里也很难说话啊!” 唠叨了一大段,虽有呵斥,但里面就透出了一阵关怀。 叶青心里一阵温暖,沉默良久,说着:“五叔,很久没有人看你,是侄儿失礼了,不过您瞧上去气色还好,身子骨比先前还要结实些。” “可我这次来,还真不是为了这事,侄儿昨日科考完,今日回到家中,发觉银钱不多,连七日都不够生计,族里也不肯借贷。” 说到这里,叶青双手按膝端坐,先顿了顿,叶晖看着叶青,有点不明白,这不就是喊贫,要族里救济,怎么就不是这事了? 正想着,就听着眼前少年平平淡淡的说着:“族里有规矩,有困难,我岂能不明白,这次前来,却是想将自己名下亩百亩田,先且变卖,想必也有千两银子,花费十年都不成问题了。待得中了功名,手里攒了银钱,再买回来。” “什么?”叶晖千想万想,却想不到听得这句,顿时惊骇站了起来,连着手中的杯子,都打跌在桌上,泼了半桌茶水! !! 18.第18章 愤怒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 叶子凡此时正接见着一个中年人,却是叶学书:“这是三处松木场和炭窑,本年的情况。” 叶子凡眯着眼,接过文书慢慢看着,这世界,对生意并无太多歧视,不少家族除传统的田宅,都控制一定生意。 松木场和炭窑虽不是大财源,积累起来也不少,一面看,一面听着叶学书的汇报,等说完后,叶学书略带忐忑瞟了眼叶子凡,见并无特别的表情,略放了心。 这几个生意是由叶学书掌管,一年下来赚了七千四百两银子,在经营这些生意时,自有所油水,谈不上摇钱树,却也不能小看。 叶子凡看完,不紧不慢问着:“刘季和孟平联手了?” “是,刘季的炭窑和孟平驴马行联手了,对县里的炭价有一定影响……”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子凡打断:“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叶学书诧异望了叶子凡一眼,在印象中,叶子凡也算得上经营有道,这样打断很少见,怀着忐忑,叶学书回答:“刘家虽不及我们叶家,也算是有些影响,很难用别的手段来拔除,或者是可以商议下,联合控制下炭价。” 叶子凡摆了摆手:“那你就自己处理,事后给我汇报下就是了。” 说着在在叶学书诧异的眼神中,让他退出了出去,叶子凡见其离去,就起身离开,去了小厅。 时近中午,叶古氏在忙碌着,见丈夫进来,忙吩咐厨房立刻准备。 只是片刻,就上了菜肴,叶古氏见叶子凡有点心神不宁,拿着调羹匙给叶子凡舀汤,又拿了酒壶斟酒。 “夫君,胜儿的情况怎么样?” 听了夫人的问话,叶子凡同样心一沉,放下筷子,沉吟良久,才说着:“胜儿一回来,我就令他将卷子重新默写,给我看了——情况不是很妙啊!” 这话一落,叶古氏就心里一格,眼巴巴的看着丈夫。 “胜儿是我的儿子,我知之甚深,说实际,胜儿的文章,不能说是差,也不能说是佳,总在能过的线上徘徊,运气好些,就能中,运气不好,就要落榜。” “再说,就算能过,为了平衡,一族内一次很难一次取二个,说实际,这次报上名的有四个,但能中的只有一个,这件事上,我是存了私意,可能不能成,实在难说啊!” 听了这话,叶古氏仰着脸,哽咽起来:“胜儿年纪也不小了,这次要是不中,以后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只能学敏儿一样,购些田产,又管些生意。” 见着叶古氏听了落泪,又安慰的说着:“不管怎么样,景儿已中了童生,我们总算还有些指望。” 叶子凡有三子,大儿子景中了童生,二儿子敏读书不成,早就断绝希望,三儿子就看这次了。 虽听着丈夫劝慰,但叶古氏还是把持不住,不由自主落泪,说着:“夫君,这是胜儿一辈子的事,要是不能中了童生,以后他这一房,就要贬了下去了。” “族规是这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哪能事事如意!”叶子凡不知怎的,心里叹息一声,也觉得这次有些悬,不过却不能这样对妻子说,正惆怅时,就听着叶古氏哽咽:“不是我嫉妒小气,青侄子才十五岁,你不是说他才高,有的是机会,为什么一定要抢我胜儿的机缘?” 叶子凡听了无语,放下筷子,起身到了厅前,看天色时,不知何时阴了,大块大块的云移过,又有着细雨打下,叶子凡站在台阶前,只是出神。 就在这时,一个人带着一阵风过来,见着叶子凡出神,就低声说着:“老爷,老爷!” “唔,唔!”叶子凡身子一颤,才醒悟过来,问着:“什么事?” “晖老爷和事商量,就在侧厅呢?” “哦,怎么不早说,这就去。”叶子凡听了,立刻匆匆赶过去,到了侧厅,却见了叶晖,叶子凡笑着:“五哥,怎么你来了?” “有个事,我作不了主,想请你看看。”虽是同辈,又年长些,但分支不一样,这五哥是客气话,叶晖当然不能就这样充大,连忙起身一揖。 “什么事要五哥这时赶来?”叶子凡笑的说着。 “是叶青的事。” 这时一阵风掠过,把窗纸鼓得胀起又凹下,秋雨沙沙而落,响成一片,说实际,叶子凡听得这句,顿时心里有些腻味,他定了定神,咽了下口水,无可奈何一笑:“杀人的事族里给他掩盖了,童子试也考了,现在不等着开榜消息,又有什么事?” 叶晖何等老成,顿时就知道叶子凡再大度,经过这几件事,也忍不住对叶青有了厌憎的情绪,心里暗叹:虽眉目间依稀是那个人,却终不是了,人活着人情就在,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罢,这次就算还了叶青父亲的情面。 当下平心静气,却还是相当公允的把情况一一说了:“青儿年轻气盛,作事是出格了些,但那些家生子也太过份了些,家里都没有七日米了,都还在为难,难怪青儿要说卖地这气话呢!” 叶子凡听了不语,这时外面的雨下得大了些,沙沙打在瓦檐上,表情木然,不知过了多久,叶子凡吐了一口气,说道:“青儿,实在太鲁莽了……这田是他的名下,但也是和族里的联系,他卖了地,想怎么样?脱离家族?” 说到这里,声音里就隐含着一丝丝愤怒:“大家都学他,受了点委屈,就要破罐子摔破,那我们叶族怎么办?都散伙了?” 说到这里,就有些激愤,走了几步,叶子凡看着叶晖:“五哥,我也要说你,青儿年轻不懂事,你怎么也参合?” 说到这里,叶子凡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也不是我参合,事情总要解决吧?”叶晖也有些苦笑。 叶子凡停了脚步,想了片刻,取出一张纸,唰唰就写了些字,又说着:“这是胡闹,我要呵斥他,售卖田产不可,不过的确有困难,这样吧,就以十亩田产抵押一百五十两银子,这一百五十两,再加上月例,足够他安心读书了,余下的九十亩他现在还没有处置权,真要卖,等他冠礼了再说。” “还有,不管这次中不中,让他安心读书,好自为之,这是我作为叔父最后的忠告了。” 说到这里,叶子凡的声音带着一丝凛然,显是失去了耐心。 叶晖听了苦笑,也觉得叶青有些过分,不过没有多说话,就接了条子,告辞了出去。 叶晖就去了帐房,也不坐下,说着:“这是批条,你入下帐,你也不要推辞了,我现在就拿银子。” 帐房看了,说着:“晖老爷亲来,我怎么敢推辞?自是照办!” 说着,就吩咐着小厮搬出来。 这小厮想必听说了叶青的事,有些不快,虽应命搬出元宝,但只向桌上重重一放下去。 一只元宝甚至在桌上乱滚,叶晖苦笑,接过了。 这是官银,标准的细丝银子,一锭小元宝五两银子,一百五十两是三十个,正好是三封。 叶晖又说了一会,把银子收了去,派人挑了,就向着叶青院子而去。 叶晖进来,刚转过巷角,就听见前面隐隐人声,再过去,就见得一个妇人大声说话,和一个丫鬟在发怒叫骂。 听了几句,叶晖就立刻明白了,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这妇人却是吴铁子的妻子,这时上门泼骂来着,而这丫鬟,是叶青房中的,记得叫芊芊,这怎么敌得了,被逼着连连后退,却还是不肯开门。 叶晖立刻上去,隔离了两个女人,他的威势震慑了妇人,但转眼之间,这妇人又哭嚎起来,在地上翻滚叫骂着:“青天啊,你看啊,我男人都死了,还要欺负我们寡妇孩子啊,青天啊,你就响个雷吧,把我和他们一起打死了吧!” 叶晖听了,脸色铁青,眼中喷着怒火,厉声说着:“住口,你男人是外面出事,有殉主的抚恤,你还想怎么样?诅咒叶族,你担当不起,别祸出口出,真的就一起埋葬!” 定了定神,忍了怒火:“还不把她扶回去?” 这时看热闹的仆人,才有几个上去,拉扯着去了,见着一路哭喊远去,叶晖怒火散去,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别看有着主仆的名分,但现实生活里还是人,这涉及着一个人心的问题,不能简单粗暴处理,心里又觉得叶青的确过分了,叹息着,进了院子。 这时叶青迎接了过来,叶晖细打量,见着屋子还算整洁,但是屋里摆设不多了,叶晖就去掀起米瓮,到里面一看,真的见了底,只剩了里面薄薄一层了。 叶晖当年和叶青的父亲交往,心里佩服其父的才华,本认为族里至少要出个举人,却没想到天不假年,英年早逝。 而叶青反应虽偏激了些,可家境这样窘困,想来想去,无话可说,只是叹的说着:“想不到到这地步,不过你断非久贫之人,不能因着受困,就作出偏激的事!” 说着,又把银子抬回来,把大半地契交还,又把事情一一说了,最后语重心长的说着:“青侄子,你以后断不可这样了,这会断了路。” 叶青听了,也不由苦笑,要不是大劫来临,自己岂会这样急功近利? 可这话又不能说,只有连连应是。 !! 19.第19章 曹家 开榜之日 天还没亮,叶青就被叫醒,望着芊芊皱着的小脸,不由失笑:“你在担心?” 芊芊不住点头,眼里既忐忑又期盼:“少爷要是能考中童生就好了!” 此时正是清晨,芊芊还穿着内屋才算的衣裙,端着一盆水给叶青洗了,问着:“少爷现在乏不乏,不乏就起床了。” 叶青洗完,顺手就垂到了她的胸前,在里面捏了捏,小声说着:“不乏,不过还是过会起来!” “少爷,你太懒了,今天是开榜日,府内上下都等着呢!”芊芊皱了皱鼻子,装做不屑说着,随着叶青的动作,小脸渐渐酡红,眸子流光,艳丽桃花一样。 “暖玉在怀么?”叶青笑的恶劣,不过没有再过分,温存了会,说着:“今天是开榜之日,万一中了,就要设宴款待和散钱,你这准备了没有?” 芊芊红了脸,轻轻扳下那只不很规矩的手,站了起来,说着:“我趁着买米时,已经分几次兑换了五十两银子的铜钱,族里散钱都有了。” “公子要是中了,就去族里大宴上座,别人中了,也可以在族里大宴里安座,就是排名落后些。” “但是家里也不能不办,一些婆子姑娘都会来,我已经买了猪肉,鲤鱼,还有酒了,应该要送来了——公子,你要出去了。” “小当家!”叶青笑了笑,摸了摸她,真正起身了,果真正穿完整了衣服,才喝了碗粥,就见得二个家生子挑着个担子过来了,在门口卸了担子,吆喝说着:“青公子,芊芊姑娘在屋里么?你要的都送来了!” 芊芊抢步出来,就开始清点,而今天这二个仆人都没有这样冷淡,都帮着芊芊把货物提进屋里,搬完了,这二个仆人走了几步,又回首对叶青赔笑的说:“青公子,有什么事别客气,尽管吩咐,至少我婆娘可以来帮忙,住的又不远。” 说罢才出门去了。 芊芊心里明白,今天家生子客气,是因为开榜之日,虽这些家生子并不认为,也不希望公子中,但万一中了呢? 所以今天就显的殷勤客气,这也是小人物的生存伎俩,心里暗暗想着,又帮叶青整了整衣冠。 叶青见此,不禁哈哈大笑。 出了小院,叶青就觉得今天府中气氛不同。 昨天雨就停了,现在几百仆人出动,正在打扫,清理,搬运货物,见叶青过来都默契的不说话,叶青也不理会,径自过去。 府中楼外楼肃穆耸立,周围花园,多是女眷和幼年子弟居住,隔离花园的小山少有人影,这些都很正常。 东府人声喧嚣,越靠近东湖林园,就越热闹。 自西北沿着游廊石径一路东向,都能听见仆婢谈论这次童子试,并猜测着族中哪位能够得中,甚至有为此开盘下注,而今天也没有人会禁止,一副期待又喜悦的气氛。 但人群中,鲜有人谈到叶青这个名字,偶有人不长眼提起,都迅速被嗤笑:“大青天在上,这样的人怎么得中,这不是天理了吗?” 仆人中,有几个立刻响应:“草芥人命,还算才子?有福气也被老天削了,免得日后祸害。” “哼,就算是才子,也是克父母……” “嘘,这话不能乱说,听见了三十鞭子少不了。” 叶青虽没有修行道法,但却有着前世道人的经验,本能的动作就带着些武功,这些仆人很难发觉,才听得见这些。 听到了这些下人的的想法和诅咒,叶青并不生气,有些黯然,有些自失,更有些壮志。 “今日要看看,大浪后,谁在春泳!”太阳渐渐升起,沿着卵石甬道过去,穿过了回廊,越到了题着“登科佳苑”四字的小木桥,迎面就是上百道目光,男女老少,自亭间林下投了过来。 原本热闹的各个小圈子都停下话题,纷纷私语:“看,就是叶青。” “这样年轻,杀伐决断,真是难得,就看能不能中了。”这是欣赏的目光。 有人却用恶意的目光看着叶青:“这可不是今天主角之一么,真是说胆大好,还是桀骜好呢?” “都说是戏台主角,我们就当看戏好了……”这是中性的话。 叶青一步不停,抵达了一处正厅前站了,让仆人报了姓名,片刻就听里面传来了稳重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进来说话!” 叶青答应一声举步而入,就见得了叶子凡坐着,对面还坐着一位官员,此人虽没有穿着正规官袍,可是穿着的官靴,束的腰带,还有挂的玉佩,都显示了此人的身份——前世见多了。 此人正认真打量自己,叶青一凛,却先向着叶子凡行礼,叶子凡待叶青行礼罢,说着:“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曹户扇曹大人,以前你应该认识,不过一别七年了,还不上前见礼?” 叶青听了连忙行礼,说:“后学小辈,见过大人。” “起来吧,别多礼!”曹户扇只是微笑了一下,抬了一下手,说:“我和汝父相识,听闻恶耗不胜感慨,又听闻你这次参与了童子试?我在你这岁数还在寒窗苦读,这真是后生可畏。” 这话听着客气,却隐含着挑剔,叶青暗里皱了眉,但有几十年的阅历,不至于露出表面,只简单说了句:“这是后学小子冒进了。” 曹户扇听了也是一笑,不再说话,叶青又对叶子凡说着:“三叔还有什么训诫尽管吩咐。” “没了,今天是特殊日子,你还是下去到凉棚玩,别喝太多的酒。”叶子凡吩咐的说着。 叶族的族规还是很严格,未冠礼不许随意喝酒,叫他别喝太多的酒,实际上就是说在今天是开酒禁。 叶青自是应了,待叶青出去,叶子凡就问着:“曹大人,你精通相术,刚才一看,觉得如何?” “……”曹户扇沉吟不语,默默思忖,良久才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相术虽在民间传的神话,实只能看出现在格局,又略能通过气运走势,推断未来三五年的凶吉大要而已。” “依现在相面来看,此子气运薄弱,有刻薄之相,但仔细审察,发觉此人隐隐有着一小团黄气护体,而一道赤气已生……” 曹户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见着叶子凡顿时脸色略白。 叶族报上去是四个名额,要是运气不佳可能都不中,但正常情况下会中一个,所谓的赤气而生,这隐含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虽早有预感,但真听了话,还是有些恍惚,片刻后,叶子凡才醒过来,苦笑着:“曹大人,我失态了,请不要见怪!” “舔犊之情,人之常情,我怎么会见怪。”曹户扇笑了笑,又说着:“这一小团黄气,我感受了下,不像是叶族给的,也不是风水,怕是他的亡父庇护吧!” “此子父亲惊才绝艳,虽早夭了,但游行几年也积下不少名声和德行,有这团也不足为奇。” 叶子凡听了,默默无语,转眼才叹了声:“哎!” 话说叶青,对这些只是不理,一路沿着小溪行去,远一点白石假山下,搭了个凉棚平台,铺着大红色锦席,设着十几个位置,已经坐着几个族中宿老,正在相互饮酒闲谈。 主位却空着,这场合中,族长会来,叔父叶子凡还没有到,叶青观察着,就寻了树荫下席位,平稳坐着。 附近,有几个认识族兄,还有一个少女,有些面熟! 这几个族兄见着叶青前来,都有些不按,这时纷纷找着借口散开,唯恐避之不及,一时间就几乎形成空圈,在园中很是显眼。 叶青不由苦笑,在这年纪的圈子中,亲手杀人也太惊怖了些,难怪有这反应。 “小青子?”一声传来,叶青听了一怔,看了上去。 这是个身着淡青衣裙的少女,挽着少女的双丫髻,青丝间插着二个头饰,手摇一柄团扇,身形窈窕,有着一双吸引人的凤目。 回想这双凤目,叶青突想起了,也记起了刚才曹大人的身份,就冲口说着:“白静姐姐何不走?” “你说的什么话?姐姐不是你叶家人,不欠你叶家钱,也没想着要嫁给你叶家,干嘛回避?”曹白静掩扇一笑,眼睛眯成弯弯月牙:“还有,上元节在月姑姑宴上赌赛,你说自己文思匮乏,欠了姐姐一首诗来着。” 叶青回想起更多记忆,就有些汗颜。 这是母家家族一位亲近表姐,年才十七岁,很受家里宠爱,只不知为什么现在跑来这里…… 月姑姑是一位曹家单身未嫁才女,叶青母亲也姓曹,与她有点堂姐妹关系,虽说两代人都谈不上亲近,但这叶家相遇时,却有天然亲切感了。 上一世蝼蚁一样挣扎,对这些母族亲戚印象已不清,还记得此女适避在叶府而托庇得生,别的都死于大劫降临时? 就算侥幸躲过,又能几次,最后叶族都灰灰了。 现在忆起曹氏母族的人事,就和看泛黄旧相册一样,或是因人不在,就记得美好一面,模糊而温馨。 心中顿觉复杂难言,只是笑的说着:“小青子这个称呼不好。” “咦,以前不都这样叫的么?”团扇不满轻摇两下。 “这是以前。” “你一个欠债的,哪还有这讲究……恩,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团扇稍稍停住了。 “这却不会,不过这称呼让我记起了宦官。” “……”团扇露出一个个问号,这个世界宦官,可没有小青子这种称号,团扇自是反应不过来。 !! 20.第20章 童生 秋光中,微风徐徐,流水潺潺。 一群士人自桥上过来时,叶子凡就注意到假山下这一幕,笑了笑。 曹户扇脚步略停了下,在少女和叶青身上一转,微笑了下:“看着下面凉棚满满,可见叶家人才鼎盛,才有此济济盛景啊!” 叶子凡这时没有半点黯然,挥洒自在:“曹大人谬赞了,有府上太君教导,贵家这些年才叫人才辈出,我这些侄儿辈,不成器的居多,总要敲打一番才能有所进步。” 曹户扇笑容多了几分,这好话还是人人喜欢听着。 叶子凡伸手延请,示意:“请入席。” “不敢!”曹户扇安坐下来,扫了眼下面隐隐分的三六九人群,心中暗暗想着:“叶家衣冠济济,但比起二十年前,却逊色了些。” 凉棚平台上,有着陌生人到来,使下面响起一些小声猜测,曹白静不屑撇了撇嘴,却笑问叶青:“你猜这是谁?” 叶青看了眼上面,随口道:“户曹!” “哎,你怎么知道?”曹白静有些惊讶,压低了声音:“爹爹可是刚刚今年才游学归来!” 看似低调,分明有着炫耀。 叶青瞧着这少女与台上曹户扇有些相似的面容,心中一动,出言解释:“虽没有穿官服,但锦服上还是有着纹章,一看就能看出。” 县里六曹,主官司曹最低标准是童生出身,基本上是秀才来担任,但秀才只是基本的条件,现实里多半是觉得考试无望,投靠了某个道门门下,理论上甚至有着积德而生元神的事。 “伯父看上去很年轻啊,游历归来就担任司曹,不知师从何派?”叶青切入话题,心中腹诽。 曹白静不知心思,被挠到庠处:“小青子真有眼光,姐姐和你说,金山长青府,你没有过没有……” 闲述间,凉棚平台上这曹户扇不时把目光落向这面。 叶青见着,面上笑得和煦,种种趣言勾动着曹白静娇笑不停,不知不觉地挪动娇躯,渐渐与叶青坐得越来越近。 颇惹得附近族兄羡慕妒忌,刚才他们试着搭讪,可不曾有这待遇! 不知不觉,日就高升,大家都无心说话,渐渐都望着远处。 就算是县里世家,也改变不了一县每三年只有二十个童生的事实,一个家族分到各人资源总有限,而且要与别县竞争,谁能保证必中童生? 童生都这样艰难,再往上,就连叶子凡这样主干嫡子,也只能止步秀才,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见着众人的气氛,曹白静皱着黛眉,摇两下团扇:“哼,男人啊,都是趋炎附势之徒!” 叶青听了,不由失笑:“姐姐,男人要是没有成就,不去趋炎附势,只怕你还要看不起。” 不过地球上范进中举的戏剧场面很少,能中的人都可修得道法,不会刺激发疯或者中风。 就算是叶家这样大族,都有着规矩,凡是得中童生,只要不再往上考,必支持补上吏员。 叶子凡这种取了秀才,却在家里主持的,很少! 常言道:“县令换一任又一任,小吏做得一辈子。” 虽一当上吏,就基本上绝了科举,但就这些小吏,构成世家大族长盛不衰,让道门与皇权都要为之妥协深厚力量基石! 不过这些没法解释,叶青只换了说法:“而且中了,在族里地位必上涨,无怪乎大家重视。” 曹白静白了一眼:“没必要解释这么清楚,反正姐姐看不懂你们男人心思,也不是对阿狗阿猫都关心。” 这丫头是个伶牙利嘴! 叶青不敢招惹,就聪明地闭嘴,另转话题。 很快,就到了晌午,大家渐渐露出失望的神色,县里只有五支报喜队,一般来说,上午能有喜报,就是前十名,晌午左右基本上就是后十名了,不过只要能中,就是喜事! 曹白静和叶青这时并肩而坐,要不是席子分开,就是夫妇的礼法格局。 她没有注意到周围怪异目光,只觉从未这样愉快交谈过,这时就不由担心起来:“青子,你真会中么?这都过晌午了……” 见着时光流逝,台上的叶子凡都有些撑不住了,心里暗想:“难道今年我族里,一个都不中?” 眼见着太阳高升,叶府东湖园林的氛围变得暮气沉沉。 叶青平心静心,背后也有汗水,微不可察喃喃:“难道以我的文气,族里和金杯的气运,三者结合,都不能中?” 正想着,就闻着一股幽香,曹白静掩着团扇,小心凑近了问:“青子,你……没事吧?” “呃,没事!”叶青说着,就在这时,曹户扇在台上重重咳嗽一声。 曹白静意识到两人有些暧昧,微微泛红,迅速直起坐姿,她心中有些奇怪,自己不经意中,怎么就失了男女之间防备,犹豫着是不是要坐开些,口中只说着:“那就好……” 不过这咳嗽却石砸水中,击起层层涟漪,台上几个族老都乘机动了下,而下面就“嗡嗡”起来! 林间、亭中、溪畔各个小圈子都窃窃私语。 “怎么还没有来,今年我们叶家一个童生都没有?” “难以想象。” “上届最少有一个,这是底线……” “时辰未到,再过半个时辰才见分晓!” 正说着,远处响起了一片锣声,听着这声音,顿时叶子凡就失态的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族里有人中了童生了。 下一刻,隐隐传来了人嘶马叫,一片高声:“恭喜高中!恭喜高中!” 下面众人顿时露出喜色,议论的说着:“我们叶族还是有人高中,就不知道具体是谁了?” 这时,三个叶家子弟都握住了拳,虽坐着,但都望着远处。 叶胜更是不知不觉,就握得折扇断了。 在众人期待目光中,府中徐管事匆匆进来,一脸喜色,朝平台磕头说着:“恭喜叶青,青公子高中平寿县十九名童生!” 这话一出,众人都却呆了,一时间,整个台上,和下面各凉棚的人,都鸦雀无声,连根针都听得见。 曹户扇心中一惊,目光一扫,就见得了叶子凡脸色在瞬间铁青,但转眼之间,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心里暗暗佩服。 “十九名,好落后——”一个清脆的女声说着,顿时吸引了众人目光,曹白静见了众人注目,赶紧以扇遮面,心下大羞。 叶子凡这时已经平静下来,在众目睽睽下站出来:“各位,这是族里一大喜事,正是每届,我们叶家都有人能中榜,我们叶家才得以发展,现在是童生,日后或和我同位,甚至中得举人,中得进士!” “我会立刻去汇报族长,时日不早了,请各位都入宴!”说着,拱拱手,转身离开。 族人得了结果,有的不满,有的羡慕,有的怀恨,不过更多的还是喜色,不管怎么样,有族人中了童生,这对族内又是一次小小的进步。 叶胜不甘心的动了下,不肯离座,期期艾艾说着:“时辰还未到,我还要再等……” 青衣丫鬟羞的一手掩面,一手拉扯着他的袖子,小声催促:“别说了少爷,再不走就要吃老爷一顿好打了……” 却见叶青坐着一动不动,变成泥塑一样,大家这时都会心一笑,并不催促,族里都知道叶青历程——父母早逝,受到冷落,只有一个丫鬟相伴,最近还有着不少矛盾,但这时,随着这中了童子,都一切烟消云散。 大家都留给他平息心情的时间。 “啊……”曹子静受到了父亲的眼色,有些不甘不愿起身,走了几步,还喊着:“青子,别忘记中秋过来玩,别忘了你还欠我的诗,都拖延了半年,再拖延下去就拖成嫁妆了!” “丫头胡说些什么?”曹户扇踉跄一下,额上青筋跳了跳,几要举袖掩面,直直拉着这女儿行的更快了。 叶青无奈捂额,眸子却在指缝间微微眯起,看着少女背后威胁的手势,苦笑着小声说:“多谢,我会赴约!” 帮忙是有代价,没心机并不意味着可以小瞧,谁也不是傻瓜啊! 至于报喜的人,自有族人打发,管事还特意过来,说着:“恭喜青公子,还请青公子散钱!” 说着,就又听到一阵锣声,不过这是自己人,挑着整整几担钱过来,都是黄澄澄闪着光。 叶青只得上前,先是一两银子一人,给了县里来的报喜队,接着,府里的下人也来讨要喜钱,大家簇拥着喧哗,都是满脸堆笑:“青公子,庆喜了!” 仿佛之前,根本没有吴铁子,根本没有联合起来排挤叶青的事,叶青也笑着,每人上来,就抓一大把铜钱,一一发了下去。 接到了消息,匆忙赶了过来的芊芊,本要奔过去,见着这情况,却不知怎么,躲到了一角上,靠着墙看着。 看着看着,眼泪就垂了下来,这五年来的心酸,一下子都随着泪水溅了出来,她心里又得意,又是委屈,只是看着远处:“老爷,夫人,你们看见了吗?青公子有出息了!” !! 21.第21章 六阳图解 最后一阵鞭炮连响,终于晚宴结束,叶青得以告辞而出。 别说是大宴,就是叶青院子也摆了二十桌,满脸堆笑的家生子按照资格,一一上前庆贺,还有许多人没处坐,只得站着…… 不过却不愁没有菜肴供应,因族厨里不用去招呼,就每隔半个时辰,将食盒流水一样送来。 “庆贺青公子中榜童生!” “哎呀,芊芊姑娘一看就是有福,跟对了人,终于熬出头来了。” 这样的话,从来没断过,一直到深夜,才渐渐散去,待叶青回来时,就见得了狼狈的酒桌。 “青公子!”就连范管事的娘子范胡氏,戴着银丝髻都在干活,后面跟着一大群媳妇、丫鬟,洗碗洗盏洗杯洗箸,见着叶青都起身一礼! 家生子中也有地位高低,这些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家生子,今天都来了。 叶青说着:“岂敢各位亲自操劳!” 范胡氏笑着:“青公子太客气了,这是我们本分……夜深了,青公子和芊芊姑娘都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 一看,芊芊的确喝了不少酒,满是晕红,连脖子都红透了,叶青就半扶半抱着,将她送到了房里去。 “这是少爷说的奖赏么?少爷以后中了秀才、举人、进士……芊芊哪里喝得下呢?”芊芊双目迷离,醉中还有些理智,想的却是这个问题。 叶青清清嗓子:“秀才有秀才的器量,举人和进士就更大了,要是作了人臣巅峰的宰相,就有肚里能撑船的说法,所以,你要锻炼下酒量才是。” 宰相是人臣巅峰,号称肚里能撑船,人君最次也是湖海之量吧! “恩,锻炼酒量,芊芊肚里能撑船!”说着,芊芊一头栽在了床上,肌肤娇红,飞霞染上耳根,口中喃喃记着:“要锻炼酒量……” 叶青无语,凝看了片刻,眸子深幽,将这少女除去发簪、鞋袜、外裳,扫了眼她,最后盖上被子,默默出了这房间。 夜渐渐深了,外面洗碗声都渐渐停息,隐隐有着远去的声音,叶青也不点灯,坐着,一时陷入了沉思。 片刻,才将油灯点亮,这发着幽暗的光,显有点森人,不过对叶青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解开了桌上的红绸,显出来的,是二件白衫。 虽五德流转,但这是针对皇族,整个朝廷轮回,沿袭几十万年,有二千朝,却有一套大体规范的制度。 官袍是一整套,有着袍、靴、冠、带、佩,而童生是白衫,秀才是淡红,举人是深红,不过没有冠带,表示尚不是正式官员。 摸了摸衣衫,还有二张文契,一排排黑字上又印着金印,一张是证明他已经是童生,脱离民籍而进入士籍,一张是官府赐予的十亩良田。 除此,还有一叠银票,每张十两,大体是三百两银子,这是族里对考取童生的奖赏。 叶青又到床前望去,芊芊已沉睡,腿儿缠着被子,着实泄露不少春光。 叶青没有惊扰休憩,取出一件衣衫,自己穿上,又手一伸,一卷出现在手上,正是川林笔记。 “位格已取得,要确认一下……”叶青喃喃说着,翻开第三页,只见空白卷面上有了人名——叶青! 随即泛起淡淡透明涟漪,人名下显现出一个水墨人影,正是叶青影象。 影象上有白色气光,有一行标注:“大蔡平景十一年九月,南沧郡平寿县,北邙山南麓,叶青中取童生,先道后法!” 童生了啊! 叶青目光直望着,心里思潮翻滚。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清楚这个可贵,这方天地法禁森严,除了童生几无修法的余地,前世自己秉大气运,没有考得童生也修不得任何法。 当然,也可投靠仙门,话说上古流传下来的道观道宫,有一定素质的人,愿望投靠就可获得道籍,平寿县里就有,也可修行道法,这些道士修行五行道法,或可横行一时,但本质上与技工无异! 大些的门派,童生以上,无望科举,或可投靠,可以修到深处通法,培筑灵肉根基,日夜滋润打磨,只是这是小道,本质上就是朝庭承认的小官,不入道庭正统,这重重劫难还罢了,最让人绝望的是几无修成正果的可能。 而现在主流是,只修大道,不习法术,不炼内气,纯以颂读三经五典,进行科举,虽没有力量,但时时磨砺道心,形神完足,魂魄不是凡人了,一旦授官积累气运,再修法术就一日千里,其中最顶尖,还有着长生之望。 “经云:唯水处下,唯土深藏,长生久视还需珍藏。”叶青摸着卷上画像,白色的位格闪亮着:“有此位格根基,就可进行下一步。” 叶青揭过画像,翻到后面一页,数个篆字赫然在目:“六阳图解!” 向下看着,原本空白的页面,随即浮现一篇文字,微言大义,字字光明,仔细定晴寻视,见得总共有十八图,这图中各有一式人摆着动作。 才一入眼,只觉得“轰”一声,耳都轰鸣,连忙沉住气,闭了双目,略定了定神,突只觉自己对这十八图非常理解,一式一样都深入心中一样,整个人都神清气爽,顿时就有所明悟了。 “原来借此忆得前世这篇道法了。”叶青想到这里,不禁大喜,细细回忆着这篇道法。 原来这六阳图解,是当世最上品奠基法之一,直接根植五色,可惜的是,前世早已奠基,虽细细体会,揣摩要意,却也无法真正修炼,现在却可着手修炼了! 叶青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捺住心中急迫,定下心神来,先自怀里取出了一张云页,这云页绣有花纹,只翻了翻,就冷笑一声,把它丢到了桌上。 这是官府发下的道法,在宴上授下,这是养气篇,有几副人身图解,一段原理示意,演示一种特殊吐纳法。 平心而论,这篇道法虽粗浅,却极正宗,是通过有益运转来调动脏腑之本,转化灵气,同是正宗。 可是大劫来临,却远不及六阳图解,六阳图解最特殊之处,是调和灵肉形成雷震,别小看这微不足道一点雷震,却和生灵进化出牙齿来咀嚼食物一样,这就起着一次提纯效果,在天地灾变中,起着大作用。 最关键的是,这在这时,虽还需位格开启,本身却不需要位格。 大劫前,童生白气、秀才纯白气、举人赤气、进士黄气,都是受天庭垄断控制而形成“位格”,道门科举才如此竞争激烈。 而到天地大劫时,秩序崩裂,位格受到重创,虽直到叶青前世灰灰时还顽强存在,并且占很大一块,但很明显远不如以前了,自修渐渐成为主流。 “但那时自修就晚了,大劫来临前短短几年,我必须拉平和所谓气运之子差距,再有潜力根基,实力才是乱世中说话的资本,才是临劫不被碾压的底牌!” 叶青心里一宽,就摆正了姿态,第一幅姿式一定,只觉轰一声,心智空明,耳中甚至微闻水流之声,分外清楚,细一分辨,又没有听见,知道是初次引导灵气入体之相,也不为意,继续修行。 再过片刻,就觉一缕真气自丹田起来,缓缓通过十二玄关,直达命门,又顺行下去,知第一幅就已成功了。 完成罢睁眼,又取了笔记观看图形,结合恢复的记忆,细细观看,见着十八幅个个俱有关联,飞潜动静,无一雷同。 沉心细想着:“按照前世记忆,这一图学起,不可跳过,直到十八幅完成,一图比一图难,但只要循序渐进,日子一久,就可洗练骨髓,增益道性。” “我前世已揣摩深刻,只是那时根基已成,无法换去,故并无用,现在必可一次完成。” “而且,按照前世提示,顺着打完,再逆着打完,最后再顺打一次,才可圆满,这个小诀窍,却是不传之密,有此可增益几成。” 想到这里,就不再观看,照着图解,一一练习起来,才练了两式,就觉出有些变化,不禁心里大喜,连着几次,接下去练了几式,出现了困难。 有了困难,坐定了细细揣摩,就入了悟境,将滞处冲破,到了黎明时,天蒙蒙亮,十八式都已完成。 叶青按捺下心情,试照图解,将十八图解一一打完,就觉得气机流行,全身都是空灵。 再又颠倒错置,再练一遍,这次却觉得血气翻滚,全身火热。 不敢稍停,又顺着再打一次,这才完功,虽觉尚不能将各式融会贯通,但一日修行之快,远在前世之上。 这时,到了清晨,朝霞如火,太阳渐渐升起! “公子,你在作什么?”芊芊这时起床,看见了问着。 “哦,芊芊,这是官府派下的心法,我身子弱,就练习了些。”叶青并没有传法的意思,就算到了大劫时,私下传法都会受到秩序反噬,往往有十之五六撑不过去,何况现在? “芊芊,你和族里说说,就说我闭门三日静修,无事不要打搅。”叶青想了想,慢慢说着。 前世叶青不愿出风头,素来低调。 这并不算是坏事,只是大劫来临,一切规则都不一样,时间急迫,必须事事争取,据前世所闻,官府传下道法,有聪慧者,七日就可入门。 叶青有前世知识,修行的又是六阳图解,一夜就踏入了门径,芊芊是凡人,不知道,可族里童生秀才一看就知。 这就不是高调了,是妖孽了,故闭门三日静修,到时三日入得门径,虽极是高调,却也不是妖孽,只对以后有着好处。 至于因此产生的影响和后果,却也顾不得了。 !! 22.第22章 开慧见气 此时深秋季节,风裹着凉意掠过,吹得人浑身清爽,一辆牛车在巡查着田地,叶子凡安坐在上,看着这些。 入眼的就是一片片农田,茅屋瓦舍星星点点,小桥流水穿擦其中,还能看到河岸草坡上有黄牛在吃草,炊烟犬吠,形成了田园风光。 叶胜坐在叶子凡周围,一声不吭,和几日前的神态大不相同,而叶子凡也不说话,父子一片沉默。 远远到了农舍了,庄头孙瓜田已忙不迭迎接过来。 “跟上来!”叶子凡丢下了这句,就起身而去,赶往里面,这农庄有个小厅,收拾的很干净,就是给主家检查时用着。 而叶胜低着头,就跟了上去。 到了里面,叶子凡已恢复了平静,坐在茶几后,有一个粗使丫鬟就上了茶,看着孙瓜田进来行了礼,就呷了口茶,直接说着:“我叫你进来,是问问南淤河垦荒的事。庄里到现在还没有报上来垦荒田亩,是什么缘故?” 孙瓜田连忙说着:“老爷,庄里垦的田亩数,是有,总计六百五十四亩,可是河水时涨时溃,而且新垦的田,还没有熟,种下的的庄稼,长的稀落,连成本都未必出来,很难报上来。” 叶子凡见孙瓜田紧张,笑着:“这情况族里也知道,所以这次族里批下十头牛,农具若干,还有一百两银子督促此事。” 孙瓜田听了,大喜,抹了汗水,说:“族里有这支持,这事就能办下来,不消三年,保证就能熟地,年年上交足粮!” 叶子凡笑着指指孙瓜田,说:“你啊,一听催促就苦了脸,一听拨款就笑开了颜,好个小人相。” “我本是老爷的家生子,就是小人!”孙瓜田说着,使得叶子凡大笑:“好个口舌,不枉我当年让你读几年书!” 笑了会,叶子凡敛起了笑容:“你看见了叶胜了没有?” 不等着孙瓜田回应,就摆了摆手,对着叶胜说着:“孙瓜田很有可取之处,他在庄内十年,除了上天雨旱没有办法,别的年年都亩产丰收,自身清廉,更无盗贼,这就难能可贵,你现在要跟着他学习,管管理理这农庄。” “这南淤河垦荒的事,就由你来掌管,能把这六百五十四亩管下来,管的下,我就能向族里表功,给你增得私田。” 叶胜听了,就低低应了一声,隐藏着怨气,这态度让叶子凡心里一叹,虽知没有用,还是说着:“希望你能体谅我作父亲的心,取长补短,做出成绩来,现在你就去办吧!” 叶胜脸色灰灰的出了去。 几天前,他还是族里的胜公子,读书论诗,美酒女人,好不舒服,但这场童子试的结果一出,立刻跌落尘埃。 别说是外人了,就是自家父亲,也喝之者来,呼之者去,现在连下面的差事都听不得了。 “难道我堂堂胜公子,以后就要和鸡鸭牛羊为伴,面对黄土庄稼,当个农夫不成?”踏出门时,叶胜拳紧握着,指甲切入了肉中:“我真是不甘心啊!” 孙瓜田见叶胜退了出去,躬身堆笑说着:“老爷的淳谆教诲,胜少爷肯定会心领神会,小人也会尽力帮忙,办好这事。” 叶子凡听了苦笑,说着:“你也不是外人,胜儿一向高傲,叫他作这些,怕是很不甘心。” “可是三次科举不中,前途已尽,我已经作了最好的安排,只要这事他顺利办下来,到族里论功,划个五十亩私田不成问题,以后再多给些差事,我再支持些,弄个三五百亩,也就可以安康度日了。” “要是不甘心,不肯认真作事,只怕我这个父亲都帮他不得,好了,这事不说了,说着就心厌!”叶子凡把茶杯重重一放,粗重吐出一口气,只在小厅里重重踱着步子。 孙瓜田没有说话,这种事,家生子见多了。 你能考中,就是人上人,考不中,唯一的出路就是给族里作事,话说叶胜这差事,多少家生子想争都争不到呢! 叶子凡踱着步子渐渐缓过颜色了,又坐下了喝茶,平了平气,说着:“我这次来,还有件事,就是叶青的田地。” “叶青原有一百亩,抵押了十亩,官府又给了十亩,我知道这些田,现在已分的零零散散,但现在不同了,你安排下,取一百二十亩连片的整田,里面至少必须有三十亩上田,重制了地契给青儿房里送过去。” “月例银子的事,和你无关,但田庄每月蔬菜,和时值的瓜果,都要送一份过去,别耽搁了。” 孙瓜田听了,这本是应有之词,虽心里羡慕,但还是应着:“是,老爷,这些小人都清楚,我亲自去办,不会有丝毫纰漏。” 叶子凡看了看时光,已近中午,这孙瓜田乖觉,立刻说着:“时近黄昏了,小人立刻去吩咐厨房,田庄没有好宴,但杀几只鸡鸭,弄些好汤伺候老爷和少爷,还是能办到的,老爷也可以和少爷多说些话。” 叶子凡听了心动,却还是一叹:“罢了,要说的话,都说了,现在说也只是唠叨,我就不用了,还要赶着回去办事呢!” 说着,叶子凡就起身,乘着牛车而去,抵达到府内不算太远,来到了一处高点的走廊,站在上面,可以清楚看到下面的院子。 这是一个平整院子,凭心而论,院子还不错,有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又三间,就是一直没有修缮,显的有点破旧。 叶府,实际上就是这种大小院子连绵,繁衍生息形成了现在的格局。 三天了,叶青没有出门,颇引得一些注目。 和外界香艳猜测不同,叶子凡是过来人,知道叶青可能是熟悉新得童生位格,研究道决,以助益此后修炼,想了想,没有进去,只是吩咐左右:“青儿要是出来了,叫他到族堂里来一次!” “是!”一个仆人垂手说着。 院子·小书房 叶青闭目修行,只觉得幽幽暗暗,这正是识海一片,唯有一丝丝光透了下,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这就是心光照亮识海,这就是“明”。 人的识海幽深一片,非常广大,却又虚幻,而熟读经典,就可开辟出光明,哪怕主人并不知道。 这光明之处,才是识海真实之地。 要是能悟道,整个识海都会照亮,再得灵气灌输,就可一日千里。 这先道后法之路,却极是高妙。 叶青已经过一次,虽感受着灰蒙蒙一片,但是不急不燥,只是默运心气,提炼真意。 不知过了多久,神识突一震,只听“轰”一声,整个识海一刹那间停顿下来,化成了一片沉寂。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感受,但叶青毫不惊慌,果只过了瞬间,一道光明炸开,顿时照亮了一片区域。 叶青睁开眼,一瞬间,只见着一道洪流贯穿而过,这道洪流凝成一片,颜色是白色,但带着丝丝赤气,核心却是祠堂。 在这开慧的一瞬间,叶青目光穿透了祠堂,只见三个神位有金色灵光弥漫,吞吐香火,各有一股威严的意志。 这场景只是一刹那,这一切消失了,看见的只有房间内气色! 只见着自身房内,只有若有若无的一丝丝白气,还要仔细辨看,而身上却不一样,一丝丝白气云集而来,中间还有一些黄气。 “终见慧开眼了!”叶青感慨的想着,仔细一辨,就清楚,这白气是童生位格和自己有的资源所化。 而这黄气,却是铜杯所化,这时目光不同,看上铜杯时,却见着这杯子金光萦绕,隐隐有着神秘的符咒,而在杯中,却只有薄薄一层金色气运,几乎见了底! “中得童生,果是一次消耗了大半,不过,还是比我现在要承受的多的多!”这一杯气运看着小,但满满一杯金色气运,抵得上十五杯赤色气运,抵得上二百杯白色气运……和现在叶青本身狭小的气运器量,就是水缸和酒蛊的差距。 “可法器已定容,无法增长,总有一天不堪使用,唯有提升自己的命格器量才是正道!” 地球和前生的经验都告诉他,气运和金钱一样,静止了并无意义,流转使用才有力量和价值。 大蔡律法:以文取士,以气取序! 川林笔记就论述过科举。 初入榜,论文不论运,人才至少能做事,而非只会坏事,这是第一条底线,只要真正有着才华,命再坏,朝廷也不吝气运加持。 而终选名次,论运不论文,虽一朝气运如海,也经不起浪费,就有着投资和效益的考量! 叶青自忖,自己这点气运,要是想过小日子已绰绰有余,但要想中得秀才举人,这简直是杯水车薪。 接下来是郡试,全郡历年积累下来的童生,怕有二千之数,这些都有着家族鼎力支持,或者是个人命格高贵,或是文才惊才绝艳,自己虽有先知,可因二度重生耗尽气运,想靠自己现在的气运中秀才中举,这简直是梦呓! 难怪多少人杰英雄,都不得不依靠族内。 但是叶族,是自己能依靠的大树? 叶青苦笑,他相信,自己中了童生,又表现出才华,族里是会大力支持,可叶族在县里算是大户,在郡里只有三流,所谓的大力支持,又能有多少? 叶族四十年才出了个举人,这已经说明了情况。 叶青沉默片刻,将这项选择,淡淡放开,要成就大位,还是必须自己争取。 大道艰难,尚需开辟! !! 23.第23章 太平湖 同是一辆牛车在巡查着田地,这次换了叶青安坐在上,看着这些,而庄头孙瓜田已特意陪同。 牛车停了,孙瓜田指着一块地说着:“青少爷,你看,连着到河,总计一百二十一亩,坝上还有着瓜田,连着水渠风车,您看怎么样?” 叶青听着,仔细一看,果见着这一百二十一亩连着一片,整整齐齐,一个水车建在河渠口,不由连连点着头,一笑,说着:“很好,这块地很好,具体种地是谁?又谁管着?” 孙瓜田见叶青开颜,略觉开心,笑着:“愿意种这田的人多的是,离河近,有水渠,收的粮多,具体的管事,自是由青公子指定。” 叶青听了吐一口气,笑着:“我这一房现在就我一人,芊芊是女人,不可能亲自管着,这事你就帮我张罗了,管事也由你指定,你的名声在族里谁不知道?你办事,我放心。” “多谢青公子信任,小人一定办的妥当。”孙瓜田听了,露出笑容,他管着一千二百亩地,这一百二十亩不算多,也不算少,油水先不说,这信任和权力还是很让他开心。 说完了这事,大家都轻松起来,叶青随意散步行着,看着,孙瓜田也觉得正常,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私田,总要多看会。 叶族是大族,大族就有规矩,别说是族兄弟,就是亲兄弟都有差别,青公子能进了学,就不一样了,现在才是十五岁,要是能在十年内中个秀才,怕是族里一部分大权都要拨给他管着。 虽孙瓜田是叶子凡的人,但归根到底是叶族的家生子,态度殷勤些就能搏得未来的主家掌权者的好感,这是一本万利的事。 至于胜公子,想到孙瓜田就暗里摇头,现在是一脸阴沉,交代的差事也不上心,一天到晚发闷,还酗酒,这样的公子哪有什么前途可言呐! 正想着,就突听着叶青说着:“至于田里的租税,族里现在是规定多少?” “有上田,中田,下田之分,公子这里三十亩是上田,收租五成五,别的都是中田,收五成。”孙瓜田仔细的说着。 主佃对半的情况最普遍,也是大蔡朝法定的租田率,但实际中由有主六佃四,甚至主七佃三。 叶家算是相对厚道的人家了,叶青听了不住颌首,又是一笑,却沉思了些,片刻说着:“这个租税……” 听了这话,孙瓜田不由心里一格,脸色僵硬了些,莫非这青公子要调整租税? 按理说这是田主的应有的权,但实际上族里的田是连成一片,调高了怨气而生,调低了别的田怎么看? 这就很难管理了,正想劝说几句,却听着叶青说着:“租税的事,我就不调了,这是族里的规矩,但我可以给田里买几条耕牛,具体一条耕牛是多少银子?” 问到这里,叶青一眼看了上去,见着脸色,又笑:“嗯……你刚才不会觉得我年轻气盛,要调租税?” 孙瓜田被说中心思,脸一红,放低声音说:“是小人妄想了,青公子,一条耕牛现在市价十五两银子,小牛五两银子,公子这百亩田,有二条耕牛就行了。” “那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你把这事办下来,说好了,这耕牛只是给着用,不能掉了肥,病了死了我可不依。” “这个当然!”孙瓜田堆着笑,心想这租田的人就高兴了,因五五开,需要佃农自备耕畜、农具、种子、肥料。 一旦主家提供耕畜,主家往往向佃农多收一成以上,现在田租不变,这实际上就是减租了。 这时行到河坝上,虽这时深秋,还能看见河岸上的枯荷,想必在夏天必是摇曳生姿,不禁心旷神怡,这时就站着观赏风景。 虽是观赏风景,实是睁开了灵眼,只见这一块地随着大计已定,一丝丝不可见的白气飘了过来,云集在自己身上,比起事实上减租前的略多了一些。 而这时童生位格,也稳定了,结合起来看了下,不禁暗叹。 虽白气时时在增长积蓄,可单靠族里,仅仅是一个秀才位格的气运,怕是真的要积蓄十年才可,这也符合着这个时代的常态。 “位卑时获取气运,艰难如斯!”叶青想着,就没有兴趣继续看了:“嗯,那事情就这样了,你就按照这章程办事!” 叶青上了牛车,吩咐着:“去府里族堂,我要见见三叔。” 牛车的车夫应了,就直去了族堂,才进去,见了一个管事,有着三绺髭须,黄白面皮,恭恭敬敬作揖。 听了叶青的要求,就说着:“青公子稍坐,想必三老爷很快就会见您!” 叶青听了,就摆手说着:“三叔处理族事,我自是候着!” 不过才喝了口茶,就有着人过来说着:“青公子,请进,三老爷已在等候。” 叶青听了,就放下茶杯,进了去,就见着叶子凡头也不抬,在批着一个,只是说着:“你看过田了?坐,有什么不满意?” “看过田了,族里很关照,都是上田和中田,还临着河。” “你满意就好,但这是小事,有族人代管,你不放心可以经常去看看,可不能耽搁了道业。” “我想你过些日子,就搬到族学里去,教教孩子,读读书,里面藏书三千卷,是增长学问的地点,别辜负了我的好意。” 说着,才批完,抬起首来,看着叶青,但才看着,突是一怔,眸子露出了奇光,似是不信,又仔细看了:“你入得门径了?” “是,蒙官府赐下道决,我静修三日,终于入得门径了。”叶青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微微一笑。 叶子凡抽了一口凉气,站起身踱了几步,才平息了心情,幽幽说着:“三日入道,我本觉得你文学好,人也有些风骨,不想你还有这本事——对了,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叶青起身一揖,说着:“我想春来考郡试!” “什么?”叶子凡听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惊的扫看了过去。 这时,屋里静悄悄,叶子凡没有多说,只是咳了一声,踱着步子,片刻,才回过来问着:“是不是早了些?” “大凡童生中了,都是在家养气读书,到下一届才去郡试,中了童生来年二月就去郡试,罕有连中!” “而且你已是童生了,许多事也应该知道了,仓促应试,别说是我们叶族,就是郡里大族,也未必能中。” 叶青听了,知道这实际上是对着,首先就是增长和转化气运有一个过程,其次本身的文才和道业也要增益。 但对他来说,现在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能早一年就多一年准备,当下说着:“三叔训诲的是……只是,侄子却有些把握。” 说到这里,叶青目光凝重,眉目间却神采风流:“文才是隐瞒不了,三叔,我去县里曾经专程读了历届的秀才文集,自觉得已经不下前五了,这次就是向族里恳请。” “我也知道,族里支持有限,不能挥霍,我也不多要,郡试秀才正常开销,还需族内鼎力支持。” “别的条件,我自是在这段时间内自己筹办!” 听了这话,叶子凡盯着这个侄儿足有半刻,才铁青着脸:“你区区一个童生,又怎么筹办?” “郡试,不仅仅是文业,还有道业,文业本是才器,侄儿我自觉不逊于人,道业的话,三叔信不信,我能三日入道,到了明年二月郡试,我的道业就抵得上普通秀才的水平!” “还有,我过些日子就会游学,结交郡里,传扬名声,必有所获。” 听了这话,叶子凡死死盯着叶青——文才,道业,郡游,这些事,这叶青怎么知道? 难道真是自家兄弟临死前教诲? 可那时叶青也不过十岁,能有这领悟记在心里,到这时侃侃而谈? 虽还有些想当然,但已见风骨格局,这样的儿子,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痛,叶子凡坐了下来,声音带着暗哑:“族内一点一滴积蓄都来之不易,你口中说的不错,可能保证?” “不能保证,但是三叔您想想,进士止于四十八岁,举人止于三十六岁,要想真正进得学业,哪有几届耽搁?” “不乘着大运,一鼓作气,难道就等着蹉跎渐老吗?” “我是想搏一下,难道族里就不想吗?” 这话一落,叶子凡脸色微变,想了片刻,叹着:“你既有踏进天门的决心,族里哪能拦你?你下去吧,我会和族长说。” 叶青起身深深一揖:“是,那我就告退了。” 出去后,回到了院子,叶青神色却反而变的凝重,别看在叶子凡面前慷慨,但心里却并无多少把握。 要一步登天,所求的不是少数,叶族支持只是最基本。 “哪如何谋求气运呢?前世之中际遇机缘,又有几个是我能取着?”正沉思着,就见得芊芊欢呼的过来:“少爷,大管家差人送来了银鱼,听说刚刚早上自南面太平湖了上来,快船运来,很新鲜呢……” 叶青心里灵光一闪,突睁开眼睛:“芊芊,你刚才说的这句再重复一遍。” “呃,快船运来很新鲜?” “不是,是前一句。” 芊芊抬起小脸,有些严肃望来:“少爷你讲的故事里,主角都是这样来戏弄人,芊芊可不上当……” 叶青有些无语,看着她,有种“刑讯逼供”的冲动。 芊芊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好吧,不说笑了,是太平湖?” “是太平湖!”叶青抓着了这点灵光,重重颌首。 太平龙君,最喜文才之士,每年中秋时,都身化作人形,前往湖畔听闻士子吟诗作乐,品评诗文。 这本是常事,但是有一次,龙君心血来潮,觉得这样还不满足,就在湖内水晶宫设了龙君宴,邀请着文士会宴,结果记忆中,有人一举夺魁,闻名天下,传为佳话。 仔细想想,似乎就是今年了。 “太平湖,龙君宴!”心中谋算豁然开朗,叶青兴奋抱起芊芊,哈哈笑着转了几个圈。 在内室被窝中不打紧,但在白天院子里,芊芊顿觉得一下子抽去了力气,声如蚊蚋:“少爷,少爷……” 叶青回醒过来,感觉到怀中柔软,连忙看下四周,见得仆人眼神,讪讪放下,转移话题:“无事,就是让你提醒了一件事,童生既中了,我想去太平湖游览一番,放松文思,顺便避开纷扰杂事……” 芊芊装做不在意样子,红霞染上少女的耳根。 叶青见了,心中一动,说着:“你自是与我同去。” !! 24.第24章 上岸 烟波浩荡八百里,碧水淼淼接青天。 文人赞誉并不夸张,浩浩大江水出壶口,过天峡,一路到此,已是千里沃野。 处处良田,生民繁衍,水道密布,商贸繁荣,才有了鼎盛经济基础来支持着文事华风。 这日清晨,主仆就自叶府启程,乘客船而下,顺清水,汇入河水。 此河水面宽广,波光粼粼,往来皆是白帆,除去了一艘艘平底商船,不乏载着士子与名妓的楼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百舸争流,千帆竞渡,绘成一幅画卷。 叶青独立船头,静静沉思。 太平湖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大劫遗迹,想当年,道君争夺气数,三教并立逐鹿世界,一时间,豪杰云集,各凭气运,各起杀伐! 这里就是战场,而一位大神陨落,轰开地壳,就形成了这万里大湖。 时过几十万年,在太平湖周面,尚留下许多特色风俗名景,就算在此时,湖中甚至还有古城遗迹,龙宫就是以此而建! 遥想当年,无数英雄奔驰战场,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投身在内。 “公子,快到了么?”芊芊扶着舱门,小脸苍白,明眸皓齿,有种难以描述的韵味,吸引了船舷上不少目光。 但见叶青一身童生衣衫,这些目光又纷纷避开——瘦瘦小小尚未长开,不算是太出色的美人,没必要为此招惹麻烦。 叶青目光逼退了,才督促着说:“已快到了,你出来透透气,越是待在舱里越是难受。” 以前不知芊芊会晕船,一时却没有晕船药,只能让她休休息息,也有让她避开公众场合的意思。 这时少女受着衣食困顿而发育缓迟,只有叶青心中清楚她几年后长开的丽色,甚至前世在凡间势力也几乎难以保全她,由不得他不警醒。 河风吹着,芊芊却不知道这些,将吹乱发丝拢在耳后,小心挪到船头:“已经到了?” “恩,前面很壮观,你也来看看。” 芊芊皱眉看了眼这微黄的河水,压下眩晕感,再看时,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河水在面前扩展、变清,而河道自三里变作六里、九里,一下子就向两面扩展至天际,横际无涯,水天一色,使人目瞪口呆。 芊芊从未见此,不由喃喃:“好大,这真的是湖,不是海么?” 河湖交接处,一**浪花打来,船身震动。 叶青伸手扶着她,同样赞叹眺望这开阔水天之景:“是湖,幅广八百里,在九州上也是有数的大湖。” 湖畔芦苇枯萎,还随风摆动,而湖上渔帆点点,摇橹抛,在七分壮观上添着两分人气。 而最后一分是灵气:八百里太平,钟灵毓秀天,山川形胜地! 云雾蒸腾,风雨兴衰,生灵繁衍,汇聚成浓郁的灵气,就算是凡人都会受益而多出英杰,对于修士来说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此地太平龙君,位格相当高,是一地藩镇,几十万年前修士都不敢造次,何况现在? “我要寻的龙……”叶青说到这里,突想起这里是龙君领域,不可妄提其名,当下就含糊过去:“龙先生长居于此,时常上岸巡游,只要留心就能得遇,只恐耗时太久,错过了八月宴会之期。” 或许是大湖流缓水平,或许是有叶青扶着,芊芊小脸上渐渐恢复红润血色,她琢磨着叶青的话,眼睛一亮:“公子想遇见,可以用这个……” 说着瞧了瞧后面观光客,没有细说,拿着叶青的手,放到她怀里轻按一下,这在外人看来,是极是春腻的举动。 引得许多旅客侧目,甚至有老人叹息:“青天白日,人心不古!” 叶青却是一怔,触摸到一个金属,回醒过来——金杯! 上一回,县丞是怎么样遇见自己的诗? “哈,还是芊芊最聪明贴心!”叶青无心看风景,一把握住少女的手,拉着她奔入舱内。 舱内不大,但很整洁,这就是贵宾房了。 芊芊自怀里取出了铜杯,心中充满兴奋,小声问:“是求得赴宴资格么?” 与芊芊并无隐秘,除了转世的事,见着她兴奋的模样,叶青却反而冷静了,摸着这铜杯,端座不语。 隐隐的水流声自脚底滑过,宏大而幽静。 “这就是‘八百里太平’……” 叶青听着这声,注视着这金杯,怅然叹息一声:“要有一杯青色气运,或可引动得它一见,金色却动不了这一层次存在……现在我们这杯里别说一杯,一丝青气也无。” “况而,现在只有一分金黄呢!”叶青惆怅的说着。 细细回忆着前世传说,可传说就是传说,在龙宫宴里是夸张的说,仿佛亲见,可具体在哪里见得,就不仔细了。 要夺人气运机缘,又岂是这样方便? 芊芊神色平静下来,静静水流声中,她只注视着愁眉不展的叶青,心中有一种倾尽所有,来安慰鼓励他的冲动。 她的脸色微微红晕,清清的眼眸亮起。 “芊芊……只是小小丫鬟,不懂这些奥妙,只是……芊芊会改变自己!”晕红染上她白玉耳根,声音忽泄气一样低下去,几不可闻:“只要公子还需要芊芊,芊芊就会努力!” 叶青怔怔,第一次用认真目光打量这十六岁的少女。 丫鬟生存之道,在渺小中自有道理,穿越者立在天穹云端的视角,何曾会留意到这些默默的奉献? 叶青自省余苦笑,说着:“却让芊芊给上了一课。” 芊芊急急说:“公子,芊芊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 “不,我是认真的感谢,三人行,必有我师,圣人至诚之言。”叶青将她搂在怀里:“芊芊你可是我叶青的人,不要小瞧了自己!” 芊芊心中一甜,伏在怀里,在瘦削稳定、温暖的怀抱中,只觉心中的急迫,忽和缓下去。 却听得叶青在继续说:“我叶青眼下还只是个童生,本来动摇不了谁,真正能改变的只有自己……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太平湖面积上万平方公里,接壤五个郡县,上百个地点,龙君在哪里出没,根本算不出,但依着前世,还可锁定一处。 “余下,就是碰运气了。” “不,不能算是运气,我有华章三千,还有来自地球的篇章,只要能传播出去,龙君岂有不识之理?” “以人求见,难以登天,以文求见,想必机率就大增了吧!” 可这话一落,铜杯里还有的一层金黄气运就消失不见,芊芊看不见,但叶青却能看见,不免有些心疼,却知道这种涉及到上层行踪的影响,这在任何世界都是一种禁忌。 就算是利用华章来寻求这一线相遇之机,消耗也很大,但相对于背后巨大利益来说,这已是最节省的办法了。 “芊芊!”心意已定,叶青就唤着。 “恩。” “芊芊还晕不?上岸后可要好好休息……呃,别让晕船弄的饭菜都吃不下,这附近可是有很多美食!” “公子,你笑的好诡计的样子……” “……”叶青不由无语。 再过了半个时辰,客船抵达太平县,一眼望去,连绵上万户人家,南北货船往来,千百小桥点缀其中,真是好一处小桥流水人家! “靠岸下锚,即可上岸,诸位客官一路顺风——”船主一声拖长吆喝,诸多士子商人都纷纷上岸,叶青带着芊芊,随着人群上岸。 “我们在这里逛逛,这里虽是乡,却是商贸重镇,物流繁华,连绵大街横跨十里……啊,真是对不起芊芊,说起来我还没带你逛过街呢。” “好啊。”芊芊回答,掩不住眸中欢悦,包裹里一百两盘缠,也是芊芊回答干脆的原因。 随着家中境况改善,在她自己尚未察觉时,她本身命格就潜移默化,渐渐显露出气度来。 叶青一笑,拉着她的手,进入熙攘人流,在这繁华之所的街巷间穿行。 其间随意而闲行,芊芊神情愉悦,欢声笑语,叶青注视着她绽放光彩,却甘之如饴。 近得了黄昏时,叶青看时,见前面一座酒楼,正靠着湖,五层高,很是壮观,后面又有着厢房,酒楼黑匾上端正写着“临湖楼”三个字。 叶青不禁笑着:“好字!” 虽说是字,实际上就是心里大喜,这楼找到半天,却是找到了。 芊芊进了去,就见楼下热闹不堪,皱了皱眉,而这时,一个伙计迎接上来,叶青见了就笑着:“给我在后院开了干净的厢房,我在这里住几天,再引着我上去上面去座!” 说着,就自怀里取出一个银元宝丢了去,迎接的伙计一怔,仔细一看,是五两的正官银,细白银子,九八足色,顿时满脸堆笑,打躬:“多谢公子,后院还有一间雅房,我等会就去安排,三楼还有雅座,小人引着您进去。” 三人上楼来,见屏风相隔,屏风和墙上都有着诗句,水平不一样,但都在水准线之上,心里就有了悟。 随手点了四个菜,就一起入座,叶青就若有所思,远远望去,只见太平湖千里碧波,风景独秀,连饮了几杯,遂笑的说:“这就是太平湖了,遇到此景,对酒当歌,岂能无诗?” 说罢,举箸击杯,高声唱着: 东望太平山,龙祠半空出。 四面生白云,中峰倚红日。 !! 25.第25章 梦魇 这二句诗一出,整个雅座就静悄悄了,叶青也不以为意,继续吟诗! 岩峦行穹跨,峰嶂亦冥密。 颇闻列仙人,于此学飞术。 一朝向天海,万载空石室。 金灶生烟埃,玉潭秘清谧。 吟到这里,雅座顿时动容,就听有人吩咐:“来人!把这些屏风都撤掉,让我见识见识是哪位贤才!” 就听着有人应声,转眼之间,把屏风挪转到墙壁,顷刻间雅座打通,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只见着对面雅座上,是一个年轻人,二十五六岁左右,神情冷峻,似笑不笑的看了过来,刚要说话,就听着叶青继续吟着 地古遗草木,庭寒老芝术。 蹇予羡攀跻,因欲保闲逸。 观奇遍诸岳,兹岭不可匹。 结心寄青松,永悟客情毕。 这诗的意思是,远望太平湖侧的太平山,龙君的祠堂就在半空,白云徐徐,崖石高耸,郁郁葱葱。 传说中有许多仙人在此学习道术,飞升到天上和海中,几万年就这样一直空着,金丹的炉灶灰尘满布,水潭把神秘的面容掩盖。 天地悠悠,却只有草木生长,五岳我都游遍,没有那里可以与此山相媲美。 我来这里,和青松同心,了却凡心,悟到真理。 这诗自不是叶青所作,无非是修改了不伤大雅的几个字,以适应现在的环境,但是李白有诗仙美誉,所作都有道气,这一行诗连连而出,这年轻公子本来要说的话,顿时到喉咙,又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别的雅座的人,都回过来神,齐声赞着:“好,好诗呐!” 这时别的桌上,有个中年人站起身来:“好诗,看你服饰,已是童生,你年纪不大吧?是哪家子弟?” 这中年人虽穿着便衣,但神情威严,气度雍容,一说话,顿时就吸引众人注意力,大家都知道此人必是贵人。 叶青见了,就躬身行礼:“不敢,学生是平寿县叶族子弟叶青,这次参与童子试,侥幸得中,就到此游学,一时见景忘情,惊了众位大人,还请众位大人恕罪海涵。” “汝有如此才,何罪之有?”中年人摆了摆手,品味再三,吩咐说着:“汝此诗可题于纸,宣于墙,传以名矣!” “大人有命,岂敢不从?”这是给自己扬名的机会,叶青欣然答着,而掌柜这时已赶到,听了连忙吩咐:“还不快给这位公子上笔墨?” 其实雅座上就有,伙计连忙上去,铺纸磨墨。 见此情况,先前的青年公子就是不快,正要说话,却见着一个中年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这青年公子就心里一凛,没有说话。 再过片刻,就听着凑上去的众人欢呼:“好字,好字!” 掌柜更是大喜,说着:“叶公子能赐墨宝,著这好诗,您在本店的消费,都全部免了。” 说着,就吩咐人把纸镶了,贴到墙上去。 青年公子哼了一声,连食也不用了,就挥袖离去, 一行人回了一家大旅店,进了屋,这青年公子就问着:“寇先生,怎么了?区区一个童生,就能让我避让么?” 寇先生忙欠身说着:“公子,这叶童生是小事,那位却不是小人物了,我看的不差的话,却正是本县的县令,同进士出身!” “公子自是不惧,但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和此人起冲突呢?” “同进士!”青年公子瞥了一眼,皱起了眉,望着院外,良久才说着:“这次来,我是得了戴先生的指点,来求机缘,罢了,此事就这样算了。” 本来公子听了劝告,本因开心才是,可这寇先生听了这个“戴先生”,心里就不由生出几丝妒意,就说着:“公子也不能随意罢了,这小子是小事,不过他身边的丫鬟却不小。” “我有相面术,能看出此女是内媚之骨,还有旺夫旺主之相,公子要是得了她,想必日后科举也添了些助力——” 说到这里,寇先生突觉得自己说过了,咳嗽了下,住口不说。 这公子听了,眼一亮,却冷冰冰说着:“我知道了,这事先不说……你先去见见在本县的本家商社的何主事,就说本公子叫他出两万银子孝敬——本公子自有用处。” “给了钱,他可以报告族里,这我不管,但现在要是违了我的命——你带上护卫,直接把他杀了。” 寇先生听了,应着:“是!” “你照我的原话说,没有你的事,责任不会追究到你!”公子慢慢说着:“我不是奢侈无度的人,这十年我未必用掉了二万银子。” “但现在作大事,却不能吝啬钱,什么该用,什么不该用,上什么规矩,我都比你们清楚。” “还有,你别当我是猜忌小人,见不得别人佳才,要是以前,我结交还来不及呢,只是现在节骨眼上,多了这个善诗的人,总觉得有些不祥。”说到这里,青年公子有些皱眉,挥挥手:“你下去办事吧!” 寇先生听了,顿时汗透重衣,再也无话,只是站起身来,连连应着:“是!” 见着公子别没有话了,才慢慢退了出去。 这时,店老板带着几个伙计,亲自引着叶青,抵达了一间雅室,虽说是一间,实际上分内外二隔。 叶青歇了一会,随意半躺在被子,想着心里,心里是有点失望,刚才的中年人,并非是龙君,这能清楚分辨出来,这是一个官员。 虽闻名官员也有益于增长气运,但并不多,因为气运不是名声。 大凡名声也可转化成气运,但这有五十倍左右的兑换比,想想也知道,名声就是有人听说过,有人欣赏,但这些要转化成实质的支持,就不容易了,而只有实质的支持,才会有气运响应。 叶青想到这里,叹息一声,取出了桌上一卷书,这是一本《异相志》,翻读着,这书就是描写书生奇遇,鬼神相助,玉女自送上门等等故事,写的动人,在民间传播也大,深受喜爱,但这些就很少能转化成气运。 作者凭此,能解决温饱问题,就不错了,叶青随意翻看着,渐渐恍惚了。 叶青突觉自己在一处庭院,落叶满地,竹笋丛出,石桌石墩俱全,景色颇是清幽动人。 一个青布素裙的少女凭窗远眺,神情静谧。 叶青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看了上去,只见此女既陌生,又是熟悉。 这少女眉若横黛,目似秋波,容颜绝丽,荆钗布裙,而最吸引人的,却是弥漫在她身上一片满月一样的意境。 少女脚步轻移,只缓缓一步,就来到了叶青身前,“噗哧”一笑:“公子许久不见,就忘了芊芊了吗?” “是你,芊芊,你变化好大,我都不敢认了!”叶青苦笑一声,坦然说着。 芊芊不置可否,凝视着他:“公子,我不管怎么样变,都是你的人,许久不见,我们散会步吧,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散步了?” 说着,只是缓步徐行,姿态娴雅,让人只觉得这秋水伊人,是以冰雪为姿,满月为魂。 叶青心旷神怡,一时只想着把此刻延续到天长地久才可。 不过才行得几步,眼前就是一片迷雾,伊人就消失了,叶青大惊,喊着:“芊芊,芊芊,你去了哪里了?” 只是走了几步,就心生不祥,这处园林还是原来园林,但处处倾覆,乱石堆积,显是荒芜已久。 天空黯沉,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只是一片寂静,却生生令他感受到一种难以描述的失落。 跟随着一种预感,叶青直向一处奔了过去。 过了一个庭院,一眼,就看到了依着柱子的芊芊,她穿着白色衣裙,长长的青丝散披身上,侧卧不动。 一柄长剑握在芊芊手中,只是此时,只剩半段剑身,余已不见。 叶青不及细想,直奔而去,一把将她的身躯拉进了自己怀里。 这一瞬间,只觉得怀里一片冰凉,顿时心中一沉,连忙拨开芊芊脸上的青丝,那张蜕化的至丽至清的容颜,此刻还含着微笑,只是一片苍白。 有这一瞬间,叶青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芊芊的容颜原本不美,但自十六岁,就起了蜕化,渐渐天生丽质,笑嗔宜人,让陪伴的人时时如浴春风。 只是此刻,一切都只归于宁静。 叶青怔怔看着她,突然之间,一种难以描述的失落和痛苦涌了出来,带着最炽热的暴烈。 芊芊死了。 是谁,为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有着冥冥中的答案,这答案让他喘不过气来。 愤怒,仇恨,明悟,都一刹自心中喷薄而出,化出了红莲一样的火焰——是我还不够强,所以要让她为我牺牲吗? 那怎么样强,才足够呢? 在这大劫来临之前? “公子,公子……您怎么睡的魇着了……快醒醒!” 感觉到被一双手推着,叶青一个寒战,醒了过来,仔细一看,身还在旅店的床上,一本书跌落在不远处,清风透窗而入,芊芊正担心盯着自己,用着手推着自己呢! 回思梦境,宛然在目,叶青怔了片刻,渐渐回过神来,拉了拉芊芊,说着:“没事,就是魇着了。” 只是垂下的眸子,越发幽深。 !! 26.第26章 明悟 闻到了敲门,叶青一开,就见三个士子,不禁一笑,说着:“请进!” 房间不大,但多三个人还绰绰有余,一人细打量,见着现在布置得清雅,墙壁都新裱了桑皮纸。 “这是安敏兄,也是童生,安家的人!” “这是何茂兄,童生!”开言介绍的是尹子深,同是童生,却认识了些时日了,这时介绍的说:“这二位都闻了你的诗名,特来拜见。” “不敢不敢,安兄,何兄,都请坐。”叶青笑的说着,引到了桌上坐定,这时芊芊正收拾完,大大方方行礼:“各位公子稍候,我去催下茶!” 正说着,尹子深就笑着一指:“不必催了,茶来了,酒也来了,老板真是殷勤着呢!” 安敏转头看时,果见老板引着伙计,挑着食盒过来,又有伙计煮着茶过来,心里不由诧异。 何茂就笑着:“叶贤弟连作三诗,都是能轰传郡州的青诗,这楼蒙着这三诗,最近观赏就食的人多了,老板笑的嘴都合不拢,这是可以恩泽后代的,现在殷勤点,又算什么呢?” 说着老板就进来了,连忙行礼。 “罢了罢了!跟我行什么礼?”尹子深用扇柄子敲敲桌子:“我们读书人谈诗论道,最怕打搅,也罢,时间不早了,上菜吧!” 老板应了一声,说着:“快立冬了,上火锅正是时候。” 说着,伙计端出个火锅,里面炭火还在啪啪作响,汤水沸腾,里面浸着肉片、肚片,牛肉,香气四溢。 周围还有一盆羊肉、鱼片、还有着鸡、鹅、鸭、牛,就叫八鲜锅。 众人用调羹匙品了品,果是鲜美,老板就笑着退下了,尹子深见着退下,就揖手说着:“好鲜,正好配得青诗!” 遂吟咏着。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太平山。 又吟哦着: 朝辞上陵彩云间,千里尽江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尽,轻舟已过万重山。 尹子深言语清脆,有金石之音,众人都听得心旷神怡,何茂把杯一举,说着:“果是好诗,每首都价值百金,此楼老板免了饮食,正是赚大了。” 安敏喝了一杯,也起了些酒意,笑着:“叶贤弟十五岁就中童生,又有此诗才,现在已经闻名太平县了,假以时日,满郡都闻名啊!想想我自己,只想寻个地缝钻啊!” 这口气说的诚恳,众人听着都笑。 一群人就继续用酒,渐渐忘了形骸,相互谈笑,尹子深就说着:“以叶贤弟的贤才,只怕再有三年,就能在郡试里中得位业了。” 叶青笑着:“不敢,不敢!” 就又听着何茂说着:“别听他胡说,叶贤弟,你写的诗真的很不错,但诗不能当科举,我看你还是认真研读三经五典才是正途。” 这就交浅言深了,叶青感激看了看这位初次谋面的年长童生,想了想,说:“贤兄厚爱了,您这话是至诚之言,我怎么敢不听呢?” “来,我们喝酒,希望数年后,我们能换个身份,一起和今天一样。” 这一餐用到下午,三人才醉着离去,而叶青却没有事,只是出了一身冷汗,开窗望着远去,只是怔怔看着,脸上浮着沉郁。 随着日子过去,叶青变得心不在焉,时不时陷入苦思。 叶青自身沉湎不觉,芊芊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不知怎么样劝说,她只是一个小小丫鬟,近来虽得主人亲切,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于是在相异心思中,时光一日一日流逝,不知不觉又过了十日,离八月只剩下一天了。 叶青并不确定,龙君宴具体是在哪一天,但既是中秋,想必八月前就应该下帖并且确定了。 这夜梦醒再起,叶青没有心思穿衣,就到了窗前。 这时还是半夜,天穹一片灰暗,下起雨来,浙浙沥沥,时密时疏,不是风声就是雨声,已连着下几天,都还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对着这湖上水雾,叶青心中起了诸多念头,自梦见了那个风华绝代的芊芊,又梦见芊芊被杀的场景,这些思考就一阵连着一阵。 正在叶青苦思时,却听见了后面声音:“公子……” 回首,就是一惊,只见芊芊披着衣衫,隐隐可以看见洁白肌肤,双臂环了上来,自身后轻轻抱着他,暗暗的幽香浮动。 背上是细腻贴触,隔着白玉一样清凉柔软高耸,两人的心跳紧紧贴在一起,芊芊呼吸不稳,身子微微颤抖,却有着认真:“我一定能行……” 身体的触动,情感的触动,叶青不由心中一暖,杂乱心绪平静下来:“没事,我只是做了个恶梦,就是这几天……” 叶青声音一顿,自地球穿越过来,这两世都是困境重重,而就算怀着忧惧之心,却何曾做过这样的恶梦? 这一刻惊醒,心中就是闪电,生出一种明悟。 气运较量,本质上是气机对人心的影响,尤其不对称的层次,就会产生种种迷雾,不知有多少杰出之士,算计谋定,却倒在了所谓“命运的迷雾”中,或许离着曙光不过咫尺之遥。 就地球华夏历史而言,所谓超出英杰之上的英雄,多是在眼界上,还有对气机干扰的抵抗能力。 大凡最杰出的政治家,无论所行好坏,都以超凡坚定将自己道路推行到底,纵有着起起伏伏、风波诡秘,而不改易其志。 只有想着争取的人,才会受得重重刁难,而不做事的人虽无此虑,只能顺波逐流,临到灾难时就是伸头缩头都一刀…… 自己穿越而来,前世虽做事,却没有这样拼命争夺过气运,更不要说现在的差距了。 现在自己区区一个童生,点滴泉眼的气运都没有,却妄想着影响着八百里太平湖之主,这简直是想逆天,难怪受此反噬! 此念一生,叶青顿时明了,再看这窗外,水雾茫茫,心中就暗叹:“这雨水蒙蒙,就已经是预兆,自己却还不知。” 龙君临岸,就算控制的极妙,还是会引起风雨。 见着叶青平静了下来,芊芊不再说话,静静伏在他怀里,风声,雨声,一切都显得宁静安详。 过了许久,芊芊动了一下,叶青看去,见她睁着眼睛,有些奇怪表情,问:“怎么了?” 芊芊摇了摇头,说着:“不是,我刚才这一会,居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见叶青等她下文,芊芊笑着:“我梦见了……就不告诉你!” 叶青笑:“我也做了一个梦,我告诉你,你也告诉我吧,我们交换,怎么样?” 芊芊就要答应,突回忆起了什么,小脸一红,说着:“才不,我才不说!” 叶青不由失笑,抱起了她,把她放到外床上:“睡吧,别多想了,你这些天也累了,我还要等会,想想事。” 芊芊应了一声,看着他温柔的目光,感觉心里心中特别宁静,于是闭上了眼,感觉他远去,渐渐,她心里坚定,喃喃的说着:“公子,你这样对我,就算是和梦里一样,芊芊也不后悔了。” 叶青这时却没有听见这句,徐步到了窗前,再次凝看着自己的气运。 这些日子来,白气已经弥漫成一片,渐渐成形,里面有一些是这些日子,自己作得青诗,又结交士子而获得。 但这些,离秀才的位格,还远远不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酒楼 天色晦暗,一人进来,伙计眯着眼才看清,见是一个中年人,穿着青衣,脸上都仿佛带着青色,瞳仁闪着幽幽的光,显的有些怪异。 不过来者是客,就连忙笑着:“客官请进,请问是要用饭,还是住店?” “用饭!”这中年人说着,就随手丢了块元宝,这比上次叶青给的还重,有十两,并且当时是包括住宿费和用餐费在内,而这人口气更大:“有什么好菜尽管上来,多余的都赏你!” 伙计听了,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说着:“谢老爷赏!请上楼上!” 说着上楼来,这时夜相对深,已没有客人了,但伙计还是一一点灯,把整个三楼点的明亮,才躬身说:“老爷,先坐,菜立刻就上,现在人少,小人再把唱曲的给你喊上来。” 这世界物价稳定,就算奢侈,一席也不过二三两银,这十两银子虽是赏着伙计,但伙计除非立刻跑路,不然拿不到这样多,可就算这样,也至少有一两收入,由不得他不殷勤。 当下,就立刻通知老板,通知厨房,片刻,老板亲自端着菜,笑着进过来。 只见这时,这中年人却专心看着屏风和墙壁上的诗文,见着老板过来,指了指,问着:“这是谁的诗作?” “哎,是叶公子之作,现在就住在本店,这真是天上星宿下凡啊,年十五,就中了童生,还一口气写了这三篇诗,据士子老爷们说,都是青诗!”一面说,老板一面摆菜:“我不懂啥叫青诗,但托他的福,我的生意好多了。” “叶公子?叶青?你说他住在本店,有意思!”中年人笑了笑,若有所思。 !! 27.第27章 黄龙楼 八月一日 叶青起床后,就呆立着望着门外太平湖,过了会,深深吐了一口气,说着:“芊芊,我今天出去走走,你就呆在家里就是了。” “公子,等会!”芊芊连忙赶过来,取了两个小元宝,又自怀里取出金杯,一并放入叶青襟内贴身藏好,认真嘱咐道:“少爷,路上莫要走过于偏僻之地,也莫要留恋烟花之地。” 少女说完,还理顺了衣衫:“早去早回。” 叶青咳一声:“不带你,是因着别的原因,你自己没有发觉,你这些日子变得……前天不是买过一枚梳妆银镜么?你一会自己瞧瞧。” 嘎吱——木门被严密合上,脚步声远去。 芊芊怔了片刻,满是雾水,反锁了门,进得了内房,翻出了一块银镜,立在了梳妆台上,取代了店里原有的铜镜。 镜面中,容颜乍看上去,和往昔无异,勉强算得清丽,和少爷故事中丑小鸭一样的存在。 想着是少爷吩咐,芊芊认真分辨,渐渐,发觉小脸依稚气,眉目却多了一丝神韵,身子还是单薄,因少许发育变得匀称。 镜中少女,疑惑变成认真,认真凝出沉静,沉静又自眉目渗入身子,渐渐就有一种水一样的感觉。 芊芊不知气韵这一词,却想起她过去瞧着夫人,就是这样感觉,说不清是哪里美,只知道很美。 少爷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镜中少女顿时晕红,沉静无存,眼看就要打回丑小鸭原型。 一时不知是想保护,还是想逃避,芊芊“唰”将银镜一收,匆匆塞回行囊中。 做完这些,她钻进被窝里,手捂小脸,发烫还在不可避免扩大,蔓延到耳根,脖颈,乃至浑身。 欣喜与羞恼在心中交替,十六岁的少女念着:“芊芊你真不要脸,真不要脸,坏女人……” 叶青不知自己错过了有趣一幕,只在街上闲逛。 明悟过,叶青就本着“尽人事,听天命”态度,决定这里待下去,同时作最好和最坏打算,直到遇见龙君,或抵达中秋十五打道回府。 不再前些日矛盾态度,认真选择士子来往多地段,甚至一些青楼楚馆,这是出于对龙君最喜文人的分析,自概率入手。 但直到日暮,还是一无所获! 眼见夕阳落山,叶青虽不气馁,但还是返回了酒楼。 此时正到了了饭点,一楼二楼都坐满了人,叶青回来时,伙计就认识,殷勤着引着上了三楼。 叶青给自己和芊芊都点了菜,芊芊的自是送到房里去,正想用着,就听着伙计又上前:“公子,今天要不要上些酒罢?” 叶青才十五岁,很少用酒,这时却心血来潮,问着:“有什么酒?” “本楼最有名是黄龙酒,原本不叫这名,相传古魏朝,有一个真人常来此,日夜观看太平湖涨落,每每喝的就是这酒。” “后来真人乘龙入湖,证道升仙,酒被本地人叫做黄龙酒,历经三千年,此酒之方流传至今。” 叶青听得入神,颌首:“故事不错,给我来一壶。” 听到上一壶,伙计有点迟疑,望了望掌柜,见着点头了才准备去拿。 在这时,对面桌上的人一笑,是个士子,举杯对叶青致敬,笑着:“这传说里哪是真人,就是本湖龙君,俗人不知罢了,至于这黄龙酒,这八百里太平湖因龙而灵,沿湖酒店哪一家不附会?” “这位想必也去过附近几家名楼,别说黄龙酒,就是龙君酒、湖宴酒都有,我一一点遍过,却也没有特殊,想来不过是伪品罢了!” 才准备拿酒的伙计,听了黑了脸,不服说着:“这位客官是读书人,可以去翻翻县志,谁人不知黄龙楼千载传承,两次毁于战火,但原址就在这里,怎么是招摇附会?” 听到这里,一个老者慢条斯理说着:“这话有道理,老朽在此住了四十年,那时杜明府还刚刚主政,太平县没有现在繁华,城东高八层的太平楼,湖心岛临水筑的君山楼,却也不曾建得。” “不错,公子外来不知,此楼虽不算很华丽,可是的确算是正宗,真正临着原址而建!” 睢着士子有些窘迫,伙计心满意足,却没有逼迫客人的道理,于是去拿酒,并且招呼别人,化得了尴尬。 待得到酒上来,叶青举杯回敬对面士子,却不被理会,顿时微微一笑,就自斟自饮起来。 才饮了一口,就听见一个沉稳声音:“伙计,照旧。” “一坛黄龙酒,四色小菜,特色点心,贾先生,掌柜特意给您留了临湖的古魏字号厢……” 叶青一惊,只见秋风飒飒,映着云霞,青气沉静弥漫,隐隐的水流声自面前滑过,宏大而幽静。 叶青一颤,再回神看去,不过是穿着青衣,样貌平凡的中年人,一点都没有任何异相。 心中瞬间转过千百念,问着:“伙计,这酒多少钱?” “叶公子,我店向来实诚,黄龙酒取三年之酿,价值三两雪花纹银一壶,不过老板吩咐了,您用酒用菜住店,无需花费。” 叶青吃了一惊,说着:“虽说老板慷慨,但一壶三两雪花纹银,实在太破费了,连着这菜怕要五两罢?” 伙计应着是,又说着:“老板说了,您著了三诗,使我楼蓬荜生辉,这点开销还是能供养。” 叶青连忙辞退,要取出银子:“平时住宿还罢了,这却使不得。” 正推辞时,贾姓中年人看了看叶青两眼,却笑着:“哦,是三诗的作者?罢了,四面粉墙,只有三面,要是再作一诗,填得圆满,我出这价。” 而周围的人,顿时“轰”着响应,都言说:“这位先生说的极是,再出一诗,这酒宴我们包了。” 叶青想了想,起身一礼,说着:“罢了,那容我想想!” 说着,就在三楼雅座间踱着步,又望着楼外。 湖面上白帆点点,碧水烟波浩荡,时值日暮,夕阳照着沙洲,一行白鹭悠悠而起,与晚霞齐飞。 这景色触动着心境,使叶青的思路清晰,几首名篇呈列眼前。 选哪一首呢? 真叫人为难。 “兄台就是叶青,现在可是思路匮乏?不妨饮上几杯以增文气?”这时,原本士子哪来的敌意,明助实贬,持着酒杯奉上。 “哈哈,多谢兄台良言。”叶青当真接过,一口饮下黄龙酒,意气风发,对着掌柜喊着:“笔来!” 掌柜连忙吩咐伙计取过笔墨纸砚。 叶青定了定,就此磨墨,执笔,笔走龙蛇。 众人见了有趣,都围上来。 此地文风鼎盛,不见人人都会作诗,却会吟得两首,辨得好坏。 后面来迟却只能掂着脚尖,再后面只能在人群外面嚷嚷着:“念出来听听!我们也品评一二。” 人群中,刚才士子大声念出来了:“昔人已乘黄龙去!” 这一句附和了此楼历史,论文气只算平常,第二句转眼传了出来:“此地空余黄龙楼。” 有人就皱眉,中年人神情不置可否,细细听着。 让人惊讶的是,朗读的士子一时沉默下来。 外面连连催促,人群中才有人代读,却是两句整联了:“黄龙一去不复返,碧水千载空悠悠。” 这时已有些人听出意境,知道士子为何沉默,纷纷小声说着:“到这里,这诗也算得不错了!” 人群中就有人提醒:“嘘,还在写呢,还没写完。” 下面又被大声传了出来:“晴川历历河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掌柜心中喜不自胜,却提出疑惑:“河阳是大河北岸,鹦鹉洲是何处?” 随即被人笑着:“前面沙洲本无名字,飞鸟时有出没,不乏鹦鹉,想必就是顺手取了此名……此诗一出,这就是鹦鹉洲了。” 有一个沉稳声音悠然说着:“昔日大魏,有名臣黄香在此担任太守,在此绿洲上大宴宾客,有人献上鹦鹉,故称鹦鹉洲,后沙洲被湖水所没,三百年前又现出水面,故名湮没历史,不想这位还记得。” 众人看上去,正是这贾先生,想着:“这位想来也是博学之士。” 众人心中所想各异,却无人再出一声,皆凝神听着传诗声:“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湖上使人愁。” 一片静寂,墨迹纸幅传了出来,字体婉转龙蛇,大有纸上生烟云之意。 在叶青自己眼中,这诗冒出丝丝纯白,渐而转红,既而转黄,最后定格在一片淡青中。 中年人怔怔望着这诗,此诗文气就足以动容,再结合诗意对昔年往事的追溯,更勾起了他的悠思,不由问着:“此诗何名?” 叶青随手添上,口中说着:“就叫黄龙楼。” 这时老板大喜,这就是镇楼之宝,有此诗在,就算自己不是正统的黄龙楼,现在也是了,当下不停躬身道谢:“叶公子大诗才,以后本楼就改叫黄龙楼,这酒钱自是休提,也无需贾先生代付,还请上坐,由小店略备薄酒。” 说到这里,还大声说着:“只要本店没有倒闭,叶公子前来,一概免费!” 众人都是大赞,说着:“合该如此!” 叶青只是笑而不语,对着中年人深深一躬:“在下谢过贾先生相助之义。” 中年人自慨然叹息中回过神来,意味深长注视着他,淡淡说着:“小友真是有心了!” !! 28.第28章 请贴 叶青一怔,心里凛然,中年人怕是看出了自己刻意相遇的意思。 中年人正微笑望着他:“小友何故来此,可否一言?” 这话说的和颜悦色,但隐隐的水流声扑面而来,宏大而幽静,里面流露的威严和冷峻,实是深不可测,怀中金杯已冷如凡铁,体内川林笔记都蛰伏不动,一时间直让人股栗变色。 这种警示下,叶青不敢说谎,坦诚说着:“学生本是族中支脉,困顿潦倒,侥幸中了童生,却知前途渺茫,却是不甘,偶在北邙一山庙里得了神启,迤逦来到此湖,寻一线机会,非是有意冲撞先生。” 全是实言,可种种次序颠倒,形成不同于事实的暗示。 “北邙……”中年人青袖一展,一股灵气在叶青身周萦绕一圈。 环形淡青灵气,在虚空中穿透了叶青,叶青身上显出一圈淡淡的白光,又在金杯上激起一丝金焰,只穿透川林笔记虚影,旋即回转不见。 叶青面色不改,心中纯净。 “原来是故人遗泽!”中年人扫了眼叶青怀中金杯位置,却也信了,举杯就饮:“可惜鬼门封锁七十二冥道,阴阳往来交互不易……我观小友气运,非富非贵,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功名,却是埋没了这诗才。” 叶青笑了笑,总不能说自己是站在有别于此的宏大文明肩膀上,可有些话是应景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小友所言甚是,人生天地间,自要尽力向前,别看你眼前困顿,或三年后,家产万贯,妻妾盈房也是可能。”中年人缓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 叶青瞧着中年人神色,有神灵经验在前,就知这话不能乱接,当下说着:“富贵妻妾是我所愿,可是千金散尽复还来……这些并不是学生的大愿。”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复还来!”中年人举杯一呷,沉吟片刻,良久才叹息:“是我小瞧英才了……敢问姓名?” “学生叶青见过先生!”叶青举杯敬酒,坦然说着:“学生还只是童生,却想着中秀才、举人,甚至二榜进士,以求大道,先生会不会觉得学生妄言了?” 中年人一怔,盯着叶青看了片刻,只见叶青虽躯体单薄,但神采奕奕,从容沉稳,说起大道时,语词铮铮,只喃喃说着:“大道!” 昔年追寻历历在目,最后越行越是孤独,多少同伴知己一一落下,不能说不追念,只能说是无悔。 幽幽无人,静听宏大云水节律,敢说是并行而无逾越,却不敢妄言得了大道。 少年意气总是高远,中年人有些伤感,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笑着说:“说起这黄龙酒,饮的越慢越容易醉,饮的越急反而越不易醉,醉有醉的味道,不醉有不醉的味道,这里面还有段故事,昔大魏李将军临危出征,以军中上下禁酒而拒陛辞之酒……” 中年人说到这里一顿,有着追忆之色,转身又叫了一坛黄龙酒。 “后得凯旋,禁中遂令诸民献不醉之酒,此何其难也?就有个道士取了巧思,借太平湖水涨落之理,作得此无名之酒……” 两人只是喝酒,一句句闲聊,自太平湖旧事,谈到河水两岸,再到北邶风光。 叶青欣然倾听,不时置上片语,简洁实在。 夕阳早已落山,夜幕中星星点点,二楼厢内也掌了明灯。 “时辰不早了,我观小友腰间配饰搭配,是作速归之意,看来是有女眷等候,还是早些归去,莫要负了佳人,人生漫漫,纵有壮志,独行也难免寂寞啊……”中年人哈哈笑着,颇有些开颜,此时已半醉,临去却又旋踵,袖下示出了一物。 明灯下,正是一张淡青色请帖,非金非木非纸,在灯下幽幽暗华。 “这是一陋宴,八月初八前去太平湖六梅口,临湖自有船接应,小友去否?” “去!” 叶青一凛,接过请帖,就听这中年人下了楼,大笑出门而去。 笑声临湖甫歇,叶青紧跟着出来,隔着熙攘人群,就见月下碧波涌起,化作堆雪层叠大浪,冲在了岸缇上,就不见了那淡青人影。 只有金杯一热,伴着隐隐水流声,有庞然大物自湖畔滑过,宏大而幽静。 撞击的水雾飞溅扑面,暗含着凛冽灵气,如冰如酿。 叶青一个激灵,站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回想起前世信息,每年入秋,龙君必上岸,最喜文人,要想短时间内借得气数,只有以此! 想着,就吐了口气:“果是太平龙君,还是叫我给抓住这次机会了。” 瞧着街市华灯亮起,叶青见时间不早,赶紧回了离着不远的雅房,到了门口敲过:“是我。” 吱呀——门开,微黄灯光下,简单酒菜变凉了尚未动过,芊芊立着,小脸有着遮不住的期待。 “呃,我不小心误入烟花,可能是错过了……”叶青神情遗憾,正好配合了满身酒气。 芊芊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想着刚才门口急迫脚步声:“公子你又来!哼哼,以芊芊听不出……哎呀——” 叶青一把抱起这聪敏的少女,踹上门,扛着她在屋内旋转两圈,笑着:“终还是被我抓住机会了,芊芊你可知道这有多难得……” 芊芊小脸通红,一颗心砰砰急跳,带着羞恼、喜悦,还有疑惑:“公子?” 却听得笑声转凉,叶青大喜之后,不知怎么,一股悲凉借着酒意就冲上了心扉,这悲凉说不出是来自何方,就是这样纠缠不放,压抑不住。 一张淡青色请帖“啪”的自袖中掉落在床上,芊芊翻身下来,坐在床看了眼这淡青色请帖,也不多问,张开怀抱搂着叶青。 昏黄油灯下,叶青收了笑泪,躺着看上去,眸子幽黑。 其实中年人并未走远,在离这里不过是三百米,一处隔近的院子中,中年人突着出现。 “主人回来了!”院中涌出了一群少女,个个妙曼云环、步摇叮当,簇拥下登堂入座。 一时间,就轻歌曼舞,中年人却视之平常,沉思片刻,不知自何处取出了一个画卷,徐徐展开,这画卷正图却是一个灰衣道士,背负宝剑,执杯而饮。 凝看了片刻,又叹息着放下。 就在这时,有人报着:“石阁内来了,求见主上呢!” 中年人就放下杯,笑着:“石阁内也来了?请进来吧!” 就听脚步声,进来是一个三十左右人,穿着官服,却和现在大蔡官服有些不一样,此官一出现,众人立刻肃穆雅静下来。 “请坐,事情都办完了?”中年人就摆了摆手,说着。 石阁内应着一声,说着:“是,宴席我已经清点过,请贴也一一发了……主上,听说您亲自发了一个贴?” “是,一个叫叶青的童生。”中年人漫不经心的说着。 “主上决断,臣本不敢质疑,只是这原本不在名单内,而且此子所作所为,很是刻意,想必主上也能看出……此宴事关气数,多出了这个变数……” “这你就不用多管了,我自有主张……哼,什么气数,不过是见我守着这太平湖,潜龙深藏,气运哗哗的向我这里流,有些眼红,所以才假借着这宴,分些我的气运。” “本来我也不介意,这文宴本就是我喜欢的,分些气运过去也是杯水车薪,无损元气,不过搏得一乐。” “只是既要我出气运,又要指定人选,这手就伸的太长了些,你说是不是?”说到这句,还有着森然的意味。 这石阁内听得不由变色,深深一躬,答着:“是,臣遵命!只是这样一来,影响有些人既定的命数,这会不会给主上带来麻烦?” 中年人用手敲了敲桌子一下,笑着:“你是前魏名臣,和我有缘,故到了我的宫里任职,一转眼就是上千年了。” “你忠于职司,这些年也进步不少,只是太守君臣名分,却不是修道之才,所以才看的不明白。” “这叶青刻意寻我,他现在气运单薄,所图是何,我是一看就知。不管是他怎么知道,怎么寻来,既来了,就有他的一线机会在里面。” “我只要守着我的道,既是以文寻士,以文会宴,只要这叶青真的能够文压全席,这气运给他又如何?” “至于命数,更不必考虑,这大道泱泱,却和这太平湖一样,有岸有堤有水道,来束缚这水,但却不能连着一滴水一点浪都指定了。” “要是这样指定,不但要花费千万倍的力量,还要受到这太平湖的反噬,就算是我是这太平湖之主也不例外,除非我不需要它了,所以大势不改,小势随意——这你明白了不?” 这石阁内听着凛然,仔细一想觉得战栗,说着:“臣浅薄,谢主上训诲!” 中年人摆了摆手,露出一丝冷笑:“不过,机会我给了,可这叶青,要夺了既得命数,这反噬,却也是他应受得,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 29.第29章 滚出去 入夜了 寇先生吹熄了油灯,卧在床上。 秋风拂入室内,寇先生睁着眼,心里思潮翻滚。 自己自少读书,少时也曾有过梦想,就是中得童生、秀才、举人,但在残酷的现实下,这些梦想都灰灰了。 经过反复思考,靠着相人之术,投奔了俞府,俞府是郡里郡望之家,屡次出过举人,同进士,至于童生秀才云集。 大管家郑程说过这样话:“俞府奇人异士甚多,或有武力,或有才智,你这点伎俩上不了台面,戴先生远你十倍,汝唯有本分实在,才能受人敬重。” 想到这里,难以入眠,躺了片刻,终还是起了床。 又点了油灯,灯焰幽幽发着光,寇先生眯着眼盯着一张纸条,却正是叶青的资料,仔细看了遍,盯着“出门,奴阻之,立杀,长扬而去”反复看了几遍,叹着:“此子或是公子大患,惜公子尚未有决心除之。” 作久居下人的人,才清楚里面隐含的难度,一个区区破落少年,敢悍然杀人,这胆气实在很是可怕。 可俞公子却不以为意,这并不是俞公子没有看见,只是对于俞公子这种人来说,杀个奴婢就和杀只鸡没有区别,故就无法体会当时叶青的困境和胆气。 当然寇先生也是清楚,杀一位童生,就是**裸冒犯朝廷,冒犯天规,公子自不能这样随意。 思略了片刻,一阵凉风袭来,不由打了个冷噤,就听到隐隐的滚雷声,渐渐,神色坚定:“罢了,公子不以为意,我为公子门客,却要为公子绸缪。” 想到这里,就起了床,穿了衣,吩咐:“来人!” “在!”二个甲士应声而起。 “出门在外,不可穿甲,卸了甲随我出去。” “是!”二人都是身材魁梧,杀气凛然,应命去了甲,却带着长刀。 寇先生暗想:“我之权限,只能带二个府内甲兵,但对付一个童生,却也绰绰有余了。” “不能杀得此人,也要索得那个侍女,那侍女内有媚骨,却秉有气运,对公子大是有利。” “而且折辱得此子,就可折了此子的心气,到时诗会中自是受到压制。” 想定了,见着外面小雨,拿了油伞,出门而去,这雨不大,凉丝丝,这人就散着步缓缓行进,片刻就到了酒楼。 “哎呀,这位客官,您是用饭,还是住店?”这时蜡烛照的酒店十分明亮,下面就有七八位客人,有的吃饭,有的吃酒闲谈。 “叶公子在不?”寇先生问着。 伙计一听,说着:“在,您也是见叶公子的?可是现在夜深了,公子或已经睡下去了。” “时日还早,想必还没有睡下,引见下又何妨呢?”说着,这寇先生就自怀里取出一块碎银丢了去。 这伙计伸手接过,他干了伙计多年,眼自是能看货,接过一看一掂,就是一块细深银子,怕是有一两重,顿时满脸堆笑,打躬说着:“谢客官赏!” 说着,就在前面引着,向里面去了。 此刻才入夜,楼上还有客人,细竹声响彻,一行人就沿着走廊,向一间雅房而去,脚步细碎,与风雨相合。 这时,叶青正站着想着事,眼见黑沉沉乌云,雨点噼啪而下,一阵风扫过,当下向椅上一坐,静静沉思。 来此时,叶青对叶家借口是“处暑时节,为着秀才县试,去湖边避暑热,放松文思”。 十多日游玩,实暗陷于气机交锋,幸有芊芊善加调解,真遇了龙君,亲见深不可测,却揭破诸多困扰,心中反而纯净。 现在看了一眼内室,隐隐有着娇颜在睡,思绪慢慢反散,在湖天之际扩展,至无垠无限。 黄龙楼之遇,叶青自忖还算不错,可几日后登上龙殿,怕不只是一篇诗文的考较,又不是朝廷取士,可不会用镇运法器做出表面公平。 传言当日太平龙君宴上,文士济济,言辞往来,明枪暗箭,一轮轮交锋必是全面的抗衡,自文气、才华、见识,到品貌、器量、气运,最后为龙君嘉许士子也才具无愧,日后中得第三榜榜首,是“同进士”,差一点就可入得第二榜。 第二榜就是正牌进士了,同列者不过三十人,可都是大蔡朝二千里幅员汇聚出的英才。 “我虽无惧于才华见识,又凭什么肯定,能在这全面抗衡中压下这等程度的英才,进而独占鳌头呢?” 叶青思绪一起,围着这核心问题,渐渐坐卧行止间都在细细揣摩,耐心抽丝剥茧,以获先机。 一声敲门声惊醒了叶青,不由一皱眉:“谁?” “叶公子,有客人求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叶青起身,拉了下布帘,顿时把内室关上了。 这才去开门,才把门拉开一条缝,就有人一推,门开了,一阵急雨顿时扫了进来,让这时叶青打了个寒颤。 眼前总有三人,一个仿佛见过一面,三十岁上下,撑着伞,还有一个是伙计,叶青目光扫过后面二个,顿时就是一凛。 “原来是客人,请进!”叶青笑着,却对伙计说着:“有客来访,岂能无酒,这样吧,你回去喊一桌酒席,就说是我要着……” 说罢一笑,侧过身来让人进去了,寇先生就一笑,说着:“夜了,那能让叶公子破费……” “来者就是客,不能不款待!”叶青微笑说着:“还有,多取些蜡烛来,夜暗的不好说话。” 寇先生被他噎得一怔,但这时阻挡也不是合适,就缓声说着:“那就恭谨不如从声了……” 这时,苍穹上黑云越浓,不时传来沉沉雷声,四人进去后,寇先生和叶青就坐着,后面二人一左一右侍立。 寇先生看了一眼叶青,见一脸漫不经心,有点失望,笑着:“久仰你的大名了,夜里想着睡不着,特来拜访,还请海涵。” 叶青笑着说着:“不敢,我只是小小童生,而且这诗词也不是科举正道,不过是文场游戏罢了。” 说着,就颂吟:“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叶青咏叹,寇先生顿时一惊,听痴了,这诗句句落在心里。 多少文人不能中得科举,于是就只得把大道文章,变成了娱乐青楼的学问,当真是赢得青楼薄幸名! 转眼才醒过,不胜慨叹,说:“——真好,只是颓唐了些,不过公子是童生,的确不能搅和这些。” 说着就看着叶青:“我家公子在酒楼听过公子的诗,觉得非常好,只是又很可惜,现在圣明天子在位,政治清明,公子还是认真读得三经五典才是。” 说着,笑容可掬,一声吩咐,就有着一人提着一个包裹,摆到了桌上,里面尽是雪白的纹银。 “这是我家公子赠银,赞助公子读书!” “多承你家公子的厚意!”叶青带着微笑:“我才年十五,这次来是放松文思,不想就承蒙您家公子教诲了。” “不过我虽不富贵,但家食无忧,又无亲无故……当不得这赠银,先生前来,必有着它意,先生可以直说。” “……”寇先生一怔,接着一笑:“叶公子不要误会,这的确是我家公子一片好意,诗词风流,只是小道,三经五典才是大道,我家公子爱才如命,不忍叶公子沉沦,才特意派我来赠银。” “只是的确有件小事,我家公子前来此处,家族随身侍女却是未带,我前来,想请叶公子割爱,转让丫鬟就是。”寇先生说到这里,一笑说着:“这在世家本是小事,想必公子不会不舍得。” 原来是想要芊芊,叶青顿时大怒,立刻变了颜色,冷森森说着:“原本深夜前来,有些奇怪,不想果是恶客,芊芊是我心爱,你我话不投机,不相为谋,夜了,请回吧!” 说着,就站起身,把手一辞,就要拒客。 寇先生见过的人事多了,知道许多时候,挟着威慑,就算提出非份的要求,对方也很难直接拒绝,到时再威逼几句就是,不想想不到突然之间,这少年就翻脸,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词,只是说着:“我们是可是俞府的人……” “我知道你是俞府的人,你身后二个,虽穿着便衣,但全身匀称,气势沉凝,必是第一流武者,我预料不差的话,是修行了大易武经罢!”说到这里,叶青含着冷笑,只是一指:“大道青天,武者虽是小道,但此经也是千锤百炼,只在郡望世家和军中流传,我岂不知呢?” “而你,身带文气,却又有阴影随身,此必是长久替人占卜算命,泄露大机,福寿难全,难得寿终,你如果加以收敛,还有十年可活,若是倒行逆施,只怕命不旦夕。” 说到这里,叶青轻蔑一笑:“如我所料不差,你在俞府地位也是平常,你今日带人入室,是想威逼我?” “这何其愚也,我是堂堂童生,位虽卑,却也受皇律天条保护,而且不敢说名传全郡,也是名传全县,你何人也,敢带兵威逼?” “你信不信,我张口一喊,或日后有不测之祸,但你家公子现在就要连夜来道歉,以挽回俞府声誉?” 说到这里,叶青呸的一声:“汝,还不滚出去?” !! 30.第30章 竖子 “竖子!”寇先生气得脸色雪白,恨不得立刻命甲士杀了此子,不过就立刻想起刚才是众目睽睽过来的,而且此子刚才还故意喊着人要酒席要蜡烛,怕是人人都知叶公子会客! 在这种情况杀人,别说是自己,就算是自家公子都未必能承担。 除非自己能把全店的人都杀了。 不杀的话,的确,只要此子一嚷,全县全郡的人都知道书香世家俞家出了一个带着私兵抢民女的下人,这回去只怕轻者逐出俞家,重者处于家法杖毙。 想着,恨意如潮,却还保得几分清醒,恨恨盯了一眼,一声不吭转身就走,才出去,就撞到了老板抬着食盒过来,看见情况郁闷:“啊,客官,怎么不用宴了?这就走了?” 寇先生理都不理,就想直着离开,却听着后面叶青笑着:“把银子带去,这银子脏了本公子的眼。” 寇先生恨恨一顿,一个甲士就回去取了,一行人就着转眼就消失在雨夜中。 “摆上来吧,他们不吃,我自己享用。”叶青淡淡的吩咐着,手心却渗出汗来,盯着远处雨夜,阴沉着脸。 前世位登举人,也算是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结交的也是郡里大族,才知道这些底细。 大易武经,是前大易朝以朝廷之力,编写武经,每种都是千锤百炼,造了所向无敌之军,想挽回气数。 大易铁军横扫沙场,所向披靡,所谓的义军,军师,士子都纷纷烟灰云灭,硬是破灭了本来点出的潜龙。 而道君和天庭,也能忍得,却没有直接派天军下降。 可天意要弄人,岂有这些手段,才十五年,易平帝被武者所弑,本有复兴的大易朝顿时分崩离析,新龙入朝,违了册封前朝公侯以延香火的先例,宣旨杀尽前朝宗室,极是惨烈。 大易虽灭,可这武经却流出了,时到现在,也不是普通人能问津,必是郡中郡望才可。 这一想,岂不心怀战栗。 不过心里想着,见老板摆好了桌子,却从容坐到桌上,咀嚼着:“恩,做的味道不错……” 这时,布帘一拉,芊芊出来了,给他倒酒:“公子,你吵醒我了。” “是我的错,为了吵醒这件事,我沉痛向芊芊姑娘道歉。”叶青神情如丧考妣,眼睛偷偷看着芊芊,十分虚假。 “不要这样……”芊芊见着他这副表情,突落下泪来,呜咽的说着:“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公子,就你的说话,我就知道对方来头很大,芊芊只是个小小丫鬟,当不起你这样维护。” “胡说!”叶青薄怒的呵斥,一手揽在她腰上,拉近了她:“纵是丫鬟,也是我叶青一个人的丫鬟,干旁人何事,休要管他。” 芊芊脸上并不感动,双眸认真注视着叶青,只是说着:“公子……公子对芊芊好,芊芊不能没有良心,连累了公子……” 叶青收敛了笑意,目光有些暗沉,脸色却是端重,一瞬间,一种凛然和杀机就显在身上:“芊芊,你听我说,不要自疑,我叶青就是叶青,就算有种种曲伸之事,却不违此心,不逆本意——我说了绝不放弃你,谁也带不走你,除非有着不死不休的准备!” “芊芊,你是我的人,我绝不会放手,你以后再这样说,我就真生气了。” 听了这话,芊芊不再说话,她只是伏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眼泪静静的落下,一会就是湿湿一片。 叶青并不说话,来自地球本质并不视此理所当然,哪怕经过前世的经历也未能全部释然,每每这时,他都会感觉到两种截然迥异的世界同时叠加在他身上,并且自发地试图融合。 这种叠加,有时给他带来帮助,有时也会带来困扰,有时是困扰兼着帮助,就比如这次。 而且,这次事不是这样简单,只怕还是和龙君宴有关,这键还是在龙君……无论自己怎么样争取,所为皆是那一份文名和气运。 但龙君所为何物?这样存在,历经沧桑,百世沉浮,当真只是一个“最喜文人”么? 而且喜欢的,还不是三经五典,却是所谓的杂学,这里面一细想,就让人心里颤栗。 见着芊芊渐渐平静下来,叶青陷入回忆,渐渐闭上眼睛。 那天在黄龙楼上,龙君一言一行,最微末细节都在眼前放映着。 隐隐的水流声,又从面前滑过,宏大而幽静,转而定格于一句幽幽叹息。 “大道啊……” “道门三经五典中皆有道,却未闻加上大字。”芊芊有些疑惑,不由习惯性问着:“公子,大道是什么?” “就是涵盖所有的一种终极。”叶青这才发觉自己吐出了这句,解释的说着。 芊芊这时不懂,只是盯着他,心中暗记下这句,却听叶青失笑的说着:“这只是我的理解,各人心目中各有不同,我不妨给芊芊讲个故事……” 芊芊坐直了,听着。 “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种大商人,他们自身有着庞大的财富,出于种种规则限制而不能活用,便寻一些小商人,考察他们的能力,试着将钱借于他们,或合股经营,来帮助他们赚钱,这赚的钱,就有部分归于大商人府库,于是庞大的财富就绕过了限制,得到了活用。” 叶青话音一顿,结束这关于风险投资的介绍,笑着看向芊芊:“你是这大商人,考察小商人时,你最希望什么,最担心什么?” 芊芊抓着自己小小荷包,想象是传说中的须弥芥子,里面有很多很多钱,一时眼睛里金光闪亮,重重说着:“我希望他有赚钱能力,担心他不肯还钱!” 叶青摸摸她的青丝,叹息着:“我就是这样的小商人,想要证明的也不过是从这两方面入手。” 这一声叹息,芊芊立时自金山银海中挣脱出来,她明白了叶青所虑,而这已是“权力世界”,男人独占的舞台了。 原来公子时时苦恼的事,就是这个么…… 这不是女人能涉及的领域了,芊芊眼神一黯,起身关了窗,风声呼啸,雨水阵阵拍打着窗格瓦檐。 “赚钱能力,我还是有着。”叶青取下了一张纸,满意放在桌上,说着:“你读读看。” 芊芊过来挨着他,小声念着:“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 这时就有着壮观意象,纵使女儿之身,读来亦是气概溢满胸襟。 她不由顿了顿,才继续念下去:“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自家公子没有多少垂钓经验,显化用的是前日失败的垂钓经历。 她会心一笑,就念出最后一句:“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芊芊虽是受着夫人培养,可说知书达礼,限于十五六岁年纪,不能明确定位这一层诗文,只是欢喜:“公子这诗,真是极好。” 叶青哑然,心道李太白泉下有知,得我家芊芊如此真心夸赞,想来也是欣慰。 这使脸皮厚了许多,对着抄袭更无羞耻,将目光落在案上,那里与这张诗文同样的已是厚厚一叠,这就是这些天的成果了。 叶青写出来,是要选几首最切合,反复揣摩,以符合自己的文气、地位、阅历、年纪,达到妙若天成,余者还是要销毁。 这世界历史极长,有百万年之称,但由于开启仙路,广罗良才,有才华的人都一心仙道,纵喜文事,谁肯作这学问? 并且最关键的是,诗以真情真性为贵,慷而慨之,和仙道隐隐克制,很少有仙人能作上品诗,都是干巴巴的“脱俗”,“道诗”! 而失败的文人,锤炼诗华并不少见,但失败者总有郁郁之气不得伸展,故诗词中就有一种落魄气,很少有上得大雅之堂。 但偏偏仙道歌以诗茶,对诗歌需求很大。 叶青前世并无先知,在仙路上屡屡碰壁,但在凡世依混得风生水起,要非是大劫之下人人难逃,压迫了凡人的时间,下场与胜负犹未可知,这靠的就是地球时文明底蕴的熏陶积累。 此世有幸预见大劫,叶青自绝不会放着一个文明不管。 单是桌上这叠被淘汰的诗文,一首首拿出去都会震动文坛,只因不合景就被叶青淘汰。 甚至没有意外的话,对许多诗来说,眼前这“小小丫鬟”就是唯一,也是最后的读者了。 “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芊芊还是最喜欢这句,公子是写得前日么?” 芊芊欢喜地将诗作细细品读,不意识到她超出天下所有文人幸福,这一刻,她就是离异世璀璨文明最近之人。 “就是为前两天之事想到,虽只钓上一条小鱼……”叶青哈哈一笑,干脆承认下来,开门出去:“好了,只要你想,我一首一首读给你听,但现在我却要安排些事了!” 说着,眼神阴郁:“现在我半夜走的话,怕是取死,必须光明正大,与众同行,才能保证安全,这必须和店老板商量,看哪路商队顺路。” “等等,我去拿伞……公子路上小心,早去早归。” 芊芊冲出院门,递过备好一顶油纸伞,看身影遮掩在白茫茫的水雾中,被一处名为“权力世界”的舞台吞没。 这些时日心中盘旋念头终于明晰起来,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渐行渐远,她绝不接受这样的距离,总要能帮得上公子才行……公子不是说过么?每个人要都为着自己的幸福而努力,而没有施舍得来的幸福。 秋风细雨下,芊芊眸子闪动,鼓着小脸,握紧了她小拳头。 !! 31.第31章 响应 大厅 一群人众星捧月一样将俞公子集拥在中间席上,觥筹交错,时时赞词,而厅下笙篁齐奏,十二少女翩翩起舞,让人心旷神怡。 俞公子坐在中间,冠玉一样的面孔上也多了些笑意。 二万两银子,一声令下送来了,这不但是银子的问题,也是自身在家族中影响力的问题。 不过看见一人穿过来,就不禁皱了皱眉,只见这人凑到俞公子耳处低语几句,俞公子坐直了身子,一笑说着:“诸位请慢用,我有些事处理。” “公子请自便!”就见着几人一脸谀笑说,俞公子听了,也不多话,就出了去,二个甲士立刻跟了上去。 门口八盏灯清亮,照在阶前,寇先生一回去,就跪在阶前,而俞公子站在高阶处,只冷冷看了一眼,就听着甲士把事情一一汇报,冷峻面孔上不动声色,一个甲士把话说完了,说着:“公子,就是这样!” 俞公子听了,冷笑说着:“混帐,我没有开口,就敢自作主张,自作主张还罢了,还灰溜溜的无功而回!我们俞府的脸面都给他扫光了。” 说到这里,冷笑取出一根鞭子,扔给一个甲士,这甲士脸上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痕,在灯光下闪着红光,默默接过鞭子,看着俞公子请示。 “不过这混帐还知道回来请罪,也算是懂得主仆之道,就这一条,可以原谅,你打他三十鞭,以示家法!”说完,俞公子一挥手。 这甲士立刻应着,明白了分寸,知道公子只是“惩罚”,不想打残打死,当下就出去,片刻,鞭打声就声声入耳,而这寇先生也是硬气,一声不吭。 听着这个,俞公子闪过一丝难以觉察微笑,回顾左右说:“回去赏些伤药,再赏二十两银子。” 说完,眼神一凝,望着远处:“竖子安敢欺我?” 就算是下人自作主张,但受到这样耻辱,还是使这人心中恼恨,不过他是极深沉的人,当下只是说了这句,就转身进去。 进得了厅堂,已经是如浴春风,看不出半点异样。 来用食的人群中,比往日多了些士子,有的还佩着秀才剑,个个意气风发,情态看着就不是当地人,他们看着三楼诗词,有的赞许,有的不屑,形色各态。 “这位兄台,风雨渐大,何不进来坐坐,顺便一叙年齿,交流文章!”有个士子高声招呼着。 叶青笑着摆手,说着:“兄台招召,本是美事,只是学生今日有事,还请海涵一二。” 叶青说着,撑着伞过去,就向着老板去处,只是一阵风雨,就打湿了他半身衣衫,酒楼上,几个士子都面面相觑,就有人冷笑:“故作清高,我们都是童生秀才,竟推辞不来。” “兄台所言甚是,才具不足,旁门来补,搏出名也不易啊……” 这些话故意说的大声,声音传了过来,却将文人这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就着风雨,叶青远远听了,一时无语。 看来就算是修行三经五典,这道门文人和儒家文人,在这个阶段,怕是区别不大,这就叫秉性。 或明或暗贬低,顺了风雨一阵阵扑来,叶青只得当着听不见,到了门口,放下雨伞,见着老板惊讶的表情,就笑着:“老板,明天有去梅溪的商队不,我想一起同行,还有,我想联系下一个人——何茂。” 次日凌晨 街巷湿滑,一支商队行至梅溪入湖口,已是半个时辰后。 湖畔修着古朴雅致凉亭,带顶棚的游廊相连,当地人赏秋多有来此,是以建之,这时就有不少人在避雨。 叶青路过一座凉亭时,瞥了眼亭中,就唤着:“停!” 商队缓缓停了,就见着何茂过来了,叶青随手丢给商队一个五两的银元宝,就和芊芊脱离了商队过了去。 “见过叶贤弟!” “见过何兄!”二人都是见礼,这时一片乌云黑压压,豆大雨点敲打着,叶青就笑着:“久违了,这次来梅溪,实在是麻烦了。” “叶贤弟能来梅溪,实是求之不得,雨实在大,还请稍息片刻再去,幸备了些酒菜,却也不必枯等!” 这桌菜看时,炖鸭子、炒肉丝、火腿、鸡爪……还有些点心,何茂用筷子点着菜笑着:“请用! 叶青答应了,拿捏坐了用餐,他虽对芊芊极宠爱,但这时也只得让她站着,两人就一起用酒。 一会,两人都不禁点头微笑,叶青说着:“太平湖八百里,但论景,这梅溪可谓独秀,何兄住在此处,可谓佳地。” 八百里太平湖有几条大河,还有着络一样的溪流汇入,几条最大溪流中,就有着梅溪,梅溪入湖口,因出了山峡,有六次转折,故称为六梅口。 六梅口靠山临水十分幽静,住的多是些本地渔户吏民,房屋古色古香,带着流传千年的水畔气息,气象与太平镇的繁华颇有不同。 “贤弟既是喜欢,不如多住一阵!”何茂笑的说着。 “是要多住一阵,还有一件事,麻烦何兄。”当下,叶青敛了笑容,把昨天夜里的事一一说了。 何茂静静听了,并不变色,只是沉吟着:“那人不足为虑,显是俞府的下人,不过你这次少少扫了俞府的面子,怕是有几分麻烦。” “俞府别的还罢了,就是有祖先是俞文贤,跟随太祖打了天下,其人清正廉洁,勤于民事,积官至应州总督,靖文侯!” “时州内发生灾情,此人具疏上奏,弹劾贪腐,大开仓廪,赈济饥民,百姓为他造了一座生祠,加以奉祀。” “不过此爵不是世袭,其子俞寺卿封荫,任至知府。” “俞文贤有着爵位,官位,民望,又有着人点化,其祖墓位于黄顶山,墓半月形,自上而下分五层,有石像,内有石刻谕祭碑,风水也是极佳,故死后位居神灵,气运昌盛,俞家七子都可称得上人才。” “到了现在,虽早不是侯门,但累官不断,也称得上郡望。” 何茂话不多,却有画龙点睛的功效,把俞府的来路和背景都点的清清楚楚,叶青心里雪亮,正想说,却见着何茂淡淡说着:“不过贤弟放心,俞家虽势大,但也管不到这里来,我敢保证,贤弟只要在梅溪,就无人敢动。” “不过,贤弟现在是童生,这位份就薄了些,要是能中得秀才,就可保身,若能中得举人,就算是俞家,也不得不避让三分——这煌煌天规,世间规矩,也不是随意能破坏。” “不管用意怎么样,那人说的少诗词,多文章,还是对着。” 到了秀才举人,就是真正的“士族”一分子,想动决不是这样容易。 叶青思量片刻,说着:“何兄的话,焉敢须臾忘怀?我这次来游玩,也是得了童生散散心,不过,秀才举人所需甚厚,弟虽想,却怕不如意。” “是啊,文榜深似海。”何茂听了,也有很多感慨:“唯其难,不敢轻言中得,实是我矫情了。” “不过以弟的文才,只要潜心用命,怕不到十年,就可中秀才中举。” 叶青听了,想笑,又没有笑出来。 这个世界的规矩,还是这个世界的人理解,是,就算是以叶青的文才,只要他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一些不出世的道篇抛出去,那文才再好,也还需气运来调济。 以叶族的根基,十年中秀才中举,已经是看在叶青年轻,又早早名闻全县的原因了。 现在名闻全县,十年后名满全郡甚至传播全州,虽说名声不等于气运,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也是不少,到时自是有机会。 可自己岂有这样等待? 这次龙君宴,是自己势在必得了。 当然这话不能多说,只是继续喝酒吃菜,临到一个时辰,见着雨散了,叶青就正容说着:“那在梅溪,就还请得何兄照料。” “小事!” 一行牛车就向着梅溪镇上而去,叶青就在镇上找了家旅店,安排着住了,辞了何茂,到了屋里,把一封银子放在桌上,都是九八纹银元宝,还带着银霜:“芊芊,这些银子是你这些天的用度,你不要随意外出,有事直接联系着何府。我这一去,怕有几天,你千万小心。” 芊芊这时笑着:“公子放心,我明白,公子是作大事的人,不过路上也要小心才是。” 叶青听了,也不多话,怀里兜着两个元宝十两银子,想了想,又拿了一吊钱,就出去了。 雨水连绵而下,落到湖面溅起阵阵涟漪,激起水雾弥漫了天幕,水性灵气充塞四处。 溪湖白茫茫一片,远近山峦尽隐。 叶青随意沿着岸行着,心里却有些疑惑,虽说梅溪不大,但也有十几里湖岸,这哪里去寻度船呢? 就在此时,前面白色水雾涌动,隐约有着摇橹声中,又听有人问着:“君要上船否。” 叶青听了,先是一怔,摸了摸请贴,又微微一笑,收起了油纸伞:“要上。” 心里就知道自己想左了,这请贴分明是法器,临到湖岸,自有人响应。 !! 32.第32章 龙宫 白色浓雾中摇出一艘蓬船来,艄公披着蓑衣,低首谨立在船后。 叶青一望,这小船不大,只可容得二三人,当下就踏了上去。 艄公也是不管,自顾自的摇起橹,船径朝湖中去。 行不到半里,面前雾散雨收,现出烟波浩淼,一片朗朗晴天,叶青一个激灵,盯着这艄公直看。 八百里太平,龙君灵府领域,秉道君秩序,进行统治,水怪尽化人身水兵,有做孽则必受刑灭,想也不敢。 “君若有疑,且举请帖,再回头看。”艄公微微一笑,抬起头来,苍老面孔上,额中一个神秘的赤红法印,却有着根基,这是龙印。 叶青举起淡青色请帖,再回望时,哪有白雾一片! 叶青正无语,艄公呵呵笑着:“就到了,抓稳了!” 船身陡然一沉,湖面水波平平,上升三寸。 叶青急扶住船蓬,下意识看甲板,并不漏水,可船在下沉,一息间,湖面平齐至舷,不及多想,船就沉了下去。 滔滔水浪,化作碧色,就要没顶,叶青只是拂了拂衣衫,面无惧色。 “呼!”船篷滑动,四面合拢,滴水未进。 “君真是好胆色!”艄公笑着弃橹,手指在船篷一点,灵光辉耀流转,船身朝下斜倾三十度,一震后自动推进,化作一艘法舟。 叶青敲了敲黑沉沉的篷壁,冰冷如铁,锃锃有声,记起整船形制,喃喃说着:“这船一开始就可以沉下去吧?” 艄公这才真正动容,上下打量一番:“确实这样,只是怕君惊惶,故到了湖中才沉下去,君是如何得知?” “呵,猜着。”叶青随口言着,心中默数时间,不多时听得哗啦水响,船身又是一震,稳稳定住。 灵光消退,船篷滑动开来,在一处水面静静泊着,周围泊着同样篷船。 “君请看,前方便是龙宫。”艄公伸手指点前面,在不远处,庞大宫殿连绵,水晶透明,散发着光,难以言喻威严笼罩其中。 叶青呼吸着新鲜流畅的空气,扫了眼这宫殿,下意识抬头看去,淡青光尽头是连绵青穹,高不可攀,几有真实天空错觉,隐隐自成空间。 粗大金碧龙柱,按十二元辰耸立,撑起巨大青穹,碧波荡漾,星辰满布,徐徐转运不休。 当下心中灵光一闪,不由喃喃:“不……上面这个才算是龙宫,灵府!” “上面?”艄公疑惑望了望,不以为然摇摇头,跳到岸上,顺着笔直青石大道,径往前面这宫殿:“君上起居寝殿,宴宾大殿都在前面,君且随我来。” 叶青笑笑跟着过去,靠近了一座巍峨宫殿。 就见得宫殿雕栏玉砌,隐隐有着青气,连绵叠坐,让叶青不由暗暗称赞。 在凡间,因国力有穷、兴亡战火,很难建筑起这庞大宫殿并维持,更不要说里面隐含的历史气息。 根据前世对过去历史的记忆,道法显圣,道君尚在人世时,确有可能在地上建此宫殿,甚至五帝时代,还有着壮丽皇宫,和仙灵天宫一样,只是基本毁于战火、时光。 也只有在这龙宫灵府的法力维护下,这样宫殿才能保存至今。 过得朱红城门,就至最壮观龙宫大殿,上千阶青玉台阶连绵不断蜿蜒而上,两侧雕栏玉砌,镶的明珠辉映着天上青光。 最特殊的是,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空山新雨的清气,叶情不动声色,用着六阳图解,吐呐吸取着。 这可是龙宫灵气,等闲不泄露给外界。 艄公止步,迎上了一个少女,她甚是清丽,一身雪白衣裙,在腰间束上两寸宽的青色丝带,肌肤莹润美玉,青丝光可鉴人,平白就令人感受到暗室生辉。 少女和艄公交谈几句,提到了叶青,她两次向着叶青望来,目光带着好奇,叶青不以为意,正了正衣冠,自己缓缓拾阶而上。 少女追了上来,在前面半个身位引着路,时不时回首打量,叶青看了看她:“这位,我身上有什么怪异吗?” 少女一笑,声音幽泉悦耳:“千机叔叔专长器炼,很少佩服外人,能让他特意提到,你也算了得。” 叶青才留意到她光洁的额,并无龙印加在上面,心里奇怪,大凡水妖要化成人形,都须加得龙印。 当下问着:“你是人?” 这话问的无礼,少女也不生气,笑着:“君父虽是真龙,可母妃也是采纳的湖畔民间女儿,我是人又有什么奇怪?不过你可以这样问我,遇着姐姐们,就不可这样,她们会生气!” 叶青谢过好意,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她容颜:“你是龙女?” 少女在台阶上旋转一圈,展示了衣上青色龙形玄纹,大大方方说着:“也算是龙女吧,可君父后宫美人三千,子女千数,我这龙女也要做着工作,才能领取报酬,养活自己呢!” 千数……打工…… 叶青哑然,看这龙女理所当然样子,想起地球上后宫小说,当想象落在现实,可真是有趣的紧了。 瞧她清丽大方,而台阶又是遥遥,就怀着打探情报的心思,笑着攀谈起来:“这位龙女姐姐,芳龄几何,在龙宫工作了几年?” “嘻,你不知女儿家年龄是不能随便问么……我在姐妹中是最小,可我七岁读书,十三岁就在受职殿上拜受仙篆,过得了一年就调入**司……现在干了五年了,我已在龙宫有份职事了!” 她说话时目光盈盈,自叶青脸上扫过,颇有骄傲之意:“就是这一年大宴,我觉着好玩,才申请到世情司中临时担任着侍女,看着人间的所谓才子,又是怎么样!” “世情司……”叶青一想,不就是所谓的情报部? 当下脚步微滞,又顺畅起来,暗骂这龙君混蛋,这龙女也是个小混蛋,脸上带着笑:“正好我对世情有些了解,我们相互交流一下罢……” 龙女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转,古怪笑着:“喂,我可不会透露家中秘密!再说你想啊,龙宫里一千个儿女,君父真有什么秘密,也不会让我这个最小的龙女知道,对不对?” “对,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平常事……龙女姐姐你平常都做些什么啊?” “……” 一番讨论交流后,大殿就在面前,叶青就郑重说着:“在下是叶青,你可要记得!” “知道了。”龙女并不在意,稍稍落后几步,带着小小得意,就不见了。 叶青走了几步,心中暗笑。 其实龙女说的只是龙宫生活日常,还算口紧,可是在地球上,情报工作早就已经深入到理论和体系,别看这生活日常,有心人就可分析出许多有价值的内容。 大劫就在眼前,能自明面上窥探到龙君点滴,就值了不少,这老谋深算龙君,想不到会被亲生女儿出卖掉吧? 暗笑着步入淡青色大殿,白玉铺地,明珠嵌墙,琉璃通透水波在殿中荡漾,这不是真实的水,是水性灵气浓郁至极显化。 叶青心中微凛,目光投向上首,淡青宝座还空着。 殿下灯火辉煌,西面一侧拉着半人高帷幕墙,莹白透明丝幕后是一排排少女,隐约见得容颜清丽,气质安宁。 中间是案几排列成方阵,小部分已有了士子宾客,个个形貌各异,情态不同,却都是隐隐道光。 中间铺着红毯,在白玉地面上分外醒目。 路过时随意打量着,见的前面一个青年士子端起一杯琼浆玉液一口饮尽,嘴上带笑,连连说着什么,转眼间,又见得后面一个玉色士子作词一首,引得四方博彩高喝。 凡是有人坐着,就有诸多灵果摆放在案几之上,供客人食用。 叶青一路不语,自顾自走到最西面角落里,在莹白帷幕墙尽头底下,寻了最次的一张案几,低调落座。 果就有一个侍女上前,玉手奉上琼浆玉液,仙草灵果。 叶青也不客气,直接端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饮尽。 “喂,好喝吗?”宫女抬头,笑意嫣然,正是刚才的龙女,不想她立刻就到了这里了。 叶青干脆不回话,琼浆玉液下腹,顿觉得一股纯粹水性灵气伴随着玉液涌入体内,让他神清气爽,心中暗暗称赞。 案上朱红果子也不是凡品,再瞧陆续进来士子,叶青没了兴趣,将一颗朱果投入口中,几乎入腹即化作灵气,满意打了饱嗝,对着案上剩下十来个果子进攻了起来。 龙女也不恼无礼,大大方方行礼,又翩翩回转。 隔席几个衣着朴素士子,本以为是低调同好,有意亲近之,当下掩口而笑,哪里来的乡巴佬。 叶青心中有数,却懒得理会。 越上品奠基道诀,越需要深厚身体资材配合,所修六阳图解需求更多多益善,正是对滋养来者不拒,多一分积累就多一份把握,这才是根本大事。 难得有这机会,难道还会矫情? 再过了片刻,客人渐渐齐整,就听鼓乐齐鸣。 淡青衮服的龙君自帘后缓缓走上宝座,天平珠帘后,正是当日中年人,目光扫过下面,扫过叶青时有些笑意,略作示意:“诸君都是世间才子,今日前来,龙宫生辉。” 声音浑厚,却不见半点苍老,且言出法随,淡青气弥漫殿内,众人都立刻静了下来,齐声还礼:“不敢,学生拜见龙君!” !! 33.第33章 顿笔 叶青行礼完,留意到这上百人放在桌上请帖,大半都是金黄,余下十几个才是淡青色。 其中一人有点熟悉,一看上去,却是俞府的公子,此人也来了? 此子现在目不斜视,极有气度。 这些人没有坐到一处,彼此忌惮一样相隔着距离,中间就是别的金黄帖子的士子作为缓冲。 “器量本质沉稳啊!”叶青心中明了,这些就是主要对手了,心中却是一动,想着:“前世虽传出龙君宴,成一段佳话,只说前三甲受益不少,但具体是谁却一直没有点明。” “俞家的公子,莫非就是三主角之一俞帆?” 正想着,就听着上面龙君说话:“水下宫殿幽深,我又愚昧,诸位先生前来,无以为报,且设着小宴,请大家尽些兴。” 说着,龙君就是一拍手。 这就是号令,顿时四周吹起了号角,擂起战鼓,众多士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见着旌旗招展,涌入了甲士。 这些甲兵个个气机凛然,集三百更是杀气凝聚,就有几个士子顿时变色,有的甚至掉落在席。 叶青在前世却有听闻,顿时知道这是第一重考验,早有准备,端座不动,目光一扫,却见着能保持镇定者不过一半,神色从容者不过二十。 “请诸君观赏,太平破阵乐!”有人说着,顿时这三百甲士旌旗连绵,端是英武威严。 叶青不动,端看着这些,虽早有准备,还是觉得杀气直指眉心,和当日山神庙相似,但冰冷锋锐之余,更见堂皇,直直透出殿上,心里就有了明悟:“大劫将来,这龙君难道是有所觉察,要真是这样,用心不小。” 这实是阅兵,示之以威,在场的人都是人才,只要传播出去,就有不少妙处。 果细细看着,见着就算表情镇定的士子,也是暗暗凛然。 “再上,龙宫宴士乐!”见着宾客都是受慑,龙君微微一笑,又示意换得了曲调,这曲清音宛转,余韵绕梁,众人才回过神来。 而随龙君之令,少女穿梭而上,俱姿色上佳,额上光洁白玉,将各席上的鲜果琼浆都换了。 这次行至叶青身前的少女,还是相识的龙女! 她对一堆空盘子毫不惊讶,微笑换上新着,又对着叶青轻语一声:“喂,大宴不禁,可以多吃些,不必上面吩咐,自会有人续上……君父其实很小气,所以别说是我讲的喔。” “多谢龙女姐姐!”叶青稍稍动颜笑着,心里暗忖,这小气算不算一个暗示,是真还是假? “有好处才叫姐姐,真是可恶!”龙女浅笑佯嗔,却并无不悦,说完就静静退至西侧帷幕,仪态大方,融入上百情态各异的少女中。 一两个这种颜色的少女并不奇怪,可全是这素质,就让人面面相觑了,无论金黄或淡青请帖的士子,都对此瞩目,只道龙君好有艳福。 叶青却留意她们隐隐气度,认真观察,这些宫女额上俱是光洁白玉,这些都不是纯粹水族,这意味着…… “任谁也想不到,这些都是龙女?”叶青震惊,心中又有些羡慕。 这就是深厚的底蕴,自太平湖上代龙君陨落,此龙君得了此湖,得此位格已有八千载了。 在凡间开国之君拥民上亿,位格天子,尚在龙君之上,可有几人能比得这寿数?别说八千载八百载,就是八十载也少之又少! 这世界的天子,比地球上活的长些,不过也只有百二十寿。 活上八千年,掌八百里太平湖,无论搜集多少佳人都不为过,诞生子女单自质量上都是优质,单这一百个龙女都是不凡,个个丽质天生,也不知这龙宫招不招赘婿? 叶青趁近水楼台,大饱眼福欣赏着,突觉某女袖中一点金色星光,再留意她隐居前列的站位,顿时脸色微变,不敢再肆意打量。 低头看着案上鲜果琼浆,都换了品种,本是大吃特吃的时候,心中却急转着千百念,最后定格在龙女微嗔表情上。 “看来是黄龙楼上表现太过,被重点关注了,宴无好宴啊。”叶青眯起眼睛看了看桌上淡青色请帖,心中思量着。 不过,别看笑嗔寻常,叶青终是经过了二个文明,经历了前世界生死之劫的人,心中却是不惧。 当下就收敛心神,看了看这龙宫宴,要是换了一个人,也许早被震撼,生出只想一生一世安居与此的心情吧? 想到这里,浑身一震,一瞬间他立刻知道了:“难怪三主角有些含糊其词,怕是除了俞帆,别二个都留到了龙宫……这还真有招赘婿的意思。” “不行,莫名其妙进入此局,我得先吃回本来!”当下叶青就捡起一颗不认识的紫红果子,一口狠狠咬下…… 见着殿内上百客人都渐渐开颜,龙君在殿上暗暗点头,随即俯视下面,缓缓出言着:“今日欢宴,宴中怎能无诗应景?不妨以湖为题,请诸位作诗文一首。” 这话一落,众多龙女翩然而上,奉上了笔墨纸砚。 龙女脚步无声,顿使殿中一片沉寂,众多士子终是人间人杰,这时也不再关注她们,有的扶额推敲,有的闭目沉思,有的仰望着青色殿顶,有的手指在案上虚划,显是思量组织着诗文。 龙女奉上笔墨纸砚,见着桌上真的狼狈不堪,心里暗笑,作个鄙视:“你还真的都吃了。” 说话间,丝绸领口微坠,显出一片雪白,叶青特意多看两眼,心中暗赞:“这身子想不到还真有料。” 龙女突有感,一抬首,就对上了叶青**裸“欣赏”的目光,这一下可真不是佯嗔了,顾着场合,龙女咬着牙,自牙缝里恨恨挤出一句:“喂,书生,你能行吗?” 这时,不管年纪大小,是男人都不会说不行。 叶青与她对视,瞬间果捕捉到一闪而逝本质,果是深邃难测,心中瞬间转过千百念,却表了个不屑的表情:“你拭目以待!” 说完,却不在理会龙女,只是静静沉思。 临场应景之诗最难得,相较平时用心推敲,关键不在时间长短,而在于灵感和积累。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就算诗中豪杰,也是平日积累着好句,临场筛选应景,相当于千日积累,一时用出,才有喷薄之华章,不然就只是平平之作。 实际上,就算是李白一生之诗,多半还是这平平之作,不过以李白的水平,这平平也超于常人之上,并且带有强烈个人风格,再偶有一字、一词、一句之亮点,就使观者赞叹。 诗仙且此,无怪这些士子都是沉思苦吟,他们能抵龙宫,都对“湖”题有所准备,甚至请得族里众人集思猜题。 只是再怎么样准备,都不及着千锤百炼的传世之作? “还不快写,就剩你一人了!”龙女眸子一转,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压低了声音提醒着。 “哦……”叶青自沉思中惊醒,看了看众人都已提笔了,能入此宴者,秉性先是不论,文思敏捷是一定,放在外面,都可说是举人种子,只怕能入宴者,自己这个童生才是罕见。 “不急!”叶青将砚中注水,细细磨着墨,目光却越过众人,穿过殿门,至达远处青穹。 叶青浮出一丝极淡的笑容,忆起半月来,与芊芊一起登山游湖,记忆升起千百诗篇,句句显青……再是文豪,怎比得上一个文明加持? 至于说抄袭,嘿,仅以此身,追求道之极境,不奋力积累资粮,还矫情说这些干什么呢? 想到这里,一种喜悦突涌上了心,这一刻,文思如泉,前世三十年来,一切恩怨悲欢,和水一样流过。 叶青提起笔来,静静饱蘸浓墨。 “呆子,别看了,文思敏捷也是计分……”龙女突住了口,心里一怔,她平素不会透露,现在这又是什么? 叶青一怔,注视手中毛笔,却笑而不语。 真转眼就写成,又是这样名篇,这就太惊人了。 这殿里可没有镇运法器,这千古名篇一出,纸上云烟弥漫,照耀全殿,这让满殿英才怎么自处? 曹孟德之鉴未远…… 叶青摇摇头,落下笔,缓缓写了一字:东 就此顿笔,自陷入沉思。 过得一刻,大殿中一片静静,士子埋首于案,各自精神投注笔端,无形文气已丝丝升出,或白或黄或青。 龙女这次却忍住不说了,只是看了看殿外青穹星辰,这都过半个时辰了。 叶青睁开了眼,再次落笔,第二字:临 见着文气,再次顿笔。 叶青并非是故意实行这战术,却意外发觉时间长的一个好处,可以将浓缩的精神投注于笔下,或能使得文气升得半格。 “平平之作,还得担心文气浓薄,一旦自身诗运中断,精神冷却下来,就难再提笔续写,我这程度的诗却是无虑,只似醇酿,愈久愈烈。” 瞧叶青又陷入沉思的模样,龙女眼眸微闪,转而观察别的士子,心里却是思潮翻滚着。 此子这样,或是真正草包,要哗众取宠,或就是胸有成竹,不争这一时的先后,要以堂堂正正的诗文来获胜。 那,此子是哪个呢? !! 34.第34章 蛟龙之气 龙宫连绵,楼台回廊曲折,淡青色水天间,丝丝秋风吹过,连成一片,这种取着秋意的凉爽,使得殿内更是怡人。 众文士都稳几坐着,凝神作文,转眼就是半个时辰,殿中士子这时都胸有成竹,渐渐搁笔。 殿上龙君眼眸深沉,在殿内扫过,顿见案上丝丝白气,汇聚鼎盛文事,不由脸上露出笑意。 而叶青在大殿角落里,一字一思写着,心无旁鹜。 却听龙君宣声说着:“落笔完了的俊彦,且先收卷,赐新席。” 听着命令,龙女穿梭而过,小心取走案上诗卷,一一呈与龙君。 虽不言明,自是一种催促,一些尚在下笔的士子,额上就冒出汗来,有些更是脸色涨红,一些完成作品的士子见了品酒摇头,暗笑这些人气度。 整个殿中,原本空旷寂静中,就渐渐闻得了人语之声。 叶青还是一字完成,就此顿笔。 龙女收回对别的士子的观察,微倾身看去,纸上只有一句:“东临梅石,以观太平!” 一时震惊,只有一句! 她深吸口气,消弭了心中怒意,想了想,小声问着:“喂……书生,你不是故意的吧?” 难得换了称呼,声音柔和,藏着一丝急切。 她能感觉到附近“宫女”特殊关切目光,尤其前面一个叫俞帆的士子身侧,有位丽人正盈盈含笑望了过来,使她心中暗恼。 “要是这人搞砸了,成了笑柄,连我也在君父面前丢脸,姐姐们必在宴后必会在母妃面前大肆取笑。” “我怎么就选中了他呢?” 正想着,就听着座上的这人头也不抬,说着:“恩,我的确是故意!” 说着,叶青面上作皱眉苦思状,手上笔重千钧,他总算不再“心无旁鹜”,可配着这坦然语气,就越发显的古怪。 龙女眼眸微闪,羞恨磨了磨牙,玉手在袖中按住一颗明珠,有将这可恶书生拖到湖里暴打一顿的冲动。 可这庄重场合,她只能再深吸一口气,低声婉转祈求:“求你快些写,要不我就要被姐姐们笑死……我认输行不行?” “不行……我可是凝思作文,你别打搅!”叶青暗笑,微微扫了眼殿内,见得众人陆续交卷,又举着笔,在纸上又落下一字——“水”! 龙女手在袖里颤抖着,恨不得一珠砸死他:“算了,不理了,取笑就被取笑罢……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虽有心安抚自己心情,但看着叶青这“端重凝神”的样子,她就下一刻,心火就冒了上来。 渐渐,殿中交卷多了起来,宫女穿梭如蝶,士子整理仪态,不论发挥好坏,都尽力维持气度,品着酒,打量着殿中诸座,计较着待会怎么样交流,展现自己最强一面。 “写得都是不错……哦,诸位都完成了吗?”龙君声音自殿上传来。 正在咬牙切齿的龙女一怔,醒过神来,顾不得生气,连忙急视而去,只见卷上大片空白,只有三句:东临梅石,以观太平,水何澹澹 见得叶青“心无旁鹜”,当下气极反笑,只得回禀:“君上,有位客人尚未完成!” “哦……”龙君以为是有人卡文,这也不足为奇,微笑看向角落,却是一怔:“怎会是他?” 这时视线全都汇聚到叶青,题诗确需时间,在座无不是才思敏捷,写得这样缓慢也是少见,心里都是暗想:“单是文思缓慢还罢了,莫要是鱼目混珠,这就是大煞风景了。” 不过总有人沉不气,自觉写的不是很好,心里难受,这时就冲口讥之:“怕不是滥竽充数吧。” 这话一说,人人都侧目,这人就是大悔,知道自己在众目睽睽下露了丑,几想以袖掩面。 却见叶青缓缓落下一笔,淡淡说着:“岂不闻名士之笔,重于铁乎?”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 有一士子就说着:“你算什么名士?敢这样大放诳言!” “这也过了。”第二个人发现这是不错攻击对象! “狂妄!” “朽木不可雕也……” 不过更多的士子却矜持着不言不语,只是冷笑目视叶青,就等着看笑话。 这龙宫宴岂是好相与? 敢聚得文事,就要有诗文每一瑕疵被放大心理准备。 龙君身子向前一倾,也笑了,不过它是主人,只是一笑就罢,继续等了。 有些士子哗了片刻,见叶青只作未见,龙君也不表态,士子们渐渐收敛,不再有失斯文了。 只见明明华殿,煌煌灯火,龙君在上,美人在侧。 一时间言辞往来,外表斯文有礼,实是明枪暗箭,里面十几个淡青色请帖的士子,更都是佼佼者,或以文采风华,或以见识器量,或以气势压制,往往交谈间使人无言以对,甚或自惭形愧。 只是片刻,就各自脱颖而出,形成了局部的优势,而彼此间对视一眼,均知都是劲敌,默契暂不起着冲突,只与身侧群士笑谈,调整话题转向,使之有利于自己,并默默酝酿,等着对方出错时机。 其间不是没有人关注过叶青,却见还在举笔凝重踌躇,作千古之文状,不由都是无语。 “哗众取宠!不足为虑!”几次关注后,众人都是冷笑,不过出于未雨绸缪,也是出于催促,渐渐之间,文气汇聚,默契移了过来,形成着压力。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来者不善气场汇聚,立着的龙女微蹙,看一眼这些士子。 其中还有一个士子,时不时把目光投来,此时还手捏法诀,引导着文气,形成了道法灵压。 不多时,叶青额上就渗出微汗,只是目光沉凝,持笔不动,只作未知。 “哼,真是自取灭亡,单是文气还罢,这就过了,真当君父不知?”龙女狠狠瞪一眼这士子,又瞧着叶青,心下莫名一软,手按袖中明珠,暗暗捏了个屏蔽的法诀。 她手里明珠一热,无形薄膜升起,隔离出去。 叶青顿觉得压力一减,余光瞥见,微微感动,却只作不知,沉默落笔,在整个殿中的对峙中,这小小角落此刻却自成领域。 龙女注视着纸面,悄然低语:“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总算又写成了一句,到这里却有些味道了。”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谁都知道太平湖龙君素喜文人,子女少不得培养些文学素养,都有不错的鉴赏水平,而这就意味着容易受文气感染。 龙女此时目光闪亮,心中渐渐恢复冷静,暗忖:“能作此句,岂是寻常!” 遂微笑着,柔和说着:“书生,你真写不快,慢慢写也就是了,君父最没有概念的就是时间了,但能快一些,还是不要耽搁,当心全场群起围攻……除非你真写的是传世名篇……哎,你听懂没有?” “多谢龙女姐姐好意……的私报!”叶青郑重着点头,决心将速度加快些,行事不可过度。 “你这家伙,我只是发点善心,胡说什么私报……”龙女脸色红晕,顾及着庄重场合,却不能发作,声音却越来越低。 叶青笑笑,看了眼殿中,心中透明——谁也不比谁傻,都在努力引导有利局面,展示自己最优势一面,压制对方最弱势一面,只限于能力与机运,有些人能得逞,有些人却失败罢了。 “跟你们一样……我正是这样做的啊!”一丝笑意滑过,却转眼消失了。 唯有龙女见得,心中一动,上下认真打量着叶青:“你在笑?” “你看错了。” “我会看错?”龙女羞恼瞪了叶青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写!” “我在构着文思!”叶青心中暗笑,这时钟鼓声鸣,觥筹交错,诗文往来,宾主皆欢…… 平静海面下藏有种种冷暖暗流,相互交锋抗衡,而渐渐着,在一处角落,一个格局已经形成。 淡青宝座上,龙君面目隐在珠帘后,含笑而视,如看太平湖。 突讶然皱眉,盯着殿西角落看了片刻,又看一眼叶青身侧正自探身窥诗的龙女,不由失笑:“这个不安分的小妮子,也罢……” 伸手一指,水波在殿中荡漾开来,渗透案上文卷,受此一激,顿时一一放出丝丝白气,照得殿堂分外肃穆。 这是调用龙宫灵府的领域,使得一目了然! “尚未显世,只有一些自身精神投注的文气,或纯白,或赤红,并不一定就是诗文真正水平,还有得说道……” 龙女怔了下,随意看了眼,又将注意力放回,小声催着:“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秋风萧条?萧萧?萧瑟?萧什么,你快是写啊。” “不要打断我文思,还有,按着规矩,你要站我后面,看看你姐姐们,多文静啊!”叶青皱眉苦思。 “哦……”龙女悻悻缩回身子,过得片刻,又凑上前来:“秋风萧瑟……咻,早说就该听姐姐的参谋。” 很是得意左右顾盼,就见附近几个姐姐诡异目光,她一下意识到什么,红着脸又缩回去,目光老实地盯着诗卷:“东临梅石,以观太平。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 新的“洪”字一落下,这时却发生变化,使得龙女“咦”了一声,只见空气中碧波荡漾,微不可察没入诗中,文章纯正白气多了一分。 她趁叶青注意,手按袖中珠子,暗暗捏个法诀,再视时还是这样。 “这怎么可能?”龙女难以置信,心中一动,目光投向殿外:“灵府青穹微微有着共鸣,这诗或有蛟龙之气?” !! 35.第35章 反诗 叶青心无旁骛,又落下一字:波 “哗!”水响一声,随之又隐没,纯白气泉涌而出,越来越浓,渐渐变成浓白一片,云雾一样弥漫在纸上。 袖里明珠一下变得灼烫,龙女玉手一紧,本能按住,却心里震惊:“这的确是蛟龙之气的感应,君父知道不知道呢?” 抬首看了看台上不动声色的龙君,她眸子一沉,觉得眼前一切都深浅莫测起来,暗暗想着:“我怎么就选了这人,是不是都是君父算术之中?” “哎,你们看这可是……文气?”随着一个士子惊呼,吸引全场目光。 这白气弥漫,使众人渐渐震惊:“有这文气?尚未传世就有这气相,这是什么层次底蕴?” 俞帆见了一怔,良久叹了一声,其侧有龙女一样的丽人,就温婉笑着:“君为何叹息?” “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此番怕是难以如愿。”俞帆诚实应着。 丽人眼眸流转,不置可否的一笑:“文气不是全部,人品更是重要,胜负犹未可知耳。” “多谢勉励,学生受了。” 这时殿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依旧,宾主多是心不在焉。 虽最中间空地上,舞姿妙曼,丝竹悦耳,众人勉强盯着欣赏,余光不时落在殿内一角。 白气弥漫,化成云雾。 众人都是怔着,心中渐渐冰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今日,还真有传世华章出世?” 很想怀疑作假,可这纯正文气隐瞒不了人……这还是在他们关注下,一点点演化而成。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文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一个时辰了! 就连淡青宝座上高坐着龙君,心里也是一凛。 自己可是当场命题,断无罅漏之理。 “就算有佳作准备,未必切题,至少废掉大半!” “而这就算是名篇,在未传世前只有底蕴,却能引得龙宫少许共鸣,这只有一个可能——意境切合灵府根基。” “这就不是凡诗,而是隐含龙气,这怎么可能?大蔡虽日薄西山,但余景还在,断无潜龙出世的道理。” “不过此子用心深远,先是以黄龙楼吸引着孤,获得宴会请贴,抵达到殿里,却是沿角落而坐,本以为是自知本份,不想却是坐观殿中群英内斗,而坐收渔翁之利。” “更其后故意拖延诗作,凝聚气运,使殿中众人疲惫,现在更有威逼之意,大有偏远自成一局气相,的确是蛟龙心性。” “怪哉,此子我都有些看不懂,看不透了。”龙君寻思着,露出一丝冷笑,静静等着此作完结:“不管怎么样,是趁势而起,还是偏远一隅,看的就是实力,这就看汝文章了。” 这时龙女,觉得还没人注意,就踮着脚尖,凑过半个身子,青丝都垂到了叶青肩上,犹不觉小声念着:“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 目光自空白处滑过,落在叶青专注侧脸上,男人专注的时,说不出的魅力,使她怔了下,渐渐又是红晕。 突有所觉抬起首,就撞上对面姐姐的目光,她急急缩回身子,啐了一口:“可恶!”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诗成,叶青不由捏了一手汗,不知为什么,越写到后面,笔是真的越来越沉,明明在纸上写着,却有在水中的凝滞感。 “难道拖延时久,耗的力气太多,累的都拿不动了?”叶青没多想,转头看了看,却不见了龙女。 想起她刚才匆匆离去时提醒,要向龙君告罪,连忙出席,深躬:“学生道浅,作得迟迟,见罪于君上。” 高高淡青宝座,龙君深深望了叶青一眼,神情不置可否,随口说着:“恨云,呈上此诗。” 叶青收敛心神,暗自苦笑。 “要是在科举考场,比别人都超时一倍,肯定是震惊天下舞弊,不杀不足以平息众怒。” “这次虽是策略,借宴会作诗没有时限,来一举夺得先机,但此举有怠慢和利用龙君嫌疑,诗要是不好,就算再喜文人,也必是雷霆震怒!” “虽对此诗有着信心,但这时有求于人,姿态还是谦虚些,别弄到新帐旧帐一起算的地步,就糟糕了。” 于是深深躬身,不敢抬首。 却听龙君话一落,帷幕中一个女声应是,有点耳熟。 环佩叮当,暗香幽幽,青丝罗履进入视野,龙形玄纹透明丝袖,玉手抽过诗笺,耳熟女声再度低哼:“现在知道怕了?” 目光上移,见得这少女一身纱羽霓裳,额坠金色明珠,容颜极美又宁静,气质高华,心中一动:“你是?” “这就不认姐姐……男儿果负心多。”恨云展颜一笑,满意看到叶青震惊,她露出戏谑神色:“你说,要是我把刚才的事,都报与君父……” “啊……姐姐手下留情!”叶青回醒过来,面作苦色,全无一点破绽。 “吓唬你,谁让你刚才吓唬我。”恨云不疑有它,作出委屈姿态,楚楚可怜望着他:“不过为你担此风险……” “对姐姐自有后报!”叶青这时敛了笑意,再不迟疑,充满了底气,不必怀疑一个重生者的许诺。 恨云听了,就是怔了下,她本来想说这是开玩笑,可这时元神一阵清明,凭空涌出欢喜,只得说着:“好!” 盈盈转身,不敢再耽搁,送上诗笺。 叶青眯着眼睛,盯着这明黄轻纱羽霓裳移至殿上,玉手递诗笺给龙君,未置一言而告退,才松了口气,背上尽是冷汗。 临时定计,终过得此关! “气数之道,想要急进,当是官场越级提升,步步如履薄冰,凶险异常!因此必需有着屏障!” “这看似别有凶险,却借着龙女将反噬截成两段,难怪地球上对乘龙快婿趋之若鹜啊!” 又忆着她额坠金色明珠,分明里面有个娇小龙影在其中嬉戏,这就是龙珠了。 龙生九子,个个非龙,别看龙子龙女千百,真龙未必有几条,都只是有龙族血脉罢了,话说龙性好淫,有龙血者不计其数,就连有些鲤鱼都隐含着一丝龙性,不然也不能跳龙门。 这些龙子龙女地位不算太高,无非是龙族中层骨干,龙女更多半是通过婚姻结盟的筹码,但要是凝聚出龙珠,就大不一样,立刻受到重视。 因有了龙珠,就有着蜕化的根基,化成真龙是迟早的事。 再结合明黄轻纱羽霓裳,分明是正式册封的龙女,叶青心中难得破口大骂:“身为穿越者,居被人扮猪吃虎了,要不是前世的见识,再见得袖中龙珠闪光,就真要摔下坑去……堂堂龙女,真是混蛋!” 面上却微带忐忑,一副待罪之身的表情。 士子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却见龙君看了几句,就不直接看,放下诗卷说:“请各位先行用宴!” 众人无语,面面相觑,心中就是暗想:“看来这篇虽好,却触了忌讳,有着违逆龙君之处……只要龙君没有拍板,名榜就有缓冲机会。” 这时再看向叶青,目光又不同,如临大敌。 就连淡青色请帖的士子也是慎重,身为一方名士英才,要是一时疏忽叫这小小士子翻了盘,这次龙君宴一传出去,就成了笑柄! 俞帆含着笑,心里却是冰凉:“本来依着指点,大计已定,不想却出了这一个变数,恨没有听寇先生之言。” “此子不过是童生,真要是趁夜杀了,也不过积了点罪孽,只要阳面没有人发觉,以后就可徐徐解之。” “要是给此子得了龙君宴的气运,怕是更难制之了!” 叶青经过两世,见着殿中情况,暗暗苦笑:“这一刻无疑是舞台焦点了,众人之敌,但要谋夺气运,这是必须的过程。” “不过没有想着,这诗有些特殊,引发了些异相,更是引人注目。” 叶青默默思考,却有些明悟,刚刚这首诗歌,单论诗歌本身,在地球历史上不算顶尖,可此诗原本作者曹操,趁运而出,镇压黄巾起义,匡扶汉家天下,扫荡异族,一剑削落天下十数道龙气,有着近乎逆天而行的慷慨意气在内! 就算最后未竟全功,叹着老骥伏枥,天不假年,也不负烈烈英雄之名,自有着一股雄气在胸。 莫非,就是这蛟龙意气,引得了异相? 想到这里,叶青突发觉自己取此诗,有点失误,这世界向来以诗文见人,自己此诗一出,怕是会引起别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曹操以镇压道门起家,这黄巾军,是政教合一道团,与这个世界相比,本质并无区别,只是一个失败,一个成功罢了。 就算没有人知道这典故,可这诗本质上说,就是不折不扣的反诗,这隐含的意味,怕是不祥——叶青可没有想过,要举世为敌,把道门颠个倒。 可是,现在此诗已呈了上去,再也无法收回了,一旦出名,只怕这诗会轰传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朗读。 越想,叶青越是皱眉,暗觉得自己踏入了歧途,原本清晰的道路已隐隐不见,穿越者和重生者把握大局的得意,一扫而光。 天意弄人,颠倒迷醉,一至如斯? !! 36.第36章 第一 殿中宫女穿过,酒菜流水一样呈上,闻得钟鼓一变,化作丝竹悦耳,一班彩衣少女涌出,应着节拍,在殿心翩翩起舞。 这些少女都是丽人,额上都有点红印,神秘美丽,但不知何故,感觉上气质却不如宫女。 在座士子都识到这点,有些开口想问,宫女就适时布席设菜,温婉殷切,闻着幽香隐隐,顿使这些士子生出微妙感觉,宁愿被她们独一伺候,不舍叫她上去给众人跳舞。 其中就有十数个士子,有幸得了侍餐宫女的明眸。 龙君在殿上瞧着分明,抚着美髯微笑,只做不察,心中得意,转到叶青,留意到恨云与叶青间针锋相对气氛,眼神一眯。 这时恨云又换回了侍女的服饰,叶青就微微有些疑惑:“右第三柱下的士子是叫俞帆吧?和你很似的那个,是不是你姐姐?他在调戏你姐姐,你就眼睁睁看她被欺负?” “这是我同母而生的姐姐!”恨云瞥了眼,见着姐姐俏脸晕红,一副娇羞难耐的模样,心里不由暗自嘀咕。 “是装的吧?姐姐平日一旦谋算着,就故意做出这好欺负的样子……可这装得太过了,不会真动凡心了?” 叶青心里一盘算,突停下筷子,向桌上重重一拍:“哎,我都看不下去了,一定要挺身而出,救佳人于水火之中……” 说着起身,就要而去,恨云大惊,连忙一下扯住袖子:“你这书生,不会真的不懂吧?” 记得母妃所言,人间十五六岁的士子,多以逛青楼以之风流,就算老实些,至少收了房中丫鬟。 “男女之情,我当然懂了!”叶青拽了拽袖子,纹丝不动,不由怒着:“拉这样紧干嘛,我又不是去打架,只是教教训训这登徒子,圣人言,男女间,发乎情而止乎礼……” 这面虽角落,实际上已成了全场注意的核心,两人一拉扯,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包括叶青准备去教训的俞帆。 连最上面的龙君,都是诧异看了过来。 恨云赶紧把他一把按着落座,举袖掩面,很是羞愧,而看着这十五岁少年,表情尚且稚嫩,目光清澈假装老成,天庭饱满元气无泄,一时不知怎么说,只觉得哭笑不得。 叶青达到了调戏恨云的目标,就不以为意,坐着继续享用宴席。 恨云瞧了一会儿,突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问着:“书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你说你姐姐?唔……”叶青咬着一块不知名美肉,呜呜说着:“上千子嗣,怕是有五百龙女,都招女婿非得吃穷了龙宫不可,一个个嫁出去,又要出多少嫁妆,还要嫁得好,非得想个妙法……” “说实在,我这天降英才都看得百花缭乱,都想娶最赏心悦目几位,你爹真是,何必搞得你们都嫁不出去样子?” “你才嫁不出去!还想着娶几个……”恨云听了大恨,后面给了一拳,过了良久,装作不在意,问着:“书生,你瞧着哪几个最是赏心悦目?” 叶青怎么会回答这种问题,埋首享用美食,只作不听。 恨云心中大恼,却不能真的逼迫,回想起自己自接触到现在,都被此子捉弄,突醒悟过来,又羞又嗔,还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滋味。 叶青笑着,又将一只异果吃了下去,**在轻微震动着,将里面隐含元力消化,别的不说,单是这宴,只怕弥补这身体秉性,完成六阳图解的奠基已绰绰有余了,心里暗想:“这次一宴,怕抵得了三年苦修!” 至于这些龙女,连龙君都乐见于此,叶青哪会多事,只是恨恨想着:“快审稿吧,要是名落孙山,我是不敢抗意,只有将你这个女儿拐走……有龙珠的龙女,我不信太平湖有几个,不由你不心疼。” 龙君在宝座上审着稿,不时眯着眼,打量着殿,留意到俞帆大献殷勤,心中就是一格:“怎忘了惊雨。” 不过见着惊雨晕红着抗拒,素知女儿性情的龙君就放下心来。 至于被摸些油去,不过是小节,龙君不会介意,又把心思转到了诗文,一一审核而过。 最后留下了四张。 在龙君眼中,叶青这张论文才只能排到第三,可是这诗上难以描述清楚的蛟龙气性,使龙君久久不能释怀。 “观此子气运,秉性单薄,不知怎么考得童生,别说是蛟龙了,就算是秀才举人都极是艰难。” “可这诗文里透出的蛟龙之气,以及或真或假,或戏谑或深沉的性格,都不是贫贱能有的气相。” “我隐隐感受到大劫来临,怕是对道门不利,可倾覆之下焉有完卵,对神族来说,同是祸福不测。” “这关键时,却有着这丝细小而深远的变数。” “大道莫测啊!” 太平湖此时一片秋色,在这水宫内,青气丝丝垂下,龙君怔了片刻,突的笑了。 黄龙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龙君的目光穿过了宫殿,见着八百里太平湖,仿佛是一只厚重的龙龟在匍匐,而周围萦绕的带子,就是各个支流。 龙龟尚能聚龙气,只惜此世大道改——龙君不期想起了这两句,这是上代龙君陨落前歌吟。 神道恒久而性高,就算在道门压制下,也不可能改变这种本性。 眼前的少年,是不是真的变数还不清楚,是不是陷阱也不清楚,只是龙君还是笑了,八千年隐忍下,它的内心中还是隐藏着这一丝神性。 上代龙君明知神道气数已衰,依旧想试一试,结果却是灰灰了。 这次隐隐大劫预感,不知使多少神灵自长眠中醒来,虽知道可能是道门引蛇出洞的伎俩,但是它们还是醒来了。 这其中的艰辛和疑惧,时时萦绕,可是这一瞬间,龙君笑了,不管是引蛇出洞也罢,还是大道机缘也罢 ——愿求自由自在,却是无惧无畏 ——我就点你为榜首,看得那些能使风云变色,那些能结了果,那些能使我快意恩仇 少顷,殿中歌舞升平,诸士子各怀着心思,都是食毕! 龙君声音自上传来:“宣诸贵妃水臣上殿。” “遵命!”宫女领旨,都纷纷退了下去,士子有些诧异,只是这是主人意思,不能挽留。 不多时,就有着数十臣子上来,多是朱红法衣,其中有额带鳞甲的大臣,不知是什么水族化形。 少数明黄羽衣是有着正神位业,都是完全的人形。 又有水晶珠帘响动,有数十妃子自殿后转出,俱着绯红衣裙,绝色,而前四位不仅仅天香国色,都身着明黄纱羽霓裳,登上玉阶,坐在龙君身侧,顿时吸引了在场士子的目光。 龙君微笑,一妃就以珠玉一样声音说着:“请诸公主上殿。” 丝竹声歇,编钟乐鼓复起,这是正统盛宴之乐,士子正座,看了上去,一阵珠帘响动,环佩叮咚,只闻暗香浮动,却不见人。 正奇怪,幕墙滑下,青纹绯衣上百少女一时呈现,满目丽色,让人倾倒,目不暇接,但这些士子,都不是普通人,片刻都定下神来,识得就是刚才的宫女。 甚至有十几个士子,辨认出她们就是私下殷切交流的“宫女”,这时都意识到,她们都是龙女,心中一时滋味难言,目光热了起来。 龙君这时默不作声,挥了挥手,就有重臣宣读规则:“诸士之卷,传阅士子、水臣、诸妃、公主、以示共评。” 听了这些话,士子连同叶青在内,都是起身,深躬正容应着:“是!” 于是士子传阅诗文,他们都素知文气,都故意压制,一篇篇诗文红白不清,而叶青诗卷因纸上生云雾之故,有幸被所有人关注。 不少士子读得“东临梅石,以观太平。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时,心中就知不妙,下面干脆扫一眼,就匆匆传了下去。 就算是淡青色请贴的士子,有着自信,读到“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脸色同是难看,也传了下去。 只有少数几个,比如俞帆,认真看尽全篇,读完最后两句:“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掩卷良久,一种挫败感潮水一样涌上,又潮水一样退下,片刻眸中的笑意不见,余留下了沉静。 “此诗大气磅礴,隐隐有王气,不过最后还要看龙君评判!” 诗文自士子中传完,又抵达到水臣中。 转了第一轮,许多人的诗篇都变化不大,叶青的诗更是增长不大。 殿中士子对此有些尴尬,不过这是人之常情,就连叶青自身都是微笑,文人相轻自是这样。 殿西帷幕后,龙女小声私语,继续观看。 而诗文第二轮,转到了水臣手中,它们却没有利益增益,都是用心阅读,不多时,就见得一篇篇诗文显出赤红气。 能被龙君选到这里,都有着才气,这种迅速变化很是正常。 而对着妃子和公主来说,这文气变化就是一种视角,见得赤气缤纷,有的还在不断变深,都是期待了。 这第二轮所耗时间很长,只是到了后面,渐渐分出了区别。 在这个世界,人神仙分界还是很严格,也许龙君可以随意上岸游玩,却也难干涉人间兴衰,这些水臣是龙宫之臣,非特许不许上岸,自是和这些士子没有多少关系,哪会委屈了自己心意? 就见着一些诗文就被水臣毫不迟疑放弃了,搁在桌上。 有些却被反复流转,甚至赞叹。 只见全场中,只剩二十卷左右在流传,其中叶青的诗篇还在变化。 水臣看得仔细,一方面是负责,一方面却是这二十篇,其中都是蕴意深深。 水臣见之,都明白龙君特招它们上殿的原因,一个个沉醉在诗文文气中,透过灵府加持,又是新文,就能清晰体会到里面隐含的韵味,这对它们性灵有着莫大进益作用。 “单这一篇篇诗文,就和一枚还丹一样,真使性灵欢欣,省我修炼一年,难怪君上尚诗文!” 其中叶青的诗篇就受到特别注意,水臣每默读一遍其上的“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就体会着一种特殊韵味。 品出真味的都恨不得独占一整天,直到后面催促:“你还真想看整天?殿上主母都不用看了?” 不得不讪讪交出。 而传到重臣手上,它们都是正神,自时时享受太平湖灵气,关注的却是诗文中的道理。 叶青里面宏大而幽静的节律就吸引之,继“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会心一笑,“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吸引了它们心神。 这些正神将目光转至殿上,都是若有所思,甚至黯然,这八百里太平湖,庞大水运灵气凝聚出的灵府本是不错,却没有这样奥妙。 上代龙君以十二天柱撑起青穹,显出日月巡游,星星轨移,自成一域,自此太平湖才气运绵长。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此篇有着王气啊!”怀着这样感慨,重臣上殿,将文章交在后妃手中。 第三轮同花费不少时间,但却比第二轮快了许多,第二轮中淘汰的,她们只是略一看,就放下了,而首二十卷却被仔细阅读着。 于是,就见得首二十卷,随着妃子阅读,在手中不断变深,都显出丝丝黄气,看得下面的士子都是变色。 有的已经绝望,有的却露出喜色! 抵达着公主手中,前二十卷尽数变成黄色,这时叶青已脱颖而出,名列了前十之数了。 一些龙女看了些文,又去看作者,叶青开始以欣赏回视,美人谁会看得厌,只是最后,却腹诽着:“龙女姐姐们,大庭广众别这样勾引看我,正发育,芊芊告诫野花不要采……” 最后,就见得恨云自留恋不舍的姐姐手中接过诗文,看了眼,又盯了眼叶青,转身交上殿。 再次抵达龙君手中,只余十卷了,都是金黄色,叶青不过是第五,前三卷已透出了淡青气。 这是家族气运、文气、欣赏三者结合。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嘿!”龙君笑着,刚才既以定计,这时自是毫不迟疑,就对着这卷一点。 心意一定,只见叶青这卷跳到第一,余下二卷淡青排在左右,最后一卷淡青不得不落下。 只见龙君见着三篇淡青,就叹着:“此三篇,可中同进士矣!” 话一落,只听乐声大作,恨云上前,取了龙纹黄卷,徐徐展开,说着:“此次龙宴会文,《观太平》第一,赏叶青黄金百两,明珠一颗。” 就算未雨绸缪,就算到了太平龙宫,谈笑自若,戏谑龙女,但这时听着恨云对着满殿宣布,叶青还是一阵恍惚。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出了宴席,向着龙君隆重行礼。 随着礼成,淡青色的气运,垂垂而下,烟云萦绕,让人又羡又嫉。 !! 37.第37章 二只老虎 恨云在殿上,一一将士子扫在眼中,这时她面无表情,只是宣着:“《迁客西望》第二,赐俞帆黄金百两。” “《东门阅湖律》第三,赐张振东黄金五十两!” 顿了一顿,说着:“石阁内可在?” “臣在。”一个中年出列,引起有心的士子侧目,这是旧魏时名传千古重臣,现在入此龙宫。 “记此盛事,使人竖碑湖畔梅石山。” “谨遵君命!” 刚才恨云和叶青打趣时,是灵黠娇宠的模样,刚才穿着公主裙衣,是一副沉静婉约,而在这时,只见她颁布命令,眸子沉静内敛,其中无善无恶,只有高远。 叶青不自觉闭住了呼吸,想起了前世远远看见的一位真君,也是这样静谧深邃,深不可测。 这时,君命二个字,和冰水一样落在俞帆身上。 实力天渊之别,现在又是明面公平,谁也说不得一句,满满的怒气溢满了胸襟,却不得不压制下去。 “第二?” “龙宫宴文会,轰传天下,最注目的就是会魁,左右不过是点缀,谁会记得一场文事第二,又有多少气运降下,谁稀罕这百两黄金!” 虽心中恨恨,俞帆不敢多看,只是眯起了眼,死死盯着站在前面的叶青:“竖子……恨当日没有听寇先生之言,连夜杀之……” 受着目光,叶青回过首看去,俞帆露出笑来,甚至拱了拱手,以示祝贺,滔天火焰半点都不见,只是深呼吸了一下,心里静冷:“不,我岂能和妇人一样,事已成,恨意又有何益?这一局算我认输,不过敢夺我气运,且看郡试时,你可受得我俞家雷霆之怒?” 叶青微笑收回视线,眸子微冷。 “难得佳客满座,宴饮欢快,不过终有散场之时,各位前来劳顿,各赠十两黄金,宫外有船送你等上岸。”龙君见着结束,在高台上抚着长长美髯,笑说一句,就引着众妃转出了大殿。 龙君退下,就有着水族少女奉上黄金,都是十两一个元宝,由于黄金重,十两元宝只有五两银元宝大小,正适合放在囊内。 不过这些少女个个美丽,却终比不上龙女,士子没有多话,本来作了空手而还的打算,这时受了黄金,就有少许安慰,此行算是不虚了,哪敢奢望龙女再上前为侍呢? 不过这宴就没有心情用了,有些还留着,有些就散了出去。 少女奉上了银盘,与众不同,却不是金元宝了,是一叠金票和一个香囊,这香囊里必是明珠。 拿起了金票一看,都是十两一张的人间钱庄所出,当下都收了出来。 远远一看,就见得了第三名的张振东,面露出喜色的收拾,这时过来一躬:“见过状元。” “张兄开玩笑了,岂敢称状元,不过一宴耳!” “虽是一宴,价值不低,又有黄金进囊,甚快甚快!”见着叶青诧异,这张振东笑着:“吾家不是世家,母亲耗尽家财,才得我中个童生,有此进账,这次就不虚此行了。” 二人收拾完,不再留下,出了大殿,下得重阶,转过层台。 叶青突就一笑,问着:“刚才和公主亲密的十几个士子,殿上只赠黄金十两,没有多余表示,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张振东失笑:“叶兄是外郡来有所不知,龙卷宴实是年年开,只是以前都规模很小,没有今年这样大。” “叶兄高中榜首,会传播出去,这是公推。” 说到这里,张振东神色黯淡,不过还是迅速调整,继续言着:“原本时有公主遣使女私会,一旦两情相悦,许得正妻,就有嫁妆相助,并且一旦洞房敦伦,就有一丝龙宫气运加持,这是私推。” “只是上代龙君陨后,虽没有明文禁止,但这种事渐渐少了。”才说着,就经过了一处宫墙时,有一位少女上来,奉着一只玉盒,对张振东恭谨说着:“我家公主有言,此灵物有深藏气运之能,虽不足于州试,在郡试中却有着裨益,权作一点心意。” 叶青表情古怪,看着这幕。 刚才才说着这种事渐渐少了,但落在身上还不好受,张振东开得玉盒,见是一颗明珠,就明白其意,沉默良久收下了。 “恭喜徐兄,来年平河郡郡试必能大展才力!”叶青道贺是出于真心,记忆里记得,此子后来也是一方举人。 想来也是,虽名列第三,但照样有气运降下,加上这颗明珠,还有竖碑记事的影响,就算贫寒子弟也有机会。 这可是原本世界里为数不多的贫寒子弟跳龙门的典型,可以深入结交之。 张振东不知缘因,却能听出真心,握紧了手中玉盒,苦涩一笑:“不比叶兄前程不可限制,我看要不是时日变迁,怕是今日就能抱得公主回去!” 叶青听了无语,别看恨云一副灵黠娇宠的模样,实是将化真龙,自己位业,岂有这机会? 也是有苦没法说来,除非能中二榜进士,有长生之望。 当下就各自行礼,各沿路散去。 叶青却没有立刻离开,身子一转,转到一个假山,虽说假山,但高五十米,能看着龙宫。 青穹寂寂,水幕深深,隐隐和外面日月同着节奏,这时天色已晚,星光透下,驱使着这青穹上群星渐渐轨移。 夜幕下,龙宫上应天枢,总体呈现北高南低。 站在这里,清风徐徐,凉爽的很,两人都是止步,直直看着。 前生天地大劫时,大蔡朝和周围列藩国都陷入战乱,谪仙降下天灾,枭雄逐鹿大地,遍地狼烟四起。 不过这太平湖一带还基本安康,这足以判断这龙君并不寻常,或者这恨云在里面也有重要角色! 只是前世自己最后仅仅是举人,接触的层次还是太低,许多内幕实在不清楚。 “叶君在想什么?”女声自身下响起,清脆带着沉静,且新换了称呼,叶青不由诧异转身。 就见身侧立着倩影,腰身苗条,胸部鼓胀,额坠金色明珠,面容清丽,气质沉静幽潭。 山风清凉,暗香隐隐。 羽霓裳裙紧贴,隐隐显着诱人的弧度。 “恨云?我在想,每次见你气质都不同,真是百变让人头疼……”叶青笑着回避了质问。 “哦……”佳人一笑,不计较他的回避与调戏,眼眸微闪,饶有兴趣问:“那你觉得哪一个更称心呢?” 叶青无语,根据两世经验,这回答必须含混过去:“都很称心,诸般情态,最好都有,这叫贪心不足!” 这本很是无礼,就见她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片刻又问:“你要是得了,却迫于情况当舍,君舍是不舍?” 叶青皱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想了想:“吃进嘴里的哪有吐出来的道理,所谓情势不过是外力,不较过一场,胜负岂有定数?” “人之相争,国之相争,都是一理,送上妻女实是自绝根基,无论后来是否报复成功,终不免速亡。” “道有圆直,人有曲伸,但能折的是事,不是道,一旦失道,却再也没有机会成功了。” 地球五千年,百国气运相争,没有个人超越性力量,就把形势和成败演化到极限,里面理论的深刻,远不是此世书生意气之谈能相提并论。 二世心意,化得这锵锵之音,佳人听了也不由动容,认真看向叶青。 额坠金色明珠里,娇小龙影静谧而卧,头颅微抬,眸中金色威严,叶青突然之间心里一凛。 佳人的双眸黑白分明,深深注视着叶青:“这话却是有些道理……希望君能言行不二。” 拂袖转身,翩然退下。 叶青暗暗松了口气,手心捏了一把汗,望着她窈窕背影消失在楼道口,突想起了一事,一怔喊着:“哎,人家张振东离开时,还有公主送明珠呢,你也是公主,临别时什么都不送?” 只听她一声轻笑,却不回首,伴随着幽香随风而散,叶青无语,等着不见其影,才松开了手,把手里汗擦了擦。 这哪是恨云? 就算长的一模一样,龙珠龙影一静谧一活跃,以为他看不出? 可恶,一模一样的二只龙女,轮流扮猪吃老虎! 不过笑容敛去,叶青回望远处,目光幽幽,怔忡良久,这两位龙女,无论用心怎么样,都算很大投资。 直到下山,叶青都能感觉到两道目光注视,而回首看向金色楼阁,又空无人影。 “这种怎么这样微妙,仔细体会,隐隐带着被她们期盼意味,这感觉是怎么样来着?” 一路而行,叶青回到宫门前湖畔码头。 许是耽搁太久,这里船舶都已一一归返,并且空无人影。 青穹下,碧水前,四面望了望,叶青这时就听湖中浆声,一个声音:“同进士,就等你了。” 转头及视,一艘蓬船上立起个蓑衣人,正是来时艄公,在宴会上也见过一面,只是不好说话。 “这是说笑了,我连秀才都不是,何说同进士!”叶青跳上船,恭谨一礼。 “不是说笑,这诗就值得……”才说着,船身就一震,滔滔水浪奔涌,形作碧色水壁,四面合拢,滴水未进。 艄公一点,船只一震,复向上航去。 !! 38.第38章 气运 星河沉暗,幽幽夜幕下的太平湖。 艄公摇起橹来,浆声声声,小船向湖畔黑暗迷蒙的风雨行去,近得岸时,跳了上去,致了谢,若有若无的歌声就在湖面上远远传来,似是送别。 踏入岸堤,这歌声顺风入耳,叶青脚下微顿,在这光与暗、神与人的交界,回头望去,太平湖上一片宁静。 丝丝气运加身,龙君赞赏也传播出去,而怀中一颗明珠丝丝清凉渗透着体内。 “有了这些,秀才气运绰绰有余,就不必再搞别的,一门心思静修,预备明年秀才春试即可。” 叶青最后望了望,眼前又闪过金色阁楼,不过透过稀薄的雨幕,浮现的却不是龙女,而是芊芊洋溢期待、欢喜的小脸。 快回去罢,芊芊等急了。 叶青撑起了伞,沿着渡口而上。 四下无人,这才是用心观看气运之时,这时看去,只见一股淡青色的气运萦绕在身上,随着它的萦绕,一丝丝灵气涌进身体,被修的六阳图解缓缓转化吞吐,筑基的速度,顿时又快了三分。 “善。”叶青不由叹了一声,在以前,这第一步的筑基修成,少说得三年,但有着童生位格,加上这气运,怕是二年就可以完成了。 不过这并非是气运的正途,见着四下无人,又取出金杯一看,果看了上去,只见丝丝淡青气滴入杯中,就几个时辰,就见得了里面含着半杯淡青。 这些气运对龙君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对叶青来说,却举足轻重,一颗参天大树可以不在乎一场春雨,但幼小树苗却是格外在意,没有春雨,就会生长缓慢,甚至枯萎。 不仅仅这样,叶青甚至能感受到,除了这些,冥冥中还有一丝丝气运涌了过来,仔细一看,却是淡白气,但源源不断。 叶青一怔,片刻释然,只是暗自想着:“是了,果是这样,想必是龙君使人竖碑湖畔梅石山已建成,龙君宴的成果真正到手了。” 立功立言立德,在这个世界上同样有效,龙君赐的气运不少,质量很高,但却是一次性。 而竖碑湖畔梅石山,不敢说诗和名轰传天下,至少南方三州可传闻出去,这三州治下,足有百万读书人,一旦被传颂,这日日夜夜积累的人望可想而知。 当然,叶青清楚,人望要是没有硬件支持,能转化的气运不多,但再不多,这样大的量,也毫不逊色于龙君一次赐下的气运。 并且这些气运稀薄,一丝丝加持在自己身上,正适宜秉性单薄的命格,可助考取秀才举人。 唯一有些不安的是,这一切都建立在《观太平》上,对这个世界来说,这是不折不扣反诗,短时间得了利,时间一长,要是引出不少变数…… 正想着,取出了川林笔记,翻开第五页,只见空白卷面上泛起淡青色的涟漪,显现出一个宫殿,正是龙宫。 上有一行标注:“大蔡平景十一年十月,叶青赴龙宫宴,以《观太平》夺魁,获黄金百两,明珠一颗,淡青气运三百。” 果是有了记载,叶青望着,心中欢喜,正要关闭,突发觉下一页,还亮着,心中一怔,将其翻过。 翻开第六页,只见空白卷面上泛起淡白色涟漪,显现出一条微不足道的小鲤鱼,等到看到下面一行字时,叶青不由“轰”的一震,连油伞都掉在地上,被风一吹,连连翻滚。 叶青顾不得油伞,仔细看去,只见标注:“大蔡平景十一年十月,叶青与龙宫作《观太平》,引起共鸣,又受龙君亲点,命格变异,呈鲤鱼相!” 叶青呆立着不动,这时已行到了镇前,大道上几乎没有人,浓密秋雨在秋风中洒了下来,整个世界都浸在了秋境中。 叶青站着,一动不动,冷眼看着雨,心也渐渐冷了下去。 前世,才穿过第一世时,叶青曾经想改变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来说,有着长生的希望,但这个世界平民,却没有希望,更很难有着进步。 但随着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这腔热血渐渐冷了下去——这是一个何等“科学”又“严密”的体制啊! 首先是三位道君高高在上,居于高处俯视世界,参与大道运转,而天庭五位帝君运转五德,直接控制天地气运。 枪杆子里出政权,能统治亿万黎民的首要就是力量,故层层官吏都修行道法。 如果修炼者无限增长,叶青就不怕了,这种世界,往往就是成千上万修行者和蝗虫一样,将世界吃的干干净净。 可是上层知道世界承受有限,故扫清各个山头,把长生大权控制在手中,各个官吏只有道法,却无长生,百年后照样进入世界循环。 当然,要是从此垄断长生,不再给众生机会,这又是倾覆之祸。 要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没有长生机会的世界还罢了,人人在死亡前平等,就无怨气可言。 但长生的世界,明明有着长生机会,却不给予众生,众生这暗暗积累的怨恨嫉妒就会化成洪流。 而三年三十三个长生名额,还不保证能修成,却恰到好处,既增强了天庭的实力,给予万千黎民希望,又不至于粥少僧多。 皇朝居于中央,而藩国居于四周,一朝龙衰,就有一藩国当兴,行着天命革新之事,使几百年因统治和腐朽积累的怨气得以发泄,一扫而空,而鼎立后,又分封子嗣当藩国,以图日后还有再兴的机会。 这种改朝换代当然不彻底,久久循环,有着连藩国革新都难以清除几朝十几朝积累下来的业障,那就自草莽中崛起龙蛇,布衣持剑,对整个世界进行一次大扫除,这叫“量劫”! 这样强大的道庭,还能兢兢颤颤如履薄冰,随时矫治时弊,科举就是最明显的一例。 话说凡人没有修道资质,基本上只能干世俗的工作,赤帝开科举,就是使民间人才有着出头的机会,故几十万年来,民间平稳。 端是连一点火苗的可能都没有放过,这和现代科技一样,掌握了世界的力量,天命革新,天心民意,草莽龙蛇,都在一个制度下循环。 这就叫着“道”。 几十万年的循环,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自中而左右,都练习的彻底——当时叶青觉悟这点,就立刻心田灰灰。 就是一千个一万个“敢叫日月换新天”的人进来,最多不过百年霸图罢了。 也就放弃了企图建一番事业的想法。 可是现在,怎么就这一首诗,就引到了这条路上去? 一时间,满腔的愤懑,就要喷出,就要对这深不可测的青天指手痛骂,最好就喊着:“我要让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的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或者喊着:“人人如龙,将这天规地矩打个粉碎。” 但最后一丝理智,还是将这冲动遏止住,将颤抖的唇紧闭着,叶青可以保证,这二句话要是喊出来,立刻就是灰灰的下场。 鲁迅在《纪念刘和珍君》中,曾经说:“顷刻间,刘和珍身中数弹,卧于血泊之中……呜呼,我说不出话来” “莫非掌握天地霸权,统治百万的上位者,会比黑黝黝的枪口还仁慈?”叶青嘴角的一丝冷意和这秋意混淆在一起,久久才笑一声,叹着:“和鲁迅一样……我说不出话来啊!” 这就是天意,从不顾忌任何一个人。 再怔了片刻,叶青从容将吹到十几米外的油伞拿起,继续撑着,一步步向着镇上而去,每行一步,就见得丝丝水气弥漫。 就算功行再小,这点小伎俩,还是能有着。 镇上·旅店 吃过晚饭有一个时辰,不时一片雨,说不出的清凉,老板正在算着帐,突听见外面传来朗朗吟诵声: 碧水鸳鸯浴,平沙豆蔻红。云霞峰翠一重重。帆卸落花风。 淡薄云笼月,霏微雨洒篷。孤舟晚泊浪声中。无处问音容。 在这静寂秋夜,听到这样清雅的诗词,真是令人心旷神怡,这老板虽是不懂,却还是接着听,见着这人进来,就连忙一揖说着:“先生清雅,请进!” 瞬息间打量叶青,认了出来,又忙微笑:“您是住在上房的客人吧,请进,您有何吩咐呢?” 叶青笑说着:“你给我联系一辆马车,直达沧州,要是安全可靠!” 老板一怔,说着:“这容易,本镇最著名的是纪家车马行,信誉显著,要不,本店也可以提供车行服务,不过价格就贵了些。” “你这店里是多少呢?” “一辆牛车单独出行的话,往返都是您出钱,总计一共十七两银子。”老板算了下,给了个价说着。 叶青闻言,丢出二个银元宝,说着:“给你二十两,这是十两定金,余下结了帐,由你的伙计带回去,饭食去时我包了。” 老板一怔,连声道谢起来:“谢过公子,明天起程?” “不了,今天夜里就起程,不然怎么多给你三两银子?”叶青神色带着些冷色说着,一摆手:“我给你半个时辰准备,这就连夜出发,先沿着大道行,夜里也能看得出!” !! 39.第39章 太矫情 沧州·平寿县·叶府 南方温暖,北方寒冷,抵达沧州时,已是洒万里冰封,天地四野尽是雪花,一股风带着雪片扑面而来,叶青一探身子说着:“冷不,再来一壶酒?” 车夫怔了一下,笑着:“谢公子赏!” 说着,就接了一壶饮了,顿觉一股暖流直冲丹田,喊着:“好酒!” 叶青打量着周围环境,听了笑着:“寻常碧绿青,有什么好?” “公子是觉得寻常,但小人却觉得是好酒了,陪公子过来这半个月,别的不说,好酒好肉吃了不少,就是冷了点!” 叶青听着车夫说着,指着不远处说着:“你就在这里停吧,几百里路,终是到了!” 说着缓缓下了牛车,又扶着芊芊下来,自怀里取出二个银元宝,想了想,又加了一块碎银,说着:“车上的肉食和酒都给你,你一路送我不容易,这十两的车钱,余下三两拿去喝点温酒补补身子吧。” 叶青说着远去,留下千恩万谢的车夫。 现在要十二月了,一去就是几个月了,看起来有些陌生,不过手里拉着的手提醒了他,芊芊还在自己左右。 叶青不由微笑,重生而来,只有这个丫鬟一直陪着他。 前世中,乱世挣扎,天地大劫,叶府破灭,芊芊没有了踪影,也不知是不是别有机缘,当更有可能是……直接丧命! 这样的事,这一世绝不许再现。 只是这时,想这些太多了,叶青自嘲一笑,直接到了叶府大门。 “哎呀,是青公子回来了?”守门的家生子冻得搓手跺脚,见着来人,本不以为意,但仔细一看,忙出来迎着:“前几日三老爷还提起了您,记挂着您呢!现在您回来,不知有多高兴。” 叶青笑了笑,再自怀里取了一两银子丢过去:“给你!” 说着,拉着芊芊快步而去,见着远去,有人就说着:“居是叶青少爷回来了,我们要不要去通报?!” “废话,当然要,快去快去!” 叶青走后,留下议论纷纷的家丁,叶青一去几个月,虽现在有功名了,却堵不住人们的八卦。 小人物自己生命没有乐彩,只有在别处寻求一点快乐,叶青深深知道人的本性,虽隐隐听到了议论,也不准备多理。 按着记忆走着,不一会到了院前,两人都是呆了。 只见围墙修饰一新,这院子本来甚大,里面还修了池水假山,就算下着雪,还有活水流淌。 里面完全翻新过,分成了正三间,两面是走廊,走廊后面是五间厢房,还有二个丫鬟在清扫,一见进来,辨了出来,忙都笑迎上来,说:“见过青公子,见过芊芊姑娘!” 行礼后,又说着:“我们是族里派下来,伺候着青公子,还请青公子接纳!” 这样的礼数,让叶青怔着,不由问着:“族里是到秀才才有这待遇吧,怎么你们就来了?” “青公子,您会客龙君宴,得了魁首,已传到这里了,这是族长亲自下令改建,匠工都拼命赶着,终在你回来前完成了。” 丫鬟说着,引着进房,先见得三间正房,墙上都裱了桑皮纸,一间是客厅会客,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话说卧室床上铺着大条褥,设着桌几,而书房一排书架,上面满是书籍,而客厅有着屏风,有着会客桌,非常雅致。 又去看了看厢房,第一间是帐房钱柜,下一间就是米库,堆的是几十石新米,还有着一些杂物,还有叶青没有看,转到了左面,这是住人的,房间不大,但墙壁同样裱了桑皮纸,一张木榻占了小半间。 叶青看着二个丫鬟眼巴巴看着,说着:“芊芊,你就管着这些事,这二个丫鬟就留下,你安排着住着,一人一间罢了。” “谢青公子!”二个丫鬟连忙行礼,一个又说着:“本月月钱已放完,但族里已预备下了,等着青公子回来过了目,就会送来。” “不必我过目了。”叶青漫不经心的说着:“芊芊,这些事都交给你了,你去领下月钱,还有,通知族堂,就说我回来了,明天一早,会去请安。” 芊芊一笑,却立刻吩咐丫鬟:“你们赶早打扫下上房,让公子好去歇歇!” 丫鬟去了,不一会,里面就烧上了木炭,暖烘烘,芊芊又将叶青衣服换了下来,换上一件。 “明日请安后,我就要参研经文,准备考取秀才,有人来打搅的话,一律都推脱掉。”叶青暖了暖手,对芊芊说着。 这是表面的话语,其实却是要加速修行,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芊芊心中幻喜,应了,出去后吩咐丫鬟整理打扫,又吩咐和厨房联系,芊芊自己去了族堂。 听说是青公子的芊芊,门卫连禀也没禀,便带着芊芊到了里面,远远望去,只见一处亭子有着石桌竹椅,叶子凡和几个人正在赏雪说笑。 “哦,是芊芊啊,青儿回来了?”叶子凡回过神来。 “是,三老爷,青少爷命我向您请安,并且说今天晚了,不合礼数,明天一早,就亲自来族长和三老爷请安。” 叶子凡听了,有些怅然,叹着:“应当应当……族长吩咐,青儿现在领秀才月例,月十五两,奉节气还有布匹丝绸,这些都已经吩咐妥当了,你自去一一领去吧!” “还有,小厨的事也可以建得,但青儿终是没有中得秀才,想要的话,得自己出钱。” “是,我这就和公子说。” “对了,青儿赶赴龙君宴夺得魁首的事,已传到这里,你跟着过去,可有这事?细细说来!” “是,只是我没有这福气,跟随上宴,别的却还知道。”当下,芊芊就一一把能说的全部说了,有些事,特别是金钱方面,她就不说。 叶子凡听了,又是欢喜,又是黯然,许久才说着:“这些日子我都想了许多,有些家生子体会错了意思,一味苛察挑剔,蒙蔽了不少族里的长辈,使青儿受了些委屈,但现在云开雾散,连那个吴铁子的恶妻,我都贬去了养猪,让青儿以后不要再有成见,好生读书,明天春试,手续都已办完了!” 芊芊自是应了,但心里却一颤,少爷杀得吴铁子,是不得已而之,可罪不该死,而吴铁子的妻子闹些事,少爷和自己都有些感慨,却也不觉有错。 不想在这次取得了诗魁,族里立刻态度大变,修房修院还罢了,却还把吴铁子的妻子贬去养猪,芊芊觉得这实在太苛了。 可这时自然说不得,立刻应了,再说了几句,就辞了出去。 此时,天空阴沉,雪花又变大了,叶青在内室榻上静修,自牛车回去时,就放下一切事,全心修持,以求筑基有成,日练朝霞升腾,紫气东来,月练潮汐明月,宁静极元。 体内的五行积累的越来越厚,这赖得位格气运,更重要的却是这六阳图解。 六阳图解据说是道君门下流传而出的法决,微妙通玄不可度测,更让叶青看重的是它能维护自身灵根,不被天地煞气侵蚀,这点在大劫中最重要。 只见着叶青呼吸越来越缓,越来越慢,每一次呼吸,却引动全身气血震动,隐隐有着滚滚声音,这就是奠基将成的预兆。 过了片刻,收了道功,叶青凝神想着。 这些天,已是想明白了,命格变异是天数,自己改不了,但却有着选择,无论是怎么样命数加身,只要自己守得一片丹心,专向道径而去,又怎奈何? 这次龙君宴的成功,可以说,秀才这格毫无困难,举人所差也不大了,而诗文自己记忆三千,总有应时,也不必考虑。 唯一的就是道业了。 虽说科举不考道业,只问道基纯粹,那些半途耐不住寂寞,学了不少道法神通的,反受到鄙视,认为道业不纯,就算考取进士,多半是同进士了。 可是六阳图解,是日后大劫,道君嫡门亲自传下的功法,自是纯之又纯,不会有丝毫问题。 虽考取秀才举人进士,却只为了使得道法的权限,并不是真正完全依靠着科举,这大劫来临,终是靠自身道业才能站住脚跟。 从这个角度说,道业还在科举之上! 正寻思着,突听见外面有声音,接着芊芊就进来了,带着兴奋:“公子,领到了月例了,三个月,四十五两,还有着一匹上品灰绸。” 说着,又把过程禀告了些,只是说到了吴铁子的妻子时,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公子,我刚才偷偷去看了一眼。” “吴铁子的娘子很是憔悴,骨瘦如柴,冰天雪地,带着两个孩子养猪,快黄昏了,还没有人送饭去。” 叶青听了,不语,只是面上肌肉抽搐一下,就听着芊芊低声说着:“而且,许多人还欺负她们母子,不少还是同一院子里的人。” 说到这里,芊芊有点感同身受的感觉到寒冷,颤抖了下,不再说了。 叶青听了,怔了良久,吐了一口气,吴铁子不是好人,窥视芊芊,想踩着自己讨主子欢心爬上去,又在关键时还敢阻路,自己杀了毫不后悔,再来一次也是同样杀了。 但这吴铁子的妻子儿女就让人怜悯了。 当时叶青激起众怒时,不少家生子联合起来,推出她们打擂台,但自己中了童生,又夺了诗魁时,这些家子生就纷纷反戈,为了洗清他们,就死命踩着这母子三人,恨不得折磨死她们,以向自己表忠心。 这就是人性! “调她们到我的私田里吧,种田远离宅院对她们是好事,再给个十两银子安家,多了怕她们守不住,反害了她们——芊芊,你说我是不是太矫情?”叶青说到这里,不由自嘲的一笑。 !! 40.第40章 粥场 这日,雪下一夜,到早上还没有停息。 叶子凡亲带着人挑着食盒过来,见着住宅田地都被雪覆盖,走廊中只有一些脚印,却没有人活动着。 抵达了院子,却闻着一点清芬寒冽的幽香,转眼一看,墙角处一丛丛的梅树,不由差异:“这里怎么有梅?” “三老爷,是县里傅家的傅光学老爷派人特移了过来,上个月才种下,但随树同来的还有个道士,使了法就活了。” “傅老爷说,青公子独处静室读书,虽是正事,也许不免寂寞,故此送梅来,或可一游赏玩。” 叶子凡一怔,傅家也是大户,傅光学更是秀才了,同一县的秀才,自是认识,人有些傲骨,不想却送着梅树来。 叶子凡过去,见着梅枝上有着雪簇,盛开的花瓣是红色,一种清香缭绕,使人心旷神怡,再仔细看去,见着梅枝似蟠龙,顿时一惊,这可是蟠龙梅,以前是只有王侯才能种,现在虽扩散到民间,还是价值不菲。 这一丛丛的梅树,有三十颗左右,一两一颗的话,也是三十两黄金。 随从见着三老爷沉吟,说着:“听说是青少爷作了一首诗,傅老爷就干巴巴的送了过来!” “什么诗?” “就在厅里呢,老爷进去就能看见。” 叶子凡就进了去,果见着一帖挂在一角上有书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笔墨纯黑,字迹古朴典雅,配上这诗,真是有着清雅之气,叶子凡不由暗想:“青儿诗词书法都离炉火纯青不远,惜青儿不善绘画,不然相得益彰。” 不过想到这里,就苦笑了一下:“要再会绘画,我就要说他杂于小道了。” 对着这个怔怔,许久,才感叹一声:“——人有才不算什么,有大才,才叫囊里盛锥,压也压不住。” 说到这里自失一笑,就在这时,叶青就自内室转了出来,给叶子凡行了个礼,说着:“天下着雪,叔父怎么亲自来了,实在不敢当。” “哪里,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了,有些人家住的是茅草小屋,积雪压塌的话,麻烦就大了,又或有大雪封路,不少人受冻挨饿,所以我带人巡查,而且冬来盗贼多起,我们这里还很太平,但不能不巡查……我顺便就过来看看你。” 叶青听了默默,这个世界,出于鬼神监督,和气运和阴德,无论是官府还是大族都会考虑这方面,不至于太过酷烈。 这并非是大公无私,只是为了子孙长远利益计。 在地球上西方有些慈善事业,有些人就挑剔,说什么只是富人为了逃税,又有多少人员坐吃红利,言辞间,恨不得把捐赠人的私心个个个天诛。 可是,他们红红的眼光,却看不到社会受益的部分,“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是说了几千年了,许多人还是把公私对立。 就算叶子凡这些族内的当家人,施善根本只是为了自己私利,为了族内气运和阴德,可是整个天下有多少这样的当家人? 成千上万的叶子凡,此举能活多少人? 有多少受冻挨饿得以获得度过冬雪的粮米? 而要是“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按照这标准,成千上万的叶子凡,可有十个圣贤能抵达? 既无回报,又有几人能坚持,那因此饿死的千千万万的人,这罪是不是“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这都是感想,一转眼就没有了,叶青想了想,说着:“三叔,巡查乡里是您的职责,不过这些盗贼,固有着真正贼盗,但有着走投无路的穷人,官府赈灾也不能遍遍都是。” “我想出些银子,建个粥棚。” 叶子凡听了一时没有说话,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三叔,春来秀才试,这些能积些福份,这就是我的私心了。”叶青娓娓说来,到此一笑,又说着:“我知道三叔为难在哪里,粥场一事虽小,却俯仰民意,事关体制,这涉及到民望和朝廷的问题,本来只有官府才可施得!” “可是这里可以打擦边球,大雪封路,甚是不便,我出这粥棚不是为了赈灾,只是雇得人工,清扫道路和屋上的大雪,雪扫完了,还可以修修桥路,这是正经的以工换酬,谁也说不上话来!” “当然,就算这样,我也只建一个粥棚,多之,恐我不能消受,只是要粥汤插箸不倒,侄儿出一百二十两,能使一乡孤寡贫穷度过这寒冬,就算是我的心愿了——三叔,你看怎么样?” 一个粥棚可使千人喝粥,借此清扫路途,救治房屋塌方,还使本来走投无路的潜在盗贼有个出路,这一举多得,恩泽乡里,却都被说的滴水不漏。 叶子凡怔怔看着叶青,心里有着酸热涌了上来,又是欢喜,又是伤感,欢喜是族内出了人才,伤感却是一个想法:“我怎么没有这个儿子?” “你说到这份上,我怎么会不同意呢?行,就建个粥棚,为你积些德行,你要不要亲自去?” “不了,我现在还是要静修为上,不过芊芊可以去顾见下。”叶青摆了摆手,说着。 叶子凡见着叶青款款而言,神采照人,心里叹息,叶青是自小看着长大,只觉得性子温和,观其面相,也有着寡薄之相,非是大福,所以才有着逼迫的事。 而这半年来,就着童子试一事,才见得杀伐决断的真颜色,游学南方又夺得了龙君宴诗魁,其才质聪慧已不用说了。 回来后,叶青就没有踏出院子一步,一门心思静修。 自早晨起来,活动身体修炼,接着投入经义揣摩,到得下午,就开始写着文章,用过了晚饭,阅读一些地理军事、治政实录、人文游记之类杂书作为消遣,其实是补充着前世记忆,完善着筹划。 这些都渐渐闻名族内,连族长都使人探看,次次都在读书,几次,连族长都使人送来不少珍贵书册,专门开了小灶。 叶青有需要,只要让芊芊报上,没有不许着。 不过叶青到现在为止,报上的都是书籍,族里态度也很明确,只要你有书名、年代、地望、作者,便想方设法寻得,不惜以珍藏与别家交换。 叶子凡目光幽幽看了叶青两眼,见着一丝丝赤气还在渗透着其面相,细细想来,这种杀伐决断,才质聪慧,恒心毅力,处事态度,甚至让人觉得可怖。 当日,自己怎么把此子当成庸人呢? 等着叶子凡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出了去,天色黯淡,一片晦暗,风带着雪落下,当下无声吐了一口气,率着人继续巡查着。 叶青回到屋中,屋中烧着木炭,暖暖着,当下就坐在了不远处沉思,片刻芊芊就进来了。 “你愿意不愿意下午去粥棚?” “当然愿意,现在能到我手里的事很少,一会就忙完了。”芊芊有些小小郁闷的说着。 叶府上下都知青公子在努力读书,就连芊芊去采买一点私物,都有着许多姐妹抢着代劳,只说着:“青公子是要中同进士,你不仔细伺候好了,跑出来做这些事,没得耽误了功课,万一缺人照顾受了凉热,更是不得了……” “这怎么好意思?”芊芊只能这样说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活被抢了过去,月钱粮米这些不用自己去,就送过来了。 屋子打扫这些,更是院子里新进的丫鬟包了。 更有伶俐的姑婶喊她过去,传授“伺候公子”,听得芊芊面红耳赤,还不能落荒而逃。 回到院子里,芊芊一句没有和叶青提起,这真是羞死了。 “这我知道,事少了,但是权没有少,粮钱布匹瓜果都是你管着,只是殷勤着送来罢,不过这样也好,腾出了时间,你可以跟我多学些。”叶青早有打算,自己年轻,就算施粥棚也不宜去。 但自己出钱,芊芊代为监看是理所当然的事。 芊芊或者自己还不觉得,这些日子来,芊芊容颜气质渐渐转变,虽还没有记忆里绝色,尚属青涩,但已初露端倪。 乘现在她还没有太过份的丽色天资,可以派她出去作点事,积累些经验,并且上午还可以读书。 这世界的三经五典可不是空而无用的学问,字字追究大道,熟读了,就算不懂,也可陶冶心性器量。 不管她以后怎么样发展,都有大大的裨益。 想起前世,却没有这经验,没有明白芊芊的真相,这一世,真的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 总要搞明白她的秉性来源才是。 !! 41.第41章 青公子救我 天越来越寒冷,转眼之间就过年了,就算过年,叶青也不过是祭了祖,拜见了长辈,又潜心学问。 说实在话,前世叶青算是认真学习了三经五典,但地球阅历总使他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视,能抵达举人位业,已是前世拥有大气运的原因了。 灰灰重生后,才算真的潜下心来认真对待这学问,阅读经典,揣摩文章,追其宗要,渐渐也觉得脱胎换骨,根基一点点扎实。 上午时,叶青会安排些功课给芊芊,芊芊就对面坐着,静静看着叶青认真读书,或叶青阅读一些地理军事、治政实录、人文游记时,芊芊坐在一起,听着随口点评着。 有时叶青会陷入沉思,或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芊芊不会随便插话,却默默记在心里,或是翻书,或是找机会问,有些叶青会给出答案,有些只解释部分,有些会讲故事来比喻,有些会说这些秘密。 一日日过去,渐渐听到说法时,她能结合着上下推测一二。 这天夜里,叶青没有读书,而困倦早早睡下。 睡中本是无梦,突见梦见身放光明,醒来却闻着一股恶臭。 “公子?”芊芊警觉醒来,连忙起身,点了一盏灯,就惊呼:“你的身上!” 叶青看去,身上遍是淤泥,染得被窝里都是,怔得一下,却笑着:“无妨!” “可是……”芊芊不避忌沾得一点,入手粘稠,气味和陈塘死水一样。 “去打个水……不,还是我直接去井面!” 叶青出了院子,这时深夜,院子冷清,幸没有下雪,就在井口打水,也不怕冷,脱光衣服,泼水冲洗! 芊芊掌灯出来,呼吸寒冷空气,望一眼夜空。 “有下雪的征兆呢……”她深深吸了口气,将灯放在枝桠上照着,上前帮忙打水搓背。 搓得皮肤发白,才算干净,叶青接过毛巾擦了擦:“你为什么不问?” “公子没事就好!”芊芊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且公子能告诉芊芊,必是会说。” 叶青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狡猾。” 六阳图解在这时是道门机密,万金不得,叶青只是简单说了句:“这是修炼到一定程度,身体筑基完成了。” 芊芊点点头,跟着进了屋子,突是脸红:“公子,被铺已让我收拾掉了,所以……” “所以什么?” “去我那里……”芊芊的声音渐渐低如蚊蚋。 灯在窗后熄灭,院子恢复了寂寂。 清晨·窗户泛白,阳光映透西厢绣床、纱帐、香衾。 白梅锦被下隐隐是红丝肚兜,冰肌玉骨一样的少女,裸着玉肩、****半露卧在男人怀里,突抽了抽鼻子。 “公子,起来了,还要读书呢……好香?” 模糊咕哝一句,睁开眼睛,懵懂片刻,眼睛渐渐聚焦,盯着沉睡的叶青许久,感觉腰间有力的手,小脸上都是笑。 这冬日严寒中,她最喜欢这样怀抱,温暖亲切有力……嗯,现在这次,感觉闻起来有种清香。 是她亲自手洗过的皂角香,男儿身上特殊感觉,以及……咦? “刚才这香气,不是作梦?有种早晨树林子里的感觉……会不会是女人的香水……” 芊芊凑在叶青颈上闻了闻,又在发上闻了闻,有些不能确定,片刻钻进了被窝里面,活像一只发现外敌入侵地盘的小猫,毛都炸开了。 叶青感觉到她在做些奇怪事,一把揽着她的腰肢自被窝里揪出来:“你这是做什么?” “呃……”芊芊有点尴尬,又有点害羞,低头讷讷着:“我闻到有奇怪香气,一种很清新的香气……” “那又怎么了?”叶青扫了眼她的红丝肚兜,隐隐圆润白玉,初步发育的一对小丘,不由将她抱着按在自己胸膛上,就喜欢她这种软玉一样微凉的感觉。 “啊——公子故事里,这都是描写绝色处子的气味……我睡得迷糊,就想着不是有女人睡过,或者是公子被掉了包!”芊芊说着,眸子亮着,带着狐疑。 叶青感觉着怀中温柔细腻的女体,前世许多次同样记忆流淌着,也都伴随着这样香气:“这是修炼到一定程度,身体排去污秽,而成就无秽之体。” “你闻到香气其实并不存在,而是原有臭气消失后留下的空白,一种对比的错觉罢了!” “公子,你又在哄骗芊芊了,而且公子原先不臭……一点都不,是很好闻的——”芊芊说到这里,声音一顿。 叶青忽悠的说着:“香与臭,本质都是气息刺激,香到极至与臭到极至,人就分不出区别,你觉的好闻是爱屋及乌,身体调整接受,不信你闻闻别的男人,只会是汗臭。” 芊芊听得似懂非懂,对自家公子怪话已见怪不怪,这时却自是反驳:“闻别的男人作什么?我才不会呢!” 在这少女娇嗔中,叶青穿好了衣服,推开门出去,就见一片大雪满园,又有着阳光照了下来。 凝神自观,见着本来爬满了面相上的丝丝赤气已是不见,只有一片光滑的赤气,心里不但不惊,反而大喜。 “六阳图解是道君亲传,有改易命格之效,果是随着筑基完成,本身命格也进了一格。” 见着四下无人,取出金杯细查,果见着满满一杯淡青色的气运,却少了三分之一左右,并且丝丝淡白气不再渗透过去,而直接和自己相连。 “不过这次改易命格,龙君赐下的气运消耗了三分有余了,不过自身器量大增,却也不必金杯盛着了。” 又取出川林笔记,翻开第六页,只见原本一条隐隐的小鲤鱼,一下子清晰了不少,仔细看去,也没有新的标记。 “鲤鱼成了啊!”叶青沉吟着,心里也不知道是喜是怒,怔了片刻,才细细想着:“要是没有这三千名篇,我的本身学问,只能算是准举人,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读书,反思,推敲,却可以说是真举人了。” “观太平引起的偏差,已没有办法来弥补,别的诗词我还得谨慎小心,特别是一些地球上的知识。” 芊芊出来,就看见叶青亲自生起一只火盆。 “芊芊,把我写的诗篇都拿来,是书柜侧那尺许一叠……对,就是这叠,拿过来烧掉吧。” “烧……烧掉?”芊芊跳了起来,经过这些时间熏陶,她也知道这叠诗词的价值所在。 “恩,这些诗藏久了,文气自凝,偏偏你又一日一日翻来覆去看,文气都要掩盖不住了,要让人发现了。” “发现不好么?”芊芊按住诗篇,不解的问着,不肯让公子烧掉。 “才高是祸,而且我说过是送你一个人,大丈夫要言而有信。”叶青又习惯性忽悠起芊芊了。 “这样啊……”芊芊听着这话,不由小脸一红,手抓不住,就给叶青拿去,点上了火。 火舌中,上百篇名篇,就此变成了灰灰。 不知怎么,烧掉了这上百名篇,叶青只觉得全身一松,却是去掉了一块石头一样,全身舒服。 “果要是留下这上百名篇,是祸端无疑。” 才这样想着,就听着门外有人敲门,叶青一惊,怔了下,才开了门。 一个少女过来,一身银白狐裘,她摘下雪白兜帽,扫看着院子,见着火盆和大片灰烬,露出一丝狐疑,却正是小荷。 不过这神色一闪就过,她恭谨行礼:“奉族长之命,不得不来,又想着公子闭院研习经义,特此选了清晨无人时过来,却和贼一样了,有打搅处,还请公子多多谅解。” 叶青将院门合上,上下打量一遍。 此女肌肤莹白,明眸皓齿,云鬓插着香木扇形头饰,两月未见,更美丽一些,上次见得素面,这次刻意化了一点淡妆,不由笑着摇头:“有贼能这样美丽,我就直接留下,狠狠怪罪一番。” “又在胡说!”小荷嗔视一眼,长时未见距离和忐忑,的确无形消弭,脸色微暗,叹了口气:“公子无所忌惮,本是大丈夫的器量,可这些话,我们小女子却是印在心上不敢忘怀,上次你说过什么?” 言辞软软,姿态很低,明眸如水,意味深长,叶青心中一动,就转开话题:“族长有何吩咐?” “七日,就是秀才春试,小荷奉命族长之命给青公子送来引荐信,就不必让公子再去平寿县里多转一趟,直接去郡城即可!”小荷自怀中掏出一封带着官印的书信,严肃说着。 伸手接过,带有少女体温香气,叶青笑着摸了摸,感觉出其中一丝威严,就确定是县衙官印,看也不看,将信放入自己怀中,又问着:“还有什么事?” “无事,小荷须回去复命,就不多留了!”小荷盈盈一礼,身躯转过,就要推门出去时,抵达了门上,却没有推过去。 这时感受着门的冰凉,小荷突心里一片清明,她能以门客之女,被族长挑选上,就在于对这份敏锐,不甘平凡执着,这时心中就有灵光一闪,猛的明悟:“要是选择的话,现在是唯一的机会了。” “一旦中了秀才,就算是县中大户之女都纷纷推荐,哪还有自己的机会?” “原本已投错了人,失了先机,这次还要错过,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想到这里,小荷突返身,不顾雪地,就跪了下来,说着:“青公子救我!” !! 42.第42章 同病相怜 叶青一怔,审量着她,却是不语。 小荷跪在雪地上,耳听着远处细微嘈杂的人声,心里一阵焦急,自己是族长名下的义女,这个样子被人发觉,立刻就是不测之祸,寻得因头上得家法打死也是可能。 可是这样下去,只怕死也不是太可怕的事了,她就咬着牙,跪在地上,心里只想着:“要是青公子不要,我就死在这里也罢。” 听着渐渐有人声过来,叶青沉吟片刻,终是说着:“你起来罢,把雪拍去,别露了形迹。” 顿了一顿,又问着:“你这样,真的不怕死?” 小荷站了起身,细心拍着雪迹,听了话,眉微蹙,声音苦涩:“怎么不怕呢,小荷自是怕极了。” 叶青眸子里有过一丝怜悯,却冰冷冷问着:“那为何现在敢这样?” “我只想活的好些,有时活着还不如死了,这样一想,我就勇气来了。” “青公子或不记得,令尊当年一时人杰,童生之身就周游诸郡,结识广阔,自有着门客相投,我的亲父就是其一,说起来,我家还是青公子的人!” 叶青颌首,神情带些沉重,却还是不言。 小荷明眸观着,心中也是冰凉下去,暗自一叹,却还是说着:“只是我父与令尊一样,天不假年,早早而去,只留下我母女二个,我在叶族,就没有了根基,和浮萍一样,哪有自主的余地。” “青公子,我爬到族长义女,位卑权重,好处归恩族长,坏处是小荷承担……虽刻意小心,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积了多少祸根……我享受这锦衣玉食,自是有相应承担,哪敢有丝毫怨言?” “可族长垂垂老矣,又能庇护小荷几年?” “以前青公子才具内敛,人众心散,遗泽不存,连我都不识真人,现在显出中得童生,龙君都赞许以同进士,又要去取秀才,我现在前来,是攀附了。” “可是我还是人,还想活下去,现在锦衣玉食,可我心里时时忧虑,算着一天天的日子。” “一旦族长去了,情份不再,那时是落到族里,让所谓兄弟轮流把玩,还是随便送个外面哪家下户作妾?” 说到这里,小荷掩着面失声痛哭,原本女儿家矜持一扫而尽,积郁了十多年的愤懑和痛苦倾泻出来,却硬是压抑着声音。 这声音虽细微,但是个人,都感受到里面痛苦和绝望,叶青想不到这个小荷,能这样清楚的知到自己命运,能这样洞悉人情,听着她无助的痛哭,也不由变色,知道她的命运就在自己一念之间。 怔了片刻,叶青取了毛巾让她擦下泪,缓和了些气氛,却说着:“去年中秋,各房一起玩耍,有各种博戏,双陆、投壶、叶子戏……上上下下都参与了,唯有你不参与赌博……整个府内都知道。” “想不到平时不赌,只是为了赌一次大着……可是国家取试,万千机运纠缠,谁也不敢说必得,就算有龙君助之,也只能是辅助,岂敢代替大蔡天子作主了?所谓同进士,好听罢了,实只是噱头……你真的敢赌之?” 小荷原本心里紧张,听了这话,却是一笑:“我道公子还要说啥,心里不安,却原来是这个。” 她凄凉再一笑,说着:“那只算我选错了人,看错了眼,活该沉沦,还有什么话说呢?” 说到这里,叶青心里佩服,仔细想想,前世却记不得有她的事迹,想必就是埋没沉沦,心想:“果是七步之内就有芳草!” 当下应着:“既你有此决心,我岂有不应之理,小荷,你放心,待得我中了秀才,就把你索来。” 小荷听了这话,只是垂首不语,叶青瞧来,只见青丝之下,半掩着的小耳,渐渐变成红色,十分可爱。 “公子,那日在楼外楼,族长想把小荷送于陆县丞,幸他注意青公子的诗,不曾要了小荷……” “小荷心思不纯,及不上芊芊姑娘,唯清白身子还可为公子守之,小荷万分期待公子中得秀才的那一天。” 硬撑着说完这话,不但是小耳,连脖子都红透,转身掩面,就奔着推门出去,再怎么聪惠,也只是十六岁少女,说这话已经是极限。 叶青望这一道白裘身影消失在庭院走廊中,徐徐一声叹息,伸手在怀中捏了捏信封,取出来打开,除官府对童生身份证明,还有一张银票,用红纸包着,上有着墨字:权作仪程 上面圈了三个墨圈,隐隐感觉到一份气运! 叶青听说过族中规矩,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族里全力支持,想起了之前的待遇种种,不由笑了起来:“一个个都赶在这时,不过也不算晚,照单收下就是了……” 叶青就回转了身,这时芊芊声音自屋里传来,伴随着肉粥香气,刚才说话之间,她就乖巧回房了。 “来了。”叶青应了声,推门进去。 少女正弯下纤腰,双手捧着一碗粥放在案上,回首望来就是一笑,细声说着:“公子,别耽搁了早点,伤了胃气不好。” 这话似嗔似娇柔语入耳,叶青只觉得心中软化成一片,单手伸过去,就揽着她的纤腰一拉,将她抱个满怀。 芊芊顿时就露出了动人红晕,长睫轻颤,一种水一样的气质,配合冰肌玉骨的身子,简单衣裳已遮不住她的美丽。 虽不清楚芊芊发生了什么变化,叶青却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万千,又爱又怜,回忆往事,又觉得伤感,只想紧紧抱住了她,永远不放开。 芊芊微微挣扎了一下,感觉有点紧,有些怔着,见着他沉思的表情,却又不动,让他搂紧着。 叶青怀里有着她的柔软,眼前却想起了梦魇中她的冰凉的身子,又转眼想起了命格的变数。 目光渐渐变的深远,说着:“真想有一个没有风雨的家呐!” 芊芊不再说话,静静伏在他怀里,过了会,却感觉到叶青看过来,笑着问着:“刚才偷听了吧?” 芊芊脸一红,说着:“才没有……不准笑,我才没有偷听!” 叶青见她娇态可爱,抚上她的眼睑,令她闭上双眼,笑着:“偷听是正常,不听我才伤心呢,芊芊,你可知道,我之所以答应她,根本原因却是同病相怜?” “什么?”话音未落,芊芊睁开眼,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叶青神色端容,沉声说着:“小荷有她的本事,但别说整个天下,就是这小小的叶族大院,她都生死不由己。” “再大的本事,只要有一天用不着她了,让所谓族里兄弟轮流把玩,还是随便送个外面哪家下户作妾,都可能应验。” “族里和你交好的婶子姑子,你如果仔细问问前景,说不定几十年前,也和小荷一样风光过,现在却油盐酱醋,干巴巴的赶来殷勤你,为的就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照应。” “在这个院子里,你青公子现在算个人物,说实话,小荷生死荣辱就在我一念之间,我要是取了她,日后风光少不了。” “要是不取,你当今天的事真能隐瞒多少时间?只怕她的大祸转眼就是临头,想死都难。” 叶青说到这里,目光暗沉,听着这话,芊芊身子都有些颤抖。 “但是在整个天下,你青公子的地位,怕是和小荷一样,甚至还不如,我看见她这样,岂不是同病相怜?” 自命格改变的一刻,二世的转世,赋予的敏锐,就使叶青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中的力量,这力量既淡得感应不到,又无所不在。 天意高远,深不可测 这四个字在他脑中一闪而没,叶青露出一丝极淡的苦笑,还未展开,就让他感受到不祥。 鲤鱼,金背鲤鱼,青丝龙须鲤鱼。 蛟龙,两角蛟龙,雷雨扶摇真龙。 这六重关卡,不知淘汰多少人,牺牲多少才成就伟业,可在这个世界,就算成就真龙又怎么样? 一时风云际会,号令天下,就算众神众仙真都避之三分,可结果又怎么样呢? 一旦失去了基业,立刻退化。 叶青前世,曾有机会见过一次前朝真龙居所,不在地府,不在天上,只在一处福地。 诸帝或青或黄或红,衰退期的皇帝只有白气和黄气,而末代皇帝只有白气,唯中心有一点黄承认它是皇帝。 这样的位业,连个真人都不如罢。 叶青岂肯甘心落得这下场,除非能和赤帝一样,建立莫大功业,白日飞升,以皇帝之尊进入天庭。 姑且不说这难度有多大,并且天庭五帝已满,哪还有位业空余。 就算有着大劫,说起来有一线生机,叶青也并不看好,在前世虽只活过大劫十年,亲自见过天崩地裂的变化,但还是不看好。 道君和五帝的积蓄太深了,根系扎在大道之内,岂是这样容易清理掉? 以叶青之愿,还是先求得长生,然后徐徐图之。 万不愿在这时,顶上去图谋什么王图霸业。 想到这里,叶青更是皱着眉,下着决心,必考取秀才,接着在秋试中举,明年一举中得进士。 要错过这轮,怕是和前世一样,空等三年,然后大劫来临,一切都支离破碎,再跟不上大势! !! 43.第43章 寒门 科举考试是这样,八月县童子试,次年二月郡秀才试,八月州试,第三年春二月殿试。 这完成后,就停息三年,再次循环。 二月郡试,考场自在郡城,郡内七县童生在新年过后不久,就向着郡里而去,郡内南有大河,北靠北邶山脉,东临太平湖,平原、山、水三分天下,总体来说,南部平坦,耕地水道繁华。 平寿县在郡东北一角,山多地少,只有支流汇入河水,促成山货贸易,去往郡城路途不是太远,可没有河水之利,虽有官道,却要花两天时间,考虑着休息,还有十天就起程了。 族里送来引荐,考虑下雪影响,专门配了牛车,时间就充裕,叶青一早就带上芊芊起程。 寒风一吹,车夫一声吆喝,牛车就动了,二月春寒,路上基本上没有行人,牛车上建的篷子中坐着二人,不冷,很是暖洋洋。 牛车悠然而行,只听蹄踏在路上的声音,叶青回过首望去,见着远处门口还有人望着,而整个叶府有着一些白气,核心隐有红光,这就是红宅气象。 叶家在县中算是大户,当年一门三举人,在郡里亦有点小名气,不过没有出得同进士,留下底蕴经过二百年已渐渐稀薄。 在郡中已是三流门户,没有多少关系可打点,能做得这些就是全部…… 明白了这点,才明白叶子凡堂堂秀才,却甘心经营家族,功名虽佳,但家族内涵才是根本。 叶青思此,叹息而出:“剩下,还是看我自己。” “公子又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丫头。” 这样行程,第三日黄昏时,到入郡城时,距春试还有八日。 这时雪停,地上白茫茫一片,城墙连绵三十里,入了城,就见得主街上已清扫尽了积雪,恢复了碎石路。 郡城中街巷深深,居坊棋布,参差十万户人家。 灵眼望去,万千炊烟袅袅,气运一片黄色,并有几倍的赤气在下面。 人间此景,不输龙宫。 “去衙门!”叶青直接吩咐着,车夫应了一声,在寒风中渐渐行着,半个时辰后,见得郡太守衙,看着有些士子在侧门排队,又有甲兵把守,牛车一顿,就停住了,车夫说着:“小人就送到这里了,青公子快去报名,或许能赶在闭衙前取得考牌。” 叶青下了牛车,目光扫视了一下这座衙门,心里就一叹,感受着金黄色的气运不断吞吐,而门口石狮隐隐有着灵光,果和县衙不同。 芊芊也跳下车来,裹着厚厚外袍,自怀里掏出一份小小包裹递来。 叶青接过藏有必需文书的包裹,对车夫微点头,又望了望芊芊,厚重衣袍看不出身子,兜帽遮了靓丽眉眼,不至惹人注意,但还是吩咐她到车上等候。 没让她去找客栈,是习惯的安全防备,叶青宁肯麻烦,也不会丢弃这份谨慎。 值此文事,官衙金黄之气浩浩,威严如狱,无形镇压着邪祟,就连一些杰出士子,也只能乖乖亲自排队,这府衙前正是目前全城最安全地点,在明面上连太守也不得妄为。 过去排队,留意到门口甲兵,都身披硬甲,面容冷冽,带着煞气,显是上过战场见过血。 叶青收敛目光,入得衙门,排队报名处,一刻钟就轮到了他。 登记官员皆深色朱袍,是有正式品级文官,精力思维俱是上选,处理事情非常快速。 接待叶青是个身形消瘦中年文官,头也不抬在纸上速录:“姓名、籍贯、户档、童生印鉴、引荐信。” “叶青,南沧郡平寿县人氏,户籍、童生印鉴与引荐信在此。”叶青取出了文书递了上去。 金光微闪,金鸡法器在印上一啄。 中年文官脸上肌肉不易觉察一抽,抬起首来,就觉面前金黄气萦绕,定了定神,再视就是一个少年,面相略有些单薄,却有丝丝金黄气加身。 “是叶族的子弟!”这文官脸色平淡如水,毫无表情说着,只是登记了族名家世,取一只淡金色的考牌:“还是老规矩,日后进考场,以此牌为证,莫要丢失错漏。” “多谢!”叶青恭谨接过,按礼退下。 中年文官眯起眼,有此金黄气者,郡里只有不到十户,这叶家没有听说过,不由暗自思量:“来者是谁,得了谁的眷顾?” 不过现在不是寻思的时候,只说着:“下一个!” 于是一人继续,这念头就暂时按了下去。 忙碌中,转眼就是夜色深沉,万家灯火。 中年文官留在府衙里,把最后一份卷宗校对完毕,才长长呼了一口气,在油灯下搁笔。 一位身着便服青年提着灯笼,自门外进来,见着哈哈一笑:“岚大人真是勤劳啊,这样晚了还在勤于王事。” 中年文官岚崇文,此次考官中资格最老一位,实际不算上级,就是相熟的才开着玩笑,当下笑着回应:“这几天下雪,事又忙,这才做得晚了,曾大人来玩笑了,不过这关系国家未来栋梁,哪敢马虎。” 曾廉闻言微肃,他也是考官中一位,彼此性情相投,虽年龄差距,有些理念不同,却彼此尊重。 只是换着委婉劝着:“国家大事马虎不得,岚大人,也要注意下身体,你家里离衙门这么远,今雪又下着,你怎么回去?” “这就去你家罢!”岚云崇闻言不以为意,就说着:“借宿一晚就是了。” 曾廉闻言哑然,只是笑着:“既是这样,天不早了,跟我去吧。” 当下两人相伴而行,提着灯笼一路朝家中去,曾廉家里衙门并不算远,两人夜中行了不到一刻,到了家门。 当下都进了屋子,有一少妇见曾廉回来,连忙叫侍女备饭菜,被曾廉叫住:“夫人,你弄几份菜,再把酒温一下,我和岚大人坐坐。” 岚崇文就作面色惭愧:“我这酒鬼,劳烦了。” “哪里的话,大人莫要如此说。”曾氏笑意盈盈应了,这是礼貌,不当真参与他们间笑谈。 身子转过,去了厨房温酒做菜。 不过片刻,一壶温酒,荤素菜肴,还有盆米饭,都被她亲手端了过来,热气腾腾,散着香气,使主客两人食指大动。 “冬日家中匮乏鲜蔬食材,且先用着,不够就与我说,我使婢女去买些。”曾氏解了素白围裙,俏丽面容上微有歉意。 岚崇文开始动箸,并没有见外,曾氏就退了去。 曾廉与岚崇文两人酒过三巡,眼花耳热,言谈开放了许多,两人本就是相交甚深,不然曾廉也不会夜邀,还使妻子相见。 一来二去,岚崇文就说到了今日下午叶青,叹着:“此子前来报名,拿着下面平寿县衙给的引荐信,本身是童生位格,这叶族我还依稀记得,却只是县里大户罢了,却哪来这金色气运?” “而且我虽匆忙看着,但见此子秉性有些单薄,不知是哪位贵人赏识,加持如此……” “童生,金气加持……”曾廉沉吟片刻,神凝气端,想了片刻,问着:“何许名字?” 岚崇文回想了一下,记忆就自纷杂文卷中清晰泛起:“叶青。” “是了!”曾廉一拍手,声音拉长:“你道他是谁?” “你消息灵通的很,却只会卖关子,快快说来!” 曾廉微微一笑:“前日里与你那首《观太平》,记得没?” “当然记得,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这诗有贵气啊!”岚崇文点点头,突惊醒:“难不成压得龙殿诸士,独占鳌头者,就是此子?” “你以为呢?此人家族不过庸碌,这郡里除了龙君,还有谁这手笔?”曾廉慢慢举杯饮着,目光沉凝:“此子以童生之身,受此气运加持,想必这秀才是不用说了,听说才年十五,这真是……” 这喃喃唏嘘里,却由叶青大运,想起了自身,意兴阑珊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帷幕人影微动,女声轻轻咳嗽一下:“夫君,记着明日监考,切莫久扰岚大人休息。” 这提醒使曾廉酒壶停顿,只得放下杯来。 岚崇文瞧着一叹,这人素有文才,一时冠绝郡内,万人所颂,却因气运屡次不中举,郁郁以秀才仕官,寄托文思青楼楚馆,每每酒后狂态,行举无稽,谁知其心中苦闷? 幸运的是官场失意,情场得意,娶了个贤惠女子,帮丈夫纠正一些。 “所谓宜家宜室之女,莫过于此。”只是心中暗赞,就叉开话题:“难怪我见此人本命单薄,却有外运加之。” 说到这里,岚崇文手中筷子抖了下,心中一道霹雳闪过:“我本是京都寒门出身,虽有薄才,积蓄气运耗时太久,屡次不中。” “蒙佟大学士提拔,才得以中举,入此郡内作官,虽官位平常,但暗中结交搜罗人才加入阵营,是我之使命!” “曾廉这寒门出身,受本地世家压制,气运有限,在科举中表现平平,官场起步位置就低,但仕官多年,却还能晋至八品……不论是光芒难掩,还是厚积薄发,或者妻子旺运,都有着气运综合实力,值得结纳。” 现听得曾廉这一说,岚崇文就想着:“这叶青也算是潜运未发,是不是可接触一下?能得,寒门派就多此一人了!” “可有气运却难消受,导致考场中全面崩盘,见过就有不少……” “龙宫加持金黄之运,本身只是童生位格,真能消受?经年读书明志的士子,胸中别有山河,还能以着胆略经验来承受,此子可只有十五岁!” “未见得考场实力,不交上这一份考卷,单凭气运而论过早,郡试后再说不迟……”定下心来,笑着抢过曾廉手上的酒杯:“莫要喝多了,你这点酒量,明天还要不要上衙办差?” 说着,起身:“睡罢,我自去西厢!” !! 44.第44章 相遇 夜里风呼啸而过,夜色沉沉,不见月光,叶青睡的正沉,一觉醒来之时,已是凌晨。 “今天……距离考试七日,还有些闲暇。” 叶青睁开眼睛,窗户隐隐亮色,披衣起身,推开窗口,万家屋顶尽白,东面泛起明明天光,映着积雪淡金瑰丽。 “却是个好兆头。” 叶青吐出夜间浊气,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按着六阳图解法门,习惯性摆开架势吞吐紫气。 初日跃出地面时,阴阳交合,产生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之一,修士秘称紫气。 直至太阳跃出,叶青缓缓止住。 随着修行筑基之法,不仅开得灵眼,体质也越来越强健,明面是少年身量,却根基深厚,不输于成年体质。 可道基积累,就算重忆前生相应道法,都需要大量的时间,这些时间却是天地大劫前最宝贵一段。 想到这里,不由摸摸怀中笔记,再将铜杯取出来看去。 这时经过加持,数月积累,就见三分之二青液流转在铜杯中,是身体溢出暂存,而这几天又生出异象,一颗淡金明珠载浮载沉,却隐隐有着潮汐声。 “公子,我们是下去吃饭,还是芊芊去拿上来?”芊芊声音自后面传来,有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实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起居坐卧,琴瑟相谐,生活中已经与夫妻无异。 只未要得她身子,故在平平淡淡中有一种青涩甜蜜。 “一起下去吧。”叶青合上窗户,屏绝外面冷风,再去为她穿好衣裳,冬服层层,自然少不了一番手脚,也是情趣。 下楼时,芊芊小脸红红,俏丽非常,只是半掩在雪白兜帽中,不为外人瞧见。 宽敞的客栈大堂内,人来人往,门内热气与门外冷气相互激荡,混和了内堂食客喧嚣,有几分热闹。 叶青进了内堂,突一怔,见到几个年轻人,衣着华贵,气象不凡,正低着饮酒,看不清面容。 叶青脚步放缓,问起一个伙计:“这些人是谁?” 伙计闻言一愣,随着叶青目光看去,见得内堂诸多住店人在里面用餐,有着西域马贩,有着商人富豪,但令人注意的是一处几个童生。 伙计看了看,心中对应着昨日进店的客人,回应着:“客官,你说的是那几位公子?都是咱们沧州本地的高门子弟啊!你看你看,这位青衣公子是云家的二公子云返真,左面那个青年是杨家的杨少龙……” 伙计喋喋不休,叶青随着不时的点头。 伙计一口气说完,舔了舔唇,最后说着:“客官,可见这位面如冠玉的公子?” 叶青闻言望去,瞧清面容,就眯起了眼睛:“俞帆!” “嗯,我看见了,你知道他底细?说来听听?”叶青面上不动声色,看着口干舌燥的伙计,微笑劝诱着,手在身侧对芊芊悄然示意。 芊芊点点头,抬手抛过一块碎银。 伙计暗瞧一眼这隐在兜帽中的丽人,不敢多看,又捏了捏手上银子,顿时来了精神:“这位公子,就是沧州同知俞承恩的三公子俞帆,不但家室底蕴深厚,更难得的是本身才华横溢……” 叶青听着,神情一动,细细查看起来,见得大厅中不少客人,手中老茧,刀劈斧凿,硬朗深沉,带着肃杀之气,显根本不是商家一流,隐隐围绕俞帆而坐,呈现出包围,必是暗中保护,想想也是,这种级别的权贵子弟出行,怎么可能一点防范都没有? 当下打发了伙计,拉着芊芊寻了无人角落坐下,不过一会有饭菜送上来,一尾鲤鱼,两个素菜,两碗米粥。 拿起筷子扒拉着饭菜,叶青心里凛凛,这次郡试遇到了俞帆,这才真实感受到他就在身侧,真正回想起此人的历史。 有没有内幕不知道,按着本朝太祖所定,同知有了荫庇资格,足以一子进秀才,到举人这一层,有着道门严格限制,只能气运辅助,更别说更上层的进士。 此子龙门宴得了气运,一路秀才、举人,二榜进士。 天地大劫降临,此人本是长生中人,却毅然下山拯救利民苍生,平缓灾情,当时诸多真人都是劝阻,大劫时救济世人,虽可获得功德,更多却是卷入大劫,身死道消。 只是不想俞帆一弄,真上应了天命,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真了应劫之人。 大劫来临,修者都避世不出,免得遭劫,但有心思强横之辈,不将生死放在眼中,出来一搏,此时救济世人,安定世道,就可获得功德,但入世了,怎么会没有后果? 后果就是有功德,但劫气也越来越重,虽一时可畅游,甚是快活,一旦体力耗尽,就是身死道消之时。 这体力就是气运和道业。 也有这种应劫而上,非但没死,却和大劫纠缠一体,应了天数。 当然前世叶青灰灰前三天,就听到了俞帆灰灰的消息,纵横十年,还是度不过劫数。 可这,已经证明了俞帆。 叶青前世是躲避抵抗,而俞帆迎风破浪,其中难度何至千百倍? 当然,叶青前世是让了一届,二人差了三年,就是一辈,彼此并无多少交集,现在叶青赶了上来,就是同一届,就有着竞争,就有气运牵连。 “虽俞帆还是龙君宴第二,但没有我,必是魁首,我已夺了他的三分气运,以后要自保,要发展,还不知道有多少争夺。” “这俞帆的应命之子我不想去争,但单是这南沧郡区域内安定流民,稳定人道这类事,却必须抢夺。”想起前世的事,叶青眼神幽幽。 “不这样,大劫之下必是灰灰,只是现在说这个太早,没有自身实力,只是空中楼阁……”叶青望了望俞帆:“世间人事,我涨彼消,这是正道之理。 随着叶青的目光,俞帆有所察觉,目光转了过来,眸眼深深,一点灵气内蕴,这时却一怔:“哦?我道是谁,原来是叶贤弟,一起过来坐坐。” 这言一出,俞帆周围几位童生闻言,都将目光转了过来,守卫虽也轮流注意着叶青。 “俞兄气度斐然,见之心折,只是小弟才自县里抵达,风雪三天,身体欠安,还望日后能多多有机会相处。”叶青闻言,深深一揖,谦虚说着。 随口让伙计打包,送到楼上,领着芊芊回去。 俞帆眸眼微沉,举着酒杯,面上沉凝一片。 周围童生谈笑不停,俞帆望着叶青远去背影,目光阴沉,上次龙宫大宴失利也就罢,这里可是自己地盘…… 想到这里,深呼吸一口,再吐了出来,同桌士子面面相觑,见终于回过神来,才有人出言问着:“俞兄,刚才此人你认识?” 俞帆闻言点点头,一口把酒饮尽,坦然说着:“这在龙君宴上认识,是一个不错的童生,只是年轻了一些。” 士子闻言也不以为意,举着杯:“此次应试,还能有谁能比得上俞兄,必是郡试魁首。” 这话还真不是奉承,俞帆少年天才,文才惊艳,就算是当日龙君宴,龙君也觉得不在《观太平》之下,只是由于特殊共鸣,才点了叶青,可见这人实力! 文才数一数二,几盖全郡,又有着同知世家的背景气运,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无旁落之理。 俞帆听了也微微笑着,并不谦虚,只是却想着:“这叶青我调查的差不多了,不过是县里士绅之族,本来就算文才不错,要中秀才也难中之,但得了龙君的垂青,怕是已经足够了。” “本来此子和我无关,只是此子夺了我的机运,又削了我的面子,这实是可恨,必使个报应,使他知道我的灵验!” “而且我家只是郡望,却还抵达不了州内,要是给此子中了秀才,下一步在州试举人,也很难影响之。” “只有在这次郡试内,非动些手脚不可,我也要求不多,只要使此子迟个三年就可。” 龙君气运,要消化也需要时间,但三年后,必可全部消化,根基深藏,到时拦也很难拦住。 话说叶青拉着芊芊疾行,回了院子,关上门来,走到桌子旁,沉着脸坐下,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芊芊有些担心,默默给叶青倒了满满一杯茶水。 “无事……”叶青接过一口饮尽,喝了几杯,才冷静下来,喃喃说着。 刚才才起了想法,却立刻忍下来,对于这种敌人,别说是行动,就是想法罅漏出去,都会引起反应,被人冥冥之中感受到,甚至探察到——因此必须藏神若虚,这就是为什么匆忙离开的原因。 静了片刻,叶青睁开眼,睁眼的一刹那,房间内都闪过了一丝光,伸出了手,只见着手上皮肤莹洁白玉,泛着微微的光,这是无秽之体。 普通人身体内存在各种各样细微杂质,修道人就可练得纯净,修到深处甚至连思想都不会流露出去,这就是道君门下的道路。 要不是这样,只怕刚才就罅漏了气机,引起了对方重大警惕,就是巨大祸患。 !! 45.第45章 鲤鱼之道 “公子……”芊芊欲言却止。 “别多想,公子我会处理!”叶青笑了笑,目光有些黯淡。 前生听闻,郡西凤台县县令和同乡举子登楼台饮酒,谈天说地,就说到了俞帆身上。 俞帆未中进士,举子游历荒野、内陆、草原、雪山。 一次在边关游历,遇到某种精狼,危在旦夕,幸得一个猎人搭救才得以脱身,俞帆甚是感谢,并将当时身黄金分出一半赠予猎人,以报救命之恩。 这时天色已晚,猎人带俞帆回栖身处,猎人有一幼子,垂髫小儿衣着平凡,可脖颈间狼牙配,就暴露北魏贵族之子。 北魏号是大魏后裔所建,实是游牧汗国,信奉白帝,遵循弱肉强食自然规律。 道法显世的世界,这些游牧汗国并没有脱离控制,它们扮演的角色,就是通过战争产生压力,使之进步,保持血性。 按照西方的说法,就是“上帝之鞭”,扮演着文明的黑脸,以免长久和平懈怠了血性。 可这是帝君和道君的胸襟,凡人岂能接受这种天道循环? 虽没有过入主建朝的事,但每年秋收,草原大军筹备过冬,就会企图南下劫掠物资,千百年积累下来,两面早就是不死不休。 而且草原规矩不一样,就算权贵之子,要存活下来都必须经过几重考验,直到成年。 能存活下来的人都是强者,狼神的鲜血流淌在勇士身中,这贵族才会有不一样的特权。 一种残酷有效淘汰法则,被朝廷忌惮。 熄灯休息时,俞帆出言相问:“你妻子呢?” 猎人闻言一怔,用着生硬的大蔡语回答着:“没有!” 这一句话印证了俞帆所想,这话一出,猎人有所警觉,目视俞帆不再言语。 当时俞帆不动声色,第二日清晨,俞帆辞别猎人,赶回县衙直接通知县令,县令和俞帆带着甲兵赶到昨日住处,发觉人不见了踪影。 俞帆细细查看,一摸帐篷中小儿被褥,觉得温热,当下追了上去,县令带着甲兵跟上。 行不过十里,见得猎人身负硬弓箭囊策马前去,只是听着马蹄震颤,回首一望,见三十铁骑包围,为首就是昨日救下的举子。 这猎人大怒,须发皆张,手指俞帆怒斥,俞帆只是冷笑,吩咐甲兵:“这是贼子,全数杀了。” 顿时只听“噗噗”声,这对父子抵抗了会,被乱箭射杀。 凤台县县令说到这里,眼露不屑,出言:“捉拿敌国贵族,自是有功,朝廷会下赐奖赏,只是这样对待恩人,我却是不齿,羞与同伍。” 却是在进士科时,被这俞帆压过一头,是以厌憎酒后吐露了出来。 当时揭伤疤畅快,不知这同乡正有心投靠俞家,便如实报给了俞帆。 是时天地大劫刚起,道庭秩序尚固,什么事也没有,最多算是讽刺上官,举人这一层有这特权。 俞帆却是记在了心里,只是压着凤台县县令的考核,不予晋升或调离,这是最大限度。 没几年道庭失序,天下大乱,州郡动荡,这凤台县县令就被俞帆寻个错处,卸去官职不说,使人途中劫杀。 “都说我面相刻薄,真正刻薄者根本不表现在脸上,这就是一时气运之子!”叶青叹了口气,说着。 却不是不齿,比这更荒唐结果在青史上比比皆是,只是这人心性这样,自己得罪过他,却要未雨绸缪了。 芊芊一直静静看着,不太了解前龙去脉,结合经历,心底隐秘的一个梦,目光也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柔声说:“公子并不刻薄……有对丫鬟这样好都叫做刻薄,天底下岂不全是凉薄之徒?” 叶青失笑,伸手刮了刮芊芊琼鼻:“无论真刻薄,还是假刻薄,当日我在龙君宴会上大出风头,却夺了他原本东西,对于此人来说,怕是结了仇怨了。” 说着起身,屋里渡步寻思,这仇怨结下,有人退让一步,自有着转圜可能,他从不认为,俞帆能成事业,真的完全没有度量。 说不定自己退让,此人得了面子,就一笑而之,算是了结。 只是大劫来临,大争之局,形势利导,怕是很难有自己退让的余地了。 “未雨绸缪……这次考了秀才,还有什么机缘,是我现在实力所能取得的呢?”叶青喃喃想着。 芊芊静静凝视,她难以理解不时说的古怪话,或是读书多的缘故?可公子看的书,她都会认真看一遍,也不见哪本古籍有载。 这或许是她一辈子都弄不清楚的迷,但她喜欢公子这时的神情,天大困难都可以抽丝而解,使她每每醉心于其中。 次日清晨,地面春雪未化,屋檐冰凌条条倒挂,行人吐气皆白。 天刚蒙蒙亮,客栈中童生都渐渐起身,穿上厚衣服,顾不得天气寒冷,急急向着外走。 大蔡科举对秀才防查更严,初次报名,还有一次复查登记,严密监控考生的安全,并预防顶替,今日就是复查之日,叶青自是知晓! 只见客栈空了大半,叶青出到门口时,突一顿止步,回二楼房间,对着芊芊做个动作。 芊芊一怔,聪敏没有吭声,看着公子侧身到了窗口,微微揭开窗帘,寒风顿时呼啸倒灌了进来,吹动桌子上的书卷,哗哗作响。 她已意识了些,小手拽得紧紧,却没有打扰叶青观察,只见着叶青看了片刻,脸色顿时阴沉。 “公子?”芊芊不安的问着。 “没事。”叶青安慰一句,却不再急着动身,叫了早餐,又继续研习功课,中午时才出门,拉她的手同坐一辆牛车。 片刻到了郡城府衙前,这掐着复查快结束的时间,童生已散尽。 叶青让芊芊在车上等着,进府快速处理了一下,再回到牛车上时,就见芊芊袖中紧攥着匕首。 “有人来过?”叶青打量她一眼,见神气清朗,松了口气, “有衙丁来问,我按公子所说,说是等候的家眷!”芊芊蹙眉,公子预料对,的确有着监看的人,只是这些监视之人,并没有动手。 她心里隐隐想着:“我是公子的丫鬟,本是事事照顾公子才对,现在却次次拖着公子后腿!” 这样想着,就神态黯然。 叶青看了一眼,以为她是后怕,就宽慰说着:“实际这里威严如狱,是道庭重点监察区域,有神灵不间断巡查,想要瞒天过海,不仅得官私勾结,还得有一手遮天的实力,你不必担心。” 这监督人员,是见了俞帆才有,叶青顿时就若有所悟。 只是俞帆气运尚未勃发,在龙宫又受了自己狙击,目前还远不能连神灵层都受到他的影响。 说是这样说,终究是脱离掌控,要有万一,报复都无法弥补,叶青深深吐了口气,神情严峻不语。 默望着远处,叶青微微一笑,他的声音格外寒冽清晰:“走,我们散散步!” 这时客栈里受着监视,叶青就没和芊芊回去,在府衙前的小吃街上逛着,寻一家馄饨摊。 芊芊用手帕擦擦凳子,冲老板吩咐着:“来两碗馄饨。” “好,秀才爷稍等。”掌店的中年汉子见叶青自衙门口过来,又带着俏丽丫鬟,知是童生,却故意拔高一层,讨个口彩。 口中说着,又手脚麻利将早已捏好的馄饨下锅,不过片刻,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馄饨端了过来。 “两位贵人慢用,小的在这里摆摊十来年了,手艺还是不错。”汉子将馄饨放下,对叶青客气笑着,不敢多看芊芊,可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偷看着她。 叶青夹起一个一口咬下,觉皮薄馅大,味道极鲜,这时却没甚滋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芊芊渐渐长开,丽色天姿隐藏不住了,连卖馄饨都知道芊芊丽色,何况别人……难怪前世围绕芊芊上麻烦很多,这又多了一个祸源。” “不过前世敌手许多人都是丽色满院,未必就是全出于美色,而认为芊芊是我弱点,就纷拥攻击。” “争夺气运,才华相妒,丽色倾城,这三个麻烦都集到我身上了。”这想起,就心思沉重,心里却雪亮。 看着芊芊,露出了温柔:“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保住她才是。” 世间绝色胚子不是很多,但也不少,又有几个能长成? 只要生养时一点错漏,成长时一点遗憾,就是大大减分,就算到初具丽色时,引着窥伺,采伐作炉,再有丽色都是泯去! 正想着,突灵觉一动,警醒过来。 只见街道远处,俞帆由几个仆人护卫,自这面绕向府衙后门,与他同行还有几个相好的童生。 路过时,俞帆目光有意无意朝这面望过来,不过转眼之间,就收回了目光,跟着前面过去。 叶青沉吟有顷,知道自己在监督下,渐渐冷笑,吟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看来,还真不能独善其身,不然没有成长前,就怕灰灰了——还是必须朋党,必须羽翼啊!”叶青这样想着。 只是想到这里,突是一凛:“这不就是鲤鱼之道么?” 想到这里,就心生颤栗,久久无语,渐渐怒火渐归于寂,一种无可奈何,袭上了心中。 !! 46.第46章 快意恩仇 院内岗哨布防,肃杀威严,进了郡守衙门,使人通报。 郡内监考官复查童生科举资格共有三人,轮流值班,除岚崇文,曾廉,还有一位杨才杨大人。 此时岚崇文出得院门,准备去接替杨大人差事,见得俞帆带着几个童生在外面等候。 俞帆见着岚崇文经过,起了身行礼:“学生俞帆见过岚大人。” 几位童生也行礼,口中称:“岚大人。” “哦,原来是俞公子,却是何事?”岚崇文笑容十分和煦,俞帆父亲俞承恩是同知,郡内地方派一面旗帜,虽自己出身都城,名列举人,是朝廷空降派,和此辈阵营不同,但没有必要得罪。 “昨夜复习功课过晚,错过早上复查时间,还请岚大人帮衬一二。”俞帆拱手言着,几个童生只是站在俞帆后面,躬身不语。 岚崇文谨慎一寻思,实际傍晚还有一次补查,这时只是给这位公子节省一下时间,也不算什么大事,当下应了:“跟我来。” “谢过岚大人。”俞帆又拱手言着,在严肃园林中穿行,片刻至岚崇文房中,房间里有些制式家具,显是供轮流值岗休憩。 俞帆只见有着柜子,都是上锁,贴着封条,这就是机密文件了,也不多看,垂手立着。 “你们的令牌拿来。”岚崇文坐在案前,查找几人记录,接过令牌,细细查看无误,指着宣纸:“这里写上姓名按上手印,就可以了。” 俞帆等人闻言纷纷称是,纷纷写下姓名,按下手印,拿回了令牌,然后道谢着告退。 一路出了衙门,经过刚才馄饨小摊时,俞帆留意看去,却不见了这一对主仆的身影。 略一思忖,说着:“诸位兄弟且回客栈,我要回府上一趟。” 几个童生错愕,只当是府上急事,不敢多问,应着:“俞兄这样说,我们就不多打扰,先回客栈等候。” “好。”俞帆闻言点点头,不再言语,拦了一辆车,朝着俞府去了。 待到俞帆走后,留下的几个童生才开始嘀咕。 “俞公子搞什么?怎么突回去了?” “不知,也许想府中美人了吧。”就有人调笑着。 “算了算了,不管他,我们先回客栈等着,这俞家可是大腿,抱实在了,少不了我们好处。”一位童生出言说着。 这话一处,顿时得到几个童生赞同:“此言不假。” 此处里客栈不算太远,当下乱说一通,一步一步回客栈了。 俞府 就见着门口左右蹲着两只大石狮子,目中内蕴金光一点,额上篆刻淡青法纹,实际上是传承数百年的御敌法器。 台阶连绵七阶,是曾经的候门位格,虽早已不复爵位,但形制是能保留,作为传承荣耀。 黑漆漆牌匾悬挂,“俞府”二字,铁画银钩,是当年俞文贤遗字,真正大家手笔,至今使人望之凛然。 只是朱漆大门前,当年朝廷所赐甲士不再,退化到了门卫,虽还依着甲兵规矩修行武经,但明里没有披甲权,只能称是暗甲,气度自是差了一层。 见着俞帆归府,府内暗甲都是行礼,规矩森然。 俞帆只是不理,向里面行去,俞家本以军法治家,先祖俞文贤就跟随着太祖打天下,以靖文候、应州总督之位积累民望,身前就有着生祠,死后葬于风水极佳的黄顶山,成为神灵庇佑家族。 到现在累代下来,姻亲遍郡,官宦不断,这一代是俞帆父亲出任南沧郡同知,代表俞家及附庸家族在官方的旗帜。 自一州总督降到一郡同知,朝堂影响力没有了,但还可称得上是郡望,气运鼎盛,在每年大祭时都显有黄气缭绕保护,号作金宅。 思量一路疾行,转眼到了内府,茂林修竹,假山流水,雪天都流动不息,用手触摸,会发觉泉水温热。 原来当年选得风水地址,后花园小山上有一眼小温泉,引做流水,终年不竭。 俞帆看这流水,自儿时就熟悉的美丽景致,脸上有些放松,呼出一口气,举步进了温泉苑。 苑里铺着卵石,两边落叶乔木郁郁葱葱,不仅温泉,还是高人布设法阵,改变了局部环境,有养人宜体、延年益寿的妙用。 越是深入,就越是水汽氲氖,直至卵石小路尽头,眼前豁然一清,白雾散尽,掩盖的一处亭子显露出来,一位中年书生凭栏背向而坐,静静观看着云雾变化,恍惚间,就见身上灵气溢出,不似凡尘之人。 中年书生察觉了俞帆到来,没回转身,就笑言着:“帆儿心绪不宁,你道法尚浅,无法养身,这心绪对身体不好,不利铸就道基……” 这声音破锣一样,难听而可怖,和他外表完全不配合。 俞帆心里暗暗一凛,这叔父旧年斗法,伤了肺经,就在此养疗,别看郡望之家,子弟也各有责任,或文或武或法或官。 当下在泉眼石墩上坐下:“叔父,您本来修养,不宜打搅,可我心绪不宁,想听听你的意见。” 中年书生“嗯”了一声,坐在椅上,端杯喝着茶,手指关节轻轻敲打着亭上依然青葱翠绿的竹子。 片刻就听他温和说着:“你且说罢,又惹上什么麻烦。” “叔父明鉴,按照您的预测和吩咐,我去了太平县,取了二万银子结交有关人士,以为家中增益人脉……”俞帆把情况一一道来,不虚增,也不隐瞒,最后说着:“……这不在叔父预料之内,故警醒怀疑。” “你未取头筹?”中年书生闭目沉默,一时紧蹙眉,直到听完没有说一声,许久才叹息一声,又陷入沉思。 片刻却眉皱得更紧:“我算你的流程,你的机运有变,被人截了你一些运,我再看看……” 话还没有落,手指却不由抖了起来。 “叔父!”俞帆豁站了起来,急切喊着:“你不能这样耗用神通,你已被贬落道籍,再这样透支下去……迟早会……” 俞帆说不下去,中年书生却替他说了下去:“迟早会直接分崩离析,直接化作一团尘土,消散在世间么?” “呵呵,这世间,谁不是化作尘土呢?我在这里敢大逆不道说句,或许万劫不灭的……” 这时猛的住口,眼中迸出泪花,满林中静寂空寥,只听风声,凭空增了几分惊悸,过了片刻才笑着:“大道无望,本来就是苟活,又有何恋。” 说着不由仰望青天,喃喃出言:“剩下不过是快意恩仇,慰此平生,再有家里作得些事,也不枉当年祖父的栽培。” 俞帆先是惊出一身冷汗,亏得叔父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时就是沉默,虽无法认同,可每每对叔父寥落背影,他总觉得自己还是当年幼童一样。 “不说这些了。”中年书生摇了摇头,冷笑两声:“龙君宴会,是我去年用师门之法,先天神算配合星力运转,上窥天象,沟通命数,为你筹谋的机运,敢破我局,却要见一见此子,看看背后是什么人。” 说着下了云雾亭,露出一张沧桑的脸,依稀当年英俊,却两鬓斑白。 只看了眼俞帆,就举步一踏,一阵风吹过温泉,云雾缭绕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叔父!”见着人影突去,俞帆额上顿时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叔父本是天资纵绝,只是不是长子,为了家门兴盛,故中举后就转投仙门,学了道法,也误了前途,再也没有中进士的可能。 这些年来,叔父为了家族,不知挡了多少冷箭,斗了多少次法,呕心沥血,渐渐寿元枯竭,只得困守在这里修养。 但还能用术法推算大运,避凶趋吉,争取机运,自己是嫡系众子中最有资质的一个,因此有着完整的推算图。 俞帆这次本意,是有了变数,想让叔父指点,怎想到会引动叔父出关? 叔父偷窥天机太多,躲在这温泉林里还可,一出去,立刻就有反噬,想到这里,俞帆心里却是大恨:“万一叔父在外身体出了差池,我如何跟族里交待?” “早知这样,宁可私下击杀竖子,或借调父亲的关系,无论怎么样也不会独自来此!” 转到了门口,还是不见人,怔了片刻,却不沿来路,只拣着林间小径向自己居所行去,时停时走,时快时慢,满腹心事。 俞帆心情沉重,只希望叔父远远去看了一眼就回来,希望无人而知,要是给族里知道自己为了小事,就惊动叔父,必有惩罚。 就算不惩罚,也必削了不少颜面,以后多了不少麻烦。 正思量着而行,只见天色愈来愈暗,林子显得幽暗阴沉,走着,突身上一颤,恨恨的说着:“全是这竖子!” 原本有些迟疑的心思,立刻就转成了坚定。 不是这叶青,自己怎落得二榜,不是这叶青,自己怎会惊动了叔父? 想到这里,就出了林子,俞帆抵达了自己的居住,奴仆就一拥而上,说着:“公子,请更衣,外面风大,防着寒了!” 俞帆由着他们伺候,只是吩咐:“把二位先生请来,我有话问他们。” !! 47.第47章 反噬 一辆牛车沿街而过,碾着地面冰霜,天气寒冷,这偏街上行人稀疏,唯有一些小贩,还在开摊摆卖。 但抵达到了童生住的客栈附近,行人繁华,往来士子,吸引商贾,熙攘嘈杂的人群中,牛车不得不渐渐停下。 一身粗布的车夫低头问着:“前面集市,难以行车,是否步行?” “好。”车里淡淡一句。 再抬头时,车夫一惊,人影已不见,唯有一小块碎银在几案上滚着,凉风呼呼卷动门帘。 中年书生这时已抵达到人流中,一身青衣,两鬓微白,脸上细微已隐隐生出了皱纹,但依然不减丰神俊朗,多了几分沧桑,不注意看时只会以为是个老童生。 人流向着客栈而去,官方对每年赶考时间安排,有意无意形成盛大集市,配合着青楼楚馆,张灯结彩,趁着喜气感染,自考生兜囊里掏出银子。 中年书生对此盛景会心一笑,慢慢走着,停在一处客栈前,看了眼上面牌匾:易安居。 “居郡城,大不易。”笑意收敛,举步进去。 穿过客栈大堂,就见食客众多,掌柜与伙计忙碌穿梭,中年书生看一眼宽敞厅堂也不急,自翻了翻菜单,随意点了几样酒菜,就此寻僻静角落坐下。 声浪潮水涌上,中年书生听得街道上小贩叫喝:“臭豆腐,卖臭豆腐…当朝王爷都吃的臭豆腐,王爷吃了都说好。” “上回说到,那王道士,手中刷的一抖,甩出一杆除魔银丝拂尘,白光万丈,日月之光都掩盖了下去,屋子里老鼠精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这是对面茶馆中说书人在说书。 “大人,行行好吧。给我们这些可怜人一口饭吃,行善积德啊。”这是一个流民变成了乞丐,在行乞的声音。 中年书生怔怔的听着,自毅然以举人之业,投身仙门,山居不知岁月,转眼十年,后又为了俞家呕心沥血,最后闭关困守,不见外人,扑面而来的世俗气息,使他既熟悉又陌生,恍恍惚惚。 “红尘啊……平之,你有多少时间没有遇到了?”俞平之暗暗想着,不过这惆怅只有一瞬,就闭上眼睛,平心静心,自己身子可经不起大喜大怒了。 正闭目思量着,却突听见喧嚷,不由睁眼看去。 几个书生围在一起,显是个小团体,一个青年问着:“何兄,你说这次科考,会出什么题目?现在这三位监考官大人,还会不会来别的监考官?” 原来都是应考童生,自关心自己前途。 这何童生闻言嘿嘿一笑:“会派监考官过来,这是郡试,不比之前,一旦考取秀才,就是预备朝廷命官,要是想去仕途,随时都是从九品,还有朝廷下赐位格,嘿嘿,听说仙道修行,也需要这东西。” 一位童生见何童生扯到仙道上,有些不快,出言:“前面的话就算了,我们童生正是夯实根基时,不轻语怪力乱神,仙道不是我们现在讨论的内容。” 这是正理,众人反驳不得,面面相觑,不由应是。 这童生得了众人关注,又一笑:“考场有镇压气运之物,咱们做文章,文才是第一,其次也得揣摩主考官喜好,才是持重之道。” “李兄这是实在之言,是在下孟浪了。”何童生笑着:“不过考后改卷却放开镇压,得入名榜,能有几名,还要看着气运,实在不由得我们不关注。” “此言亦有理。” 这几位童生交谈,点了菜后,又有人开始说话:“何兄,你推崇的叶青,何许人也?” “平寿县叶家?偏远之县,不闻郡望,未曾闻有名士!” 何童生就是何茂,停下喝一口茶水,笑着解释:“寻常是这样,但岂不闻龙君宴乎?” 众人沉寂一下,才有人唏嘘:“原来是‘同进士’,这一首《观太平》我亦观看,不想是出自平寿县人士,难以想象啊。” “地灵而后人杰,此是常态,岂不闻天道无常,这天降才具之事,谁说得准呢?” “这叶青据闻年不过十五,何兄有幸见得,是何种人物风貌?”有人就酸酸问了下去。 何茂沉吟良久:“我和他交往,仔细留意过,言行亲和,品格严谨,而且据说他就住在本店,等会喊着出来就是。” 听到这里,俞平之扫了一眼,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听着,这时伙计端上了菜,准备退下,却被一手:“稍等。” 伙计应着:“客官,您有何事?” “问你几个问题,答好了有赏。”俞平之说着,一块碎银就丢在桌上,伙计定睛一看,却雪花碎银,看起来有一两,就连忙说着:“您老请问!” “童生叶青可是住在此处?” “是,就住在本客。”伙计闻言回应着,心道又是来拜访叶公子。 “哪个房间?” “就是二楼,这里对着这间,天字六号房。” 俞平之不置可否,此言算是实诚,仔细问下去:“通常什么时候出来。” “这个……”伙计回想一下,回答:“这时要出来用饭了,有时稍微晚些,都带着一个女眷。” “是妻子?” “她出来都是带着兜帽,看不清楚,难说是何身份!” 俞平之微微皱眉,心忖:“难道此女?” 多问了些细节,见伙计答得额上都冒出汗,才挥挥手:“明白了,你拿着钱下去吧。” 伙计眼睛一亮,抓着碎银不断道谢,退了下去。 片刻,一个少年自楼梯上下来。 面目白皙,身躯修长,双眸寒星,才一下来,俞平之默默注视,天地在他的眼中就是不同。 “咦,此子面相骨骼是有出奇之处。” 这个叶青的人,眼如点漆,体态修长,举手投足意态自若,隐隐之中,一种雍容的气质浮现而出。 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觉,这些虽谈不上是假,但却只在表层,内在却很是空虚,这外贵内虚之相,不过是小相,虽可能发达,却不可持久,许多相士看到这里都会收手。 俞平之却不这样简单认为,继续看去。 “咦,果是有些根基,内相仔细看,还有着些痕迹,这相奇了,大体上出生时怀有贵格,之后又削去,现在又得了气运。” “我见里面还有变化,却要看个明白。” 叶青这时却没有注意到了此人,而是向着桌上行礼:“原来是何兄,前阵子相遇甚欢,不想今日又遇着,还有,可莫再提这同进士,私下打趣就罢,名榜在即,可莫让我碍了考官之眼啊!” 何茂一拍脑袋,欢喜:“瞧我这嘴快,下不为例,快快坐下,引你认识我这几位好友,一同共饮几杯!” 周围童生闻着大喜,见叶青果真坐下来,纷纷出言招呼着,趁着机会结交一番。 何茂又高声对小二吩咐:“再添一副碗筷,再上两壶酒!” 叶青闻言一笑,这是不醉不休的架势,只得拱手:“既是这样,就不客气了!” “叶兄那里的话。”童生都是笑。 叶青在这里住了几日,因文名与龙宫宴这事惹人注意。 心有成见,要结识些人手,有着前生经历,习惯这些酒宴文事,每每谈论些文章精要,恰当表现自己,却又不抢谁的风头,文坛关系还是融洽。 “大考之日将近,我先满饮此杯,祝大家金榜题名!”叶青坐了下来,满斟一杯酒,起身言着。 这话一出,诸人都是凛然,离大考日不过五日之遥,不由心有戚戚,纷纷起身言着:“祝我等金榜题名!” 言毕一口将酒水饮尽。 叶青也将酒水饮尽,才坐下正式吃菜,随口问着:“不知诸位准备如何了?” 这话是宴会开题常有,诸多童生已经习惯,此时无论是否准备充足,至少表面上都是信心满满,偶有叹息的也难分是技拙还是自谦。 众人说话, 俞平之才见着,突见一恍惚,就见着叶青上面,隐隐出现了一个龙龟。 龙龟龙头龟身,蛇尾凤爪,虽不是真龙,却丝毫不比真龙差,这龙龟垂下丝丝青气,还有一丝淡淡紫气在孕育。 “果有不同根底,且看这背后是谁!” 渐渐看去,却是一片灰暗,弥漫四方,唯一有迹可循,就是一点微光,沿着光线追寻,远远望去,是直耸不可见顶的光柱。 光柱里站立着一个凝实的人影,俞平之心里一惊,按捺着心中悸动,仔细看去:“这必是此人根底了!” 但还没有看的仔细,突原本浮着的龙龟怒吼一声,眼前一切都是破碎。 俞平之只觉得喉咙一甜,立刻知道受了反噬。 “这龙龟就是太平湖,果此子受了龙君眷顾,在气运未消前,窥探就犯了忌讳,可惜,这只有诗魁才有。” 一丝丝明悟,瞬间涌上心:“再怎么样隐瞒,瞒不过此子是变数!自己侄儿运数已被此人吞噬一部分,不过这还不算很多,现在是战是和呢?” “是战,此子背后说不定有人,引起恶战就不好了,是和,却是生生吃了亏,而且同届科举,怕还有冲突争夺。” 才要细想,只觉得晕眩,知道引发了连忙反噬,连忙站起,勉力过去,喊了一辆牛车,就吩咐着:“去俞府!” !! 48.第48章 谁是谁非 俞府·温泉间 温泉小亭上,俞平之坐在椅上,身着黑袍,戴青竹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侄儿俞帆,此时侍立,见着叔父神色,心里少安。 “我没有事,你不要多担忧!”俞平之深邃目光盯着俞帆,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俞家原本也是寒门,趁着大蔡立国时从龙崛起,得享侯位,先祖俞文贤死后位居神灵,气运昌盛,累官不断,坐稳了郡望的位置。” “只是三百年,繁衍千数,再大气运也难以这样消耗,有嫡有庶,有主有次,实是保证代代有人作官,有人成就,不然几代后就泯于众人,这我实是理解,所以才当了府内术师的地位。” 俞帆听着,想起这叔父为族里付出的代价,不由郝然,说不出话来。 “一晃十八年过去,你也长大了!”俞平之语气沉重:“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特别看重你?今天就给你说说。” 俞帆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俞平之一笑:“江山代有才人出,扣心自问,几百年一次命革新,到现在不知涌出多少真龙。” “这大的不说,单是本朝至今,许家、李家、涂家、高家,这些世家都各有风云际会,但都一一衰退,这有着天命气数在内,也有着人事的原因。” “俞家先祖俞文贤有着官爵,死后得择地而入葬,这是一支小龙,能保百年气数,我们历代又善加珍惜,但终是日薄西山。” “在你爷爷这代,族里付出不少代价,死了七个叔伯,才夺得了一颗龙珠,埋入祖墓中,惜只发一代。” “一代不少了,只要有人一代中兴,就可和先祖俞文贤一样,贵至公侯,积累阴德,再趁此发展,继续增厚,这是滚雪球的事。” “你父有六子,但只有你承了这气运,我俞家之望就在你身上。” 俞帆听了,心里顿时悟了,只觉得一阵酸热,几乎坠下泪来,勉强笑着:“原来是这样,我是俞家的子弟,但得有这机缘,一定会振兴俞家。” 俞平之一大段话说完,有些喘息,听了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着:“夺此龙珠,族里牺牲不少,实是大耗元气,术师都几乎死光,我才毅然继承这位。” 话到这里,俞平之想起自己坎坷一生,几要落下泪来,突一醒悟,知道自己原本就命元枯竭,躲在此处还可延些寿数,但一出得门去,就应了劫数,窥探着叶青根本,就更是触犯了反噬,怕是油尽灯枯了,才有这心情波动感慨。 明了这个,俞平之立刻敛起泪花,脸上有了冷笑:“这些年来,我考究你命理,想办法寻找能添你旺运,增你根基的机缘,这龙君宴的气运不算很多,但却是一个起点,一旦失了,就大有妨碍。” 听了这话,俞帆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本来龙君宴后,你时运到来,连接着会滚雪球,连得几个机缘,可中同进士,甚至二榜进士,可是一旦失了这个先机,以后就扑朔迷离。”说到这里,俞平之脸上显出红晕:“所以我才特意去看了一下,只是此时叶青命数受到太平湖龙气保护,我强行推算,受了少许反噬。” 说到这里,俞平之一咳,就是一片腥红,却含住不吐,咽了下去。 “叶青此子,看上去现在根基秉性单薄,但我看见时,却觉得压抑甚至恐怖!”俞平之淡淡说着:“你别小看为叔的灵觉,此人大是不祥。” “既是这样,那就立刻铲除了此人。”俞帆立刻冷森森的说着。 “不行,此时杀了此人,立刻就恶了他背后的人。” “平寿县叶家只是小事,擅杀童生的罪,我们也能压下去,但太平湖龙君才点了诗魁,龙气未散,就杀了,这就大大扫了龙君颜面,恶了龙君。” “而且,怕是还不止龙君,区区一个寒门子弟,能得这个机缘?背后是深不可测呐!” 俞帆凝神想了想,说着:“叔父,我明白了,原本我觉得区区一个县里士绅之子,不成大患,现在看来我实在小看了,那依叔父的意见,是如何是好?” 俞平之凝视着俞帆年轻而英俊的面孔,久久才说着:“大道朝天,各走一方,只要不搅混了你的机缘,不夺了你的气数,这种人切不可随意结仇,人要成事,还是要器量。” “这器量不是要你庸碌与人为善一团和气,那是读死了书一辈子没有出息的人才会这样想——是指减少不必要损耗。” “你想想,就算是我们世家,气运阴德道业都是有限,如果处处结仇,就必须一一处理,就算是滔滔江水也有枯竭的一日。” “叶青此子既是这样,那只要压住他三年就是了,就和你的命理轨道错开了,他再有潜质,可起点这样低,要爬上去何其不易,你在此子位业之上是料定的事,到时甚至可以接纳此子,或结盟,或收容,何必持了意气,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呢?” “这是你的前景,只我未必能见得到了……”说罢神色黯淡,叹了一口气,有些话他没有说,那光柱里的人影,那隐隐抚育的紫气,都使他心惊。 紫气而生,再低也是一个宰辅之位! 可这俞平之岂敢吐露,坏了这侄子的命数? 俞帆听了这话,心里一阵疼痛,顿时坠下泪来,说着:“叔父你不过四十,只要安心修养,年寿长着呢,何出此不祥之语?” 俞平之微笑的听着,片刻见着渐渐平静,才说着:“我知道你有些谋士,有些爪牙,但自现在起,立刻收了,别丝毫沾染这事。” “我虽有些身体不好,但在这园子里却无妨,要削了叶青此子的气数,会引起反噬,但此子的气运是外来着,还没有纳入本命,那我不削去,只是压制,这难度就小了十倍以上。” “以文取士,以气取序,此子再天才,也不能独占群魁罢,那只要短暂压制下,他此时本命不过淡红,就必名落榜外,你就和他错开了。” “一旦错开,你就不可结仇,反可以放下身段结交之,钱财名声不可吝啬,不但可以化解这段因果,还说不定可以收之党羽,增你气运根基,你要心里有个数,明白此中关节。” 俞平之的这些话真鞭辟见血,俞帆听了心悦诚服,心里感动,叔父是英才,却一直为家族呕心沥血,每每披荆斩棘。 自己有野心,叔父看在心里,却一直支持,叔父这是甘于当自己的基石啊! 俞帆的神色落入俞平之眼中,他笑了,拍拍侄子的肩:“帆儿,叔父和你说这些话,是要坚你之心,你承大气运在身,命数高贵,但越是这样,越要精诚,你日后必可重振我俞家,使之再上一步——俞家的未来,就全看你了,不要让叔父失望。” 说到这里笑了笑,又一叹:“叔父我这样帮你,却也不是没有私心,俞府虽大,但也不是人人能机会享配气运,立位正神,你如日后有成,还要扶一把你叔父,让我这个庸碌叔父,也有机会再上一步,我就心满意足了!” “叔父,我知道了,若我有成,必不负叔父!”听着这些出自心田的勉慰,俞帆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沉默片刻,才又说着:“叔父,侄子领会你的意思了,我这就吩咐撤出此事。” 说罢,才行礼说着:“那叔父你休息下,侄子告退了。” 俞平之见着侄子远去,不再迟疑,术法到了他这地步,不需要多少准备,只需要决心来付出这种代价。 只是脸上毫无表情,取出一个火折子,燃着了一道符。 可这符本是一燃就尽,但才燃了一半,一阵风上来就熄了。 俞平之一怔,口中令着:“敕!” 顷刻一个炸雷,就在园林上炸开,这雷非常小,和鞭炮差不多,但俞平之全身一震,口鼻渗出了血丝,脸上却一阵潮红。 而这烧了一半的符,又不知怎么点燃,全部烧尽。 见着烧尽,俞平之似悲似喜倚柱而立,缓缓将手帕取出,仔细把口鼻血丝擦干净了,才苦苦一笑。 “果是抚育紫气的人,这下子反噬压不住了。” “但是就算反噬压不住,要完成的都完成了,帆儿,你也别怪我,我们支脉付出这样多牺牲,那可能让你抽身而去?” 俞平之有些话说没有,俞帆怀龙珠之气而生,如果不沾染因果是非,只要耐心等待,三届内必可中二榜进士,进长生之门。 可俞帆的龙珠之气,本身就是俞家不少亲人生命换来的,要是俞帆抽身而去,岂不是白死了? 这是俞平之万万容不得。 现在俞帆接受了俞家种种支持,甚至在俞平之算术下得了许多机缘,因果就越来越大,除非俞帆把全族都杀了,不然就有着带领俞家走向兴旺的责任。 当然把全族杀了更有反噬,因此俞帆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成为俞家家主,承担全部责任,直到家族再上一层才可了结。 俞平之年轻时,选择成为术师,为族里牺牲一切,可当隐士烈士几十年,到此生死临头,回想过去,不算是后悔,却也不得不为自己谋算后路。 俞平之似笑非笑,靠着柱子,心里只有一句想着:“是忠是奸,是是非非,真的难以辨之。” !! 49.第49章 压制 叶青这时望着窗外,云被风吹着涌动,铺满厚厚枯草小道就在眼前,空气既冷又湿,想必最后一场春雪就要来临,正寻思着诗句。 突然之间,感觉到一阵昏沉,院前的笑声模糊了一瞬间,叶青一怔,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怔了下,才反应过来。 “谁在冥冥中压迫我?”叶青面一沉,却是醒悟过来,前世曾受过这种术法,次数不多,印象非常深刻。 一股凉涩的感受涌上来,叶青面皮抽动一下,回到了屋子,见着四下无人,就自查看。 “金杯里的青液没有变化。” “命格也没有变化,不过似乎产生了些变化。” “是了,是被压制了。”叶青对这个非常熟悉,转眼露出一丝冰冷的笑,脸色却渐渐铁青:“可恶,是什么法术?我对此有熟悉感,却不记得了,想必是削去的道法。” 最盘算了一下,叶青就明白了对方打算,站住了脚,喃喃的说着:“这是要让我这次落榜啊!” 叶青本身命数现在不过是淡红,直接吸取青气不行,因此青气化成了金黄笼罩着他,渐渐潜移默化,直到完全吸取。 但到吸取前,还是外力,一旦受到压制,就打回原型。 原本依着龙君气运,完全可以中得秀才,但此时却不一样,此刻只剩本命气运,连叶族的气运都被隔离了,要再要中秀才,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叶青踏步而出,突停了下来,出于某种直觉,立刻想起了俞帆:“是他?必是此人无疑。” “恨我此时只是童生,只忆得了一篇道法,要是能中秀才,必能自川林笔记里回忆出更多道法,就有寻根追踪之术。” 叶青心中有些明悟,心中又是怒火,又是惆怅,片刻天色暗了,阵阵风掠过,不由打了个寒噤,醒了过来。 虽记不得此法内容,但性质却很清楚:“要破此法,或是以法对法,或就是新增气运,以法破法根本不行,我现在并无这种修为和法术,现在唯一的办法,或是新增气运。” 只是此时距离科考,只有区区三日时间了! 要说筹谋气运,依着先知并不困难,叶青至少想得出三五个法子,可是三日之期,就让叶青也不由浮出一丝慌乱。 夜色暗潮一样浪涌,灯火连绵,这时看上去,却一片阴森。 纵有通天本事,也要有时间,尤其是谋划气运之事,这区区三日,又能作些什么呢? 难不成就因此被挂落,可一旦秀才被挂落,三年就耽搁了,这和前世又有什么区别? 叶青心中想着,漫步走出客店,心里沉思着。 一路漫无目的行走,走了半个时辰,渐渐出了街道,过了片刻,见有一酒铺呼喝着,招揽客人,酒铺门前大旗迎风猎猎。 看到这招牌,叶青心中一动,身上一颤,灵光一闪,自忡怔中憬悟过来:“此时距离科考只有三天,无法依靠先知谋划气运,但也有别法可依。” “不能增运,可以借运!” “借运,本质就是合运,暂时借到一处而度过难关,最普通的就是借得上位者的气运。” “可是就算是平时,要获得上位者垂青,都必须仔细策划,并且耗费许多时间,现在更来不及了。” “同样,收服人心也可获得气运,但秀才气运虽说不多,却也抵千百人,这三天时间,怎么去收服?” “唯今之计,就是找到一个潜力巨大,但还是平庸落魄的人。” “我想起来了,恰有这个人!” “更恰当的是,这人还是俞家最重要的人才之一!” 叶青顿时心动,据前世所知,这附近就有一人,满腹才华,可谓学富五车,却时运不济,很是潦倒。 但日后大劫时,却主持着俞帆大半政事,可所谓“俞家宰相”,为俞家繁荣发达作出巨大贡献。 此人就算一时潦倒,根本必是深厚,当下打定注意,不在迟疑,朝着不远的酒铺走去。 一到酒铺附近,有伙计招呼:“客官里面请,想吃些什么?喝什么酒水?您别看这里店面小,里面酒水可全了,西山女儿红,雁峰桃花酒,都是有着。” 叶青闻言却摇头,昨日喝酒喝太多了,那里还会喝酒,当下出言着:“我却是找人,你等会上菜!” 顺便一两碎银丢了过去。 本来着伙计听闻找人,顿时兴致冷下来,但见得飞来一块碎银,一掂是一两重,顿时满脸堆笑,将叶青引了进去:“客官找谁尽管去找,累了坐下歇会,里面有热茶,不要钱!”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叶青闻言随手打发了伙计,目光在酒铺中找寻,见着果门面不大,两间店摆了八张桌子,点着油灯,稀稀落落只有七八位客人,里面却没有传说中的这人。 心中就有些纳闷,要知前世中,这附近有一个中年书生,叫吕尚静,是一个丁家的西席,这人满腹才华,学富五车也不过,却是时运不济,只能在这里当个西席,郁郁不得志。 这丁家并不特殊,不过一离任知县,在县里当了乡绅,有几分权势,这本来没有什么,天下这种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关键却是有这位吕童生。 前世传说里听闻,这位吕尚静居住丁家院内,时常来酒铺饮酒消遣,只是今日却是不见? 沉思片刻,叶青对伙计说着:“上三道菜,一壶白酒。” 这里厨子速度可以,不一会,三道菜被端了过来,还有半坛白酒,摆在桌子上,伙计摆出碗筷,倒了一碗酒,便退了下去。 叶青吃着,瞅着门口。 吕尚静这西席是很寒酸,主位在东,宾位在西,故称西席。 这些人都是家塾教师或幕友,吕尚静就是这个尴尬的身份,虽在田间斗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人来说,已是非常有地位,但对于读书人,却几乎是耻辱了。 正想着,就听着伙计一阵招呼,叶青一看,心中顿时一颤。 来人一身文衫,有些破旧,不显眼处还打了补丁,显生活有些拮据,看面色也是有些饥瘦。 只一看,叶青就知道,这位中年书生,正是吕尚静。 叶青知道,此人只是这几年穷困潦倒,过几年就被赏识,一路提拔,直到成就俞家宰相,在大劫里,俞家卷席应州,几成侯王,此人就大有作用。 想到这里,直接过去,作了揖:“不想在此处遇见他届中榜之人,却是不枉来此一趟。” 叶青命着伙计搬着自己桌上的东西,对吕尚静说着话。 他届中榜之人,不过是一种雅称。 吕尚静闻言转过身来,看着叶青一身文衫,显和他一样,都是有童生功名在身,只是一个已到了中年,一个还是少年,其中有多少差别,都是清楚。 只是这酒铺之中,除了两人,还真都是乡民市民,只有眼前叶青同是读书人,可以交谈一二! 当下吕尚静言着,“老弟且坐,不想此处,也能遇见读书人啊。” “确实,相逢便是有缘,英雄不问出身处,不谈别的,你我先畅饮一番。”叶青对着吕尚静拱手言着,坐下来后吩咐着伙计,准备酒菜,同时付了银钱。 吕尚静见状眼光一闪,也不以为意。 不过片刻,道道菜肴热气腾腾被端了上来,有五菜一汤,香气喷鼻,让吕尚静不由的打了个喷嚏。 叶青当下饮酒,敬了一杯,两人开始慢慢用着,酒过三巡,话语渐渐敞开,过了片刻,叶青出言说着:“不知吕兄是准备科考,还在在哪处任职?” 童生可去官府中任吏,只是没有钱财和家族,哪能真正获得吏员,只能当个私塾教师,叶青心中知晓,当下是故意问着。 果吕尚静闻言一动,面上露出几分愁容,嘴里几分苦涩,苦笑一声:“实不相瞒,为兄只是丁家一位西席而已。” 叶青闻言哦了一声,慢慢问着:“丁家那位老爷,可是那位离任的知县?” 见着吕尚静点头,叶青却是叹息起来。 吕尚静见状,问着:“哦?老弟为何叹息?” 叶青闻言叹着:“以兄台才华,屈居他处做一西席,真是辱没了满腹才华。” 吕尚静闻言不动声色,只是摇首:“我才学不济,蒙丁大人赏识,才能有安身之地,老弟别这样说。” 叶青闻言一笑,也不多说,拿出些文才来,谈着诗篇文章,一来二去,就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吕尚静几杯酒下肚,脸上带着些血色,他是有过功名的人,虽是潦倒,见识在几十年困境中,却磨练出来了。 心里暗想:“此子文才不凡,怕是能中举,只差了一点老练。” 再问了几句,知道只是县里一士绅出身,不由又想:“这家世比我是好多了,但在科举场上怕是不够,能抵达秀才就怕是到顶了。” 想到这里,又自嘲一笑:“总比我潦倒不堪好多了,我想这样多干什么呢?” 吕尚静有些时日没有吃到酒肉了,酒量很窄,不多时已酩酊大醉,叶青就笑着吩咐:“有酒了,不能吹风,安置到后面房里,吕兄文章我听来真是佩服,明天还会来请教,就此别过吧。” 说罢,叶青就离开了这酒店而去。 !! 50.第50章 客卿 此时晌午,牛车行在街道上。 这些街道都有规划,横平竖直,街道两侧有着一个个店铺,叶青见着一家大药店,就进了去。 掌柜是个年五旬老者,笑着:“客官要些什么呢?” 叶青指着柜台上琉璃罩着的一颗山参微笑说着:“这取来给我一看。” 店主应着,小心翼翼的取来了,叶青只是一闻,又一看,就露出了满意神色,这参里丝丝有着灵液,正是药性。 话说一颗老山参可卖上百万,要是用物理化学成分来分析,这和新参没有任何区别,唯在于积蓄的生命力,或者叫药性的浓薄罢了。 叶青不信什么野参就比人工培育的妙,事实上人工培养只要时间长同样有效,地球上认识过一个中医,自己开诊所,闻名半省,涌来的求医者云集,一年赚上千万。 难道他的医术就特别高明? 不过是家种药材,方法和人工培养的没有区别——区别只有一个,人工培养的往往一二年就收割,而他培养五六年以上罢了。 这就是不传之密。 不过这世界的药材还不错,叶青就随口说着:“干茶、丁川、玉竹叶、葵白花……” 一连点了二十一味,买了些辅助药材,里面有用者实是七味,却是制得药水来淋浴吸取,免得方子被泄露了。 回到旅店中,只吩咐了下,店里就送来了一只炭炉和沙罐,药材比例放下,水沸腾着,片刻淡淡药香弥漫在小院中。 六阳图解是无上筑基,但**成长还是有规律,用着药水更能增益根基。 当药水倾泻到木桶后,叶青沉到桶内,静静感受着丝丝热气渗入,眸中却冰凉一片。 “这法术目的,并不想切割,只想让我退让?” “可我第二次转世,气运降到冰点,再退让一次,怕是比前世还惨,不如现在就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时间这样紧张,本想徐徐图之,现在看来却行不通了。” “我有意接纳,吕尚静是什么人?岂会看不明,只是这世界见识智慧,说有用也有用,说无用就是无用,任凭惊才绝艳,没这位置和舞台,只有潦倒乡野。” “此事急矣,只有单刀直入,一字定乾坤才是。” “事不宜迟,我今天下午就去,以讨教学问为由,聘其为客师,虽本质还是西席,但我愿出三百两银子一年!” “只要他应下,我就能借得些他潜在气数,人事已经努力了,至于能不能度过这次劫数,就全看天意了。” 想定,桶里也凉了,叶青直接去院里井中,就冷水洗了身子,走到书桌前,将自身带来书卷打开,一一观阅。 叶青想了想,取了五卷,才出了客栈,就有牛车经过,叶青招手:“不要喊了,拉我去丁家坊!” 车夫闻言应了一声,将帘子掀开,让叶青坐了上去。 两柱香时间,牛车在一处停了下来,叶青丢了些钱,就下了车,不远就是那家酒店了。 伙计见着叶青过来,定睛一看,这不是昨天那个豪客么,当下心中一乐,即刻将叶青请了进来。 此时酒铺中,空旷异常,除叶青,只有一位中年书生坐在窗户有一口每一口的饮酒,此人不是其他,正是吕尚静,却要了盘花生米独酌独饮。 叶青一见,心中大定,此时不去,吕尚静就是有意了,而向顶上望去,看见只有一点淡红,又是一片灰云,显是气运潦倒。 叶青上前,作了揖:“果是吕兄,今日我前来,就是想看看吕兄在不在,现在一看,果没有白来啊。” 吕尚静听了,转过身来,四十岁年纪,清癯的脸,很是平常,只有一双眸子显得深沉,也举手一揖,笑着:“原来是叶贤弟,请坐。” 叶青不客气,当即坐下,对伙计开口:“伙计,上一桌酒菜,供我与吕兄畅饮交谈。” 吕尚静闻言却摆了摆:“昨日让兄台破费,我就有些过意不去,今日再上,我就消受不了。” 叶青摆了摆手,说着:“吕兄不要推辞,昨天听了吕兄一席话,一字一珠,文章老道精练,我听了胜读三年书,这次来就是再次请教。” 说着,取出五卷文来,甚至还有笔墨。 听了这话,吕尚静恍然,心想:“原来如此!” 就不再推辞,片刻随着一声吆呼,几样菜上来了,扑鼻的香,引人馋涎欲滴,吕尚静看了看,就举着杯,喝了下去,才慢慢挑着吃些菜,心里顿觉爽快,再一字字读着文章。 只看了一下,吕尚静就是一怔,停住打量着叶青,良久,才淡然一笑,继续看着下去。 “取乎中上之间,成就良品!”当日在童生考场上是这样,现在这五篇文章也是按照这原理来。 五篇都是郡试篇章,风格相近,叶青以自己的见识和道意,再将这五篇文章调整结构,增删词语,左右义理。 整个文章字迹端庄,富有文韵,道理纯净,吕尚静静静不语,看了看,过了许久,才举笔将一些字句改了。 这一改,顿时就增色不少,只是吕尚静额上就渗出了密密的细汗,别看着几笔,却耗费了不少精力。 叶青接过稿子,细细看去,良久才放下,说着:“好文章,好文章,画龙点睛之笔啊,我叶族虽小,也是县里大族,我也薄有些才学,侥幸有了些薄名,可今日一看,才知我尚是浅薄。” 吕尚静摇头笑着说着:“若你还算浅薄,这次郡试无人了,依我看,单论文才,秀才不论,至少还可中个举人。” 叶青亲自斟了杯酒,送上,一笑:“这我不否认,但你至少有着同进士之才,实言相告,我昨天听了你的文章,真是震惊莫名,野遗明珠,至于此乎?郡试考官实有失职之罪。” 这样的话不能不回,吕尚静举杯一饮,说:“贤弟太夸奖了,我这点薄才算什么?而且我也不是以前就有这些薄才。” 说着,又喝了几杯酒,才黯然一笑:“我本农户子,虽有机缘读了书,侥幸考了个童生,但当时学识不精,又无气运,自是名落榜外,到了学艺略精时,却也错过了年纪——我今年四十三,岂还有考官愿提拔?” 说到这里,吕尚静大笑,却不自禁滚出两行泪来。 叶青见了不由心里感慨,自己虽得了前世积累的华章,但只和吕尚静随口说说,就觉得对经义之理,圣贤之道有了更深的领悟,暗暗叹息此行不虚。 前世阅读文章无数,重生后也一股脑带了过来,却没有透彻的细细梳理,形成体系,此时受着吕尚静的话,就有不少进益。 “就算此人没有气运,单这学问就值得我出手了。”想到这里,再也不绕圈子说着:“吕兄可是觉得我冒昧了,我不是虚逢迎你,昨日一谈,吕兄大才已震惊我心,今日一看,更是觉得屈了才,所以有一言相求,不知可否?” 吕尚静愕然,注目而上,见得叶青一脸庄重肃穆,不禁说着:“你且说来。” “吕兄,你之文才,我受益不浅,弟愿请你为我客卿,指点我的文章,不知吕兄可愿之?”说着,叶青起身,隆重一揖。 听到这里,吕尚静悚然而悟,正想拒绝,却见着叶青自怀里,取出了三张银票,每张都是百两,放在了桌上,说着:“这是先生的一年俸仪,还请先生不要嫌少了!” 吕尚静怔了许久,才叹着:“你这样盛情,我本不应该拒绝……” 叶青摆了摆手,打断了话,说着:“先生请先不要拒绝,先生是大才,我本不愿以这物污了先生,只是先生太过清贫,又蒙先生指点,字字千金,实无以为敬,这些先生权且收着。” 说到这里,又深深一揖:“你我虽相识不远,但已是知己,这次郡试后不远,就是八月州试,我想趁这段时间,好生跟先生学学,以求增益根基,还望先生给我一个机会,若是先生与我相交,日后觉得不宜,我岂敢强留,必从尊意,自州试后送先生回乡……如何?” 如果说是一辈子,吕尚静就算贫贱,还是有一股冥冥直觉,必会推辞,但叶青只请着半年教学,又奉上三百两银子,还如此谦卑诚恳,就使吕尚静难以拒绝了。 想了良久,终还是一叹:“既公子这样话说,我还怎能推辞?罢了,就暂陪公子读书就是了。” 话一落,叶青大喜,就看了上去,见着吕尚静顶上灰色云团,在这一应诺,就渐渐消融,化成了饱满的白气。 这就是三百两银子代表的气运,三百两银子,足使一户五年富足开销,有此气很是正常,再多些就要见红了。 可除之外,并无异变。 而叶青自己,只添了一丝弱不可见的气运,并没有想象的中的异变,顿时心中失望,不由一丝惧意,袭了上来。 片刻就有了一丝明悟,感叹着:“原来是我多想了,此人要是有气运,哪会这样潦倒?” “就算日后是俞家宰相,可此一时彼一时,岂能一概而论?” 不过就算这样,叶青还是不准备反悔,只是自失一笑,掩盖了情绪,和吕尚静再饮了些酒,才告辞出去。 !! 51.第51章 入试 叶青辞别吕尚静回到客栈时,夜幕已降临,这世界都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这正是休息时分。 只是这次,各房有许多点着灯火,显是未睡,就算睡下多是辗转反侧。 一路行来,一片沉凝,就算是叶青满腹心思,却还是忆起地球高考时,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这世界机运垄断在森严规矩中,上升渠道很窄,升则为仙,坠者为泥,租住在这客栈里的多是寒门,重重压力下,难怪是这种气氛! “其实我也是里面一人,甚至比他们更清楚,受着更大的压力,只是将这压力冰冻罢了……” 转眼来到二楼最里,昏黄灯光透了纸窗,推门进去,就迎见笑靥:“公子回来了,吃过了吗?” “怎不先吃?”叶青把外袍解下递给她,见得桌上饭菜没有动,笑了笑:“喝的酒多,饭菜没吃多少,正好再吃些。” “好啊!”芊芊就高兴去盛了饭,布了筷子,才言着:“我用过几块点心的,要等公子一起。” 又顺口问几句日间事,就一起坐下来吃饭。 昏光灯光下,小小的氛围,平淡,安静,渐渐抚平着许多。 吃完,芊芊去收拾,叶青推开窗户,注视着夜色下郡城,暗红隐隐在幽幽空气,唯有丝丝金气汇入城东,几化成金色湖泊。 “这就是考场……”沉默看了会,就去洗漱就寝,躺在床上,心里思潮翻滚。 吕尚静这步棋失败了,怎么能中得秀才? “以文取士,以气取序,气运这样低落,要想中得秀才,除非能独占群魁,文气名列第一。” “可是郡试里实际高手如云,别的不说,单是这俞帆,虽痛恨之,但不得不承认其人的文才,此时的程度,就怕接近同进士了吧,自己要第一,非得用得进士文章。” “进士文章,这就惊世骇俗而有害于道了,怕是得不偿失。” 正沉思着,过了一会,朦胧间觉灯光轻移,窸窣衣物声,被褥轻掀一点,钻进温润女体,不是和往常一样贴近,而是静静侧卧不动。 呼—— 灯光摇曳一下,暗去。 房间里陷入寂寂,只剩下安宁的呼吸。 第二日清晨,童生都赶忙起了身,就着凉水洗脸,冷水刺激着,精神一醒,无论昨夜有没有睡好,此时都振作着出去。 此时叶青洗漱完毕,芊芊就递过一只书筐,乌亮大眼睛扑闪:“这可是老爷当年秀才试用过的,一定能保佑公子高中。” 叶青怔得一下,似曾相识记忆潮水一样泛起,几乎模糊了两世,这世气运冰点而未多想,前世却实受过父亲余荫,记忆中母亲音容印象还清晰,父亲模糊,虽残余着尊敬,但清楚再是天才,是在秀才时陨落了,还入不得家族神,不知在冥土过得怎么样? “公子?”芊芊有些疑惑,有些好笑:“平日就罢,今日可不能再走神!” “好。”叶青郑重接过这书筐,入手沉沉,打开后不仅有着笔墨砚,还有着烧饼、烧鸡、酱菜、茶水,甚至两只红鸡蛋作吉祝,不由一笑:“芊芊最是贴心了。” “我是公子的大丫鬟啊。”芊芊笑眯了眼,变戏法一样,又塞过来两只大肉包子,她小脸微红,却将叶青往门外推着:“这是路上吃的,快去吧……” 被“赶”出门来,叶青孤身而行,径往考场去。 街上此时已熙熙攘攘,诸多小贩冒着天寒地冻早早起身,在两面摆开小摊。 今日是童生大考日,来来往往的许多是童生,对这些小贩来说,再平凡的童生,都属财大气粗的主顾,交易质量这样上乘,他们也愿意挨冻,多挣点家用。 叶青啃着肉包,不断越过停下买吃食的童生,一路对叫卖声充耳不闻。 片刻到了考院,就见得执戈甲士,十步一岗,广场上已排着上百多考生,和县试不一样,考院门口耸立着大蔡王旗,随风猎猎,金龙眼中隐隐淡紫,使考生不由肃穆。 验了号牌,顺着人流进入考场。 里面不是一个大殿了,全郡累年积蓄下来的考生,怕是突破二千,因此有着专门建的厢房,一排排整齐列着,每个房间方圆丈半,容着一人绰绰有余,又设几案矮榻,甚至小小帷幕里面有着恭桶,这条件比县试远远优渥。 最引人注意的是,每间厢房门口,都有甲兵站着,近看每屋都有一个门匾上,显出了暗金色,玄纹连绵,显非凡物。 “这是天庭专门禁制道法的法匾!”叶青一见自是清楚,虽前世就见过几次,但这时见得还是心中凛然。 “道庭在这大劫前夕,可说是繁花似火,百万年积累,实力实是可畏!” 考场大门朝南开,三面都高墙,北面是一座青石高台,金色小殿,几位监考官走出来,下望这布置都暗自点头,交流几句事,就在考场中巡查。 就在此时,突天上传来长长鹤唳,清澈冰泉,隐激灵性,众人闻之动容。 “是监考真人!”几位监考在考场各处听闻,抬头看去果有白影惊鸿一闪,都折身迎向后殿。 他们中最高不过举人,面对各派仙门还可拿捏身份,但科举秀才以上就获得道庭重视,每三年异地随机调派下真人,监督考场评判,这就形成很大压力。 “这可不是一般术法司敬称,是真正元神成就之辈,有正式赐封道藉,就不知这回是哪里调来,别是深山潜修多年,不懂人情,行事苛刻……说不准就给记得下下考评……” 几位监考官急急赶到后殿时,见得一只大白鹤伫立屋顶,体型近成人高,羽毛油光发亮,这时却在屋瓦积冰上啄着,凿冰取水,不时听着锵锵之声,这是喙与金瓦撞击,伴着灵气远远传播开来,听得人心中渗然。 听到脚步声,这鹤便停下戳冰的动作,回望几人,眼中冷淡疏离甚至警告,这是真正成了精。 几位监考官见了,都是下意识止步。 “不得无礼,三位监考大人请进。”清越声音,一阵微风涟漪自殿内传出。 哗啦—— 仙鹤展着翅,白羽纷然飞扬间,身形一阵模糊,陡再现,却是个娇小白衣女童,模样稚气可爱,撇撇小嘴,蹦跳着进了殿。 几位监考官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苦笑着。 士子虽躬于人道,而得道庭优渥扶持,可以无视神通法术,但在生命本质区别面前,还是得屈服着——这涉及仙道根本了。 “谢过真人!”几人齐声应了,以岚崇文为首,快步进了殿堂,就见一位白袍真人,长长白发垂落在肩,白发下甚至有着白眉,却是青年容貌,白皙俊秀,气度潇洒,眼神纯净如水,让人看不出年龄。 这时坐在蒲团上,将手中书卷递于白鹤女童,面带微笑看来,丝毫没有架子。 几位监考官却不敢当真,恭敬躬身:“我等见过真人,监考一事,请真人居中主持。” “好说,天纲法度,功德盛事,朝廷之命,自会用心。”这真人说着,袖中取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银印,流光溢彩:“这个且放于考场之中!” 几位监考官见这个银印,隐隐都感觉到有些沉重,知道是镇压,科举规矩应有之义,只是秀才以上就由道庭掌这法器。 岚崇文上前取过,验证无误,当下告辞出去,亲手将这银印挂于金色匾额上,正好对着下面考场。 顿时,一种气息弥漫了全场,开始镇压着冥冥中气数。 此时考生已全部进场,有一千六百,不少人感觉出这点,遥望这银印都暗里凛然,再一看这密布甲士,森严环境,就算有侥幸之心,这时都泼了一头冰水。 根本不检查夹私藏带,这是维护着士子体面,还有就是明着告诉——想作弊,就得想想! 叶青看了两眼,却早已习惯,按照自己考牌牌号,找到房间,就进了里面去。 这时感觉着一点,这考院里不知使了什么禁法,气温渐渐转暖,连高墙上漏进冷风都是不见。 这时灵眼受银印压制无效,前生种种道法虽失,本能却知是某种结界,心里暗叹:“不但能调控温度,甚至还渗着些奇异的道力,如果记忆不错的话,这是防护疫病的神灵在巡查。” 地球上历来科考选在春秋两季,实是因这两季不冷不热寒热适中,南北荟萃的读书人都能适应,可有一利必有一弊,这季节最易传疫,考生聚集在一起,一病就是一大批,可现在有着福神巡查,有疫都会消除,甚至生病考生都享受福利,得以暗愈。 “嘿,这代价何其高昂,对士子何其厚遇,所以几十万年来,士子集团都基本上站在道廷立场上。 “改朝换代,学院不损,这一方面是表示尊敬读书人,凸出道廷的威仪,一方面就是实在经济受不了。” “这种学舍考场,一个都怕能抵全郡十年赋税,要只是维修下,还可以承受,要是毁于战火重建,就实在受不了。” 这些徐徐想过,叶青正式入座,扫看四周。 !! 52.第52章 考官 除了桌椅,还有一榻,却供考生休憩之用,不远处有一个篮子,叶青走过去翻看了下,里面是一罐茶水、层叠六张肉煎饼,虽简单,远不如芊芊准备的贴心,却代表朝廷明面上的心意。 原本是开朝时国家民生凋敝,为贫寒考生备着,示以无论贵贱一视同仁,深受好评,甚至有感动而作诗,在这太平盛世却只是形式了。 大家都是童生,原先再是穷困,一但有了正式位格就有许多工作机会,只要肯出来做事,几顿饭还是不成问题。 叶青掩回食篮,放下书筐,听着隐隐喧闹,检视桌子上摆设,桌子上,有着数个粗细不一的毛笔,各种型号都有,方便考生取用合适,这点上就看出朝堂对科举的用心和细致,毛笔在侧,还有砚一方,宣纸一叠,都是统一发放,早就摆好到这里,只等时刻一到,供考生取用。 实际上在秀才这层次,除了宣纸必须统一,笔墨砚可自备,这种宽容只是为着促进发挥,和地球时电子竞技自带鼠标键盘一个道理。 三炷香后,所有考生都就位。 日渐渐高升,后殿门口,岚崇文看了看日晷上的时间,大声喝着:“时辰到,正式开考,诸考生勿要急躁,等候发放考卷。” 随着监考官的呼喝,大门落锁,外面甚至就围上军事栅栏,考完前不会撤离,从现在这一刻起,除了监考官,和监考真人,谁也不准进入,除非有朝堂与道庭双重特令。 后殿牌匾上银印,此刻更在阳光下闪闪明光,镇压全场气数,禁绝一切特殊——不是说气运就没有了,只是潜龙一样隐藏不显,一时失去对阳世影响能力。 真人并不干涉正常流程,于是三个监考官,与六个监考副官,都纷纷手持考卷,考试发放,不一会就到了叶青这里。 给叶青发放考卷是一位监考副吏,岁数并不算大,三十左右,正是而立之年,身着八品官服,有着监考部分场地的权利。 诸多监考官中,为首的是三位监考官,都是七品,这几位副监考,却是八品,主次有别。 这位副监考,给叶青发放完考卷就要离去,偶然瞅见叶青考牌,顿时眼中亮光一闪,心中暗自惊讶:“这不就是龙君宴会的主角么?” 只是此时他还有工作要做,却不能多说,继续给别的考生发放考卷。 待到副监考离远后,叶青拿起考卷细细查看,只是看着,却是一笑,但笑完了,又是心情沉重。 和前世格局一样,三张考卷题目中,第一张还是帖经,帖经就是选取几个字的义理,考生要根据这道理,写出三经五典中的对应的段落。 叶青熟读经义,又有过目不忘之能,这点并不算什么,事实上,能上郡试的童生,基本上都能熟诵过关,就是字迹和错别字要注意。 叶青把这张放到一块,看到第二张,第二张就是对圣贤之道的解析论述,这是考校考生的理论。 叶青把这卷放了下去,继续看第三卷,果不出所料,第三卷就是某地的一件疑难事,让考生根据三经五典,做出选择、决断,并且论述其道理。 秀才都是国家栋梁,预备地方作事,这点才干都没有,取了又有什么用呢? 总体而言,这些考题比童子试难上许多,只是对叶青而言,前世举人中得,阅过万卷文章,融合沉淀下,经义道理都游刃有余。 心中微喜,却按捺下来,沉思片刻,取来一张宣纸,就静静落笔。 这时,别的考生还在苦苦思索,或打着草稿,就连俞帆都在凝神构思。 副监考发放完考卷回来,路过一看,就是一怔,既认出名字,当知道“同进士”在龙宫宴上重笔如铁逸事,眼下瞧着却相反。 见得叶青笔走龙蛇,在纸上转瞬即就,文思泉涌,这监考踱近看了两眼,暗自赞许,不动声色离开。 叶青这时全神灌注,也不理会,只是一张一张写就,饿了便拿起书筐中食水用着,累了就休息一会。 相对童生来说,同样三卷题目,秀才试讲究扩展阐释,不求自出机杼,只求面面俱到、丝毫无漏。 这种是对童生单纯记忆的理解深化,文字量极大,不单脑力活,还是体力活,往前累坏了考生经常有,在收卷时还没答完更常见。 这种考题量,是童生的十倍,也是举人的五倍,被人号称:“耕牛试!” 简单的说,就是考验文字的功底,由于童生就有资格修行道法,同时考验考生筑基程度。 不少只读书,连筑基都不肯修炼的“纯种”读书人,就被刷了下去。 毕竟这不是儒家科举,是道门科举,你什么修炼都没有,还想上进? 这也是叶青一反常态,尽早落笔的原因,就算全部都会,二天内赶着时间内要完成所有篇章,都时间很紧。 不过,只要最后留下时间还有些,就不怕意外错漏,或脏污卷子,这些做完检查时都可撤下旧卷,写一张新的重插进去,这是秀才试中特许。 抵达了中午,叶青写完第一卷,分开摆着,尽量避免糊了笔墨字迹,省得又要重写。 自己审视这第一卷,看得满意。 每一句道理,基本上三经五典里都有侧重,大体上引用一段就算合格,但能多论述自有加分。 叶青自己却记得全部。 前世考生也会复习旧题,总有考生遍搜道典,在三经五典外的大衍附经内的引据都考证上去,弄出比标准答案还详尽的完美答案。 以至刚才写着着,就有冲动把大衍附经里的内容写上,又按捺住了。 这必惹得有泄题质疑,就算是郡府权威,也必须进行核查,这就麻烦大了。 “现在这程度就可以了,应是字字无误,三经五典都已引用,无懈可击了。”心中计定,接着展开第二卷。 “这是对道理的论述,在童子试是压轴题,只有三题,并且是二小一大,此时有七题,都是大题,单是此卷就工作量大了五倍。” “七篇文章,二天时间思考、拟文、修饰,写上,极耗费精神体力。” “就算是文章天纵其才,但筑基不行,这时就是撑不下去,这也是寒门读书人被刷下去的根本原因之一。” “据说多有寒门子弟写着吐血的事,只能白白浪费一次考试机会。” “现在想起前世,三年后能一鼓而上,除三年积累,地球见识,最大的原因还是有着大气运,只可惜面临是大劫,怎敌的过世界碾压?” 心中思量着,原本还想用进士文章搏一搏,这时第二次亲自体会,才觉得这想法可笑。 “七篇大题,仓促之间写成,还是篇篇都是进士水平,怕是连状元都办不到,这一出手,只怕立刻惊动朝廷和天庭,不出三天,钦差就会纵马而来,核查自己,要是被发觉了蛛丝马迹,神仙都救不得。” “罢了,还是取郡试文章,但可取上上之作,成就上品!” “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想到这里,沉思冥想,前世熟读三千华章,郡试二千,州试八百,殿试二百。 这时回想出来,精辟见解流淌而过,比起童子试时,自可放宽不少,除一些禁忌,甚至州试的一些精妙之言,都可视情况,摘取在文中,以画龙点睛,提升着文章格局! 不过这时日晷到了中午,远远银印闪着光色,叶青一皱眉,放弃了构思,心里暗想着:“县试铜印,郡试银印,州试金印,镇运煞气是越来越强了,怕是这片刻,就算是构思都受到影响。” “只有到了殿试,用的玉印,却气运深藏,就算在中午时,也无镇运煞气,返朴归真了。” 副考官除岚崇文和曾廉,还有一位是杨才杨大人。 杨才年五十岁了,白净面孔,还没有皱纹,这时就巡了过去,见到了一间考房内,一个年轻人端坐,正看着文卷,显也是第一卷写就,正在检查。 这人华服锦衣,束发高冠,神态平静,不怒自威,杨才心里大是折服,暗暗想着:“这才是大家气度,不愧是俞家公子。” 杨才轻咳一声,也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而俞帆也看了一眼,眼神交汇,各自会意,却各记规矩,不说一字,转眼眼神各自离开。 杨才微微一笑,再盯了俞帆一眼,心里已有了决定。 自己十八岁中童生,二十三岁中秀才,二十七岁中举,但以后考了九年,都无缘进士,就以举人身份担任要吏,并且十几年累官当到正八品。 只是到了正八品以上,都是一个一个萝卜一个坑,再也跨不上去,可以自己的年纪,还有希望当一任县令,得以“正果”! 自己要上位,这自是需要支持,因此就想着办法,想靠个后台,勉强和俞家拉上了关系,正虑没有机会表现——既是这样,听俞帆的话,动些手脚不难。 世人只道考场森严,又有真人监督,就算是考官也动不了手脚,却不想总有些手段,想到这里,杨才思忖了一下,眸中火花一闪即逝,就向着一处考屋而去。 !! 53.第53章 脚步 出去后,守门一个吏员早已见杨才过来,于是立刻过来,杨才站住了脚,“你是伊继英?” “是!”这小吏伊继英抬起首来:“大人好记性!” 杨才想着,笑:“这有什么好记性?你大小也是吏员,我记得是户曹司,我也曾当过户曹司的书记,你们都算我的属吏,难不成连自己属吏都不认识?这我当官也当糊涂了。” 伊继英一笑说:“大人岂是糊涂,谁不知大人的英明,我们原本这班老伙计,都常想念着大人呢!” 杨才没想这人这样能顺竿儿爬,呆了一下,似笑不笑说着:“你说的是实情,这样吧,我给你个差事,你过来。” “是!”伊继英忙说着,凑了上去,但只是一听,心里就不由浮起一阵寒意,可这事是自己凑上去巴结,要是不应就彻底得罪了这杨大人了。 念了几转,只得应着:“是,我这就去办!” “你也别担心,你想想,这是不是都在你合法权限内,别说没有出事,就算出事你也丝毫没有渎职,你去吧,回头再和我说话。” 就在这时,正午时光已去,镇运煞气消散,叶青自不会浪费太多时间,这时是下午,阳光不错,日晒不着,看着第一道题目,就要凝神写文。 就在凝神时,突就着脚步声,顿时打断了叶青的文思,叶青一皱眉,先搁了笔,等待着脚步过去。 要知道凝神作文时,都必须一气贯成,这样才能文思如泉,一旦被打断,很容易就出现断层。 要是在地球上,这还罢了,在这个显出文气的世界,就出现细小的缝隙,就会减低一些文气品质。 伊继英走过,见着叶青笔一停,不由微微得意一笑,度了几步穿过,脚步声顿时就细不可闻,不会打搅别人了。 里面个个是童生,得罪一人可之,得罪一片就得不偿失了。 叶青见着过去,又想着凝神写文,突又一阵脚步,这次叶青却没有放下笔,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本来受到暗算,叶青心里敏锐,这时立刻敏锐——前世听说过这种事,是不是自己也遇到了? 不过这时还勉强按捺住了心情,等了片刻,果是第三遍脚步声响起,叶青顿时大怒,面无表情,只是看着。 一个小吏跨步而过,面含冷笑,但双目对看一眼,顿时就一凛,这个童生闪过的目光是如此森寒。 不过这叶青一扫,记住了面目,就不再看去,心中沉吟:“这是继气运暗算后,再以此法来搅浑我的文思吗?真是连环而击,看得起我!” 心里冷冷一笑,这一刻,却真是杀机浮现。 “罢了,幕后主持人是谁还没有肯定,不过这小吏既这样阻路,那就先杀了此人再说。” 心意一定,顿时就把这人当成了死人,再也不肯看一眼。 下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如是普通童生,也许真的受到影响,但叶青是三世为人,修心养气都是深厚,而且关键是根本不需要真正构思,有的是文章可选择,因此不消片刻,洋洋洒洒,一篇文章就落在稿纸上。 写完后,和上次一样,文句整齐,结构微调,删去一些可有可无的句子,使文章道理朴实严密,更是纯粹。 最后再默读一遍,确定字字和谐,文气贯通,这才吐了口气,坐直了,心里暗暗想着:“虽记下了全文,并且一一修改,但受到干扰,还是有些感觉可以作的更好却没有发挥出来。” 不过这纯属吹毛求疵,就算有着银印,文气受着压制,这纸上,还能见得莹莹暗华,心中既是喜悦,又是惆怅:“七篇都是说水准,还是有点风险,但事已至斯,不这样,难以确保不被废落。” “有了先知,还得担心考砸,出现这情况……是规则不同,无力改变时终得面对残酷现实。” “说到底,以文取士,以气取序,明面上严格非常,实际上都有着相对限度,一旦短板过低,就很易被暗中做得手脚,再苛严监察,都别指望能让官员清廉如水、猫腻全无……” “这脚步声,就很难说这人违反律令,但对考生的干扰是切切实实。” “不过这世界考场是独立监察,还是勾结居多,何况是整个世界,人心惟微啊,这百万年历史一轮轮演着,剥皮植草有之,草莽革命有之,可都无法彻底改变,唯有一轮轮兴替,保证天颜不改!” “我这时只有把短板补得整齐,岂敢真信以文取士承诺?必得将所长发挥到允许内的极致,才有能使得暗中手脚者要冒极大风险,规避陨落。” 想到这里,就不再迟疑,虽有一次次脚步,但叶青恍若未觉,奋笔疾书。 渐渐到了黄昏,有监考官过来,一一点了灯火。 又过得一个时辰,就有考生耐不住疲劳,不得不睡下——考试有两天时间,合理分配作息很重要,在郡望世家里甚至有专门一课培训这个,并在考前旬日里调节出适合自身体质的作息节律。 有些世家子弟这时,就开始放缓速度,看一眼第二卷题目,略微整理文思,记下一些灵感免得第二日忘记,并促使醒来后,能尽快进入状态,这些简单有效的小技巧,只有经年考生或者世家才懂。 叶青却已经继续铺开新纸,继续书写着。 一篇,二篇,三篇,四篇,五篇,六篇,七篇。 叶青一放下笔,这时才觉疲惫潮水一样涌上,勉强坚持检查了文章,确定无误,就倒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 与还要提心吊胆,梦中在考试的对手相比,叶青睡得格外安稳。 无秽之体是对人精气神统合,本来就无梦,而且对叶青来说,没有意外的话,这场考试已提前结束。 一切精气神,规律地收拢在体内,只有意无意留下一声喃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正值岚崇文过来巡察,留意到这间还没有熄灯,又听闻了些,心里暗想:“怎么会,这人得罪了谁?” 特意过来时就听到这句呓语,不同于考生急促含混梦话,这声虽喃喃,却淡然澄澈,带着水晶一样坚固不摧的决心。 听了不由会心一笑,留步在案前看了一会答卷,越看越收敛笑容,最后沉默,深深望了眼已陷入沉睡的少年,不作声地放下答卷:“果是同进士之心!” 呼—— 灯火吹熄,脚步声离开。 叶青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眨了眨,重又闭上,真正陷入深层睡眠。 斗转星移,月落日升,东面天光渐渐亮起,鱼肚白变成了朝霞,阳光照射到叶青脸颊上,让他醒了过来。 坐起来看了眼,值守甲士又换了一批,就连篮子里面烙饼、茶水都换了一份,叶青拿了吃喝,好整以暇看看对面奋笔疾书的考生。 吃完又检查一遍,这次不仅是第二遍校错,还确认有无犯忌处,更有看看有无需要优化。 如此细细查看优化,不厌其烦重写了四张稿纸,就过了一个时辰,这时才直正放下心来。 取出第三卷考题。 第三卷,问的是一些地方治理之法,由考生写成对策。 对考生来说,朝堂门道未必都是清楚,写起来其实有线索可循,就是圣贤道理,一切以圣贤经义,圣贤大义为刀,剖解一切问题,自这个角度出发,就是合了这方世界的主流,万万不会有什么偏颇。 但实践里由于经验,大部分都是空泛之言,只有少数人能通过实践,写出言之有物的策论。 可喜的是,对于这实务事,朝堂和道庭没有多少忌讳,只要策中行事不带过于叛逆,就没有贬落的危险,反越是高妙,条理可行,就越是得分。 这就是高于世俗的底气,是神仙世界才有的器量。 叶青不仅记得一些答案,前世经历十五年,深知其中三味,这时下笔有着神助,笔走龙蛇,纸生云烟,沙沙沙的落笔之声不绝于耳。 用了半天,一鼓作气完成,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看,都已经下午了。 安静考场里突有着骚动,隐隐听着是有人写的呕血,叶青听得一怔,结合前世,知道几乎每场都有这事,不由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这时就没多待下去的兴致了,对着值守甲士举手示意:“我需要交卷,请通知考官来收。” 值守甲士都换了一皮,闻声过来,别的考生都是写到一半,此生就写完了,引得甲士疑惑:“这到底是厉害?还是破罐子摔破?” 不多时,就有几位监考官自后面的殿堂闻声出来,或是第一份缘故,都一齐过来收着,叶青远远见着,起身立在一旁,拱手行礼。 其中一个是个中年考官,前生记忆中姓杨,这世表面上却是不识,这杨姓考官见着是叶青,眼神一缩,面上温和一笑,示意叶青坐下。 “好快速度!”这杨拾起卷子,翻看几眼,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看着叶青:“可有还没写完的,写完了,我就收走了,你就可以出考场。” 叶青闻言又站了起来,回答:“学生已写完。” “嗯。”杨姓考官闻言点点头,将镇纸下压着的一叠考卷拿起,当众装在一个特制封袋里,对叶青笑着:“你可以出考场了,不过外面这时候正冷,外面没有真人的阵法,你没有好去处,在这里休息也可。” 叶青心中一凛,这种瓜田李下事情,他怎会做得? 微笑着摇了摇头:“谢过监考大人好意,学生正准备会客栈去补觉,那里睡的踏实。” “也好。”杨姓考官笑容转淡,将封袋交给旁边考官,朝别处去。 带到监考官走后,叶青才出了房间,直接出了考场。 门口值守甲士为他搬开军事栅栏,无意间回首,却见得杨姓考官在后殿上遥望这边,叶青心下一沉,当下装作不见,直出得门去。 !! 54.第54章 回乡 丁家山庄 寒风萧萧,吕尚静此时换了一身文服,全身上下显的干净利落,面孔上带着笑意,背着行囊,对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作揖:“托庇员外这些年,以西席维持得生计,如今思念着家中,今日辞别,他日或难再见,还请员外珍重。” “是我这里庙小,委曲了小友才华,还望你将来能有着发展。”丁员外拈须说着,心里不胜感慨。 在最初时,丁员外是很重视这个吕尚静,此人才华是一看就知道。 但炎凉两个字,是随着时间推移而产生,吕尚静的安心教学,就使得了别人渐渐轻视。 “这书生离了我们丁家还能干什么?” 有了此心,渐渐福利少了,白眼多了,不尊重了,连丁员外当初何等赏识的人,都渐渐淡了。 这也不是仅仅势利两个字能说得清,只是人性——拥有的不觉得宝贵,失去了才觉得珍惜。 此时丁员外看着吕尚静,突觉得此人学富五斗,才学渊深,举手投足都是一种读书人的韵味,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年待吕尚静并不怎么样,留也留不住了,只得遗憾的说着:“是我亏待了你。” “员外何以言此!”吕尚静深深一躬:“要不是员外,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些年自己都难以养活,此恩此情永是不忘。” 就算知道是套话,丁员外还是有些欣慰,一挥手,就有仆人会意,一盘蒙着红布的小盘子端上来。 口中却说着:“这是你今年俸钱,本来不满一年,只有十五两,但你我相识一场,我一倍与你,这是三十两纹银,你且收好。” 吕尚静恭谨接过,就作最后礼别。 出了院门,上了牛车,揭开就是三十两纹银,五两一个银元宝,细纹银子,就是暗自一叹。 当年自己第一年去得丁家时,待遇和亲子一样,俸三十两,但随后渐渐冷遇,饭菜变差了,俸禄变少了。 遥遥回望这庄,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点。 当年不过是普通宅院,因出了知县,渐渐亲族依附,繁衍子女,就成了乡族,而知县告老还乡后,十数年陆续整顿,将散居村落凝聚得一体,自己来此,亲眼见此一一变化。 此时一朝而离,就有着莫名滋味。 车随路转,苍山遮蔽了这景。 回过神来却收起这六个元宝,打开包裹,里面又是三百两银票,这时两样捏在手里,一时有些恍惚。 这时就听车夫贺着:“恭喜先生荣归故里,一家得以团聚,夫人一定很是高兴才对!” “谢你吉言。”吕尚静笑应,声音苍凉苦涩,心中天平滑落到路的远处,结发妻子昔日期盼,借着再考躲过了三年,复考躲过了又三年,而今八年矣…… 有着体弱妻子和年幼儿子,身为一个堂堂丈夫,自忖才学,曾被困顿中的村族看作希望,却一事无成,无力改善一点生活,只能要族里照应,自己在外面紧衣缩食,几乎所有钱都攒着寄回,表面上却说着:“我在外面过得还不错,汝在家中要和睦亲长,照顾弟妹。” 年年家信捎来,妻子识些字文,性子烈,起初质问是否负心在外,到后来渐渐感觉到些,再有托人来信,只诉家长里短,只盼早日归来,字字殷殷。 这时再度忆着,唯有心中酸痛,更加无颜以对。 曾是少年憋着一口意气,这时已消磨成中年悲哀。 行得数日,山水迢迢。 一日傍晚,抵达了一个村子口,见得周围景像,吕尚静就是一怔,记得八年前,这村乡人来往不绝,此时回来,却街道衰败,人烟不盛。 夕阳如火,这时只觉寒风刺骨,吕尚静下得牛车,对着牛车上的车夫说着:“你看着货,我先去看看路!” 这车上有半车货,不奢侈,都是实用家用品,这时却管不了,按记忆中的道路,急急朝着家中奔去。 直至一个小院,见得墙壁虽剥落,篱笆门整洁完好,稍稍松得口气,理智回忆起,半个月前刚刚收到过家信,娟秀字体,确是妻子手笔,甚至歪歪扭扭添着幼子几句话。 这时心中思念更甚,脚下却踌躇不前,近乡情怯的本能,探身往篱笆门上张望着,房屋顶上茅草有些旧了,弱女子确实无力多做些,幸而未曾破漏,院中婚时合栽的小树已一丈高,些许嫩芽已在萌发着。 心中更是热切,终于鼓足勇气,就要出声。 咯咯,咯咯—— 几只老母鸡扑着翅膀从屋里跳出,跟着一垂髫小童欢快笑着,驱赶玩耍,这一时警觉抬起头来,正好与门外人目光相对着,扭头就跑回屋里:“娘,娘,外面有坏人!” 喊得两声,听得里面轻轻一声教训,孩童吐了吐舌头,却找到了靠山,半躲在门框后面,好奇又怯怯地看着,稚气小脸上,依稀就有着吕尚静的影子。 “这就是我儿……”吕尚静丢弃了手上带的二件礼货,喃喃着伸手,本能想要叫一声,却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一荆钗布裙的女子出来,素手上拿着簸箕,一见之下,却“哐”的失手落地,豆子哗啦啦地滚落散开,两只鸡跳过来啄着,却脸色苍白,浑然不觉。 “夫人……”吕尚静终于唤出,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两人就这隔着篱笆相望,日思夜想过相聚,风光或者羞惭,委屈或者恼恨,实际都抵不过生活消磨,这真实见了,千言万语,只化木然:“回来了?” “回来了。”吕尚静推开门,见她蹲下身捡拾着豆子,就沉默进去帮忙。 这时近在咫尺,就见得妻子曾经容颜,早被消磨了美丽,怅然叹息:“是我对不起你们。” 吕曹氏手上微滞,再张口声音已是沙哑:“都别说了,能回来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豆子落在簸箕里的声音,一粒,一粒,一粒…… 孩童机灵驱赶了啄食的鸡,这豆子可是不错的食物,自己都吃不了多少,见这就是疑惑:“娘?他是谁?” 对于儿子这问,吕曹氏却不能不答:“这是你爹。” “爹?他不是在外面作着官,不要我们了么?”孩童狐疑望着陌生人,乌黑大眼睛眨了眨,笃定说:“我觉着不象。” 吕尚静尴尬惭愧,无以应对。 “噗——”吕曹氏瞧着笑出了泪花,声音哽咽:“别犟了,快叫啊!” 孩童终究不善掩饰,哼了一声,倔强扭头不认,噔噔噔跑进了房间。 “这孩子!”吕曹氏蹙眉轻斥一声,尽量收敛着情绪。 不防一只手摸在脸上,吕曹氏警觉着本能要跳起来,却又被按着,这时回过神来是丈夫粗糙的手,才觉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满是泪水。 木然任他抹着泪水,听着喃喃道歉,恍惚紧拥着,千万种情绪涌上她心头,再压不住地喷薄作哭声:“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敢回来!你……” 吕尚静紧紧抱着她,听这凄切哀声,面色惨然,只能重复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 夜灯亮起,小村里激起波澜,简陋家中来了许多人,都是喜闻吕尚静回来的亲长近邻,念着吕曹氏平日往来相助,现男主人经年甫归,这时就自发带上肉蔬,聚得洗尘宴会。 吕尚静何等心思的人,这半牛车的货物就是为这个准备,不多不少,按着辈分亲疏,送上相应各种礼物,亲长自是受得,邻居朋友就纷纷夸赞着:“吕相公真是在外出息了。” “吕娘子没有白等。” “就说这家是有富贵之相,这孩子又是聪明懂事,以后定也是能高中的。” 诸此类不要钱好话送上,一时喧嚣热闹,吕尚静应酬自如,吕曹氏只是温婉笑着,白日间倔强的儿子也是乖巧,不含糊喊着爹爹。 直到送去最后一位叔伯,院里静悄悄下来,吕曹氏忙活着收拾残宴,吕尚静耐心应对儿子的种种刁难问题。 过得一会儿,就是要歇息时,吕曹氏在丈夫暗示下,哄了儿子先睡下。 吕尚静紧闭房门,取出行囊,只一展开,就露出了二十两雪白细丝银子,又取出了银票,郑重交在妻子手上:“虽没能考取秀才,但堪磨些才具,前几日承贵人相助,以三百两作聘客卿,辞丁员外时又得三十两年金,礼物花得一些,剩余全留给你打理。” 这时瞧着妻子怔怔,她年过三十余,这时在灯下看着,还是颦眉秀目,笑靥可人,隐隐带着当年风韵。 吕尚静就忆起才华初显,一举中得童生,有曹老秀才看重,嫁了女儿给自己。 吕曹氏教养得品质,本是懂得掌管这些程度的银钱,维持书香之家的体面,却多年跟着丈夫受苦,尤其老丈人去世后,断了母家接济就更困窘,已是十年没有看见这样多银子了,一时很不适应。 这时怔怔着,有些意外,喃喃着:“为何有这样多……夫君莫要受了人欺骗,或者做得犯禁之事?” 作妻子岂不知道,一年十五两消费,寄回家里十两,别的五两银子就要用一年,幸亏丁家还管饭,这一转眼,七八年撑下来了。 这明眸关切望来,吕尚静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说着:“你夫君气运不行,看人本事还有一点,也是奉公守法之人,这点夫人难道不知?” 又柔声说着:“有这些钱,夫人就不必这样操劳,注意滋补身子,儿子也到开蒙时,你多教些,送他上学堂,准备科举。” “是,原本家里存着三十五两银子,是你历年寄回来存着,现在有着这些,就宽裕了,可以买些田。”吕曹氏说着。 这才接过元宝,细细看了,摸了,又仔细揣摩着三张百两银票,用红布细心包裹起来,藏在嫁妆箱底,想了想,取出了些碎银,预备用度,再小心翼翼锁好……这小心谨慎举动,无形中就有一种安全气氛充实这家中,温馨滋润着两人心境。 她拿着钥匙贴身藏好,回转身,脸色微微一红,低着头问:“你还要出去么?” 吕尚静刚要回答,瞧着她忐忑时下意识蹭着莲鞋的习惯,依稀少女时情态,本来憔悴遮掩,这时焕然了容光,又丰腴身子,呈现着未见的美丽,不由看得一呆,下意识拥她在怀,换了委婉说法:“这些时日自是待在家中陪你。” 吕曹氏这时失了聪慧,只应着:“好……哎,夫君怎么——” 却被压在了床上,下一刻,这灯就被吹熄了。 !! 55.第55章 黯然春雨 这时夜深,郡城幽幽,万家灯火。 郡试结束三天,考院还是封锁,值守甲士轮流巡查,气度森森。 院里一片寂寂,后殿却是灯火通明,只有沙沙宣纸摩擦声,偶有着一些轻语交流声。 郡试阅卷,可不是一二天的事,是整个七天。 一份份考卷早就收起,叠放在大殿中央,二千卷叠的数尺高,还叠了十叠左右,先由十五个文吏一齐上阵,不检查文稿质量,先把有明显错误,连三分之二都没有答完的考卷全部罢黜。 郡试号“耕牛试”,目的就是考验考生的知识量和资质,当时估量时,就按照一半以上的考卷都来不及答的程度来出题。 因此这些小吏根本不需要眼光,只按制罢黜,有争议的再请教考官,二千卷,余八百卷。 再把这八百卷,分成完成的卷子,和未完成的卷子,这一干就是三天。 这八百卷交给正副六位监考官阅览,其中全部完成者不过是六十卷左右,别的卷子全部被小吏转移堆叠。 就是这样二堆,六十卷和七百四十卷。 按制,先看七百四十卷,正副六位监考官面色慎重,纵是规矩转运无懈,道法森严莫测,可一切机制均由人来运转,只要禁绝不了人心,就禁绝不了舞弊,往年作得手脚者不少,都用前程、性命证明,这一刻最危险——旦发现考官亲涉舞弊,就是考官、吏员、值卫连坐。 相视一眼,岚崇文定了定神,看一眼殿外自动踏入的几个甲兵首领,诸吏,又对着空无一人角落恭谨作礼:“初选已毕,还请真人开启法禁。” 哗—— 监考真人举步殿心,手按在银印上,看了众人一眼,白发白眉下,眼神纯净:“汝选完了?” 没有质疑,只是问着,众人清楚这意味,额头微微渗汗,岚崇文心下莫名一紧,肃然应着:“真好了。” 银印一震,流光收敛近半,仅有半尺圆晕。 吹响号角,去除枷锁,泉涌满殿,白气自一份份文卷上冒出,转眼在殿里大亮,不过只局限于文气,并且只局限于废黜的文稿。 废黜文稿中,俱光华冲起,和海潮一样流淌……一时众人皆痴了,这就是一千二百童生的文气,这是郡内文事之华,是一郡生民资源之聚。 “能得见此,这生足慰……”就有着副考官喃喃出言,却道出众人心声。 真人眼神微澜,想起异事,思绪万千:“单一个童生,位气蝼蚁,但聚一千二百于一身,在人可成公侯,在仙可直入元神。” “当年赤帝,鼎革道门,实吸取民间大气运火种,预防制衡,又实质上使士子真正成为道门嫡传,一举压制天下真人,奠定道廷数十万年根基。” “我师门秘传,嫡系蛰伏,但道门深深根植大道,规则重重磐石碾磨,再是壮志,不得滋养酬劳,也渐渐消耗冷却。” “门中蛰伏处处受着规则压制,近万年已无人能争得天庭高位,不知我辈晋升曙光何处?” 这思得许多,实只是转眼间,殿中光华尽显,稳固成文气! 这时在考官们眼中就只呈红黄——流程上必须由他们主导进行,宁愿要求考官加大着工作量,也不能由真人干涉,这涉及到道门根本统治。 真人暗自叹息,元神一清,就回醒过来,眸中微冷:“这取消部分压制,就显露出文气,照制必须在此罢黜文卷中查漏,补遗,这是旧规,不必多说,汝等好自为之!” “这是应有之义!”监考官各怀心思,口上应是,亲自检查着。 每届大考按郡户口而定取数,南沧郡就每届只取三十位秀才。 这科举每一条细节,都是几十万年来经过无数探索,背后都有大批案例。 于是到现在,就形成换王朝不换科举的局面,任何朝廷正式衰败预兆,只看科举是否“正常”就可知。 这样重重压力下,皇家给予官僚集团极大压力,并且渗透在州郡以下的所有官吏身上。 副考官检查过罢黜的文卷,抽出几卷黄气的卷子,看了看,叹着:“文气不错,可惜都未完成三分之二,按制罢黜。” 这多半是寒门子弟了,按照朝廷制度,童生得授道决,但这些寒门子弟能读到童生,往往是呕心沥血读书才获得,得了童生后也转不过弯,继续苦读,往往忽视了道基的修炼。 结果大批寒门子弟,就在郡试的这种耕牛战术里失败罢黜了。 这黄气文章,已经是一时俊秀,罢黜实在可惜,但也不得不罢黜,道门要的不是文人,是真正领悟道理并且加以实践的预备仙人! 监考真人留意着,见基本无误,也不多话,最后就有小吏取出三天内登记的罢黜文卷的姓名,将这些全部罢黜,而考官都是在下面用印,用完,这时所有目光都投向州中派下的一位主持考官。 “咳,还请真人用印!”这位考官咳了一声,见着真人用印了,又作了揖:“真人要是无异意,我等就进行这八百卷二次淘汰了。” 这八百卷中,必须再海选出八十卷,这八十卷还是以文气来定,等这八十卷定了,才会结合气运,选出三十卷。 真人颌首,说着:“汝等二次海选,有三天时间,我三天后再来!” 说着,一挥袖,转身去了侧殿,表示不干涉考官进行第二次海选。 主考官手一挥,除二个搬运文稿的小吏,别的吏员尽数退出殿,下面的事不需要他们来参与了。 这主考官正要说话,一阵风袭来,不由打了个冷噤,又听到碾过滚雷声,就心里有些莫名烦躁,此官修为甚深,心里一凛:“难道有人作得手脚?” 当下看了过去,见着除了自己,五位考官都在闭目养神,良久,主考官带着一丝微笑,徐徐说着:“各位大人,郡试已是朝廷重中之重,涉及各位大人的身家性命,还望能善始善终。” 当下目视同僚,寒声说着:“每一卷按制都必须亲自阅读,不可松懈!” 这目光冰寒,几位考官心中一凛,齐看向这八百卷文稿,叠成了十叠,都感到自己压力巨大,却只得应着:“我等都会亲自阅读,不会有疏漏!” 这时,浓重黑云打了一个电闪,把殿内照得雪亮,接着陷入一片黑暗里,只有春雨直泻而下,树枝在风中舞着,**枝叶上,新生的树叶发出沙沙声…… “这是第一场春雨罢,终于告别了春雪了。” 叶青踱出窗前,果见黑沉沉乌云连绵,一阵风扫过,带着雨丝,他回到房里,向椅上一坐,望着窗外沉沉不语。 离得考场已三天了,这三天内,自己是越来越心冷,诸多思潮翻滚。 气运一个词,难倒了无数英雄。 记得历史上有过一朝“大谦”,就有过科举不论贵贱,唯才是任,就连宰相也是只以才拔擢,丝毫不虑气运多少,这朝开主就英明壮志,自勉于后人,结果六世余烈,换来这朝二百年速亡。 其亡时,全朝振奋,涌现无数英雄,只为这朝作了华丽挽歌。 经过无数年洗练,才形成这规矩,就连叶青自己都改不得,除非打破这个世界规则,不然就算一万个豪杰,也只能折羽而归。 自道门建立,人仙相分第一天起,百万年的实践,有成功有失败,千万代中的人杰,总有不屈服者,谋反事件都有,而道门不忌讳谋反甚至伐天的历史,连史书里都有明确记载。 却没有成功过,就算应运而起的五帝,也或主动或被动加入了体系, 这些历史虽不是人人能看,但童生以上都可阅读,丝毫不隐瞒,这就是对自身绝对武力的自信,明着昭告天下:“想造反,只管试试!” 除了九宵上的三位道君,亿万兆人类,无人超越这天地。 相对于此世历史中壮阔的历史来说,前世时穿越者小小失败,只是大浪下的小小水花,甚至激不起高层的关注,每次想起这点,叶青就有着深深的阴影。 叶青徘徊几句,只在室内吟着: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吟完,叶青还没有说话,就听着有人高喊:“好诗!” 门一开,就见得一阵风扑过来,芊芊进来了,这喊当然不是芊芊,而是后面的二个人。 却是何茂和李成元,都是这一届的童生。 现在考榜没有出来,众童生都在郡城里等待,这就相识熟了。 后面跟着的是二个伙计,挑着食盒。 就见着何茂一摆手:“春雪变春雨,满地都滋润,庄稼尽快生,本来想和叶兄一起赏雨,不想就听着这诗。” “小楼一夜听春雨,这味道真是回韵无穷!” 才赞着,跟在后面的伙计把一个火锅端了上来,下面木炭烧着,使水沸滚,嗤嗤冒着烟,香气四溢勾人馋涎。 叶青去掉了所有的别的心思,不禁大笑:“晚了,难为你还想着来,罢了,我们就听一夜春雨,醉一夜杏花!” 说着,一摆手,请诸位入座。 !! 56.第56章 终可现世 太阳渐渐升高,殿内灯火吹熄,整个殿内气氛有些压抑,却还不至使人崩溃。 吏员恭谨伺候着,默祈着快些结束,这七日阅卷真是累人的活,要不是修炼道法,身体健壮,说不定就有人撑不下来。 “眼下工作量大一点,只要善后处理得当……只是俞家任务完成,就要打些折扣了,希望过一会儿不要再出差池!”杨才想着,加快手上动作。 幸运的是只有几卷稍有争议,在六十名上下更替,这在允许范围内。 杨才拾起一卷,扫了两眼抛开。 再看下面这卷,杨才面上阴睛不定,拾起来看着:“叶青……” 第一卷字字整洁,答案和标准题几乎一样,就算是自己想要扣分都找不出多少毛病。 再翻过一卷,就算没有开放文气,但杨才作为举人,基本鉴定能力还是有着,见着字字珠矶,七篇整整齐齐,虽不是第一次看见,但读下去,还是变了脸色,心里就暗叹:“先前传闻所谓的‘同进士’,本以为只是士林私下说说,放在官场上就只是笑话,不想真有同进士之才。” “在耕牛试中,受到干扰,仓促之间,还能写出这七篇,神韵完整,文理清通,真不可思议。” “这种文章想要罢黜,我也不敢作任何手脚。”想到这里,这杨才心里就多了几分悔意:“怎么会得罪这样的人?” 至于替换,修改,玷污等等手段,杨才想都没有想,自考完后就有道法明镜观照,又有鬼神巡查记载,这种手段是最容易被揭穿的,敢这样的早就被淘汰掉,抄家灭族了。 杨才再有心思,也不敢在这方面动文章。 “按照朝廷制度,文气第一,是无论怎么样气运都会录取,哪怕排在最后一名,别的就不保证了。” “这叶青这样的文章,只有希望不是文气第一,这样就可用气运上的落差,将其罢黜,叶族气运根本上不了台面,就不知道龙君宴赐下多少了。”杨才暗暗想着,这六十卷基本已定,叶青自是在前列。 不过待会取序时还有一关,杨才并不知道有人已冥冥镇压了叶青气数,心里并无把握。 “我入得俞家,无尺寸之功,只要不是文气第一,只要合运在三十之外,我就可名正言顺罢黜,至于别的,就算有人对这卷质疑,可我按制罢黜,就不会有问题,这种事在官场中做的还少么?” 只要没有实据,谁会为口上说辞来处理一个正官?这样口子一开,谁不怕将来事临己身,被小人攀咬? 更有损士人体面、朝廷体面、道门体面,就算超脱凡世真人也要正视这规矩。 “只是,前三卷,俞帆俞三公子的文章真是没有话说,这张敏之是郡内有名的才子,耽搁了几年,文章越发是老练沉稳了,这叶青虽鄙视之,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三卷,以我的眼光,竟分不出高下。” “看来,只有开放文气时,才能靠这个分辨谁是第一了!”杨才叹了口气,不再多想,继续工作。 考官严肃复查,不时发掘出文卷与已定文卷作细微对照,决定是否废取或插入,见着筛选已经接近了尾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眼见太阳渐渐生起,就六十卷的基本上选定,主考官提得高高的心都放下了,又巡视一次,回到座位前笑了。 这主考官是州中下来的同进士,叫范善,正在沉思,岚崇文上前问着:“范大人,您在想什么呐?” “哦,我是在想着卷子,前六十卷我都看了,都是一时俊杰,我记得往年水平没有这样高。” “等会前一百卷,我再审一遍,屈了才不好。” 岚崇文会心的一笑:“是呐,感觉今年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可名额有限,就这六十卷,要不屈才恐怕谁也办不到。” “朝廷制度就是这样,我们己按制海选,无愧于天庭、朝廷、士林!” 说着,岚崇文起身在案上取过一叠考卷浏览着,笑着:“你看这呈上来的文章,这俞帆、张敏之、叶青,让我出了一身汗呐,这种文章我是不敢私评!” 范善起身踱着二步,笑叹着:“因此我才说,今年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这三人的文章,我看都有正牌举人的水平,这还是耕牛试中,要是在州试中只考三篇,怕是还要出彩,抵达同进士也不是不可能。” 岚崇文正要说话,就见着一吏行礼:“大人,六十卷已经最后确定。” 二人一凛,见着这六十卷,一份份考放置在桌面上,站起来再少少浏览下卷子,作最后肯定。 这次大考要在这二千人中挑选出三十名,成则变成秀才,立刻有了朝堂赐下的位格,要是不成,自是消耗气运,只等下一届了。 看完了,两位相顾一眼,说着:“有请真人临场,开印见气!” 这一说,殿门顿时一亮,见着监考真人进来,立刻全部躬身:“恭迎监考真人进殿!” 礼数做足,范善才说着:“真人,我们现在就开启文气罢,这些学子的成绩,早点发出更适宜!” 监考真人闻言颌首,长身而起,到桌案前,对着银印一挥袖子。 下一刻,原本被压制文气再遮挡不住,八百卷中都冒出丝丝白色文气,片刻越来越浓,进一步分化出赤色。 但是抵达了赤色后,大部分都停止了演化,而有一些继续演化,化成黄色,见此,六位考官都松了口气, 监考真人打量了下,发觉的确金黄色文气都归在六十卷内,就取出一个文卷,上填“良等”! 六个考官都是笑着,在这文卷下签字认可,可以说到这步,六个考官的责任已经没有了。 签完了字,下面文气演化到最后了,只见五卷都冒出了丝丝青气,后二卷冒出了些,就停止了,还有三卷却顽强演化,都变成了三分青色。 “真是一时俊杰,难分高下,但又不得不分出高下。”范善叹着,几个考官凑到上面,辨着光色。 杨才心在跳着,要是叶青被确定第一,那就谁也无法罢黜了。 不过只是片刻,细微处分出了高下,范善说着:“还是俞帆第一,叶青第二,张敏之第三,诸位有何异意?” “并无异意!”众官回答。 杨才一颗心就落下,心里暗暗得意,说实在,这分别只有丝毫之间,要不是自己派人暗里动些手脚,只怕就叶青第一了。 “排列已定,这次就全部取消银印压制,你们先排列吧。”监考真人一挥手,将着银印收回。 考卷上光华大作,所有镇压和封印,全部解开。 一道道气运冲天而起,光华灿烂,不过真人细细看着,其红色占了大多数,偶尔有些是纯黄,还有一些是红黄相间。 看到这里,真人不由一叹,红色都只有秀才的气数,红黄的却是不行,不过还有些机会,色泽纯黄,就真正的有着秀才的气运。 这时气运和文气相互支持,转眼之间,排列就发生了变化,叶青增长不快,第二名不断下跌,转眼就落出了二十名。 到了二十名,下跌的幅度变缓慢些,但还在继续,各个考官不由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文气第二,跌出三十,这种情况也是很难看见。 吕宅 上午阳光灿烂,吕尚静出来,见着小院墙壁都修缮过,房屋顶都翻新过,心里暗暗满意 片刻,吕曹氏出来了,穿着崭新的衣裙,神色有些黯然,但并没有太多悲伤,只是提着包裹,又最后为吕尚静扣上一个扣子。 二人都是默默,没有一个人说话,片刻还是吕曹氏打破了沉寂:“夫君,我已购到了七亩三分地,和原本二亩七分地联成一片,十亩水田,又请了族人代耕,足够我们母子用度了,你别担心。” “还有,既是贵人相助,您也用些心思,我知道你心性大,总想寻着明主,可是滴水之恩,也要涌泉相报才是,不能让人家说我们闲话。” “再说,你不肯施展本事,谁又知道你的才具呢,再埋没下去,并不是事。”吕曹氏说到这里,抿了抿嘴,不再说了。 吕尚静听了,却心中一震,痴了。 不愧是自己妻子,真真说到了连他都没有细想的心田里。 吕尚静虽贫贱,但却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傲骨,现在思量着,丁家的态度转化,固是势利,可也有着自己这丝傲骨在作崇——细细想来,自己是不是有意无意,看不上丁家,没有尽心办事? 自己不拿出本事,却怪着别人看不中,许多事都有自己责任,想到这里,吕尚静就一阵羞愧,吕曹氏见他怔着,暗暗懊悔,连忙说着:“夫君,我妇人的话又算什么,您别放在心上。” 听着这话,吕尚静回过神来,立定了,却一时不言语,片刻后一叹,隆重向着妻子一揖,说:“受教了!” 这诚诚一揖一下去,只见此人顶上的灰气散去,白气而生,化成饱满,还有一丝青气渐渐上升,光华灼灼,沉寂已久终可现世,显的欢欣雀跃,其中一点青气,还飞了出去,转眼不见。 !! 57.第57章 转折 杨才看上去心事重重,眉蹙着,脸上没有笑容,上前细细把叶青的文章看了,再叹着:“这样的文章,考举人都够了,我看了都觉得可惜。” “不过朝廷有制度,奈何?”说到这里,杨才可惜的摇着首。 基层官吏,所需气运很少,国家支付的起,只要有真才实学,就可扭亏为赢,所以县试时,实对运数还不是很高。 但举人却不同,举人一入官场,就是正九品,最终可以做到五品,这些都是国家栋梁支柱,要是没有气运,不足以担任这一职位,就必须全部由国家承担。 考场中每一条,背后都有着血淋漓的教训。 因此杨才叹着:“这样气运,不能入得秀才,不过此子还年轻,听说才十六岁,下届再试罢!” 说着,就要把叶青试卷放到罢黜的份位上去。 范善和岚崇文都是神色一动,想阻止,却话到唇口,又止了。 实际叶青这种情况,可罢黜,也可低低取了,但杨才身为考官之一,口口“按制行事”,却也很难直接拒绝。 毕竟叶青的气运的确很差,不够资格进入秀才,五个考官看着都觉得可惜,却没有阻拦。 杨才是公事公办,虽有些过苛了。 真人没有干涉,他只监督是不是按制行事,里面分寸自是有由考官来决定,眼见着这卷就要落到罢黜的文案上,突一点青气一闪,让他一怔,感觉到了些,突开口说着:“慢!” 在场所有考官都一怔,范善更是蹙眉,虽真人有监督之权,但并无干涉之权,这时出声就很不符合体制了。 范善虽也觉得罢黜叶青可惜,但这时更想维护着考官的权威,当下作了揖:“真人,不知有何吩咐?” 真人看透了他们心思,冷笑一声:“放心,我也是按制行事。” 说话间,手一挥,叶青考卷已到了手上,真人眸子顿时转金,一丝丝金光跟随着一点青光照射到考卷上。 只是片刻,冥冥中诅咒显露行迹,只见一条条金黄色的锁链,锁在了考卷上。 真人此刻脸上全是冷笑,阴冷捏着考卷,目光扫视,最后遥望远处:“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是谁敢把手伸到科举上?要不是一点青气泄露,我都没有看出来!” 历代科举,虽最精华部分被道庭和朝廷吸取了去,但气运浓厚,又有仙根的举人,还是被不少仙门吸取。 仙门再被打压,潜在势力也不可低估。 这科举考试,某种程度上,同是仙门选拔弟子的命脉,岂容得别人染指,这真人顿时大怒。 手一伸,就捏住了锁链,只见这锁链顿时化成了金蛇,一口咬了上去,但咬到了手上,一层金光发出火花,却咬之不入。 下一刻,一声雷鸣,手上发出一团雷光,金蛇锁链顿时破碎。 破碎的瞬间,被压制气运顿时恢复,只见这叶青文卷,丝丝气运迅速扩展,先红后黄,再显出青色,和文气一合,顿时自三十名外,冲入了二十内,这还不停息,又冲入了前十。 最后冲入第七位才停止。 不过这时,真人并不注意这些,大步上前,几步之内,殿内云气聚拢,风呼啸着围绕着真人,隐隐有着声音:“大风!大风!” 诸官员都是目瞪口呆,见着这位真人手上,一团电光迅速成型着。 道有雷法,上接天威,下惩恶行,弘人间正道,扫却一切污秽,这些是官员都知道,但亲自看见,都不由渗出冷汗来。 原本官员自持是道门正统,虽没有修得多少道术,却并不畏惧着道士,但现在感受到这力量,才各个凛然。 真人却没有注意他们,感应着冥冥中的位置,只听一声:“敕!” 这道雷光就穿入虚空,瞬间不见。 这遁入虚空雷电穿过虚空,吞噬空间中力量,迅速壮大着,转眼横过数里,通过冥冥中的链接,降临在世界中。 俞家园林 俞平之穿着青衣,此时正在亭上静坐调息,呼吸吐呐着,经过一段时间修养,反噬渐渐控制住。 俞帆见着大喜,说着:“叔父,您身体精神了,大好事呐。” 俞平之也露出一丝喜色,面色沉静说着:“我熟读道经,虽所学不深,却是正宗,自五气、服食、却阴这些各门都有着的道术中,经过十几年探索,却也悟出了一种道术,我称之蛰龙。” 说到这里,俞平之自位子上站起来踱步,凝视一下林子:“此可借天地精神淬炼其身……要不是悟得晚些,还真可以化解反噬。” 正说着,突直起了身子,变了色,用手一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见着一道电光自天而降,狠狠劈在前面。 一阵碎声,一枚玉制的小人,此时全是裂纹,在雷光中碎了开去。 俞平之怔怔看着,不住咳嗽,一丝丝鲜血自手缝里渗出,眼中一片绝望。 这是师门给的最后一个替死娃娃,用掉之后,再也没有了。 而且,虽有替死娃娃,但雷光余波还是袭到身上,他感受到,蛰龙决压制的反噬,顿时恶化了。 这次是再也无法挽回。 围绕在真人周围的云气渐渐消散,真人这才冷冷一笑,收了怒容,回首笑着:“没事了,众位可继续定下位序。” 见着众人还是怔着,又笑着:“这是外人施法镇压,不是你们的错,尽管放心就是了。” 说着,又将叶青考卷丢回到考官桌上。 监考官都是面面相觑,叶青现在考卷虽在诸考卷中并不是最好,却绝对可中得秀才了。 按照气运,叶青这张考卷可置到第七位。 杨才见了,见着真人闭目沉思,心中碰碰直跳,咬了咬牙,说着:“这卷出了这问题,让他上榜恐不妥,是不是再考虑下?” 这话一落,五位考官都露出了异色,原本杨才可以说是公事公办,现在就露出了行迹了。 真人睁开眼睛,缓缓出言:“你们放心,既能经过我的检查,就证明了他的清白,莫非你认为我道行不够,查的不分明?” 说到这里,真人目光望到了杨才。 杨才顿时一阵心惊肉跳,这目光有着实质,刺的生疼,而周围同事异样目光,顿时和一盆冷水一样浇灌下来,知道自己太着急,却露了马脚,浑身震颤了一下,立刻说着:“我糊涂了,怎敢怀疑真人的判断,我看这叶青,能得第七名很是适宜!” 范善没有作声,盯了这杨才一眼,才说着:“继续排序吧!” 六位考官这次再没有别的声音,最后一次将三十名排了起来,这俞帆排在了第一位,而叶青在第七位,张敏之文才排在第三,气运却是不高,也是寒门弟子,这次也排在二十三位,算是低低录取了。 范善再审核了一次,满意点点头,说着:“做的不错,就按这个次序来,你们有什么意见?” 考官见了都是点点头,互相言着:“既这样,这榜单就定下来了。” 范善放下榜单,对着真人深深作了揖,说着:“真人,你看怎么样?要是没有问题,就这样定了。” “嗯,这是你们的职权,就这样吧。”真人睁开眼,细细看了看,应着。 这话一出,顿时再无争议,就这样定了。 范善再取了一张金黄色文卷,上面花纹端庄古朴,令人顿生威严肃穆,凝了凝神,提起了笔,开始写上名单。 这三十个名字都在范善记忆中,其人书法是端庄小楷,气度雍容,圆润有致,一一填上去,排列整齐,分了三排,每排十名。 最后写上大蔡平景十二年二月十一日,南沧郡秀才榜! 写完后,范善面色隆重,取出一方金印,运了运气,无需墨水,印了上去,和上次一样,这一印上去,这卷纸面顿时染上了金黄色,印离开,上面就是一个金黄印文。 这时,知府派来的一个吏员,也默不作声,取出一个金印,同样盖了上去,纸面顿时又染上了金黄色,同样出现一个金黄印文。 最后就是真人了,他取出一印,盖了上去,三印一全,文卷上的三十个名字顿时亮了起来,都作金黄色! 这就说明二十个名字,已获得了认可,成就了秀才之位。 不过这时虽同是秀才,但还稍有区别,首排十人的金黄名字上,萦绕的位格气运是赤红明亮,叶青就在其内,而俞帆为榜首,比别人又多出三分。 中派十个,也是赤红气运。 最后一排十个,色泽不如前两排,不过还是不错,终还是赤红,还是国家认可的秀才位格。 大局已定,众人都松了口气,只觉得满身疲惫不堪。 这时殿门打开,二十个小吏涌了进来,开始有条不紊忙碌着,一份份考卷都当做档案收了起来,这些都是珍贵资料,马虎不得。 不过这已经和六位考官无关了,范善就笑着:“这差事办下来,只怕折了半年寿……总算可以休息下了,真人,一起用宴?” 真人一笑:“此事了结,我也去了。” 说着转身离去,范善见着身影远去,才伸了个腰,起了身子缓缓而去,又缓缓言着:“明天一早,就把成绩公布好了,切勿拖延。” 两侧小吏闻言顿时齐声应着:“不敢,不敢,一到明日,自将成绩通报各县各乡,一切都会按照惯例来。” !! 58.第58章 权术 眼下几场大雨,春意明显增多,城北金台楼。 凌晨,栉比鳞次的店肆房舍都开着,街上还极少有行人,金台楼却还灯火通明,却在收拾着残宴。 临榜前夕,童生自发云集,特意放在金台楼。 因明日榜上就揭晓一切,有些升步而上,有些困顿而下,但这时一切未知,就保留一点希望。 门吱呀一声开启,灯光摇曳,身在温香暖玉,叶青却是一怔,刚才醉了还不知道,但此时却睁眼:“现在是几更天?” 床榻搀扶侍女骤见这个目光,顿时有些惊吓,镇定下来说着:“公子,寅时末了。” 叶青哦了一声,看了看窗外漆黑夜色:“已近黎明了么。” 侍女眼睛一眨:“是啊,叶公子你们昨晚上喝的伶仃大醉,闹到挺晚,我们见你都在这里醉了,就把你们送到房间里休息。” 叶青点点头,挣脱她的怀抱:“这样的话,我直接回客栈住所了。” 叶青出言说着,丢下一块碎银,走了下去,只留侍女独着发呆:“这公子我怎么感觉非常亲切,想要亲近,只是他好冷淡,是看不上我吗?” 想到这里,不由泫然欲泣。 下得金台楼,回望高楼辉煌,宴声隐隐,叶青见着四下无人,就查看着自己的气运。 “咦,果是气运压制消除了,才在酒里惊醒了我!” “这是已经结果落定,所以用不着了,还是压制不住了?” 沉思片刻,不得要领,伸了伸手脚,转身离开。 此时夜色冰凉,街上空荡,风一过就是彻骨寒意,还有着更夫穿着厚棉袄,路上敲打着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叶青现今体魄却是不怕,长长呼出一条白气,遥望西天一轮满月,周围寒星闪烁,已渐渐落下。 东天是一动不动的启明星。 “芊芊大约是等急了吧。”叶青一路朝着客栈而去,这样想着,嘴角就不由挂着笑意。 到了客栈之时,天色已微亮,晨曦如水。 此时客栈之中本来少有人,现在坐着一位清癯中年书生,见着叶青过来,吕尚静紧走几步到了面前,作了揖:“给东家请安!” 说罢起身望着叶青,叶青定了定神,终认出就是吕尚静,可相比昔日落拓,这时面貌清癯,别有气相,不由惊异迎着:“吕先生不是回家探亲去了么?只是几日不见就是大变,几让我不敢相认!” 这说法吕尚静听得只是一笑,却思量着答着:“是!穿了身衣服,东家就不识了么?” 叶青这里暗看,见着气运白气饱满,隐隐带着一缕淡青,心中一动,这里却不好细问,就亲执其手至二楼,敲开房门,对着欣喜又惊讶的美丽少女吩咐着:“芊芊去准备点热水,我这风尘仆仆,当依礼洗漱一下。” 芊芊见着外人,就自然地收敛情态,恭谨应是而退下,转入偏厢。 不一会儿就奉上铜盆清水毛巾,捧在胸前伺候着,叶青就洗了把脸,就回头对吕尚静笑着:“这是我自小亲随丫鬟,一度艰难时只有她始终伴我左右……现这里都是自己人,吕兄有什么事尽可直言。” 芊芊小脸上就是微红,这是第一次被当着外人这般介绍,心中羞甜时突闪过一念:“这些时日,少爷时常说起这个吕尚静,感叹才干,眼下这隐约就是至亲近友介绍,莫非试探这吕尚静反应?少爷好狡猾啊……” 吕尚静瞧着丽色一怔,迅速收敛目光,不敢再当寻常丫鬟,认真一礼:“在下临时聘为公子西席,见过芊芊姑娘。” 芊芊福了一福,乖巧地没有出声。 这时见礼已毕,叶青脸上就是喜悦,这种态度,明显愿意认真相助,而不再是拘泥于所谓西席——任职而不出谋,典型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 小客厅里分宾主坐下,吕尚静就是一叹:“从家里出来时,拙荆就劝言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既是贵人相助,就当尽心作事,说来惭愧的很,她素知我心性大,总想寻着明主的毛病,却一语惊醒了我,若不肯施展本事,谁又知道我才具呢?昔年在丁员外家就是如此。” 说到这里,心中模糊念头突清晰起来,沉默斟酌一下,诚恳注视着叶青:“先前青公子照顾感情,提期限之说,这时想来羞愧,我观青公子非寻常人,想来定有我发挥才具余地,如蒙不弃,愿为客卿。” 叶青听着一震,心里欢喜。 “尊夫人真是贤惠……”先是赞一句,本能回视自身,金黄之气缭绕如云,里面却是一片赤红,这时神体清朗,灵光闪过脑海:“至今日七日,必是秀才名位已定,虽未正式名榜点化,却有朝赤红晋升之兆……没有这最低限度的秀才位业,根本不可能吸引这种人才。” 心中百念转着,面上却是真实感动:“吕先生说的哪里话,能得先生之助,叶某只有欣喜若狂之情,万万没有往外推拒之理!” 吕尚静重新见礼:“见过东家!” 名份既定,就见两人气运纠缠,瞬间都有些略升,不由相视一笑,正值芊芊这时又送上些早点,就是三人坐着一齐用了。 吕尚静暗惊这丫鬟可与主同坐,虽用食安静守礼,不是骄横性子,但此女情态自如,只怕不是主人临时表面做作,分明是一向如此用餐而形成的习惯——虽这次是“家常私宴”意思,也可见得此女在主人心中地位。 并且还透露出另一信息:“这位新认东家,确相处平和,性子不拘小节。” “这东家,看来我难得冲动一回,倒也有些道理。”心中这样想着,有些怅然。 这时,安静用完,就上一壶清茶,这时再度述着,话题渐渐深入,叶青目光一闪,就起了心思。 “吕先生来的正好,我有一难,还请教之。” “公子只管说来。” 叶青于是并不隐瞒,龙君宴到现在一路道来,说明了和俞帆结仇以来的种种事情,以及今日榜上产生的变数,最后就目视着吕尚静:“先生何以教我?” 吕尚静听到俞帆两个字后,突有些恍惚,仿佛对方是极亲切极熟悉的人,但转眼之间,就又一想:“我是怎么了?才当上了青公子的客卿,就又有着别的想法?难不成我吕尚静是小人不成?” 顿时压制着这想法,只是沉思不语,过了片刻,手指沾着茶水,在案上书着四字:镇之以静。 后面也不打哑谜,直接说着:“或许有暗算,公子您也知道,能有法眼,是举人才有的手段,我却学不得。” “不过我学过一门相面之术,也有些奇妙,我见东家气运赤赤升起,并无任何气运压制之相,东家至此地步,哪里还有谪落之理?纵历着暴风骤雨,却已将将即岸,这时危机,名榜一出都是浮云,一旦正式秀才位格降下,就是镇之以静,沉稳积蓄,直上八月州试。” 叶青心里一喜,这时吐了一口气:“我这一路行来,习惯要破除种种危局,却不防着这局就要自解,若非先生提醒,真是……” “不可如此说!”吕尚静微笑接言,顺畅转了语气:“这微末而起,和尚静这样就是不成,只有公子手段才能崛起,有着公子,才有尚静余地,又安敢居尺寸之功?” “哈哈……”叶青明知这是恭维,不得不承认听着很舒坦,暗忖这人当到俞家宰相,果名不虚传。 虽自己还是东家,而不是此人的主公。 “那当然,我家公子最厉害!”芊芊这时忍不住出口,白皙小脸微微涨红,洋溢着与有荣焉的骄傲,更有目光盈盈注视过来,这种真心姿态,就有一种特殊的美丽诱惑。 叶青心里痒痒的,又是暖暖偎贴:“瞧我家芊芊,都跟着学学,这才恭维的最高境界啊!” 面上却是轻斥:“芊芊不得无礼,让吕先生看了笑话。” 芋芊又规规矩矩低头。 叶青就又谦逊笑着:“先生过奖了,榜单可还没有公布呢,青可不敢就说必中,不如一会同去考场等候,看这榜上有名与否。” “好!”吕尚静应着。 只是这一声应下,又生出一种惘然的感觉,仿佛自己和某些非常珍贵的东西渐渐远离。 可仔细想想,却又感觉不出这些的来由。 清晨,晨曦越过朝霞,降临到大地上,给这片大地带来生机,考生都爬着起了床,不顾寒冷,朝官府走去。 今日是开榜日,是否中得秀才,都在此刻公布。 叶青带着吕尚静来到官府附近一家茶馆坐下来,要些茶水点心,就观看着。 诸多考生在官府一面巨大墙壁面前驻足停留,这张墙壁巨大,纯黄色,公布榜单都是张贴此处供考生观看。 当真的中了,自有专门官府人员通知。 “方兄,你说我们这次大考,结果怎么样,有几分上榜可能?我们会不会被直接刷下来啊,又要三年后再考。”门口几个童生在一处相聚一堆,互相谈论着,显是上届落榜。 “可怜啊,可恨啊,我们十年寒窗,苦读三经五典,上一届不中,这一届要是再不中,这一年年,何时才是结束?” “哎哎,不谈了,我这还有些闲钱,先去喝些茶,红尘太苦,何必委屈了自己。” 听着议论,二人都有些沉静,叶青看着恍惚的吕尚静,心里一笑。 这还是牛刀小试,只要吕尚静针对俞家继续出谋划策,冥冥中的缘分就减了不少,这是地球上的争龙秘术,这时使来却正是适宜。 !! 59.第59章 开榜 叶青和吕尚静来的还算早,过了会,就是熙攘人群,原来是太多考生急于赶去看榜,以至牛车不仅难租,且堵塞了一条街,本地百姓和有着经验的考生早已习惯这场面,新来考生却很难直接适应。 叶青就见着前面几位年轻考生急得脸色涨红,不由无语:“这街巷是小了些,但人少车更少,再堵车又能耽搁几时?” “而且会张榜三日,中得秀才者,第一天就有专门官府人员通知,这时赶着去看只是慰藉急迫心情。” 叶青自忖虽不免俗,但不至于失去了理智,就对吕尚静笑着:“我们不急,就在这茶馆里喝茶罢!” 话说这还是抢了个位置,处于三楼雅座,能看着下面的张榜,而渐渐,茶馆里大堂和二楼都渐渐人满。 这时青石广场已有上千考生聚拢在一面高墙下,榜单就是张贴此处。 秀才就有朝廷赐下正式位格,虽官位微小,却是正式起步,只要有能力,或肯作事,或有靠山,或有运气,都有晋升的机会。 可说秀才就是半只脚踏入官场,权力伴随着利益,地位更同于官身,不像着童生还有着落魄可能。 “野山参,野山参……三十年野山参,药力劲道,大补于身,这位少爷来看看?”一阵叫卖声传来过来,人流密集广场,小贩借此赚钱。 “两相好啊五魁首!来来来罚酒罚酒!”还有考生在酒馆中喝酒划拳,不顾斯文,化解着压力。 人性百态汇着喧嚣,落叶青耳中,这时听得,恍惚了几世差别。 “老爷!行行好,给我们母女一口饭吃,行善积德啊……”一个满面风尘的中年妇人躬着腰,牵着一个小女孩,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黯淡,显这样繁华郡城的光辉落不到她们身上。 伙计就是怒目:“去去!这里也是你们行乞的地方?惊扰了贵人……” “等等!”叶青在三楼窗口见着了,出言止着,就要自腰间摸着银子,但瞧见不远处几个角落里都有壮汉盯着,顿时醒悟。 要是给钱,不是救了她们,而是害死了她们,一点心就凉了下去,只是目视着桌上,对着伙计说着:“把这些糕点送上去。” 伙计一怔,笑着:“公子真是好心呐!” 说着就取了个布袋子装上些桌上果品糕点,下去递给这二个母女。 中年妇人接了,只是连连鞠躬,连声说着:“好人呐,必能高中,好人……” 这声蹒跚远去,叶青听着就再没了喝茶心思,曾自觉心如铁石,但世间总有人事使人见着悲悯。 “公子善心了。”吕尚静见了,似是不胜感慨。 叶青却沉吟着说:“这样挣扎活命,人人都是这样,别说是她,就是你我,不都是这样?” “只是你我争夺的甚多,但只要举手之劳,就能救得别人,为什么要不肯呢?为什么一定要等着作大事呢?” “再说牺牲自己,变卖家财来抚民,我可作不得,有人说过这是矫情,我看我这矫情是改不了。”说到这里,叶青一笑。 吕尚静听了,却一下子,换了正容,沉吟良久,叹着:“现在不少人,动辄用道德标榜,苛言责备别人,似是不破家亡身来作善事,就称不上善。” “其实这方面的教诲,春秋以来不绝于史,古人何尝讳言?都是以己及人,至于亲,再至友至民。” “这是道君亲许的大道,也是人性同感,兔死狐悲之理。” “要是有人能自己作得破家亡身,自是大善,但如果想以此来苛责别人,怕是违了大道,反获罪于天。” 叶青听了颌首。 几世都有“圣人”教化,本质源于同感,与其说众生超脱人人如龙,不如说推己及人。 一个个时代演化下去,都不违背这个本质。 一时就是痴痴。 哐—— 铜锣声在广场上激荡,紧接着鞭炮齐鸣,噼里啪啦一片。 “时间到!”高广的墙壁上,突垂下一道明黄榜单,高三丈,宽一丈。 十几个身穿甲士,齐力将这榜单钉在壁上,远远二百米都看的清清楚楚,但这时还挂着红色喜布。 “开榜——” “哗”一声巨响,红布被拉了下来,一个个金黄的名字显露在所有人眼中,一个个的名字,引起考生中一阵阵欢呼声。 感动,热泪,那激荡的心情,远远的叶青都感受的到。 “我中了,我终于中了!”一个童生,不,秀才,此刻满面泪水,跪在地上仰望天空不断的呼喊着。 “十年苦读啊,终于有了今朝!终于有了今朝!”又是一个秀才,看见榜单有名,顿哈哈哈大笑起来,泪水隐隐流下。 “恭喜恭喜!诸位秀才以后大吉大利,千万不要忘了以前好友!”这时便有着同窗童生上来攀关系。 咚咚咚! 一阵敲锣之声,诸多传讯骑着大马,身挂彩服,后面分别有几人跟着,手捧秀才服侍,印记,纷纷前往秀才住所通报。 “报!!!南沧郡城士子俞帆高中上榜第一名!荣登榜首!”传令兵当即找到了人群中的俞帆,将他扶了起来,披上大红簪花绸布。 这俞帆此时目光闪亮,虽满面喜色,但稳住了形态,当下一笑,拱手言着:“几位传令辛苦了,这是喜钱,你们且拿去饮酒只用。” 每个秀才老爷,都会给跑腿的一些喜钱,这是惯例,当下俞帆手下几个随从就捧出篮子,就洒了大片铜钱出去,引起不少人哄抢。 “嘶!这俞帆,真是财大气粗啊!”有人见着悄声议论。 “可不是,俞府嘛……”有人说到一半,突警觉噤声。 诸多考生也在下面议论纷纷。 叶青不动声色喝着茶,表现十分沉稳,目光看着吕尚静,果不其然,一见着这个人,吕尚静眼神就不由一凝。 不过就在这时,在第七位就看见了“叶青”二个字,吕尚静全身一凛,醒悟过来,不再看着这俞帆,起身作了揖:“一榜第七名,恭喜公子了!” 虽是万难,我还是中了,终于叫我到了这步,在这时,这秀才位格就是一道护身符,再往下就有了根基。 叶青深吸了两口气,才将情绪压下。 “只是寻常名次。”叶青一笑,放下茶杯时却溅出了一圈水渍,暴露了不平静的内心。 吕尚静只作不察,面含微笑,感同身受。 这时有人认出拥了过来:“我们皆是同窗,特来拜见!今日或许不便,不过叶兄有何事用的着我们,尽管说。” “锵”—个敲锣声传了过来。 “恭喜平寿县士子叶青,高中一榜第七名!”传令员的高声呼喝响彻左右,诸人都是议论。 “啊,叶青不就是去年龙君宴会的叶青么,果是中了。” “有龙君相助,想不中都不成啊!” 这时叶青就上前到门口应着,几位传令员手捧衣服、铜印、配剑、地契,走了过来。 “叶公子,你接了这衣服铜印,就是大蔡秀才了!”为首是传令员是一个小吏,脸上带着笑。 叶青颌首,自怀中取了十五两银子,给了几位,出言:“几位辛苦了,这点拿去饮酒吧。” “谢过叶公子了!”这钱不多不少,正是合适。 按着规矩,叶青当场就把这服穿上,又把剑挂在腰间,一拔剑,顿寒光四射,真是把上品长剑。 历代朝廷都很重视武功,黎民自是不许持武器,但只要是秀才,就有着“持剑权”,并且可查阅武经,可在官府中学得骑射,士林一向奉“君子正道”主流,有开锋剑赐下。 以后甚至可以合法游学天下,斩除不平,不过实际上有着规矩,对着贼寇奸盗尽管杀之,只要有神灵巡查证明,朝廷都背书,但地方横行大族,这反噬就得由自己承担。 实际上也没有几人会去做这事,万年下来早形成了利益平衡。 童生眼红不是剑,只是眼红这剑代表的权利,就连传令吏见着叶青穿着上去,都是喝彩:“好一个俊俏郎君。” 一小块寸许铜印,挂到了腰间,这实是半印,并非真正的官印,但还是顿时觉得,冥冥中一股力量加身,只是这时并不是查看时,当下不动声色。 除此,还有着五十亩地契,这是朝堂的恩典,可在所在县兑换任何一块地。 叶青全部收下,对童生秀才拱拱手言着:“诸位同窗,今日有些困倦,我先回客栈休息了,一日相聚再畅谈不迟。” 秀才闻言都应是:“叶兄说的是,是要好生收拾情怀,今日好好歇息。” 不单是叶青,就连着他们也都想回去,好生收拾情怀,体会着自己身份变化,平息心情。 一些童生脸上就有些尴尬,只能作了揖。 秀才和秀才,都是日后同僚,又是同届,自是亲近。 童生就只能厚着脸攀附,毕竟也是资源,能留着一丝情面,将来应景时,说不准就是一大助力。 叶青最后就对着吕尚静说着:“先生,请,我们一起回去。” 吕尚静这时才回过神来,应着:“是!” !! 60.第60章 遗珠馆 叶青和吕尚静挤着出了街,都吐了一口气,雇了牛车,坐到里面,就有星星点点洒落下来。 叶青不禁失笑说着:“还算吉利,刚才开榜时是晴天。” “春风,细雨,牛车、中榜,真是雅事!”吕尚静听了笑着:“何必一定要晴天呢?” “唔?”叶青怔了一下,突一笑,说:“先生这话说的有道路,这风这雨,都是天然,少了人生就没有趣味了。” 吕尚静笑着:“我没有想这样远,只是看了榜,心里有些感触,想当年,我中得童生时,光景也是这样,以后总想着有一天,但始终盼不到,现在托着公子的福,算是看见一次,也算是慰了心肠!” 说到一阵灰心,却忍了下来,叶青却深知这人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内在早已充足了,就欠了点外在的实践,别看他动于感情,实内在深不可测,当下说着:“这是各人的命数……” 回到客栈,一盏盏灯挂起,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才回去,就有着伙计迎了出来:“哎,是叶公子,第七名秀才,快快请进,雅座上已设了宴,是我们小店奉承,还望赏个面子。” 叶青看时,楼下坐着十几个人,三五成群,都是童生,有的吆喝猜拳,有的醉眼迷离,有的甚至借酒哭泣。 当下不说话,和吕尚静拾级登楼上去,见得二楼雅座也设了宴,很是丰盛,显是店主伺候着别的秀才。 到了三楼,地板擦得干净,西南设着一个卷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目光一扫,菜肴还罢了,见着酒,就略有些吃惊,这是春意寒,是一种名酒。 吕尚静也吃一惊,笑着:“好酒,只听闻过,没有尝过,这时真真要尝下了。” 于是都微笑坐了,说话间,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一身绸袍,面皮上有几点麻子,斯斯文文一揖:“小人就是此店店主,设此小宴,不成敬意。” 叶青点了点头,抽出一张银票,说:“这是十两银子,想必都有了,你的心思我知道,无非是想求些墨水。” “只是,我才中得秀才回来,满心情怀要收拾,这文思实在是想不出了。” 中年男子脸色略一沉,微闪过不快,显是说中了心思,但转眼就消去,叹了一声说着:“那是小人打搅了,这银子岂敢收得,小人就告退了。” 说着,就退了出去。 叶青笑笑,没有说话,在黄龙楼,是自己想入龙君宴,所以才让人得了便宜,现在没有这事,想用一席宴就换得千古青诗,哪有这好事? 叶青作为穿越者,虽记得上千首诗词,但合景的只有百首左右,每首都是非常珍惜,岂肯随意抛出。 他一向认为,这种随意抛出就算不考虑文风不同,也有着爆发户的嫌疑。 当下叶青将佩剑解下挂了,取出铜印细细观察起来,几十万年来,这都是一脉相承,皇帝,国王用玉玺。 三品以上用金印,六品以上用银印,九品以上用铜印。 而现在自己的印是半印,体积小重量轻,可以穿绳索,便于携带,观看时就见得一丝丝赤气弥漫。 再看金杯,却发觉着里面本有的三分之二青气锐减,只剩四分之一左右,显是这次中得秀才消耗,龟龙相有隐隐消散之意。 而身上笼罩的金黄气在迅速被自身命格吸取,潜移默化改变着。 这却是抽取杯中青气,又转化成金黄气,再被自己命数吸取,眼见着淡红色的命数,渐渐向赤红转化。 “不能用尽了,要不就和龙君缘分没有了。”一念之间,只想着不受,顿时金杯里的青液就止住蒸发,并且原本笼罩在身上的金黄气,立刻就变稀薄,片刻就被吸取完毕。 “究竟我本命和家族不足,龙君宴赐下的气运,怕是不够支持我考取举人了,还要想办法寻得。” 这时,只有遥遥传来的赤红气,正是秀才位格,继续滋润着命格,又想着:“秀才位格非同小可,怕是有我叶族三分之一气数。” 原本考试时的所谓的三分,是临时性的气数,而这已经抵得整个叶族的三分之一了。 “这次得了这吕尚静,有俞家宰相之称,想必精于内政,却不可不用了。” “田宅,金钱,名声,人才,都是气数。” 想到这里,叶青举杯请了,各饮一杯,就说着:“先生,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讲?” “公子有话,尽管吩咐。”吕尚静一怔,双目炯炯望了过来。 叶青笑着:“你这又何必这样严肃,我只是在想,论文才,您是没有话说,至少有进士格,我会日夜请教。” “不过先生这样的才华,如果仅仅是教个书,实在太可惜了。” “自古宰相出于郡县,将军出自士卒,我有私田一百二十亩,官府又给了五十亩,如果预料的不差,族里还会给我增田,我再出些金子,凑足三百亩,连成一片,先生能不能照看下,给我立些规矩,选些能用的人?” 顿了一顿,又笑着:“世上本没有规矩,只是人多了,就有了规矩,别看这三百亩小,能有规矩就是福田。” 吕尚静一怔,品味着叶青的话,这话若有若无,无可捉摸,心里一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一笑:“公子能把这重任托付给我,我岂有推辞之理?自当奉命才是!” “恩,我们休息一天,明天就回乡,还要把一座庙修一修,塑个金身。”叶青沉思片刻,说着。 俞府 大门大开,俞帆在府门亲自相迎。 府中群英汇集,满堂上百人,都个个褒衣博带,皆官吏和名士,其中连着知府,还有本郡最著名的名士朱嵩都来了。 一时宾主举杯,饮宴欢笑,都是庆贺俞帆考取了秀才,得中了案首。 俞帆拜倒席间,举杯在手,向各位大人和前辈敬酒,风度翩翩,仪态从容,让人不由心折。 知府怔了一怔,不觉叹着:“俞家有子如此,大福啊!” 朱嵩就笑着:“原本郡里张敏之,文才风流,本是第一,但今日看榜看文,这郡里文魁,怕是要让贤了。” 俞帆之父俞承恩听了大喜,哈哈一笑,对俞帆说:“帆儿,朱公说此言,还快献一杯?” 俞帆应诺,献给了朱嵩一杯。 席上诸人尽欢,退了下去后,俞帆若有所思,在俞帆后面的寇先生见了,轻声问着:“主公,在想什么?” 这寇先生年纪四十左右,冠玉一样面孔,端坐着,俞帆很是敬重这位先生,于是说着:“今天我见着叶青了,却是第七名。” 寇先生问着:“主公有所忌讳?” 俞帆说着:“不单是这样……” 本想说着,叶青还罢了,跟着叶青的一个中年人的背景被他看见,当时就一阵心疼,看着远去,却仿佛失落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一样。 但这时看着寇先生的目光,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闪过一丝微笑,回顾左右说着:“不过叶青的文章,我也读了,平心而论,真正是字字珠玑,我平素在这方面不服人,也不得不佩服。” “草莽龙蛇多啊,不知有多少人才落在民间不得施展。” 说到这里,见着席上觥筹交错,人声嘈杂,两厢笙篁齐奏,侍女舒着广袖,移步翩翩起舞,俞帆不禁皱了皱眉,坐直了身,说着:“我以前只是童生,没有名分,现在却是有了。” “寇先生,我想办一个学馆,如何?” 这世界游学之风极盛,各地多设馆授学,当下来说,郡内最出名的私馆就是朱嵩所办之学馆,弟子上千,其中不乏秀才举人,这就是为什么朱嵩本身才是一个举人,却使得知府,俞家,都不得不礼敬的原因。 但俞帆说的学馆,却不是这意思,寇先生一听,就抚掌说着:“大善,主公终于跨出这步了。” 这却是以学馆为名,多招着一些落魄的文才,就等同是一个人才储备库,为日后羽翼丰满作准备。 俞家名望不是问题,场地不是问题,但钱的事…… 俞帆想了一想,说:“我现在是秀才,族里有着我的份额,我明天再去拜见我父亲和几个叔父,把此事禀告,我想应会欣然同意,并且获得一些支持,只要得到允可,这学馆就可办起了。” “我要读书进考,这日常还是要全凭先生筹划了,不过我私下建的商行,可全部交给先生处理,只要能办起来,耗尽钱财都不可惜。” 寇先生听了,笑叹:“主公有此心,有这气度,怕是郡内寒门子弟尽数投靠,话说百步之内必有芳草,总有遗贤可得。” 俞帆在寇先生面前也不隐瞒,嘿嘿一笑,说:“这就是我的本心!” 寇先生咳了几声,问着:“那主公为此馆,取何名呢?” “这本是为了求取遗珠,就叫遗珠馆罢!”这话一落,这事就这样决定了,不经意之间,一丝青气自俞帆面上掠过,只是说到这里,俞帆又是心一空,有点惘然欲失的感觉。 !! 61.第61章 论道 俞府 俞帆步下了台阶,却不立刻离开,在几个仆人目光注视下,轻轻的踱着步,时停时走,时快时慢。 天果阴了,俞帆今天中了秀才,并且是案首,本应满是欣喜,但这时却满腹心事,心情沉重。 思量着抵达了一片湖前,小鸟被惊动,扑翅飞着,俞帆下意识的看到了湖里的背影,触电一样身上一颤。 俞帆的脸色顿时阴沉着,明白了,自己还在想着叶青和那个背影。 缓步出了池塘,俞帆站在亭台中,眉拧成一团,心砰砰直跳,总宁静不下来,他看着亭台外面开始披洒而下的雨水,闭上眼呼吸着,试图消去这种感觉,但都是徒劳。 “这怎么了呢?”俞帆不由喃喃言语,一种压迫感觉,同时还有一种空落落情绪在心中蔓延,这就是重要东西失去时的感觉,空洞,压抑,慌乱。 “少爷,少爷!”就在这时,一个俞帆贴身丫鬟撑着油伞朝这里跑了过来,脚步踩踏在地上,溅起片片涟漪。 这贴身丫鬟一身朱红衣服,容颜有几分秀丽,并没有下人见少爷的害怕,反而有几分亲近和得意,一步一跳走到俞帆跟前,在耳旁轻轻言着:“少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老爷和夫人都是很想你呢,要不要去他们那里待会?” 雨水滴答滴答不断落下,连绵不绝,持续悠久,寂静带着寒意,初春的雨水就是这样。 俞帆并没有回答这丫鬟的话,反而下了决心,匆匆摇了摇头,低声言着:“我感觉不对,还是要去叔父那里一趟,你且回去。” 说着直接一推,推开拦在前面丫鬟,朝温泉园林去了。 丫鬟被他推得身躯不稳,跌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俞帆跑了出去,连递伞都没能来得及,不由咬了咬嘴唇,眼睛莫名有些湿润。 到达亭台,和往常一样,靠近温泉处朦胧一片,全在雾气之中,让人看不清楚,俞帆心中一阵阵的空虚,拖着步伐朝着叔父所在的地点走去。 俞帆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他天生大运,家族也全力栽培,诸多气运保护,从小到大无灾无难,纵有艰险坎坷都化险为夷,但现在这种情况,一次都没有遇见过,他觉得,有必要让这位叔父看一下。 虽叔父上次据说病情又有恶化,但自己和叔父的情分,想必让他出手也不难。 “嗯?谁?”离着温泉亭子还有三十丈距离,就听见一声喝问。 “咦?你来这里做什么?”俞平之说着,几日不见,原本半白的头现在几乎全都白了,不过看起来肌肤还可,依旧保持着年轻人的弹性。 “起来吧。”见着俞帆行礼,俞平之一摆手,吩咐着,说着就进亭阁。 俞帆有着心事,说着:“叔父恕罪,今天本是欢宴,散了后走动,总觉心里有事,您能不能分解下?” 俞平之自替死娃娃粉碎,就一直打不起精神,这师门只给了三个,多少年内都咬着牙不用,每条都是迫不得已,现在用尽了。 每每想起,就心里难受,这时见着侄子又来讨教,说来也奇怪,突心里涌出一阵厌憎。 但这情绪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笑,说:“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不过你说罢,我们合计合计。” 俞帆就把这些事,一些想法,一一都说了。 俞平之听着,并没有答应,只是仔细看着,自表面看,俞帆并没有任何变化,只见青气隐隐,这就是龙珠秉的气运。 而且才中了案首,又策划了遗珠馆的事,比之前还强盛了三分。 只是给俞帆一说,俞平之还是能敏锐的感觉到一些不祥。 天地中,总有一些人出生时就秉着大运,一路披荆斩棘,运气绵绵不绝,左右逢源,飞黄腾达。 俞平之要是在以前,还可用法算测,但此刻却无可奈何,不过还能感受到,俞帆的运数有了偏离。 冥冥中气运被削,普通人都有反应,眼前俞帆心里不安,却也正常,见着俞帆说完,眼巴巴看着自己,苦笑着,俞平之说:“帆儿,你有此心情,也是可以理解,不过却不必看的太重。” “几十万年以来,君臣际会风云的事不绝史书,多少事都揣摩的清清楚楚,什么叫气?就是万物本体,什么叫运,就是流向带来的力量。” “顺着流向航船,这叫事半功倍,逆着河流向上航,也不是不可以,却要步步惊心。” “但无论哪种,船才是你我根本。” “说这些太远,我们都活在这个世界里,世界的万物流向,构成了千千万万或大或小的风,这就是气运。” “人在世界里,就是在气数里,任凭是实力再强,没有风也航不远,除非能抵达无上道境。” “你是天赋聪明,但人不可持才,草莽中多少龙蛇,论精明聪颖,胸襟才干,他们多的是,叔父不是说你——论才干,你远没有超世之才。” 俞帆怔怔的听着,开始时一片糊涂,现在却渐渐回过味来,似有所悟。 “气运之事,是千千万万,但小气运,终还归得大气数管辖,就和百河奔流,却汇集到大江一样。” “不肯汇集的话,我说了,除非能自己抵达大海,不然就成了偏支,任凭你多才能,终还是枯干在半路上,死的死,囚的囚,不得善终,不成正果。” “我们世家为什么能成世家,世代昌盛,真以为是靠的个人才华,还是祖上恩泽?靠的是我们有船,我们占了主干河道,使得别人不得不汇集过来,不得不顺着我们的路走,这才叫真正的大势!” “这船,这河道,才是我们生死线!” 这话一落下来,俞帆顿时大领,明白得醍醐灌顶。 千古以来,亿万众生沉浮多如恒河沙数,原本看不明悟不彻,现在顿时都明了,整个心中一清,再也没有了纷乱如麻的情绪和感觉。 俞帆抬起头,却见叔父一双眼眸,冰冰冷,让俞帆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你这遗珠馆,就是造得你的船,这就暗合了大道,有了它,才能借得风力,这风力就是气运!” “你刚才惆怅情长,或这个叶青拉的人,就是一颗明珠,但明珠终是明珠,不是船,不是帆,你只要安下心来,好好经营你的船,把这船道占了,任凭对方有多少算计,都不得不汇到你这里,你要少些诡计,多些王气!” “这些话犯天之忌,本不应我说给你听,必须你自悟,但看你自懊自恼,却实是看不下去了。” “还有,你派人暗里使着小伎俩,不是没有用,但却损了你的道,坏了你的王气,你不能亲自去作。” 听到这里,俞帆心悦诚服,看了看这位叔父一眼,出言着:“侄儿今日心绪不宁,就来找叔父看看,不想听到这番煌煌大言,是真心领教了,必不会用小事再来麻烦叔父。” 俞平之闻言点了点头,脑海中电光火石一样回想着自己一生,心里暗叹:“可惜这道,不是悟得就行,必须真有船只可以迎风破浪,又真能占得河道,自己才智心性,道理高深,远胜过俞帆父子,但不过是俞家一弃子,这又能对谁说呢?” “要不是自己替死娃娃已去,生机已绝,断不会说这话,这也算是自己对俞帆的最后投资,真能彻悟这道路,就算气运被夺了些又有何妨?” “照样有四面风来!” 并且有句话没有说,作为皇帝,不会容忍世家长期占有上进的河道,这样一来,国之不国。 作为天道,它岂会容忍有人长期占领河道? 除非与道混同,或者超脱在外! 官道 春雨中出了城门,春雨凉风一激,一声吆喝,牛车加快了些。 话说这牛车还是比地球上精神,比马匹慢了些,但有耐力,能走长道,在这春雨连绵的天气,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听蹄踏在泥水中的声音。 这牛车雇了二辆,一辆是叶青和芊芊,还有一辆是吕尚静,但此时,叶青和吕尚静在一辆中说话。 吕尚静说的,正是这遗珠馆的事。 “俞帆趁着中了秀才,名列榜首之时,立下了遗珠馆,听说第一次建馆,俞府上下一下子拿出了十三万两银子,轰传全郡,不少人纷纷投靠,才半天时间,就传到这里了。” 叶青笑了笑,看着这濛濛细雨,前世传闻就算串了上去了,这遗珠馆一立,还真有不少投靠,吕尚静不会想到,他前世也是经过这个遗珠馆系统,终受到赏识,脱颖而出,成就了俞家宰相的名号。 “不过,就算是民间遗珠甚多,但真正的才杰,都是百年难得一遇,扣掉了吕尚静,这遗珠馆就算不是卵石,也多是些珍珠——米粒之光呐!” “那种以为没有张屠夫,总有李屠夫的人,就真小看了人才,汉初三杰这种人才,杀掉了或者遗丢了,真以为还有?” 叶青自是不知道俞平之滔滔大论,却别有盘算:“原本龙宫赠了百两黄金,兑换了一千二百两,给了吕尚静三百两,余下的钱完成三百亩计划可以说还算充分,但要想积蓄气数还远远不足。” “钱货这事有人鄙视,实是社会的血液,我自是不会轻视,又去哪里弄些钱货,稳固根基,增长气数呢?” !! 62.第62章 归家 二辆牛车徐徐而过,却正是叶青一行人。 叶青躺在了芊芊的大腿上,看似是在休憩,实是叶青沉入了识海,观看着川林笔记。 自秀才位格获得,权限自是提升了。 “位格已取得,要确认一下!”叶青新的一页,只见空白卷面淡淡涟漪,正是叶青影象。 有红色气光弥漫,有一行标注:“大蔡平景十二年二月,南沧郡平寿县叶青中得郡试榜第七,获得秀才位业。” 叶青心里思潮翻滚,揭过画像,翻到后面一页,一篇文字浮现,其中字字光明,见得总共七卷。 才一入眼,又觉得“轰”一声,奥秘随之流转,深入心中,整个人神清气爽,顿时明悟。 “秀才位格获得,果又回忆起前世的道法了!” 叶青细细回忆着这篇,却是一怔:“这是小武经?” 所谓的小武经,就是大易武经的精华篇,可这前世叶青有机会学得零星篇章,却没有学全,怎么回有? 叶青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捺住心中急迫,定下神来,又翻到了后面,却松了口气,记忆中学得的“三元真箓”就出现在后面一页中。 “我前世只学得这三元真箓,这小武经必是原本川林笔记主人所遗,想不到还有这好事。” “要是以后继续解封,岂不是还有惊喜?” 就在这时,芊芊摇着身子,指着远处说着:“公子,看,叶家庄到了。” 吕尚静怀顾四周,见着平寿县山水田各有三分,风景幽美,不过这时已暮烟四起,瞑色苍茫,接近黄昏了。 黄昏之下,整整一大片一大片田宅,由于这时是三月四日了,因此春意弥漫,庄稼都是连成一片,树木也是嫩绿。 还只是远远望着庄子,就听马蹄声而过,十个策马前来的人已经迎了过来:“青公子回府了!” 叶青看了看,都是自己族人,遂笑着:“叫诸位久等了!” “青公子,族长知道您要回来的消息,都叫我们侯在路上等您,族里都已设了宴,都等着您呢!”一个人高喊着。 吕尚静看了,知道这种场合,不是新来的自己能参与,就笑着:“公子,我旅途疲累,想先回去休息,恕我不能相陪了。” 叶青想了想,就笑着:“芊芊,你领着吕先生,暂住在我院西厢房中,叫丫鬟收拾干净,按照我的待遇来。” 芊芊连忙应是,就见着叶青弃了牛车,乘了马匹,奔驰而去。 牛车继续前进,其实也不慢,转眼就抵达一处,芊芊说了些话,就进了门去,吕尚静看着,见里面厅殿楼阁林立,就是花园假山这时都带着洇润之气,心里暗叹:“虽只是县里大族,但也和普通人家不同。” 抵达到一个院子,芊芊就笑着:“吕先生请!” 说罢跳下了牛车,吕尚静起身下来,站在滴水檐下深深展了一下,吸一口微带寒意的空气,顿觉得爽快了许多,而这时芊芊连忙吩咐,就见着两个丫鬟应声出来了,这两个丫鬟都是明眸皓齿,虽无十分姿色,亦有动人之处。 听着芊芊吩咐,一人就答着:“西厢原本就收拾的干净,也铺有桑皮纸,这时只要略加拂拭,填入床榻就是了。” 又一个丫鬟说着:“公子既吩咐一样待遇,还得通知安婶娘,多来些人,这样快些。” 吕尚静却不理这些,任凭她们去传话,就在长满青苔的小池前悠悠散步,这小池里有几枝荷花,这时才长了青叶,心里想着:“这却是不错……夏来想必可以赏得莲花了!” 正想间,只见远远过来一个少女,这个少女满是喜悦之色,穿着却和丫鬟不一样,看着吕尚静就有些疑惑,不过这神色一闪就过,她就恭谨行礼:“奉公子之命,特来一起安排居舍。” 说着一挥手,后面一群姑婶就过来,见着她指挥着人,说着:“米粮杂物都搬到后院去,后面一个杂院会打通,帐房厨房仓库都会搬到那里去。” “左右五间厢房都是住宅,公子说了,吕先生不是外人,就暂在这里第一间,等新建的半庄子完成了再搬迁。” 吕尚静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一遍,见此女明眸皓齿,云鬓插着金饰,自有些不凡气度,但又些奇怪,正想着,就见着芊芊“哼”了一声,叉着腰:“小荷姑娘,这可是我的职权。” 就听着这少女抿嘴一笑:“芊芊姑娘,这是你的职权,不过我现在获得了族长许可,正式就是青公子的房内的人了,而且我的名字也不叫小荷了,恢复本姓叫着江子楠。” 江子楠说着,就对着芊芊一礼:“妹妹见过姐姐,姐姐不要恼怒,这些外事本就是我的责任,使公子能安心读书——别的自然都听姐姐。” 就说话的一些时日,十几人一起动手,就把事情处理了,江子楠这才笑着:“姐姐,请!” 芊芊又哼了一声,引着吕尚静进了屋,虽是厢房,却果和正房一样,墙上都裱了桑皮纸,一张木榻占了小半间,铺着大条褥,窗前设着桌几,周围还有一排书架,中间又有着屏风隔离,非常雅致。 这时,又有着五六个人,都挑了食盒来,又搬来一个食几,将些菜肴和酒都放了上去。 又有丫鬟将一叠叠新搬来的书,放到架子上。 吕尚静背着手回房,却不忙用餐,自书架上信手抽出一本书,翻了几页,见着又有一个墙柜,几个丫鬟将一些薄瓷酒装了上去,摆放整齐,不由诧异:“这又是为何?” “这是公子弄出来的酒柜,这些瓷瓶都是冰瓷,瓷青而冰,质地细腻,最能盛得良酒。” “还有酒杯在内,先生读书,或可取之斟一杯,借酒下文,不亦乐乎?” 吕尚静听了大笑,说着:“这就太过奢侈了。” “先生请慢用,我们就退下了!”见着摆设都完成了,众女一下子退了下去,毕竟要避嫌才是。 吕尚静这才过去,坐着用餐,蜡烛幽幽点着,七色菜,还带着温热,除了没有人伺候,就真的是不错了。 吕尚静静静用完了,就有丫鬟静悄悄过来收拾,又退了出去,再看了些书,就要吹灯时,突听人声,接着片刻,一人就过来了。 “公子这样晚了,还过来?真是担当不起。”吕尚静连忙起身说着。 “先生住的还好罢,我已经怠慢了,还望先生体谅。” “别的还好,愚就坦然受了,就是这住在内院,很是尴尬,如果公子答应,我可以先租些房间。” “我们一起到院子里说话。”叶青听了,点点头出至檐下,此时正是入夜,天清气爽,两人站在走廊上,适意呼吸着夜晚的空气,显得很是精神。 沿着走廊而去,就到了大湖,沿岸柳树垂丝,一片片新绿嫩生,两人漫步,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叶青才说着:“方才族长领了我拜了祭堂,祭堂空旷幽暗,里面的牌位是很多,但神龛只有两个,却是我族内能有资格成就神灵的先人。” “族长叶孟秋中过举人,当过一任知县,去世后也有资格,那就只有三个,只能说县绅之位合格罢了。” 吕尚静无声吐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不容易啊!”叶青自言自语说:“叶家开始时也是寒门,自先祖叶保家崛起,中了举子,才渐渐兴旺,这已是一百六十年了。” 吕尚静就笑着:“公子年才十五,中了童生,又进龙君宴夺得魁首名传天下,今年不过十七,就中了秀才,而且以公子的文章,怕是举人都不能限制,必可冲一冲天门,叶族在您手上,必发扬光大是无疑了。” 叶青听了一笑,说着:“这又何谈容易,举人还罢了,进士号称天门,举天下豪杰,三年不过三十三人,就算是同进士也不过是七十人左右,这需要的资粮实在太多了。” 说到这里,叶青又换了正容,说着:“三百亩的私田,族长已批了下来,没有花费我一分钱,明天就可交割。”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先生到我这里,自不是管这三百亩地,这也太屈才了,但是万里长途,也是一步步来……我总是认为,以先生之才,一个神龛之位却是少不得。” 吕尚静一怔,目光一闪,没有说话,以他之才,这种隐隐暗示和许诺,甚至拉拢,自是听得出,有了神龛,就有着族神,可庇护家族,凝聚气运,渐渐使家族兴旺发达。 叶族当年也是这样起家,只是神龛之位,就是相当于举人位业,这叶青凭什么许出? 口说大话,这也不像,相识时间不长,但也看出这叶青不是这样的人。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叶青也不多话,只是一笑,淡淡说了这句,就转了话题:“这三百亩私田我见过了,就在河渠左右,都是上田和中田,划出了庄子就可建院,明天就开工了。” “先生在这里住不习惯,可以再稍等一月,总要使先生满意才是,如有空闲,可看看我来建得神祠。” 神祠的事已经说了几次,吕尚静知道这不是叶族的祖神,心里诧异,大凡建祠,或者是有先人中了进士,可建神祠。 或是有功于地方,朝廷得闻褒奖,地方建之。 很少有外人为别人建,这里面又有何故? 当下说着:“现在是三月,到八月又是州试,扣掉一月路途,只有五个月时间,时间宝贵,公子不如专心读书,这事就由我来办,如何?” “这可不行,这不是信不过你,是因为这神和我有缘,我去年之时,内外困境,得了这位神人之助,才中得童生,现在看来自是不多,但当年却是雪中送炭,岂可不报?” “现在我也有小有身家,族长既不要我钱,就拨了我三百亩,多余的钱自可用在这方面。” “不过先生放心,就算我亲自来办,也不过是统筹安排,每天不过一二个时辰罢了,余下还有时间,向先生求学。” !! 63.第63章 神祠 叶青负手在后,随意探看,一群人跟在后面。 这时望向神祠,见着庙门年久失修,塌了大半,三面墙壁内隐隐可见中间两人高的泥胎塑像都是斑驳破旧,而近一些更是满目青苔。 叶青见着远处,出现一片淡淡的雾气,心里寻思。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神人相助,以前没有什么,自身尚未有力,神人想必不怪,现在身为秀才,有财在身,却是回报一二了。 而且这里靠近北邙山,神祠所在更是镇压凶煞,就冲这一条,也是适宜。 良久,叶青一声轻叹,回过首来,说着:“虞老爹,我幼年时,得一位神人之助,现在准备帮这位神人修缮下神祠,你是附近有名的匠工,这一带你都很熟悉,这祠你看了,要修起来要多少银子,多少人工?” 虞老爹粗布,薄布鞋,花白胡须,这时作揖:“公子,不敢这称呼,就称我为虞老五好了,我在家里排第五。” 叶青现在成了秀才,身份水涨船高,去哪都受着发自内心尊敬和恭维,这时也不例外,只听虞老爹考虑下说着:“这附近有树有石,许多可以就地取材,费不了多少钱,有一百两银子就成,就是里面神像,不知是泥胎还是木胎?” “一百两银子太少了,我给你二百两银子。”叶青微微笑着,他自是看出了此人几乎是白干的心思,不过却不愿接受。 “至于泥胎和木胎都不要,要塑金身,我出十两黄金,这些都没有问题吧?” “是是,没有问题,公子放心,都包在我们身上。” 叶青闻言颌首:“你们岁数都有了,干这行不知多少年,有着经验,你们说话我也信,这样吧,今日你们跟随我奔波而来,就不要开工了,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动工,今日看看构架就好,心里有个底!” “哎,听公子吩咐。”两个人都是应着。 说完这些,叶青出了神祠,朝一块岩石上走着,天色阴沉了下来,暮色带来的夜风吹拂起来,让人有些寒意,而这时,神祠附近都烧起了堆堆篝火,三十青壮一起,却也不怕这些阴气,炊烟徐徐升起。 在石块上,就可见得神祠屋顶都透个大窟窿,遮挡不住雨水,里面神像模糊了面容,整个神祠都散发着一种萧条荒凉的气息。 不过现在,我有能力修缮了,叶青看着破败的神祠,心里暗暗想着,这时,一丝丝阴气萦绕,但靠近着身体,就被血红的气血催化。 “三元真箓,也算是非常不错的道法,但学了还是会使道基定型,我有六阳图解,必修到颠峰才可。” “不过有着六阳图解,配合着小武经,当真是进展神速,真不愧是武道第一经典啊!” 大易武经集一朝之力收集编辑修正,自集中了武者的精华,而小武经,就是大易武经的精华篇,叶青相信,要是在并无超自然力量干涉的世界,这就是武者的瑰宝。 国术不过三五百年演化历史,还是零星武人,哪能及得上动员千万人,加以千锤百炼的绝学? 可惜的是,这世界,道法显世,这大易武经完整部分也许要到举人才可观看,但零星部分随便哪处县里都有。 吐出了一口气,叶青笑了笑,不再为之感慨,就地球上,科技毫不留情的碾压过了所谓的神功国术,道法也将一切碾压。 这无关善恶,只有力量! 但至少在目前阶段,六阳图解和小武经并无冲突,相反相得益彰,这是由于现在根基都在**的原因。 “而且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只要获得位格,灵气来代替所谓的真气,真的是太容易太快了,至少一年能当十年来算,我有着秀才位格,有着六阳图解,就算把小武经修到颠峰,也花不了三年!” 想着,叶青看向远处,突一怔,笑了:“我道为什么煞气不至,原来是神人有灵,已驱逐煞气,想必这建祠必是顺利了。” 第二天晨曦刚刚洒下,上上下下有泥瓦匠和木匠忙碌着,祈告后将神像移出,又以红布罩着。 至于原本的墙,一块块检查出来,有用的可修后再用,无用的就舍去。 还有乡人用筐跳着砖块进来,这是叶青出钱,每担一分银子,顿时就有乡里上百青壮愿意出力。 至于木材,就地砍伐,反正乡里县里也不会和一个秀才计较这“无主之木”。 第五天,整个神祠就建起了基本结构。 第七天,梁木上完,铺上了青瓦。 第十一天,地上全数用青砖铺地,而外面塑的金身也被请了进来,神像肃穆巍峨,似神灵居于其中,让人望着生畏。 再有三天,围墙建成,没有猛兽可闯的进来,两扇大门厚实坚固,用着朱漆粉刷着。 最后三天,众人一起动手,三间厢房就此建成,整个神祠焕然一新,没有了半点破败。 “公子,还请您上头香!”虞老爹今日换上洗净的衣服,到了叶青身前躬身说着,同时众多工匠脸上都带着喜气,活计完毕,敬香完了,就是清算银钱时,他们也可以回去了。 叶青笑了笑,进了神祠,见着自己的祭文又雕在左右,一张祭文已经在案前,这当然不是这些工匠的心思,是他早有吩咐。 这时进了大殿,站在神像前说着:“自古无不亡之国,将军忠于君国,烈风可传千古,自有敬佩之心,还请将军坐殿受香!” 说罢,就燃了香双手****炉里,却也不跪,只是一深躬,算是礼成,后面顿时传来一阵欢呼,这神祠算完工了。 不过这些人也不敢冒犯,都恭谨排队,一一上香,几十支香火点着,一时间殿里香火萦绕。 回到了后面厢房,就有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在桌上。 “神祠修缮完了,你们算完工,可以回去了,这是银钱,一共二百两。”叶青坐在椅子上,缓缓出言说着。 这神祠被修缮过,焕然一新,却少有生人,显得有几分肃杀,虞老爹有些拘束,听了这话,才连忙应着:“谢过公子!” 连忙把盘子取过来,入手极重,微微掀开一看,全是五两一锭的元宝,看着真金白银到手,虞老爹松了心,脸上笑容真诚了些,说着:“事情办完,我们就回去了,有什么吩咐,还请示下。” “还有一件事,这神祠修缮完,这谷里附近有五十亩坡田,我也买下来了,算是祠田,我已经和县里说了,是免了赋,不征钱粮的祠产,我想寻着几个人看守,这祠田产出就归他所有,顾看香火。” “而进山的人也有个休息的地方,来往都方便,这事你怎么看,想要的,就派个人出来,不想要,我自去寻个乡老。” 虞老爹一怔,这五十亩坡田很是贫乏,产出不多,但如果免了赋,不征钱粮,又不少了。 想下一寻思,说着:“公子,如果你嫌弃,我有个拐了脚的儿子,一直没有生计,就来这里看守香火。” “小人年纪大了,这工匠活也干不了多少时间,过个半年,小人再过来一同料理,您觉得怎么样?” “你有这个心,就没问题,不过要上来,明天得赶来,下去罢!”叶青并没有意见,就挥了挥手。 这五十亩坡田,其实就是到县里备个案,只出了十几两银子就买了下来,他当然不在意了。 虞老爹拿了银子退了出去,一行工匠也跟着退了出去,渐渐人声都没有了,空无一人。 叶青就守着修缮后的神祠,过得第一个夜晚。 夜色深沉,远远有着狼嚎,以前在此地借宿还要心惊胆战,现在却不用,巡查着,见得围墙三米,哪有禽兽能进来? 一人随便煮了些粥,点了蜡烛,喝着粥看着经义,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自去木榻处睡下了。 可以说在预料之内,不知过了多久,就见着一片白茫茫,浓郁的一片浓雾,叶青也不言语,就此伫立。 再过了片刻,隐隐有着马蹄声传来,驱散了周围的浓雾,一辆金色马车自虚空中奔驰出来,四匹黑马拉车而行,蹄踏阴火,金焰缭绕,奔驰间还伴随着隆隆的声响。 马车自叶青前十尺停了下来,一位身披黑甲偏将自上面走下来,眼中隐隐有着赤红的火焰,打量了下叶青,说着:“大将军要见你,跟我来。” 说来奇怪,马车一到,四周浓雾消散,片刻就不见,露出了这片地域的真实场景。 黑色的山脉连绵不绝,隐隐有着人影,枯草是大地唯一点缀,黑色河流流淌,有着蜿蜒细小的水流,这一幕幕场景在叶青心田中,让他豁然惊醒。 这里是冥土! 只有冥土才有这情况,道门中有无数修持下游冥土,一层层下游,冥土中第一层到三层,就是这种景像。 但越向下越离奇,脱离着现世的束缚。 阳世是中心的存在,离阳世越远冥土,越脱离现世的影响,衍生出不可知的存在,叶青前世虽道行不深,但大劫时有一次随一个大修行者下降到了冥土的一处深处,那里到处都飘着不知名残骸,似是遗弃之地。 偏将看着伫立的叶青,直到马匹的一声沉闷嘶吼,把叶青思绪拉了回来。 “愿随君往!”叶青对黑甲偏将一礼,随同上了车。 !! 64.第64章 再见 “你且坐住了!”黑甲偏将对叶青提醒一声,马车奔驰起来,一朵朵金焰中,穿梭着冥土。 叶青扫看而过,冥土深沉幽暗,眼前一花,已是一条烟雾缭绕阴气沉沉的路,有些层面还有活跃流淌罪孽,有些层面生存着鬼物。 不过再一看,就见着灯火,这灯火不是星星火火,而是区域。 冥土有些或被大能开辟净化,或被现世所投影影响,在一片混沌幽暗的冥土中开辟出一方净土出来,这些就形成了灯火。 特别是道观和神祠,这些都带着希望和光明,与别处不同。 “到了!”马车突震动一下,伴随着金焰,车子停了下来,一片宫殿出现在了叶青眼下。 整个宫殿被金黄和淡青气笼罩浸透,叶青想起了上次,修缮了许多,而且这位的力量恢复了不少? “君随我来。”偏将说着带路,叶青紧紧跟在其后。 拐了几拐,进了一处大殿中,大殿宽敞巨大,四周陈列着兵甲刀剑,兵器库更甚于宫殿,唯最上面长桌上,还有一壶酒和一个酒杯。 “你来了,这次承蒙修了我的神祠,不过我却无以为报!”台上大将军缓缓说着话,身影在一片金光中,金光中还有青丝偶尔流淌。 叶青见着,心中凛然,看情况,这位神人力量显有所增长。 “为大将军修缮神祠,岂求回报。”叶青躬身回应着,此时自己身上都有赤红气息在弥漫,却是秀才位格。 此时和上次不同,身份不一样了。 “话虽这样,但还是要有所回赠,要不长此以往,还有谁会给我做事?”神人说着话,目光看了下来:“罢了,今日我就道破些机缘,给你几分提醒,你且听着就是。” “是!还请大将军赐教,青洗耳恭听。”叶青和神人打过交道,深深知道他的秉性,也不推辞。 见着叶青一口应下,丝毫不拖泥带水,神人有些满意,颌首,却说着:“你可知道,你考取科举,根本是无用,徒浪费气运?” “嗯?大将军何出此言?”叶青闻言,心里就一凛,这世界可没有佛门所谓的梦幻泡影之说,这科举功名是直接和道业挂钩的,哪来的根本无用? 除非是有关世界大劫,秩序破碎,才使功名渐渐无用。 本以为这大劫,现在只有自己一人知道,看来却想错了,也许这些神灵这时已隐隐察觉了。 恐怕这位隐隐知道这点才出言提醒。 “你听我说完!”神人摇摇头,打断叶青的话,继续说着:“我观你和龙君结缘,非同小可,你现在气运还算旺盛,要是行着神道,成就不会小,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叶青心里悚然,心中电光火石回想起前世,连忙深深躬身:“还请大将军细说此间故事!” 只是这位神人就在没有回应,两点眸子闪淡青焰火,垂下深远目光。 叶青受着这目光,一怔,显这位神人隐隐察觉了大劫来临的事,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出于好意,能有着暗示,就非常不易了。 只是神道虽好,可保全自身,只是避险之法,还在大劫中不能超过,避得一时,避得过一世么? 自己所图可不仅仅是避险! 片刻间,权衡利弊,叶青心中有了决断,对着台上神人深深躬身:“谢过大将军,但在下还有心愿未了,不想踏步神道。” “哦?何心愿?”上面的神人来了兴趣,出言问着。 “功名,长生!”叶青理了理衣衫,沉声说着,字字清亮。 “嗯……”神人沉吟片刻,终还是说着:“人各有志,不勉强你,今日之愿,他日之行,应有的果,你好自为之。” “谢大将军提点。”叶青躬身说着。 “你要取得举人,气运还有些不足,更不要说进士了,你修我神祠,我就再借你一分气运,余下还要看你自己造化!”神人笑了笑,突伸手一弹,一道金光直接没入叶青体内。 此神人溪流一样气运,突分出一条支流,垂入叶青本命上。 做完,神人就渐渐变淡,消失不见。 叶青眼前景色不断倒退,转眼又到了入梦的地点,白茫茫四周,浓雾一片,看不清四野。 这感觉有些不舒服,让他不由挣扎一下,顿时就自木榻上醒了过来。 叶青起身,先不急着检查,缓缓移着步子,望着夜色,心情有些沉重,大劫的气息,连神人都隐隐感觉到,那道庭呢? 这一想,越是扑朔迷离了,这里面的水深不可测呐! 过了片刻,才手摸一摸,金杯自怀中取了出来,只见里面已是满了大半杯,五分之一是淡青色,余下都是金黄色,这金色气运和这金杯格外契合。 凝视良久,才到大殿中,神像威武沉凝,持剑镇守一方,灵光点点,已不是当初破败样子。 叶青叹了一声,深深躬身退了出去。 凌晨,就见着清晨上五六个人爬了上来。 都穿着粗步衣服,领首的还是虞老爹,后面跟的是一个拐了脚的男人,三十岁左右,身材却又高又壮,又跟着一个女人,显是此人的媳妇,还有二个不大不小的小子和一个少女。 叶青看着这几位进来,就见着虞老爹忙前一步,小心翼翼说着:“公子,我们来了,这是我三儿子一家……” 叶青扫视众人一眼,一摆手:“免了,你们跟我进来。” 一行人进得去,叶青就指着这大殿:“每天早晚一根香,再清扫神祠,这个不可怠慢,你们能行?” 这拐了脚的男人就赔笑着:“我虽拐了,但家里还是下着田,这些活很是轻松,再怎么都不会偷懒。再说,这是敬神的事,我哪敢呢?” 叶青听了很满意,又领着去了厢房,三间临时建的厢房很小,但细细打量,只见三间都是打通,以青布隔着。 西里面有简单的木榻被子和桌子,叶青说着:“这就是你们的居所了。” 再领着去了隔间,就有米袋和锅灶,这大白米一袋袋装着,还有五袋,怕是有三百斤。 “这些都给了你们,还有些盐巴,别的要你们自己筹办了!” 虞老爹连忙又领着家人叩拜:“谢公子赏!” 一家人都眉开眼笑,别看昨天领了二百两银子,可这是三四十号大男人的薪水,分下去也只有几两。 这些家当也不止这个数字了。 “起来吧!”叶青微笑了一下,抬了一下手,说:“我还可以提点你们一下,就是这条路是本乡猎取和采集山货的路径,是个息脚的地点,你们种些蔬菜,供些米粮,就可换得不少。” “不过有个规矩,就是想在这里休息,必上香一支才可。” “这个当然,进祠哪有不进香的?就算是到乡里住一宿,也要表示一下呢!”虞老爹赔笑的说着。 叶青听了,再不语言,取出二张文书:“一张是附近坡田的地契,一张是神祠免赋状,你们都收好了。” 见着他们千恩万谢,叶青不再理会,就此转身下山。 这里离叶家不远,去年叶青夜里都来过,这次回去更轻车熟路了,回到叶家时正是中午。 叶青远远看去,见着建着一处小院,左右都是农田,横穿一条水渠,活水绕院穿田而去,二十多个农人在田里耕作,又有人送得饭食到田里,见着叶青过来,忙喊着:“公子来了!” 就上了田,放下碗筷迎接行礼。 叶青现在非同一般,短短时间一路直上,简直可以说平步青云,先中童生,再中着秀才,要是中了举人,整个叶家都要受益。 叶青连忙摆手让着起来了,只是眼尖,一眼看去,就见着不远修建中的小院里出来一个人,就是叶子凡。 叶青不敢怠慢,叶子凡是叔父,同是秀才,岂能失礼,连忙上去见礼。 “起来罢,青儿外出半月,风采更胜从前,可喜可贺。”叶子凡远远就见着叶青,只觉得半月不见,气度又深了一些,心里就是感慨万千。 “叔父过誉,叔父巡查田里,忙于族事,这才叫辛苦。”叶青说的是心里话,话一转,又问着:“不知可有事情?” “没有什么事,一切正常,琐碎的事也上不了台面。”叶子凡说着,族中上上下下千人,杂七杂八事多了又多,但真正算的上事,一件没有。 “不过你寻得这个吕尚静,却是个人才!”叶子凡说着,突想起一件事,于是说着:“原本看着是个书生,当时上手也疏远着,但半月时间,都弄的滚熟,听说还是童生,难得你找得到!” “嗯?吕先生,现在在哪里?”叶青闻言心中一动,立刻出言问着。 “就在院里督促着建房呢,说是要早日搬出去,非礼不视,这还是有道理。”叶子凡赞的说着。 叶青听了,忙对着叶子凡行一礼:“叔父,我就去见一见吕先生,日后有空,再去看望叔父。” “你先去吧。”叶子凡一怔,连忙说着。 说着,叶子凡伫立着,看着叶青远远过去,进了院子。 !! 65.第65章 来信 叶青见了过去,见也是三间房组成的院子,房子不大,但移了不少青竹,想必来年必是环境清幽,心里就暗暗点头,不到院子里并没有人,只是有人在修建着,一问,却回答:“公子,吕先生去统计礼单去了,我给您使一个牛车!” 叶青于是上了牛车,遥看麦田,这冬小麦是9月下旬播种,第二年6月初成熟,现在是三月了,见着麦苗起伏。 佃农身影隐隐,阡陌上行走送饭妇女孩童,都是欢喜。 三百亩私田,这时身临此境,就有一丝丝不可见白气飘了过来,浓稠中更有一丝天然的红火,集在自己身上,这就是气合。 心神感染欢喜,饮酒酿,熏熏又是微醒:“神人都隐隐有感,何况道庭?看见这田,我突想起一事,这几年道庭还是有着动静。” “当作一次历史低潮,各地受命调和风雨,使这成劫前最丰饶的时光,一连五六年都风调雨顺,产物丰收。” 这一丝明悟,就使得欢喜带了些杂质,直牛车驶上了河坝,就看见了芊芊。 “芊芊你也来查看田地?却是有心了,快上来吧!”叶青看见芊芊就欢喜,连忙伸手拉着她上来。 芊芊放下心,伸手拉住手,带着柔笑,回以目光。 叶青不再调戏,继续整理着思绪:“每每乱世,用粮得益于十年民藏,这在寻常改朝鼎新是绰绰而足。” “但历史总有百年乱局,就是非常变局了。” “就藤上生瓜,早熟早落有之,相撞破裂有之,偌大瓜棚青蔓,堂皇盛世,总诞不出力挽狂澜的英雄,等瓜棚倒塌,只能百年休养来恢复、积蓄、重建……这实在可惜。” 叶青这次却不点评,说出口来,转头看着外面,目光有些恍惚。 入眼这片三百亩农田,茅屋瓦舍星星点点,水渠自附近溪流带来活水,驱动着立轮式水车,水塘左右栽满榆树桑树,更有稻田丰收的灵气满盈,田园好风光。 在记忆里数年后,却田毁屋败,水涸池枯,桑林毁于战事,四方皆此,山河尽都破碎。 两种记忆交错重叠,使人几在梦中。 回首望着芊芊,又摸了摸,入手温润光滑,有些欣慰,似丈夫欣赏妻子美丽,又有些莫名怅然,似父亲惆怅女儿成长。 但无论怎么样,对着这秋水一样的目光,至少能确定这不是梦,一切都还有着改变余地,而一切改变都怀着谨慎,量力择优。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着河畔芦苇,在两人耳中沙沙沙的响着……气氛温馨安宁。 “公子,你在想什么?” 风裹着凉意掠过,吹得人浑身清爽,听了这话,叶青清醒过来,对着芊芊,既心动,又转移话题脱口而出:“亲一口!” 芊芊装着纯洁懵懂:“是亲了就说?别上次一样耍赖?” “我声明过,也许会说,也许不说,芊芊也有亲还是不亲的选择。”叶青有些可恶的笑了。 芊芊自顾自收拾着衣服,又摸了摸贴身绣花布囊:“芊芊我心眼实,人又笨,身材又不好,更不懂什么叫亲还是不亲的选择。” 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着:“公子想去,就去亲恨云小姐,哦,还有一位最聪明的惊雨姐姐,人家可都是龙宫公主,还是姐妹……你离开这半月,可来了几封信,庆贺你得了秀才呢!” “要不,回院子,亲你的江子楠,人家是小荷初绽,饱满窈窕,就等着少爷采摘呢!或者去亲曹白静,你的表姐假借月姨办诗会名义,几次邀你过府不去,昨天都直接跑过来抓人了……” 叶青瞧着不妙,这醋坛子就要打翻了啊,赶紧厚着脸皮打断:“咳……别生气,上次我哪有赖,明明是说好了条件,你是自愿亲的,这可是两相情愿!” 芊芊白嫩耳根染上绯红,张了张口,再说不出反驳话来。 叶青就有着忽悠的自觉,目光灼热:“而且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芊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呜——”声音本能犹豫,陡然一低,化作浅吟。 车帘掩下。 过了良久,牛车就要起行,但这时正巧前面一位中年书生就出来,叶青定睛一看,果是吕尚静,这时吕尚静显也是看见了叶青,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公子,事情如何?” 叶青吩咐着牛车载着芊芊先回去,跳下来就是一笑:“一切安好,事自完成了,也算了断了一件因果,无事一身轻啊,我们再到院子里去说。” 当下和吕尚静进了里面,就见着大体上建成了,就差了些粉刷了。 吕尚静就说着:“公子,族里没有要工费,还剩些围墙粉刷,就是一二天的事,建成了,我就搬了进来,也是清净。” 叶青想了想,笑着:“也罢,只是没有人伺候,这样,我叫族里再拨下一个丫鬟,一个仆人,你看怎么样?” 吕尚静目光一闪,也不推辞,受了,又自袖中取出一张纸,说着:“公子,近些日子不少县里乡绅庆贺公子中得秀才,这是礼单汇集,您看下。” 说罢将纸递给叶青,叶青看了上去,只见上面写着: 宣纸二十尺、珍珠三串、铜镜二十面、丝缎二十匹、青缎五十匹、软布两百匹、鸣钟一座、琉璃灯五盏、铜烛台十副、镶金长剑七把、紫檀大柜三套…… 叶青一笑,说着:“不错,不过这些玩意我不怎么在意,要我说呢,还不如换了银子买得田宅,至少田宅是有气运。” 吕尚静看着单子,笑着:“这些是没有多少用,但也少不了,总不能大族大户,却用着粗布布鞋?” “说的也是,你把青缎拿五匹,软布拿两十匹,还有宣纸拿得二尺,别的都交给芊芊好了。” “还有,先生既要搬家了,日日常常都要用钱,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先用着再说。”叶青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张银票。 一百两银子不多,但结合着已给了三百两银子,就不少了,这可以让一个普通人变成小地主,让一个士子安家乐业。 吕尚静皱眉,叶青的事他现在知道,大项收入就是百两黄金,可是几次开销算下来,也用得差不多了,这些礼单不错,但总不能都变卖了吧? 就迟疑着,叶青一笑,说着:“拿着,现在银子不多,但千金散尽复还来,这还是小事。” 见叶青这样说着,吕尚静就不再迟疑,收了。 再说了些,久没有见到芊芊,就向着自己院子而去,在半路中,停在了一处小池前站着。 远远青色天穹,池面上的水风吹得波纹,一些嫩绿长了出来,摇摆着,叶青望着,若有所思。 叶青是叶族人,但获得不了多少气数。 上次考秀才就消耗了大半,现在龙君宴已不足为持,这次别看神人又给了些,但远不及龙君宴。 八月就是州试,明年二月就是殿试,算下时间一年都不到了,想在一年内积累出能一举中得进士的气运,几乎不可能。 叶青别看在吕尚静面前一副从容,但这时想来,就觉得为难。 犹豫了一下,环顾回周,遥遥望着太阳,远处霭霭炊烟,一群一群的鸟翩翩起落,静谧安详,良久,叶青才取出了一个绣花布囊,这是芊芊留给他的,终还是没有烧了。 取出来,就见着是金色的信笺,这是龙女姐妹的长笺,装模作样打听一番“南沧郡士林情报”,下面就是恨云抱怨近日来农事对雨水要求严格。 “上面”今年又指派许多细节要求,君父都忙不过来,母妃只好代为准备,将任务交给“最聪明的姐姐惊雨”,最后还是着落到“最可怜的最小龙女”身上,还有大把“如敢使吾不满意,吾会叫汝知道厉害!”这一类的威胁,写的甚是可怜,让叶青失笑。 叶青还有一个小礼物,是一只金色螺壳,巧妙开着孔,刻着小字:恨云手作,惊雨笔刻。 查看内侧,果刻几列娟秀小字,就是那首《观太平》。 一吹,就是悦耳的呜呜声,韵律起伏不大,音色却浩然沉静,有太平湖的潮汐涨落,恍惚又重回金色阁楼,窗帘后期待目光。 “还不到时候……”摇摇头,放下这信与金螺,又装到了绣花布囊内。 这些柔情,却反使得叶青拿定了主意。 “虽不想当气运大盗,但不争,别说中举中进士,就算是保住现在所有的都不可能,是要去掉那些矫情了。” “前世记得的机缘,扣掉了离着远些,现在能有的,不过二三件罢了,现在能完成的,似乎只有一件?” “夜请山神?” “这一件怎么又涉及到神道?”叶青想到这里,心里一凛:“还有刚才的大将军祠,按照道理来说,久已失修的神祠早无香火,大将军何有现在的神力?就算没有陨落,也必虚弱不堪了。” “这夜请山神,又怎么会一请就来,因此显圣灵验,这力量又哪里来?” “没有无缘无故的变化,这是大劫来临,所以产生种种变数?” “这里面的水深不可测,那我要不要这个机缘?” 一时间,就有些迟疑,不过想了片刻,就哑然失笑:“我要是不争,大劫来临,肯定灰灰,罢了,就算有后患,也顾不得了。” !! 66.第66章 山神 西山 此时阴阳相激,冰泉甘冽,更增几分滋味。 几个读书人结伴而行,各个气度不凡,显都身有功名,其中一位青衣人看着天色,说着:“诸位同窗,不知赶往雁峰,却还需要多少时辰?” “刘兄不必揣度,你看西北群峦中最高山峰,独树一帜,便是雁峰了。”说话的却是赵昌,见着同行的刘度相问,就指着雁峰出言解释。 刘度顺着看去,见这雁峰终年苍郁,甚是美丽。 赞叹后,却是叫苦:“这距离看起来近,实是甚远,以我们脚程,何时能得到山顶?” 赵昌失笑:“这前半程可都是石阶铺道!就算后半程难行,山腰上也有客店可歇息,做得一手好酒菜,吃了睡下,明天自有力气上路。” 刘度闻着眼睛了亮,就上了山径,惹得众人哄笑。 不过这些读书人,基本上有道法奠基,未必有所成就,体力增长不少,一位身高体阔的书生跟着大步而上:“既是这样,我也跟上了!” 喧闹声,使得山道传出老远,惊起林间飞鸟,惹起众人竞争念头,纷纷结伴而上去。 赵昌和金取泉这个小小团体,却在一处山坡上特意等着叶青,朗声笑着:“莫非惧乎?” 叶青为之失笑,心里却恍惚,心里忆着一句:“恰同学少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就来!”高声应了,举步拾级而上,却看着这身高体阔的书生在前面,眸里有着一丝精光。 这书生就是李怀绩,现在才是童生,家境不是很好,不过为人爽气,就是这次夜访山神的主角。 这次自己有着先知,提前十天来到这里,以自己功名文才,很快融合到这个由读书人组成的小集体内。 现在,就要遇到这次机缘了。 山间春色,路途上都是隐隐浓郁一片,偶尔山泉经过处,形成一道道小小的飞瀑,松柏更是终年苍翠。 读书人走走停停,顺便观察着山间景色,金取泉作本地人在前面带着路,此刻出言说着:“诸位同窗,这酒家世代经营,虽山间村民有限,却是不大,但诸年下来,也有不凡之处,这酒家的桃花酒可是附近一绝,传闻饮酒三坛,可见得漫山桃花。” 这滔滔不绝介绍,读书人都是莞尔,叶青笑问:“那桃花,恐怕是睡梦中梦到的吧。” 金取泉闻言一愣,不由有些尴尬,他来此饮过桃花酒,却没有喝过三坛,此刻有人怀疑,也没办法辩驳,只说:“惭愧,未得实证便拿来传播,见笑于叶兄了!” 叶青摇摇手:“无妨无妨,有谁海量,不如这此试试?呃,先说好,我是不擅饮……” 就听周围笑着:“推脱!该罚!” 时间渐渐黄昏,众人都觉得有些疲倦,不过这时山路渐渐开阔,到了一处地方豁然平坦,一间酒家笼罩在云雾之中,门前立着杆子,上面迎风大旗飘摇,上面书“酒家”两个大字,整个酒家大多是茅草搭建,山间荒野,建造简单。 “到了,就是这里。”金取泉拍了下手,遥遥指着。 其实不用他说,大伙也都知道是到了,都舒了口气,虽修有道法,但都是读书人,奔波这些山路,都是疲倦,因此都向里面而去。 叶青却细细观察着,此间酒家店铺,还后面房屋,感受片刻,确是活人气息,不是鬼怪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山间野地,小心总无大错。 读书人进去坐下,就有小二上来招呼:“诸位老爷要点什么?山间小店,却没有太好的吃食,还请诸位老爷多多担待,不过本店的桃花酒却是一绝,能醉倒三仙,饮酒三坛,可见漫山桃花,昔年本店这桃花酒,可是有做成贡品的机会。” “你这小二,却会耍嘴皮子,店里有什么东西都拿上来,酒先上三坛,让我看看有没有所谓的满山桃花。”李怀绩大声言着,有些迫不及待,性极豪气。 叶青见了却是心中一动,这人性子果是不一样,要不也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来。 “李兄,我虽知你速来豪放,但难道你想喝三坛不成?可别你醉倒了,还要我等背你去雁峰。”有熟识的读书人听闻他言,便出言打趣。 李怀绩身高体阔,素来豪放,此刻大笑:“到这里不喝酒,怎么算来过,要是醉倒了,我就睡在着酒家,你们不用管我。” 不过片刻,小二切了几斤熟牛肉,再上了只鸡,加些蔬菜,端几坛上好的桃花酒放在桌子上让读书人慢慢享用,自己却下去了。 读书人吃着喝着,一碗碗桃花酒倒了出来,酒香四溢,入人心脾,都不由动容,纷纷赞着:“果是好酒。” 李怀绩喝了一口,却是不语,只是起身又要了一坛,说着:“这碗小,喝着不爽快!” 说着,换着大碗倒下,仰头就饮,转眼半碗就下去了,诸人见了都是动容。 “久闻李兄豪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赵昌见了,脸上都是惊讶,连忙说着:“论得酒量,却是我们第一。” “光阴匆匆,痛饮美酒,不枉浮生一场。”李怀绩闻言笑着,又连喝了几碗,顿时就有些醉意。 在场读书人闻言都是眼中泛起异彩,却有人不甘心,这时眼珠一转,出言说着:“李兄,我闻你素有豪名,今日一见果是不凡,不过听闻这雁峰不远处,是个山神庙,你能把山神请到我们这里饮酒,我们就凑钱设宴,让你痛饮一番,如何?” 此时叶青见到这一幕,顿时知道时候已到,笑着:“雁峰是雁峰,这里虽是一体,却叫少雁山,雁峰的山神,又如何到少雁山来?你们休得这样喧哗,别得罪了神灵。” 雁峰和少雁山本是一体,但是前朝时,有曾有段缘故,把这座山平分成两座,叶青仔细想过,这单个“夜请山神饮酒”的缘故,却为何得了山神垂青,使得这个李怀绩一下子有着连中秀才举人的气运? 来前查了县志,得知前朝划分的疆土,又结合着李怀绩日后惨死,举族株连的结果,心里就顿时明了几分,所以才说着。 李怀绩本来是自顾自饮着,听见这话,放下手中大碗,双目精光四溢,就要应话,听了这话,不由一怔。 原本不甘的那人,这时又眼珠一转,出言说着:“这有何难,这雁峰和少雁山本是一体,山神也是一个,何有疆土之分,这样罢,如果李兄真的请来,我们就大家礼敬,也就不算非礼了,这些责任自是我们担了!” 这话一落,叶青目的就达到,就此不语,而李怀绩扫视着面前的诸多同窗:“哦?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士人见了乐得附和,便纷纷点头言着:“自是如此,若是李兄能请的山神,我等凑钱设宴又如何?山神要是怪罪,自是我们承担!” 他们本身只是打趣,却不以为李怀绩真的会应承下来,只是哪里知道,他们刚刚话语一落,李怀绩就豁然起身,哈哈大笑,出门而去:“你们且在这里等着,待我请得山神归来,在与你们饮尽,可莫要忘了设宴之事!” 李怀绩转眼便不见了身影,只留下诸人原地发怔,个个面面相觑。 “雁峰多雪,终年不化,有山神居之,一日有书生十数人,结伴而来,居下酒家,而稍还之,就有山崩……” 前世一场惨案,一句句流淌心底,活生生展现面前。 拨得迷雾,面看着这十几个书生,个个面带黑气,甚至几个有着血光,叶青心中就是计定,就说着:“我看李兄饮得半坛就跑了,岂有此理,我这就带酒追上去,非要让他喝完三坛,见得漫山桃花为什么这样灿烂!” 金取泉醒悟过来:“我说呢,差点叫这厮给溜了!” “叶兄快去!”众人起哄着。 叶青笑着出去,就出了山店,顺着山道而上,就望见不远处山坡上,翠林枝叶间显露一角金檐。 转眼就到了山神庙前,这庙连着几座殿宇,光洁整齐,金碧辉煌,一看就是信众不少。 叶青暗自点头,推了主殿门进去,面上古怪起来。 殿堂上面,李怀绩正弯着腰,肩臂肌肉都隆起着,哼哧哼哧,试图背起基座上的山神雕像,却用力不便,又是中醉,使力时运气不太好,半天没背成功。 “李兄你这是?”饶叶青有些预料,真实见到却哭笑不得。 “啊,叶兄来的正好!”李怀绩一抬头,惊喜叫着:“来来来,帮我搭把手,一起抬下去!” 叶青脸色黑的锅底一样:“这是金漆泥塑,上百斤不止!就算能抬了回去,我们直接就可以躺着了!” 李怀绩惊一下,不信将雕像放倒,奋力背着试试,一个趔趄,差点趴下,只得苦着脸:“是很重,可是大丈夫言出必果,我一定是要背回去的。” 叶青无语,苦笑:“交友不慎,算我倒霉,一起吧!” 就见这两个男人合力扛起,一步一步往外而去,抵达到了不远处一条界限时,叶青就心里一凛。 “一,二,三,跨过了!”心里才落下这句,只听本来渐渐入夜的天空,突一声闷雷,山似是摇摆了下。 !! 67.第67章 指点 山神像在抵达酒家,不过是一里路,累的两人都是满身汗水。 “叶兄,是我出言背来,到这里还是我背着。”李怀绩这厮却在这时说着。 叶青一怔,就放开了手,面上微笑,心里寻思,刚才随着一声雷鸣,一团青黄气就冉冉浮在了神像上空,一下汇聚成团。 沉雷声刚刚响过,又有着丝丝灰气弥漫跟随,里面甚至还有着一丝微不足道的淡紫意。 天目而视,是只有举人才有的道业,叶青是三世为人才能有此,见着李怀绩这时却不知,满是酒意,心里自是暗叹。 “啊——”一大声惊叫自门口传来。 金取泉站了起来,目瞪口呆,指着神像:“这雁山之神屏风郡城,受着历朝香火,我们开玩笑,你们还真的擅动山神?” “这可是有罪,就算朝廷不追究,可一旦山神降罪下来,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当下众人面面相觑,自酒意里醒来,才回想起这一节确实违着朝廷法度神禁,对功名大是有碍。 意气冷下来,再看一眼这金色神像,分明有厚重威严,不由汗水从额头渗出,就有个读书人说着:“李兄,山神大人既是你自庙中请出,礼当由你负责招待,我先告退了。” 说着,匆匆离席。 “告退了,告退了!”看见有人带头,诸多士子顿时齐声说着,不顾夜渐渐深了,就跑了出去,向着山道而下,居比兔子还要快几分。 而店里店主伙计,更是颤抖,立刻跪了下去。 这是鬼神彰显的世界,触犯神明在乡野中是大忌,要是普通人,就直接动用村族私刑惩罚,避免给村族引得祸患。 但这时忌惮于读书人,却不敢冒犯,只得跪了。 “大丈夫敢作敢当,这事是我主谋,神明要报应,直接冲我来就可!”李怀绩一怔,这时才清醒了些,看了一眼远去的身影:“不过平时真是看错了这些人,宴中高谈阔论,个个剑胆琴心,关键时刻竟是鼠辈!” 又问着:“叶兄为何不去?” 叶青等着李怀绩说完,却淡淡一句:“刚才我也有些酒意,没有劝得了李兄,这时怎能弃李兄而去呢?” 这涉及不少人,前世郡城官府没有为了这点小事惩罚大批望族子弟,再说自己在众人心目里不过是旁观罢了,又何必潜逃。 而且,他们以为能逃得? 原本灰色雾气还在迟疑,见着大批人逃下,顿时分出大半,呼啸着追了上去,余下一小半中,又有大半纠缠过来,笼罩着李怀绩。 还有一小半中的小半,纠缠到了叶青身上,这灰气一降,顿时原本赤红气中就渗着灰雾,一时混淆起来。 “哈哈,人生能得一知已,何其幸运!”李怀绩却是不知,长声大笑,却是真实欢悦,又转头对山神像肃然一礼,凑上前将一坛酒放在雕像脚下:“刚才本意,就是要请尊神下来同饮酒,何能因着一点小事打扰,就取消宴约呢?” “说的是,此处无香,就以酒敬之!”叶青过来,以一碗酒洒之,再行一礼,到了这步,却不能弃之。 这酒敬了下去,顿时一片雾气,说来也奇怪,这雾气一出,天地一变,还是同样店棚,却不见了别人,只见着李怀绩和叶青二人,还有个伙计,只是这伙计目光呆滞,有些迷糊。 “这是……不,不是梦见神灵,是神力瞬间形成了领域,这甚是可怖可畏。”心中凛然敬畏,僵硬转身,就见一个中年男子,这人额带金色山纹,轮廓硬朗,兽皮遮身,看似野人,却是灵压如山,深深威严。 叶青定下神来,躬身言着:“秀才叶青,见过山神。” 李怀绩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紧张得保持着刚才姿态不动,脸色煞白,但他毕竟还是童生,这时行礼:“童生李怀绩,见过山神。” 山神脸上表情不辨喜怒,拍了拍酒坛,转身坐在椅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饮尽:“多少年了,没有人请我饮酒,你们还是第一个。” 叶青和李怀绩闻言一颤,强自镇定下来,纵说一千道一万,但真正面对这个传说中的神灵,有所压迫,也是在所难免。 “罢了,你们坐下吧,我不会怪罪你们。”山神摆了摆手,示意叶青和李怀绩坐下,他是山神,却是天地精灵显化:“我久困在山中,能借此机会出游,却也是不错。” 叶青和李怀绩闻言,放松了些:“谢过山神大人不罪之恩。” 移像出庙,已算的上得罪,山神不罪,自要谢过,这是起码道理。 山神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碗碗酒下肚,当下几人畅饮时,渐渐有些话就交流了出来。 伙计有些迷惑:“怎客人只剩下几个?老板呢?” 山神又灌了一碗酒,呵呵一笑:“客人都爬到山顶去了,你家老板怕酒不够我喝,跑掉了。” “这样啊!”伙计大悟,毫无感觉送上酒,甚至比了个大拇指,赞:“这位客人新来?真是好酒量!” 叶青听着好笑,对这伙计来说,这就和梦一样了,许多都思考不过来。 片刻,伙计又端了两盘熟牛肉过来,说着:“几位客官,时辰不早了,几位吃喝了这些酒肉早些休息吧,山上豺狼虎豹出来却是危险!” 叶青看了眼山神,见它并无意思,便作不知:“看来宴终有散时,我们还得去休息。” 山神呵呵一笑:“何必着急,雁峰日出最胜景,我多少年难得下来,就在此休息一宿,明晨再上山罢!” “不知这山间可有成年山参,松柏精怪?”叶青见着表情,联想起了后来在少雁山也建此神的庙堂,更是心里明悟。 把这神像搬到这里,必破了禁法,使得此神又恢复了完整的雁山山神的身份,但现在还是需要时间,想必明天一早,就完成了。 李怀绩听了,眼中发亮,静静倾听,别人说的还会将信将疑,但面前这位却是这方圆三百里的山中神灵,位格尊贵,绝不会出不实之言。 山神闻言点点头,斧凿刀刻刚毅面容望着酒铺外,沉声言着:“这事情你们本来不该问,不过我们相交一场,你问起来,我自是回答。” 山神顿了顿:“这山深处,无人来往,自有精怪衍生,慢慢开启灵智,有些机缘还会吸收月华,不过这时间太漫长了。” “一般树木,除非得到奇遇,在它们的寿命内,是万万没有可能开启灵智,置于山间野狐之属,除非有大妖点化,修成精怪几率也可忽略不计,只是多了,自会出现一些不同来。” 说着再一指北面:“我掌管的这三百里山地,树木野兽多若繁星,不可记数,自有奇缘,北面就有一千年古树,被流光琼浆洗礼,生出灵智,日夜吞吐月华,已三百年,有些道行了。” 又朝西面一指:“西山有一白斑猛虎,吞噬猛兽,占山为王,机缘巧合吞过五百年黄精,也开了灵智,要是还有机缘再进一步,或可成就,要是机缘到此为止,不过活个百年,比普通老虎活的长久些罢了。” …… 山神一一指点着,给叶青和李怀绩细细说出山间精怪位置,说明道行,李怀绩听着有趣,叶青暗暗记在心里。 “我这方圆三百里山中,除北面吸收过流光琼浆的古树有些道行,就是那临近西山有一深涧寒潭,其中有一条黑蛇深藏其中,此蛇是上古异种,修炼千年,有了蛟相,你不要去惹,否则丢了性命却是不美。” 山神说到这里,别有深意看了过来,叶青心中顿是一凛:“这是何意?为何专指这蛟蛇!” 山神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目光似醉非醉,脸上笑意,声音疏狂:“来,再喝,我们不醉不休。” “轰——” 一声雷响,声震天空,夜中却有着微光倾洒,叶青心中明悟——这是山神回归原位了。 心念转过,却起身肃然对着山神一礼:“恭喜山神回归原位。” 山神顿时一凛,深深看了叶青一言,目光幽幽跳着,许久才说着:“还是多亏了二位,才得归位!” 说到这里,口气已变得异常严峻:“你们要些什么?” “只想请山神指点一些迷津来获得功名。”叶青躬身说着,这时,李怀绩才有些怔怔,又有些醒悟,只是看着两人。 “好,很爽快。”山神露出一丝冷笑,却先看着李怀绩:“你虽是李家子弟,却是分支,而且你虽广交士友,却名声虚浮,聚气不足难成功名。” “不过你现在回乡,循古圣贤之行,和睦乡邻,精简朋友,前途积蓄皆足,秀才举人皆可一搏,却不可矫枉过正,世间存在皆有道理!” 李怀绩面色一变,沉默许久一躬:“谢君良言。” 山神摆摆手:“你心志坚定,这话就是一说,你姑且一听,无需作谢,只盼你将来记得,手下留着点情,就不错了。” 说着,就见着一股青黄气渗了过去,罩在了李怀绩身上,将灰黑气逼开。 李怀绩不应。 山神也不生气,又看向叶青:“你非是我能测,但眼下还能看得一点,你要的我给不起这样多,却可指你一条路。” 说着,就是耳语几下,说完,又见得一股比李怀绩小了些的青黄气降下给了叶青,这山神叹着:“因缘了结,是时开光见日了。” 话一落,迷雾散去,朝阳第一丝阳光,就此照了下来。 !! 68.第68章 搅混 云海茫茫,一线光染着紫,又转化成青金赤,下一瞬间,显出一小段圆弧,红光喷薄而出。 李怀绩和叶青再抬着神像过去,这时店主和伙计才醒了过来,却是茫然,没有昨夜的记忆。 李怀绩和叶青沿着长满苔藓的台阶而下,只见各种乔木浓绿,各种各样藤花爬着,非常清爽宜人,最后一丝寒意都不见了。 “叶兄!”李怀绩止住了步:“此山美景不错,听闻叶兄曾在龙宫得魁,必见过湖底青穹气象,可比喻一二?” “各有妙处罢,不过论壮观却是不及!”叶青笑着着:“再是灵府神奇,又怎比得自然天景?” “不过此山景并非山神所有,怎能与龙君私宅并论?这龙宫可是龙君所有,并且山神虽极贵,但还不及龙君。” 这山神是天地交感孕育出的精灵,诞生数万年来一直未陨落,习了人言,染了人性,却不昧精灵本性,一直不红不火守着这三百里山野。 这一本性实与道君确立的秩序有着冲突,多少万年压制,想必蛰伏深藏着,只是在这时才难得一见。 “古圣人讲究一个防微杜渐,千里之堤,溃于一穴,一切都是由起因来决定,大劫来临,便是这种自然精灵如鱼得水之时,我和它们扯上关系,以后也不知是祸是福。” 正寻思着,就见得李怀绩问着:“李兄,我见别人都是举止失措,唯你胸有成竹,可能解得我惑?” 李怀绩性子刚烈,讲究的是对不对胃口,对得胃口极是交心,不对就立刻翻脸,叶青早知他起了疑心,微笑说着:“这是养气和读书!”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养气就是山崩地裂在眼前,也不可动容,不然怎么求道呢?”叶青随口忽悠了几句,淡淡说着:“李兄,我不是说你,你的养气还需修炼,不然刚者易折。” 李怀绩质问,叶青却并不需要奉承他,当下一哂,敲打了几句,不过这话也不是完全忽悠,前世此人灭门之祸,大半是由他性子来获得。 见着李怀绩皱眉,又一笑:“其次是读书,这里县志,郡志其实都有记载,这雁山本是一体,前朝不知何故,用得了敕命,将这雁山一划为二,分成雁峰和少雁山。” “你我搬得神像过了界,又有闷雷地震,山神显灵,怕是就破了这敕命,使这山神又归了位。” 李怀绩浓眉紧蹙:“那你何不早说?而且就凭你我,能破得前朝敕命?” 叶青扫了这李怀绩一眼,心里不快,昨夜自己是分了些山神气运,但没有想到同样就得了灰黑灾祸之气,是祸是福还难说呢! 而且就凭此人的才学和性子,举人是最高了,再多气运也是无用,自己使计分出一些,也分薄了集中在此人身上的灾患,对此人来说,是有益无弊,却还是这样咄咄逼人。 不过叶青还是举步而下,不动声色说着:“我又没有先知,当时这情况,哪能知道?这都是事后才想起来。” 李怀绩一怔,才发觉自己言辞有些过分,唇动了动,想道歉,却没有吐出。 “至于这敕命?要是正承着民意天运,岂是我们能动得,搬着神像抵达界限时,就怕有雷降下把我们打杀了。” “但有了个前朝二个字,就立刻是天地之别,至少有一万倍差距,这山神又不是敕封而得,而是这三百里雁山精灵,前朝一亡,这敕命就渐渐封不住了,现在不过是水到渠成,捅破了这张纸罢了。” 叶青说到这里,有些心事,怔怔望着下面,多少有点不经意的说:“不过就算这样,违了敕禁,还是有着反噬,李兄回乡后,可以立刻去郡里请人检查,是不是这样。” “不过检查要在三天内,三天内就混入了本命气内,很难分辨了。” 说到这里又是一哂:“不仅是你我,先行下去的各位仁兄起哄,才有这事,都是难逃此劫,各有反噬之气。” “他们要是不跑,有反噬,自有山神弥补气运,而现在都逃了,却只受其害不受其利,我预料不差的话,就算有着家族和功名护体,至少也得有几人要摔断了腿,别的都要受到牵连。” “而你我却得了便宜,山神惠赠,你拿得了大份,我得了小份,短时间是可以飞黄腾达,但怕是种下了祸根,不知何时爆发呢!” 说到这里,叶青神色有些忧郁:“你我相识一场,这事来龙去脉,却是说得明白了,李兄我最后劝你一句,你性子刚烈,又有这反噬,容易种下祸根,还是要多多克制养气才是。” “李兄,我就先下去了。” 说着,作了揖,从容徐步下去,别看脚步慢,却只有几步,就远远而下,转眼就不见了人。 李怀绩站着,怔怔看着叶青远去,突有些后悔。 下去了一段路,当脱离了山脚,踏到平地上,见着四下无人,叶青却铁青着脸,仔细巡看,只见着核心的淡红色的命数,又四周萦绕着一片红色的气运,形成了一朵红云,徐徐被着命数吸取。 这很容易理解,叶青再次转世后,气运削去,只剩普通百姓的白身,虽连中了童生和秀才,但到现在不过一年,还没有完全转化。 这红云就是秀才位格,时时有着气运滋润,助着转化命格。 而在红云外面,又有着金色和青色,薄薄一层,这是龙君和大将军赠给的气运,再外面一股丝丝灰黑气在四周萦绕,想渗透进来,却被气运所挡,一时间落不下来。 再看着金杯,多了一股青黄气运,已是满了,渐渐身上又多了一些青黄气,叶青却没有笑容。 “帮它回归原位,却还要领受这反噬,这山神真的不地道,特别是和龙君和大将军相比,更显的刻薄了。” “就算有着些气运惠赠,也不能直接抵消啊,难怪这李怀绩日后横死,要不是最后还给了一条消息,我这次就真的白来了。” “要消磨或者引发这反噬,却有的是道法,但都要等着我中了举人,才能寻回失去的道法,现在却是怎么办?” “这些反噬,和病一样,早解决就好处多多,晚解决怕是祸端不少,虽不能消磨或者引发它们,但现在的三元真箓中,有一篇能短时间束缚。” “其实爆发了并不是坏事,现在我牵连不多,再大的祸端也是无本之木,要是待得日后气机纠缠,怕就不是这样简单了。” 叶青并没有多少罪孽,真正得罪的也不多,加上这灰黑气也不算多,一旦爆发,每时每刻都会消磨它们的力量,不久就会消散。 “可惜的是,现在却是不能引发,只有先短时间封印出来。” 但前世修炼三元真箓早就精熟,虽现在考虑到根基,没有修炼,而是以小武经配合六阳图解,但也不费多少事。 只是持咒施法,只是片刻,就见着随着咒语,空中隐隐落下一小个金印,这金印一出,原本努力渗透的一丝丝灰黑气,突转化了方向,被这金印封了进去。 “这是避劫秘术,日后大劫来临,劫气滚滚,所以才大量传下,却便宜了我现在,只是我功行甚浅,却封印不了多少时间。” 灰黑气一去,气运就正常,只见秀才位业的丝丝赤气自虚空而来,淡红本命还在稳定转化着。 “太慢了,单靠秀才位业,我也可完成蜕化,但需要的时间怕是要一年以上,没有这样多时间了。” “关键是金杯已满了,我就算依着这山神所言,再寻机缘,如果成了,又怎么容纳得下?” “有取有舍才是正道,这大将军和山神赐予,都可吸取转化命格,虽有些浪费,却也顾不得了。” 就此一念,只见金杯中的金黄色气运顿时下降,而叶青顶上凝聚出一团金黄云气,丝丝垂下,滋润着命格。 冷冷回身盯了雁山一眼,就直直转身离去。 雁山 丝丝的青黄气幢幢,突然之间,隐隐有着声音:“虽说前朝敕命已束不了你,但总要人来破之,三百里雁山之主,又不是册封的毛神,你又何必这样吝啬,只给了这点?” 所谓的毛神,就是皮毛的意思。 “……给的少也罢了,这破除法禁也是为了你,这点灾患之气,你承担了丝毫无损,他们却伤筋动骨,为什么就不肯伸下手呢,这样一来,彼此情分都没有了,何必呢?” “……” “罢了,我知道你自出生后被道廷借着人道压制,心里怀恨,所以才这样刻薄,但是你又为什么传话给那人这个机缘呢,你明知这是冥冥有主!” “哼,我就是看中了这条才告诉此人,此人身怀一丝微不可见的龙气,不要说你不知道?”山神终于开口说着,言辞里带着冰冷:“此子不是想得气运吗?我就给他,哈哈,我见他龙君宴时,原本就夺了别人的气运,这次我就更给他一个机会。” “夺了一次,何不夺二次,我不管他是什么,我只知道,把这水搅的越混,我就越爽快。”说到这里,山神哈哈大笑,愤懑之气盈于外表。 !! 69.第69章 有何不敢 卢华郡 清晨,太阳刚出,街道两侧清清冷冷,行人两三,都往来匆匆,其中一辆牛车在驶着。 “公子,这里有个破落了的龙祠,香火不多,但祠前很热闹。”车夫热情的说着,引着而看。 这时只见着金阳湖清波涟涌,湖南西侧一座大祠甚雄伟,只是看去灰蒙蒙,祠东一块空场,是昔年祠会场地。 “臭豆腐,臭豆腐,新鲜的臭豆腐,本地太守都好这一口。”虽是清晨,有些小贩早早的出来摆摊,贩卖着东西。 这里是大城之郡,现在早了些,行人不多,但是只要再过片刻,人群就密集起来,三教九流都有。 “冰糖水啊冰糖水,一文钱一杯!一文一杯!”一个小贩在叫卖着。 叶青有些奇怪,指着龙祠说着:“既是龙祠,为什么香火不多?” “听闻是龙王爷不太搭理,几次求雨都不应验,因此就渐渐破落下去了。”车夫停了下来。 叶青摇摇头,丢下一个银角,继续朝码头前去,按照山神之话,自己这次机缘,就在于寻找到一个算命人,他只在每月十五凌晨,太阳初出的一刻时间出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到叶青耳朵中。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三百年,后知五百年,前程运数,给钱就算!”叶青闻言心中只想笑,却心中一动,按下心思,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脸上满是沟壑,一头白发乱糟糟,藏污纳垢,整个人垂垂老朽,没有一丝灵动。 面前摊子上随意挂着一个白布,上面写着“先天神算”四个鲜红大字,触目惊心,地上一张破旧八卦图,有些地方已磨得看不清楚,随意拿着石头压着。 周围行人带着厌恶避而远之,有些怜悯的人,就丢下几文钱快步而去,叶青见了,却过去,随意在摊子前坐了下来。 “哦,这位书生想算些什么前程?婚姻感情?还是命数劫难?嗯,祖传的先天神算,前知三百年,后知五百年。”这个算命老者,见摊子前面来了一位主顾,连连说着。 叶青闻言只是不语,细细打量这个滔滔不绝的算命老者,这老者一身黑色大褂,也破旧非常,手掌干枯宛鸡爪,已有些弯曲,舒展不开来,隐隐看去,满是老茧,面庞上面全是沟壑皱纹,显示出沧桑,这是岁月洗礼的痕迹。 一个算命老者,没一点出奇,叶青细细打量,心中有几分失望,算命老者本来说的累了,瞅见叶青眼中的一丝失望,心中一动:“我猜,你是来寻人,至少是来寻找着什么?” 叶青听了,笑了起来。 “我来这里,不是让你算什么,只是遇见就是有缘,来照顾照顾你生意。”叶青说着,丢出一锭五两纹银,骨碌碌滚到了算命老者的手前:“你只需要说些吉利的话,哄我高兴就可以,说的好了,这些钱都给你,说的不好,也给你。” 算命老者闻言心一颤,看着滚过来的银子,想了想拿了起来,收入袖中,就跟叶青说起话来。 “既是这样,那我就随意说了,想来你也不是缺钱的主顾,不在乎这点银子才是!”算命老者笑了笑,就不说话了,仔细盯着叶青看了一会,这才露出一丝诧异,又有些恍惚,良久才缓缓开口,“这位公子,你本不该在这里吧,你也不是来找人的,你是来求大运!” “你命运坎坷,多磨难,福缘很薄,不该有现在功绩,你的运数,都是夺来,我观你眉间隐隐煞气,这是不祥之兆,你夺了运数,自然有着反噬,这也是你的劫数。”算命老者用手指敲击着地面,一下下的敲着。 叶青闻言,眼眸突针一样缩了起来,心中震动,只是却不动声色:“你说说,我有什么劫,我怎么不该在这里?” “依你现在运数,要达到你想要做的事,还是远不够,力不能及,心有不甘,就是劫,你不该在这里,这里本没有你的痕迹——就算有,也早了半年时间。” “那要怎么渡过这场劫数?还请先生教我。”叶青神色懒散问着,又取出一块银子,放在算命老者面前。 算命老者把银子收入衣袖,才出言着:“嗯,你不错,我看到你的诚意了,这就破例给你做法一次,替你消灾抵劫!” 算命老者拿起满是灰尘毛笔,用口水沾了沾,铺开一张黄表纸,开始绘画着扭曲的符箓,弯弯曲曲,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无论前世今生,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符箓。 只是这算命老者,画着画着,突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敲了几下,说着:“肚子饿了啊,无力画符,这半张就给你了!” 说着,丢下这半张符,就此远去。 叶青“噗”的一声笑了,想了想,却端了容,把这半张符取了过来,再随意找了家旅店,吩咐说着:“把菜送到房里,不要打搅。” 时间流逝,转眼之间就是黄昏,夜色纱一样的降临,叶青这才起身,后面跟着一个伙计,跳着食盒,抵达了湖岸,这时江水滔滔不绝,一**水汽翻上来,让人清爽。 叶青走着,打量着附近。 这湖左右有个村落,大多是捕鱼为生,看见了一块平整岩石,才命着:“把酒食都摆在上面,本公子要赏湖赏月。” “是,小人立刻帮您摆上。”伙计当然不理解这雅致,但付钱是大爷,立刻铺上一层桑皮纸,把七八样小菜摆了上去,中间一道骨肉晶莹剔透,不知何物做成,香气飘荡出去,让人闻之食欲大动,还有一壶酒。 伙计解释说着:“这是本店的招牌菜,水晶剔骨,用山间野肉制成,这是大补之物。” “不错,你退下吧,这是你的赏银!”叶青随手丢下一小块碎银,使得伙计连连堆笑:“谢公子赏。” 行了个礼,才远远去了。 见着无人,叶青咳嗽了下,说着:“可以出来了罢?” 这话落在空处,却无人应答,叶青一笑,便拿起筷子,夹着水晶剔骨吃了一口,顿时隐隐察觉一股精气随着肉食弥漫体内,当真伙计说的一样,算得上是大补之物,当下筷子连连下着。 见此,终于夜幕里一声叹息,一个老者出现了。 叶青笑着:“果是你!” 这时细细打量起算命老者,只见这算命老者瘦骨嶙峋,一上来,就扑到桑皮纸前,却不拿筷,问着:“你这是给我设的宴?” “不是你,还有谁?”叶青心里一动,似有所悟,说着。 这话一落,算命老者就是一叹,竹竿敲了敲地面,说着:“受贬三十年,身上不存分文,前十五年行乞度日,后十五年算命糊口,颠簸流离,往昔这一顿怕是看都不看,这几十年想吃这一顿,却何其难矣!” “这是三十年来第一顿饱饭,你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叶青听了,先不说话,这时月光暗淡,湖水拍打着岸,潮水作响,带着一丝微笑,徐徐说着:“不瞒先生,我今年刚中秀才,今年八月,来年二月,就是州试和殿试,我想一举中得,却还欠了些气运,而且以前得罪了一些人,难免有些劫难,先生认为该如何呢?” 算命老者仔细看着叶青,他自己却看不清神色,浪潮拍打岸堤,溅起朵朵浪花,良久,抖了抖黑黝黝的褂子,沉吟出言:“我看的不错,你本命单薄,万万不可能有现在成就,不过你身上有多种气运纠缠,外运相助甚大,其中还有一支是和我同脉,应是龙君对你垂青产生的运数。” 叶青闻言心中一惊,惊的不是被看破,而是“同脉”,难道眼前这人也是龙君不成? 正思考着,就听着算命老者突叹了口气:“但依你现在气运,勉强可中举人了,但要想中进士,却远远不够,差了许多。” “你现在气运,最多有进士十分之二,余下有八分,就看你有没有造化了。” 叶青闻言顿时动容,进士需要多少气运,他不清楚,但面前这老者能一口道出,必有独到之处。 “还请先生教我!”叶青深深在算命老者面前躬下身子,出言请求着。 见着叶青恳求,算命老者沉思,也不立刻应答,良久才叹着:“罢了,就成全你了,我实话告诉你,我本龙孙,受了贬黜,要是完好时,还能助你三分气运,但现在我连一顿饭都食不得,哪能助你?” “不过,我却有一策,这要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胆识、智慧了。”算命老者阴阴沉的说着:“而且,我明确告诉你,一旦答应,就再无后路,并且会得罪一些大人!” 龙孙,大人,这两个词被算命老者亲口说出时,就炸响在叶青耳中,能让龙孙称大人的,可想而知。 要是普通人,也许会惊喜应了,叶青却是经过前世大劫,深知里面旋涡算计,岂不惊心? 而且这话,总有一种熟悉感,一点灵光转眩,却总差了一点,就无法摸得清楚。 “怎么,你不敢么?” 见着叶青沉吟,这算命老者冷笑的问着。 叶青闻言一怔,自是不会被这激将法所中,但是,真还有退路么? 要是不能这届中得进士,区区这点积累,和前世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想要上位,就不能退让,想到这里,叶青仰天大笑,状极欢欣,却一口应着:“我有何不敢?” 话才一落,就是一声闷雷,乌云涌出,遮掩住了大半湖面。 !! 70.第70章 条件 见着叶青应了,这算命老者就不说话,这才拿着筷子,才一筷子夹起一块肉入得嘴里,就有着一点抽冷气的声音。 接着,这老者才回过味来,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小小的一顿饭,用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用完。 酒足饭饱,算命老者用擦拭唇角,享受这饱食后的感觉,良久才叹了口气,说着:“见笑了,三十年没有用过饱饭了,往事不堪回首。” “龙孙大人,有何解决方法,还请示下!”叶青这时才说着。 “好,好。”算命老者连说两个好字,脸上带着冷冷的微笑,幽幽说:“我是龙孙,自可成一方水神,这金阳湖就是我的封地,虽不及太平湖八百里滔滔大湖,却也有百里。” “里面细节就不必说了,反正我想修成龙珠,蜕化成真龙,忽视了水职,雨水失调,而受到天谴,连还没有大成的龙珠,都人设计夺去。” 说到这里,算命老者倏站住了脚,目光看着远去,冷哼了一声:“不仅这样,还使我困在这躯体内,不得解脱,受这三十年的痛苦!” “别看我几尺外就是湖水,满湖灵气等我取用,我偏偏不能用一点,这叫望水更渴,好狠的用心。” 算命老者说到这里,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冰寒,带着刻骨的仇恨,顿了一顿,才说着:“你要是敢代我治理方圆千里,使风调雨顺,并经受考察,到时功成,我恢复了水神业位,可以借你三分气运。” “你要是办不到,你现有的气运,全数扣下,你觉得如何?” 叶青闻言一凛,现在气运全部扣掉,仅仅保留秀才位格,这点气运在大劫中什么都不是,这要求何其苛也! 见着叶青脸上变色,算命老者冷笑着:“这全凭你选择,我也不强求,你要是不应,就退下吧!” 叶青心里思量,听着湖水拍堤时紧时慢,微风声掠过了树叶,心里却是一亮,渐渐有了头绪。 龙孙何其尊贵,但三十年讨饭生涯,何其艰难,现在这一腔怒火,就发泄到自己身上,当下带着笑容踱到石块前,双眸炯炯:“并非小人不应,只是你提的条件太苛!” 此时天色黑下来,一轮明月高挂,印照大江,叶青站在江堤上,对算命老者作了揖:“进士三分气运罢了,又不是全部,就算是全部,只怕只有这金阳湖一年收益罢了。” “拯救你脱离苦海,难道你一年收益都觉得多?” “觉得多还罢了,还要救你的人付出二分气运的代价,这你不觉得可笑吗?” “如果龙孙还以这态度,这条件的话,你只要说个字,我立刻反身就走!天下气运多多,困死在你一条绳上不成?” 龙孙听了大怒,不过转眼就恢复常态,说着:“那依你之见呢?” “要我抵押气运可以,你给我七分气运,只给三分也可以,就不能抵押了。”说到这里,叶青深深又一揖:“龙孙,我又不是夺你龙珠的人,何必意气用事呢,对您来说,只要脱离这困境,这区区几分气运,又价几何?” 算命老者本是大怒,这时听了一沉思,良久,才吐了口气,说着:“罢了,是我意气了,给你七分气运不是不可以,怕你受不住——你理解我的意思不?” 见着叶青怔怔,又说着:“命由天定,虽小处可改,渐渐积累大势,但这有个过程,不能侥进,对你我都不好,还是三分罢!” 叶青心中一震,想起了前世的经历,就觉一阵寒意,良久,叶青才说着:“三分也可以,只是我离进京赶考会试只有一年时间,一年之内,做这些事情,来得及么?” 算命老者闻言恍然,拍拍脑袋:“却是我糊涂了,没给你说清楚,怪不得你这样犹豫。” “来得及,我失了龙珠,又忽视了水职,雨水失调,而受到天谴,但我毕竟是龙孙,总有着余地。” “这治理之事,是天庭打入我识海中的一道神光,神念分化,转眼百世,对我来说,就是专门为了考验我的治理水平而设。” “这里面一个时辰一年,一梦十年,在十年内完成就可,不过是一夜。” “对我来说,可以次次去考,未完成再继续,但你是外人,你只有一次机会替代我去应考,过了我就获得解脱,虽还是失了龙珠,却回归水神本位,借你三分气运不难。” “过不了,你自是没有,这你可敢应?” 原来是作弊! 叶青顿时明了,这虽说是惩罚,实等于关了小黑屋,让这龙孙在里面苦读怎么样治理。 这条件就差不多了,叶青就笑着:“这条件,就应了!” “应了,就立去!”算命老者顿时嘿嘿而笑,只是一挥手,湖面顿时水浪大作,一时间千轮明月破碎,叶青的神智恍惚了起来,仿佛时空倒转,又仿佛身体破碎千万,一道流光穿过。 “滴!”雨水落地声音回响,叶青沉睡中,依稀听到了。 这是雨水自檐上落下,滴落到地面产生的声音,虽沉睡,但印刻在身体里的常识,还是做出了判断。 雨水滴落地面的声音连绵不绝,让叶青自沉睡中慢慢醒了过来。 这是一件还算精致的侧殿,叶青躺在床上,看着屋顶上壁画,心中想着,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下着。 “果是下雨了。”叶青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由朝窗户探去,贪婪的呼吸着带着雨水气息的空气,天空灰蒙蒙着。 叶青伸了个懒腰,床上坐了起来,默默沉思。 一幕幕自脑海中闪过,与算命老者的对话交谈,直到最后的那阵水浪,自己失去意识。 “看来,这里就是水神所说的空间。”叶青脸上露出莫名笑容,手朝怀中摸去,但是下一刻,手不由一颤,怀中空空,让心中也是一凉。 原本的川林笔记,却放置在身体里,为了隐蔽都会先手伸入怀中掩人耳目再将笔记取出,但是此刻空空,笔记不在这里。 川林笔记不在他身体中,只有两种可能,一种被人夺走,另一种是这里根本就是虚幻。 夺走是不可能,川林笔记已血肉相连,要是夺走,冥冥中不会没有感觉。 “这说来,我到达此处,只是魂魄,甚至连魂魄都未必,只是意识!”叶青沉思片刻,起身走出了屋子。 外面一片雨幕,雨水不断自天空降落,打落在地面上,泛起一个个泡泡,一圈圈涟漪,生灭不定。 叶青伸出手掌,细细打量起来,缓缓用力捏成拳,一切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半点差别,丝丝真元法力,在身体中涌动着。 “这果是天庭设法,我却检查不出痕迹。”正想着,本被随手闭上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雨水气息涌了进来,叶青转身,就见着外面雨水中的大殿,烟雨朦胧。 这是一个道院。 就在他沉思时,一群人被一个撑伞的白衣人带着,朝这面走了过来,他们步伐矫健,显训练有素,白衣人更是气度不凡。 这群人在前面停了下来,任雨水打落,整齐如一,目不斜视,显示出了极好的家教,白衣人缓缓收了伞,走上台阶,在叶青面前两步停了下来。 叶青看清楚了此人的面容,精细无暇,眼神中总带着一种空洞和漠视,白衣人上下打量了叶青几眼,又退了一步,深深躬下腰:“少君别来无恙,我是龙王大人派来这里的新管家,以后少君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了,这些人都是与我一同到来,龙王大人知道少君刚刚苏醒,特别需要人照顾,特地派我们前来。” “哦,真是劳烦大人挂念了。”叶青脸上笑容,对白衣人说着:“你又怎么称呼?” 叶青不想多说,免漏了身份。 “小人角十六,三百年前蒙龙王大人点化,少君称呼十六就可以,有吩咐还请尽管说。”白衣人甩了甩衣袖,语气低沉。 “哦,是这样,我还要再休息会,要是没事,你就退下吧,不要打搅了。”叶青挥了挥手,让十六退下。 角十六闻言躬身:“是,下官就退下了,少君好好休息,有事唤我就好,给少君说一下,明日就是龙王小宴,少君既醒了,要不要去一下?要是不去,有人来请,下官就替少君挡住了!” 龙王小宴? 这四个字传到叶青脑海,顿“轰”一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潮水一样的记忆涌上心头,这些记忆都是来自龙孙,想必是故意留下的,免得被人识破了面目。 一道道记忆和常识在脑海中运转,瞬间找到了龙王小宴的信息。 龙王小宴,是龙王举行的宴席,其中龙子龙孙都可前来一聚,属于家宴,每年一次,并不算稀奇,这些记忆,纷纷在叶青心中流淌而过。 “哦,既是家宴,必须去得,明日清晨早些叫醒我。”叶青浏览着龙孙留下的记忆,对十六出言吩咐。 既来之则安之,既是管家,就正常吩咐了。 “是!不打扰少君休息了,小人告辞。”角十六听到明确答复,不再停留,恭谨的退了下去。 !! 71.第71章 东郡掌水使 叶青回到了侧殿,也不进去,看看连天雨水,种种在他脑海中不断想起,这机缘并没有流传出来,但是若有若无的灵光告诉自己,这很是熟悉! 叶青找不到答案,只能怔怔望着外面雨水,片刻,自嘲一笑,继续沉思着。 这处是一个道院,叶青打量着,这可以理解,天庭赐下的灵光,总不能摆放的是龙王殿! “别的还罢了,这留下的常识就是无价之宝,不是凡人能轻易打探而得。” 眼见着一天阴雨渐渐云开雾散,露出明月群星,照下光华,叶青深吸了一口气,按照记忆里的口诀,引着天上的月华,一股股汇入自身,温养着灵性。 原本弥漫在虚空中的月华,被叶青吞吐吸引,汇聚而来,一股股吞入吐出,化成一道蛟龙虚影,在周身时隐时现。 只是总是觉得,这吸取的月华有些不对,给人一种根本不存在的感觉。 “嗯?月华也是假的么?”叶青察觉出不对,生出寒意,冷笑两声:“还真有着意思。” 第二天清晨,叶青睁开眼睛,见着隐隐有了朝霞,顿时知道,这日出时间到了,自己天天在日出前起身,吞吐日出时一缕紫气,早成了习惯,这时却是罢了。 脚步声传入了叶青耳中,转身就发觉一身白衣角十六,带着两个下人,朝这面走着。 “少君起的好早。”隔着十步,角十六就拱手行礼。 “嗯,起来修炼。”叶青随口应着:“怎么,找我有事么?” “今天是龙王小宴之期,还请少君移驾龙宫。”角十六躬了躬身,出言说着。 “哦?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既这样,一会你带路吧!”叶青擦着脸,给角十六答复着。 “是!”角十六闻言应着,等叶青洗完,出了道院,见得门口一辆青铜马车,前面骏马扬踢踏脚,不安分抖动着,这马筋骨粗壮,吐息如龙,剧烈气流在鼻孔中吞吐,浑身上下有些地方还生长着鳞片。 “这是龙宫中,被龙化的上品骏马,驾风而行,都用它来赶路,很是方便!”角十六有意无意的解释着,叶青闻言也不表态,只是听着。 两匹龙马拉着青铜大车奔驰,不一会到了水面,没有丝毫停歇,就直接下水,入水瞬间,青铜大车上升起一个结界,挡住外面水流。 龙马没有丝毫不适应,更如鱼得水,奔驰鸣叫着。 真龙上可居住在九天,下可潜居大海,被龙化的骏马,沾染了一些龙的特性。 叶青看着出奇,脸上不动声色。 继续前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前面渐渐宽阔起来,水中鱼虾成群,但见着龙马都吓得避开。 龙马前行着,突青铜马车一震,一阵光之后,一座庞大的水晶宫殿就露在了叶青面前。 水晶宫殿两侧柱子参天,盘龙缭绕,直直通了上去,龙马拉着车继续前行,走到跟前叶青才看清楚了这柱子。 三人合抱,而且通体明亮,上达百米。 正在震惊时,角十六在高声宣读:“少元少君前来参加龙王小宴,诸般闲杂人等退让!” 这话一出,顿时守卫虾将都让开道路。 “少元少君?角十六叫我少君,原来是封号,有些意思。”叶青心中琢磨,龙马载着直接奔到殿前才停了下来。 角十六不再前行,对叶青躬身说着:“少君,龙宫到了,还请您入内。” 叶青闻言起身,就进了宫殿,才进去,就有一个宫女上来引路,引着他进了赴宴专用的大殿。 此时显还没到开宴时间,龙王没有过来,只有宫女上下行走,搬运东西,偶尔有别的龙子龙孙到来赴宴,也被这些宫女行礼称呼,但根据叶青观察,有少君封号的却是极少,这使得叶青心中一凛。 “看来这少君封号,很不同寻常?”叶青心中警醒,面上不动声色,与到来这里的龙子淡淡打着招呼。 虽都是龙子龙孙,其中有成就高低,位格差别。 龙王子孙众多,每个都不下数百,但其中真正有位格成就很少,只有这些有位格的子嗣,才会有少君的封号,龙孙记忆中的片段,被他翻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叶青眼神中泛起光芒,沉思了下来,这样看来,这龙孙身份原本不一样。 时间缓缓过着,叶青在一间亭台中休憩,看着前面诸多龙子龙孙人来人往,其中有着气息强横,法力强大者,但是能称的上少君的只有三人。 叶青上上下下打量这些龙子龙孙的时,突一股威严滚滚压迫下来,水晶宫都微微颤抖着,叶青回首,只见一团明光缓缓下降。 “龙王驾到!”龟丞相高喊,声音随着法力传了出去,响彻四方。 “恭迎父王(祖父),贺寿于天齐!”龙子龙孙见了,都对着这团明光跪拜下来,叶青也随着大流跪拜下来。 “这就是龙王么?”叶青心中想着。 一个长着龙角的中年人,自明光中走了出来,坐在大殿水晶龙椅上,只是一笑,说着:“寿于天齐谈何容易,你们这些小家伙尽捡好听的说。” 龙族寿命悠长却有尽头,不可能与天地同寿,一般就是三千寿,成就真龙才有三万年,虽算的上很长了,但修行无岁月,还是有些不够看,除非还能提拔自己的位业。 龙子龙孙见着龙王这样说,都低下头颅不言。 “罢了罢了,今日你们一年一度的龙宴,开宴吧!”龙王说完话,拍了拍手,顿时宫女上前起舞,斟满酒水。 龙子龙孙按照位格排列而坐,前三位是有着少君封号龙子龙孙,为众人表率,叶青在其列。 下面是一些法力强横龙族,虽失了机会不能养出龙珠,蜕化成真龙,但度过雷劫,也极有地位。 再下面就是一些普通的龙子龙孙。 少君封号非同寻常,都是要成就龙珠才给的封号,是龙族未来正神,地位非常之高,仅在龙王之下。 叶青与龙子龙孙用着宴,偶几句交谈,暗里注视着龙王的动静。 “少元,你却是好久不见,前些日子听闻你修习龙珠出了岔子?”一位龙子仪态不凡,脸上带笑与叶青交谈着。 这位龙子叶青却知道,也是一位少君,此刻正和他坐在一处,封号上元,唤作上元少君。 “哦,前些日子确实出了些岔子,不过现在无碍,挂念了。”叶青不咸不淡的回着话。 “哎,少元你还是这样性子。”这位少君见叶青这样说,摇了摇头:“你我都是凝了龙珠,有着少君封号,不出意外,就是下一届龙族正神,前途广大,何必急于一时?” “磨些岁月,龙珠总能大成,蜕化龙身。” “嗯,你说的有理。”叶青只是应是,并不争辨,也不多说话,他根本不是少元,多说多有漏洞。 龙王在上面喝着琼浆,看着下面畅饮的龙子龙孙,又将目光落在了三位有着少君封号的龙子龙孙上。 这三个都是龙族未来正神,却要给它们历练历练机会才好,龙王这样想着,目光转动,正好落在龟相的眼中。 龟相心思一动,缓缓上来,凑到龙王耳侧,轻声说着:“龙王,三位少君将来都是我们龙族的正神,不能马虎,趁着年轻,给些职位如何,让三位少君磨磨练练,增长阅历。” “你说的有理。”龙王听了,沉吟着闭上眼睛,轻轻颌首:“你先退下吧,我和它们说说。” “是!”龟相闻言,缓缓退出这间宫殿。 龙王正了正冠,只是轻咳一声,下面笑声议论声立时止了,针落可闻,龙子龙孙都沉寂下来,倾听着龙王的话语。 “少元,上元,子元,你们都是有着少君封号,是下一届龙族正神,但是没有历练却不行。” “此处有三千里大陆,各分成三个大郡,少元你担任东郡掌水使,上元你担任北郡掌水使,子元你担任南郡掌水使,好好治理这些地方,对行云布雨,调整水气,多积累一些经验吧。” “是!遵命!”叶青闻言沉声应是,两位少君也都是躬身应是,下面龙子龙孙都是眼中带着羡慕,热切看着。 龙王眼眸扫视四周:“没有封号的子孙,你们也不要气馁,只要能度过雷劫,成就位业,天地间也大可逍遥,我们龙族寿元悠长,有的是时间参悟修行。” “是!我们谨听龙王教诲。”龙子龙孙连忙应着。 龙王走了下来,在三人额上一点,顿时一道上古水文印记显现出来,沟通着他们管理的水域。 “这是掌管水域的印记,好了,你们下去吧。”龙王做完这些,有些疲惫,挥了挥手,让三人下去,自己转身离去。 宴会到这里,其已算结束了,龙王在的时间都是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龙子龙孙聚在一起。 接下来龙子龙孙继续饮酒作乐,龙宴上,不断有着各种奇珍异果奉献上来,还有琼浆玉液,美酒佳肴,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叶青对这些没有半点兴趣,看着一眼,转身就此离去。 !! 72.第72章 接引人 烟雨朦胧,雨水落下,叶青站在道院中,任由雨水浸透,非但没有觉得寒冷,反有着水乳交融的感觉,似乎这天上的雨水,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里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但信息、文字、经验却是真的,不会变质,不然也就失去了原本考验的意义。 “其实,就算是这个龙孙坚持三分换二分,我最后还是会答应。” “原因没有别着,就是这时间。” “我前世奔波,这世也处处争取气运,哪有时间静心作学问?就算积累了些资粮,也来不及彻底转化,有这段时间,就可从容将三经五典,还有道德文章都仔细雕琢,融会贯通。” “更加不要说,虽抹去重要部分,但这些龙孙常识就也是无价之宝了。” “现在情况,就是等待着记忆里的传法师了。” 就在这时,隐隐鼓声自西北方面传了过来,由小而大,自隐隐不可闻,变得震颤虚空,一击一击鼓声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似直接敲打在人心上。 叶青惊了,他从没有听过这样鼓声,能直接响彻在心灵中,这是天籁,心灵的声音。 顺着殿看了过去,只听顺廊传进来风雨声,除了他,任何人都没有半点察觉,包裹角十六这位神秘的管家。 ”小友一向可好?”这道声音自烟雨朦胧的远方传了出来,正是鼓声出没的地点上。 叶青极尽视野,朝西北方面望去,果见到了一道身影,一身蓑衣,头顶高帽,缓缓走了过来。 这道身影似慢实快,一步千丈,原本一瞬间还是一个小点,转眼间已经到了叶青跟前,但是角十六和下人,还是看不见,似乎根本没有这一个人过来。 叶青心中一动,对着角十六吩咐:“今日晌午多备些菜肴,我要用宴。” 吩咐完这些,叶青轻声说着:“来者是客,随我来吧。” “好。”这人应了一身,跟随叶青进了侧殿,从容坐在桌几上。 这时叶青细细打量面前这人,身披蓑衣,头顶高帽,是风雨中穿行的路人,但是自细节处,还可以看见不平凡。 这人的手白暂非常,宛然婴儿,而且到来到现在,除了叶青能发觉,别人半点察觉都没有。 不过片刻,就有着下人端着一道道菜肴摆放在桌子上,又躬身退了下去。 “兄台请,现在只有你我畅饮便可。”叶青先给此人满斟一杯,又给自己满斟了一杯。 这人也不客气,拿起酒杯一口痛饮。 “兄台吃的可痛快?!”叶青见这人一口饮尽,问着。 这人听叶青问起,先不说话,回味了下,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过了片刻才说着:“好久这样了,你这次不错,懂得立刻设宴。” 一身蓑衣的人说着,白暂的手将高高的帽子摘了下来,一头青丝瞬间滑落,披落在两肩上,接着上上下下打量起叶青来。 “我能问几个问题么?”叶青直接无视了这人的打量,沉吟片刻,问着。 “你问,我答!”蓑衣人说着:“我是你的传法师,能回答都会回答你。” “这是哪里?”叶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这个问题,虽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还是要印证一下。 蓑衣人闻言,用略奇怪的目光打量了叶青几眼:“这里是放逐之地,是虚幻的地方,没有真实,诸多被放逐或下贬的仙人神灵,都会来这里考核,如果通过了就能免除罪孽,如果失败了,继续受罪。” 蓑衣人话到这里,微微一顿,继续说着:“这里虽虚幻,但很是广大,无数的虚假生灵在这里生活着,你所在的这里,就是要承受考核的地点。” “哦。”叶青闻言点了点头,这比猜测真相更详细:“我怎么称呼你?” “我是接引你,你姑且叫我接引人吧。” “好,那我就称呼你为接引人了。”叶青说着:“我受龙王之命,担任东郡掌水使,但我对此不是精通,奈何?” “这却是无妨。”接引人手指敲打着桌面:“我精通水法,治理方面我可以教你!” “多谢了。”叶青闻言躬身谢着。 “其实你和我预想中的人,很有所差别。”接引人微微仰脸望着远处,沉吟片刻说着。 话落到叶青心里,让他心里一紧。 接引人冷笑一声:“不过这没有什么,你不用担心,既来的是你,既你站在这里,那该教你的,我都会教你。” 顿了一顿,又问:“你学过多少水法?” 叶青前世学过五行道法,现在又忆得了一些龙宫专用的法术,因此谨慎的说着:“只能说是略通。” “那水是什么?”接引人问着,外面大雨下着,时不时有闪电惊雷划过长空,将天空下弄得明亮一片。 接引人的话回响在在叶青脑海中,只是却回答不上来,前世的种种在脑海中回荡着,但都说不清楚,或者不能说,只能呐呐无言。 接引人见了也不责怪,只是出言说着:“其实这个我也不清楚,真明白什么是水,我早就不在这里了。” “但水性寒,与北接近,有滋润和向下的特性,你还是需要知道。”接引人脸上带着玩笑的神色,对着叶青说着:“这是最基本的性质。” 叶青心中一动,将一些想问的东西问了出来:“我的职责不是治理水域和陆地,调节气候,你能对我有什么帮助?” 接引人听了,带上了正色,回应:“对你来说,调节气候,使一地风调雨顺,不光需要精通水,还需要精通风,这风和水从来不脱离。” “而要进一步,还需对火有些了解,水是滋润孕育,火是流动变化,水火相济,更能调节气候。” “龙子龙孙都天生掌水,先练风行,再修火行,至于金和木,就涉及不大,可以忽视,这里是一些理论,还有一些笔记,你拿去细细看。” 接引人说着,丢下一道玉简。 这道玉简晶莹剔透,和水晶差不多,叶青拿了起来,将神念探了进去,顿时海量的信息不断涌了出来。 “五行相生相克,从来没有单独分割过!”一道道玄奥的道法,在这里被详细的分解开来。 叶青认真的看着,印证着前世理论和手段,前世没有入得仙门,大劫时却得了不少秘籍,甚至还得了几件法宝。 可惜的是,法宝没有一件带了过来,那些看过的道籍同样削去了,只有随着位格的进步,在川林笔记中寻回。 眼下,就只有三元真箓,但三元真箓是人间道法,虽也有五行,却没有这样深入过。 一个个符文在心中生成,这些都是道法基本符文,一道道玄奥意念在他心中流淌而过,配合着眉心印记,更是宏大,有种血肉相连的错觉。 龙族之身果不一样,但可惜不是我的身体。 不舍的放下了玉简,与这接引人一起用宴,用完后,叶青问着:“不知你以后还来不来?” “如果你有召唤,可一月一次召唤我,每次都可根据你的进修而增补典籍,如果你真的聪惠,把我所知学完都可。”说着,这接引人徐步下了台阶,却没有立刻离开。 在叶青目光注视下,接引人的目光变得有些阴郁,望着左右:“这方寸虚幻之地,我呆了多少时间了?这里讲究的就是心悟……” 接引人目光一亮,又黯淡下来,沉默了一会,说着:“我这就离开了,下月再见罢……” 说着,已去远了,才几步,就不见了。 “是时候去看下我的东郡了。”只是一念,叶青就起了云气,腾飞而出,这是龙族与生而来的本能。 飞到了高处,只是一看,见得附近海域风平浪静,下面就见一个大岛,此岛长有一千五百公里左右,宽有三百公里左右,一座山峰将岛化成了三块,以叶青的目光看,有几个天然海港。 当然,最重要的是平原,恰是三块地都有,叶青观之,岛屿平地上城池错落,人口繁茂,而靠近山脉层峦叠蟑,深山幽谷,气象万千。 “东郡有十县,人口百万,里面的情况也错综复杂了许多。” “虽我是东郡掌水使,不但能行云布雨,还能干涉东郡民政,但这是龙族的治理,却不是人族的治理,这个分寸要把握要紧才是。” “首先第一条,就是正常行云布雨,这是最基本的功课,如果这个都不合格,还当什么龙君?” “我虽是人族,但此时幻景中,却不折不扣是龙族之身,只要我勤奋,想必也是不难。” “这对龙族来说不难,那考验的就不是这个了?” “那怎么才算是合格,风调雨顺,把握火候?”叶青凝神猜想着,眉宇皱了起来,可能这还是必须,但也未必是全部? 因为这个不难猜,龙孙困了三十年,每夜都可入梦,怎么会连这都猜不出,办不到? 凝神想了许久,叶青就突失笑:“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二条完成了再说,现在多想,还是浪费。” “十年呐,我还有足够的时间。” !! 73.第73章 五年 第一年 一碧万顷的海面隐隐带有雷霆之声,玄穹陡暗。 叶青在一处岩石上,将头颅抬起,望着天空,因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在天空上盘旋着。 “少元少君!”深沉威严声音响彻,一条巨龙自云端显现出来,一阵金光后,变成一位头顶龙角的中年男子,正是龙王。 龙王橐橐有声下来,只觉得有一股威压气势,逼得人不敢抬头。 叶青见着,顿时躬下身子,高声回应:“龙孙少元,见过龙王!” 龙王出行,本是要风雨相随,但却不想干涉叶青管理,并没有带来风雨,只是带着云朵,隐藏形体。 叶青刚才抬头瞬间,可以看见龙王阴沉的脸色,显是很不痛快,不过却没有任何的慌张,要来的总会来。 “少元!你可知错?”龙王阴沉了脸,冷得象挂了霜。 “我道法不精,降雨成水涝,死伤十数人,行为疏忽,致使海浪滔天,冲垮房屋,死伤百数人,少元知错!”叶青深深躬着身子说着。 叶青在东郡水域行使权限,调度雨水,管理降雨和平息洪水的责任,但新手难免生疏,有时出现下雨过大,变成水涝,也有些时海浪过大,没来得及制止,冲垮房屋。 要是原本龙孙,再怎么都不会犯这低级错误,但对于叶青来说,这已经是一年尽了最大能力的结果了。 龙王看见叶青认错,怒火稍平息了些:“念你及时知错,我就不追究了,罚你半年俸禄,化为财运福源,小半给予伤者,大半沟通阴曹地府,添加在死去之人的转世之身上,你觉得如何?” 这却是龙王在帮他摆平事情了,叶青在水神记忆里知道这些常识,当知道龙王的一片好意,立刻道谢。 “多谢龙王开恩!”叶青在下面不断道谢着。 龙王闻言冷哼一声,说着:“你这一年,做的太差了,希望不要再有,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就转身而去,一声雷鸣,就此不见。 叶青长长呼出一口气,自己知道这一年很差,不过经过这一年,经验和施法,调节气候常识,都融合贯通了,就看以后了。 第二年 时间渐渐过着,又是夏天,夏雨连绵,海上起了暴风雨,水柱连绵百米,天地间黑压压一片。 在风雨中,大片民众哭喊着。 叶青冉冉升到半空,所到之处,乌云散去,雨水顿时短暂停歇下来,但是远处的乌云夹着雨水不断朝这面聚拢着,海上风暴还是不停歇。 “收水决!”漆黑云中,叶青手掐印决,一道道透明细小水龙在乌云中穿梭不停,每一次穿透游走,它们都变大一分。 小小水龙,此刻已变得百里长,在乌云中穿梭,一条条随着叶青的命令,不断产生,又不断的长大坠入大海。 这些都是乌云中雨水,用法摄取,注入大海。 顿时雨水稀薄了,就算多了一些,也不至于酿成大祸。 这一年,却没有见到龙王,只见着龟相传来旨意:“尚可!” 这一年龙王给叶青的评价是马马马虎,没有犯太大的过错。 第三年 风暴上接天空,下连深海,乌云更是阴沉,海洋上漆黑一片,只有雷霆闪电经过的瞬间,给这片海域带来光亮。 三位龙子龙孙都出现了,眼看着暴风不停歇,离这面距离是越来越近了。 “两位龙兄,这种情况,只有在千里外就介入干涉,否则必回天无力,我们合力将这风暴偏移一分吧!” “大善!”两个龙子称赞。 叶青突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长吟,渐渐身体不断变化,变成一条蛟龙,而在这时,二个龙子也变成了蛟龙。 “正有此意,这风暴自这里过去到了岛屿,我们不经阻拦的话,平白多了些罪孽。” “少元,你这一年真是进步神速,前一年你还被龙王斥责了呢。” 叶青不在意:“不要说这些,先转移了这风暴再谈。” 两位少君都是点点头,同时大喝一声,蛟龙身上起了风雨,这风雨和风雨碰撞着,闪电空中闪现。 可以看见,三位蛟龙的力量,在自然风暴面前还很弱小,但还是使这自然风暴产生了一定的偏差。 这偏差微不足道,可是跨越千里而来,正巧就擦着岛屿而过,朝荒无人烟的海域而去了。 这一年,年终龙王赏了酒食,言着:“薄有小功!” 第四年 东海沿岸的小城中人来来往,此时正是夏末初秋,庄家将收未收,正是需要雨水长最后一场的时,街道上一群人抬着贡品,敲锣打鼓朝龙王祠里行了过去。 祠匾上用金字写着龙王祠三个大字,殿堂里面却塑着少元的生像,这一群上贡的人点着高香跪了下去,一堆堆的瓜果贡品,摆在桌子上面。 “少元少君大发慈悲,还请降雨一场,让庄稼有个好收成。” “求你下一场雨吧!我们给你带来贡品了!” “恳求龙王降雨一场,解除干旱……” 片刻,天空上一阵龙吟,顿时风雨跟随而来,转眼之间,天色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打落下来,让下面这些求雨的人都呆了。 “瞧!龙王显灵了!” “对啊对啊,刚才我还看见龙王在云里飞呢!” 在高云中,叶青收了云气,这一切步入正轨,没有了刚来的生涩,行云布雨反掌之间。 第五年 云涛泱泱,浩瀚无涯,叶青化成蛟龙在这千百丈厚的云层穿过,所过之处,云层和风向都有所改变。 完成后了,把气一舒,使其速降,转眼降落。 “原来风雨之道,在于未雨绸缪,在雨季来临之前,就得之统筹安排,不必临时手忙脚乱。” “预见千里,四季调度,所谓的风调雨顺,就是这种道行了。” 夏秋,一群群的蝗虫遮满了天空,乌云一样一团团卷过大地,所过之处,漫天遮日,咂啮庄稼的声音汇成一片,和雨点一样。 村落里一经蝗虫,田野都变成了白地,顿时日月无光,哭声遍野。 突然之间,一阵冰霜带着小块冰雹打下,怎么都灭不了的蝗虫,一夜之间,就漫野满城死虫盈积如山。 “人要灭蝗,尽起十万都是没有办法,天要灭蝗,只要一场冰霜啊!” “不,是龙王在降冰霜,我们给龙王磕头去!”有人高喊着。 这一年,叶青管辖的东郡风调雨顺,连蝗灾都可一举消灭,并没有违反着神人的界限,使得人道的繁衍。 东海沿岸,一座座的龙祠修建了起来,其中无数渔民农夫祈祷上香,祠中塑立的,正是他的生像。 侧殿 相比五年前,这穹宇加高了一层,显的宽阔,周围围着屏风,地下都是金砖,磨得光滑,更显的殿宇深邃。 叶青穿一件简单的纱袍,正在读着书,对面坐的是接引人,它坐在雕花墩上,此刻自斟自饮着,不时凝视一下聚精会神读书的叶青。 一会,才听叶青轻声叹息一声,放开了书卷,却问着:“接引人,你说我还缺了点什么?” “你这些年已做得非常不错了。”接引人说着。 “这可未必。”叶青闭着眼睛,听着外面风雨声:“龙王没有传来评价,我也不好说。” “不,快来了!”接引人却是一笑。 “嗯?”叶青一怔,就在这时,十六过来,看见叶青后躬身,沉声说着:“少君,龙王对你传信了。” 叶青闻言起身,说着:“还请传旨。” “龙王说,少君成绩很是不错,就是直接去做水神都够了!”十六传着话。 柱子下面的一个阴影中,接引人披着蓑衣看着,见着十六退了出去,它就说话了:“看来,你已完全掌握了,并不需要我教导了,你只要保持现在成绩到十年就可。” 接引人身影就要隐去,叶青伸手:“慢!” 接引人诧异,身影又变实,转过来。 叶青将按了按平摊在案上书卷,口中说着:“这是最基本的合格吧,据说真正的解脱,是在这空间里,天庭降旨?” 听了这话,接引人的脸上若悲若喜,似笑不笑,良久,长叹一声说:“看来你的心思,比我想的大,是,原本最开始时,要想出狱,必须这方空间天庭降旨,但这太难了。” “现在只要获得龙王,或者别的系统上司认可,就可出狱,怎么,你还想竟得全功?” “当然,既到了这里,难道半途而废?”叶青半笑不笑。 第一年是熟悉着蛟龙道法,第二年就利用上了地球的知识,开始收取水气和风力了,第三年用的是地球气候知识,知道全息原理,第四第五年更是把这套弄的完善。 这是眼界的不同,但就算这样,却还没有触发最高的反应——这个空间天庭降旨免罪赐封! 接引人听了,苦笑了一下,“你的修为已接近炉火纯青,但就差了一点,我也不知道这一点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只差了一点了——你想要继续,那我自是继续陪着你。” 叶青颌首,气度沉凝。 !! 74.第74章 铁桶的江山 第七年 叶青见着雨下大了,苍苍茫茫的雨幕中,缓缓踱步到了侧殿,身上雨水点滴都不沾,而才上了丹墀,侍卫都一起跪下。 “都起来吧。”叶青一摆手,吩咐:“再给我设个宴,我要赏雨夜观景色!” “是!”侍卫应着,立刻有人去传达,七年来,随着对东郡风雨的掌控,风调雨顺,龙祠满布东郡,香火日盛。 随之,就是这处道观不断扩建,人手增加,叶青的权威也日重,这时号令已经完全统一,就算是十六也不得不变成真正的管家。 叶青才跨步进殿,没有令着点灯,殿里光线很暗,只有几颗明珠发着幽幽的光,叶青也没有坐,在殿里徐徐踱步。 “七年了,我已把三千华篇都颂读如流,可以说,我本身文业已达到举人颠峰,或有着同进士的水平了。” “进士就不是文才水平的问题,而是对道的认识了。” “同时,小武经、六阳图解、三元真箓、蛟龙道法,都在这七年内反复探索,融会贯通,可以说,只要我回到躯体内,修行的速度可以增加一倍!” “前世我最多是举人,管的最多是千人,而这七年,却对三十万人隐隐管辖,自觉得养移气,居移体,增长的阅历是一笔无法估计的财富。” “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没有触发这方空间天庭降旨,到处有什么弊端,是我没有想到呢?” 才想着,就见接引人过来,它还是一样,七年内没有别人能看见。 不过现在似乎有着心事,脸上似笑不笑,进了殿坐了就斟酒自饮的说着:“少君,你还在考虑这个问题?心事重重着!” “是啊,想不通!”叶青摇头说着,这七年来,自信在这方面已经炉火纯青,得心应手,怎么还不触发最后的关键。 “天意难测,我和你都反复讨论过几十遍了,实是无能为力了!”接引人一脸疲倦,说着。 “怎么,你似是很累?别的差事不顺利?” “你也知道,我不单你一个人,时间流淌也是各是各,因此还有不少差事,最近遇到了个朽木不可雕的人,仗着有着硬后台,被贬落到这里还一副衙内样,一到里面就作威作福,却不思怎么样学习,怎么样进步,以求出去。” 叶青原也有些打不起精神,听了这话一笑:“这种人多的是,所以要在外面乞讨来活命,以折磨其精神。” 说着,就吟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接引人听了怔怔,良久才叹着:“我到这个空间已多年了,遇到的人也无数,但是和你一样的却真正少见,这话真是精辟,要是都是你这样的人,我就能完成三千差事,积功返回天庭了。” 这天庭当然不是这空间的天庭,现在相交七年,渐渐都熟悉了。 接引人说完,又愤恨的说着:“可是偏偏蠢才多,有的受不了苦,就白天睡觉,晚上进了这里享福,只把这里当成了避难空间,丝毫不想进取——遇到这样的人,真想一雷砸死它们!” “天威不测,真当这里是避难所么?百年内不能赎罪,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进得这里,就彻底陨落了,真是一群蠢才!” 这本是牢骚,叶青却全身一震,一点灵光在心里若有若无,一时寻不着。 接引人说得正高兴,见叶青突沉郁下来,也住了口,审量着他的脸色,问着:“少君,怎么,是我牢骚话说多了?” “不是,是你刚才有话动了我灵感!”叶青脸色苍白,定着心思想着。 “是那些蠢才百年陨落么?” “不是,更前些。” “天威不测?” “对了,就是天威不测,一雷打死它们!”叶青突仰天大笑,笑声震动着整个殿堂:“哈哈,我明白了,真是最差一点点,想不到就不能达成。” 相识七年,这接引人非常熟悉叶青了,这人肯定不是原来龙孙,初入手的生疏是看得见,但区区七年,就运转风雨到现在这个程度,让人不由目瞪口呆。 果是,只要有舞台,就有人能惊得天下。 这种男人自不会浮夸,说是悟了就是悟了,接引人自己都揣摩了无数遍,找不出原因,这时就凑了上去:“说来听听。” “当初此方空间设定,是为了使罪神在此学习并且赎罪,是不是?” “是,就是这用意,这还是青帝的德政,有过错不要紧,但不能一味清肃纲纪、严峻刑律,还得留给它们一条生路,一条坦途,一个机会!”接引人似是知道不少内情,循着记忆款款陈说着。 “因为它们不但都具有神力,还具备气运,杀了黜了,也有伤道廷元气。” “但要改进,单是学习并无多少作用,纸上谈兵罢了,所以青帝英明,创了此间空间,虽是虚幻,却和真实无异,因此在这里学习,改进,治理,出去后也能达到。” “能在这里合格出去,自返回后效率大增,水平大是提高,有所罪孽也可很快消除,这就是大政——咦,你怎么了?” 叶青摇了摇头,眼中已迸出泪花,说着:“我只是觉得此举大是英雄。” 他想起的是地球的往事,随着虚拟技术的发展,就有一个大圣贤,提出了一项著名的改革,叫:“虚拟监狱!” 罪犯不但可以在里面学习,劳动,实践,还可以在拟真的过程中提出建议,建议被采取后,就可折抵罪业。 并且这个很快就传播到全社会,当时这位圣贤公开在络发表着“无限选择论”,当时迅速传播,有几十亿人聆听。 “决定人类社会在历史长河中,决定人类个体在社会大海中的地位,根本法则就是选择权。” “一切权利的本质就是能够自己选择人生。” “这是先贤的话,但是就算是现在,能达成选择论的人并不多,无数人埋没在民间,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没有舞台,没有磨砺和选择的机会。” “物质世界的位置是有限的,无法满足每个公民的成长需要,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虚拟世界的存在,绝不是为了游戏,而是使每个人,都可以获得最大的舞台。” “科学家可以无尽的科研条件,艺术家可观赏和聆听时间长河里所有艺术家的教诲。” “艺术家,文学家,音乐家,科学家、军事家、政治家……” “对每个公民来说,真实的虚拟世界的诞生,使每个人都获得无限选择权,无尽的舞台任凭挑选,来增长阅历,获得才干,不再受到贫富贵贱的影响!” “在一刻,人人平等,让我们欢呼,选择论在此扩大到无限,人类的黄金时代必真正来临。” 可惜自己还没有见着,就身死转世,落在此处。 叶青想到这里,泪水就落下,擦了擦,定了定神,哽着声音:“你不要在意,我只是回忆到某事,有些感慨罢了。” “把话转回来,此方空间设定,是为了使罪神在此学习并且赎罪,目的还是要罪神体会道廷赋予的职司和权柄,更好的治理运转。” 接引人一叹,喃喃说着:“说的极是,就是这理!” 叶青这时心情平静,自失一笑,说着:“那归根到底,还是治理,而不是单纯的善行!” 叶青说到这里,眸子幽幽:“你别看我这七年炉火纯青,风调雨顺,算无遗策,但是要接着这样运转权柄,继续下去,只怕不但不能符合天意,有朝一日还大祸临头也不可知。” 接引人若有所领悟,大感兴趣,倾了倾身,说着:“你继续说!” “天意何在?不在仁也不再恶,这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道君在三经五典里明说着。” 叶青见接引人听得专注,又说着:“生死存亡本是一体,所谓的治理,不但有恩泽雨露,还有着雷霆闪电。” “我运转权柄,风调雨顺,击杀蝗虫,施恩人间可谓极大,但这反而妨碍了天道运转,也不利人道兴衰……” 叶青的话还没有说完,接引人已醍醐灌顶,直直怔得呆呆,良久,回过神来,向叶青深深一揖,说着:“真正受教了,不想我还要你教导所谓的天意!” “所以才要依着天意,循着气数,不但要降恩,也要降灾,使得天地和铁桶一样,这就是道廷的江山!”叶青说到这里,不由叹息。 接引人也是叹息,才想说说话,却猛听到“轰”的一声,整个天地一声滚滚雷霆而过。 下一瞬间,一个声音垂垂而下:“少元接旨!” 苍穹上出现了一道缝隙,道道金光自中投射下来,隐隐可见的青色国度,那里是天庭,看见瞬间,叶青就心中明白了,连忙出去跪拜,只见一个天使手持紫金如意,降临宣读着天帝旨意。 “卿行云布雨,不仅能繁衍人道,更能宣威布武,甚合天道之意,特免罪赐封,钦此!” 天使宣读着,一道道蓝色符箓降落下来,代表天庭威严,下一刻,仿佛是锁链破裂声音,同时,这个世界变得朦胧起来。 一阵光过后,感觉到熟悉的水浪声音,终于在一块石上,叶青醒了过来。 !! 75.第75章 六皇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6.第76章 王侯之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7.第77章 怒意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8.第78章 暗算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9.第79章 第七十九 会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0.第80章 天意难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1.第81章 愤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2.第82章 蒸馏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3.第83章 寒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4.第84章 大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5.第85章 杀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6.第86章 夜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7.第87章 夜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8.第88章 介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9.第89章 回护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0.第90章 江山一隅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1.第91章 壮志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2.第92章 暗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3.第93章 三尺青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4.第94章 真人善意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5.第95章 惊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6.第96章 来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7.第97章 江湖险恶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8.第98章 解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9.第99章 倾楼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0.第100章 守户之犬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1.第101章 私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2.第102章 衣锦还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3.第103章 大权转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4.第104章 穿越者的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5.第105章 风水宝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6.第106章 抛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7.第107章 时不由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8.第108章 三十万两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9.第109章 忽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0.第110章 成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1.第111章 希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2.第112章 能干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3.第113章 不委屈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4.第114章 江氏猛虎今何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5.第115章 水乳交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6.第116章 以武入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7.第117章 月全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8.第118章 暴疾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9.第119章 夜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0.第120章 擒拿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1.第121章 影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2.第122章 龙宫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3.第123章 量劫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4.第124章 罅漏天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5.第125章 阿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6.第126章 平河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7.第127章 起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8.第128章 阴影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9.第129章 信郡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30.第130章 华表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31.第131章 无字天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32.第132章 谁得天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33.第133章 帝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34.第134章 吏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35.第135章 贡店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36.第136章 情话缱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37.第137章 无福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38.第138章 丰收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39.第139章 黑德之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40.第140章 锁院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41.第141章 入座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42.第142章 笼栅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43.第143章 出殿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44.第144章 青卷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45.第145章 选定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46.第146章 青鸟颂榜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47.第147章 榜眼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48.第148章 本命元辰丹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49.第149章 帝王心术(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50.第150章 帝王心术(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51.第151章 受法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52.第152章 誉郡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53.第153章 芊芊道业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54.第154章 观文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55.第155章 阅尽三千道藏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56.第156章 天书开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57.第157章 南廉男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58.第158章 再授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59.第159章 行侠丈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60.第160章 码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61.第161章 争龙秘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62.第162章 道路选定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63.第163章 天书之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64.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 黑龙旗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65.第165章 总督府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66.第166章 七品观察使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67.第167章 交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68.第168章 媒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69.第169章 十里夜雨迎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70.第170章 先热后冷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71.第171章 只有道法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72.第172章 三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73.第173章 传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74.第174章 会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75.第175章 说亲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76.第176章 靠岸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77.第177章 深似海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78.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 家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79.第179章 三国封神演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80.第180章 嫁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81.第181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82.第182章 芊芊的害怕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83.第183章 梦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84.第184章 迎亲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85.第185章 说的对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86.第186章 正妻之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87.第187章 军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88.第188章 一起灰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89.第189章 再想想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90.第190章 进士的价值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91.第191章 批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92.第192章 伏尸百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93.第193章 北地仙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94.第194章 北魏南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95.第195章 龙女消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96.第196章 面面相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97.第197章 水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98.第198章 小龙女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99.第199章 七兵宗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00.第200章 回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01.第201章 黑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02.第202章 酷烈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03.第203章 俞家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04.第204章 平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05.第205章 李申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06.第206章 渐渐附庸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07.第207章 流星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08.第208章 计划发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09.第209章 口含天宪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10.第210章 应有之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11.第211章 封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12.第212章 黄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13.第213章 请叫我土著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14.第214章 南廉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15.第215章 水府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16.第216章 细如发丝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17.第217章 都受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18.第218章 预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19.第219章 人生三不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20.第220章 日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21.第221章 偷天换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22.第222章 通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23.第223章 一月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24.第224章 落幕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25.第225章 刘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26.第226章 接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27.第227章 刘备的天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28.第228章 中兴汉室必此子矣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29.第229章 迷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30.第230章 夜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31.第231章 初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32.第232章 大囧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33.第233章 主弱臣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34.第234章 桃园三结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35.第235章 糜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36.第236章 再演孝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37.第237章 简雍来投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38.第238章 任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39.第239章 残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40.第240章 肃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41.第241章 入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42.第242章 营啸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43.第243章 惨烈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44.第244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45.第245章 英雄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46.第246章 代理校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47.第247章 道友请留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48.第248章 人人戴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49.第249章 总督之怒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50.第250章 回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51.第251章 敢问真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52.第252章 审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53.第253章 仙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54.第254章 过关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55.第255章 嫡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56.第256章 会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57.第257章 里世界生存手册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58.第258章 舆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59.第259章 侯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60.第260章 信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61.第261章 历史变化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62.第262章 去洛阳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63.第263章 匡扶大汉天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64.第264章 请帖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65.第265章 卢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66.第266章 裂痕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67.第267章 小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68.第268章 汉贼唯袁绍一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69.第269章 黄天道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70.第270章 旧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71.第271章 诛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72.第272章 商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73.第273章 貂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74.第274章 按计行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75.第275章 不得不辞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76.第276章 金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77.第277章 骑都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78.第278章 谁在咄咄逼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79.第279章 旁观者清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80.第280章 民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81.第281章 乱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82.第282章 造纸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83.第283章 诛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84.第284章 董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85.第285章 第二百八十五 二方决裂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86.第286章 穿越者的獠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87.第287章 人中吕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88.第288章 盛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89.第289章 英雄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90.第290章 再会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91.第291章 封神开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92.第292章 颖川郡太守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93.第293章 上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94.第294章 密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95.第295章 一网打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96.第296章 安排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97.第297章 戏志才来投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98.第298章 疯狗将至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299.第299章 圣人分身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00.第300章 大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01.第301章 界域之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02.第302章 诛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03.第303章 感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04.第304章 成绩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05.第305章 有我,就有大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06.第306章 掀桌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07.第307章 幻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08.第308章 求饶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09.第309章 诛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10.第310章 英雄不问出处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11.第311章 不成道,毋宁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12.第312章 消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13.第313章 拨开迷雾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14.第314章 锅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15.第315章 剑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16.第316章 仙门来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17.第317章 路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18.第318章 盟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19.第319章 出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20.第320章 路线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21.第321章 仙家战争机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22.第322章 期待的黄金时代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23.第323章 剑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24.第324章 冰箭扫射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25.第325章 魔巢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26.第326章 结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27.第327章 相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28.第328章 心思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29.第329章 陨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30.第330章 残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31.第331章 来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32.第332章 变化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33.第333章 泪水飞溅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34.第334章 行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35.第335章 圣人用意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36.第336章 放开束缚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37.第337章 变异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38.第338章 攻破黑莲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39.第339章 一掌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40.第340章 叠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41.第341章 圣人禁制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42.第342章 凯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43.第343章 美人恩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44.第344章 种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45.第345章 密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46.第346章 短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47.第347章 善始善终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48.第348章 谣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49.第349章 火德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50.第350章 还银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51.第351章 封赏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52.第352章 交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53.第353章 招揽术师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54.第354章 还不能化形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55.第355章 惊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56.第356章 愤怒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57.第357章 气脉转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58.第358章 仙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59.第359章 天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60.第360章 青帝改革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61.第361章 福地将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62.第362章 受职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63.第363章 咆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64.第364章 龙宫协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65.第365章 负荆请罪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66.第366章 术师来投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67.第367章 不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68.第368章 间层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69.第369章 女娲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70.第370章 良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71.第371章 坞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72.第372章 徐荣之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73.第373章 预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74.第374章 脚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75.第375章 赤光冲天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76.第376章 赤霄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77.第377章 流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78.第378章 天子六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79.第379章 伪帝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80.第380章 病入膏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81.第381章 颖水之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82.第382章 入城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83.第383章 定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84.第384章 宣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85.第385章 书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86.第386章 巡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87.第387章 陈群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88.第388章 道法是第一生产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89.第389章 与光武相似的人(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90.第390章 与光武相似的人(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91.第391章 明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92.第392章 南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93.第393章 起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94.第394章 传国玉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95.第395章 战阵(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96.第396章 战阵(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97.第397章 战阵(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98.第398章 行宫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399.第399章 青州贼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00.第400章 讨董檄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01.第401章 打击曹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02.第402章 陶谦之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03.第403章 坞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04.第404章 曹洪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05.第405章 大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06.第406章 缺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07.第407章 救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08.第408章 应对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09.第409章 天命(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10.第410章 天命(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11.第411章 破营(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12.第412章 破营(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13.第413章 杀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14.第414章 杀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15.第415章 落幕(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16.第416章 落幕(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17.第417章 投奔(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18.第418章 投奔(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19.第419章 蜘蛛网(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20.第420章 蜘蛛网(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21.第421章 月下祈愿(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22.第422章 月下祈愿(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23.第423章 虎牢关(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24.第424章 虎牢关(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25.第425章 杀袁绍(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26.第426章 杀袁绍(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27.第427章 盟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28.第428章 反袭(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29.第429章 反袭(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30.第430章 万鸦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31.第431章 杀真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32.第432章 封神榜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33.第433章 第四百三十三 龙气西移(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34.第434章 龙气西移(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35.第435章 真人谋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36.第436章 协手(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37.第437章 协手(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38.第438章 火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39.第439章 轰炸(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40.第440章 轰炸(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41.第441章 兵法(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42.第442章 兵法(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43.第443章 田丰(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44.第444章 田丰(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45.第445章 血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46.第446章 水坝(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47.第447章 水坝(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48.第448章 破城(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49.第449章 破城(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50.第450章 结局(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51.第451章 结局(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52.第452章 烽火(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53.第453章 烽火(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54.第454章 死则死矣(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55.第455章 死则死矣(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56.第456章 董卓之决断(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57.第457章 董卓之决断(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58.第458章 洛阳城下(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59.第459章 洛阳城下(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60.第460章 情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61.第461章 歧路(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62.第462章 歧路(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63.第463章 破盟(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64.第464章 破盟(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65.第465章 救火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66.第466章 说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67.第467章 预见(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68.第468章 预见(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69.第469章 开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70.第470章 一网打尽(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71.第471章 一网打尽(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72.第472章 赶尽杀绝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73.第473章 突奔洛阳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74.第474章 背城一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75.第475章 大胜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76.第476章 应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77.第477章 龙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78.第478章 妾愿万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79.第479章 青帝布局(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80.第480章 青帝布局(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81.第481章 敌在董营处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82.第482章 老吏无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83.第483章 董贼授首(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84.第484章 董贼授首(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85.第485章 要是不服,尽管来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86.第486章 要是不服,尽管来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87.第487章 水府之事(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88.第488章 水府之事(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89.第489章 太后的惆怅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90.第490章 封神榜(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91.第491章 封神榜(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92.第492章 让县令懂点事(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93.第493章 让县令懂点事(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94.第494章 全郡布武(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95.第495章 全郡布武(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96.第496章 全郡布武(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97.第497章 搬运族中体制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98.第498章 美人恩重,何妨皆敌(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499.第499章 美人恩重,何妨皆敌(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00.第500章 美人恩重,何妨皆敌(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01.第501章 机会(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02.第502章 机会(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03.第503章 一丝青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04.第504章 龙宫婚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05.第505章 流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06.第506章 分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07.第507章 龙气厘定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08.第508章 禀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09.第509章 古战场之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10.第510章 古战场之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11.第511章 地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12.第512章 大鹏仙(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13.第513章 大鹏仙(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14.第514章 大鹏仙(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15.第515章 诛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16.第516章 川林空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17.第517章 外域相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18.第518章 节制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19.第519章 封印破碎(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20.第520章 封印破碎(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21.第521章 龙气成形(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22.第522章 龙气成形(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23.第523章 仙门(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24.第524章 仙门(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25.第525章 胆小如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26.第526章 带兵来拿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27.第527章 纷纷来投(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28.第528章 纷纷来投(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29.第529章 纷纷来投(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30.第530章 牛刀小试(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31.第531章 牛刀小试(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32.第532章 心思(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33.第533章 心思(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34.第534章 心思(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35.第535章 诱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36.第536章 冲突(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37.第537章 冲突(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38.第538章 变阵(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39.第539章 变阵(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40.第540章 围剿(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41.第541章 围剿(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42.第542章 来使(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43.第543章 来使(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44.第544章 分身的节操(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45.第545章 分身的节操(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46.第546章 潜伏(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47.第547章 潜伏(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48.第548章 赏功潮汐(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49.第549章 赏功潮汐(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50.第550章 赏功潮汐(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51.第551章 英明何处(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52.第552章 英明何处(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53.第553章 考核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54.第554章 草莽龙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55.第555章 五行与五德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56.第556章 没死的大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57.第557章 名器无损(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58.第558章 名器无损(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59.第559章 入城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60.第560章 将军的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61.第561章 铁流的军阵(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62.第562章 铁流的军阵(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63.第563章 追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64.第564章 星辰十方仙灵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65.第565章 山河社稷图(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66.第566章 山河社稷图(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67.第567章 高喊万岁(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68.第568章 高喊万岁(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69.第569章 高喊万岁(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70.第570章 角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71.第571章 敌阵在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72.第572章 外域生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73.第573章 对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74.第574章 战胜(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75.第575章 战胜(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76.第576章 追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77.第577章 幻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78.第578章 击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79.第579章 善后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80.第580章 大赏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81.第581章 杀心(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82.第582章 杀心(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83.第583章 预备下酒(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84.第584章 预备下酒(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85.第585章 观首级下酒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86.第586章 革命(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87.第587章 革命(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88.第588章 青德倾斜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89.第589章 援兵(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90.第590章 援兵(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91.第591章 注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92.第592章 过去者的洪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93.第593章 决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94.第594章 笑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95.第595章 迷团(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96.第596章 迷团(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97.第597章 迷团(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98.第598章 追尾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599.第599章 化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00.第600章 五德真人(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01.第601章 五德真人(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02.第602章 二种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03.第603章 青谨真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04.第604章 军管公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05.第605章 家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06.第606章 资粮之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07.第607章 通天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08.第608章 救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09.第609章 皇子就藩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10.第610章 风雷夜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11.第611章 夺权(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12.第612章 夺权(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13.第613章 空城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14.第614章 会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15.第615章 会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16.第616章 礼送出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17.第617章 趁火打劫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18.第618章 幸福的选择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19.第619章 满面桃花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20.第620章 魏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21.第621章 晋升都督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22.第622章 一个人情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23.第623章 休战令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24.第624章 大剑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25.第625章 赌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26.第626章 我就是芊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27.第627章 异常(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28.第628章 异常(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29.第629章 放逐之地(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30.第630章 放逐之地(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31.第631章 流浪客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32.第632章 青色龙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33.第633章 慕容正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34.第634章 真天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35.第635章 诸葛亮(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36.第636章 诸葛亮(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37.第637章 人人如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38.第638章 窥听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39.第639章 先民之女(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40.第640章 先民之女(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41.第641章 御驾亲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42.第642章 通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43.第643章 仙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44.第644章 推演(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45.第645章 推演(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46.第646章 突袭(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47.第647章 突袭(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48.第648章 突袭(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49.第649章 汉以强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50.第650章 再次袭杀(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51.第651章 再次袭杀(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52.第652章 亲切眷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53.第653章 广宗城(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54.第654章 广宗城(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55.第655章 诛仙剑(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56.第656章 诛仙剑(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57.第657章 诛仙剑(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58.第658章 圣人的心思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59.第659章 猛士(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60.第660章 猛士(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61.第661章 船票(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62.第662章 船票(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63.第663章 西方圣人(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64.第664章 西方圣人(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65.第665章 惊梦(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66.第666章 惊梦(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67.第667章 云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68.第668章 圣人子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69.第669章 圣人弟子(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70.第670章 圣人弟子(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71.第671章 谁将死(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72.第672章 谁将死(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73.第673章 谁将死(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74.第674章 牺牲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75.第675章 黑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76.第676章 因我爱的深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77.第677章 星君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78.第678章 流星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79.第679章 凤鸣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80.第680章 屯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81.第681章 得陇望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82.第682章 龙气一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83.第683章 洛阳风情(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84.第684章 洛阳风情(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85.第685章 削平天下(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86.第686章 削平天下(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87.第687章 北魏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88.第688章 赌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89.第689章 虽远必诛(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90.第690章 虽远必诛(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91.第691章 争锋(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92.第692章 争锋(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93.第693章 胡道尽,汉道昌(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94.第694章 胡道尽,汉道昌(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95.第695章 血色黎明(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96.第696章 血色黎明(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97.第697章 真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98.第698章 隐忧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699.第699章 帝女之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00.第700章 太子登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01.第701章 众卿登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02.第702章 惊诧莫名(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03.第703章 惊诧莫名(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04.第704章 全州布武(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05.第705章 全州布武(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06.第706章 应对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07.第707章 圣约(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08.第708章 圣约(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09.第709章 引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10.第710章 舆论(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11.第711章 舆论(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12.第712章 州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13.第713章 事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14.第714章 事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15.第715章 软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16.第716章 对阵(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17.第717章 对阵(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18.第718章 幻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19.第719章 大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20.第720章 反戈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21.第721章 末路(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22.第722章 末路(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23.第723章 阴阳(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24.第724章 阴阳(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25.第725章 就藩(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26.第726章 就藩(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27.第727章 二次阳化(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28.第728章 二次阳化(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29.第729章 汉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30.第730章 册封(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31.第731章 册封(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32.第732章 外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33.第733章 外挂老爷爷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34.第734章 气运本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35.第735章 天书合体(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36.第736章 天书合体(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37.第737章 圣人垂钩(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38.第738章 圣人钓鱼(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39.第739章 九国买粮(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40.第740章 九国买粮(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41.第741章 叶青的疑惑(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42.第742章 叶青的疑惑(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43.第743章 就藩(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44.第744章 就藩(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45.第745章 惊动(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46.第746章 惊动(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47.第747章 惊动(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48.第748章 踏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49.第749章 来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50.第750章 雷劫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51.第751章 兵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52.第752章 火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53.第753章 试探(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54.第754章 试探(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55.第755章 试探(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56.第756章 仙雷堕(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57.第757章 仙雷堕(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58.第758章 五德灵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59.第759章 黑星照耀(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60.第760章 黑星照耀(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61.第761章 您的权限已转移(合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62.第762章 诛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63.第763章 首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64.第764章 升级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65.第765章 三圣(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66.第766章 三圣(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67.第767章 来信(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68.第768章 来信(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69.第769章 伊人此心(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70.第770章 伊人此心(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71.第771章 圣人稽首(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72.第772章 圣人稽首(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73.第773章 圣人稽首(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74.第774章 沂水郡使者(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75.第775章 沂水郡使者(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76.第776章 出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77.第777章 天下布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78.第778章 双旌双节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79.第779章 周郎水师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80.第780章 步骤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81.第781章 祖父的军法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82.第782章 突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83.第783章 真君舰(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84.第784章 真君舰(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85.第785章 杀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86.第786章 正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87.第787章 人道天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88.第788章 龙军归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89.第789章 钓鱼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90.第790章 水府借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91.第791章 转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92.第792章 试探(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93.第793章 试探(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94.第794章 祸水东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95.第795章 小挫(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96.第796章 小挫(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97.第797章 列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98.第798章 交换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799.第799章 水雷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00.第800章 僵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01.第801章 诛仙大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02.第802章 争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03.第803章 这不可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04.第804章 故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05.第805章 两圣心思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06.第806章 本舰深表歉意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07.第807章 诛四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08.第808章 战果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09.第809章 各方反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10.第810章 瞬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11.第811章 湘南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12.第812章 小惠未遍,民弗从也(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13.第813章 小惠未遍,民弗从也(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14.第814章 冠军大都督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15.第815章 预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16.第816章 下土龙气(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17.第817章 下土龙气(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18.第818章 冲上(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19.第819章 冲上(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20.第820章 黑德成就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21.第821章 藩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22.第822章 晋升中的仙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23.第823章 晋升中的仙战(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24.第824章 晋升中的仙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25.第825章 撼动寰宇的力量(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26.第826章 撼动寰宇的力量(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27.第827章 蜕化(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28.第828章 蜕化(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29.第829章 变化(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30.第830章 变化(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31.第831章 水伯宴(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32.第832章 水伯宴(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33.第833章 湘北落幕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34.第834章 清郡王的忧虑(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35.第835章 清郡王的忧虑(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36.第836章 上奏(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37.第837章 上奏(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38.第838章 下观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39.第839章 天命(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40.第840章 天命(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41.第841章 会盟(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42.第842章 会盟(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43.第843章 广国公(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44.第844章 广国公(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45.第845章 青木宗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46.第846章 东州(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47.第847章 东州(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48.第848章 传闻(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49.第849章 传闻(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50.第850章 民心思安(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51.第851章 民心思安(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52.第852章 计安何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53.第853章 协议(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54.第854章 协议(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55.第855章 君临港事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56.第856章 君临港事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57.第857章 传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58.第858章 闹剧(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59.第859章 闹剧(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60.第860章 质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61.第861章 质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62.第862章 第二次事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63.第863章 第二次事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64.第864章 汉侯起行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65.第865章 别具胸襟(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66.第866章 别具胸襟(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67.第867章 褒忠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68.第868章 起航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69.第869章 魏使(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70.第870章 魏使(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71.第871章 信郡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72.第872章 携手前行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73.第873章 联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74.第874章 楚国变革(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75.第875章 楚国变革(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76.第876章 青制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77.第877章 显圣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78.第878章 礼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79.第879章 封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80.第880章 福地升华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81.第881章 走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82.第882章 回归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83.第883章 反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84.第884章 炎命变革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85.第885章 东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86.第886章 清郡王开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87.第887章 仙灵分身果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88.第888章 九十五万天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89.第889章 大司命的惆怅(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90.第890章 大司命的惆怅(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91.第891章 希望的东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92.第892章 北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93.第893章 仙王(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94.第894章 仙王(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95.第895章 旅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96.第896章 大势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97.第897章 舍你其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98.第898章 东州陆地在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899.第899章 巡查(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00.第900章 巡查(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01.第901章 希望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02.第902章 秘密出行(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03.第903章 秘密出行(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04.第904章 誉太子的野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05.第905章 第二次巡查(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06.第906章 第二次巡查(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07.第907章 第二次巡查(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08.第908章 往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09.第909章 青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10.第910章 野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11.第911章 黑德(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12.第912章 黑德(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13.第913章 何所谓淑女(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14.第914章 何所谓淑女(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15.第915章 暗渡(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16.第916章 暗渡(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17.第917章 地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18.第918章 东汉府(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19.第919章 东汉府(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20.第920章 种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21.第921章 荒神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22.第922章 首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23.第923章 首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24.第924章 次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25.第925章 次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26.第926章 三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27.第927章 三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28.第928章 休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29.第929章 神喻中的女人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30.第930章 郎去打猎,妹把行礼装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31.第931章 龙族和荒神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32.第932章 蓬羽神(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33.第933章 蓬羽神(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34.第934章 未成熟的荒神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35.第935章 新领(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36.第936章 新领(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37.第937章 大器(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38.第938章 大器(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39.第939章 汉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40.第940章 月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41.第941章 破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42.第942章 云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43.第943章 大战(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44.第944章 大战(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45.第945章 破城(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46.第946章 破城(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47.第947章 自焚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48.第948章 祭天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49.第949章 自污(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50.第950章 自污(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51.第951章 实验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52.第952章 传送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53.第953章 颤抖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54.第954章 少司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55.第955章 历史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56.第956章 神使鬼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57.第957章 青制十一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58.第958章 洞天阳化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59.第959章 大汉赤魂(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60.第960章 大汉赤魂(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61.第961章 大汉赤魂(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62.第962章 新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63.第963章 暗影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64.第964章 黑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65.第965章 山寨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66.第966章 冰山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67.第967章 故旧(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68.第968章 故旧(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69.第969章 阅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70.第970章 指鹿为马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71.第971章 与社稷有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72.第972章 冲撞(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73.第973章 冲撞(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74.第974章 明玉郡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75.第975章 空舰技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76.第976章 皆入吾毂中矣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77.第977章 少司命的祈祝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78.第978章 汉国公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79.第979章 帝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80.第980章 符诏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81.第981章 噗嗤噗嗤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82.第982章 救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83.第983章 太黑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84.第984章 搜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85.第985章 谈判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86.第986章 自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87.第987章 战果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88.第988章 五帝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89.第989章 龙气注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90.第990章 祭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91.第991章 转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92.第992章 娲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93.第993章 湘土龙气(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94.第994章 湘土龙气(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95.第995章 泄露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96.第996章 一路撤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97.第997章 大反攻(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98.第998章 大反攻(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999.第999章 大反攻(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00.第1000章 天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01.第1001章 陷阱(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02.第1002章 陷阱(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03.第1003章 改易(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04.第1004章 改易(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05.第1005章 带路党的崛起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06.第1006章 请叫我及时雨(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07.第1007章 请叫我及时雨(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08.第1008章 请叫我及时雨(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09.第1009章 人道真龙(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10.第1010章 人道真龙(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11.第1011章 圣人之躯(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12.第1012章 圣人之躯(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13.第1013章 谁迷心窍(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14.第1014章 谁迷心窍(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15.第1015章 暗面革命(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16.第1016章 暗面革命(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17.第1017章 天书旧主(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18.第1018章 天书旧主(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19.第1019章 化身攻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20.第1020章 与世同移(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21.第1021章 与世同移(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22.第1022章 青鸾仙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23.第1023章 不能陨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24.第1024章 天眷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25.第1025章 视之平常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26.第1026章 天罗青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27.第1027章 苏醒者(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28.第1028章 苏醒者(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29.第1029章 回程湘州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30.第1030章 遗弃之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31.第1031章 交割丰良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32.第1032章 应湘合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33.第1033章 梦(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34.第1034章 梦(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35.第1035章 记忆(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36.第1036章 记忆(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37.第1037章 誓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38.第1038章 日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39.第1039章 筠州攻防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40.第1040章 冲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41.第1041章 补天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42.第1042章 集火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43.第1043章 气数在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44.第1044章 不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45.第1045章 自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46.第1046章 试探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47.第1047章 进一步探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48.第1048章 山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49.第1049章 绸缪(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50.第1050章 绸缪(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51.第1051章 东荒南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52.第1052章 以正国法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53.第1053章 突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54.第1054章 又一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55.第1055章 应对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56.第1056章 复兴社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57.第1057章 宁娟(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58.第1058章 宁娟(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59.第1059章 挂记的资格都没有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60.第1060章 进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61.第1061章 投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62.第1062章 决心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63.第1063章 敲开蚌壳(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64.第1064章 敲开蚌壳(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65.第1065章 敲开蚌壳(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66.第1066章 胜负(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67.第1067章 胜负(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68.第1068章 胜负(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69.第1069章 统一(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70.第1070章 统一(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71.第1071章 汉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72.第1072章 再见,老友(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73.第1073章 再见,老友(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74.第1074章 女眷(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75.第1075章 女眷(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76.第1076章 计划(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77.第1077章 计划(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78.第1078章 见字如晤(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79.第1079章 见字如晤(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80.第1080章 访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81.第1081章 盟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82.第1082章 筠州下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83.第1083章 湘州阳化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84.第1084章 联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85.第1085章 一丝紫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86.第1086章 道君有气垂漳州(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87.第1087章 道君有气垂漳州(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88.第1088章 都说了别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89.第1089章 黑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90.第1090章 观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91.第1091章 尚在本道预料内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92.第1092章 风雷刀斧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93.第1093章 一切正常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94.第1094章 恨当年不私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95.第1095章 斩断阴阳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96.第1096章 信风盟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97.第1097章 一丝杀意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98.第1098章 算计亚圣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099.第1099章 道君垂拱青气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00.第1100章 地书散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01.第1101章 第十一个下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02.第1102章 樊州天柱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03.第1103章 布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04.第1104章 大夏已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05.第1105章 突围(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06.第1106章 突围(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07.第1107章 抗命(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08.第1108章 抗命(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09.第1109章 副帅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10.第1110章 龙女进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11.第1111章 算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12.第1112章 一定很精彩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13.第1113章 十日并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14.第1114章 黑德终点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15.第1115章 圣人出手(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16.第1116章 圣人出手(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17.第1117章 陨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18.第1118章 你们这些道贼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19.第1119章 大圆满(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20.第1120章 大圆满(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21.第1121章 余波(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22.第1122章 余波(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23.第1123章 黑德联席(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24.第1124章 黑德联席(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25.第1125章 削去天命(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26.第1126章 削去天命(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27.第1127章 明玉的决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28.第1128章 天仙直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29.第1129章 七州下土(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30.第1130章 七州下土(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31.第1131章 少司命的欠条(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32.第1132章 少司命的欠条(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33.第1133章 妖妖如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34.第1134章 仙女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35.第1135章 联合敕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36.第1136章 我们才是一家一国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37.第1137章 更觉黯然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38.第1138章 又一丝紫气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39.第1139章 再见帝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40.第1140章 去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41.第1141章 觐见帝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42.第1142章 炼化风火地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43.第1143章 天罗地网(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44.第1144章 天罗地网(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45.第1145章 两处仙(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46.第1146章 两处仙(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47.第1147章 人人缄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48.第1148章 大试探(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49.第1149章 大试探(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50.第1150章 大试探(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51.第1151章 流星雨(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52.第1152章 流星雨(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53.第1153章 与君渐近(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54.第1154章 与君渐近(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55.第1155章 那时没有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56.第1156章 登天令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57.第1157章 世界下土(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58.第1158章 世界下土(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59.第1159章 拔苗助长(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60.第1160章 拔苗助长(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61.第1161章 捞过界(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62.第1162章 捞过界(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63.第1163章 一制削平万法(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64.第1164章 一制削平万法(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65.第1165章 五德地仙(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66.第1166章 五德地仙(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67.第1167章 仙境(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68.第1168章 仙境(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69.第1169章 审查(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70.第1170章 审查(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71.第1171章 暗流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72.第1172章 夏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73.第1173章 天眷渐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74.第1174章 回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75.第1175章 授职(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76.第1176章 授职(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77.第1177章 位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78.第1178章 天眷活化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79.第1179章 开辟洞府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80.第1180章 五德巡游(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81.第1181章 五德巡游(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82.第1182章 五德巡游(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83.第1183章 青帝本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84.第1184章 信风(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85.第1185章 信风(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86.第1186章 化形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87.第1187章 算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88.第1188章 水妖之乱(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89.第1189章 水妖之乱(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90.第1190章 别种天眷(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91.第1191章 别种天眷(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92.第1192章 瞒天过海(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93.第1193章 瞒天过海(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94.第1194章 天仙化身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95.第1195章 远广王(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96.第1196章 远广王(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97.第1197章 巡查(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98.第1198章 巡查(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199.第1199章 改革(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00.第1200章 改革(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01.第1201章 增益青德本源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02.第1202章 改革六条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03.第1203章 少司命苦着脸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04.第1204章 拨开迷雾(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05.第1205章 拨开迷雾(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06.第1206章 述职(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07.第1207章 述职(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08.第1208章 外域度劫(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09.第1209章 外域度劫(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10.第1210章 合并(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11.第1211章 合并(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12.第1212章 甄宓乖巧(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13.第1213章 甄宓乖巧(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14.第1214章 外域方案(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15.第1215章 外域方案(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16.第1216章 小世界袭击(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17.第1217章 小世界袭击(中)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18.第1218章 小世界袭击(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19.第1219章 堕天(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20.第1220章 堕天(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21.第1221章 降临(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22.第1222章 降临(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23.第1223章 妖妖如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24.第1224章 带路为公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25.第1225章 对杀(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26.第1226章 对杀(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27.第1227章 此域道人为何流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28.第1228章 随口诛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29.第1229章 雨夜(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30.第1230章 雨夜(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31.第1231章 鞭挞(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32.第1232章 鞭挞(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33.第1233章 会盟(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34.第1234章 会盟(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35.第1235章 盟主(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36.第1236章 盟主(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37.第1237章 余波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38.第1238章 如鱼得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39.第1239章 登陆(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40.第1240章 登陆(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41.第1241章 站住脚根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42.第1242章 战况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43.第1243章 一剑谁能当(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44.第1244章 一剑谁能当(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45.第1245章 玉清公主(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46.第1246章 玉清公主(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47.第1247章 重视(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48.第1248章 重视(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49.第1249章 纵横(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50.第1250章 纵横(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51.第1251章 龙傲天与小白菜(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52.第1252章 龙傲天与小白菜(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53.第1253章 道友请留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54.第1254章 你是我的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55.第1255章 入局(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56.第1256章 入局(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57.第1257章 短暂交锋(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58.第1258章 短暂交锋(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59.第1259章 大步前进(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60.第1260章 大步前进(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61.第1261章 实是可怖(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62.第1262章 实是可怖(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63.第1263章 各自算计(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64.第1264章 各自算计(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65.第1265章 五路进军(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66.第1266章 五路进军(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67.第1267章 分割本源(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68.第1268章 分割本源(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69.第1269章 计划(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70.第1270章 计划(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71.第1271章 寰宇大千谁沉浮(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72.第1272章 寰宇大千谁沉浮(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73.第1273章 谁家相爱相杀(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74.第1274章 谁家相爱相杀(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75.第1275章 乌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76.第1276章 协手共进(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77.第1277章 协手共进(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78.第1278章 变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79.第1279章 迟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80.第1280章 冲撞(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81.第1281章 冲撞(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82.第1282章 破局(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1283.第1283章 破局(下)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此?” !! 第1284章 军情(上) “轰!” 大门倒塌,城墙崩解,一艘弘武舰舰首突出来,要在城门口钻出一个大洞,这是摧毁大阵的一角根基,无需再解除晶膜防御也能突出来,而在它的背后,城市在燃烧着,不断有着仙雷堕落下。 “轰轰”仙甲化成碎片,血肉飞溅,在成建制的舰队面前,连武道真人都不堪一击,不断炸开。 “快成功了,马上就能打通城内外……” 这舰里面的外域真仙欣喜通报着进度,听到嘟嘟两下敲门,蓦转首看向侧舷,似乎出现了幻觉一样。 一个青年道人攀在舰侧,目光和他对上,微微一笑:“可惜不能。” “叶……” “啪”一声仙晶舷壁出现一个洞,金黄色的圣剑席卷而入,叶青随剑而行,只是一点,一道剑光就刺穿眉心…… “不!”血光中,就有一团暗红色光华喷出,化成一蓬暗雨,就要逃出,犹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汉王叶青,不是在北路,怎可能就赶回来 一念还还未了,又一点剑光而至,只是一点,暗雨立即散开,却不立刻消灭,随着一道金光一闪,此元神就消失不见。 这些只瞬息间之事,只听滋滋两声,川林笔记一转,叶青脸上一下红潮,又转眼之间不见。 “川林笔记得了外域道法和胎膜,就可杀之吸取。” “只是这和封神榜一样,虽能吸取,与本域抢食的嫌疑,故以前不行。” “但我现在屡为本域作战,又有势力,天眷浓郁,而现在最要紧的是提升力量,故行此策。” “这一道真仙元神,净化后吸取,抵我半月之功。” 而圣剑的剑脊一道碧痕,此时冒出血红的气息,直接吸收掉了仙体的精血,叶青甩了甩剑上的血,在晶壁上一片红雨,淡淡:“因我快。” “夫君可算来了……” 同时有道银色剑光穿进来,周铃看了一眼这柄剑上碧色的天仙血痕,暗自羡慕什么时自己也有机会拿炎宵血洗一洗剑,威力定大增,在叶青询示目光中回过神:“现琼阳已下井了,我和娲皇殿下都拦不住她。” “没事,你跟我来。” 叶青又一剑破开这仙舰的舰尾,进入城中,入目都是一片火海,雷光四溢,血腥焦臭,各种仙人法术乱战将这城里变成血色的修罗场。 霞光闪过,女娲落在他身边,神情有些黯然说:“完全失控了……虽有安排好地下排水道网络中的坑洞庇护所,但只能防一防小规模仙战,遇到这种能量溢流,除了部分实力高超和真人和仙晶甲保护的道兵军士,剩下的普通土著和少数新迁移汉民,我估计能存活下的没几个。” “这不是你的错,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也跟我来。” 叶青将她也拉上自己的突袭队伍,振剑再破入街角的一艘仙舰舰舷,人进入后,余势不止地斩下,这次里面驾驶的真仙已提前发现他,在通讯系统里叫起来:“是叶青,快集火” 铮 叶青一剑落空,这无胆的家伙直接弃舰而逃,但旋即在外面听得‘噗’人头飞起,他躲了叶青这一剑最后强弩之末,躲不过女娲配合周铃在外面蓄势已久的埋伏击杀。 原本叶青要三剑才能击破舰舷,现在乘着各舰仙炉预热重启期的防御削弱便利,只要一剑就够,再加上女娲和周铃侧击,三人组合简直是最锋利的刀风,在城里各舰搅起了腥风血雨。 夜风回旋,雨丝密集起来,在城市火场上空激起一层白茫茫的雾气,让场面变得扑朔迷离,好几个此城的值守真仙正被撵得要死,这时被救下后也加入了叶青的突袭小队,都奇怪:“汉王殿下!何不先去拦住琼阳?” “没事,我给你们看一场好戏……”叶从容安抚道,一边数着自己击杀的人头:“等我数到十……” 因他的剑光神出鬼没,简直防不胜防,在这人心惶惶纷乱之际无疑是放大了失败恐惧,白茫茫的雾气纵贯长街的火场,到处都是喊叫声:“是叶青突袭!形势有变!快通知琼阳仙子仙子人呢!” “她进隧井了,有屏蔽,地气在敌人控制中,我们联系不到她……” “那怎么办?在城里失去机动性简直等死……” 众仙神识交错间,又有几个同伴的仙魂火苗消失不见,心中无不大骇,这已是短短时间内死在叶青剑上的第十个,在突入城里的百舰仙人总数中是十分之一,而实际上……面临生死危险时,仙人的士气程度也不比凡人军队好! 终有人忍不住道:“我们先撤出去!等琼阳仙子出来再接应她!” “对!对!说不定还不用接应,有星君舰呢……”众仙纷纷觉得这想法没错,立刻再度突围,名目自是:“去支援城外的三十艘友舰” 不用说,这一下突围时的混战又给了叶青浑水摸鱼的很大机会。 但只追到城墙边上,他就不再追,并且对魏宇等人那面舰队招呼:“可以过来了,准备配合我……” 这一人一剑风采,让魏宇看着都有点佩服羡慕起来,就是要这样纵意杀伐才爽快,哪里像自己还要躲在一个仙舰龟壳里,但不是到地仙,谁敢出去这么拼杀? “隧井里情况如何?”蔡安誉一下来就问,他只关心风险控制程度,很是不满:“你就这么放着琼阳下去?不怕出什么意外……” 叶青平静:“必须先赶走敌人舰群,还有你们各位仙人到位,否则城里陷阱布置发动不完整,对付不了星君舰。” “对付?你还没说呢,琼阳把下面星君舰放出来了怎么办?”蔡安誉追问。 叶青自不会将自己底牌完全暴露,很淡定:“她不放出来,我们怎么能逮住星君舰呢?” “逮住?”蔡安誉目光异样看向他:“你是要……” 叶青笑了笑:“一艘完好的星君舰,你知道天庭悬赏是多少么?这里有两艘……你们没想过?” 他看起来脸色淡定,眼神中其实也是闪动着异色,一种看到哗啦啦金银流水时的色彩。 这让旁边女娲觉得熟悉,又听叶君声音幽幽说着:“我们汉国凡间这波赚了点军火小钱,可我们青脉仙道还是很穷呐,可不得问各家仙脉再赚点军火钱……蔡王殿下,你说仙道层次有什么比星君舰更高级的军火呢?” 蔡安誉脸色微变,不说话了,几个仙王也都是心动,实际上早有点想法,只不妨叶青将这话头挑破,一时连景庄都沉声问:“怎么分配?” “先击落,按照功绩分配。”叶青说。 各仙王相视一眼,果断点首。 这些家伙都钻钱眼里去了…… 女娲翻了个白眼,她对叶君的话有点不敢苟同,最近汉国都赚翻了,军火钱,能是小钱? 不过再一想,人总是不满足所得,放在仙道这点资源确实没有什么,也难怪叶君打着星君舰主意……她这样想着,心中一动,悄声传音问:“难怪之前两路攻防先选次序,各家仙王这么轻易同意暂搁置炎宵那一路,先对付星君舰这一路,他们也想抢到星君舰的吧?” “你说呢?” 叶青知道瞒不过她,也干脆都说出来,私底下神识透露给她:“这两艘星君舰要是脱困了,就让敌方天仙如虎添翼,但如果我们要是成功抢到完好品……不,只要抢到一艘完好,卖的可不是舰体价值,而是战略价值,别脉要付出多少溢价来给我们青脉呢?为此就算请帝君再出手一次都值得了。” “同样,换成魏宇他们也想得到,否则没有这星君舰利益,单单大陆本源的得失是在我地盘上,和他们利益关系不大,这些老狐狸、小狐狸只怕更愿意先尝试击杀炎宵,甚至还乐得看见我们青路老巢被琼阳仙子袭破,凭什么就要来救我的城池?至少等吐出一大块肥肉作为利益交换,才肯来吧?” 女娲听得目光闪动,以她情商自也明白这番人心博弈,更明白的是叶青能这么从容说出来肯定有充分布局自信,叹了口气:“所以这块看似有机会抢到星君舰的肥肉,其实只是吊在犟驴面前的萝卜?” 叶青微微一笑,很是趣味:“不过他们可不是犟驴,而是聪明饿狼,利益方面我还是会给一些肉汤,只是要想狼群保持活力和食欲,适当维持饥饿感是必要……否则都吃饱了,谁和我去砍炎宵?” 任何阵营内部也总少不了主导权竞争,只是良性情况下会维持一定限度内,这时且不提叶青以及几个仙王的各自算计博弈,其他仙人们也都按照叶青吩咐,集中到城内。 随征的七百余真仙,除战损三十,在北路防守一百,此时驾驶飞空舰在城外与敌人弘武舰对峙的六十,五百个真仙都赶到这主城里了,其中青脉这一路随征的三百真仙还是主力,自是让叶青的主导权更稳固。 此时就围在本源隧井旁边,叶青和魏宇等几个仙王在用龙气联手修补祭坛,完成后正要开启,忽然,一只青鸟自西面电射而来。 魏宇认出来是妹子玉清公主的气息手笔,却径直落向叶青手中,一时无言…… ... !! 第1285章 军情(下) 叶青阅读着,脸色数变,似乎看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几个仙王瞅着望向他:“什么情况?” “有点麻烦了……” 叶青对军情也没有隐瞒,递给他们看。 暗自开启川林笔记,顿时扫描到炎宵拖动整个五行迷宫樊笼奔袭东部沿海,大地上烟尘滚滚龙蛇起陆,简直移山填海。 “真是强悍啊……”叶青叹息之余,深为佩服敌人的强悍能力和果决判断,可想而知炎宵已经洞察了此役时间关键,但是……那又如何? 能破解这陷阱早就破解了,还用得着这样? 只是敌人拖走陷阱无疑是连着本源也一起带走,叶青只可惜自己手里没有信息来判断敌人目的,但想来想去要阻止敌人战略还是只能一个办法敌自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战争中双方本来就是各打各,既定战略计划可以调节,但不可模糊自己的优势所在自己就是要打时间差和陷阱伏笔,先吃琼阳仙子合星君舰,再吃炎宵,一个都不放过! 一个目光只能看一个角度,就算神识跨过障碍,时空的距离也让信息滞后,战争迷雾是双方,谁都不能尽数掌握敌人的全部信息,而这黑夜迷雾中摸索着前进,要有非常强大的心理抗压,这点叶青并不输于对手炎宵。 双方成败关键在于接下来谁的节奏最稳、效率最高、速度最快,能最先完成自己的战略布局,钳形合上,绞杀大龙。 这一点是青脉最擅长的事情,叶青有这个信心本来就是陷阱,自己先手领跑了,这种时炎宵和自己拼速度?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决定不返回,对看了情报后惊疑不定的各仙王:“陷阱反正是拖延时间,怎么拖延方式都无所谓,随炎宵怎么弄,咱们这边必须先击破星君舰!” “没错,让敌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陷阱绝杀……”五人顿时联手成了一片,强大的龙气和德运凝聚。 “敕令,五行封绝!” ………… 隧井直插大陆地脉最深,这里一处幽深潭水,水面有点冰凉透骨,幽幽黑色水光缭绕中一团灼灼的细小炎火,介于虚实间的火焰看上去并无温度,至少下方黑水都没有变成蒸汽。 只有熟悉它的人才知道,本源力量在法则,轻易不泄,这只是它未激发时形态,就连燃烧模样都只是透过法则屏蔽形成的精神投影,并非真实。 此时火光色泽有些偏向深夜篝火一样的暖红,而不是清晨旭日一样的红黄,这或是它被取走了一小半而陷入低谷,但大陆地脉结晶关联不可能尽取,余下这团炎火本源依旧强大镇压着这隧井底部黑水,封锁隔绝阴阳。 “就是这里了……” 琼阳仙子说着,一身红裙飘然落下这里,长发无风自扬,显得从容。 她呼吸了几口这隧井深处的沁凉空气,感觉心神舒爽很多,自己思维清晰,正处在最适合战场的状态,这时翻手拿出一枚赤红的符令,却先不急着取这团本源,而是警觉观察着周围地脉。 刚才叶青龙气化形拦住她,说那番话有点故弄玄虚,她一下就看出来,但总感觉不太好,一时紧张提防有没有自己没有觉察到的问题。 如果隧井底部有叶青布设的什么陷阱道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一定瞒不过她,一切气息都无异样,让她有些纳闷,想了想:“看来就算有问题,杀机也不在这里,不管了,先接引星君舰……炎宵敕令,本源挪移” 这女仙浑身灵力冲出,玉足踏进这幽深潭水中,雪白手指穿透法则屏蔽,触摸到了那团炎火,赤红符令唰投入其中,轰! 白茫茫的高温蒸汽冲起千丈,这处本源隧井变成一支巨炮钢膛中底火打燃、高压喷发的状态,在地面井口产生一次火山爆发,等于是给敌人一个提醒。 但女仙已顾不上这些,火焰暴涨吞噬了她的身形,凤凰浴火,又精灵轻舞翩然,跃出了这片水潭。 这一刻她和本源短暂的合体状态,随着本源移开封镇,洪波萧萧的巨响在隧井底部激荡,哗啦啦的水流涌动鼓起大块方形,逐渐抬高,数万吨黑水轰然倾泻而下,星光闪烁的方舟舰体悠悠浮现。 星君舰,这母域仙道技术巅峰的结晶,集合世界资源打造的威力无匹征伐道具,终于在琼阳仙子的期待目光中浮出幽潭,动静大了一点,但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成了!” 琼阳仙子松了口气,任务完成这样轻松,让她都觉有点恍惚,似乎自己看到梦幻一样,不由神识传音问这舰里:“龙芍姐姐,是你么?” “是我,好久不见了,琼阳妹妹。” 龙芍仙子口中亲热说着,在舰里不出来,她直接驾舰高飞而起,冲向隧井上方的地面:“现在本舰正式加入炎宵大陆战场,我来掠阵,你进易道友那一艘,随后跟上。” 黄云门的小贱人…… 琼阳仙子在心中骂了几句,只得耐心等着第二艘动静,又听见哗啦水响,紧跟第二艘也意外离开暗面浮出阳面这艘是黑莲宗的。 黑莲宗原先归属于五莲派系,现在黑莲亚圣升级成黑莲圣人,但因资源实力不足还保留有原派系痕迹,和祥云派系老死不相往来,但没有红云门、黄云门这样的内部博弈,最明显的是黑莲宗的主攻方向是千京河下游十州,和祥云派系距离远的很。 因此易道人态度倒是很好,亲自开启舰门相迎,笑说:“多谢琼阳仙子,让我这把老骨头摆脱了几十年的逃亡生涯。” “听起来很惊险刺激?” 漫天水花扑下来,淋在刚好脱离本源合体状态的琼阳仙子身上,这些黑水一遇她身上余焰就蒸发掉,她笑吟吟地踏入星君舰里,更放松下来,在她传统认知中,星君舰在非客场环境对地仙一层是无敌哪怕现在大陆西部区域失控,毕竟让敌人渗透时间不久,刚建立起的客场压制还不强,对星君舰而言只是毛毛雨。 到这一步可以说是安全了,就算叶青也拦不住星君舰,等到回归东部区域的真正主场环境,那更是能达到假格天仙战力,夺回整片炎宵大陆的控制权轻而易举,而无论龙芍那贱人怎么矜傲,都改不了她是给自己接引上来,最终胜利果实都有自己一份。 她盘算着,一边和易道人简单交流各自情报,因接下来的战事在于本大陆,更多是她在说。 舰厅里,真仙都暂时离开,给了首脑交流空间。 听了琼阳仙子的交代,以及最后叶青的龙气化形劝言之事,易道人摇摇首:“你中激将之计了,我对叶青这个人打交道比你多,看得出他龙气化形出现就是要激你下来,恐怕你在地面的舰群与你失联后就已陷入困境……” 琼阳仙子咬了咬唇,脸色难堪起来。 易道人见此,又宽慰:“不过没关系,叶青以为只你一个人,我们上去照样能冲破陷阱,最好他追着你下来,直接就可反杀之。” “这样么……” 琼阳仙子默默不语,她对于叶青倒不想只要一具尸体,但眼下自己舰队受损严重,可没法给罪魁祸首的敌人求情,只想着之后找机会亲自动手捕捉。 倒不是她发春到喜欢敌人而罔顾部下性命,只觉得自己已经完成接引任务,胜券在握,她是地仙也不免心思一时拂荡起来……劝降什么,让对方弃暗投明,自己是掌教之女也算有资格的吧? 一个地仙的反水,给两域战局带来的示例效果还是很好。 至于失败……怎可能? 别说有道域能挡住星君舰,别说还有百个真仙,就以三个地仙对上叶青一个地仙,都是胜利在握。 ………… 祭坛上,“轰”的一下白色高温雾气喷发而出,无疑成一个信号,让已得到提示的五百真仙都神情一沉……本源挪开,星君舰出来了! 战场形势再度恶化,一想到有两艘星君舰正逆冲上来,就是两虫子在骨髓里窜动,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这里可没有谁能抗得过星君舰一记主炮。 “就是现在!” 叶青也一下立起来,此时地脉大阵的灵气锁固,道域垄断,原本只是青脉之力,现在得到四路支援后更加强了力量,一下垄断整个大陆西部区域的灵气控制权……但这些在星君舰面前都不够。 尤其这片大陆本来就是敌人世界,在西部区域扎根的主场优势未深,星君舰的攻击力没被削弱的话,普通真仙可以说挨着一下就死,就算弘武舰防御也扛不住,先灭舰再灭人,不消半天就能灭光这里所有仙人。 所以,转场的时间到了。 叶青回顾众仙:“那面陷阱最多再困住炎宵一个时辰,也就是说我们得速战速决……随我坠下去之时,都一齐出手攻击,崩毁地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时间到了,有谁要退出现在说还来得及!” 随征真仙沉默,无人退出,四个仙王相视一眼,相信叶青在下面是有着预备埋伏,都并不奇怪。 不得不说当跟着汉王,屡次胜利还有肉吃,形成了规律,叶青的战场调动力是和强的,换个人可不敢让各脉仙人都服气! “那就好……放心,胜利必属于我们!”叶青一握手,眸子发出了决意。 杀了这样多敌仙,要是搞砸了这事,让敌人一下扫平,损失惨重,身而统帅,别说天眷了,天谴都差不多! ... !! 第1286章 崩塌 叶青没空多说,唰一声身形闪下祭坛,投身飞入井口。 “预备启动地脉自毁……”众仙联手启动地脉陷阱,跟着飞身入隧井,急坠而下。 风声呼啸,只有黯淡火光隐隐照得一部分井壁,头顶‘轰’一声巨响,最后进来的仙人联手轰击地脉表层,土石翻卷盖住了井口,让光线消失在顶上,让众人的后路断绝…… 这一层浅浅土石压不住星君舰冲击,在地表轰击没用。 必须这样整个仙人集团冲进来,加速坠下沿路轰击,一层层土石覆盖,最后几十里地层掩埋才能断绝星君舰冲出! 就算星君舰,也冲不破整个大陆厚厚地壳,加上隧井底部预先设好的陷阱的话……据汉王说,只有胜利者能自井底的暗面离开,所以没人担心头顶的亿万方土石将自己也埋住。 只以阻遏星君舰冲上炎宵大陆的任务来说,这无疑狠绝而精妙的决策! “咦!汉王等一下……” 四个仙王进入后,速度最快,最先追上叶青,神情却异样起来,因发现这隧井中一切正常……这是最大的不正常! 魏宇有些疑惑问:“道域陷阱呢?” “杀阵?迷宫?幻境?什么都没有……”景庄亦觉奇怪。 黑暗中风声呼啸,高速坠下,还有井底高温水汽迎面逆冲,对于凡人来说是死亡绝境,但阻挡不了仙人的神识交流,叶青在黑暗中听得淡淡点首:“确实没有,我误导了你们……不过我也没说,陷阱就是道域对吧?真正陷阱是地层封锁,是我们自己手中的剑!” 这声音在离他们不远的下面黑暗里幽幽传来,让人听了发凉……果真不愧是青脉地仙,坑敌人前,自己先跳坑! “叶青!你疯了……前面可就是星君舰了!你意思是说就这样冲过去?” 蔡安誉可不听叶青这种热血鼓动,立即大声质问,他这时再度感觉到了风险失控的味道,原以为井中会是一个杀阵道域、至少也是个迷宫道域什么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无脑冲锋! 他这一叫,后面五百个真仙正在攻击沿路地脉,都听得真切了,不由大惊失色:“什么?没有陷阱?” “那岂不是要和星君舰对拼……” “啊,不是吧……” “这样我们怕就……” 一时议论,他们发觉更糟糕是已让地脉崩毁断绝了后路,困住敌人的同时也困住自己,等于蛊中王虫对杀,决出唯一的生者! “嚷嚷什么!想活的话,就继续轰击地脉别停,把星君舰压回去!”叶青喝令了一声,随后口风一转:“你们以为我想这样硬拼?” “星君舰仙炉可是永固仙境,换成蔡王你来,你觉得什么杀阵道域能灭掉星君舰?或者迷宫道域可以困住一艘星君舰,但两艘肯定撑爆,且就算困住,咱们这点力量正面撞上也打不过人家,打过了也止不住人家左挪右移拖时间,蔡王你想设迷宫同样是白白浪费时间。” “这怎么就是浪费……” 蔡安誉还待说些,魏宇已越过下去,他只看准叶青是在这场抢功抢先,自是要当仁不让,之前让叶青攻取大陆本源,已赶上自己军事竞赛中的优势,接下来可绝不能让对方再有领先的机会! 再说,自己都有底牌,只要使出来,就算失败,保住命不难。 至于这五百真仙损失巨大,那是汉王的责任! “走吧,汉王是会自己送死的人?或者说你有别的什么办法短时间击败星君舰?”景庄拍拍蔡安誉肩膀,也追下去,他已隐隐感觉到那道本源灼火淡去,而这无疑意味着…… “隧井洞开,阴阳无阻,直接连通到暗面黑水了。” 湛海王跟着飞了一阵,也感应出越来越明显的黑水气息,若有所思:“至少再不济可以躲到黑水中去,时空落差拉长,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打个时间差,寻常埋伏就算力量足够,要想一两个时辰击破星君舰?天仙不敢说就能做到,敌人也不蠢,打不过是会逃。” 蔡安誉忍住情势再度失控的不悦,但这黑水一词的点醒,想到些,喃喃说着:“我怎么忘了……这两艘星君舰虽强,但也不是没有敌人,甚至之前让人追得躲躲藏藏的……” “殿下是说……天庭派遣的十二地仙?” 随后跟进的五百个真仙,也大喜,他们原以为跟进来和敌人两艘星君舰对拼,都成了炮灰,十不存一,但如果有十个几地仙顶在前面,那就不一样了! 此战,或有胜的可能……不,是一定会胜利,会大获全胜! 隧井中部 灰雾茫茫破开大洞,看上去有巨大透明的梭鱼在上浮,实际也是透明的舰体破空而上,易道人星君舰飞快追了上来,两艘一前一后直线上升。 突的一艘舰首扫描波动,在主控屏上的最边缘出现标示五敌人的红点,首个红点更是带着此前数次战役确认过气息的字号叶青! “他还真敢下来?” 龙芍仙子皱了皱眉,她土属地仙不会轻易动怒,但托叶青的福逃亡几十年,就算泥人也有了火气,她对叶青可没琼阳仙子那样特殊想法,直接下令:“二舰准备集火,杀了他!” 易道人主持的一艘星君舰里,琼阳仙子张了张口,没能说什么,这两艘不是她的舰,客军是没有权力干涉舰长,除非她是炎宵师叔那样高一级仙人可征调之,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集火轰在叶青身上…… “我们来加持主炮输出” 众外域真仙对此都非常热情,准备给这老对手狠狠一击,就算杀不了也要先弄个灰头土脸,泄一泄这几十年逃亡生涯郁闷! “要提防着点,隧井里还是太窄施展不开,别轰塌了地脉……”有真仙提醒说着。 龙芍对这个倒不以为意:“放心,一两炮没事,地层厚实着,是这样容易轰塌?” “他下来了!” “速度好快……还在加快!” “奇怪,这人就没看到我们么?”有真仙狐疑起来,分析:“就算舰体隐形也挡不住蒸汽水雾泄露行迹,叶青看见了不应停一停,甚至掉头逃跑么?” 龙芍仙子听了也觉异常,联想到此前的几次挫败教训,再顾不得和同伴意气之争,连忙问:“琼阳妹妹,他后面四个气息没有记录,你可知都是谁?” “我看看……黑、白、赤、黄,是四个仙王?” 琼阳仙子眉头皱起来,她十分意外敌人拿出这样阵仗来对付她一个人,虽自忖现在星君舰带上了实力,可以狠狠抽叶青的脸,但还是尽职尽责提醒同伴:“龙芍姐姐当心他们小五德共鸣……不过这样就算能抵挡我们一艘舰,也挡不住两艘,我感觉叶青此人虽有些嚣张,应不至于这样莽撞才是。” “叶青很嚣张?” 易道人听了有些奇怪,心想这和自己认识的是一个人么?此人分明是嚣张的反义词好吧……谋定而后动,从不行险。 他这样想着,死死盯着主控屏上。 一道青色的风正在顶上加速灌下,但这速度其实超过了音速,致使声音不听闻,光已越来越亮,直到那个熟悉而可憎的面孔近在眼前。 似乎觉察到易道人的目光,叶青的眼眸一转,看向这边,粲然一笑,还是伸手打了个招呼。 “我说了,他很嚣张……”琼阳仙子目光闪动,微笑起来。 “故弄玄虚。” 龙芍仙子无视叶青的挑衅,沉稳喝令:“锁定他……攻击!” 轰!轰! 二舰仙雷的幽蓝晶柱一出,立刻打在叶青身上,速度让一个地仙难以躲闪,但他似乎也不闪避,直接给拍苍蝇一样拍在了井壁,音速壁障破解透明气浪逆冲,同时在侧面土层形成一个巨大凹坑,蛛网裂纹扩散开去! “呃……” 叶青吐了一口血气,浑身灰扑扑蛤蟆似地翻身脱离凹坑,摇摇晃晃拍打身上尘土,身形支撑不住了一样,不由自主‘噗’的栽下更深处井底。 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受的这点伤根本没什么大碍! “怎可能……”龙芍仙子都怔住,疑惑:“暗面虽久,但地上应才过去一年半载吧,怎么感觉这宿敌的实力精进到我都不认识了一样。” 她不知道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之说,但也知道总有些人的进步是让人惊叹,只是越往上越知道不易,叶青的进步让她这样地仙都吃惊了:“难道他已是真格地仙,地仙巅峰?” “那到没有。” 琼阳仙子无奈揭示谜底道:“但你们注意他身上的气息连线……这就是五脉仙王的小五德共鸣,后面还有四个人和他分担了伤害,外域由天罗地网延伸的五脉法术最擅长这种分担。” 众人这时才奇怪发现,有四根气息连线贯穿上方,笔直不动摇,丝毫不受刚才重击而紊乱一分。 白、赤、黄、黑……这些仅仅比叶青掉落速度稍慢些,但噗噗噗噗落下的四道人影,理都不理他们这两艘星君舰,趁着熄火三十息时间当口直接绕过去,消失在下方井底的幽暗之中。 “咦!他们都飞下去了……” “叶青这是要……进入黑水?” “他怎么不拦我们?” “放弃了?” 眼见这几个敌人都掠过星君舰,似乎没有丝毫阻拦一下舰速意思,外域众仙一惊,都是大出意料,颇有种准备上演好戏,发现剧本打开方式错误的荒谬。 ... !! 第1287章 转变(上) “叶青不会轻易放弃,我想有可能是……叶青回援来晚了,试探下来看看我的情况,见我已接引你们,力不能敌,就顺着往暗面逃跑?”琼阳仙子想到了一点,她感觉这和之前叶青用龙气化形拖延自己,信息挂钩上了! 就不知事实是否真的这样,这女仙今晚连连吃惊,现在吃不准叶青的手笔了。 一时只见叶青等几个身影消失在下面隧井中,看起来是突发现星君舰,就果断逃跑的样子,舰内众仙纷纷以为确实,都不由转首问几位主帅:“再下去就是阴阳隔层了,看来他们是准备借道暗面黑水逃开,我们要回首追杀么?” 龙芍仙子在自己舰内沉吟起来,她感觉事情没这样简单,想了想:“确保支援任务能完成最要紧,没人拦着正好,我们就去上面与弘武舰群汇合……” 她旁的一艘舰内,易道人始终盯着上面,突脸色凝重起来,扬声说着:“等一下,你们听听上面的声音!” 轰隆 沉闷的震荡终于在空气中传播而来,音速比叶青几个仙王冲击速度慢多了,但还是及时透露上方异变信息。 在听得这阵闷响同时,数以百计象征敌仙的红点出现在主控屏上。 嗖嗖嗖嗖嗖…… 同样趁着叶青扛过一击创造出来的三十息安全时间,五百个天庭真仙紧追而至,快速通过了两艘星君舰,有些真仙见通行无事,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对着这面哈哈大笑。 殿后的部分真仙还不停施展法术,对着两面地脉土层联手轰击,只见得土石突出大块,被路过的哪个真仙随便用力踹开,爆破出大片崩塌! 崩……塌? 按说这时候舰里的外域仙人们正该拦截击杀一批,任何时都要以多杀敌人来增益战役形势。 但现在他们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意识到不祥的味道后,一个个目光都紧盯向顶上的空间, 黑暗阻隔不了仙人视线,这时两艘星君舰都还主动打开了探察,众人视野所及,到处都是土石滚滚坑埋了整个隧井,亿万吨重力沉沉压下,这可不是法阵虚质力量,而是地壳的实体力量,星君舰再怎么强大到能冲破陷阱,也不敢说能冲破地壳! 但如果面对这种滚滚压下呢? “似乎这里已经是隧井中部,要是不突破的话实在可惜……” 三十息蓄势时满,星君舰一炮轰出。 只是将上面大块土石轰击得更粉碎一些,对顶上崩塌临压之势毫无影响! 一众外域真仙见此也都眼神发飘,虽仙人藐视凡间,但要敬畏整个大自然力量,这次……闹大了啊! “咱们……舰体能硬抗么?”有真仙苦涩问几个主帅。 “要是在平地,可以扛住,在这里扛不住!” “因为阴阳相交又相隔本是至理,这崩塌看似普通,其实就是填补阴阳空缺,你们看,细微的石土,甚至带着法则的微光,单个不是大事,但其实压上的是整个大陆的法则,我们没有必要对上这个两败都伤,给敌人占了便宜。” 易道人叹了一口气,这和登山旅人在雪山上遭遇了大雪崩一样,甚至更恐怖,因这土崩直下会引发法则连带的挤压效应,整个大陆地脉会自动填补空缺,也同样会将压力传导给试图力扛的任何节点…… 龙芍仙子却觉察到问题说在,有些怒意看向琼阳:“你怎不防着点上面?不是说有一百三十艘弘武舰舰队压着?就这样让敌人攻进来了!” “可能……给打散了?我也不清楚现场了……” 琼阳仙子也回醒过来,脸色羞愧涨红,但事态危急再顾不得自己客军身份,急声说着:“快掉头回去,那帮敌域真仙在底下也轰击着,万一上下都给堵严实了,上下阴阳相济,就形成了穴点,说不定就有可就在这里埋死,成咱们葬身之地了……一个个都只能元神脱壳逃跑了。” “啊!” 众仙一惊,发现下面情况确实这样,几百个真仙滚滚飞下,一直都在不要脸的轰击沿路地层,别看现在还是浮土坠落,挡不住星君舰,但等上面土石滚落连带着席卷,上下土层两厢一合,可就真的坑死人了! 或者说,在这敌人隧井填埋攻势一成型之后,要不想给压垮,只有掉头返回黑水! “快撤”一时间,两艘刚刚还威风赫赫突破的星君舰,直接掉头朝下,狼狈逃窜……那叫一个灰头土脸! “这坑人战术……除了叶青,别人也想不出来了吧?” 琼阳仙子两手捂脸,心里酸涩难言,这回可算是又栽在叶青手里,她不信这样就是结束,而恐怕有更危险事情等着,就算能冲出去,任务也泡汤了……可笑自己刚刚接引星君舰成功,还以为任务就此完成。 现在才知道叶青此前的意思,他是放纵自己下来,告诉自己……就算接引上来,也能给打回去! 一时间,这女仙感觉自己之前还想收服对方的得意,简直是个笑话,脸颊都给那家伙抽肿了,感觉火辣辣的抬不起头,心思乱糟糟的混沌一片,勉强维持着理智:“让我想想……叶青的后手,应该还有。” 易道人这时也感觉到非常危险的杀机,神情也十分严峻,已经镇定:“别慌,只是敌人制造形势不利,可能支援炎宵殿下的任务没法准时完成了,但咱们自己星君舰力量并未削弱。” “等一下!” 主帅龙芍仙子稍一盘算,脸色就微变:“我明白了……叶青不是要在上面和我们交战,而是下面……我们落进了敌人给我们制造的思维误区,这陷阱并不在隧井中,而是在黑水!真正敌人是一直追杀我们的天庭地仙,不……是他们牵扯下来围捕的天罗地网!” 琼阳仙子一怔,问:“不能躲么?以前暗面几十年你们不都躲过来了么?” “还不是因为你!”龙芍仙子瞪她。 易道人苦笑解释道:“原先可以躲,现在叶青已提前下去了,肯定准备好了联系方式,他在隧井底下一喊,我们位置就暴露,也不用大海捞针,直接扑过来了……” “怎么办?” 琼阳仙子闻言大惊,她来这里准备是三个地仙对付叶青一个地仙,还有星君舰和百余真仙加成自无问题,可以无惧任何陷阱,可没想过这样土崩形势一转,变成要自己三个地仙对付叶青加十二个追捕地仙,加起来都是十三个敌人了,且这还不算几个仙王和五百个真仙……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龙芍仙子脸色阴晴不定,她也知道自己又载在叶青手里了,但或有了过去几次大败的心理抵抗力,目光反更凝聚镇定:“斯是绝境……唯有战!” “冲破包围,逃往别的大陆,改由别处的本源隧井回归这原先是本源镇压着黑水不能放开,但现在听你说的玄冰黑潮即将来临,内外正负压力平衡,我们自可升上去,而无需再借由炎宵大陆这处残余本源隧井。”她的目光非常坚定,显的不可动摇。 琼阳仙子咬牙道:“那我们走了,任务怎么办,炎宵师叔怎么办?” “他是你师叔,不是我师叔。”龙芍仙子淡淡说着,关于炎宵和红云门掌教的事情她也是有所耳闻。 但这时见琼阳仙子怒瞪过来,她也觉得自己背后这样说一个天仙点不太好,又改口:“不是我不想继续任务,问题是隧井都堵死了,你能上去还是我能上去?我们只能迂回自别大陆支援,希望炎宵师叔能撑到那个时候,而就算最糟糕情况,也没有谁能留下天仙元神,炎宵殿下应对于最坏情况有所预案才是……与其担心炎宵殿下,还不如担心我们自己,能不能逃出生天还是个问题,我建议两艘分头突围。” 最后一点说服了琼阳仙子,她看一下两艘星君舰的实力分布基本均衡,依旧不大愿意和龙芍一起,遂点首:“我和易道友一组。” “随你。”龙芍仙子神情傲岸,虽知道两人组更有可能逃脱,但她不屑求怜。 两艘星君舰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急沉而下,哪里来的,就往哪里回去,气势汹汹来的,紧张迫切回去,一时陡转如斯,而某种在此前十分笃定事情,因某个敌人的离奇干涉,也变得十分奇怪起来。 ………… 而与此同时,第三天幕主场地下,叶青一批人,也降到了隧井底部幽潭。 隔了一层看上去,罡风吹过,亿万里幽幽,一片昏蒙,没有声音,没有空气,没有陆地,只有水面渐低,海潮依旧的黑水,滔滔茫茫,不知涯岸。 抬首看,就是远远近近、大小不一的星光点缀这片黑暗。 “黑水又薄了一层。”虽还有滔滔之感,但是诸仙立刻感觉到了,不由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叶青。 这不但是超级下土的功绩,更是青制之功绩! 原因很简单,红黄制存在的青春太短暂,导致不时重启,每次都是巨大浪费。 而青制结合着神通法力降世,存在时间是数倍甚至十倍。 这就极大有力吸取了黑水。 ... !! 第1288章 转变(下) 不过地脉和黑水,有人不在意,楚王景庄望着那一小团炎火本源,眼神大亮,这小东西可是他被叶青说动参与袭杀炎宵计划的重要原因,甚至是将来修至地仙的重要基础。 倒是魏宇很淡定了,因他自己对火属本源本身并不感兴趣,而重塑万象炼剑炉任务中所要的那一份,已由白脉高层和青脉高层协商解决,一方银墨玉砚修补完整,以及通过这养剑池天推进贪狼星君戟的晋升,才是他进步的希望所在。 湛海王只盯着水潭,蔡安誉盯着地脉。 “楚王帮忙挪开这团本源,别急着取,它已收割过一次,等下次恢复元气你再来……” 叶青毫不客气地指使盟友同伴,自己抽空看一眼头顶,还见得暗沉土石滚滚中无数星点,都是本域气息,最远最强烈的两点方形星光璀璨,却是外域气息,两艘星君舰! “可惜,敌人脱身也很果决,一艘都没当场坑住!” 蔡安誉更喜欢盯着叶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无遗憾说着,如果星君舰刚刚一下给地陷攻势打懵了没反应过来,直接埋在土层里,那可就到了他大展所长的时候了,可以任意玩弄那些敌人在掌心,功劳肯定能分到一大笔。 土德虽不缺资源,但摊到方方面面……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外域仙人都是战争精通,没这样简单就会自陷绝境……”叶青不意外,神情平静说着:“我和易道人、龙芍仙子、琼阳仙子都算交过手,别指望那几个老对手会做出错误决策,我们只能逼迫他们到绝境中的绝境,让其避无可避,怎么决策都失去意义的时候,才可击杀他们。” 魏宇等几个仙王都深以为然,毕竟汉王击杀过灵乾地仙、离朗地仙,对这如何制造‘绝境中的绝境’可谓是有充分发言权,由不得他们不服气,更希望从中学习到经验。 蔡安誉也不说了,他并没有一定要和这便宜姐夫唱反调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参与这袭杀炎宵计划了,他真正在乎的是风险管控,但刚刚狭路相逢直面星君舰轰击一过,风险就急剧下降,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叶青策略的正确性,所以还能说什么呢? 轰!轰! 两道仙雷的晶柱倒灌而下,扫到了好几个本方真仙,顿听得惨叫声……只逃出来三个元神,两个不幸在中心位置被锁定,直接陨落了! “可惜还是陨落了几个。”叶青惋惜的说着,他和蔡安誉的思维不同,从不为敌人没一下坑住而遗憾,因坑是能再挖的,只是为有生力量损失而遗憾,人死了就不能再挖坑,多死一个队友就少一双帮忙给敌人挖坑的手。 “这没办法,我们不能照顾到所有,就赤脉视角任何革命都是鲜血染红,总有人要牺牲的……不是你就是我,亦或是他。”楚王景庄很习惯,他在水潭上方奋力推开那团炎火本源,浑身都被点燃了火焰,眉发赤卷,眼睛如烧红的铜铃,低吼一声:“快过!” 见此,叶青几人也不停留,直接扎入幽潭中。 在他们身后不久,不到一分钟时间,上方四百九十余个真仙鱼贯而下,如各色的鸽子扑翅归笼,又像是鱼跃归海,直接‘扑腾扑腾’的波光圈圈消失在幽潭水面上,隐约透明的晶膜照亮了其下一个世界,黑水滔滔无尽,一座庞大无比的中央大陆坐落水中…… 头顶土石滚滚的巨大轰鸣和气压已经传来,两艘星君舰的幽蓝晶光再度亮起,景庄一个人哪里敢抗,推抱炎火本源的双手一缩,也钻进水潭中。 轰! 晶柱洞穿水潭,却在别的一个世界里射了个空,什么都没打到。 两艘星君舰不敢多迟疑,后面的山崩地裂之势早已追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赶紧扎进水潭,刚刚还无比热闹杀伐的隧井底部立刻变得空空,只有庞大舰体入水反激的水柱爆发而起,和上方滚落的土石烟尘相扑。 一时清澈的水质都浑浊一片,旋即这些沙尘、泥水俱下,直接覆盖在了水潭上,奇怪的是这些通不过薄薄晶膜,但实际上这已不是虚质的法阵晶膜,而是整个世界内部时空隔层的具现,除非超凡之物才能穿透,不是仙人就是仙宝,再或者封土这一类介于仙宝和人道气运重宝之间的特殊造物能开辟路径,凡物都是不得过。 才不到数息时间,亿万吨土石轰然直下,彻底压实了这片水潭,整个本源隧井被地脉震荡、挤压和变迁在大地上抹平……不复存在痕迹。 只有地脉的震荡波动远远传播开去,让东部天幕区的炎宵更警觉起来,更拼命地加快拖动五行迷宫,一条长龙烟尘滚滚停在了海边悬崖,他停下动作,神识透出五行迷宫横扫整片树林,冷声:“出来吧!跟了这样久,也该够了!” 夜雨绵绵的林子里寂寂无声,咔嚓一下树枝轻响,有只毛茸茸松鼠跳下枝头,溜向了一边。 “松鼠!” 炎宵脸皮抽了抽,仔细侦查了一遍别无所获,也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又敌人跟踪自己,没成想是诈唬出这样个小玩意儿……白白浪费了口舌! “你回来的有些晚了。”法阵的阵眼玉符中传出雷宵师兄的声音,疑惑问:“出了意外了?” “遇到个有趣的陷阱,耽搁了一下。”炎宵很从容说着,似乎刚刚狼狈并非自己。 “确定没被跟踪?”雷宵道人又问。 炎宵望一眼来路的巨大沟壑,只觉自己额头冷汗,这要是敌人都跟踪不到,可以去买块豆腐撞死了! “敌人不会有这个闲心跟踪,两艘星君舰就够叶青喝一壶的了,咱们也不说这个,现在还剩大半个时辰,六刻钟时间,这团小本源可以保持一直使用,开启时空门应足够了。” “那好,便开始吧。”雷宵道人也不再多问,毕竟都是天仙了,基本判断能力都是有的,说没有就没有,无需怀疑。 ………… “啪!” 时空打破的声音,其实是幻听,但感觉上确实是来到了一方世界,这里茫茫都是黑水,无尽无涯,仿佛天地间的本源、基础、底层,但这是时空意义上。 一来到这暗面阴阳隔层,几个仙王难得都踮脚翘首以盼:“怎么还没到?” 盼的自是各家地仙,天庭派遣十二地仙追杀星君舰,其中三个道门地仙,九个五脉地仙后者除青脉人手少抽不出,只来了一个大司命,四脉都是两个! “没问题,来得及……地面来说,星君舰追及要九十息左右,到我们这里就是一刻钟……看吧,我说过一旦先手,是很容易扩大保持,无论是炎宵和是琼阳都争不过我。” 叶青微笑说着,见他们神情异样,就袖手捏碎一枚碧色玉符。 蔡安誉眼尖,又是最关注叶青的一个,当时就在他捏碎之前瞥见上面是梧桐凤凰纹路,作为皇家传承立刻认出来,就是一震:“你……你要召唤的不是地仙么?” “地仙也召,天仙也召啊,有什么奇怪么?” 叶青心中只叹不能召一个帝君,说着又连着取出碧晶桑叶、黑龙玉符、黑色铜钱,捏碎同时传出了需要私下沟通的消息,这才对几个队友随意笑着:“反正青鸾仙子就在应州地界方位的遗忘之地星盘里,我想她闲着也是闲着,应该会乐于赚点外快的……怎么,你们嫌弃天仙抢功,不欢迎她来?” “怎么会呢……” 几个仙王只讪笑,一边忙着自己召唤各自后台,一边嘴角发苦,他们心里自是这样想,举双手双脚的不欢迎,但哪里敢这样承认,且不说阳面召唤的时差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听说这个青鸾仙子脾气可不太好。 嘿,这些虚伪家伙…… 叶青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暗哼以为自己不知道么?现在自己布置用完,各凭本事争功了,这几个就有了要把自己踢一边的趋势,自己不能拦着别人出力争功,难道别人就能拦着自己? 越来越喜欢帝君的这种手法……就是要提前锁定胜利啊。 这下土黑水中,只有本脉天仙一直在轮值守着遗忘之地星盘,这次刚好是青鸾仙子,对捕捉星君舰这样大事肯定会回应,这响应速度可要比别脉天仙在阳面反应要快的多就和当年黑莲借助时差隔绝阴阳,让黑帝饮恨一样,自己也能在这里让两艘星君舰饮恨。 地脉隧井里或还会出意外,毕竟那片外域大陆的西部区域消化不久,难以确保对星君舰的主场,但土石崩塌压回到这暗面黑水,想来黑水总归是世界的主场,而又有青鸾仙子就近便利,接下来无论别脉天仙想抢功,还是炎宵或者雷宵这些外域天仙想救援,都来不及了! 这就是自己所要营造的……绝境中的绝境,谁能破之? 叶青心情淡定,有条不紊地迎接此役**时刻的到来,相信一刻钟后,什么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 !! 第1289章 搭桥(上) 虚空幽暗寂寂,二颗巨星环绕,色泽一金青,一青黑,两颗太阳炽烈照耀这无尽的黑暗,辐射投放着它们力量。 光质一体,凡是光辉所及就是引力所及,偶有流浪陨石群路过引力外圈,大部沉重的继续向时空深处掉落的旅程,从未受到阳光的照耀,等待它们的只有最终的黑暗冷寂。 少部分轻的被引力吸住,轨迹越来越偏,靠拢两个太阳。 近了,看去反射着细小碎光,盛夏树荫里穿透的阳光碎隙金砂点点一样,浮游聚拢向大地……轰!投入界膜上,雨丝点点没入水塘,在晶莹水膜上激起涟漪不见。 如果说世界似是盛夏雷雨将至时的缺氧,个个滚圆鲤鱼一样上浮将嘴巴探出呼吸新鲜空气一样,那这些细小的世界碎片,它们的升腾、沉降……就是鲤鱼在上浮旅程中的呼吸交流,水流过腮在两颊排出的灰白色胶体杂质、尾巴摆动跳过龙门时甩下的漆黑颗粒排泄。 对于这些沉寂已久世界碎片来说,脱离了母域,流浪于无尽虚空中,只能这样被动等待命运的判决,能偶遇一个主世界而被接纳的都是不错,其余最后在时光长河底部的幽暗中,是水花一样分解消散?亦或是泥沙一样沉淀重凝? 不同的质地影响着结果,还有完全偶然的运气,无人能笃定它们最终命运,只有空无一物的幽暗虚空,亘古寂静注视着这一切。 此刻,青黑色的那个主世界中陡升起紫色光晕,一道目光越过虚空,将视线穿透两颗太阳的炽烈阳光,看到黑暗深处。 这虚空水塘的生态,世界主体是鲤鱼,余下除漂流的尘沙,还有活动的浮游,在两颗主世界巨星间有着细小光点,一看就知道不是单调的引力曲线运动,而呈现复杂又充满组织秩序的生命规律。 一艘艘仙舰,一个个仙境,哪怕是在最短最近的天文尺度看去也只是浮游大小,还有虾米一样的仙天星巢,连串往来于两颗巨星之间,双星环绕的这两个主世界于幽暗时空中载沉载浮,看起来是两条鲤鱼在水洼里相互吐泡泡,乍看上去还有点相濡以沫的味道。 实际却分出楚河汉界,隔着虚空落子争机,又在运动中回圆对峙,似是交际舞池中偶遇的王子和公主,分明有心贴近,却各自心高气傲要以舞技征服对方……但总的来说,在决出谁为雄、谁为雌之前,还不到肉帛相见、零距离甚至负距离交流的时候。 “走完这将军的一步,就快了……” 青珠圣人对这棋盘的两方局势注视良久,他此时视线其实分隔两层,一层元神视线纵贯战场,一层道躯眼前是圣山,脚下是镜湖,风雪交加,让这方天地变得昏蒙一片。 扑簌簌的漫天冰雪世界中,似乎预感到些,一道道雷电在这方天界轰鸣,阴阳天机变动,冰封已久的镜湖出现了一道裂纹,‘咔嚓’蔓延到对面五莲圣人的脚下,这蓑衣麻服的老者抖了抖身上积雪,面无表情看了看脚下的冰裂,又抬首看这面:“都准备好了?” 青珠圣人元神视线继续观察虚空,身子转过看了看其他几个圣人,相视皆点首。 众天仙就位各阵眼,都说:“皆已完成。” “七杀大阵出了点小问题,炎宵还在处理……” “那就稍等。” 许多目光穿透镜湖玄冰,深入万丈冰渊底部,可以见到渊底一道高耸的时空门,正分化出六道虚实不定的影子,在已稳固的第一座时空门晶膜的对面,可以看到五个天仙投影以及一团赤火,唯一道躯实体的雷宵道人正和那团赤火说着什么,哗一下轻响,扭曲不定的赤火化一个半透明投影,正是炎宵道人! “总算赶上了……” 炎宵道人吁了一口气,身子立在五行迷宫之中,虽未真正到手本源,却能以阵眼的势能感应来引导出本源之力,将力量投射过海峡,浑身赤炎涌进大阵核心。 力量回环于七座大陆在海床间交互连通的地脉海岭,原本正阻滞于炎宵大陆,这时一下解除了障碍,磅礴灵气,轰贯穿七杀大阵的每个阵眼。 虚实不定的六道影子一下稳固,化作比第一座稍小六座时空门,一共七座呈星斗罗列! 雷宵道人作为主帅只静静注视这些完成,让两个黑属天仙将讯息穿透时空晶门、冰渊黑水,与母域的众天仙交接上:“七杀大阵全面开启,高强度输出的七座桥基已稳固,可以开启冰桥!” “那好……” 五莲圣人微一颔首,说着:“敕令深渊输出。”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诸圣敏锐又一凛的发觉,圣人一瞬间恍惚下,丝丝白发就此产生。 “轰!” 圣山摇动着下降一层,在地脉深处反馈巨大压力,镜湖‘咔咔’的不住扩大、蔓延,深入到万丈冰渊中。 冰川裂解通向远方,整个世界暗面都动荡一下,少部活水沸腾翻滚,高压下无出可去,在幽暗渊底的七座时空晶门找到了纾解渠道。 在青珠圣人的元神纵览视角,它可看到两颗主星之间阳光背后黑暗,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那是各世界在更低时空高度的暗面,像是两个巨人举烛相照,将各自主体背影拉长远离,但举着烛台的手掌暗影,却无比接近……越来越近,只隔那么一点点表面浮光的缝隙。 忽然间有一人手中焰光摇动,带动了影子偏移,缝隙顿时消失,两个巨人的影子交触在一起,虽只是一次浮光掠影的短暂碰触,却是以影为武器的一次蓄能交锋,尤其外域巨人体量高壮,暗面投影大,看去就像是给小个子的投影来了一击直拳刺击,黑虎掏心,而在破防之后的拳势末端却化拳为指,连弹七下 嘣!嘣!嘣!嘣!嘣!嘣!嘣! 每一指都由外域五圣、十一亚圣引导,而天仙联手轮流合力,再裹挟以世界阴阳天机翻转之势,原本阻隔于两个世界之间的七座时空晶门,顿时无力少女遇到了壮汉一样,坚韧晶膜顿时接连破开,宛七道劲矢破开虚空而至彼岸。 洞穿时空之后降临于七座大陆的各自阵眼上空,巨大的力量击穿时空去势不止,又是七支高压气枪对地面轰击,直接击破黑水洋七大陆地壳岩脉,向下的精准度丝毫不变,进而打破阴阳隔层。 “这是世界之力的震荡投射,蓄力崩弦,世界为弓,玄冰为箭……如斯壮观!” 炎宵等天仙望着都一阵目眩神迷,面对这种世界的射击,超越任何天仙、亚圣、圣人极限之上的绝对力量法则,时空法则都为之震颤。 还是雷宵最先回过神来,说:“时空参数正常……” 在他们眼前,这七道力量冲击直接不止冲破时空门的晶膜,接下来还将门框都拉长、扭曲,直抵暗面…… 幽光万丈,原先冰晶王座一样凸起的时空门已变成平滑幽幽,但在下方土石翻滚滑落,已形成了七个幽深的天坑,以天仙眼力甚至可见坑底****喷出的黑水,一针见血! 这第二次开启与第一次截然相反,阴阳相对,原本就是暗之门户,连通的是彼此黑水,雷宵看向那两个黑属天仙,等着他们探查。 “敌域黑水负压正常……”一个黑属天仙瞄了几眼暗面,忽的咦一声:“等等!暗面有战斗的闪光动静,有我方仙人气息……” 雷宵一怔,为这意外吃惊,只摇首:“等不了……你看这晶门。” 此时两个世界暗面正进行一次短暂对冲,母域万丈冰渊正处于裂解的高压状态,立即和这边敌域世界的暗面形成正负压差,时空门对门‘咔嚓咔嚓’的冰裂更加明晰连绵,一道绵长千里的巨型冰川在这片区域陷落,落到七个塌角天坑中,黑水弥漫填补其中。 在雷宵大陆这边,只听轰隆隆的雪浪滑坡,迎面是冰晶长龙,这第一座黑色冰山沉重滑了过来,因高速沉降通过相对狭窄的晶门天坑,变得圆柱细长,形成与地面天幕基座蕈伞截然相反的负向蕈伞晶柱,这冰山晶柱一接触到黑水后因内外压力差而炸裂,在世界暗面绽开一朵冰晶蘑菇……方向自也是相反。 然后是六座黑色冰山晶柱,接连在世界暗面炸开。 如果低首以地上为反面,下土为正面,将世界倒立来看,分明是种了七朵蘑菇云,浓缩玄冰炸裂,黑水融化,丝丝寒气扩散,相对更低温度立刻将黑水表面冻结,每次形成一大片薄薄冰晶覆盖黑水……一次又一次,将这些玄冰撒的更远。 就是蘑菇云的核污染尘埃在扩散一样,黑水上都覆盖起丝丝灰黑冰纹,自东面向着中央扩散而去,在那个方向,金红色的超级下土大陆,正在黑水中载沉载浮。 因七杀大阵全力运转的气机遮蔽,叶青和星君舰的交战还在莫测不定的气机迷雾中,但这样规模的暗面动荡是怎么瞒不过了,阳面不少地方原本下雨,都出现了雨化为雪、百草霜降奇观,这才是中秋时节,连凡人都能注意到天地气候反常,各地水府监察仙人们自是立刻上报:“暗面异动!黑水异动” ... !! 第1290章 搭桥(下) 紫宫 悠悠钟声响彻,遥望紫宫,一片青气,随着钟声,天界各处仙宫,顿时明灯齐放,灿若繁星。 一道道遁光和彩虹,瞬间穿过这距离,天仙都在百忙之中派出投影与会,一一在殿下座位上入座。 上面道君和帝君,也不多话,只见稍一挥手,一声轻响,眼前倏一暗,又立刻转亮,朝前一看,就见着六座巨大门户,看似是黑玉所建,甚是庄严。 其时大开,一个个冰川自门户里挤出,因通过时空门并不大,冰川直径不算广,但每一道都有千万里长,蔓延出来是七根爪子探进,又似是獠牙扎入。 才出门户,化成巨大冰山,重重砸了下去,只见黑水滔滔,不知涯岸,这冰山砸下,顿时飞溅出大量的黑水,并且附近大片结冰。 “这是外域把它们的黑渊输了过来。” “外域黑水怎都是冰山?” “上次通报说过,外域以冰封法来阻止怨气。” “近处结冰,但远处却在融化,黑水上升了。” 暗面本来星光稀少,一片昏蒙,幸水面渐低,海潮声渐小,这时看去,只见不断有冰山砸下,震的黑水滔滔,波涛滚涌,此起彼伏,数十万里内黑水滚荡不已。 而黑水滔滔中,放大一座黑色冰山,见那山峰突起,高有百里,峰上幽幽黑火,仔细看去,见阴风呼啸,差不多每时,都有冰块重落下,漾入水中,这还罢了,这冰块在水里渐融,每时,都有无数面孔,无数黑气,不由嘶声呐喊。 “不妙,黑帝陨落,无人在暗面主持,这些外域黑水怨恨这样深,如何得了?”就有人说着。 高台上,三位道君第一次露出沉重的神色。 青帝看了看场面,不动声色,说着:“我建议,让超级下土作核心,抵御此次黑冰来袭……” 几个帝君沉默,思量可行性,及利弊消长……不是多疑,对于青帝提出来的任何方案,不多想想是不行。 “暗面是三道五脉的暗面,超级下土也是三道五脉的超级下土。”青帝声音淡淡:“一朝之兴,似乎不必太过介意。” 这话一说,点破最近对青脉的遏制共识,几个帝君都有些尴尬,但都是脸色不动,只是看着这黑川不断落下,黑水不断壮大。 就听白帝说着:“罢了,我白制吸取黑水本是艰难,看形势不便拖延,青脉在超级下土的汉国,就算统一了又如何,诸脉轮转,当年青朝还是首个统一世界的王朝……” “我这支持汉国统一我白德下土,以应对这局面。” 赤帝遂说:“善!” 瞬间之间,已有二帝支持,黄帝有些不甘心,抬首看了看三个道君,见三人脸色沉重,心中一凛。 他当黄帝久了,自是清楚这个世界,道君责任与帝君有所不同,这时脸色沉重,显是此举,的的确确影响到世界运转,不能在这时逆之。 沉思良久,也只得说:“善!” 四位帝君都应是,瞬间,三位道君顶上流淌的青黄色河流,似发生了微妙改变,某处向着某点集中,一丝暗紫气,隐隐产生。 三位道君,似是不觉,继续高坐在云台之上。 ………… 金色朝阳正在东方升起,阳光洒在超级下土,而汉帝国所占据疆域最核心中东部地域,某处遍布葱茏森林、良田、城镇、铁路网一片大平原,气象辐辏中心屹立着一座广阔城池,街巷万家都喜气洋洋,正是年关已近。 拉近皇城 容纳百万人的皇城,经过数百年发展,金黄色气运浓郁,潮水一样汇集,又化成了郁郁的青色。 一条金黄色气柱冲天而上。 这是业已繁衍至三亿人口的汉民气运凝聚,荟萃于这帝国的中枢。 东城少司命祭庙,突一道仙光飞出,身着碧丝罗裳的少女踏步皇宫前,手捧一封青色符诏,对着里面说:“有请皇帝出来领天旨。” 整个汉帝国的暗面气运凝聚太强,对真仙都形成压制,她分身只真仙,自不能随意踏入宫中。 许多人在街上看了,都驻足停下围观。 因剩余新的封土机制预备向地府阴司转化,超级下土采取常态维持和自然淘汰式阳化,不再进行残酷人工灭世、一次阳化使用,所以皇室和臣民们不再恐惧忌讳‘天外天’的传闻,可以说民间谁都知道‘上天’是真实存在,不会采用自欺欺人的蒙蔽遮盖历史,在各行各业努力增益自己、凝塑赤魂的动力提升不少,所以天街两旁看见这女仙敢对皇帝宣旨,都没人觉得奇怪。 只是远远站开,好奇围观,只是看稀罕美丽的女仙而已……因还不清楚她要传旨的是好事坏事,担忧心态还不严重,更多是看热闹。 这一代皇帝是叶青传下宗室之后,对这位与成祖应武帝并肩工作过很久女仙,自是知道她地仙分身,态度上不敢怠慢,片刻,只听号角鸣叫,五百禁军相护,铠甲耀眼,青气而出。 再见皇帝,虽只是下土假格,但本身有浓郁的青气护身,让人侧目,更有着一股紫气降下,笼罩全身。 只是看了一眼,少司命心里暗叹:“难怪被称天子,这种位格,这种力量,除了天子的无以安之!” “只是终是下土,要是地上,一日帝位在,天仙难侵犯,也难怪历代皇帝,除太祖不能修法有成了。” 皇帝躬身:“臣,恭迎天使。” “奉旨,立刻祭天,稍上天有旨意下。” “臣,这就准备祭天,开启超级下土防御……”皇帝眼一亮,说着。 汉帝国的动员能力非常强,文武大臣们听得警钟敲响立刻赶至,下土与地上时间不同,这些天本来就近年关,要进行祭天来联系地上宗主汉王,一应事物皆完备,直接就开坛,顺势提前进行祭天仪式! 祭祀不需要说了,皇帝亲上,躬身念着,才念着,只听“轰”一声,东方天际,朝阳的金色忽的染上黑雾,缺食了一口,而这黑色缺口还在丝丝蔓延,顿时人人大惊,有人喊着:“不好了,天狗吞日了……” “不,是阳气缺损……” 皇帝的身子也晃了晃,脸色难看,却感觉到帝气受到一种覆灭威胁,这简直难以置信,第七汉帝国是秉持自地上宗主汉国,现在地上各藩国和平罢战自不可能有灭国危险,而在暗面也是青制转化黑水功劳,受着暗面天命的庇佑……哪里来的覆灭威胁? 除非……黑水本身,出问题了。 又听得轰隆地震声响,城池东角崩塌,烟尘一片,大臣回禀:“东城墙处出现地陷穴坑,一段百丈城墙摧毁,人民伤亡数千,正在救援。” 这时天空中四方阴云激涌弥漫,连淡薄的阳光都遮住,暴雨在半空中化作冰雹,嘭嘭嘭的砸下,在街巷屋顶瓦片上、工坊顶棚上、火车车厢上打得一阵响,一时气氛陡降,民众四散归屋,不少来不及躲避都给冰雹砸得头破血流,血光浮动在城中,和这种种突如其来的天灾一起给这场祭祀染上不祥气息! 这皇帝看了看女仙,神识沟通中得到了指示,一咬牙:“继续!” 轰!! 整个帝国天柱升起,在天灾中高耸如定海神针,龙气穿透黑暗的浓云,黑、白、赤、黄…… 一道道各色星辰浮现空中,少司命飞去云中,化一颗闪亮的青色星辰,五脉在暗面留守的仙人也出手助力,激起整片超级下土的大陆防御体系。 原本是要最强的汉帝国龙气天柱当防御核心,却不知怎么样,这龙气天柱突的一转,刺破界膜向某处而去。 皇帝大惊,这龙气天柱,沟通阴阳,上承天命,实是最要紧的事情,甚至成了社稷倾覆与否的象征。 这出问题,就完全不是小事,但旋即龙气微动,一股信息传来感觉到些:“是阳面真龙之气感召,应武陛下的帝气归来!” 应武陛下归来,自是喜事,但是他一来,自己这个皇帝立刻就得避让,一时间,不知道,皇帝不知道自己是大喜,又或是恐惧。 ………… 炎宵大陆东面的悬崖上……不,悬崖大半边已不见,只剩下一个巨大幽深的天坑,这是刚刚浮现一座晶莹时空门所击穿,剩下的半面悬崖顶部,五行的迷宫方块在激烈转动着,阻挡炎宵道人的突出,却阻挡不住本源之力源源传出作阵眼核心。 时空门处不远,一个少女悄悄探出首来,震惊望着这一幕,巨大黑色冰川正灌下天坑,玄冰黑雾弥漫间笼盖四野,时而听到怨恨哀嚎声,给她非常危险感觉,气机失衡的直觉告诉她,仙魂纵可以免疫这种玄冰,但也最好不要多沾染。 玉清公主想了想自己身上的任务,暗中青符联系汉王,发现没有反应,不知是甚么缘故…… 她一个人在这里看看时空门的玄冰黑潮,又看看五行迷宫里的动静,咬了咬银牙,轻手轻脚往山崖上而去……这扇门,必须阖上! ... !! 第1291章 围杀 时间推前半刻钟,炎宵大陆暗面本源隧井口,黑色晶膜动荡着凸起大半舰首。 半透明的形体正处在时空能级差的不定态保护中,这两艘星君舰原本应是气势汹汹瞬息穿过阴阳界膜,实际时间落差十倍,在暗面看去就放缓十倍慢动作,再怎么气势也变得荡然无存,显得有些滑稽可笑的笨拙。 但没有人真的会以为星君舰速度笨拙。 叶青等一众仙人目光凝重盯着,严整以待……敌人比料想中更快一些,原本暗面预计十分钟时差,结果只七分钟就到了!而援兵十二位天庭地仙还在路上,差一分钟才能赶到。 “龙芍仙子和易道人肯定是动员所有舰载仙人,激发了星君舰非常态……否则不会出现这么大计算误差。” 叶青解释了一句,这时真的就是分秒之争,多点时间都会死人,甚至又被突围危险,他只能强硬命令:“不计代价牺牲也要拖住这六十息!” “汉王殿下说的对。” 所幸魏宇等几个仙王也纷纷赞同,众仙相视一眼,只能遵命:“是!” 幽暗无尽的黑水,虚空渺渺,七个大陆在头顶的暗面天穹宛如星辰斗阵展开,而更靠近他们的这座赤色大星宛如旭阳,底部隧井正亮起两道更尖锐的星光…… 轰!轰! 两艘星君舰一落下井口,联合展开了战阵形态,一百二十余个真仙涌出羽翼,组成一个双星斗大阵,相互叠加成8字形态向着东面冲去:“走” “敌人要跑!” 这动静如石击水,立刻引得层层波澜,在他们前后、左右、上下的四面八方全都是天庭真仙,数五百的绝对数量,分出一个个小组五德共鸣,细小蕈伞扎进星斗大阵中,不时就撕下一两颗小星,狼群一样的交替掩护轮转。 但这些真仙是挡不住星君舰的,两艘幽蓝晶柱蓄能一闪,在围攻的真仙集群中洞穿出两个大洞。 “啊” 闪避不及的几个真仙顿时陨落当场,爆做漫天星光,金色烟花照亮了这一片黑水,更照亮了四面八方正迅速收拢的一张暗沉巨网……不同于地上阳面的金青色,它在黑水暗面呈现是黑色。 “天罗地网……是他们!” 星君舰的主控厅里,龙芍仙子见得一惊,赶紧注意四周,果在一片纷乱的真仙集群星光中发现了十几道凝聚星光。 这些敌域气息的星光细小而格外璀璨,在视野里疾速靠近,暗面黑水是非常广大的,按星光的亮度来看原本极远,没几个呼吸工夫就放大到黄豆大,可堪匹敌的敌人已经近在眼前! 她一个一个气息辨认过去,大司命、太平伯、新良王……每认出一个老对手,这女仙心底就沉下一分,果没有猜测,叶青早有准备召唤这些地仙,就是要在这里围杀自己! 视野中星光大亮,天庭十二地仙齐至,为首青衫女子就是最熟悉的老对手大司命。 “叶君干的好。”大司命却对叶青微笑颔首,又观察了一下战场,她发现叶青已一切布置妥当,自己顺着继续做下去就可,于是说着:“地网封禁指定……封禁速度!” “轰!” 天域上,虚空间,似有波纹一闪,显出一丝紫气,依稀能见到天界,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黑水里,似有波纹一闪,显出一丝青黑气。 两者一合,一道雷光显出,接着,就是立刻有着感应,密密麻麻全是网络,又隐隐能听到阵阵雷鸣传来。 暗黑色的天罗地网层层缠绕,两只舰就受冲击,转瞬间就散成缓慢了数成,而随着舰向前冲,不断有网络破碎声,而黑水霎时无风起浪,散在黑水里冰块都应声而崩碎。 但是,法网似越来越纠缠,以法则进行封禁,顿时这两艘星君舰,蚊蝇撞在了柔韧细密蛛丝上,黏附着艰难脱离,速度一下由动若脱兔变得缓若龟爬。 实际自没乌龟这么慢,但当星君舰最引以为傲速度降低到普通地仙程度时,又是在大批真仙围攻迟滞下,足以让得它再逃不出罗网。 “糟糕……给捉住了!” “我们落网了……” 两艘星君舰中的外域真仙们也意识到这点,几十年逃亡生涯都撑过来了,在这最后逃出生天得意之时被打落回来,陷入罗网绝境,这样的起降简直让人心生绝望! 舰内气氛一时低迷,琼阳仙子是客军,却最先注意到这种气氛变化,心里咯一下,张口就想激励士气:“诸位” “投降吧!龙芍,琼阳,易道人,你们已被包围了,不要再心忖侥幸” 熟悉喊声在外面响起,又是那个叶青,带着让人厌恶的俯视:“久闻两位仙子,正所谓良鸟择木而息,若肯弃暗投明,我可庇护两位……” 这种专门恶心人的劝降,众目睽睽下,主帅龙芍仙子自不可能听,冷声:“就凭你这土著?休想!” 一艘舰里,琼阳仙子大恼,她还没开始诱降叶青,竟先被诱降:“收服我?等你修到天仙再说这话不迟……” “她们没在一起?” 叶青听得心中微动,暗自分析着:“分属不同门派,没有谁会出让星君舰控制权,也就是说琼阳仙子在易道人座舰上,而龙芍仙子自己一个人?” 很明显,他故意说这话目的也不是收纳这俩女仙,这时盘算了一下敌我形势,就没再继续无用劝降,回首对众仙笑:“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战场星光闪烁,犹自一片动荡纷乱,但纷乱中又存在节奏,尤其十二个天庭地仙到来,有他们顶着星君舰的主炮锁定,就再没有真仙牺牲了,刚才几个运气不好,给高能级仙雷擦到,但没有锁定情况下,还能逃出元神来,自有人去收拾照顾,这时叶青作这陷阱策划者犹有打趣,无疑是对此役结果笃定,众仙都跟着笑起来,因并肩作战久了相互都有些了解,最多只觉得汉王好色名不虚传,没人觉得他性格嚣张:“是敌人不识时务,我们这方有四百八十余真仙,还有十二个地仙,还有青鸾仙子,堆也堆死敌人……” 青鸾仙子…… 蔡安誉目光一闪,他宁愿青脉的天仙不到场,因现在风险已经压缩到最小,平均分赃才是最佳选择,建议:“还是减少牺牲,黑水暗面特殊时间落差保证围杀时间充足,陪龙芍仙子、易道人、琼阳仙子耗个一整天都没问题!” 这话一说,众仙都有些意动,毕竟刚才地仙还没到时已折损了十几个真仙了,目光不由向叶青看来。 “减少牺牲?一整天?” 叶青似乎品出什么,深深看了蔡安誉一眼,挥挥手:“一天还是对两艘星君舰平均消耗速度,近乎两个假格天仙的力量,即便黑水客场受到压制只有巅峰地仙,但永固仙境加上众多仙园叠加起来拼消耗也是有这样恐怖,这也是要叫青鸾仙子来掠阵保障的原因……不仅仅是风险管控,我们得争时间。” 他说着一顿,改为传音对蔡安誉:“无论内部争功,还是外部意外,都须杜绝,此役绝不容失!你确定要继续和我争?” 见叶青识破了自己建议用意,还这样**裸,蔡安誉沉着脸不说话了,他不会做额外增加自己风险之事,暗争利益不成也就作罢,实际心底也没当真在乎别的真仙牺牲……为了大局,请牺牲吧! 没有仙王带头,真仙虽希望减少牺牲,但也没法抗拒叶青主帅命令,一场无形风波就此平息。 叶青把握住士气,话风又转:“我们预备好打一天消耗战,但这只是最坏情况的准备,实际战争的力量使用绝不平均,所以一般用不了这么久。” “其实这时候双方力量差距还不到两倍,要短时间围杀并不容易,星君舰这样武力原本就是用于关键战场的一锤定音,而不是平时用来对耗,此役真正关键的就是将战场自炎宵大陆转移到黑水主场中,等于让敌人自动暴露行踪,又有天罗地网纠缠降低星君舰的突破能力,让其丧失机动。” “相差不大,自己能集中力量,而敌人不能,结果还有悬念么?” 叶青说完,就建议留小部分力量纠缠住一艘,而包括地仙在内大部力量,建议集中到一艘星君舰,从而让双方对耗灵力呈级数攀升,全面压倒这一艘星君舰的自我恢复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 这和凡间战场上寻求整条战线的局部突破一样,突破点扩大,天平急剧失衡后果可不是二分之一时间,而是兵败如山倒的片刻! 任你全场还有多少兵力,甚至总体战争潜力还可能相差不大,但只要一翼被击溃席卷,兵败如山倒下别翼也无法挽回,剩下一艘星君舰随便怎么揉捏,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大司命也这样觉得,所以她不但集中追捕队的地仙跟随自己,还招呼了假格地仙的叶青一起:“汉王与我到这面来,一起结阵主攻这艘!” “好!”叶青欣然,就加入其中。 ... !! 第1292章 天机 瞬息,涌出了五股气机,分散看去,就是黑白红黄青五德。 五德一生,顿时相生相克,形成成一个整体,叶青眼前所见,就是合成了一股磅礴的大力,这还罢了,关键是一旦形成,就与整个世界产生共鸣。 “虽不是第一次看见,但真让人惊叹。” “这世界是五德根基而成,因此合成五德,就能共鸣,凭空就借得了世界的力量和气数。” 气息串联起来时,他留意了一下其他人,十二个地仙中九个五脉地仙,除大司命和龙君,上一次追杀过易道人的八个地仙都在,这次多增了一个黑脉地仙,如果他没数错的话,这九个当中四脉每脉都有两个,唯是青脉只有一个。 叶青暗想这是因青脉人少抽不出余力,还是考虑到青鸾仙子就在暗面,随时可以赶来加入? 应州暗面位置离炎宵大陆这边有点远,青鸾仙子一时还没赶到,但现成九个加上自己等于有了十个地仙,刚好双重的五德共鸣,集中对付一艘星君舰! 还有三个道门地仙并未加入五德共鸣……道门地仙都进入暗面,看起来伸手到黑水已是定局。 不过这些太远他管不着,手里能确定的就是此役胜利在握,放在整个大陆战役,这两艘星君舰只是炎宵的左右侧翼,一旦连续击破之,再席卷优势集中炎宵,还有什么悬念么? 但不知为何,总有阴影埋在心底,却寻不着,让他有些不安……挖坑都挖穿了大陆地壳,埋人埋到了暗面黑水,坑了整条本源隧井,这种坑人程度也算是自己的巅峰之作,还有什么能让自己失手? 炎宵可没当初黑莲那种跨两阶压制,其真正实力不过地仙,自己也已是假格地仙,按说不应该存在命运迷雾才是。 难道有什么场外因素加入? 叶青想了想,说:“我来强行突入,登舰破袭。” 大司命开始一怔以为自己听错,对上叶青沉静目光此子是认真。 她想了想,劝:“星君舰有三重结构护甲,我们十个五脉天仙,双重五德共鸣确实能有一次洞穿双重护甲机会,最后核心子舰体薄弱你自己也能贯穿,但只能送一个人进去,而你一旦进入就只剩下九个,再构成不了双五德共鸣,后续再支援不了你……叶君何不等青鸾仙子到场再说?” 叶青目光坚持。 大司命摇首避开他的目光,神情无奈:“好吧,我送你进去。” “多谢。” 见叶青当真准备冲进去,几个仙王神情微变,抢功抢这么狠? 青鸾仙子都还没来呢! 湛海王和叶青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不由问:“敌域地仙三个,这艘星君舰里有几个?如果是一个的话,还可以拼着试试,但运气不好撞见两个的话,没实力冲进去别说夺舰,简直就是送死,即便汉王你作地仙也是存在危险……” 叶青微微一笑:“我会挑选龙芍那艘,刚才我挑衅她和琼阳,已知道了虚实。” 魏宇暗惊于对方心思缜密,缓缓出言:“但每舰都有五十真仙,能有大衍之数的布阵威胁,有这个必要冒险么?” “我意已决。”叶青从不是只会躲在背后算计的人,他的风格是坑人之时连着自己也跳坑,这是点首谢过这两人的好意。 片刻,五德共鸣,世界感应,十道光华亮起来……五色之气汇聚于叶青和大司命的身上。 大司命站到了叶青身后,双手叠在他背上,神识轻声:“进去小心……” 叶青刚要说什么,川林笔记在体内动一下,川林笔记大亮,让他蓦转首看去东面…… 轰! 蘑菇云在那个方向升起,七个大陆在头顶宛星辰斗阵,此时齐齐下压地一晃。 在暗面都能感觉到地脉投影的动荡,黑水波澜万丈,似乎要迎来大变,时间落差扭曲的规律都不稳起来。 一道幽幽的天坑在东方不远处破开,隐透进来地脉阳气瞬间被异域阴气冲击不见,冰川倒灌而下,在视线中生长出一座倒立的漆黑冰晶蕈伞,轰的爆开,撒下无数冰晶冻结了附近大片黑水。 “那是什么?”众仙讶然看着。 当此之际,叶青脸色微变,细微的异域法则对冲让天罗地网的蛛丝缠绕泄开一丝漏洞,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 不是来自炎宵,而是来自整个外域,这是世界的力量支援,虽未必是针对两艘星君舰,但这样天机交锋无形中就给出一线生机! 尽人事,听天命,算计再强,强不过天! 于此同时,两艘星君舰中的外域仙人们却大喜:“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母域的支援” “玄冰……黑潮么?” 龙芍仙子也嗅到了这一线天机,盯着那个方向冰川倒灌的天坑,果断下令:“抛弃外壳,我们去时空门!” 星君舰庞大的方舟舰体长达千米,通体霞光缭绕,外表晶膜充溢力量抗击着十几个地仙打击,它采取先进的模块化结构,分三层,外层方舟形态其实集合着防御系统和隐蔽系统,是星君舰一次次逃过天罗地网追捕的重要原因。 但隐蔽的优势已让叶青陷阱引诱他们自己跳出来,自动破解,而单纯防御抵不住敌人这样缠斗消耗,看似保留方舟外壳能多拖久一些,但暗面时间落差太长,期望能得到七大陆阳面支援……那非常不现实,反敌人援兵可能会更多! “虽很危险,但看来唯有如此了。” 外域众仙面面相觑,神识交流的瞬间都有些低沉,原本他们不少在舰外列阵帮助突围,也牺牲不少,但见天庭地仙一来就纷纷缩回舰里躲避,托庇于两位舰长,也就失去了对突围的话语权,只能尽量辅助增强仙炉的输出,以超常激发态来短暂提高突围速度。 轰!轰! 二艘舰射出幽蓝的仙雷,打通出一条空荡的通路,硬顶着上下左右四面攻击硬冲,方舟形的外壳伤痕累累几乎惨不忍睹,却在突围的同时裂解开了,出现梭形的中层间壳,硬生生在优势敌人中冲出一条生路。 而且抛弃厚重的外层后,防御力固是下降,速度陡然攀升一个档次,再加上众仙全力输出抵偿了部分天罗地网残余粘附,急速遁向炎宵大陆东面新出现冰川天坑……这其实,也是一块本源构成的隧井! 这次突围完全是借助了母域大范围暗面冰川冲击,巧合应了暗面客场作战的援助,后面天庭地仙们都有些措手不及,就连叶青脸色也吞吃了苍蝇一样…… “让你坑我!人算不如天算吧,送到暗面战场,我照样能跑出来……” 龙芍仙子笑盈盈起来,她在心中无比感激母域的眷顾,就像是远方的游子收到一份家书,不仅仅是慈情抵千金,里面就干脆夹了一张价值千金的银票,如何不开心? 眼见两艘舰就要联手逃出生天,舰体稍落后些的易道人蓦地感觉到什么,转身看去,脸色就一变:“快走!” “走得了么?” 娇脆悦耳的女声随风传来,信风化成了点点飞散,却有一道青色雷光自虚空中显露出来,青鸾仙子身影出现在这冰川天坑底部,透过异域气息玄冰,望了望天坑顶部这就是一直贯穿到炎宵大陆东岸悬崖上的时空门,这地方本域暗面和阳面界膜都被贯穿,完全替换成了外域暗面的本质! 寻常天仙分身没有力量来打破这种状态,这青脉这女仙分身不行,但她也不需要强行打破,乌亮眸子中瞬息闪过流光数据,解析出这一个时空基座的参数,轻轻打了个响指。 信风在手指间激旋,一声清越凤鸣划破阴阳之间,恰巧不巧变动了玄冰涌出震荡的规律…… 嘭!嘭! 两艘星君舰拼命上冲,却是撞在了一层透明的玻璃天花板上,越是挣扎,越是上不去,易道人脸色难看,他是吃过这一招苦头,上次的座舰陨落教训还在眼前,正是这一声凤鸣! 这次又碰上了,易道人立即就反应过来:“法则被她微调了,等于封锁了时空……这是青脉的几个顶级天仙才能做到,又是女人,那她是……青鸾仙子的分身了!” “啊……青帝的道侣?”琼阳仙子大惊失色,她可想不到自己不但要三个地仙对抗十几个敌方地仙,还要对抗一个天仙分身,难以置信:“她怎会在暗面,支援也没这么快吧!” “谁知道呢,但肯定是叶青招来……”易道人苦笑着,他算是明白,这回可能要彻底认栽了。 青鸾仙子轻轻落下,对着两艘星君舰各轻拍一掌,这两艘星君舰顿时锁困住。 虽只是暂时的一瞬间时空困锁,但叶青地仙已带着大批真仙赶到,天罗地网再度包围合上! 青鸾仙子看了眼叶青,目光隐带笑意:“汉王与诸位五德共鸣,送我进去这艘敌舰,我也不怕敌人多……咱们各进一艘。” “也?她都听见了?” 叶青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回想似乎自己之前确实有点太冒险,不过青鸾仙子不指出,他厚着脸皮只做不知,与地仙一起五德共鸣。 这时因两艘星君舰已经解开了最厚的外层防御,只剩下较薄的中层防御和更薄的内层防御就是少女在男人侵略性的目光面前脱去外裳,中衣就有些不堪,最后一件肚兜的遮挡效果更象征意味居多,所以不需要再用全部地仙双五德共鸣,只用五个地仙五德共鸣就可。 “先送青鸾殿下进去,再送我进去。”叶青断然命令的说着。 ... !! 第1293章 算计 炎宵大陆东部沿海天坑对应暗面 “看!” 一块巨大的冰山,自天而降。 随着星君舰逃逸失败,稍让出空位,这种时空封禁只是节律性针对微调,阻挡星君舰逆向上升,并不阻遏冰川本身下降,就见幽蓝冰晶透射,万丈冰川眼前穿过,投入脚下的黑水。 气势磅礴,隆隆冰柱入水,部分崩塌,再冻结,自身部分融化同时,将低温冰霜洒向附近黑水海域,来自外域气息愈浓厚起来。 甚至可以看见,冰融水和相对温暖的黑水,使得巨大冰川开裂并急速向海滑行,这让星君舰中的外域真仙有些欣喜,说着:“再坚持一会,就算天仙分身也不过地仙实力,她封不住太久。” 但旋即,叶青和几个地仙聚起来,强行插入两艘星君舰中位置,接下来有点奇怪了,透过透明舰舷看到一阵五色光环在周围凝聚,比天罗地网先一步完成困住两艘星君舰。 “糟糕,五德共鸣……敌人要冒险登舰!” 龙芍仙子意识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惊怒盈满肺腑,让她呼吸有些急促,鼓鼓的胸脯急速起伏,强自镇定传出神识:“叶青,你敢进来?” “有何不敢?” 叶青微微一笑道,虽说是冒险,但要送是青鸾仙子进入,一个天仙分身,哪怕是力量只有地仙,但却是天仙意识,不可能短时间陨落。 而换成自己进入,发挥出自己隐藏实力也一样,这就和孙猴子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一样,足在舰内闹个天翻地覆,只要尽量阻遏、封禁甚至破坏动力,就让这两艘星君舰再无逃脱可能外有强敌重围,内有心腹之祸,陨落即在眼前! “轰!”感受到了巨大的能量反应,地仙五德共鸣力量时,危机下,龙芍仙子灵光一闪,把握到了一线生机:“等等……敌人难道是要活捉完好的星君舰?” “有这种可能。”易道人可是清楚敌域天庭对于一艘完好星君舰的渴望,权衡了下,目光一闪:“各舰立即启动最后时刻自爆程序,不过在此最后准备前,还是得试试逃生,这程度力量爆发会松动时空封禁,我们可以借机冲上去!” 琼阳仙子一心就想着回去支援赤霄师叔,见此欣喜点首:“对!拼着给敌人登舰也要回归地面上,可以内部拖延,只要舰体一纳入我们东部区域,主场就能恢复星君舰的鼎盛力量!” “那就准备……”龙芍仙子下定决心。 现在两艘星君舰褪去了厚重方舟外壳,是大大缩水的梭形中层形态,这一层集合了仙舰中的武器子系统和生态维持系统,不仅是对外部攻击能力强悍,内部抵抗也是非常强大,足以支撑一段时间。 但在两舰中间,这首轮是叶青和太平伯及三个地仙合力,却按着青鸾仙子吩咐,并不直接对着左右一艘舰体攻击,先力量逆冲向上。 “撞上了!” 这股巨力与头顶轰倒灌的冰川对撞,爆发出旭日一样的金光,亮度都压过了炎宵大陆投影的火色旭阳,光线穿过冰川,透向天坑十几里地表出口,见得阴雨绵绵的天空和时空门基座。 “打偏了?” 龙芍仙子都怔一下,敌人没有按照常理出牌,让她再次有种一脚踏空的心悸,她发现头顶那层时空封禁依旧没有消除,犹薄薄却坚韧的玻璃天花板一样压在两艘星君舰头上。 却不知这偏转正是青鸾仙子所要的,对于青脉战争来说,获取先机后保持控场十分关键! 这位殿下一身青衫,乌黑及腰的长发无风自动,孑然独立于万丈天坑的冰川下,蓝白的冰晶闪光辉映她身周,透过薄沙朦胧渲染着轻盈身材,此时凝眉间神情专注,不住微调着附近时空规则,平衡着力量冲突。 隔着半透明的淡碧霞雾面纱,只有一双清澈眸子倒映眼前的所有天罗地网脉络,虚实辉映交错变化的迷离色彩,冰川冰晶负压爆射逐渐响成充满节律的凤歌……她竟是将敌我之势都化用在时空封禁中,让五德共鸣原本会对封印产生的冲突与冰川冲势提前抵消! 轰! 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幽蓝天坑底下升腾,地仙五德共鸣力量当得天仙一击,但挡不住这样一个世界的冰川倒灌,顿时逆卷扑下,携着五德共鸣和冰川倒灌叠加,顺着天罗地网的蛛丝纹路层层传导,裹挟这两股巨力再度席卷而至! 而时空封禁,丝毫没有干扰松动…… “该死,所以我最讨厌青脉的对手,什么都算计到!” 龙芍仙子心神一沮,她发觉不但没有预想中逃离机会,而且自己这艘首当其冲,可能是敌人最先目标! 叶青可恨的大笑又在外面传来:“龙芍仙子,投降吧,你连我都算计不过,还能算计得过我们青脉天仙?” “休想,你这土著!” 龙芍仙子厉声道,掩不住心中的惊惶心虚,她感觉自己刚刚又决策错误了,就不该为发现时空门而抛弃外层方舟壳体…… 不,留着外层防御等青鸾仙子一到,还是会强行突破,照样腹背受敌纠缠住,或者自己踏入叶青连环陷阱时,就已是任何决策都无法挽回。 恍惚间终于唤醒了遗忘依旧的恐惧,几十年前主力舰队在叶青手上的那次大败,这种糟糕的感觉何其相似? 只是那时候自己还有弘武舰群、真君舰群可抛弃,彼时天罗地网尚未出现,倚仗星君舰的速度还可摆脱叶青追杀,现在自己只剩下星君舰…… 这样一想,猛浑身激灵,眼见的天罗地网又要在前面合围,一旦重新缠上就会彻底丧失速度优势,这女仙情知这样下去两艘都要落网,立刻决定抛弃友舰。 但自己抛弃他们,焉知他们不抛弃自己? 自己这艘只一个地仙,怎都是软柿子,必须想个万全的法子。 这女仙要想逃生也是拼命了,深吸一口气,心中快速计算着,暗道死贫道不死道友,只能对不住易道人了,对友舰:“现在回到原计划,分散突围!能走一个是一个!地上的各位天仙殿下需要我们……” 她说着神情一肃,显得十分圣洁:“不过总得有人这处天坑顶住青鸾仙子的突破,这里我是主帅,土属坚守时间更久些,更合适殿后,我留下等等看母域冰川大规模传送后,炎宵天仙会不会下来援手接引,或者有机会得脱,你们就趁机绕过去逃往雷宵大陆,向雷宵天仙求援!如果……如果我失败了,那我就会和一个主帅那样体面死去,你们记得为我报仇就是。” 她说道最后一句,更扬声对外面叶青:“叶青,你敢自己进来?” 这女仙疯了? 叶青一怔,眸子一沉,口中自是回答:“你等着” “龙芍姐姐你……” 并驾齐驱的星君舰内,琼阳仙子听得微微感动,她知道这殿后危险,及炎宵师叔能否支援的不确定,扪心自问难以做到,不由佩服这种节义。 “道友保重。” 易道人叹息一声,情势紧急也不疑有他,直接驾驶星君舰一个倾斜翻转,就绕过龙芍旗舰和这片冰晶天坑向着别的方向冲去,龙芍仙子虽有着算计,见此还是心中一堵……这两个家伙抛弃队友也是毫不迟疑,若非自己算计形势…… “想走?” 青鸾仙子轻哼一声,她可不会放纵任何一艘跑掉,立刻掉转主攻方向,素手虚握,四面八方天罗地网在她面前塌缩成一团小球,啪一下子电闪,钻向那一艘敢逃跑的星君舰的舰尾舷壁。 轰! 破开一个大洞,仙晶激烈翻滚蠕动着自行修复,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显是里面的外域仙人也知道不妙,全力加持防护。 叶青与其他几个地仙全力支持青鸾仙子,五色流光回旋冰川与两艘星君舰之间,以此借势两次,力量层层叠加,颜色越来越深,攻防间急剧冲突的光耀刺破幽暗直透万丈黑水、天降冰川。 “你们准备送我进去。”青鸾仙子回首,眸子在叶青身上一转,轻轻说着:“你来助我。” “哦……是!” 叶青有点猝不及防,小心翼翼将手掌按向青鸾仙子背后,不敢放肆太下,自搁在她肩,入手软滑,这女仙身形和芊芊一样娇小,但纤浓合度,触感细腻一双手都陷进她身体里,甚至能感觉到她精致玉润的脊骨和肩胛,熟悉的感觉…… 七大陆暗面的战场气机混乱并无感应之虑,他就难免心中一荡,许多夜晚自己也是这抱着芊芊,熟悉气息连通协调、鱼儿在水中肆意畅游的感觉,这片残酷的生死厮杀战场也似因这一丝柔情,变得鲜活起来。 但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彼此相对,却不知其情,这只是叶青一个人心情,青鸾仙子丝毫没有感觉,目光专注盯着敌舰的一处豁口,敏锐判断着,突就是眼睛一亮:“现在!” 叶青顿时输出,他和四个别脉地仙力量瞬息集中,随着一掌而出……轰! 起风了。 在这理应是寂静的暗面,只感觉到一阵风吹拂过发际,末梢舞动着挡住了叶青眼睛,他又感觉到隐隐幽香,十分好闻又是熟悉,一声清越悠长凤鸣穿入这艘舰舷的豁口。 这声凤鸣似乎刺激到了些,骤听得空气龙吟声,一股青紫暗面龙气自超级下土大陆传来。 ... !! 第1294章 破入(上) 叶青应武帝伊始,第三、第四、第五……一直第七汉帝国宗主传承,龙气主导权,这暗面真正是自己的主场! 三亿汉民汇集成金黄洪流,抵达帝都中枢就化成青,再有一股紫气加持到叶青身上,凝聚一根天柱,龙吟连绵,隐隐有一条青紫之龙,与凤鸣交相和鸣,有着鱼水交融、阴阳和谐的意味。 “咦,你这龙气……”就听得女仙讶然声音,即之声音就此隐没,被隔绝屏蔽住一样。 “轰” 这星君舰舰体震荡,不知道内部发生了什么的变故,突围速度一下变慢。 “青鸾仙子成功突入舰内了。”众仙顿时明悟。 叶青收起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感觉手指间仿佛残留着女仙肌肤芬芳,但再抬首,身前已不见青鸾仙子的清丽身影,只有易道人这艘星君舰舰舷仙晶翻滚着收拢创口,一时不由有点担心里面情况,想着,又哑然失笑,自己真正在意的只是芊芊,不需要投射情感,况且芊芊本体是堂堂天仙,本脉的帝妃,什么时需要自己来担心? 自己也没这个资格,这是**oss的事情…… 叶青按下刚刚身体里莫名反应,转而由这阵想到刚才那阵风似是信风的力量已经渗透进了暗面,余光瞥见远方黑水中的广袤大陆,这也是暗面青脉龙气祭祀的功劳么? 或的确是,随着下土青制盛行,青德力量也在渗透着暗面,难怪当年黑帝,似不肯青制大规模进入暗面下土。 这想多了,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此时周围一层青色天柱垂下,里面更是紫气云集,成华盖,丝丝垂下,大是不凡,虽是暗面,也有避法之功。 叶青感觉到自己现在实力大增,看向身后大司命:“到我了,星君舰有解体和自爆的传统,击落容易捕捉难,为保成功一艘都不能放走。” 大司命刚才一直在他背后,将什么都看得清楚,这时目光落在叶青手上,不动声色轻轻点首。 她和一批地仙五德共鸣,白玉透明的手掌亮起玄光,抵在了叶青背上。 就在这时,坚守原地、对着叶青邀战龙芍仙子星君舰,蓦动起了,掉首就往雷宵大陆而去,浑然不在乎出尔反尔、主帅临阵脱逃的反噬。 “想走?”叶青笑着赶上去,这还真不出所料:“外域中高层就没有什么道心,她果是要跑……也好,这样两艘就自动分散,兵败如山倒,就不必在意时空封禁松动,直接对着此舰出手追击就是。” “还真给叶君说中,敌人自动分散了,要不一起围剿还真麻烦……” 大司命的反应也非常快,立即和四个别脉地仙跟上,手掌始终贴在叶青背后,催动五德共鸣,五色流光携着一道青风紧追着,轰进这艘欲图偷溜星君舰中。 ………… 此时易道人星君舰中,是一番混乱光景。 红色刺目的光亮在每一处角落的空气中亮起,看似只有五百米长度的梭鱼形中层舰体,内部却是由仙境空间折叠而具备山水景秀风光,几百里球状小行星格局,自成生态循环圈,和少司命遗境那样除自身引力不足吸附大气,别无弱点。 但这时整片天空都在燃烧,约束保存空气用的人工法阵界膜正破开大洞,星球上的生域(生态系统)之力顿时沸腾,要弥补修复,但入侵的力量更加集中,在局部更有优势…… 轰隆 五色流光如瀑布一样,天河倒灌,贯穿层云击破地脉,掩护着一道青色的流风深入到内层。 也就是一下侵入到了永固仙境的核心,它终是为仙舰服务人工仙境而不是地仙自有,所以核心不是仙池,而是仙炉,藏在百米长度的三角锥形内层舰体尾部,这舰体在整个仙境折叠空间中处于地脉最深处位置,但整个地脉都一下给五德共鸣击穿! “滋警报!警报!有敌人突入舰尾仙炉,正在封禁永固仙境……舰体失速……”舰灵的冰冷声调让所有真仙都迅速沸腾,一跃而起跑向地脉天坑的方向。 “速度降了三分之一……有点糟糕,得阻止她。” 易道人皱了皱眉,他自己操控着星君舰无暇抽身,琼阳仙子作客军就自觉的说着:“我去拦住!” 这女仙一开始还纳闷不是龙芍仙子挡着,敌人怎先攻击自己这艘了? 等她向着舰尾仙炉赶去,在门口莫名一个踉跄,突然之间全身一激灵,觉得浓郁的死亡危险笼罩在身,蓦转首看见主控屏上一艘友舰正在远遁,不由仔细上前观看,立刻回醒过来,脸色出现寒霜:“不妙,敌人不准备放走任何一艘,所以谁先跑就先撞铁板,该死,黄云门的小贱人把殿后风险转嫁到我们了……” “琼阳妹妹这么说,可真让我伤心。” 主控屏上,龙芍仙子蹙着眉,对这诛心之责问当真难过样子,脸颊上的气色是玉润光泽,红唇轻启:“我与妹妹再怎么不和,也不希望你陨落,但我说过地上的各位天仙殿下需要星君舰……而这里总得有人这处天坑顶住青鸾仙子突破,不是你就是我,战场瞬息万变谁也料不定结果,只是恰你们给堵上了,我自是要完成你们未竟的职责,刚刚你们掉头就走,我可有抱怨什么?” 易道人听了不由苦笑,摇首阻住琼阳仙子的怒气反驳,只说:“罢了,咱们各安命数,倾力一搏就是。” 龙芍仙子点首,关闭了舰际通讯,回首说了实话:“现在趁着敌方天仙给友舰耽搁住,诸位请努力输出加快速度!” 众仙默然,他们还是讲道心,不由受到很大震撼,一起生死逃亡了几十年同伴,多少是积累下感情,现在说抛弃就抛弃的感觉有些复杂,不知是为了后面友舰里的同伴默哀,还是为自己能逃脱庆幸。 龙芍仙子出身外域龙族小众群体,却不似红云亚圣之女的琼阳仙子会鼓动士气,这时她顾不上这些,紧急催动,星君舰喷出三道光焰,在一片幽暗黑水与冰川掩映中,向雷宵大陆暗面方向逃去。 但就在她以为逃出生天时,舰体“轰”一声震荡,不是舰尾位置,而是舰首部直接破开大洞,第二轮五德共鸣贯穿舰体。 “这是……”龙芍仙子蓦回首,入目就是耀眼的五色光,余光淡去,紫气大耀。 叶青闪入主控厅中,风吹得袍袖,发丝有些散乱,身形在高速下,有些模糊不清,唯有一道剑光清晰:“您殷情所邀,不得不来,又见面了,龙芍殿下。” 舰内外域众仙大惊,不料叶青敢效仿青鸾,孤身强行突入登舰……此人以为自己是天仙? “龙芍殿下当心!” 轰! 剑光闪过,叶青可以感受感受到,一出空间,就受舰内主场克制,分分秒受到了克制,但是剑光瞬间微妙千种道法,继续上前。 龙芍仙子身在厅内,手掐法诀,朝前一指,一股红光飞射而出,顿时眼前一暗,紧跟着红光内现出雷火金刀。 两下都是极快,红光涌过,剑光一刺,沿途血光纷纷消灭,顿时余波肆虐席卷整个主控厅,龙芍挡住这一击,只觉灵池一阵震动,简直是面对比自己更强大一层的敌人一样。 “你一个假格地仙,能杀我?”龙芍仙子虽受震动,半步不退,她深信敌人受到的反震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这里可是她的座舰主场,还有五十真仙羽翼,旋即冷声下令:“杀了他,与殿后友舰的道友报仇!” “是,仙子!” “结大衍天星阵!” 各处节点的真仙如斯响应,阵势力量加成,沸腾着整艘星君舰的仙炉力量,一时汇聚到龙芍仙子身上,让她气息瞬间平静,冷然:“你做出错误选择,应去仙炉处偷袭,或各处游击骚扰才是。” 叶青闭目深吸一口气,这里……又是自己最最熟悉的主场,真是久违了。 他睁开眼睛,抽身疾退,看起来像是要逃去舰内别处样子:“多谢仙子指教,为此待会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投降选择。” “戏弄我还想走?” 龙芍仙子闻言大怒,果追了上来:“晚了,就不知道这里我有主场优势么!” 叶青顿时化成一道剑遁,心念才动就是数里,只是瞬间,就转了三四圈,且战且退,看起来明显居于下风。 “川林笔记!”识海中它立刻响应,“嗡”的一声,开始争夺主场控制,并且图卷里,一个大阵隐隐出现,这是观察解析敌人的大衍天星阵,暗中渗透控制星君舰的权限……废了这两条,龙芍拿什么和他斗? 此时叶青对龙芍仙子的话笑笑不反驳,只觉得换成琼阳仙子肯定不说,击杀离朗地仙时,岂不也是在座舰? 虽弘武舰和星君舰没法相比,重伤地仙和实力完好地仙没法相比,一个女仙助手和五十个真仙更没法相提并论,但绝对会提防起来。 这也是叶青认同由青鸾仙子选择一艘,而自己选择龙芍这艘的原因易道人和琼阳仙子交手过多都太了解,只有龙芍只有在大舰队决战最后阶段出现,与取代伯岩地仙主导权的叶青真正交过一次手。 这时,叶青双袖挥舞,一双白皙修长十指在虚空中弹奏琴曲一样,点出道道剑光,每每阵法围剿过来,都是避开,一步步的将大阵消磨。 ... !! 第1295章 破入(下) 两艘舰,真仙羽翼平均分配是近六十,现在只剩五十几个,但还不至于折损元气,更重要为了大阵才将他们自舰外收回,此时不知道龙芍仙子惊骇,只觉得游刃有余挡住了叶青攻击,凶性不改不断围了上去,大衍天星阵也已经结成,让他们实力上升不止一成。 但是就算这样,一片黑云罩向,但是这道青光,每每一闪不见。才听得破空之声而来,其急如电。 一落战,才纠缠几分,遥天密云才赶上,又看青光穿过。 “围住” 见着这情况,龙芍仙子大怒,高喊着。 “解析完成……”就在这时,叶青游斗了一刻,身形陡止住,不逃跑了,迎向汹涌而来的敌人。 “暗面这里没有监控,隔绝三君五帝视线,稍出格一点不算什么,不正是解放力量的时间?” “拼得全力,其实自己突入这艘,与青鸾仙子分身突入别的一艘,并无多少本质区别……” 见此,龙芍仙子心正疑虑,只见对面突冷笑一声,剑光一闪,顿时剑气化成了青色,带着一声轻雷,带着一蓬火花,反攻而来。 “你们,就给我败吧!” ………… “呼” 淡青风呼啸,漆黑冰川一座座在幽暗的黑水上,一艘梭鱼仙舰低掠过一条冰川,不知道是在躲避着什么,紧贴着幽暗冰水不过数米高度,引发空气和水波间的交界压力,激出灰白色的冰雾,似是一头野猪在雪地埋头奔驰,左右猪突,形成了一条雪线长龙,在漆黑冰川上空看去很清晰。 原本风向是有点顺,但高速追击时迎面风压很大,这种冰雾夹着丝丝寒气,解冻时会冒出怨魂,能无视辟水法术而渗透,这种能冻裂凡人灵魂玄冰伤不了仙人,让逆风追击的许多真仙都一身水渍,给玄冰寒气冻得脸色发白,很是狼狈。 “我……我等……速度赶不上了……” 更有人速度渐渐不及,开始抛下,只得返回去加入围攻易道人那艘困舰那面有两个地仙敌人,但有青鸾仙子主持吃了大肉去,剩下好处自不足分,难怪都更愿意追龙芍仙子这艘。 “飞得这么低,龙芍仙子是在借助冰川气息抵消我们天罗地网的阻滞……她倒是很聪明。” 大司命眉深皱,周身烟笼雾绕,衣裙虽是仙衣,也有些湿透,显里面**曲线毕露,十分美丽,不过深青色天衣质料并不透明,还有一层青莹莹霞雾笼罩肌肤,并不在意这些。 或者说,她此刻心神完全落在星君舰内,主控厅透明舷舱里可以看到里面连连激斗,杀声震动,不时有剑光雷火。 虽看上去未必有事,可说好了,一进去,就破坏动力系统,使自己一群人能加入围殴,而不是这样危险! “这家伙,真是太冒险了!” 这女仙其实是关心则切,虽见里面叶青一时并无败相,难免有些说不出的忧急,转首对同组四个地仙说:“透支一次,准备共鸣,送我进去!” “这不行吧,我们还没有恢复。”几个地仙说着。 “你们这时拖后腿?”大司命目光一冷,青鸾仙子分身在场时,同样地仙,可都没人敢推脱! 难道是自己太软,压不住阵脚? 她不便直接打击全部,就选软的捏,看向旁侧的黑脉人族地仙:“安水伯,你有什么话说?” 跟她过来的不是叶青的老岳父太平伯,安水伯可是与叶青有暗算之仇,虽勉强和解,但乐得叶青受到巨大损失…… 叶青冒起太快了,使它都有着忌讳。 而且任何阵营都不是铁板一块,外域地仙有着内部算计,两艘星君舰大难临头各自飞,而追杀天庭地仙看出必胜的好处,不由各自打起算盘,真实环境下能到地仙,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在大司命冰凉逼视的目光下,安水伯暗一个激灵,却想起那位帝妃天仙不是好脾气,自己黑脉又是托庇于青帝麾下,及女儿信王妃要想在炎宵大陆谋得一处水系也绕不过叶青,上次东荒得罪错失机会,这次还能再怄气? 种种利益纠缠,形势比人强啊…… 这时一个土德地仙也目光死盯过来,安水伯神**言又止,黑脉两不得罪的传统风格,只私下里神识给了大司命暗示:“黄脉乔山王串联,要给叶青一点苦头吃,不能让他独得这艘星君舰,赤脉和白脉斟酌着答应了配合,我没有答应……” “又是你们土德!” 大司命瞪大了眼,因自己和妹妹都和叶青关系密切,更有刚才青鸾仙子的私下交代,她可不容许叶青受到半点伤害,一时冷冷盯着首肇:“乔山王,你这是要害我们汉王不成!” “怎能说是拖后腿呢?我们难道还不够诚心合作?”这乔山王是土德地仙,一时冷笑,指了指舰尾:“只是汉王何不先破坏仙炉降低速度,让大家一起围攻?这下去不仅提高捕获风险,且星君舰速度还太快,过一会就只有你们青脉真仙能追上,这是谁先起的私心?” 大司命手指颤抖点着他,白皙的俏脸涌上红霞,自不是羞愧绯红,而是怒气填膺:“叶君都已和你们几家仙王商量好,捕获后功劳分摊,现在又出尔反尔,你说!你们还想怎样?” 乔山王不屑一笑,淡淡:“蔡王新人,不懂得星君舰本身技术的战略价值,不知道这会给先手一方增加多大利益交换筹码,岂是区区俘获的天功能比得?他这后辈不懂事给叶青诳了,我自要代为弥补……至于汉王反正有分身,如果本体陨落,这罪责我来担着就是。” 后面努力跟着的蔡安誉木着脸色,恰如其分的表现稍羞愧,不知道是羞愧自己不懂事,还是羞愧本脉地仙前辈这样**裸违背信约,宁肯让叶青陨落也不让他取得完好星君舰战略利益…… 他刚刚其实也提出过异议,主要是觉得叶青不至于因此事陨落降级,就算陨落,自己肯定受到青脉高层反击,阿姐肯定恨死自己了,可惜自己仙王没有叶青这样的地仙实力,在乔山王这样地仙面前毫无话语权,说什么都没用。 “背信弃义!”大司命大怒,果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能对土德抱守信,一时咬牙威胁:“乔山王你就等着弹劾吧,此役叶君无事算你幸运,有什么事我……” “请便!” 乔山王语气死硬,他怕什么? 过去汉王名声还只是真仙,地仙交战中唯击杀灵乾地仙抢眼,昙花一现说明不了太多,但自跨海远征以来,汉王这一役击杀离朗地仙,夺取大陆本源,困锁炎宵天仙,坑陷两艘星君舰,已连立大功,如果击杀敌方大舰队主帅龙芍仙子,夺其旗舰,这下去让地仙都害怕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年青帝这样,现在汉王也是如此,青脉这些仙人就是太天真,不懂得韬光隐晦的含蓄,连威胁都这样低级…… 真正的威胁,是不言自明的力量……占据仙道力量三分之一土德集团,抱团维护的坚持,就是他敢得罪汉王的原因。 是,东灵侯这种凡间诸侯已给叶青杀鸡儆猴,蔡王这真仙一层不敢和叶青正面冲突,地仙对撞中伯岩王亏输、远广王亏输,但都在帝君一次次袒护下全身而退,自己就算亏输又怕得什么? 甚至失败在公开处罚后获得一些内部补偿,风险就进一步降低,正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如果万一成了呢? 这种低成本而高收益的买卖,对擅长风险管控的土德地仙来说,不做是傻瓜! 除非有朝一日叶青抵达天仙,不再是人海战术能奏效,否则永远有层出不穷同脉地仙去找叶青麻烦,消耗气运,拖延时间,哪怕最后还能成天仙,也错过了黄金发展时间了。 一切,都是为了黄德的大局! ………… 就在舰外诸人争论时,叶青却在反攻,简简单单的剑光,宛最锋利的利器,叮叮咚咚的声音连绵,真仙运转极限,勉勉强强才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以极快速度在舰内拼杀。 下个瞬间,叶青身影在一个真仙三步前出现。 “噗”的一声脆响,剑光穿入了防护,化作了火花,在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眼神中,一丝血光乍现,一个真仙应声而亡。 “可惜!”乘大家都一滞,叶青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抖了抖圣剑,一滴血滴落到石板上。 看着众仙一时怒火,又有着猜忌,叶青不由一笑,能杀此人,不但是解析了阵法,更是暗里控制了这艘星君舰的部分权限,所以暗里制造了杀机。 并且,叶青也听见了外面的话,虽觉得自己并无危险,但听到大司命在屏障外的担忧和争吵,都是为了他,心下感动,但这个权限不好解释,干脆装正常情况的听不见,这事寻机会谢过报答就是。 叶青确实有让青脉拔得头筹私心,但更多大局考量,自认为没有青鸾仙子精确控制,为确保这艘星君舰核心完好无损,决定不破坏最有价值仙炉动力子系统和时空锚子系统,这才导致星君舰的速度始终未减,这岂是乔山王小人之心所能理解? 看起来就连蔡安誉都更坦诚一些,说好一桩买卖就是一桩,不反悔欠钱,这些土德仙人果是越高位年久,越是私心自用! ... !! 第1296章 大胜(上) “怎可能,为什么此子如此精通大衍天星阵?”所有的真仙都不由变色,任何阵法都有破绽,但这不应是叶青知道? “难道,有内奸?” 不知不觉间,不少人想着,但又激起了怒火,漆黑的杀气团团围住,要将叶青整个人千刀万剐才甘心。 “杀,杀了叶青。”一人身死,顿时怒火喷发,大阵顿时聚成十二道大小不一的光圈,向着叶青套去:“这招,看你怎么破!” 下一刻,青色剑光冲天而起,转眼之间,里面又杀成一团,到了白热化。 而在这时,追逃间这艘巨舰就和滑溜的梭鱼一样,遁出很远。 炎宵大陆阳面地脉的赤红色旭日,在舰舷后侧方已缩水到一半,光线似因速度落差而更显,落日晚照,但还没有完全脱离炎宵大陆阳面辐射和引力范围,冰雾中,隐见得大片青色星点,追击不放。 龙芍仙子的果决卖队友还是非常奏效,这时已将六百天庭真仙大部都抛在了后面,这包括魏宇一干抢食的竞争者,他们只能留着围攻青鸾仙子破袭的易道人那艘。 而龙芍仙子这艘旗舰,眼下只有大司命五个地仙和一百四十个青脉真仙速度能跟上……如果说这种筛选不是叶青有意,而纯属巧合,鬼都不信。 拼速度本来就是青脉真仙强项,而几个别脉地仙能保持住一路追杀星君舰,这固是五德共鸣牵引着天罗地网纠缠,使得星君舰降速了,而黑水广袤的空间给也星君舰的逃脱增加难度。 “所以我讨厌暗面……为什么要有暗面这种东西!” 龙芍仙子粉嫩的脸颊青白,她感觉心情糟透了,星君舰在这里受到一点母域冰川气息支援,抵消掉敌人主场,让天罗地网屡次合拢失败,可没有天仙加持,和黑莲圣人那样地书翻转主场能逃得同阶追杀,只是一个传奇。 她自信能在舰里击败叶青,却面对大司命五个地仙追杀窘境,这样下去,这大逃杀就希望渺茫了。 暗面时空规律为阳面十倍,时空纠缠态下不止时间十倍,空间距离放大十倍,叶青以应州一州之地能在下土凝聚华夏九州面积,便是这个基本原则,而东荒七州之地演化青脉超级下土理论上能达到七十州,但所需资源天量,演化积蓄时间也要很久,很快就迁移并入中央超级下土。 地广人稀都不足以形容那片大陆,完全原始森林的蛮荒,让青脉渗透到暗面的力量复苏、滋长、强盛起来,此时中央超级下土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型国祭,不仅仅是青紫龙气天柱支援,还有少司命值守仙人调动权限,大陆本身力量也随之辐射而散发。 陆地之外的黑水就可见一条条风带蔓延上空,在漆黑冰水海洋和幽暗迷蒙天幕的海天一色之间回荡,闭环成一条条力量完整的青环。 就和外域的玄冰黑潮间接支援两艘星君舰的暗面逃亡一样,天庭七百随征仙人在阳面黑水洋上的洋流和信风回环总会在暗面留下投影,间接支援青脉仙人这次暗面大追杀,这不为怪,奇怪是炎宵大陆都存在风带。 叶青觉得这应该和信风吹进人道、拔苗助长施行脱离不了干系,无论何种原因,都让他力量进一步加成,对自己产生信心。 而这时,川林笔记亮起,新一页翻开,当前这艘星君舰绘影浮现……整个控制权终于夺取! 一时间,或有或无的紫气加身,这就是控制了星君舰的气数叶青不由大笑了起来。 “不对……”龙芍仙子见此,悚然一惊,神识一闪,顿时发现自己丧失了对星君舰的主控权,她自不会认为叶青夺得,只以为自己权限被暂时阻隔,不由惊怒:“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猜。”叶青淡淡说着,自不可能告诉她实情,那会吓坏她,就当是有更高层的力量援助加入战场,让她疑神疑鬼去好了。 “舰灵听您吩咐。”一个没有表情的女声说着。 “设定除我之外的仙人,尽是敌人单位。” “大阵配合撤消。” “主场压制,形成反束缚领域。” 眼见着叶青突然之间停下,十二道大小不一的光圈向着叶青套去,一时间全部落在其身上,诸仙顿时欢呼,但转眼之间,叶青轻喝一声,十二道光圈,在顶上一层层叠加。 这一瞬间,十二道就转过来,将十二个真仙套住。 “杀!”被束缚的瞬间,圣剑一点,十二道剑气就冲出。 “不!”龙芍仙子扑了上去,就要阻挡,只见剑光一闪,十二颗头颅就飞出了出去,**顿时被杀。 元神才出去,龙气携带着川林笔记的力量,只是一引,就此消失。 “杀!”战斗拖延到现在,终完成形势扭转,拼光敌人所有筹码,到势如破竹、丰收果实的平推时了。 叶青避开着龙芍仙子,不断与舰灵配合,又见着暗面下土龙气洪流,结合信风回环和天罗地网,涌了上来。 “杀”一道道火光击在了叶青身上,只见龙气、信风、舰灵,天罗地网结合,在叶青身上变成华盖,万法不侵,这些道法击在上面,只是一阵摇摆,却并不破碎,叶青再无顾忌,大杀四方。 舰内战争天平倾倒速度非常快,几乎没一刻时间,一下攻守翻转,真仙困各舱室、回廊、阵眼节点小环境中,无法形成合力,曾引以自持的座舰主场一下失去不说,变成敌人的帮凶来对付原主人! 就连星君舰的永固仙境空间折叠都解离恢复,那是仙炉正在转换灵气的标志,不知多少真仙愤怒轰门,或法术轰击节点,但都是无用功星君舰无论场外主客转换,内部都是绝对主场,至少在灵气体量上是假格天仙,没有地仙五德共鸣假格天仙之力,谁能内部被真仙以人海数量攻破? “噗噗噗!” 鲜血飞溅,真仙和凡人一样,纷纷跌倒在地。 “对方已控制了舰灵,这怎么可能?” “快,护送龙芍仙子逃离,把消息传上去,这叶青大有可疑之处。”真仙也不是全部傻瓜,顿时有着说着。 叶青也不理真仙,发现有十几个真仙护卫龙芍,不离不弃,这应是她真正羽翼了,遂心中一动,眼中杀气一闪,叶青一抹剑光而起,杀了过去。 几乎同时,舰灵应命,这些人的身体周围,顿时压着山一样。 嗤嗤嗤嗤中,龙芍仙子也丢出一件月状法宝,一道明亮光芒亮起,清冷月光流水一样倾下,阻挡在前面,顿时把压力暂时排出。 而就在这个时,叶青突出现了一丝冷笑,让龙芍仙子心中一惊,就在她想着自己遗漏什么时,只见叶青身上华盖一下黯淡,似抽去一半,几乎同时,一道耀眼的剑光出现:“天子之剑!” 月状法宝一声哀鸣,顿时炸开,但是还是抵抗了下,而十几个羽翼,顿时击杀当场,还是顶着龙芍仙子的攻击。 女仙终于震惊了,这意味叶青实力大大高于她,不论力量技巧,都有着地仙的程度! 而这通常只有修行几万年的地仙才有,不可能出现在叶青这一个假格地仙身上,这女仙再绝境中战意顽强终意识到不对,骇然退步:“你……你怎可能有着这种程度力量!” “你再猜。”叶青笑容真诚,剑势丝毫不停,趁这女仙惊骇,在她身上又滑过一道血痕,毫无怜惜之情…… 他虽一直没放弃招降意思,因活捉一个地仙价值很大,首例地仙劝降给两域战局带来的示范效应更很广,而自这女仙果断逃跑看出她有点色厉内荏,总感觉……这龙芍仙子看着刚硬,其实比琼阳仙子好诱降多,后者是红云亚圣之女,大教公主,要什么没有? 但难易只是相对,此前经验表明,以外域仙人的嚣张气焰和对他这样‘土著’的本能鄙视,就和人类要驯服凶兽一样,不拔光其羽翼、打得血淋淋、筋断骨折、去掉半条命、将恐惧深深印入其脑海中,寻常手段怎么可能服气? 叶青几次驯服收降外域真仙,有三分之二都是更易屈服的女仙,这是生命雌雄博弈中雌性秉持延续责任、更容易调整接受现状的特点,外域仙人再怎么鄙视人道但也没到超脱雌雄进化成别的物种程度,这里面就有攻击的漏洞,还得以不可阻挡之势猝猛击破对方心理防线,不能留给任何缓冲时间。 叶青自忖已经积累了些成功经验,要一招一式搬用,在这位顽强美丽女地仙身上试试看,能成最好,不能就只有稍遗憾一下了。 不过几下,又听“噗”一声,龙芍仙子连连而退,身上一道血口,喷出了金黄色的鲜血,这脸色终于变了。 由于失去了舰队控制权,主场改变,伤口处,她已经感受到丝丝的恶意,虽在舰队和暗面,以及自己是地仙,伤口中渗透的外域天道还杀不了她,但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第一次,她感觉到了死亡就在眼前,一股寒意袭上心来。 ... !! 第1297章 大胜(下) “杀!”这时,别的真仙终摆脱了舰灵控制,扑了上来。 不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战争天平一旦开始倾倒,速度只会越来越快,叶青可不是只会遵循单打独斗,看了一眼外面还跟着的基本都是本脉仙人,不会有外人抢功,便调整着让星君舰速度慢下来,扬声:“诸位快进来助我!” “这是……” 乔山王脸色微变,难道叶青这就夺取星君舰了? 里面一个外域地仙,五十外域真仙都是死人,吃干饭? 更糟糕的是叶青幸存出来,肯定不放过他……不怕事后报复,会有内部补偿,但要是眼下临着收获胜利果实,给叶青以此役主帅权限排斥出去,那就眼睁睁看着好肉在面前溜走,亏大了! 自己几十年暗面幸苦追踪,岂不毁于一旦! 大司命见得大喜,斜睨了眼刚才差点气死她的乔山王,哼一声:“现在知道得罪的麻烦了吧?不用以后弹劾,直接就给你打脸!” 对这女仙嘲讽,乔山王想说硬话,发现没有任何意义,憋着一口气,只是脸色铁青着。 大司命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嘎吱! 舰侧舷门缓缓开启,平稳泄出里面的一丝蓝光,有个外域真仙正困在这段回廊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团团乱转,这时舰门打开,看见外面大批虎视眈眈敌仙,顿时跟活见了鬼一样:“你们,你们……” 大司命吸取教训,也不招呼配合几个不合心的地仙了,这种毫无危险收割胜利果实时,直接和上百个青脉真仙一齐攻下,轰各种电火刀光,这个可怜外域真仙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直接给淹没成碎末,元神都涓滴不存! ………… 此时一赤一青两颗巨星在东西两面照耀,黑水茫茫冰川沉浮,沉默注视着这艘趴窝在冰面上的梭鱼巨舟,星君舰现在其实已脱离炎宵大陆范围,靠近雷宵大陆,但一切随着它速度降下而停止,这场跌宕而充满变数追杀终于走到了尾声。 嘎吱! 在舰首的主控厅内,龙芍仙子自是听到了舰体被敌人攻进来动静,及真仙的惨叫声连绵,脸色一白:“你真的能控制……” 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心中升起了陨落的准备,想想自己抛弃友军自污名誉还是落到这结局,还不如一开始就英勇战死,为这种命运跌宕落差的戏弄简直要哭出来了,最后只惨笑一声:“好!好!好!真有你,你是赢了,但你别想得到你要的东西……敕令,解锁自爆!” “既定程序启动,解体自爆倒计时开始,十,九,八……”舰灵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 龙芍仙子还怕再出意外,自己奋起余力向叶青扑来,同时解开灵池:“一起同归于尽吧……” 叶青抽出长剑,眉微扬,发现这一道既定指令是此前留下暗门,这时突启动,通常来说就算夺取权限也不可逆,可谓是主帅维持最后尊严的杀手锏了,但他天书权限自不同,是在根本法则上的权限。 这时一手在控制台按了下,无形间暂时停滞了自爆,同时挥圣剑刺穿龙芍仙子饱满胸膛,一下再度重创这女仙同时,抬手握住她粉嫩的脖颈:“投降吧,长生千年万年,陨落于此岂不可惜,归顺与我,作为交换我可庇护你的安全。” “你……” 龙芍深吸一口气,迟疑了瞬,元神急剧变化已无法停止,暗道晚了,干脆停了念想,神情凛然:“休想!” 叶青不清楚这女仙心里复杂的弯弯绕绕,揣摩女人心思本就是迷雾重重,但捕捉到她生命临死前那一瞬的心神动摇,倾身按住她光洁白玉的额,抓紧机会,目光正对着她乌黑的眼睛:“这可由不得你。” 一种力量浮现而出,青光铺天盖地遮住了女仙全部视野,恍惚之间似乎有奇怪的东西进来了,失控身体被一下压住,一种难言的力量贯穿全身。 舰首的晶甲透明,暗面的天穹却那样阴霾,但一道道玄冰刺破,冰晶炸裂,霜冷而熟悉的气息洒遍黑水。 她看到了家乡的天空一样,有时盛夏冰雹的时也是这样霜冷而激烈……虽没有对下面宣传,但读过物候节气历史的中层地仙都知道,世界在渐渐寒冷化,母域啊……母亲! 她的元神在命运冰渊沉坠,又在一种亲和温暖中升高,白云浮现,归家感觉,这一定是自己幻觉,但迷迷糊糊又兴不起反抗的念头,泪水滑落于焉……自己就这样死了么?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慈母一样温和、亲切、包容她所有,又严父一样可信威严而不可抗拒的声音,在她耳问:“炎宵开启时空门计划是什么?弱点是什么?整个时间……是多久?” 叶青问得很小心,他采用可不是凡间催眠小术,而是法则营造道域,但这种圣人嫡传似乎设了禁制,任何方式触发隐秘都会第一时间选择毁灭,这便是放弃自身命运而托庇于圣人大教的可悲代价,道门符种因被青帝打破垄断,都还没能做到这狠绝一步。 “我……不……”女仙元神挣扎起来,果真触发到些,再剧烈失衡,但随着一双大手在她头上轻抚,安心而安全感觉重新回来,声音说着:“别怕,没有什么能伤害你,在这里,连圣人禁制都不行,来……告诉我,说了你就安全了。” “叶君,你在……”大司命讶然声音传来。 叶青及时收敛些力量,赶紧对她使了眼色,大司命捂住自己嘴,想了想合上厅门,但这冲撞还是打破渗透的气氛。 龙芍仙子一惊,努力睁开眼睛维持清醒,只是没有多少作用,模糊了她的认知,川林笔记暖洋洋的热流注入身体,直达灵魂深处,瓦解她最后一点的防线,她无力闭上眼睛,睫毛微颤:“我说……” ………… 炎宵大陆东部天坑底暗面黑水出口 透过狭长浑圆的洞口,幽暗发蓝冰晶辉映天光照落黑色海洋,在洞口处时空的封锁让冰川自由坠下,阻遏着向上之路,这种单面阻遏让下坠入海玄冰蕈伞自爆时碎片噼里啪啦撞玻璃天花板上一样。 冰晶如雾弥漫,星光层浪,杀机潮水一样越涨越烈。 轰! 一艘梭鱼形庞大舰体丝丝裂解,一下撑开变成三个扇形截面,这部中层舰壳集成了武器子系统和生域子系统,自毁时产生幽蓝力场排开冰晶迷雾和众仙,创造出一片适合时空穿梭逃逸的纯净环境。 幽幽蓝光中显出一支狭长三角锥形的核心舰体,里面喊杀声激烈,却有一束青风在其内往复,让核心仙炉不时震一下,每次尝试开启时空锚定系统都被打断,琼阳仙子拼尽全力,焦头烂额都还堵不住青鸾仙子袭扰,甚至所率真仙都已不知不觉折损了三成。 “罢了……” 易道人叹一口气,这种逃不掉的遭遇在汉土冀州之战已有过一次,第二次也光棍起来,对琼阳仙子等人传音:“我要散开逃逸舱了,上遁不能,希望能下遁躲避到玄冰黑潮中隐藏,你们都准备一下收敛气息,各安天命。” 到这一步了么? 琼阳仙子咬了咬鲜润红唇,想起此役罪魁祸首叶青,心里狠狠给那个家伙扎小人,下次再遇到肯定饶不了……心底不怎么担心能否躲避隐藏,她终还是身份特殊有着底牌,暗自摸了摸怀里的一团,停下追踪闪到舰舷侧壁的逃逸舱……她感觉到敌人已盯上她了,必须先行脱离。 呼 清风流转至这附近,青衫女仙显出身形,面纱莹莹朦胧,眉心的凤凰纹路还因力量而明亮,一眼就看到了舰外各处弹射四散逃逸舱,每个舱体速度极快,方向不同混进自天而降的黑色冰川,都载着外域仙人:“这是……树倒猢狲散?” 这时追杀上去收获会不小,但她想了想还是懒得去。 排除细枝末节,抓住主干……无疑就是前面的主控厅,阻止其自毁,夺取此核心舰体! “自毁程序即将开启,是否解锁?”舰灵冰凉单调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主控厅内,易道人刚要说出最后的自毁指令,心底一下寒毛直竖,蓦地回首,但见一个蒙着青色面纱的女仙立在他身后,不知用了法门隐藏气息,笑盈盈:“琼阳自己躲起来,把你卖了……” “该死……” 啪! 力量激荡爆发,易道人临着生死之际,转身挥出自己平生最得意一击,击了个空,这女仙身形镜花水月一样破碎,在一侧主控台前出现,倾俯着身子,目光乌亮,柔白的小手模仿他动作跟着按下:“是……这样么?” 嘭 时空在这瞬息仿佛滞留了一下,任易道人高喊:“自毁。” 却丝毫没有反应,主控台前时空屏障一阵波动,完全隔离他与舰灵交流,易道人浑身冷汗下来了……这青脉女仙,太可怕! “你还不走?”青鸾仙子侧首,面纱随着吐息而轻拂,目光深邃。 易道人掉头就跑,再顾不得舰体机密丢失问题,刚刚给她一耽搁,核心舰体自解体尚未完成最后一步,只弹射出上百只救生舱,遁入天坑下坠黑色冰川中,就是说自己已错过一瞬最佳逃生时机…… 外面猛震,所有天庭仙人自错愕中回醒,齐聚而来,围向他一个人,与其慢慢寻索追杀逃亡的外域真仙,还不如击杀易道人这地仙更具诱惑! 轰! 易道人自知不幸,搏杀片刻,一朵蘑菇云上升。 ... !! 第1298章 分赃(上) “轰!”蘑菇云冲出,又洒在了黑水之中。 “死的倒是干净。”蔡安誉眼眸转动,落到了黑水上,不无遗憾的说着,连元神都化成了灰灰,成了黑水一部分,为世界又增了一块化肥。 只是易道人陨落,是出手痛打落水狗人太多了,就连蔡安誉等一干人半路赶回,撞上这一幕,都为易道人陨落贡献了一份绵薄之力…… 最后是谁杀了?怎么都分辨不清楚,只能平摊功劳,这时剩下的,都一个个眼巴巴看着落在冰川上的尖锥舰体。 这艘叫人眼热星君舰核心,幽蓝晶光正在缓缓收起,仙炉闭合。 有人动用法术去看,却发现笼罩着一层黑青色的雾气,将他们的视线尽数阻挡,无法看得透彻。 “不愧是星君舰,本身就有屏障!” 就在这时,“啪”一声,舰门开启,薄薄青丝衣裙的少女出来,面纱下看不清她此时面容和心情,眉心凤纹力量光辉在敛去,气息上有点疲倦,她几乎一己之力搅乱了星君舰内部,又没有叶青那样的作弊手段,自付出代价不少。 此时青脉真仙都去支援叶青,就她一个人势单力孤,但在场各脉仙人无人敢有任何动弹,人的名、树的影,这位女仙的凶名在外,且身份特殊,一时剩下几个仙王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只有赤脉新良王沉吟着问:“敢问仙子,这艘舰……” 啪! 青鸾仙子抖手展开丝袖,当空化一片云锦霞光,唰一下将身后核心舰体罩住。 “我知道这东西……人人想要。” 她这才开口,扫了眼场上的众仙,眸子闪过戏谑:“但现在大局紧张,耽误不得时间,我要拿回去遗忘之地,逆向推衍破解,你们有意见?” 众仙顿时讪讪,别看场上人数多,但群雄压不过孤雌,没人敢挑衅天仙威严,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仙飞走,还将场上遗留星君舰残骸收拢除她自己最后保下的核心舰体,还有已自毁解体成三截的梭鱼形中层壳体,及此前两艘星君舰一齐抛弃自爆的方舟外壳,都一并收起,连点汤水都不留。 “你……” 新良王好悬没一口气憋死……这女仙最后虽未竟全功,没能获得完整版,但也获得大半,此前解体的方舟外壳、梭鱼中壳、尖锥内壳,拼凑一下还是可解析出大半,岂不是说青脉又多了一样压轴技术? 本脉地仙出声都吃瘪,楚王景庄见了心中也不由暗叹。 就算不提青鸾仙子的天仙身份,就事论事来说,易道人这艘舰,都是青鸾仙子以一人之力干翻,这战利品自是归青鸾仙子,谁也抢不走。 可惜刚才没追上油水多龙芍仙子那艘,只能回来捞点痛打落水狗的功绩,只能说聊胜于无了……不知道叶青那面怎么样了…… “别围着了,都散了吧,追捕逃逸舱……” 众人听得一振,湛海王说着:“不错,刚刚青鸾仙子杀了三成,里面五十外域真仙按说应还存三十几个,上百艘逃逸舱射出……应有三成概率能搜到。” 魏宇摩挲着下巴,摇首说着:“这可不一定,外域战术最喜欢虚虚实实,我敢打赌好些敌仙合用一只逃逸舱,这一捕捞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琼阳仙子下落,更只有百分之一概率。” “总比没有强。”蔡安誉这样说,语气有些闷闷,但向来是一桩买卖归一桩,不会将情绪带到下一次决策,很快振奋:“咱们这面谁也拗不过青鸾仙子,但别的一艘可是有五个地仙跟着,叶青就算成功势必不能独吞,就算大司命偏帮,但安水伯和叶青有仇,最多相互抵消,余下三个地仙立场肯定一致!” “对啊,两艘只要不是一家垄断,青脉就没法用技术来狮子开大口。” 众仙神情一喜,纷纷以为然,都安心散去各冰川搜索:“还有个琼阳仙子,她可是外域红云亚圣之女,捉到好处怕是不输于星君舰……” 但很快发现搜捕琼阳仙子的工作并不顺利,眼前这处天坑的冰川涌入连忙不断,不多时,方圆千里黑水都已冻结成冰,让原本有限的可供隐藏冰川面积变得更是复杂起来。 魏宇不由想起了自家北漠白冰原景象白冰原并非陆地,而是海洋,只是终年厚厚浮冰覆盖成一座漂浮的白色冰原,上面自有特殊生域和物种。 但这黑水里的玄冰是黑色,没有活物,在核心的冰川区域扩展蔓延同时,最边缘部分在融化,冒着丝丝寒气冰雾,刚刚一路追击遇到的死魂怨灵,现在已到处都是,比冰川本身速度更快地弥漫扩散到这片黑色海洋中,带着外域气息遮蔽了神识视线,让搜捕难度上升。 偶尔有灵气爆发的蘑菇云在某处冰川升起,明显是遭遇敌人,就引得周围仙人都去抢,越发显得人多粥少,还有最具价值的琼阳仙子都没搜捕到! 蔡安誉飞了一圈回来,收获寥寥,望着天坑源源不绝的冰川涌入皱眉:“谁知道黑水里,发生了什么?” 众人询问左右在场的黑脉仙人,都不太清楚,外域暗面冰冻之事在凡间都是讳莫如深,天庭倒因对捕获一个地仙神魂透析拷问而掌握敌域世界一些生态,地仙以上因为有遨游虚空能力,开始关心这方面而为以后反攻做准备。 起初白帝提案的大舰队反攻计划,是准备向真仙宣传这方面知识,星君舰技术逆向解析和研发也是为横渡虚空做准备,是预备让真仙随舰参与反攻敌方世界,后来白菜价飞空舰一出,挡者披靡,黄帝出力打压白帝提案,让反攻计划转防御大局,山寨版五行炉是没能力渡过虚空,就连顺着引力潮汐漂浮能力都没有,会一下破碎解体。 而后青帝又出手新提案,大舰队反攻计划解散,飞空舰生产线不再扩大,而将资源转到黑水超级下土和拔苗助长计划,于是实际真仙这一层还不到关心外域世界生态时候,最多知道些凡间人道破碎情况,还不知道外域暗面的黑水冰渊冻结之事。 只有太平伯龙君脸色阴晴不定,隐隐想到某种可怕的可能,又不能确定……他是龙族地仙,当代东海龙王庶子,对黑帝这位曾压在龙族顶上的人族帝君很是特别关注,现在黑脉是东西二议长联合执政,黑帝属于过去式,但暗闻黑脉最终决战中,前任黑帝曾暴露出他尝试效仿,冰冻黑水本源核心的事,失败了,临终时告竭后来继任者引以为戒,不要效仿。 “还有那个本源遗诏以牙还牙在外域下土掀起革命,冰碎海沸为其复仇,洗刷黑脉本源被夺的耻辱,方可即位本域第二代帝君!” 冰碎……海沸,无疑外域黑水是冻结,莫非就应着这一次? 这龙君目光闪动过一丝兴奋,看来得回去水晶宫一趟,将猜想暗报于父王。 他正准备走,突见东方的暗色冰晶天穹中,一道青莹莹的梭鱼形舰光出现,径直飞过来。 “龙芍仙子那艘……她还敢回来?” “不是叶青被她甩掉了吧?” “哈哈,这女仙定是以为咱们走了,想要往天坑顶上偷溜,合咱们在这里等着,得此大功!” 众仙纷纷大喜,气氛火热,直到舰上一个淡淡神识波动传过来:“我是主帅叶青,诸位道友请即刻集合。” “啪” 冰水泼下,一时间不知多少颗火热的心碎开,更不知多少重视仪态的仙人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真不愧是汉王……” 太平伯龙君哈哈大笑,他忍住了没说‘真不愧是我好女婿’,这时自不急着走了,等等叶青回来,既捕获龙芍仙子星君舰肯定会引得各家眼红,自己得带黑脉众仙帮忙压一下阵脚,算感谢一下这女婿。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两女儿嫁的真值,其实当初小女儿恨云定要拉着她姐姐惊雨一起下嫁,自己其实还有点不看好,只是挫中选优比心怀叵测的俞帆好些,但不料竟成一段佳话。 现在看叶青最近的地位和潜力,将来天仙都是可期,说不准是自己有史以来做过最成功的一笔诸侯投资,可叹自己投资了一辈子都没几个诸侯回报,还不如两个女儿有眼光! 而就在舰上,一切落定,叶青却“咦”的一声,神色肃穆:“似乎有些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 叶青眸子里突显出了光,循着这力量上追上去,瞬间看见了贯穿着人道和仙道的那道紫气。 “咦,感觉这紫气又粗了些,现在不能说是丝了,而是一个管道。” 只见这紫色的管道中,淡青色天眷,丝丝垂下,似烟似雾……开始还是淡青,但转眼间,就成了青色。 成了青气还不满足,开始时似烟似雾,不久就渐渐云集,成华盖,丝丝垂下,大是不凡。 “天眷这样浓郁?”叶青又惊又喜,凡间青气云集,就有藩王之相,而天眷有此相,大部分都是天仙可望。 “自己此时的气象,虽比天仙还差上一筹,但也不是地仙能局限了。”叶青心一跳,蓦有年节时游子归来慈母膝下,受到世界亲切招待的感觉。 “还不止这样。”感受着氤氲之气萦绕,叶青突脸色有点古怪,只见除了天眷,还有一处浓郁青气垂坐,虽这时还没有完全靠过来,但已经产生了连接。 “这是……下土?” 灵犀反照神术看上去,这浓郁青气,是自整个下土,徐徐而上,意图归入自己现在的气数中。 受此影响,本来一半的灵湖上空,“啪啪”下起了细雨,丝丝都使得淡黄色的湖面越升越高。 “是时候,成就完整地仙了。”叶青突有明悟。 ... !! 第1299章 分赃(下) 星君舰降落在天坑底下的漆黑冰川上,宛夜幕中一颗星点,又是鱼塘里搁浅的梭鱼,不再活蹦乱跳,而原本浑水摸鱼混乱鱼塘变得沉静下来,这一路抗击星君舰战役结束了…… 再一次以琼阳仙子失败而告终,她甚至还搭进两个队友,一个是易道人,一个是…… “啪” 梭鱼喘息声中,仙炉泄压,舷门打开,星光透了出来。 叶青收回了自己想法,跳下来,回首看向身后一个鹅黄牡丹云袍的女子,招呼:“下来吧,记住你说的话。” “自所言是无虚……希望殿下言之有信。”龙芍仙子神情平静说着,跳下舷梯,脚步有些踉跄不利索。 叶青随意伸手扶了一把,气息交触间,龙芍仙子浑身一颤,目光游移滑过叶青的侧脸,下意识寻找刚刚让人沉醉的严父安全感觉,旋即一个激灵移开目光……自己这是怎么了? 叶青询示目光看了她一眼:“嗯?” “没事,我只是……我现在什么后路都没有了,必须依靠汉王才能走下去,现在降也降了,秘密也都告诉你了,你答应过的事情呢?” 龙芍仙子装作无事,她不知道什么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心中强调着叶青一直是自己敌人,还对她做了过分的事,让自己在这危险背叛者处境中保持理智清醒,才能抓住一线生机:“你可是此役主帅,但我怎觉得你不像?” “哦……这话怎么说?”叶青皱眉,以为她心里还有不服气。 “看我作甚?” 龙芍仙子手指掐住手心,强忍着不躲开他的目光审视,若无其事对着侧面抬了抬下巴:“看看那面的冰川上,都是你们天庭自己人是吧?但似乎不太相信你能俘获星君舰……和我。” 叶青心中咯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对面的一大块冰川平原上群仙聚集,乔山王在与一个地仙同伴以及蔡安誉在说着什么,还指点星君舰这边,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异常夺舰……必须登舰检查……平分战利品……” 土德实力引领群雄,什么事务上都有点倡议者味道,更别说带头还是一个地仙,难免引得真仙都迟疑起来,驻足观望起叶青和乔山王的冲突,看看有没有好处可分的机会。 这让大战胜利的余韵有点变质,气氛古怪起来。 就是黑脉不同,恨云扯了扯自己老爹衣袖,不住对姐姐使着眼色,惊雨轻声帮话:“君父,我们过去吧?” “嗯,走吧,我们。” 太平伯敖正安八千岁年纪,什么政治风浪没见识过?这时立刻带着黑脉仙人过来叶青这面,这就是站队。 大司命没有和叶青一起出来,她留在星君舰里,叶青已对她开放了控制权,方便自己不在时由她代理,因操控星君舰必须是地仙以上才有资格,在这个场上,叶青能无条件信任的地仙只有她了。 才办完这些安排,叶青自己举步向着靠过来二十几个黑脉仙人迎去,其中不止黑脉龙族仙人,还有十几个黑脉人族仙人跟着在安水伯后面,不出意外,这一次安水伯选择了站队…… “明智的选择。” 叶青心里一丝杀机掠过,胸怀利器,杀心自起,自己蒙得天眷,就更是对阻碍自己的人怀有杀机。 当下对安水伯一笑致意,又和自己的两个龙女夫人交换了眼色,对老岳父敖正安问:“刚刚困着这艘星君舰,解决了?” “你们青鸾仙子解决了,并且直接带去了。”敖正安说着定定看向背后的这艘星君舰,一叹:“这下两艘都落在你们青脉手里,坐地起价,无缝可钻了。” 叶青就放下心来,笑着:“哪里,哪里……谁不知道我们青脉高层做事讲究?少不得黑脉盟友好处,对了,易道人和琼阳仙子呢?” “易道人自爆了,但他之前弹射送出大批的逃逸舱,致使我们没有能一网打尽,只拦截下十几个真仙,还有一大半没找到,也没有发现琼阳仙子踪迹,这女仙就凭空消失了一般,我现在怀疑她是遁入冰川区域隐藏起来了……” 这龙君注视脚下大片冻结的黑色海洋,沉吟:“此女身份不一般,看起来整个玄冰黑潮计划就是她奉炎宵之命向龙芍仙子、易道人透露,她自己肯定更熟悉,少了两个队友说不定还是解脱,作红云亚圣的亲生女儿,手里多半就有她母圣传下保命法宝。” 叶青听懂了老岳父的意思,暗自觉得自己川林笔记应能一点点搜索过去,但真要捉住也得费一番手脚,现在最关键是没这个时间,便说着:“那先不管她,我立刻返回地上……去击杀炎宵!” 敖正安摇首,指了指对面冰川挤挤攘攘的各色人影,说:“你得解决你的临时部下分崩离析问题,再去杀炎宵。” 叶青心中一动,问:“您老的意思是?” “擒贼先擒王,不是要查你舰么?就诱他们上舰……踢开乔山王。”敖正安语气铮铮,深深望了这女婿一眼:“这是你的舰,上了船还由得他们说话?” “让我猜猜,你之前设法夺了控制权,多半偶然因素,借此压制住外域真仙各个击破才取胜……反过来也可压制四脉仙人,没有你和大司命,他们就算地仙也无法五德共鸣打破压制,踢开黄脉地仙还不能杀鸡儆猴,就踢出白赤两脉的地仙……你的地盘你做主,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叫嚣,不服规则就踢,自己一面玩去,这招是你们青鸾仙子在遗忘之地星盘演习时常用,你向她学学。” 叶青沉吟点首,暗说自己可不是偶然因素夺得,但不会辩解,回想起那位前辈女仙的一些轶事传闻,心中顿时有了谱,就向冰川对面扬声:“既对我夺舰和俘获敌帅存疑,那就都过来,自己看看吧。” “这才是道理。” 乔山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小子和我斗,还是太嫩,差太远。 上了你的舰,抢了你的人,还由你分辨? 却说这一场大站队,原本叶青带下来五百真仙,折损到现在还保存四百五十个,这里面叶青直接征调指挥主力的三百个各脉仙人,折损到现在还保存二百七十个,这其中又有青脉一百四十个、黑脉二十个,现在都是站在叶青这面,等于总共一百七十个。 但这支主力白脉、赤脉、黄脉仙人一百个,都没有按照叶青刚刚命令立即集合上舰,反混同魏宇、景庄、蔡安誉所率一百八十个一起,挤挤攘攘三百个,到这时才一齐过来。 叶青眯起眼睛,实话说他有点能理解那一百个临时部下心理,临时建制是临时,脉属关系是永久,是觉得不能驳本脉地仙的命令,这等于是永久脉属和临时建制间的权衡,暂时不便回归叶青主帅的临时建制。 但理解归理解,背叛是背叛,这一幕还是让叶青牢记在心,他再度意识到了,短暂的战场合作利益关系是何等脆弱不可信……或今天五脉因需要而亲密合作,明天就会因形势改变而离析……**oss应知道这种局面,所以在黑帝陨落后,才不惜花费大力气将黑脉余部收服吧? 他将龙芍仙子拦护在身后,冷眼看着众仙涌入舰上。 仗着凝聚了大批支持者,乔山王得意瞥了叶青一眼,目光扫见他背后的异域风情美丽女仙,声音更大起来:“这艘星君舰不是我们五脉合作,你一个人能有机会完好俘获?还有龙芍没死,也自是移交五脉共同审问,这才是顾全大局……” 龙芍仙子脸色一白,惊望向叶青……不会被出卖吧? “意思是说……不仅要舰,还要从我手里拿人?”叶青心里冷笑,统帅自是有受降权,天庭不会否定这点,乔山王这么胡搅蛮缠无非仗着土德实力来吓唬,和过去许多次一样要求分赃,真是这样叶青也容忍了,为了今后合作,钱总是赚不完的,但这次就不是简单分赃权问题…… 战功红利可以分,之前就对蔡安誉让步,每家五分之一分摊战功……但好端端一艘星君舰怎么分? 大卸八块拆了分? 好端端的龙芍仙子怎么分?你用一次我用一次? 就算外域女仙恐怕容忍不了这种侮辱,她是地仙,有着容忍极限,真过分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等于砸掉自己首个诱降地仙成功招牌。 损失的天功天眷和仙道声望还是小节,更糟糕的是后续影响,这次若保不住龙芍仙子,以后还有谁敢投降自己? 至于顾全大局,青鸾仙子收走一艘星君舰,怎不见有人要求她顾全大局?还有此前青鸾仙子号令,各脉地仙无人不服,大司命请求同伴帮助,就推搪……土德大局,还真的一贯从未改变过,不就是看大司命比较软,自己比较嫩么? 这样一来,自己盟主的权柄和威严,就荡然无存了。 一个堂堂地仙无耻到这程度,这的确是有点预想不到。 叶青面带冷笑,心怀杀机,心里思量着办到什么程度,说实际,一进舰中,有着主场压制,就算杀得地仙也不难。 “可恨,我真的忍了很久了。”叶青摸向剑柄,眉一挑,一丝杀气露了出来。 ... !! 第1300章 伸手 叶青杀心一起,又感受到对方气寒凛凛,灵光和围棘一样密密丛丛,有着一层黄色的雾,不禁皱了皱眉,又想到,乔山王肯定有防备,土德本就善于风险管控,还有一个土德地仙帮衬,要现场杀他并不容易。 虽可以盟主的权威硬是执行,但下死手话几脉地仙会跳出来,场面就骑虎难下,关键是引出大火拼,不管胜负,接下来突袭炎宵的此役最终目标就肯定完了,因小失大了,智者不为。 自这角度来说,岳父敖正安暗示的踢除战术最合适,自己终只是一个临时盟主,杀地仙完全超出权限,不过不能杀人,踢人还是没有任何问题,八千岁的地仙,看惯风风雨雨洞悉分寸……但看乔山王这张嘴脸,就忍不住要想抽一抽! 或这样干有点不理智,并非利益最大化,想来对方也是这样认为,觉得自己会为了大局忍受,就算夺取战利品失败,也可毫发无伤回本脉天仙里领取补贴……里里外外都捞到了。 舰厅里,大司命怔着,目光有些担忧,喃喃自语:“叶君,目前情况,眼前大功将成,乔山王就是搅屎棒,要制造冲突,混了这水……别上当。” 在她视线眺望中,随着天坑顶部源源不断的玄冰晶柱直降,轰隆隆撞入黑水,星君舰趴窝的冰川也被推动着在海面上静静漂流,移开一点点位置,但还是在天坑的边缘,透过冰晶可以一直望见顶端十几里的坑沿,这处可以说炎宵大陆东部区域的别的一个本源隧井,算是炎宵自己给自己挖的坟墓,但明明距离炎宵这样近,因内部制肘而耽搁住,确实恼火,无关乎叶君一下起了杀心……可要怎么劝解他才合适呢? 女仙有些烦恼着。 这时,幽暗天坑突变得明亮了些,这似乎是随青鸾仙子离去而散开时空封禁,天坑底部透进来更多阳面天光,让人心变得更温暖一些。 叶青心神蓦一清,突觉得在这时盘算着阴谋诡计让人觉得有些煞风景,但世界很现实,总有那些人心思更多用在拉扯同伴身上。 “自己或有些迷失了。” “杀了乔山王断是不行,自己才假格地仙,虽有盟主位,也无此权限。” “但是不反击也不行,失了声望。” “那就以不服号令之名,重重打击罢!” 叶青吐出一口气,。自己有芊芊、表姐这些道侣,有吕尚静、江晨、关张赵黄这些羽翼,还有大司命、青鸾仙子、东荒天仙前辈关心,不能坏了这个大局不是世界,不是黄德,是自己阵营。 不过这些人反复跳出来针对自己,受黄脉特别关照原因,自己却得记在心里。 特别是这种万年以上地仙,在漫长的成长斗争生涯里,多半与乐山道人、大司命、少司命等传统青脉地仙都有十分丰富的冲突经验……可自己,可不是标准意义上的青脉地仙。 “等着吧,会有清算之时。” “拦我的路,除了某个跑路党苟且活着,余下都死了。” 叶青略一思忖,对主控厅的大司命说:“赶时间最要紧,一会都上舰了,就开船直升上天坑,余事别管,让我负责,你只管保证尽快赶到炎宵里……对了,这里能直接上去的吧?” 大司命有些担心他能否应付得来,但不好多说打击信心,暗自打定主意待会情况不利就帮忙,这时看了看天坑底部时空禁制已消尽,微笑着:“没问题,这坑出去就应是炎宵一直守着的新阵眼位置,因冰川倒灌阻遏让舰速快不起来,但慢不到哪里去,半刻钟我们就赶到,对你来说这时间是有点短……够你用么?” 叶青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沉吟:“一次爆发压制应勉强够了,为什么这样问?” “你们男人应喜欢长一点好……对了,我说的是眼光、野心、斗争,你别误会成么奇怪的东西。” 大司命最后那句笑意打趣,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让叶青有些汗颜:“您……别说出来,我就不会误会了。” “其实误会也没关系的,叶君你前途广大,连青鸾仙子都特别看好你,将来成就天仙多半比我要早,说不准我还要托庇于你……”大司命美眸流盼,语气半真半假,最后口风一转,说出真正想说的话:“有些事,还是以斗争中妥协为恰当点,撕破了不值……” “让殿下看出来了,不过我在你印象中就是这样,打人一定要当场打死?” 叶青失笑,受着前辈女仙劝慰,心情不由放松了些,忿怒业火似乎是炎炎夏日里吃了一碗冰镇银耳粥一样沁凉舒爽,听得出这是大司命的用意,有点青脉一贯‘风物长宜放眼量’的时光意味…… 这位女仙前辈就算结束对自己新手引导,日常说话一直循循善诱,不知道是不是她当年身长姐教引幼妹少司命锻炼出来的技能……可惜自己并非完全传统青脉仙人,这次只能对不住女仙的好意了。 叶青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有时很是死硬。 “事后可以这样对大司命解释敌人这样挑衅自己,轻轻放过,且不说主帅威严大损,以后岂不更多效仿?必须给出血的教训,以儆效尤,让挑衅自己的人都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叶青冷笑一声,顿时一道道命令暗里发出,一时顾不上龙芍的心情,可怜龙芍仙子跟着他立在舰门舷梯下,被登舰的敌仙在她看来除叶青,异域每个都是对她不怀好意的敌仙各色目光围观,精神紧张,悄悄拉扯叶青衣袖,问:“你要强行镇压叛乱,杀光他们么?” 杀光……这位更狠! 叶青完全无语了,奇怪:“你怎么会这样想?” “难道不是?”龙芍仙子斜睨:“在我母域认知中,这种属于叛乱,都杀光了也是正常,不杀光才不正常。” 说到这里,她突想起此域天庭的规则属于不太正常,生怕叶青怂了,目光狡黠,试探着说:“刚刚我帮你招降的十几个女仙,你答应过我和她们一起保住,但看你这帮部下逼宫,恐怕我们会分隔审问吧?” “别学人用这语气来激将,太明显了。” 叶青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外域龙族野惯了,但天庭五脉不是圣人内部各教,没你想象的简单,以后要想学着融入新的环境,就得收敛起桀骜不驯的龙角爪子,否则我不介意再和刚才一样给你上上课……至于安全问题,答应你的事,就别再让我重复第三遍。” “什么……上课。” 龙芍仙子脸色涨得通红,又羞又恼,但她现在已没有底气对抗,只是看着。 叶青不再理会,继续:“铃铃,娲皇,你们过来一下,注意要悄悄,去舰里接几个人……” “是,夫君(叶君)。” 周铃和女娲就在外面某片冰雾中响应道,她们这对组合,女娲隐藏就算叶青想找都有困难,而周铃是道侣,感应就容易多了,这才让叶青很轻松确定了位置。 一片冰雾无声无息掠过冰面,混同在雾气怨魂中渗入星君舰中,叶青看见了,也不动声色。 “能隔开一下么?” 乔山王立在舰门,神情嫌弃挥挥手,赶走这些讨厌冰雾怨魂,这问题自是没法找叶青,想了想就传音对已进去的一个土德地仙说:“鲁凯去控制主厅,开启屏蔽把这些糟糕的外域气息屏蔽开去,免得走漏掉外域真仙,再搜剩下有没有女仙俘虏……叶青这家伙好色的很,据说都是留女不留男……” 很快传来回讯:“主厅紧闭着,大司命不给开……俘虏也没看到,我感觉是有,陨落灵气点数目对不上,根据此前情报,确实少了十几个女仙,但估计不是好色,现场痕迹来看男仙凶性力度很强,问青脉真仙都口径一致说只有龙芍仙子,没有别的活口……” “该死,你问他们能问出什么?不知道青脉最抱团么?”乔山王头痛,感觉事情变麻烦起来,想了想又说:“给我搜,硬打开主厅,肯定都在里面!” 其实主厅关键是控制权,这不过是一个理由。 “这不好……撕破脸了说不准会出事。”鲁凯王对此也明白,不过还是迟疑了,忌惮的说着:“我们两个只是针对叶青一个人就罢了,听说大司命已是青脉选中的高层后备役,贸扩大化冲突并不明智。” “而且二对二未必能压得住阵,白赤两脉四个地仙最多帮忙牵制一下两个黑脉地仙,肯定不会为本脉火中取栗。” “出事我负责,鲁凯你怕什么?”乔山王催促,眸子里狠色一闪,一艘星君舰的价值,本身相当一个假格天仙,但是考虑到完整获得的道法技术,对本域的意义,怕是一份天仙之阶冒点险又算什么呢? “不是怕,叶青终是有主帅名义,事情闹大了我们占不到理,能夺成功没有多少关系,但失败了呢?” “未算胜先算败,你我都要控制事态风险。”鲁凯王只是推脱,心中冷笑一声,其实和叶青没有深仇是小事,关键是此舰关系青黄二德大局,乔山不上,让自己上,是想自己得利,拿我当过河卒么? 都是地仙,这也太可笑了。 ... !! 第1301章 谁家果子谁来摘(上) 这个家伙! 乔山王也明白这点,暗骂。 没有奈何,只好等所有仙人都上来了,幸这要不了多久,到时群议逼宫,看青脉如何应对? 大司命多半会忍,只是这汉王叶青值得戒备,一直沉默不应,让他有些狐疑,风险管控早已成了本能,对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轻忽,不免猜测莫非有自己意料外后手? 不应才是,这一役,叶青力量基本都已暴露出来,不是秘密,无论也压不住自己这样多人。 而且,刚才如果自己感觉不错的话,还闻到了一丝杀气,自己只想摘桃,可还不想鱼死网破。 自己拼着本体陨落,自可拉叶青下马,但那样就算分身获得本脉高层超额补偿,要恢复地仙位格也要几年,难免错过机运。 “还是得试探一下……” “而且就算是万一情况,为了一份天仙位业,也值!”乔山王心想着,铁青色又浓了几分,只有这些老牌地仙,才知道晋升天仙的机会多难得。 “啪啪啪” 真仙的登舰脚步声,就一张张粗麻鞋底在抽打叶青,如能具现化,应已抽肿了,这都能忍? 乔山王在舷门越高调起来,特意和每个真仙都交流过去,指示着去舰里搜寻战利品,甚至直接说,见到外域女仙都要一体据拿。 乔山王目光盯着叶青,对上他皱眉的神色,仿佛这时才看见:“怎么?汉王对我有想法?呵呵,可以当面商量么!” 叶青两眼眯成一条线,里面寒光闪着。 身主帅给部下逼宫,还有同样地仙挑衅,这种情况自己要是不怒反不正常,而且土德最擅风险,十分注意各种细节,乔山王看似桀骜,其实紧盯着自己此人并不蠢…… “乔山王!”叶青目光冰冷,突淡淡一笑:“你家帝君没有叫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啧,拿帝君来压我?” 乔山王听了终放下提着的心,他考虑过叶青几种应对,最大可能是暂时忍让自己不配合大司命支援叶青,但这时战斗结束了,叶青没有机会对自己直接动手,威胁归威胁,算计也是以后的事,这不就是青脉一贯忍让风格么? 也有小概率会撕破脸动手,更小概率是想击杀自己……各种风险都必须考虑,并观察着情形随时调整应对,而不是一味挑衅。 自己既敢得罪叶青到死,自不怕叶青动手,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现在对叶青威胁反而一笑,这是最好的反应之一,自己怕是能抢占此舰,只是微微带着寒笑:“汉王说笑了,为了大局,哪能有此庸人之论。” “大局不等人……等战事平定,我要所得罪之处,自当登门谢罪。” 话是这样说,不过到时自己夺了天仙机缘,你汉王再惊才绝艳,也不过是地仙,能受我天仙谢罪? 叶青目光越是冰冷,知此人依靠的就是土德实力,甚至据说中阳天仙里有一份特拨的专门资源预算,鼓励地仙狙击自己延缓晋升,此时自己还真没有办法回敬这幕后黑手,暂时还只能见一个伸爪子的就剁掉爪子。 这时淡淡说着:“你说的没有错,眼前私人恩怨暂放一放,进袭炎宵的军情紧急耽搁不得,乔山王别挡着门,影响别人登舰。” “好好,汉王不愧是顾全大局!”乔山王听着一乐,目光看了眼叶青,和背后的美丽女仙,暗自冷笑:“这时还惦记着军情。” 乔山王见众仙基本都上来了,就转身沿着通道长廊向主控厅而去,眉暗自皱起,沉吟起来:“叶青再怂,应知道我要干什么?这样放人进来,是愁舰里上来对手不够多、不够快?” “星君舰和龙芍仙子这两个战利品都要丢了,再换成我们驾着星君舰上去击败炎宵,功劳还会是他叶青?” “现在就这么拱手相让?还是说有底牌?鲁凯你觉得呢?” “应没有……你是后来自西面尾缀着这艘星君舰回来,那时青鸾仙子都已走了,我亲眼看见她去的东面。” 舰里风光独具,空间折叠因仙炉关闭大半而萎缩,但还残留不少外域的战斗气息痕迹,一个土德地仙鲁凯王过来,摇首:“搜了一圈还是没有收获,大司命守在主控厅里也不让步,说这舰已归青脉所有的核心战利品,在五帝联合授权之前我们无权调查……” “我看这夺舰之事没有这样容易,各脉只会跟风不能攻坚,真冲突起来肯定不牢靠,叶青有这舰控制权,又一个劲催我们上舰,不会是因势就计,要在舰里对付我们吧?” “这可能性有,但我试探过叶青,已经怂了……而且我也已经想到此舰漏洞,鲁凯你真信了叶青区区一个假格地仙是自己夺得这舰?我看未必,龙芍仙子……她才应是这舰实际控制者,倒不知怎地倒霉到给叶青击败,迫胁她转移了控制权,进而逼降……” 乔山王冷静分析着,和对众仙公布的一套说辞完全不同,对鲁凯王私下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但叶青不是青鸾仙子那样天仙的入微操控,这种一时半刻肯定控制不了,有漏洞可钻,你没看见此子一直都带着那女仙俘虏,护得紧紧?真是好色到这紧张程度?” 鲁凯王精神一振,能风风雨雨走到地仙这层的都不会小看对手,听出来意思:“你是说……” “没错,大司命在主控厅里只是幌子,龙芍仙子才是叶青漏洞,他故意带这女仙俘虏出来,是灯下黑让我们一开始没注意……但现在注意到了不晚,我们待会分工合作,我来对付叶青,煽动几脉闹事顶住大司命,你去控制住龙芍仙子,这女仙受重伤虚弱的很,都是土属,气息感应瞒不过,我看得出来……” 乔山王眯起眼睛,目光闪动着一丝垂涎,他可是知道外域有炉鼎法门,这龙芍仙子姿容绝美圣洁就罢了,偏偏还是土属女仙,这样白菜要是不捞到自己盘里,给叶青拱了才叫遗憾! 他还有点不太放心,想再试探试探叶青的底线,这时就一改刚才隐秘传音布置,而是压低了声音出声:“呵呵,听说叶青对女人有一套,五脉女仙都有,连道门女仙都纳了两个,不过我就不信外域女仙由着通吃。” “无非是俘虏身不由己委曲求全,土属地仙跟着木属有什么好处?龙芍仙子一落到我手里,威逼后再给资源,她还不是任我们搓扁揉圆,乖乖转交此舰主控?” 这话是压低了,可都是真仙,谁不听见? 鲁凯王无语看了看,认识这样多年,似乎这才发现此人有这样无耻一面,突然之间,鲁凯王就想起当年自己部下的大将。 许多大将,就算开了国,身经百战,不时还是粗鲁,说话似是乡野,这会是没有心机? 只是装混充愣,故意装憨,真能活下来,都循着法理,要是论文论典,不但不值钱,还易受到猜忌。 只是堂堂地仙,说话这样,学着朝中大将,这城府深到这地步,想着,鲁凯王用审视的目光望了一眼,又垂下眼睑,机深祸也深,你不怕走了火? 这时只配合笑:“可惜我已有道侣,要不然也会心动和你争。” 乔山王回身笑着:“我这是为了本脉增添新血,给将来招降敌仙弄个首例垂范,就算龙芍仙子长得丑八怪一样都得忍,你我受土德大恩,为土德大局总得牺牲,哎……真没办法。” 宽敞廊道里刚上舰的真仙正在按照各脉集合,有一波黄脉真仙已结束搜索回来,他们恰跟在这两土德地仙后面不远,面面相觑,忍住笑意,脸都憋红了,直到有个路过的赤脉真仙轻声提醒:“汉王也在后面,他听见了……” 顿时人人避而不及,凡是不属于黄脉真仙都跑得离这两面地仙远一点,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段时间说来长其实很短,凡人军队登舰转场至少要一刻钟,真仙都很快,又有叶青这主帅一个催,以及跑上来跟着乔山王捡便宜的心理,不到一分钟就都尽数登舰。 叶青和龙芍仙子在最后上来,龙芍仙子一下听见有人说她是丑八怪,不由暗怒,轻拽了一下前面男人衣袖,轻声软语提醒:“你听听,有人要准备抢我,惦记着你的女人呢!” “其一,你不是我女人,我和你没有这样熟!”叶青神情淡淡,分身在九香门经历,早已习惯了外域女仙的无节操,自不会发昏:“其二,唯恐天下不乱,祸水说的就是你这种女人,谁抢到你,迟早给你祸害。” 龙芍仙子:“……” 见她气闷得不说话了,叶青不再打击,注意继续回转到乔山王身上,眸子闪过一丝杀意。 “哈哈……”乔山王看他这样回答,大笑起来,深深看了一眼龙芍仙子,神色意味深长,转身去了主控厅。 “笑吧……笑不了几时了!”叶青不以为意,他既最后进来,趁人不注意行到舷门一侧,在墙壁上非常隐蔽碰了一下,星君舰权限都在他手里,众仙能搜到什么,其实都是在他掌握中,真正有价值的人和物,一点都不给沾手。 “噗” 一个非常隐蔽逃逸舱门打开,幽蓝光线溢出,里面挂载五米直径的椭圆卵形逃逸舱室,出来一身五彩宫装的丽人,龙芍仙子见着目光一凝,认出此女是女娲,见她后面又出来一个女仙,根据情报是周铃。 这两女跟上叶青,一切平常,但龙芍仙子突心里一凛。 ... !! 第1302章 谁家果子谁来摘(下) “这两个女仙什么时进来?” 龙芍仙子疑惑嘀咕,地仙过目不忘,刚刚可不见这两个女仙参与夺舰,不由暗自留意着她们。 这时舰内敌我不明,形势复杂,周铃立在自家夫君身后,持剑戒备,哪怕夫君实力不需要她保护,但她习惯了这样…… 不过考虑到叶青是此役临时统帅,有这个名义在,直接对叶青挑衅的真仙还真没有一个…… “都不是白痴,知道掂量自己实力和分寸。”叶青扫看着,心中想着,时机还没有到,反正接下来一刻钟闲着也是闲着,就陪着对手将戏演全套。 最好是能配合着给自己理由,那样的话,就算是自己出手杀了,也是理直气壮了,就不知这乔山王,有没有这胆子? 就算不配合,自己也得给予血的教训。 反正大计,就由得此人叫嚣片刻。 叶青反而从容起来,这时出来后已有人注意到叶青身后多了两个女仙,不由关注过来,女娲寻常一样跟着叶青,和他没说话也没神识交流,只目光默契交触间,葱白手指在一枚五色卷轴上抚了抚。 叶青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手上,最留意反不是看熟悉的《山河社稷图》卷轴,而是她葱白的手指。 以前不是地仙时,挣扎在生死间难免忽视,现在心情舒缓,才留意到这女仙的手很长很匀称,修剪精致的圆指甲晶莹玉润,没有时兴流行的华彩霞染,只是按照华夏古法在指尾一点寇豆红,精致中透着保守,将白玉无瑕的纤手衬得喜气,传统而又一点不俗气。 或带点心理偏好因素,认识女仙中,这算是最美丽精巧一双手,难免让人觉得……只有这样一双手,才能精巧到补天。 女娲对人心变动敏感,留意到叶青目光就将手一缩,丝质荷叶飘袖盖住卷轴,盖住葱嫩修长的手指,似笑非笑看了叶青一眼:“好看?” “莫再让别人看见……咳,我是说卷轴。” 叶青收回目光,对龙芍仙子传音:“现在她们安全了,剩下你一个人在台面……我虽能挡住别脉质问,但本脉也会质询夺舰一些细节,记住我们对过口供,你和她们的结果,就看你的发挥了。” “我自明白现在的利益立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龙芍仙子暗中回应道,她是眼看着女娲收起《山河社稷图》卷轴,就意识到由自己劝降部下女仙已收在空间灵宝中,她们命运就决定于自己身上,而自己命运则决定于这个男人身上。 叶青会这样果决对付背叛者,无疑是对自己一个提醒……圣人又会怎样对付背叛者呢? 堂堂地仙沦落至此,女仙自觉也没有好想了,眼角余光不由瞥向舷门,暗面天穹上的冰晶天坑…… 熟悉而留恋的母域气息正在感知中变得遥远,那是命运气机隔阂已生标志,她知道自己跨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叶青其实一直暗中留意这女仙的状态,此时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舷门,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冰川已铺向了炎宵大陆东部投影区域。 这天坑出冰的速度比预计中还快,仔细看去天坑的洞壁上都是流线型冰川侵蚀痕迹,明显让阻力变小,通过更方便。 而这幽暗玄冰不仅仅是自上而下贯穿炎宵大陆地壳,同样贯穿两域暗面,一支影子标枪,扎钉住两域的影子一样。 这在阳面看去或者时间不长,但在暗面时间是很久的交流,一个时辰过去了都没停止迹象…… “走吧,暗面的冰潮局势失控,已非是我们所能干涉,这处战场已终结,怨恨、不甘、遗憾、留恋,都一并留在这里,你已没有退路,跟我继续往前走,去我们下一个战场。” 龙芍仙子轻轻的回答:“是你的战场。” “也是你的战场,你背叛了外域,无论你背景怎么样,在圣人之怒下,都成灰灰不战就是死。”叶青适时的说着。 听了这话,龙芍就沉默了,只是目光还是难以收回,胶水一样黏在这处战场,这处让她命运急转的是非之地。 “啪” 整艘星君舰的舷门无声无息两人面前阖上,遮住龙芍仙子的目光,因受伤苍白的俏脸上,一直努力出来的乐观和狡猾都不见,变得忧郁而消沉……没有谁能一下接受自己抛弃了熟悉的世界,也被熟悉世界抛弃的落差。 叶青看了她一眼,摇首没有说话,往前走。 “我得前行……往前才有活路……” 龙芍仙子喃喃,面前吊着鲜红胡萝卜一只小白兔一样,下意识迈步默默跟上去,却又忍不住一步一回首,看着始终紧闭的舰门,心中突微动……这不就是之前自己部下被缩在舰内,一网打尽的局势重演么? “叶青这家伙,在人前只会假仁假义,还装着不是要镇压……真又不要脸又凶残,不过并不讨厌,这种人才能活得久,不会迅速死掉。” 她想着脸色突一红,自己都在瞎想什么,明明一直是敌人,还对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死掉就死掉,自己又不心疼,只是,只是没有合适保护人选和资源,不能天仙进步,因这个自己才忍辱负重地雌伏下来…… 嗡 星君舰发出巨大的震响,在这所有人都已进来、舰门合拢时,轰一下舰体启动,升起空中,向天坑高处飞去…… 长风啸过,舷窗变得透明,可见外面黑色海洋冰在远离缩小,而贯穿天地间冰晶巨柱越来越往下延伸,天坑明光越来越亮,直到蓦‘咔’一下冰晶粉碎,整个舰体撞进冰体中,梭鱼一样在这种介于虚实之间的玄冰中遨游上浮……这是似曾相识的画面。 “气机切除了。” 在没有全部上来前,不少气机连接着远处,但是这时,整个舰内形成一个独立空间,隔离了一切。 感觉到这个,叶青目光变得幽深,又暗暗想着,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一幕?似乎有点悠远的印象,但又不记确切是怎么样了……对于记忆无错的仙人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据大司命说,这坑出去就应是炎宵一直守着的新阵眼位置,因冰川倒灌阻遏让舰速快不起来,但慢不到哪里去,距离到地面上和炎宵开战,还有十五分钟,就要这样短时间内解决掉部下的问题,叶青觉得够用了,只是还真的如大司命说的那样……有点不够尽兴呐。 要狠狠玩一下,给众仙留下深独印象,才能弥补时间上短暂的不尽兴,让人知道叶青虽不是**oss,但是也是精英小boss,不是你们想刷就能刷,而是要付出沉痛到心扉的代价! 自嘲的想到这里,叶青摸了摸圣剑。 龙芍仙子敏锐着闻到这气息,反正对叶青外的异域仙人都没有感觉,她现在被母域所放逐,正是自暴自弃沉郁期,心思有点阴暗,唯恐事情不大,最好叶青把这些人,全部杀光。 于是兴奋小声传音:“你又要杀人……不,杀鸡儆猴了?” 叶青:“……” 这“又”太难听,说得自己是既杀外域又杀本域一个都不放过一样。 叶青又斜看了女仙一下,终于让她闭嘴……有点后悔用川林笔记中权限,对这个女仙做的事了,原本一个矜傲的女仙,变成这样腹黑,还有点傲娇……可也不对,天书气息感染规则再怎么渗透诱导只是诱导,而不会改变人的本质,难道龙芍仙子本性就是这个腹黑,只是心防瓦解暴露出来? 龙芍仙子眼睛余光瞥着叶青,看他走一步,自己走一步,叶青觉得如果不是她私下交流的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话,外表看起来又美丽又端庄,难怪乔山王想强夺占有道侣……或者炉鼎? 汉王自是一眼看穿了乔山王的用意,但是他更清楚,如果没有一点心动,就算是试探,也不会这样。 “这才听话,接下来跟紧我就行,别和陌生人说话……” 叶青看了下这女仙乌黑顺滑长发,决定还是对她强调了一下俘虏安全守则的纪律问题,语气亲和:“不然我保不住你,也不会让别人当着我的面夺走你,就只能先杀掉你。” 真是可怕的男人…… 龙芍仙子忍住浑身发麻的颤栗,为自己异样反应而羞愧,忍不住颤声问:“杀掉我之后?” “另找个新俘虏……我看琼阳仙子不错,应比你靠谱点……怎不说话,生气了?呵呵……其实你只要别乱跑,在我身边就还是安全……” 见女仙不说话了,叶青觉得自己吓唬有效,带她在舰内继续往前而行。 廊道一路过去,到处是兴奋搜索着战利品的真仙,基本都是黄脉真仙,有零星赤脉和白脉的真仙,不时和留守舰内各处青脉真仙产生冲突,虽克制着没有大打出手,但是人数对少数青脉真仙占据了优势。 “啊,汉王来了……” 这时不巧撞见叶青这舰主人过来,都有点尴尬避开,终觉得这事情有点亏义,但又在情理上觉得没错,两艘星君舰总不能都给你青脉一家独占? 那黄脉地仙出首争夺控制权,下面真仙捞点好处不过分吧,虽……似乎哪里不太合适,但谁叫土德力量强,些许小问题就不要在意了…… 叶青一路无动于衷,只是冷笑着问着龙芍仙子:“这一旦释放规矩,像不像你们域的蝗虫流仙道?” “蝗虫流?真有点意思。” 龙芍仙子想了想点首,难得欣赏评价:“这黄脉还是有前途,无耻又有力量,很合乎仙道啊,只稍有点不霸气,但比你们几脉好多了,我看如果没有母域入侵的话,以后能一统五脉的多半是这黄脉,最先征服的多半是黑脉和青脉……按照强者恒强的法则,你不考虑一下改换门庭么?” 叶青:“……” ... !! 第1303章 二记耳光(上) 叶青深深看了一眼这女仙深深的沟壑,又直视她真诚的眼睛,怎么看这女仙都不是胸大无脑,只能说明她是别一套价值观,和外域女仙交流这个蝗虫问题是个错误,代沟那不是几千年几万年,而是跨过两个世界的沟壑……要根本上扭转这样价值理念,还任重道远。 两人靠近了主控厅前一片花园小广场,可看到乔山王吆喝着,威胁要轰开厅门……虽是落在自己算计中,但见到结果还让叶青啧啧称奇,这家伙还真当自己是软柿子,撕破脸了! “他一点都不怕你……啧啧,枉我觉得你是一手摧毁我整支舰队的强敌,原来在你同伴眼里是软柿子?” “直接间接死在你手上的真仙地仙,都被这人无视了,这就是所谓的体制?” “你说我是蝗虫流,我还觉得你是奴才流呢!” “养出这样只会内斗仙人,换成我域绝没有,我觉得这一定是你们天庭体制的原因……”龙芍仙子笑吟吟置评说。 叶青:“……” 良久,叶青黑着脸:“再有问题,你还不是给我俘虏了?内斗不过是因此前没有可供我们征服的异世界,征无可征。” “你们外域地仙都读书,应读过我们早期开拓史情报,我不举残酷例子,只说最早,只有龙州一州,留给人族居住。” “到现在百州百国,连属于你们龙族祖庭龙州都给改名樊州,困锁樊笼的樊,至今还镇压着龙族,再看看百族现在只剩下人族和龙族,龙族越来越边缘化……敢问龙女姑娘,你到了这里,怕不怕?” “不怕,反正按照协议,你得保护我。” 龙芍仙子眼看火药桶要爆炸,自觉矮身躲在叶青身后,很明智知道自己力量虚弱,还是别给敌人趁混乱抓走的机会,给叶青抓一次已丢脸了,再来一次她宁愿死掉算了。 叶青失笑,这便是嘴上不要,身体很诚实,这时只是一笑:“好了,不要害怕,这点内斗在本域来说只是小浪花,你也知道我对这艘舰的控制,用土德的话来说,大局……实力就是大局。” 说到这句话时,叶青用戏谑又冷冷的目光看乔山王的威胁,黄脉真仙蝗虫一样抢掠,以及周围挤挤攘攘的各脉真仙配合着逼宫。 “不是赶着一刻钟时间去打炎宵,我能虐这家伙一个时辰!这都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就明说我要维持主帅尊严,防守反击过度,没把握好分寸……嗯,偶尔任性一下感觉也不错。” “也是,上了贼船,就注定任由你拿捏了。” 龙芍仙子恍知道叶青要怎么做,低笑起来,她还不知道乐山王聪明认定控制的关键在于她,乐得自己刚刚困在舰中被生擒下场,在这些敌人身上重演一次:“这舰防御对于地仙来说只有五德共鸣能破,现在我发现你们五德共鸣有趣一面……一同对付外敌没问题,但内战话就……抱歉,缺一角就无法开启,我很好奇谁最先设计的这套方案?还有……似乎唯你的汉国羽翼,各脉都有,这是巧合么?” “你们龙女都是太好奇了,哪怕你是外域的龙女。”叶青瞥了她一眼,心中蓦一动,感觉这套方案设计与本脉**oss脱离不了干系,淡淡说着:“但知道太多对你处境没帮助。” “汉王殿下,你能别一再强调我是俘虏的事实么……呜,好吧,我闭嘴。” 龙芍仙子见叶青要手指弹她,立刻捂住嘴,暗恼这男人丝毫不给她留点面子,理智知道对方说的没错……自己身份尴尬,成了奇货可居一词中的那个‘货’,可不是什么荣幸事,知道秘密越多,引来窥伺危险越多,给叶青这收容者带来的压力就越大,要不想被当做弃子交代出去切片、搜魂、炉鼎……还是低调些。 正在这女仙懊恼时,主控厅前又有了变化。 星君舰的人造仙境是可调节,因仙炉大部关闭休息为奔袭炎宵而蓄力,所以空间折叠也关闭了大部,舰里空间显得逼仄了些,只有几十里地,乔山王不知道这原因,还以为舰体受损变弱,心底更放下心:“大司命,我数三下,你开门!” 晶门后面没有动静。 众目睽睽都看着,不免有点掉面子,乔山王脸皮抽搐一下,冷声:“一” 唯恐事情不大不止是龙芍外域女仙,还有不少看客,这时随着叶青和乔山王都到主控厅,好戏主角双方都到场,各处乱逛的真仙也赶过来围观,主控厅前小广场立刻就充满人影,挤挤挨挨,主帅没有主帅的样子,部下没有部下的样子,气氛异常的很。 “太不像样了……什么规矩都乱掉,就看汉王怎么收拾了。” 蔡安誉看见这混乱场面暗自叹息起来,他其实建议过不要这么做绝,不是为叶青利益考虑,而是对自己这老友和便宜姐夫可算了解,觉得乔山王这次夺舰行动只是白白丢人、不会有成果,但无疑被乔山王斥责软弱,只可怜自己水货仙王在地仙前辈面前毫无话语权,生生当了一次背信弃义小人。 蔡安誉出身天潢贵胄,不由捂额掩面,感觉要悲剧了。 不仅是他这样黄脉仙人,好些白脉、赤脉仙人不幸沐浴到叶青这种目光,顿时有些尴尬,他们两脉可没有黄脉那样财大气粗针对叶青设立一个特别基金,感觉为了不确定公共利益而得罪狠了汉王,有点不值。 这般权衡过后,包括魏宇和景庄在内都传音推脱:“公归公,私归私,我等并无暗害汉王殿下意思,都是土德出首,上面几个地仙也不愿贵脉垄断两艘技术,所以……” 叶青心里明白,这时打击面不能扩大化,要争取一切能争取力量,但主帅就算对这种背叛能理解,不可能明着表态去助长恶行,此时保持冷面不答,目光始终锁定住乔山王。 乔山王已屡次试探认定叶青对内部斗争色厉内荏,但还是忌惮叶青对外战斗表现的力量,为了给同伴鲁凯王掳走龙芍仙子创造合适的机会,将场面注意力引导集中向主控厅的大司命身上:“二!” “大司命,别说我们以大欺小,你若不窝藏敌人,怎不开门?不要听叶青一人蛊惑,罔顾五脉大局……” 在叶青冷笑目光中,一个叫鲁凯王也在喊话,大义凛然……不,或不是装,其实这些土德地仙早就坚信土德就是大局这种理念了? 都说土德年纪越久,越顽固不化,至少目前地仙看起来普遍这样,不知道天仙会不会有变化……都这样子的话,难免让人疑惑土德早年怎在幼苗期成长起来。 “三!”乔山王一声大喝,怒气盈满,当空跃去对着主控厅的晶门轰击……同时对鲁凯王:“伺机抢人!” “啪”一下,金光一闪,大门就是一震。 大门透明,大司命在门后站着,神情讶异,叶青望着眯起眼,条件终于达成,在场所有仙人都可作证,是黄脉出手攻击……而我们青脉,一是防卫反击,二是反击以下犯上。 这时,鲁凯王苦笑着,靠近了龙芍仙子。 龙芍仙子正精神高度紧张,十分敏感,立刻注意,暗自对叶青:“有人要靠近我,我感觉到他目光恶心,我敢说是要抓我,你信不信?” 叶青点首,聪明敏锐,这道信息顿时想通了敌人大概误解了什么,以为龙芍仙子才是本舰主控者,这时懒得言语解释,直接对着这个鲁凯王伸手一指:“舰灵,排斥此人出舰。” “遵命!”一团淡淡青光闪过,舰中的空间一阵折叠变化,直接将这鲁凯王移到了不知什么位置,龙芍仙子拍手:“快杀了他!” 动不动就喊杀,叶青不理她,招呼女娲和周铃看好这不安份女仙,就见着舰体一震,鲁凯王出现在舰舷中部门口,舷门已打开,外面冰晶流沙一样滑动急速向下,又似幽暗的天河冰瀑倒挂…… “我不是要偷袭捉拿龙芍仙子……难道被她发现传过来了?不对,刚才精神集中在她身上,没有感觉到她灵气波动……” 鲁凯王正讶异,还没回过神来这猝变怎么回事,叶青就已一步跨至面前,没有动剑,只简单一掌:“滚出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你”鲁凯王匆忙着反击。 “轰!” 两掌相抵,力量爆发,鲁凯王以为能抗住,却发现涌来力量如山如海,一下就将自己击出舷门,在外面幽暗冰河中穿出巨大冰窟窿,被这一条冰川整个裹挟着向下坠去消失不见。 透过透明舷舱见得这一个地仙,就这样直接干脆解决,舰内观望的几个各脉地仙都脸色难看起来,其实有乔山王主犯顶着,他们不太担心叶青报复,却怕被排斥出接下来破袭炎宵的大功盛宴! 如果都和鲁凯王一样就这么打道回府,去黑水中继续趴着,等再上来是赶不上星君舰,绝对是会错过对炎宵落井下石的一击,还有什么肉可吃?黄花菜都凉了! “你……你真的能控制……”看似很快,只是瞬间,乔山王脸色一白:“不,不可能,就算你挟持她让她移交,也不应这么快……” 龙芍仙子捂额,十分羞愧,原来自己以前也是这个样子…… ... !! 第1304章 二记耳光(下) “啪”一下,叶青在舰门瞬间移了回来,看着乔山王,冷笑一声:“乔山王,你以下犯上,攻击友军,二罪并罚,还不立刻束手就擒?” “叶青,你不过是假格地仙,安敢放肆?”乔山王也不甘示弱,冷笑一声。 “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 “敕令,压制!” “轰!”舰灵如斯响应,十二个光圈直向乔山王套下。 “在这星君舰里,我的力量无限接近假格天仙……而你,区区地仙,凭什么以下犯上,在我手里抢舰抢人?” 就在这时,门打开,大司命寒着脸出来,加入了其中。 “卑鄙……两个打我一个!”不知是什么法宝,只见乔山王升起一片金光,宛一个玻璃篷罩,将身体罩住,先顶住了十二个光圈。 “你也配说这个?” 空间顿时展开百里,田野园林,尽在足下,四面茫茫,正好作战。 乔山王只觉眼前一暗,紧跟风雷水火大作,四外茫茫,暗甚深夜,空中现出大蓬雷火,排山倒海,甚是惊人。 “这是舰内内部防御?”乔山王是地仙,立时明白厉害,不由一惊,再抵御瞬间,就突见着一道剑光。 这剑光一出现,刹那间占据观看者的全部视野。 每个仙人,都能看见,剑光流转,瞬间经历千百次的变化,蕴含了种种道法,有自我生命一样,寻隙而入,刹那间,就攻入了这金光中。 “剑有元灵!”有人惊呼着。 “不,是法有元灵。” 突入金光,金光也似大怒,呼啸着扑了上去,而剑光不断演化,击破而入,其实微观的看,似是千百个乔山王和叶青对战。 “有趣!”大司命轻笑一声,为叶青这一击赞叹,这已是地仙的境界。 剑光交击,金光日穿,只听“噗”一声,剑光而尽,而乔山王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众人都是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意味着同样力量下,叶青就能击败甚至击伤乔山王。 大司命轻声一笑,直指乔山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以下犯上,攻击同盟,我拿下你,是为了你好,免的更入歧途,罪孽深重。” 说着,就攻了上去,乔山王本来对抗叶青和舰灵,就已没有余力,压得喘不过气,给大司命一压上,顿时落得下风。 剧本完全不是预想中的打开,围观众仙一阵惊讶不说,黄脉真仙就要上前,有人拦住了:“别,不是杀手,别把事态扩大。” “乔山王的事还是个人,我们出手,就是大冲突了。” 有着这话,众人都看着这里情况,却无人敢贸然插手战局…… 见他们识趣,叶青没有直接一个个都踢出去,心里已决定之后对这些不靠谱临时部下要狠狠剥削,眼下还是将矛头集中到乔山王身上,如鱼得水操控星君舰内部道域,身形电射,每每出现在不可预料位置,又刚好和大司命默契配合,将主场发挥到极致,压得乔山王全无还手之力。 大司命脸上露出笑容,虽难以把握叶青位置,但只要她在哪里,叶青就会弥补着她的漏洞,她发现自己和叶青的衔接越来越流畅,这多半是之前在这舰里一起出手扫荡外域敌仙,有过配合。 而更使她暗暗欣赏的是,叶青虽有杀意,却没有真正下死手。 “难道我要输在这里?” 乔山王越战越是心惊,对方实力和控制完全超出自己预料,怎也难以相信自己眼下所见,因等于说自己针对龙芍仙子所谓漏洞布局,妄图人财两得谋划,以及对叶青试探,自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而叶青,就这看着自己笑话,毫不回应,最后闹大了才一巴掌拍下,抽肿了脸:“不许闹,不许哭,不许叫!” 随着时间,围观众仙目光都变诡异起来,为这种命运跌宕落差的戏弄,乔山王感觉自己今天注定成整个天庭的笑柄,他不怕抢夺星君舰和龙芍仙子失败,因这种为本脉争利符合本脉宗旨,尝试过就至少表明了态度。 也不怕本体陨落在叶青手中,因这等于拉得叶青陪葬,帝君都会因此而喜悦,分身自会有补偿……却怕这种悲剧笑话结局,简直是在脑袋上贴上标签我是白痴,我无能,我不堪大任! 这叫本脉还怎么重用自己? 在人才济济竞争激烈的土德集团中,这完全断绝了自己天仙前途啊…… 啊!是了,伯岩王,远广王,这两位都没死,但消声觅迹不再活跃,不就是前途断绝么? 乔山王这才终于想起了自己唯一不能接受的一种结果,甚至有过两个前例,分明是叶青用同样手段毁掉了前途,这家伙能坑人,坑敌人也坑队友,甚至为了装连自己都能先跳进坑,这样劣迹斑斑的前科黑历史,自己怎就鬼迷心窍,自信到认为能坑陷叶青成功或者在失败后全身而退呢? “啪!” 一声刺破气球的声响,金光破碎,而在这时,十二个光圈落下,顿时把他束成了人棍一样。 “好!好!好!真有你,这一局汉王你是赢了……” 乔山王虽很快给叶青打倒在地,心中一时坠入冰渊,奋起余力挣扎:“……但你青脉这样不顾大局,吃独食强占两艘星君舰,还算计队友,等着我黄脉弹劾” 这还倒打一耙! 叶青无语,冷笑:“刚才是谁动手攻击友军?对大司命殿下出手的是你吧?” 乔山王一怔,想说这是中了你的算计以为你不敢出手,但这话又不能明说,脸色一时难看起来…… “我以此役统帅之名,定你罔顾大局煽动叛乱、攻击友军大司命、妨碍征伐炎宵军机,这三项罪名,可有过分不实之处?” 叶青一言一句刀枪戳在他心脏上,回顾众仙:“众位道友都看在眼里,此贼敢组织叛乱反抗主帅,妄图以此来拖延远征军奔袭炎宵和破坏时空门大计,无组织无大局,莫不是暗中投降了外域?” 众仙目瞪口呆,暗道你这罪名罗织,都可以开杀了吧? 蔡安誉可不敢让一个本脉地仙就这给叶青砍了,讪笑着缓言:“汉王言重了,堂堂地仙不可能投降吧?” “龙芍仙子都可投降我,有什么不可能?我叶青所做所为都是一片公心,但问这乔山王是何居心?”叶青连问反驳,又一笑:“是了,他自己未必敢,那一定还有幕后黑手煽动破坏五脉合作大局,回首定要启奏天庭,还请速速调查此乔山王背后用心啊……” 蔡安誉冷汗都留下来了,听出来一点意思,眼神不住恳求……您别再闹大事情了。 是谁先闹大? 叶青给他一个冷笑,倒没继续引申,实际上不可能这就扳倒中阳天仙,只是恶心恶心对方而已,不管怎么样堂堂天仙屡次三番对付一个地仙还都不成事,也是丢脸的事情,在黄脉那一位帝君那里也交代不过去。 “我自以此役统帅名义历数罪名,这事情必会上奏天庭,没有个公正结果,我所谓远征军主帅不要也罢……” 叶青俯下身,剑脊拍拍乔山王脸颊,怜悯看着:“不顾大局?你配这样和我说?自大劫起,我南征北战,杀出一条血路,而你乔山王,屡次掣肘,现在又以下犯上,坏我大计,说实际,你这次别想着我轻轻放过就算是帝君,也得给我个说法才是。” 这话一出,周围真仙都想起此前在汉王带领下征战,脸色有些讪讪! 剩下白脉、赤脉地仙四个,都神情尴尬,原本想要帮乔山王说话的心思都绝了,叶青没有对他们出剑,但言辞如剑……已经摆了态度。 再跟下去,就真的又要撕破了脸皮了。 “人的贪心,谁都有。”叶青压着乔山王,回首望向众仙,微微一笑:“我也有,但诸位都是仙人,知道取舍进退……你们谁得到高层授意了么?” “汉王说笑了,没有,我们赤脉高层是讲道理的。”新良王立刻撇清本脉责任,但感觉说太快没人信,又露出惭愧:“是我自己想差了,我们火德性子冲,又给乔山王那家伙一挑拨……” 又一个赤脉地仙表示自己惭愧自省…… 乔山王大怒:“有何可愧,你们这两个还能更无耻些么?” 叶青本带着笑,这时,突一下沉下,反掌就“啪”的一下,狠狠就是一记耳光:“闭嘴,失败者没资格说话,没人教你顾全大局么!” 这一记耳光打下,仿佛一声炸雷,惊呆了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口,几十双眼睛都看向了叶青,仿佛是突然之间冒出的一个怪兽。 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是地仙,刚才战斗拼杀没有啥,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下一个耳光,这仇就结大了。 竖子…… 乔山王说不出话来,五官错位,形同鬼魅,如不是十二个光圈套着,立刻就有着拼死之心。 “怎么,你这神色,还不肯顾全大局?”叶青轻蔑一笑,随手又是一反掌,只又听“啪”一声,又清又脆! “你敢这样辱我?”一股血冲上来,乔山王奋力一挣,整个舰都摇摆下,显已有着自爆之心了。 见着事态越来越严重,白脉两个地仙连忙上前:“此事是我们错,汉王有何要求,说就是。” “何必这样呢?” ... !! 第1305章 冲出(上) “很好,就这样,这样大家都好说话。”叶青说罢看看众人,恢复了原来的庄谨之资:“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随着这话,大家都暗松口气,秩序又重新回到这片空间内。 乔山王寻着借口来争星君舰,乱了秩序,现在情况就不同了,已经论了拳头,接下来就是论道理了。 就连刚刚和青脉真仙冲突黄脉真仙都脸色郁郁沉默不言,不再试图主导事态……眼前这个一个倒霉本脉地仙,受伤还是小事,这二记耳光才叫大事,每个人通过这个都清楚汉王忍耐到极限了,再下去,就要翻桌子了。 有这例子,谁敢这时触叶青霉头? 蔡安誉早有自知之明,别普通真仙更不敢,甚至有些冷静下来都感觉自己给乔山王当棋子了,星君舰利益和他们并无多大关系,为此得罪过去几次一直合作汉王,值得么? 特别是乔山王去争龙芍仙子,啧啧,汉王好色,这夺人禁脔多拉仇恨! 黄脉众仙私下里神识议论,再无对这位地仙的尊敬,当然汉王也被扣上一个好色的帽子。 “乔山王这次倒霉了,这二记耳光,大失颜面,回去说不定比伯岩王和远广王还要惨。” “因那两个至少是公仇不是私仇,还有一笑泯去旧怨的机会,但乔山王恐怕就要背着这两记耳光的阴影了。” “汉王也急红了眼了,这二记耳光,与杀人几乎无异了,二者之间怕是和解不了,只有一方跪了才止。” “这就看谁先成天仙,谁成,另一方就得跪过来求饶一命。” 这种秩序恢复,叶青感觉最清楚,明显跨海远征军盟主气运又回来,这种东西真是不可靠……但没有这名义又不行。 对于白脉、赤脉地仙的服软,愿意表示赔付一个人情,叶青并不立时说,和这些地仙不太熟,不是乔山王这样不便牵涉,最好以后都不打交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每脉中总有些好相处,有些不好相处,这次算自己倒霉。 他对自己远征军盟主的位置一时还是需要,就看向别的四个仙王,自己此役名义上的部下,点了他们的名:“湛海王、魏王、楚王、蔡王,你们这次也是都看在眼里……怎么说?” 湛海王事不关己,立即说着:“我服从主帅汉王的命令。” 蔡安誉努力挤出一个缓和笑容,还是首次亲眼见叶青这样强力量,虽是星君舰加持,反让他更惊疑不定,缓了缓心神,觉得乔山王再怎么作死不能见死不救,还得想想办法的,于是将话题往正常的流程引导:“汉王,我们放弃与你争这星君舰,也放弃争龙芍仙子,只是有些想问问……你怎么抢到它和她?” “对啊,难以想象,青鸾仙子都只获得尖锥形核心舰体,叶青连中层梭鱼型的舰体都保下,还直接开上了……”各脉真仙都神情疑惑,但语气上只是好奇,质疑意味已少了很多。 谁也不想给汉王一个皱眉踢出舰去,又或踩在鞋下……鲁凯王、乔山王实力虽强,但因没法凑齐五德共鸣,在几百个真仙中就不够看,实际上只是杀鸡儆猴的鸡,汉王用来敲打在场所有仙人。 “诸位问的好,早点这样正规流程,何须闹到现在地步?”叶青淡淡说着,点出自己的态度,话风一转:“这是因我运气不错,龙芍仙子有伤在身,恰挟持迫降之,转移了权限给我。” 他早知道这一问是躲不过去,也早就和龙芍对好了口供,几乎杀光了外域真仙是为了减少目击者,利用龙芍仙子招降别的女仙,都让女娲用《山河社稷图》藏起是为了杜绝分割审问风险。 以叶青分身在外域卧底成仙的经验,发现除非有高权限庇护,否则很难逃过世界同化,甄宓妹子就越来越精灵古怪,完全没有历史上那样柔柔似水的洛神韵味……这还是甄宓长期和他分身接触受到小世界胎膜投影逆向缓冲的中和。 可想而知此役这些被俘虏女仙是绝无此待遇,叶青恨不得加速同化,以后把她们放到自己胎膜小世界里,自可以生存和希望来同化这些外域女仙,最后变得和本域气息一样…… 世界意志就是能这样轻易强暴个体,听不听话都照样碾过去,正如青鸾仙子所说绝大部分信息逃不过时间流逝,时光长河浸染足将人换了一遍又一遍,让她们意识中的反抗不值得一提。 这番权限转移是事实,一查就知,但有人还是早有疑心,现在听着,还是忍不住最后质疑一下:“战场生死之地,就算汉王迫胁龙芍仙子性命得到她权限,她也真移交了,但汉王没有学过星君舰驾驶,这样短的时间,能这样如指臂使?” 叶青:“……” 就听着龙芍仙子目光一闪,用她外域世界视角,淡淡回答:“我真不懂你们世界的这种邪道。” “在我世界,有直指阴阳大道的炉鼎,汉王是男仙,我是女仙,我失败了,就是他的炉鼎,神魂交合,自给汉王占有了所有,区区驾驶,汉王自毫无保留学了去,你有意见?” 这样理直气壮,众人竟无语以对。 龙芍仙子又冷哼一声:“有意见也没有用,你这种弱渣,在我母域都活不过五百年一次雷劫,想找个女仙炉鼎也没人会选你,自不能理解阴阳大道……” “贱人!” 乔山王瞪大眼睛,难以相信这一地仙,毫无廉耻尊严当众宣布自己是别人炉鼎,还说共鸣是邪道,炉鼎是大道…… “……你这贱人,你可是土德!” “我听不懂,土德是什么?可以吃?” 龙芍仙子嘲讽着,在场的土德仙人都不由变色,拉了仇恨,她又悄悄瞥了叶青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又伸出了洁白修长脖子:“我是,龙族,土属!” “噗”新良王笑出声,这就是两域的认识偏差了,在外域,划分的是圣人门下,其次是种族,至于属性,不过是修行的路径,而在本域,却是阵营她自无法理解五行的荣耀和归属。 但火德首要美德,就是随时不放过打压嘲笑土德的任何机会:“说的好,土德是什么东西?可以吃么?” 乔山王大怒:“贱人……你辱我大道,看你就算归降,还能获得承认?” 龙芍仙子鄙视:“你还想对我起心思?我敢说我恢复了,你连我都打不过。” 鸡对鸭讲,叶青看得都头痛,这深深的跨越两个世界的代沟,就是这样无力,场面气氛因这插曲变得奇怪,众仙算是体会出了……完全没法沟通! 现在场上众仙看叶青的目光已古怪,不知道把他想成怎么样的变态……但有点理智都知道这炉鼎之说里面有水分,谁都想知道刚刚夺舰的真实情况,问题是据说别的俘虏都死光了,是真是假不知道,看上去就剩龙芍仙子一个,麻烦来了…… 拷问? 不说首个投降的地仙要当典型,现在汉王在青脉中炙手可热,这女仙现场抢不到手就再无机会,青脉肯定力保……奇货可居道理,谁都懂。 “汉王真是……我没有什么要问。”蔡安誉苦笑 “呵呵,我很喜欢这舰,真是叫我都眼红了。”湛海王半开玩笑说着,自己没有参与背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时摩挲着下巴分析:“虽解体了方舟外壳,但防御子系统、隐蔽子系统是为域间虚空而准备,对本域主场作战来说价值不大,现在还没有要面对真正天仙本体攻击,自己家里不需要躲躲藏藏,可以说与完好星君舰没多少差别,甚至抛弃笨重外壳速度还更快一些……汉王以后不要装外壳,直接这么用更好。” 别的几个仙王无语,这湛海王是海里的龙族仙王尤其如此,陆地仙王对这种顶级仙舰需求更大,羡慕妒忌恨就不多说了。 叶青便笑笑不应,这时看了看一刻钟时间已过去大半,说:“既无异议,星君舰围捕任务已圆满结束,我以此役主帅命令各位随我继续征讨炎宵,这艘星君舰虽解体外壳,但中层武器系统、生域系统和内层动力系统、时空系统完好无损,接下来正好派上用场。” “我们就自这天坑出口处突袭,给炎宵来个惊喜……分配还是按照规则和商量的来分配,而这一次……” 他说着一顿,目光扫向众仙:“你们服从我命令么?” “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各有归属不需要对我负责,但袭杀外域天仙是大事,还有人以下犯上,干扰军机,我立杀不赦。” “我等无异议!” 众仙目光落在被束缚的乔山王身上,又看着叶青带寒意的目光,都是一凛,点首应是,他们都懂,在刚才叶青还是只敢羞辱,但是一旦进入袭击阶段,那杀之就是执行军法。 就算闹在帝君处,还是理直气壮。 “汉王,这处事分寸,还是深得火候……”众人暗暗想着,感觉还是这样踏实。 ... !! 第1306章 冲出(下) 见众仙服了,叶青挥手让一些真仙散去,又瞥了一眼蔡安誉:“你资源雄厚堂堂土德,来抢我这点东西,也好意思?吃相难看不难看?记住我这次是看在你蔡王的面子上,不是你们黄脉的地仙。” 蔡安誉神情尴尬,宁愿叶青不给自己面子,甚至让阿姐知道来揪自己耳朵都好些,这时无奈说着:“你这是要我坐蜡啊!以后见到本脉地仙,笑呵呵一句‘近闻蔡王最近面子大涨’,我在本脉还怎混下去?” 叶青似笑非笑:“混不下去最好,青脉这里欢迎你,我们汉国不歧视哪一脉出身,你看我的道侣、羽翼,脉属都杂的很。” “那是你口味不忌,什么都吃……”魏宇摇首,目光特意瞥一眼龙芍仙子:“别的我不管,我妹子玉清性子柔顺又知书达礼,你可不能欺负了她。” 玉清? 叶青一怔,想了想才想起来……差点忘了这路人公主,她没呆傻到还待在炎宵那面监视吧? 要是陷阱设在地面上就好了,路人公主的第一手消息应已传来,但暗面阴阳界膜隔绝一时不知情,刚才交战只知大概,通过投影感觉到炎宵大陆的地壳震动,喷发岩浆,这引发了局部天灾。 幸大陆目前人少,震源点又是东部沿海区域,自己各家诸侯在西部应损失不是很大……暗面虽过去一个多时辰,但时空落差回去陆地上时间还没有多久,紧急救灾应还来得及。 但必须先杀得炎宵才有工夫干这些。 七杀大阵,听这名字,应是必须凑齐七个才能用,这也是七道时空门冰桥在本域的基座,是弱点所在。 只要杀了炎宵,终止这一切错误还来得及! “轰!” 星君舰昂起舰首,穿透幽暗冰川速度越来越快,上方天光越来越亮,说明是靠近了天坑隧井的阳面出口,阳气越来越盛,对人心潜移默化影响,舰里气氛转好,乔山王就明白自己大势已去,前途尽毁,当真急连眼睛都血红了:“且慢!老夫拼死也要再质问一句,这次再有额外战利品,各脉怎么分配?” “哦……乔山王,你莫非还想等我活捉一个天仙元神,再自我手里抢?” 叶青失笑,为这家伙孜孜不倦而佩服,语气转冷:“可惜这种活捉天仙元神事,绝非我能办到,甚至换真正天仙下来都未必能办到,所以你也无需费心算计考虑了。” 众仙相视,感觉这乔山王太过了,落到这样下场真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叶青却暗笑,实际得自龙芍仙子的一些秘密情报,额外好处是有的,但凭什么告诉你们土德? 叶青看了看:“我知道刚刚击破星君舰,青脉得了不少战功好处,但这是各凭本事,愿赌服输说实话不是我请来青鸾仙子,谁有把握能压垮敌人战意,让两艘星君舰分崩离析各自击破?” “道理如此,总归合作,为了大局,总不能青脉吃肉,各脉喝汤吧?”乔山王自有一套顽固的逻辑,土德有力量就有分配权,他现在铁了心了。 这话一出,那真的是不要命了,几脉地仙退开几步,表示自己不是一路,一拍两散是不可能,有这前提就是斗而不破,难得有人冲锋在前,硬是不顾脸面,自然是心里暗喜。 一面是独占鳌头的黄脉,一面是新近鹊起的青脉,这斗争就少不了各脉支持,怎都不是坏事。 “贵脉真是有心了。” 叶青深深看了乔山王一眼:“这就不劳费心,星君舰后续事宜安排已由青鸾仙子接管,各脉高层自会协商,你既不满,就自己讨要说法,这里不欢迎你!” 说着,拔出剑,就一剑落下,太平伯立刻大惊,不过仔细看了看剑光,以地仙眼光看出些,停下劝阻动作,压住两个女人紧张前倾的肩……没事,你们夫君,你们还不知道? 湛海王皱眉死盯,眼睛余光瞥见太平伯的神色,紧皱的眉就又舒展开……姜还是老的辣。 蔡安誉、魏宇、景庄都用一种混合震惊、兴奋、期待目光看着叶青剑光落下……杀得好,砍死他! 有些消息面广、反应敏锐已想透,态度各不相同,有些还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也是一番态度,但无论心中是否期待叶青砍杀乔山王,都是劝阻:“汉王莫要这样冲动!” 在众仙连声‘不可’、‘不能杀’、“有话好说”的惊呼中,叶青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理测试,分辨出那些是自己人,那些是不可靠,明白眼下的五脉内部博弈还没到你死我活,只一道剑光斩下这地仙的发髻。 “念你虽无功于星君舰追捕,但终有辛苦,我不杀你,就以发代首记你之罪,事后自会有对你弹劾,今天饶你一命,滚吧” 叶青说着,就是一脚,把这乔山王踹出了星君舰…… “啊啊啊”乔山王叫声在空气里拉长变远,回在深渊下:“叶青,你这竖子,我不会放过” 大司命笑一声:“放些狠话,就能抵消办事不力?我可是听说黄脉那一位可以包庇罪犯,但不能容忍无能。” “也是,黄脉人才济济……人多竞争多,都等着上位。” 踢走了害群之马,叶青也算了去担心,转首看白脉、赤脉四个地仙,微笑:“四位或又任务繁忙,还有谁不想一路,可以说。” “我就搭个便车,顺路,顺路……哈哈。” 这几个地仙笑着表示回归天庭复命可以顺路踹炎宵一脚:“……听汉王说,正被五行迷宫困住,这机会可是难得!” 太平伯和安水伯自是不用问就会参与,至于大司命是自己人,她等送各个地仙道友去舰内休息,才止住脚步,手指将发丝捋在洁白的耳郭后面,回首微笑:“你还没问我呢,我加入可以么?” “自是欢迎,这还需要问?” 叶青伸手与她相握,为是刚才她在舰外的着急和襄助,以及刚刚不问缘由的信任出力。 大司命目光再一次落在叶青手上,这女仙似乎又想起事,心中一清,不动声色抽回手。 这动作有点奇怪,叶青暗想难道随实力提升,自己好色之名已达到地仙层次,连这位前辈女仙都防贼一样了? 这样想着难免有点尴尬,大司命敏锐,感觉到些,又一笑,风光霁月谈起正事:“可惜你把两个土德地仙都踢走,没有人和咱们五德共鸣了。” 龙芍仙子举手:“我可以啊!” “你不是土德,你是土属。”叶青斜眼看她,也心中一动:确实不同,这次是不行了,但既能以世界进行同化,以后可以慢慢培养…… 这似乎在自己培养道侣共鸣,开了俘获敌方女仙的路子? 自己虽有天仙种子胎膜世界,但实际冲击真格地仙刚刚勉强,将来要想快速冲击假格天仙,少不得借用五德共鸣,就需要五个不同脉属地仙支持,单纯某一脉重复没用,须分属五脉…… 原本培养地仙道侣就很难,而要刚好不重复更难,俘获地仙女仙也很难,但两厢结合,双管齐下,无疑让概率提升不少。 “你虽雷厉风行压服了乔山王,事情还没完,不过后续自有青鸾仙子……”大司命继续说,看了叶青一眼,观察他神情,感觉没有异常,难道自己误会什么了? 但暗面见到的龙凤共鸣……还有叶青双手直接碰在青鸾仙子光裸肩上,他不知道仙子有洁癖么? 仙子虽没有反应,可自己在后面看见就觉怪异。 这种事情牵涉天仙帝妃,严重她到现在都不敢试探虚实,这时转开目光:“……她和咱们帝君顶着,黄脉那一位想要不花真金白银获共享,却是别想……青脉穷了这么多年都撑下来了,不说眼红得每个铜板都要往怀里捞,也是风骨铮铮、目光长远,绝不会贱卖……但是你也要……” 叶青想着自己应对晋升假格天仙,有点心不在焉,听得连连点首。 大司命发觉不对:“叶君,你在听么?” “嗯……哦,在听。” 叶青连忙回想了一下刚才她的话,笑着复述了简意过关,暗松一口气,现在发觉女仙对自己态度没有这方面提防,看来刚刚自己想差了,或有别的事情……女人心思就是难猜,还是别猜,以后有机会问问就是。 天光越来越明亮,显出一个五色形成的大圈,井底之蛙跃出深井一飞冲天一样,星君舰破开海雾,穿透雨雾,掠过悬崖,就是天坑底部光线来源的五行迷宫,但是才划破沉暗夜空,却突然之间,撞在了天坑上方十数米的晶门上…… “轰!” 五行迷宫中出万道火光,哈哈大笑传出:“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我炎宵在此等你多时了!” 叶青心中蓦一惊,回过神,有丝半只脚踏入陷阱的感觉炎宵早在这里等着! 不可能……暗面过去一个时辰,回归地上时间落差才过一刻钟罢了,炎宵能二度破解五行迷宫的天文数字计算? ... !! 第1307章 玉清在行动(上) 悬崖五行迷宫 一身白衣的朴素少女立在孤零零房间里,翘首四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房间,四处都是通道,通道尽头还是通道,似乎借着法宝构建起来道域……这个应就是王兄、汉王五个仙王联手的结晶了吧? 五气屏障阻不住她的视野,雪白玉足在地上一踩,脚下地面、顶上天花板、左右墙壁都变得透明,看起来都是活动透明玻璃板,光明如镜。 放眼看去,这样的单元房间还有很多,足足三千,黑、白、赤、黄、青……五色的晶雨洒落,落在每个房间上,就成雪花一样加固,小五德共鸣封锁地气,让天仙以下都无可打破,但是…… “所谓的五脉,也不过如此呢。” 只见透明博览映着水光,霞光闪闪,奇丽非常,隐隐可见自己是身处在陷阱内部的某一个单元中。 “三位道君能把持大位,总有特殊之处。” “要是别出机杼还罢了,五位仙王可来不及,只是用着旧法,那就拦不住我。” 少女的嘴角微微弯起,气息破禁,让平凡的面孔失去遮掩,显出一丝绝代风华,又伸手捂住嘴,明亮眼睛灵动转了转,似乎在看有没有人发现她,自是没有,于是松了一口气,平复下体内五气灵池。 “真是,这里面有汉王的气息,体内五气灵池不知为什么就这样活跃起来了,每次遇到汉王有关的都没有好事,希望这次幸运一点,能赶在汉王抽出手赶到之前得手……” 少女心里想着,连她自己也没察觉,虽口中鄙视叶青,但实际上觉得,即便两艘星君舰也挡不住叶青,只不过时间早晚,她要争的就是这一段两方都是力量空档……等叶青和炎宵发现第三股力量取走炎火本源,都被耍了找不到是谁,情况一定很有趣……呼胡胡,不能笑,笑岔气会死人。 少女轻手轻脚拿出一只五色罗盘,上面指针并不指向南北,而指向五气中失衡最剧烈的一极,现在是斜向下……就是说在整个五行迷宫立体矩阵中是斜对角线顶端位置,直线距离并不远,可正常情况要到达可要花费不知多久。 她对这一幕似乎早有充分准备,判断出方向,就在迷宫中行动起来。 客观来说,如果不是她来的话,这座五行迷宫虽未扎根地脉,但没有幻境那样简单,它是真实存在,土凝房间四壁,火焚煮地脉黑水,水汽蒸腾推动青风,风力推动房间移动,房间移动又受各处通道金属轨道变化……三千房间,三千固化金属阵纹,加上不定的风,这计算量简直让人头脑爆炸。 炎宵是一个天仙元神,计算都要耗时良久,在一个个房间内挪移,不断变化中找到通向底层本源路径,终能再一次靠近目的,不远了…… 但此时,这一个白衣少女,在五行迷宫一步一步穿过,遇到墙壁,伸手抚过,五气均衡间消解防御,墙壁自融大洞,容她只身通过又紧闭上,有时对着地板抚过,也是出现坑洞,跳下去…… 就给她走出了一条对角斜线,在一个个活动房间直奔主题,同样是那片底层本源,轻松的简直是女主人穿着睡袍在自己家里一样,迷宫幻境对她都是浮云。 真是太轻松了,已很久没干这种事,原本打破沉闷压抑的面具,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快感,都消减许多,这或是唯一的遗憾。 “风险还是有,不过也值!” 就是她是锁定不了一个天仙元神,但三千个房间,每次通过某个房间,只有三千分之一概率能撞上炎宵,而三千房间矩阵立方排列,每面不过十几个,她走直径的路径极短,二十次判定就能通过,又尽量选择没有在相对活动中的安全房间,真正危险的判定只有几次,为高额利益这点风险还是值。 她很快抵达了目的地,地下出口处的主房间,一进内部,四壁全空,地面光明,迎面一片光,只见浑浊地下黑水滴答滴答,五色玉盘纹路组成中央,赤色的本源火焰,一切如常,但迷宫大阵核心五色玉盘裂成五个部件,就是说对炎宵的一次反击已经用过,明显送炎宵折返了原地重来,而这道最后防御,对于她来说,就是不复存在了! “五脉总有根本,不受三位道君左右,故这最后防御,无法取巧。” “幸是这样已经用过,否则五大仙王联手一击,其中还有汉王地仙攻击……我也不能抚得平。” 玉清公主现在就和一只小猫,在偷吃饼干前,小心翼翼观察周围,见主人还未返回,轻手轻脚捻起来,一步步退向墙壁,准备照原样非常规手段离开,猛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两人都是一震惊住,不料在这时碰到对方样子。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老鼠,我炎宵在此等你多时了!”炎宵天仙反应过来,一笑,毫不迟疑对她一点。 玉清公主匆匆抬手阻挡,化解不了地仙的力量,“嘭”的一下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滑落在场,口中溢血,犹死死抓着本源不放。 “你是叶青派来的吧?倒忠心于叶青……死拿着不放,就以为能偷走?”炎宵不屑一顾,在这距离,什么逃不过他的掌控,要不然天仙元神是说笑? 玉清公主不答,一手默默擦了擦血,一手藏到自己背后,面临这样绝境,她心中还冷静思考着自己哪里不小心出了错。 “藏?藏到哪里去?” 炎宵一步步迈上来,端详着她身上气息,心中一动:“你就是此域太真圣人门下吧?这手抚平五气,我都察觉不出来,但踏入这五行迷宫,使阵法微妙变化了一丝,我会没有提防着来人?” 玉清目光恍然,原来不是自己不小心,而是差距太大。 恼火一个晚上,他差点被人将本源再度偷走,他也怒气大增,冷笑:“和之前那样躲着还可,来偷我本源,本源气息在哪里,你这小贼就在哪里,等火炬耀夜庭,自寻死路……这避劫之事你们圣人没教你?” “我……咳,学的是这个……” 玉清公主背靠着墙壁爬起来,展开双手,已是空落落,刚刚还在本源气息似乎被她抚平了一样消失不见。 炎宵脸色一变,啪扇过她的脸颊,顺着衣裳哗啦扯开,衣服里除洁白**空无一物……抓着脚跟吊着一抖,两条修长的大腿,裙子倒翻滚落不少零碎小东西,也不知道她怎藏起来,但都没有藏物嫌疑的空间法宝,仔细感应一下分明就在这位置,目光凝在了她背后正合拢的墙洞…… “什么……你偷扔过去了?” 炎宵动作快逾闪电,一只手插进墙洞阻止合拢,只听“噗”一声,感觉到对面五行道域压制住自己感应,分辨不出有没有在那面,尝试将自己身体塞进那个房间,目光则回落在此女衣裳上,见是有汉国妇人纹饰,及她发型也是汉国新婚妇人的样子,心中蓦一动:“宁肯牺牲自己也要完成叶青任务,他是你什么人?” 玉清公主身子给他一只手倒举抓住,血液因重力倒涌的缘故,她因受伤而苍白的脸颊反有了血色,双手轻轻压住倒翻的白裙遮住光裸下身,规规矩矩保持新婚妇人的贞洁仪态,一声不吭…… 但这完全闭目待死的贞烈样子,顿时让炎宵信了几分:“这么忠贞烈性,是道侣?哈哈……正好落在我手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还没有女人能在我手里不开口……” 轰! 方块房间震动滑行声音,脚下的房间在明显上升,穿墙半个身子顿时交错夹住,赤火焚煮黑水成蒸汽,青风推动着黄土房间沿着金轨运转,两个房间间的剪切撕扯着炎宵,倒还不至于直接撕裂地仙道躯,但似曾相识迷宫位移场面也让炎宵一惊……这房间又是要返回顶部出口了么? 炎宵已被这迷宫变态的天文级数计算量折磨了两遍,可不想再返回原地再来第三遍演算找路,感觉到力量越来越大,心念之间,就有计较。 “杀了太可惜,汉王道侣,此域太真圣人门下,要是变成鼎炉必有所得。” “先禁制了再说,还能成一个坐标。” “轰”再一瞬间,力量又倍增,顾不得审问,就‘啪’一下将玉清公主重重甩在地板上,一束金光穿过她的身体:“待会回来再收拾你!” 玉清公主翻坐起来,双手敛起裙裾,姿态规矩而平静,目光看着炎宵整个人运起遁术穿过这墙洞过去,而后…… “你扔哪里我都能找出来……”炎宵到了对面房间,不见这里有本源,猛想到,蓦回首…… 啪! 墙洞合拢,玉清公主手举着一团本源一晃,身形不见,只有余影在视网膜上! “” 炎宵哪里还不明白骗了,再扑过去,已撞不开合拢铁壁,一时冷笑:“敢诳我,再抓到你小贱人,我非得把你……” 持着法咒,就要催动着刚才一下打入的禁制,就在这时,“嗡”一声,脸色微微一变。 “五行迷宫的墙壁屏蔽极强,非权限、或天仙力量或者抚平五气都是不能通过?” “可我此禁本质是天仙引子,就算削弱,又怎能完全避免?” “咦,还有因持有本源,本能对抗?” “也不能豁免!” 炎宵冷笑一声,感应着位置,跟了上去。 ... !! 第1308章 玉清在行动(下) 隔音很不错,玉清公主听不见对面后来声音,但她料想会是怎么样,心中闪过一丝笑意。 “大概和帝都时自己闲来没事偷着玩,那些顺走钱包的旅客发现无钱付账一样罢?更糟糕的是,这五行迷宫房间房东就要回来收租了……会和汉王打起来罢?” “叫你小瞧女仙,不知道越美丽女仙越会骗人么?估计你们情报里没听说过我,也是正常,谁会想到堂堂交换生、道院学子、规规矩矩玉清公主殿下,走读帝都六年期间,是峡西六州长期通缉的盗贼呢?” “不能随意动摇气息,要冷静保持规矩平伏,且还没脱离到安全区,不能得意,这是个做贼好习惯。 玉清公主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突闷哼一声,顿时一口血喷出,感觉到胸中五气灵池波澜,连忙迅速抚平…… “不妙,是刚才的禁制……连五行迷宫都抵抗不住。” “太真道法和本源可部分抵抗。” ……同时,五行迷宫的山崖,听到炎宵的大笑声音,星君舰当即悬停半空,舷门打开,下来一个年轻道人。 叶青不相信炎宵这么快脱困,正进入迷宫查看刚刚在喊着,突感觉到些,轻“咦”一声:“这是……玉清公主?她怎么在里面?” 这位路人公主的抚平气机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叶青,她意外出现让叶青惊奇分明记得自己只安排这路人公主跟踪,可没让她冒险深入迷宫啊! 不由就贴手在迷宫门口的晶壁上感应着,里面情况让叶青目光一缩,顿时有些明白情况,炎宵刚刚叫喊的发现‘小老鼠’不是他,而是平素规规矩矩玉清公主……也不知太真道门都传授什么东西,堂堂公主有这一手盗贼绝活!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有趣的小姑娘。” 叶青嘴角溢出一个戏谑,缓缓退回到迷宫出口的大门,学玉清公主隐藏气息,五德灵池在很多方面可以模仿五气灵池,地仙手段自比真仙高出一层……真是十分期待一会儿夫妻重逢时,公主殿下惊喜表情。 他是非常实际的性格,对于是否背叛有一套明确标准,因对方是道门女仙,本来心思就不在自己这里,道门一有召就会走人,这点谁都知道,谈不上背叛不背叛,而应说自己对明玉郡主做的事情才是标准挖墙脚。 而眼下没造成实际损失,此女客观上还帮忙拿到了本源,成功挑起炎宵怒火为自己进一步算计做了个很好开局,叶青就没有生气,反生出一个奇异念想。 麾下已有周铃和女娲这对刺杀组合,而少真貂蝉子楠、上真明玉郡主、太真玉清公主的三真各自所长也不同寻常,十分适合复杂环境作战,如果加入组合的话……对于自己在客场征伐攻坚能力无疑是一个极好强化配合,不过那得彻底压服这个玉清公主。 有五德相继道路压制对方五气平衡道路,就手握着一把金锄头,叶青早有心挖太真道门的墙角了,只是最近忙着征伐扫荡各路敌人,相处两个月都还忙得顾不上,差点让自己夫人跑掉,想想这真是一个男人没有负责任的错误,不过所幸发现及时,弥补还来得及……到手肉就要趁热吃,不能等着放凉。 ………… 同时,迷宫,玉清公主沉着冷静整理好衣裳,冷静不是个私潜住宅的小偷,而是女主人在自己家里一样从容和典雅。 “借本源我可压制片刻,回到师门,这点禁制一下就消除。” 葱白细长的手指间转动着炎火本源,娴熟向别的房间而去,由自身抚平五气对五行迷宫的权限,一路打开捷径去出口…… “什么?男主人叶青?” 这女仙自语着才想起些,摇摇首:“随意……我又没害汉王,还是帮他拿回来本源,只是不还给他而已,天生灵宝有德者居之……他要是愤怒的话,我已借助他资源成仙,政治联姻合约的两面条件都完成,不影响蔡汉两国盟约,王兄不会怪我……而且男人这种东西用完了就可以扔掉,最好愤怒之下休了自己……” “每次离那家伙近一点都没好事,八字相冲,而且有种特殊危险……奇怪,不过女人不要好奇,难得糊涂能活得久一些。” 路人公主的心情就是这样淡定,幼年无依无靠几十次给年长大孩子抢走心爱之物,让她看淡了人群中的所谓信任,不同于落进男人甜言蜜语陷阱的明玉郡主这蠢女人,身为女王,怎可能给个不认识的野男人偷去。 她魏玉清,可是当代最低调最聪明女仙,太真道法里领悟当年道君的真意,可所谓千年内第一人,而且对自己人生道路有着独立又明确规划,完全不需要多一个男人插足! 坠入爱河的情绪,会导致五气灵池失衡,这怎么办? 对老对手明玉郡主来说,或喜欢命河波动活跃,但对自己来说,爱情这种东西会死人……所以自己总不喜欢那个蠢女人,没事学书生小姐传记月下夜奔……急什么,就不能等着父兄安排? 一切要规规矩矩、恰到分寸的才好。 “啪” 迷宫出口的晶门徐徐升起,炎宵已追不上来了,只有外面清凉湿润夜风吹进来,沁入肺中,愉悦到心底。 玉清公主分辨了一下四周无人,她对五行气息的敏锐是自信无人可瞒,就放下心,每次偷窃得手顺利逃脱一个小小总结习惯,凝眉自语:“偷了这本源,接下来就是逃离汉王地盘,找下家销赃了……” “最佳选择应是回去交给王兄,那样一来白脉高层就无需对青脉高层妥协,王兄得到本源,赏赐更多,会更看重我,而师门对白脉的拉拢就踢掉了青脉这一绊脚石,我也能坐拥师门内部的功赏,铺平至地仙道路……” “和师尊预测的一样,自己这躺炎宵大陆偷渡之行,果真没白来!” 盘算到这里,这一向表现规规矩矩的路人公主再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肩放松下来,一只手背在身后,身子轻轻摇摆了下,玩耍心爱的香囊或布娃娃一样,一只手灵活转动耍弄着自己战利品,抛了抛这枚炎火本源。 “很完美的行动,我会感谢你们,傻瓜炎宵,再见!还有我所谓夫君……笨蛋汉王,希望不要再见!” “是在叫我么?” 一只有力手掌在门侧伸出,完全没有五行气息,让玉清公主瞳孔一缩,一怔之间,不及反应,对方接住半空落下的炎火本源,“啪”一下收入龙纹宽袖中。 接着,一道青光闪过,熟悉男子声音戏谑的说着:“可惜我们又再见了,哦,我说的是这本源,多谢夫人帮忙取出来。” “看我多好心,并且第一时间去掉了你身上的坏东西感谢我吧,我聪明的夫人!” “你……你……” 玉清公主连个囫囵完整的话都叫不出来,一时僵硬转过脖子看去,伸出了手指…… 熟悉而恐怖的男子身影立在门口,目光淡淡,带着微笑,好整以暇。 缓过震惊和沮丧,玉清公主恢复了平静,小心翼翼问:“夫君来多久了?” “刚刚来,不过我想听到一些了不得事情……原来我亲爱夫人,规规矩矩公主殿下还有这么一面,我叫你公主,还是小贼呢?” 叶青亲密地抓住玉清公主的手,目光似笑非笑:“关于贼赃……哦,夫妻间说这个太见外,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所以这团炎火本源转卖下家的事,夫人能给我这笨蛋一个解释么?” “呃……”玉清公主说着:“刚刚,我只是开个玩笑……炎宵就在下面,夫君你要不要去对付他?” “啧,夫人的体贴真让人感动……”叶青笑着。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一句话时间,整个迷宫震动着,一道信风遥空直来,落得了迷宫中,丝丝下垂,化成青木,凝而不散。 接着大火而生,再接着厚土而扩展到全场,又接着金气而出,最后又化成了幽幽黑水,上接青木。 再接着,反过来,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只在短暂的瞬间,任凭里面炎宵惊天动一声大震,起了风雷之声,一任雷火猛击,其势更盛。 人一到,就主持五行迷宫,这威能何至扩大数倍,玉清公主侧目看了过去,只见着叶青含着冷笑,杀气贯出,突然之间一惊,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时巨大的破空声传来,一艘看似只是普通弘武舰梭鱼外型,要大上两圈的巨大舰体穿破冰晶迷雾,当空降临,盖压全场! “星君舰!” 玉清公主眼神一跳,回醒过来,连忙抽了抽手:“我们不躲么?这里东部区域可是敌人主场,得手本源立刻要离开……” “多谢夫人关心。” 叶青握紧她嫩滑修长小手不放,对这种转移话题不置可否,在山崖上退开距离,才对着半空中一招手,就见幽蓝晶柱亮起,对准了两人后面…… 就这亮着,保持预热,迟迟不轰下。 而叶青昂然立在敌人星君舰炮口下,玉清公主呆呆看着,觉得这大无畏姿态恐怕连天仙都不一定能摆得出来! “这……难道这敌舰主炮坏掉了?” 玉清公主绞尽脑汁只能做出这推论,她感觉这片刻自己脑子就不能用了,不是敌舰坏掉了,那就是自己坏掉了…… “嘘,炎宵要出来了……”叶青带着冷笑看着远处,见迷宫不断炸开,显是炎宵发觉了不对,正在不惜代价轰开迷宫。 “一切都在算计中!”叶青对她噤声,两人在原地继续等着:“配合我一下,脸上表情紧张一点……不不,夫人你这样太紧张了也不好,别看我……我难道比星君舰更可怕?” 玉清公主忍不住想点首说是,还是默默不语,就当自己不存在,最好待会战事一起,这男人就把她忘了…… ... !! 第1309章 十面埋伏(上) “轰轰轰!”炎宵就追到五行迷宫顶层。 “事情有变,不过我还是赶在了最前面……” 炎宵气息在一点点强化,虽没拿到本源,力量在玄冰黑潮支援下另辟蹊径恢复,不再是大陆生域牵制的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了,不过为维持时空门和自身恢复,不能由着玉清窃取本源,一时耗费巨大,硬是杀出。 “刚才我是怎么了?简直是鬼迷心窍,难道外域的渗透和同化,连我都受到了影响?” “不能有鼎炉的心思,杀了她!” “夺取这本源要紧。” 抵达迷宫门口,还没看到可恨身影,就看到了可恨叶青,正暗骂这对狼狈为奸大盗,眼角余光就看见上面自家星君舰,一时大喜:“来得好!” 轰! 星君舰主炮对着叶青射出,幽蓝仙雷晶柱横扫悬崖,叶青拉着玉清公主逃窜,速度飞快:“追这么紧……夫人小心!” 玉清公主面无表情,一个精致美丽的提线木偶一样由着叶青牵扯,她现在已完全麻木没想法了,接踵而至的颠倒反转意外,让她世界观都击碎……这些一定都是叶青营造的幻觉,都是幻觉,骗不了当代最低调最聪明女仙…… 山崖崩毁,土石翻卷激溅,巨大的蘑菇云烟尘淹没了两人身形。 星君舰的仙雷确确实实是直接瞄准叶青轰出,毫无水分,但真正核心伤害区并没有覆盖到叶青,真仙躲不过星君舰,地仙也不是那样容易就能锁定,何况还有玉清公主本能会抹平周围五气,提供组队隐藏。 见一击无功,星君舰立刻重新蓄能,只等三十息后再轰击叶青,誓将其轰杀到底的样子! “干得好!” 炎宵见此心情大定,冷笑着走出五行迷宫,这对大盗一再偷了炎宵大陆的本源,先是叶青来盗取,后是玉清来盗取,也算绝配了,但这次是在自己东部地盘上,偷了还想走人? 烟尘滚滚让人肉眼看不到景象,空气有些浑浊烧焦味道,但不用再解答烦恼的路径矩阵计算量,算舒了一口气。 “啪” 睁开眉心赤红的竖纹天眼,搜寻到本源,自能由此确定叶青和玉清公主方位,除非他们丢下贼赃,但暂时并不急着直接去追杀,而是向着星君舰走去:“是我,炎宵。” 星君舰在烟尘中降下高度,一条梭鱼找到食物,直奔着目的,向他迎来……巨大的舰首穿透烟尘显出梭鱼,明显比正常星君舰缩水两圈。 “咦……” 炎宵仔细看了一下,这艘星君舰是抛弃外壳后的中层壳体,外壳方舟上没有有明显各大仙门的道记,分辨不出是黄云门还是黑莲门,问:“里面谁在驾驶,龙芍还是易道人?” “是我,炎宵殿下。” 龙芍仙子传出声音说,气息平和无异:“刚刚看见叶青手上拿着是炎火本源?要夺回来?” “自是要夺回来!” 炎宵也放下心,要是这女仙打了败仗不会是这种平和,于是对她说:“时空门开启已有些时间了,炎火本源耗用掉一半,但必须留在这片阵眼地脉区域,可不能让叶青拿着跑了,那会导致七杀大阵缺失一角,力量下降不说,我们这片大陆时空门也会大大缩水……” 通常对部下不必详细解释,以防泄密,但总有些例外,琼阳是师姐红云亚圣的亲生女儿,龙芍仙子是雷宵师兄的道侣…… 可以说是炉鼎,在凡间自己还得叫一声嫂子,仙道自以实力为尊,自己天仙无需对一个女仙尊称。 主帅关心一下这支客军,也是礼节,炎宵神识透上去,多问几句:“怎抛弃了方舟外壳?只有龙芍你一艘过来?易道人那艘呢?琼阳在你舰上么?” 星君舰主控厅里,龙芍仙子目光一闪,逐一回答:“叶青布设陷阱围困,自己来算计殿下,琼阳妹妹担心您安危,由我解离方舟外壳提速过来,她留下一艘星君舰里帮助易道人殿后……” 神识交流非常迅速直接,比语言透露信息会更深入,这导致在天仙元神面前无可说谎,但她需要说谎么? 她现在说的完全是实话,只不过是选择性实话,给炎宵形成误导! “你和琼阳干得都不错,易道人也是不错!”炎宵夸奖一句,他自觉部下一切以主帅为重,是理所当然事! “真能隐瞒过,都在那个男人预料中!” 龙芍仙子心中一定,转首时眼角余光瞥向女娲手中展开发亮《山河社稷图》……不,这时丝帛画卷上仙宫隐隐、群仙济济,应叫天宫群仙图差不多,大司命七个地仙在内,一个个目光都监视她,生怕她又临阵反水。 龙芍仙子暗自苦笑别看厅里直接存在气息除女娲擅长漫天过海,剩下只有自己一个人,实际都藏在仙宝空间里等炎宵跳下坑,这样多目光聚焦,自己这时哪敢妄动? 而且都给叶青那样了,又哪里能回得去? 虽知炎宵和自己道侣雷宵交好,但是,罢了……自己连母域都背叛,母域也抛弃自己,过往一切都再无意义,不诱骗炎宵跳坑就只能自己小命填坑,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对不起炎宵。 “只是,真的难以相信,这样简单计谋能隐瞒过天仙感应。” “难道叶青说的没有错,是整个世界在压制着炎宵的感应,使其心神,不辨吉凶祸福?” 她在寻思,而在这时,星君舰外又是一种景象,悬崖上海风很大,这时地面烟尘吹散不少,雨丝细密洒在夜空中,空气混合冰凉和灼热,又带有海腥,叶青正和玉清公主远离炎宵和星君舰,向着海而去……看起来要渡海逃生的样子。 这家伙……装得真像。 龙芍仙子眼里闪过笑意,见叶青口中对玉清公主喊着‘快’,手指做了个弹指的动作。 “这家伙……” 龙芍仙子知道这是信号了,又对炎宵关切建议:“我一个人对付叶青力有不逮,还请炎宵殿下登舰归位,受群仙襄助,尽复天仙以击杀叶青此獠!” 天可怜见,最后“叶青此獠”一词她也是咬牙切齿说出,虽知炎宵不可能奈何叶青,但恼恨上纯属一片真心! 一出场就仙雷直轰叶青的场景、星君舰分队突围形势、力助主帅策略建议真心,并非是天衣无缝,炎宵却没有怀疑。 “善!” 他对自己恢复实力击杀叶青也是信心满满,看着叶青要渡海逃跑,就毫不迟疑的飞了上来。 “轰!” 舷门开启迎入,进到舰舱,舷门在身后一下合拢。 母域的气息充盈这艘仙舰内,似乎触动到些,炎宵蓦一下心跳,“咦”了一声:“这里面……有战斗痕迹,和外域仙人残余的气息?龙芍,这是怎么样一回事!” 话才落下,渡海逃亡的叶青闷哼一声,一时不言语,整个七窍里就流出了血来,丝丝鲜血,已带着金黄色。 “夫君,你怎么了?”玉清公主问着。 叶青定了定神,才笑着:“天仙感应,的确敏锐之极,我淆乱视听,已犯了天威,不过,我还真要搏一搏!” “嗡嗡嗡!”川林笔记空前运转着,丝丝青紫投入到了虚空中,似与天罗地网相合,青色天眷一下消失大半。 冥冥中,迷雾出现…… 但事涉天仙自身安危,炎宵元神自敏感捕捉到所有信息分析,需龙芍仙子来补全疑惑,才能让他放心。 可以说,这时才是最复杂凶险之时。 “算计天仙?”玉清公主才惊怔间,见叶青说着,又是脸色一白,嘴角又溢出了一丝鲜血。 “打过来代价似乎不小?你舰里气息都有些杂乱啊……” 炎宵立在门口沉吟着,元神觉察舰内战斗痕迹中有些母域真仙陨落气息,但只要龙芍仙子没事,炮灰死多少都无所谓…… “你们对付叶青还经验不足,让我来……”炎宵终还说着,遁光片刻千里,让叶青渡海,这厮后宫成分复杂,说不准还有黑脉的龙女接应,不能再拖延了,就离开门口廊道,大步来到主控厅前,眉一皱:“门怎还关着?舰体主场加持呢?我怎感觉只有一点点,这程度可不够。” “哦……仙炉还在调整适应阳面规则,主场加持马上就会明显起来,我们准备给您一个惊喜礼物。”龙芍仙子微笑地继续说着实话,回首望向女娲手中的《山河社稷图》。 “绝对够用……”她这样轻喃着。 此件瞒天过海仙宝里面挤满了天庭仙人,舰体主场却是为加持他们而调整,除了大司命、太平伯、安水伯、新良王七个五脉地仙,三个全程追捕龙芍等人而现在只是低调跟着道门地仙,还有叶青嫡系的女娲、周铃这对危险刺杀组合,以及湛海王、魏王、楚王、蔡王等一干仙王,及四百五十几个各脉真仙,这就是龙芍仙子说的一个……大大惊喜,呃,或喜不一定?但惊是一定。 击杀炎宵的地仙道躯不难,已杀过几次了,但杀天仙元神,难!难!难! 为此叶青以自己在外面让星君舰轰击做诱饵,却舰内设伏杀局,让刚刚身心被征服的龙芍仙子引炎宵入内。 当炎宵踏上舰,舷门在他身后合上刹那就已跌进了陷阱,只是天仙保命手段难以预计,要等着叶青过来登舰,给这陷阱加个厚厚的水泥,才能埋葬之! ... !! 第1310章 十面埋伏(下) 这种陷阱对群仙要求极高,这也是叶青必须狠手打脸乔山王,将两个土德地仙都踢出舰,以此杀鸡儆猴震慑来让群仙服从的原因,哪怕这种震慑并不持久,但撑过这短暂的布局,能杀炎宵就可在这一点利益上,排除故意闹事的土德地仙,剩下所有仙人利益高度一致,胡萝卜加大棒还是十分好用。 眼下躲在主控厅的群仙,都是学习玉清公主自觉降低存在感,又由女娲帮忙瞒天过海收敛着气息,各色熊熊火炬的灵池都变得米粒萤火虫大小,遮掩在舰体残留的母域气息中,明玉郡主竭力配合着命河屏蔽 明玉郡主并不知道自己只是辅助,她只看见同样《山河社稷图》内,还有一个上真师门地仙帮她一起用命河遮掩。 小小的钟磬之象浮现,透明袖珍似一枚小巧的铃铛,震荡间隐与整片天地的灵气共鸣……万籁天敕宝钟。 上真道门的标志。 在她身边的另一枚更古朴而沉厚的黄钟大吕,却发出更强大些共鸣,那就是师门前辈地仙的地籁。 灵籁是凡间灵池修业,将灵池视命运河道中可控的一小段,拓宽灵池、提升力量,本身就是拓宽了命运河道。 再往上地籁、天籁,还不是她所知。 但今天看到地籁震鸣,似乎也……不过如此? “啪” 一道风在海面飞回,叶青见炎宵入舰,就飞了回来……玉清公主有些认命的样子,默默给他遮掩气机。 在掠过舰首透明的舰舷外时,身影倒映单向对内晶壁上,衬着蘑菇云背景,年轻又沉稳的侧脸让她看到有些失神。 叶青径直绕到舰体中部的舷门,攀在仙晶上,手指敲了敲舷门,舰主的权限自然运用。 “啪” 舷门开启,鲜红色信号准时在主控屏上亮起提示,川林笔记一震,青紫之光出现了丝丝裂痕,叶青“哇”一声,又吐出了鲜血。 而在这时,炎宵蓦再度急促一下心跳,顿时站起:“谁?” 铮 黄色剑光纵贯长廊,破入这片小小花园广场,而几乎同时大厅里五彩画卷徐徐展开,群仙涌出。 “是我!”叶青说着,这话话音不高,听起来却十分清晰,隐隐带着金石之音,使得炎宵暗里竟打了一个寒颤。 “啪”的声音过后,叶青上前,离五六步站住,手一揖:“炎宵道友,远来虚空亿万里,辛苦了,只是既喜欢本域,那就彻底归化本域罢!” 说的杀机已毫不掩盖,炎宵清面孔上毫无表情,一动不动盯视叶青,见到了叶青瞬间,天机再无丝毫隐藏,顿时一切都在心中明示。 轰! 主控厅的晶门开启,众仙群涌而出,龙芍仙子立在蜂涌人流中,垂目一叹:“对不起,炎宵殿下,现在你我份属敌对,别怪我设计……” “你……” 炎宵怒极反笑:“时到现在,我也不必细究这你缘何投降了,背叛者不都是有种种不可言述的情由?这改不了背叛事实,以及必将被圣人清算的结果!” 圣人威声赫赫纵贯母域三百万年,深入人心感觉不是切身在母域生活过,是难以体会,龙芍仙子听得神情一变,身子本能微微颤栗,目光下意识寻找依靠,直到看见叶青身形,才莫名松了一口气:“我或最后会死,但既踏出这一步,今天都必须击杀殿下您在此了。” “贱人……”炎宵脸颊微微抽动一下。 叶青心中一动,大笑:“可惜她现在改嫁归我了,做了我的炉鼎,你是不要改叫我一声大师兄呢?” 龙芍仙子露出一个羞红:“改嫁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当众拿出来说……很难为情,雷宵其实哪方面都不差,但比起汉王来有一方面还是差距不小……” 众仙都侧目以视,虽知道挑衅,但身女仙让汉王别说,自己说得流畅,果真外域女仙只要能胜利,什么都可以,毫无廉耻! “这对奸夫****……”炎宵眼角青筋直跳,怒火几乎要将胸膛撕裂,元神却空前清明起来。 眼前叶青挑衅嬉笑,但元神看去,却只见青紫气还罢了,只是一站,就有说不出的威仪,区区地仙,却给自己深似大海的感觉。 “此子城府深不可测。” 似乎遇到叶青,自己世界观就一次一次刷新下限,遭遇严重挑战,现在陷入绝境,扫一眼这样绝对的敌人数量、以及舰内渐渐涌起异域气息压制的绝杀环境,一时心知无幸,反倒振奋:“来吧,看你们几人与我陪葬!” 堂堂天仙元神是不可能选择投降,真正要做出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定时,自要选择拼掉谁。 炎宵的目光扫过全场,最让他愤怒不是面前层出不穷的敌域地仙、真仙,也不是叶青这一手制造连环杀局的始作俑者,战场上有输有赢,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笑到最后,形势不利、技不如人输了一筹也是正常! 元神虽亡,本体留在母域还有后路,分身可以入主本体,虽力量降格但要复苏也不难,日后东山再起,找机会扳回来就是! 最可恨的是这龙芍叛徒,如不是她,自己岂会这么轻易踏入此舰陷阱? 他现在必死之心,情绪暴烈得再不想压制,反正逃不掉也不需要压制了,寻到一线机会,就立刻动手:“想要拿我人头给新主子投名状?不用圣人诛你,现在就给我去死罢!” 说着一声狞笑,只是一点,就是一点血焰,直直飞去。 到现在,炎宵自不会有任何留手,这一点血焰看似微小,但出手之间,只见整个舰灵压制都抵抗不住,瞬间穿过空间,就要扑到龙芍面前。 铮 一道剑光而出,叶青已经出手,只是一点,“轰”一下炸开,雷火化成了暴雨,陷入了一片火海。 炎宵眼一眯,不喜反惊。 别看这火海声势大,但实不足刚才万一,越是忌讳:“这汉王明明才是地仙,却一点化解了我的道术。” “能与此贼同归于尽,才是最大目标。” 叶青却不知其想,挡了一剑,只是冷笑:“一起上!” 实际安排龙芍仙子挑衅,有算计在内,早就在侧防备,用星君舰来进一步消耗炎宵,刺激其元神,让其脱困可能性进一步降低,战场上积累总不嫌多! 龙芍仙子知道刚刚是演戏,但面对天仙攻击,心中怖震……她在母域长期熏陶培养出‘天仙无敌’、‘不能抗拒’、‘服从天仙’潜意识,一百年前雷宵天仙问族里索取道侣,她身龙王之女被选政治联姻,默默认了,就是因这种潜意识,刚刚一下本能僵住了,甚至不知道抵抗…… 或就是知道这个因素,炎宵才决定拿她开刀,她心里一瞬间能想明白,可偏偏身子就动不了…… 直到叶青杀出,龙芍仙子脸色微红,心神一清,连忙加入围攻。 “杀!”大司命七个地仙扑了出去,一时间,剑光,雷火,法宝,都一起攻了上去,完全不留余力。 “杀!”龙芍仙子取出一个一面晶镜,运起玄功道法,当时有一股金光,朝着炎宵射了过去。 她亲自参与这样针对天仙详密杀局,这女仙有些明白自己输在叶青手上不冤,叶青对形势和力量的层叠递进,似乎有一种天生敏锐性,自五行迷宫和第三幕本源隧井陷坑,转战两路,地上到暗面再回到地上,连环杀局到这最后一局,以阴阳时空落差将所有信息对炎宵单向屏蔽、沿途能争取到力量都层层吸纳、筛选掉乔山王这样的异端,留下来最精锐可靠力量对炎宵进行绝杀。 所谓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能在一片荆棘困阻中创造奇迹就是这样男子吧? 这连环杀局本身已精妙非常,但更精妙是杀局背后牵动的形势,别看表面上入伏只是炎宵,其实连自己人都一起入局,裹挟五脉真仙都绑上他的战车,且让她参与这一起杀局的关键欺骗,无论成败与否对自己来说都是一张最高级投名状,让天庭无话可说,即便黄脉也再没有借口来向青脉索锁要她。 同时也让她断绝后路彻底死心,诱杀一个天仙,即便曾经道侣雷宵是祥云圣人第五大弟子,也保不住她性命,从此过去种种落花流水,在两域都举世皆敌,只能跟叶青一条道! 她这时望着叶青,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只是下手又狠了许多! 明玉郡主感觉到些,转首打量这外域女仙几眼……突对着玉清公主示警:“小心!” 原来是炎宵袭击龙芍仙子不成,又对玉清公主动手,玉清公主大惊,正感觉吉凶难料时,一道风柔和托住她的背心,叶青出现在她身后,一剑封住…… “慢慢撤退,在圈外组成大阵,给地仙提供力量,以及压制炎宵。”有着舰内权限,可以神出鬼没支援。 叶青倒并没有猜出了炎宵的心思,只是他明白,要是普通地仙,客场遭遇十倍力量围攻,就跪在当场了。 可炎宵终是天仙元神,拼死下横绝当场,无人能一时击败,这还罢了,要是狗急跳墙,拉个地仙陪葬都不难! 自己是统帅,把炎宵陷入必死陷阱,已占了头功,并不需要自己亲自杀它! 现在,就是自己人后退,由得四脉拼杀了。 ... !! 第1311章 陨落(上) “杀!” 密密麻麻真仙和地仙,一圈一圈把炎宵团团围住,各种各样的道法和法宝,都一起轰击了上去! 黑脉有太平伯和安水伯守护真仙,赤白两家地仙奔驰搏杀,无形给叶青当了积极的打手,而最倒霉是黄脉,两个地仙都踢出去,只有蔡安誉一个仙王顶着,要不是仙界版黄龙大阵的防御能力强悍,早就一片横尸遍野了! 但总的来说还是以黄脉真仙数量最多、受损最多,不时就听见惨叫,显是受了伤,幸在主场下,还没有人阵亡。 搏杀中,炎宵眉一皱,看着叶青几个女人都渐渐退出外围,不由带上了阴沉,他本想袭击这几个女人,以找机会与叶青同归于尽,现在看来,此子根本不给他机会。 只是炎宵见此,再无丝毫保留,在新良王话音刚落,在众人的感官中,一道气息冲天而起,这短短的瞬间,连舰灵都压制不住。 “主场在改变!”每一呼吸,都直接在虚空,又没有半点涟漪,这完完全全证明了天仙的可怕,每个仙人,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下一刻,炎宵只是一指:“紫晨花!” 只见刹那间,一点寸许灯花出现,色泽金黄,里面是青色,更里面是紫芯,识得厉害,连绵说着:“快避,这是敌人本命法力!” 只是这灯花出手奇快,当时穿光而入,击在一个真仙身上,这真仙还是来得及反应,身上飞出一片金色光气,将全身一起裹住,但是火花一闪即灭,这真仙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惨叫一声,化成灰灰,连元神都未逃出,形神皆灭。 这一举使众仙大惊,顿时不假思考,上百人一起攻击,雷火电闪层出不穷,炎宵面无表情,双肩一振,只见一幢神火笼罩身外,对着敌人的攻击不避不让。 “轰!” 无数道法淹没在了其中,众仙不由一喜,但这笑没有完全展开,就凝在了脸上。 只见二声惨叫,二个真仙同样火光一闪,有着元神欲逃出,只见炎宵毫发无伤走了出来,只用手一点,两团元神都燃烧起来。 刹那之间杀得三仙,许多真仙交手后都不由惊叫起来:“他恢复天仙了!” “别怕!” 新良王见此却不惊反喜,他火德地仙知道底细:“他这余力是蜡烛残焰,撑不了多少时间围攻别散开,他死定了!” 可恶…… “很聪明的觉悟,可惜没用!”炎宵笑了笑,只对着新良王一点:“看真正天仙的威能。” 一道凝聚极点的火光风驰电掣一闪,上百真仙形成的法阵,本是循着特殊轨迹运转,层层叠叠,将敌人的冲击不断分散…… 但是这时,似乎根本没有任何防御力量,只听“噗”,顶在前面的一个真仙闷哼一声,已自头颅内穿过,击入了新良王的身上。 “啪”不知什么法宝顿时洞穿,就要落在头颅上,一股力量突一扯,偏了些,单是一点余光,整条手臂鲜血淋漓,身子一抖,没有发出叫声。 “又是你叶青!”就算是炎宵,心性深沉,这时声音里充着仇恨。 有了觉悟后,炎宵自是知道伤人十指,不如断人一指,与其伤而不死,不如一举将敌人形神皆灭,所以连连用的都是杀招,可现在叶青用的是权限,能在这时空内偏差,这自然大大不利。 “杀,我看你能救几人!” 火焰,鲜血飞洒,落入风中滋滋的声音,只是几个呼吸,已经又有七八真仙被杀,这使得蔡安誉都油然生出愤怒和恐惧现在死的可是黄德据多。 “啪!” 就在这时,一团力量涌出,金木水火土,形成了一个圆环! “他施展天仙法力,还得靠主场改变!” “我已禁制。”五德圆环,渐渐稳住阵脚,进行有限反击,炎宵身上某些力量,渐渐散去。 “小把戏!”炎宵冷冷笑了笑,身体踏出一步,这一步之间,就突移到了龙芍仙子前,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啪!”刹那间,一指已按到了她的额前。 龙芍仙子这时,生死之间,终不和第一次一样僵住,一面金黄色护盾陡现,挡了上去。 “轰!”这倾尽全力的护盾顿时炸碎,她连忙退,只能退,逃出这一指的范围! 她很清楚,面对全开的天仙,自己根本无法抗衡,挡无可挡! “想逃?”一指按下,避无可避,但一股力量加持,她突后退一步,就离开了百米距离。 于是,下一刻,这指按空。 “时空叠加!”叶青一声,已动用了舰灵能指挥的最大力量,顿时每个人都朦胧起来。 “一群蝼蚁,只知道躲藏!”炎宵感觉到自己力量急剧耗损至接近枯竭,脸上终于狰狞起来,再一刹拿间,本命仙力,在体内流转,突长啸出声:“道域牺牲。” 舰内空间突暗,骤而生变。 空间深处,直接涌现大片暗红,宛是地心熔浆,顿时,就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内,炎宵微微苦笑,就待使出最后一招。 时到现在,它也只有最后一击的力量了。 “就是现在!”而在炎宵此举的瞬间,笼罩在他身体外的一层光火消失,叶青就一下动了。 阵亡几个真仙不要紧,但此举不阻止的话,那就事情大了。 叶青眸中微微失神,似是空空,只是举剑,一剑刺出。 圣剑出鞘,此剑一出,一点青色出现,和上次不一样,这点青光映入了炎宵的眼眸,似乎比上次更不一样。 炎宵只看了上去,目光中,这剑一侧背景是日月星辰,一面是山川草木,而在两个面上,都书写着十一条青文。 这青文微微嗡鸣,一股威严,统御五行。 “原来如此!” 一瞬间,炎宵双眼微微合拢,已看清了叶青的道法。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是世界,而亿万之人,耕作、炊烟、灯火、城镇、商业等等,世间万象,人间百态,人世间一切活动产生的能量,都以体制而驾御之。 汇集,控制,提炼,都归于其剑上的十一条。 人道集众,万众一心,而把最可怖最刚烈的能量,转化成这剑气。 “原来这也是道法的一种。”炎宵微微叹着,却并不清楚,也许叶青这剑,在一开始时,这或称轩辕剑! 但叶青使出青制,将人道力量汇聚一体,背靠人道,领有天命,这一剑中,是最精锐战意和道法,混有天命,故直之无前。 “哼!”可炎宵是天仙,这时哼一声,本来用来杀伤仙人的最后力量,就直直撞了上去。 “我道法显世,人道蝼蚁!” “去死罢!” 下一刻,“轰”,一蓬巨大的蘑菇云射向四面八方。 靠的近些的真仙千锤百炼,坚逾钢铁的**,都只觉得上下前后左右,全是汹涌澎湃的火光,就要被毁灭和穿透! 电光火石之间,又有着一股力量加持,这是舰灵的力量。 这次,连绵啪啪裂声响起,显是整个舰都受到了损伤,待得云气散去,只见叶青大声吐着血,而一把圣剑插入了炎宵。 炎宵双眸定定看着,见叶青笼罩在身上的龙气消散,只余了一丝丝,只说着二个字:“可惜……” 一声轻响,纯净灵力他身体内喷出来,他整个人都渐渐透明,化成了碎片回归世界,而舰上空,天地之间顿起了反应,一面是晴空万里,似是欢呼。 一面是乌云密布,似是哭泣。 叶青却顾不得这些,只是向自己看去。 只见着整个东荒,本来丝丝龙气半黄半红,又带着点点青色,涌入了新洛城,化成了天柱。 而这时,叶青看过去,见得天柱在缓缓崩塌! “我抽取龙气太巨,天柱都崩塌,虽说青制稳固,但到这地步,也损失巨大,不宜再使用。” “不过只要一段时间,缓过这气,还能重建。” 叶青神色复杂,只是见天柱就要完全崩塌,底下灰白,一下变成了黑气,就要蠢蠢欲动,一道青气自天庭落下,崩塌天柱顿时止住。 “这……这是天庭出手挽救了。”叶青喃喃自语,就见着天柱一稳,就镇压着,原本黑气就又恢复成了灰白。 “哼,这就是人心。”叶青冷笑一声,又见着随着胜利,整个大陆大半的气都集中向自己而来。 虽没有多少人,但丝丝白气,带些灰色,先化成小溪,又化成了一条巨大白色的河流,流向了自己,不断汇聚。 虽仅仅是白灰气,但实在似山似海,几乎望不到际涯,叶青吞吐着,要把它们全部化成青色。 “这大陆就是我战利品了。” 再看着贯穿仙道人道的那道紫气,似产生着异变,一时看不清道不明,而一团巨大青气,或大点,或小点,似要落下来,他不由一笑。 “是时成真地仙了。” 自己这样大功,可以说,已经圆满,别说自己不想干,就算想继续,也要被劝阻了总得留给别人立功余地。 而且,看这巨大青气或大点或小点,就是天庭赏功了,其大小变化,有许多因素,其中之一,就是自己位格。 能成完整地仙,自会按照完整地仙赏下。 叶青想着,一时环顾四周,见众仙神色不明,微微一笑。 ... !! 第1312章 陨落(下) 战场恢复平静,舰门打开,叶青出来和众仙笑着,抵至时空门基座前,商议怎么样才能摧毁。 黝黑冰川倒灌,龙芍仙子按着叶青的吩咐,对众人说:“先拿走本源,远离这地方的千里,就能消去感应……这和你们玉玺龙气化形只能在核心千里范围内一样,接着就可星君舰的主炮摧毁时空门基座,但我不知道此举会引发什么后果,琼阳仙子也没有和我说这个,可能她也不知道,只有炎宵知道。” 叶青沉吟一下,实际是川林笔记分析时空门与冰桥,很快就决定:“摧毁之,大司命你飞的快,立即拿着这团本源回去中部区域。” “好的,叶君。” 大司命微微点首,接过这团炎火本源就飞走,她知道除自己青脉地仙速度最快,叶君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在场地仙中只有她是叶君可以无条件信任,可以将这能用来和白脉高层交易珍贵本源托付,这种信任最重要……没看玉清公主身为叶君道侣,却都不会将这本源交托。 “太真道门和本脉争相拉拢白脉,差点动摇帝君的布局……”女仙心想着,吐出一口气:“哼,幸叶君适时出手制止了玉清图谋,太真道门这次等于赔了夫人又折兵,但这次事情还不是结束,要看看谁棋高一筹,谁笑到最后!” 大司命拿着炎火本源刚走,这时,又一丝残影在空中闪过,正是炎宵的模糊身形模样,回首瞥了眼叶青,目光滔天杀机,飞进时空门中消失不见,龙芍仙子一怔,脸色发白:“炎宵……它回去母域了!” 叶青知道她担心在外域分身,不说出自己在外域分身准备看看有没有机会接应,对炎宵遁走的残影难以置信:“刚刚是形神俱灭了吧?死透了还能复活?” “等等!这不是复活……” 太平伯敖正安目光一凝,他是暗面方面的专家,仔细检查了这座幽暗门户痕迹,摇首:“这是暗面之门,非黑属不得过,炎宵火属也过不去,不是阳气真灵,只是恰遇到外域玄冰黑潮截留下它陨落时的部分投影,暗影一部分……你可以认为它和灵乾地仙在暗面重生一样,其实已是没有意义的死人,但对你来说却是有点麻烦,炎宵元神陨落最后信息传递出去了对还在外域的分身感应,告诉击杀的仇敌信息,以及开启重修的信号。” “重修的信号?”叶青沉吟着,若有所思。 敖正安点首:“炎宵这一元神陨落,本体元气大伤,只有分身入主取代但分身神识最多不过地仙,如何匹配?” “坐拥宝山而不能用之,和寻常地仙实力一样,区别只在于本体资源丰富使重修回天仙难度降低,时间变短一些,但也要很久才能重回天仙……对眼下升级战争需要来说,你这和斩去外域一个天仙的效果是一样。” 叶青闻言心中一动,这不是和自己胎膜世界助推修至天仙差不多? 如此说来,其实将炎宵拉到了和自己一样的起跑线……和自己拼成长速度?这种情况很熟悉了,凡是这样下场敌人,再次遇到都是甩下了一大截,反手可灭之。 叶青就放下心来,至于最后仇敌信息却不以为意,不说炎宵这一次,黑莲之前就已知道自己很多情况了。 ………… 天空密布乌黑积雨云,海风腥气在山崖上回旋,时空晶门幽亮投向冰枪,深扎大陆地脉。 巨大压力能让冰体都变得具有流动性,更有少许微循环活水,让外域七道暗面时空门高压水枪喷射着冲击冰流,到这时缓了一些,看着是外域玄冰深渊压力下降的表现。 “势头在减弱了……和本域五帝共鸣一样,这种世界力量爆发,必不能持久。” 本域仙人都是好读书而有些见识,见此才神色稍松,开始有心情享受战场胜利的余韵,打扫战利品。 别说是舰内,就是周围十里的大地,都是芳草青青,水气中都似乎带着灵气,一个天仙元神陨落留下好处可不小,天眷更对着众人而来。 “基本上没问题了,炎宵大陆是我们了!” “这次多亏汉王的连环陷阱……我到现在都在梦中一样,刚刚我参加了围攻一个天仙,还胜利了?” “哈哈……这只是开始,炎宵大陆后,还有六个大陆……” “但恐怕会比这次难上许多了,敌人别的大陆,一开始没有被天仙重点打击,又多了两个月准备,必是牢固不少,而且玄冰黑潮出现都还没有说法,外域到底要干什么?天庭如何应对?” “是啊……事情千头万绪还多着,不过那得看高层的应对了,我们先收拾好这片大陆。” “敌人精锐已去,来几个人帮忙解决掉这片天幕基座。” 一片喜悦放松的气氛中,空气呼吸进肺里都滚烫温泉浴一样,这是炎宵的临别馈赠一样,还有众仙开始攻击这片区域的天幕基座,巨大伞盖正在天际地平线上不断倾倒…… 没有人留意到,就在炎宵死亡信息残影消失在门后,一道暗火穿门而至,夹在大冰川中和冰川碎片一样不显眼,在冰川瀑布一样滑下,“轰”一声下落天坑,那道暗火的目光看了坑侧的星君舰和众仙一眼。 四周巡查的地仙都无人察觉,唯叶青感觉一动,猛抬首看,只见密密麻麻的幽灵怨魂冻结在冰中,正在升温化冻,无异常所见。 但仔细回查川林笔记的记录,一页炎宵信息残影,混同冻结的幽灵怨魂中,有一点幽幽火光亮着…… “刚刚……过去什么东西。”玉清公主拨弄着手里的五色罗盘,玉石指针细腻润滑,由黑向红偏转了定点,但力量淹没在玄冰幽魂的气息中极其微弱,那一点点红移稍过即逝,若非她对五气平衡的敏感就会忽略过去:“汉……夫君你看到了么?” “没留意到。”叶青不置可否道,目光瞥了眼她手中的五色罗盘。 “……” 玉清公主不太相信他这句,但察言观色,还是默默收起五色罗盘,素白的手指映着罗盘的彩色,和她的妆扮一样低调。 这件师门赐予她的特殊仙宝,是用来确保在各方势力眼皮子底下悄悄偷到本源、无痕迹抽离逃脱、进而挑拨青白二脉,此时在星君舰里无法提供任何逃脱帮助……她刚刚借机实验过了,抚平五气很困难,绝破不开星君舰防御,不知道汉王有无觉察到她的逃跑想法。 战争胜利了,接下来是瓜分炎宵大陆利益,能有一段和平休憩时期,五脉仙人都在享受战争红利,就连上真明玉也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处境不妙…… 师门在这片新土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帮她,王兄魏宇一时恐怕也不会随意得罪汉王,而汉王虽已松开她的手不再钳制着,但带她上来的这艘星君舰属于外域道法体系,游目所及周围舰舷晶壁,到处流转充满着陌生甚至截然相反力量。 逆五行原理的仙炉和太真五气平衡格格不入,对于这位路人公主来说就是没有能对得上号钥匙的牢笼,再无法轻松上演盗窃和逃脱游戏,不得叶青允许她甚至都无法离开这舰一步,回归师门看起来似乎遥遥无期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走脱么?”玉清公主深思起来,当代最聪明最低调女仙,一定会想出逃离汉王魔爪的办法! “嗡” 这时主控屏上青色讯光亮起,显风声呼啸的群山之巅和女仙袍袖,正是大司命在千里外面传讯过来:“我已经脱离到感觉不到地面对本源吸引抽取了,似乎已经切断了这道门户的能源。” “汉王你似乎可以试试攻打了?” 叶青对她自是相信,也不用试,直接就下令:“轰击!” 浓厚的**在半空中不散,无声无息蓝光闪过。 “轰!”旋即幽蓝晶柱混同漆黑雪色撞成了一片,产生的巨大破坏力让时空门基座一阵崩裂,眼见得地脉失去炎火阵眼,时空门“咔”的一声,出现裂纹、融合、塌聚中剧烈缩水。 眼看就要崩解归零,一股巨力东面六个方向传来,“轰”一下垂下,残余基座顿时在底下形成一团火红的虚影……这团红色虚影一出现,时空门力量在萎缩,但并不消失,渐渐稳固了。 这意味着什么? 叶青一惊:“不对……七杀大阵不需要七个阵眼?” “可我明明听雷宵说过这七杀大阵,正常情况必须七个阵眼啊?”龙芍仙子一怔,似乎想起什么,脸色难看起来:“等等,传闻如果有圣人法宝,作核心阵眼沟通,便能打破虚实障碍,不过这前提是原先有过真实阵眼,才能构建相应的虚化阵眼来维持七杀大阵运转……” “但是七杀阵,之前曾经顺利运转过,现在破坏了,或可用圣人法宝填补。” “不过只因力量不是凭空得来,是由真实阵眼决定,破坏后虚化越多,真实力量越少,摊薄到七处威力会因此而降低。” “就是说,这最后一关,我还是有些失算了?”叶青眯着眼,皱眉说着。 ... !! 第1313章 红云亚圣 叶青眯起眼,有点算计的沉重,望向海对面的雷宵大陆,雷宵只是个集团主帅,真正算计是外域圣人亚圣…… 和上一次黑莲亚圣时一样,自己正面拼算计还是没拼过,不是算计不到位,而是力量不强,不能算计炎宵那样算计。 但还是不太担心,叶青今天不想再算计了,自己只是地仙,天塌下来,自有高个顶着,圣人亚圣的算计,自有道君帝君顶着,而在属于自己炎宵大陆战场,到今天终已宣告圆满胜利,敲碎重重硬壳,到了吃鲜美果肉、享受胜利果实时间了。 因这一场决定炎宵大陆所有权大胜,随征的仙人都十分愉快,几个仙王和十几个仙侯更脸上笑容满满,他们这些有地面大军后续支撑,会吃肉最多……当吃肉最最多的还是自己。 “轰”又一块小点的冰川,自这时空门中落下。 虽冰流小了些还是源源不断涌出,叶青不去看它变化,只管下令:“任何后果,我来承担,我来负责,现在按我的命令,继续轰击此时空门!” “此处时空门打垮了,冰川就会封锁在敌人外域本源处,有此缓冲,或我们就会有了缓冲,如果没有也是无法,反正没有损失。” 叶青不是疯了,他熟悉这样的时空门……一次次通往少司命遗境那里,早已把握出些规律,此时不料就可用上。 “轰轰轰!”听着这命令,一道道蓝色攻击就打了上去,终于,门户并没有消失掉,却似乎虚化了,不再有冰川喷出。 外域暗面 外域暗面,同样是一片昏蒙,但听不见黑水海潮声,低首看去,只见连绵黑色冰川,并且隐隐有着影子一样的红光。 只是这时,不知哪里的风不知不觉变得凛冽起来,推动着玄色冰川缓缓流动着,向着某处而去。 这冰川流动过程里,不断撞击,每一次都产生着巨响,破碎的冰屑在风中被卷到半空,雪一样洒开。 但是隐隐看,可看见七股洋流,但是其中一支似是缩小,奔流的冰川,过去了一半,还有一半留在外域。 闸门关闭加上外域冰渊水压下降,这就导致不再是倾泻冰瀑,速度降低让冰川本身进一步凝滞,就和高山冰盖一样停滞。 没有瀑布,而成一座固定不再激烈变动……冰桥! 在更高时空看去,两个世界是巨人对峙,世界看似长其实很短,巨人影子正交错之间,突黏住了一角,两道影子规律都是一滞,黑暗的巨力相互拉扯,“咔咔”冰川破裂声开始在炎宵大陆时空门的两面出现,并将裂缝迅速扩张蔓延开去,黑泉喷涌激溅。 天坑下暗面黑水,这里方圆万里都已化为冰盖,厚有几十米高,薄也有一米浮冰,嘎吱嘎吱交错森寒流冰向冰盖外海域扩散,冰晶迷雾融化之间,许多幽灵怨魂游荡于黑渊。 异域时空门过来的暗火降临,就直奔一大片冰川,融入不见。 “啪” 冰川在黑渊水面下一处裂开,冰块化冻,黝黑冰体中掉出一个浑身不着寸缕雪白**,旋即方圆十里整块冰川化一袭漆黑裙衣,是法宝。 冰晶凝缩,点缀在裙面不知名柔顺布料,一颗颗整齐切割冰晶碎钻,仔细看去每一颗冰晶里面都有着幽幽红意的暗火,明灭的星辰闪光在背后,两条点缀星钻的轻纱似是暗红色焰霞,虽火焰缭绕,又似水一样,柔软编织。 这水火暗霞在女子顶上构成星砂霞环,衬得女子姿容华贵,浑身气质在迅速收敛……由明媚艳丽变得幽静素雅,两种风情交融在一起,宛阴阳协调的融洽。 “炎夜星魂裙?” 琼阳仙子脸色苍白,睫毛微颤,眸子里的迷茫很快恢复清醒,低首看着,讶发现母圣赐予的这一件亚圣级仙宝异变,旋即她听到灵池中一个熟悉声音:“真是个不省心的女儿……” “娘亲?” 琼阳仙子惊喜沉入神识到灵池中,化少女**在火焰中孑然而立。 灵池下自动触发引召了一团星光与火光,投影缭绕形成一个成熟女子,睡美人一样的闭着眼睛,安宁躺在池底红色晶砂中,这女子与少女面容有九分相似,只眉心一朵红云灵纹。 灵池中水温蒸腾雾气,宛温泉汤沐,琼阳仙子游到她身侧:“原计划不是等下一轮阳面属性时空门开启么?” 红云亚圣未睁开眼睛,将养着自身投影微薄的火源,似是在火堆余烬中养着一枚暗红石炭,并不轻易消耗,这是修至巅峰的一种控制,此时整个人沐浴在温泉中睡着了一样,只梦呓一样轻叹:“有些顶层秘事……连你师叔炎宵都不知情,我推测黑莲圣人丢失天书就落在叶青手中,听你最后传来信息,是要用夜环变一直躲在冰川中沉睡等下一轮支援,我若不来,期间你能逃得了叶青手掌?” “啊……” 琼阳仙子仔细搜寻刚才的记忆,为了蛰伏而启动仙宝将自身明焰转暗火,自己只是地仙,没有自己复苏的力量。 所以最后印象就是坠入冰海那一刻背后蘑菇云升起,后来发生的事,冷熄蛰伏时是一片记忆空白,这才感觉到后怕复苏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差点就是叶青了! “敌人都走了?” 她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周围,飞起在空中观察了一下周围狼藉的战场,明显本方大败亏输,逃逸舱仙人凶多吉少。 或让母圣出手可救之,但这轮暗属性时空门只通黑冰黑水,母圣降临于此只是一丝元神投影,本身力量微弱,凭依亚圣本命法宝有一次出手机会,留着专门对付叶青的杀手锏,岂会为无干人等轻用? 琼阳仙子此时,自是没有心情去管部下死活,只想了想自己下一步计划。 排除了雷霄大陆选项,龙芍仙子可是雷宵天仙道侣,虽听说是一场与龙族的政治联姻,没有多少实际相处情分,但总有个名分在,自己过去多半是给她借机排斥打压…… 她想了想说:“我去支援炎宵师叔。” “不用去……”红云亚圣出声阻止,淡淡的说着:“你炎宵师叔,中了敌人陷阱,已陨落在地面上,形神俱灭,此方元神都消亡了。” 琼阳仙子目瞪口呆:“陷阱?难道是……” “你猜的没错,一个是叶青,还有一个你想不到,龙芍,我见她和叶青颇亲密,圣人禁制定由天书解除,但我想不通她怎会自甘堕落……” 红云亚圣语气有些疑惑,又惋惜:“炎宵师弟不防中了算计,若非我刚好路过用暗火照亮时光长河的散碎印记,给他重凝一点暗面信息传回去,他在母域分神连主元神怎么样死,是谁杀,找谁报复都不知道。” “贱人!叛徒……”琼阳仙子恨恨说着,她觉得那表面圣洁的女人自甘堕落很正常,却想不通叶青怎会对这种女人感兴趣,想了想就转向雷霄大陆暗面天坑,现在她要问问雷霄天仙道侣给敌人挖了墙角感想怎么样,要不要亲手清理门户? 炎宵大陆南部 黑脉一路地盘,因自愿出让给汉国,又有随征仙人卖力拔苗助长建立基础建设,现在这里铁路都铺展过来了。 而星君舰就在新城数万百姓高呼中飞起空中,玉清公主默默看着这些人高呼着她夫君的名字,默默退开舷窗,坐在床上发呆。 时值晚秋,舷窗阳光灿烂,话说轰破了所有的天幕基座,她可以感觉到,母域对这块大陆不断渗透,黑气基本去掉。 “不过还是灰色。”小世界所化大陆,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一时间消化,只是已经可以住人并且繁衍了。 时间匆匆过去了旬日,除炎宵大陆时空门还开着,别六个大陆时空门都已进入传送黑水尾声,暗面黑水泛滥,但这十天里还看不出大异常,只是让人觉得不安。 地面上,星君舰就这样一直在各地间来回飞渡,圈定地盘,这速度可比跑马圈地快多了,也没人和叶青争最好的肉。 本来叶青是统帅,诛杀天仙,占了一半左右,而黑脉已退出凡间争龙,在叶青许诺把附近海域和河流划分给黑脉后,就获得了黑脉一块领地,占了七成左右。 青脉外的诸侯都快眼红死了,但水府别的不卖,只卖给青脉,谁能奈何得了青黑两脉? 更何况最近白脉因养剑池天的万象炼剑炉重炼,和青脉走的渐近,让剩下黄脉、赤脉,都嗅到了不好风声,变得沉默起来……这无疑也在酝酿力量。 还有三大道门,始终没有干涉参与新大陆开拓,直到这时完成了,派出少量弟子来设立道院,显示存在感。 这种事后摘果子,引起了五脉的一些不满,一时间力量交错复杂,真正让局面平静的是外域黑水灌入。 所有人都顾不上内斗,针对黑水进行调整,各提案都出炉,叶青偶尔会收到与会邀请,都派分身去了,自己本体留在舰里。 玉清公主就烦恼起来,她是聪明女仙,沉默寡言暗中观察着,确定一个事实现在,至少这段时期,汉王无人可撄其锋锐,就连王兄也救不了她,甚至劝慰她好好跟着,简直把自己妹子卖掉。 她想了想,明白自己没有到手炎火本源,就阻止不了青脉和白脉靠拢,没有大筹码也没人会花成本来救援她,关键还在叶青。 ... !! 第1314章 太真的真道(一) 犹豫再三,终忍不住过来一礼,轻声委婉问:“都快半个月了,夫君怎么样才能放我离开?” 叶青这些天都在消化。 此方大陆可划分十二州左右,自己就占了七州,还是肥沃之地。 此时,识海灵湖中,白灰气不断涌入,雨点一样落下,被转化成灵液,金黄色湖水涨了数成,已有七八分满了,不过这战例品也差不多消化完了。 此时心中一乐,早就等她多时了,不想这女仙熬到现在才说,这时自义正言辞断然拒绝:“说什么呢,夫人!我是始乱终弃的男人么?” “……” 玉清公主语塞,她虽聪明却不善于言辞交流,此时等若身陷囚笼任人摆布,想了想只能开诚布公:“君当知我意……两国合约已尽,本源亦还,我诚愿为偷取而致歉赔偿,只要能放我一条生路,有何条件君皆可开……” 叶青意味深长看她。 玉清公主沉默一会,便俯下身,用有些呆板无趣,带着外交辞令的语气说着夫妻间的事情:“要用我身体亦可,这本就是我当妻妾需履行责任,只恐自荐微末,蒲柳无姿,不堪入君之眼界。” 叶青听得牙酸,摆手:“看来我好色之名太响,让夫人误解担心了……可夫人你不知道,世人皆知我叶青好色,却不知我更好德,有德方可共鸣齐心么。” “夫君的话……听不大懂呢。”玉清公主眨了眨眼睛,真诚问:“到底要什么,可以明确具实说明白些么?” “我要的是你啊,我的夫人……还记得你初归于我,明玉第一次和我介绍你时,说你艳名传播草原……这句是故意以浮艳来损你,但后来她也承认,若非对你太真道门出身的排斥,原也不是那么排斥你,美丽本身确实是一种亮眼的通行证。” 玉清公主避开叶青灼灼视线,垂下眼帘:“但我不美丽,无论敌我,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汉王后宫佳丽如云,不应对我感兴趣才是。” “这点确实……最近忙着是疏忽了你,难得刚刚并肩作战杀了炎宵,也算默契,趁着战后闲暇,难得相互坦诚交流的气氛,我们坐下来聊……你坐近点。” 叶青笑了笑,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分明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玉清公主:“……” 她试着缩回手,这次成功了,体内气息翻滚五气灵池平静了稍许。 叶青眼睛就眯了眯,转首仔细打量这少女浑身上下。 少女脸庞清秀却呆板,脖子白嫩而稍显短,胸脯微有起伏柔盈但握不满掌心,腰肢细而过长破坏了总体匀称,纱裙下双腿是处子合拢无缝,浑圆笔直可堪一握,又不修长…… 以叶青的审美来看,并不能说路人公主难看,只是身材平板普通、面容端正清秀,十分符合她古板规矩的性格。 但仔细留意,就会发现这少女某些单个体征看去还是不错,每处都有缺点,但也有亮点,这样得条件放在地球都算清秀少女一枚,应能吸引人的目光才是,但所有这些整体结合起来,给人感觉就是两个字,平凡…… “听人议论过,除明玉坚持她和你同窗时期看到过几次你的美丽,所有人都觉得你的姿色平凡……”叶青故意说着,委婉而没有直说,大致就是完全路人一样,很多人还是留心去找汉王、魏王两家的联系纽带,才发现原来就是这个路人女仙。 玉清摇首,她似乎并不在意美丑臧否:“并非所有公主都美丽,也存在刻意不修补身体姿色缺陷女仙。” 叶青观察着她的反应,或过去认为玉清是这样普通公主,是这样从不尝试将调整姿容到最佳的女仙,但五行迷宫里所见可不是这一回事这少女独一个人狡黠得意地笑时,春来百花绽放香满幽谷,又转瞬合上寂寂不见,模糊规则波动盖住她的身体,尽皆不见…… 哪怕自己抓住她的小手时都有种隔膜感,分明近在毫厘,却隔着一个时空一样,这显示一种非常高明幻术,太真道门抚平五气的独有隐藏作弊手段? “不不,夫人只太吝啬展示自己的美丽了,恰我也是一个精通幻术、幻阵、隐藏和欣赏专家,或可以解开夫人的保护壳,鉴赏一下夫人美丽?”叶青一本正经说着,完全夫妻间商量来的语气。 但叶青有种感觉,玉清多半会同意……因她其实是很骄傲一个人,对自己的专长十分自信。 “夫君怀疑我用幻术蒙骗了?那可没有,你尽可以摸着试试,但对赌要有个彩头……一刻钟你证明不出我所谓幻术,就我赢了,你得放我离开,不再留难,反过来你赢了,我由你处置不再寻机逃走。” 玉清公主眼一亮,果是这样说着,因不可能在一个地仙面前说谎,她用的不是幻术,此时暗自默祝师门传承一句箴言:天地万象森罗…… 生命本身是世界规律的一种,而规律就是一面幡罗,丝丝织锦,细腻无微不至。 当年三真,可是龙庭镜仆、乐师、礼官…… 要不是他们独具隐藏之法,哪能在敌人中枢眼光下生存发展? “行,青脉传统,我虽不赌博,但必赢就不叫赌博……我和你对这一局。”叶青微微一笑,他有一堆让玉清公主想不到的底牌砸下她,反不急着动手,实质视线审视她,这目光恍一道清风拂过少女的身体表面:“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让夫人你服气留下,以后不可再乱跑。” 玉清公主撇撇嘴,她都懒得搭理这种自大宣言,打定主意叶青丢脸,这一时无形间的微妙交锋,少女娇躯内五气灵池就自应激浮现一面五彩织锦、花纹匀称的万象幡罗升起,在空气中轻轻摇动,而又似八风不动,映着天地星空,亘古如一。 叶青眯起了眼睛,终见到了闻名已久的最后一件道门至宝,这就是……万象天敕宝幢? 这面幡罗是玉清公主的核心底牌之一,虽只是道君至宝投影,小小锦绣风帆却哑光黯淡不显绮丽华彩,也不受外界鼓风,反过来平息着风,让她得以维持着完美无暇**上的五气隐匿一种覆盖在她全身伪装平凡……法相? 叶青干瞧了一会也是见猎心喜,再忍不住摸上她的脸颊、脖颈、锁骨一直到胸腹,要摸出是不是一张假皮一样,在他眼里这算是一种幻术的巅峰了,很有研究和学习价值。 但触手玉肤凹陷弹起的柔腻无疑都是真,玉清公主就是这个平凡呆板的清秀少女,唯有川林笔记冥冥透析扫描出一页双重图影,里面是一个绝色少女,眼神淡淡俯视,嘴角微挑,糖纸轻薄娇嫩肌肤、恰到好处的身材、左腰间奇特嫩竹笋形胎记都不因他手掌触碰而变化,应说是根本碰不到,镜中花、水中月一样,这里面要是没有点奥妙谁信? 叶青此刻最意识到的是战斗方面,看来太真仙人不仅仅是隐匿刺杀,防御也有一手绝活,单这层皮就可曲折时空偏斜掉绝大部伤害,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他自信生死相搏时,自己五德灵池绝对力量爆发,肯定能一下压倒玉清公主的五气灵池,五气灵池一旦失衡,自然而然打破她这一层平凡法相,显出她真容来,绝对力量能这样碾破,十个玉清也是不对手。 但是道侣考校而不是仇敌拼杀,粗糙暴力就有点大煞风景,这位路人公主性子其实坚韧的很,肯定不会服输,就是说通常状态自己无法让此女五气灵池失衡,是输定了,无法揪出她伪装自己的把柄。 “我赢定了,看来美丽夫人只能留下来继续陪我了。”叶青从容说着,心中微笑,他已想到了不动拳而击破她五气灵池的办法。 玉清公主一声不吭,见他还在自己身上摸索,咬牙暗忍同时,自我安慰反正没有感觉,聪明看出来叶青在试探自己虚实,在心中暗笑…… 看来汉王不过如此了,就会诈唬,她在迷宫中连炎宵天仙元神都当面蒙混过去,骗到了炎火本源,现在很确信能骗过面前的地仙汉王,哪怕他是一位幻术大师,但要知道蒙蔽最妙在于九真一假,只要看不破一假,就全都是假的,永远触摸不到真实了。 即将脱困的得意,就算路人公主淡定不免心思稍动了一下,不过回醒过来,又安按下气息。 能无视自己与对方力量差距,无视四周围观人数,这样并非幻术,又超越幻术的万象法禁,可不仅仅是太真道门加持,更关键因她真正抚平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啊! 太真当年是礼官,以礼法编造这天地万象森罗,以成其九真一假当中的假。 但抚平五气的力量又是真,于是颠倒迷惑,超越幻术,而晋于借假修真……这个混蛋在摸哪里? 设计一个独有万象法禁替身,即便在师门中的师兄师姐,多采用力量和速度,研究便于日后地仙去虚空遨游、拾荒、生存,谁有奇葩心态会专门设计一个专为最平凡的万象法禁? 她会! 自小特殊经历,让她在心中一直幻想,有个平凡不引人注意的自己,那是自己,又不是自己,这是小女孩梦想。 只有成就真仙后,她才恍惚之间明白,自己似是得了太真的真道。 那在重重敌域中,屈身事敌的坚韧和沉着。 ... !! 第1315章 太真的真道(二) 自己在发觉有才能,回归王家,又被王兄送到去帝都道院求学始算,自己十岁起就不照镜子,十三岁起不解法封,十六岁起不动气,专心到现在已完全抚平,无论沐浴揽镜自视,还是在灵池中元神投影模样都已是平凡少女,她发现或这样平凡万象法禁才是太真道法真正精髓所在,五气相生相克又归于平衡的平凡,默默积蓄着力量。 这或本门天仙才会看破这真意……那些同门,由于是三道门门下,早失去了隐忍的环境,怎都体会不了。 而叶青?不可能看破……并且这混蛋把手伸到…… “夫君请自重!你够了没有!”在玉清公主面红耳赤、嗔恼气急吐息芳香,叶青恋恋不舍在裙衣中大腿间收回手。 “挑起了**了。” 叶青在她看不到的脸颊嘴角一弯,露出了一丝微笑,轻声自语:“难道我猜错了?奇怪……不过没关系,且别急着下定论,不妨让我们来说一个美丽公主的事。” 混水摸鱼完了,自是要锋锐刺之。 玉清公主皱眉,觉得叶青要转移话题,但身陷在人手,只能听他说完,耐心的说着:“愿闻其详。” “咳,从前有一位母氏出身平凡的公主,她自小于草原游牧漂泊,被誉王家遗珠的绝色美人胚子,但十岁以前没有父亲和哥哥护持,就总是给族里妒忌她的女孩抢去了母亲做的裙子、绣囊、长生结……甚至还有想毁她容貌。” “这种事发生过几十次,可见女孩美丽遭受同龄人妒忌,才十岁孩童心机不深,不会隐藏自己的好恶,倾向于直接简单敌视和钦慕,聪明公主还可设法躲开。” “虽不满十岁,但看出是绝色美人胚子,随着年纪的增长,甚至还有强迫订婚的人养几年就可以吃了。” 叶青置评着,神情若有所思:“这样继续下去,不必等她到十五岁,超过十岁,就会进入成年人视线中,结果会是如何……夫人你来说说?” 力敌不能,用智取,想诳我? 玉清公主努力平静心跳,对这则故事若无其事,昂首平稳:“这会毁了她的向道之路,草原上许多歌姬活不到三十岁就虚耗老死,雪山珍惜的白狐和雪莲一样,窥伺无尽,越是美丽越不长久。” “是啊,珍奇动人心,美人、财货、江山,长生,引得万类争相竞逐,世情就是这样了。” 叶青望着玉清公主,似看着远处。 谁能想到,主宰这世界的道君,当年是龙庭的仆人太真礼官,上真乐师,少真镜仆。 屈身事敌,甚至与人争宠,使得龙君都看不破。 就算是获得的资料不多,叶青读得的天史,都明白,当年黑德镇压世界,多少惊才绝艳之士蒙受天眷远在三道君之上,但是他们都死了。 和自己争龙一样,多少潜龙折鳞断爪,或陨落或堕落,唯自己只凭一丝气运,却在不断争取中壮大,终成了汉王。 而现在情况,更适宜自己,这就是自己对三真门下动手的原因征服了她,自己就可又获得一些三真的虚实。 心中盘算着词锋当剑锐刺激火气,继续:“那位公主殿下不知道谁传了道法,自十岁起,随着身体二次成长发育而姿色渐渐泯然众矣,可谓别的一种女大十八变,最后浑身低调得与路人一样,在满身坚固防御时,实际上满身枷锁。” “但既偶尔一人出来透透气,会露出天香国色,她就没有想过,再听一听别人称赞她美丽么?” “如果一个人都没有说过,她午夜梦回,有没有感觉到遗憾?” 玉清公主脸色难看,这种对她整个人生否定,让她怒火蓬一下高涨,明知不对也要开口说些……就在这时,叶青目光凝看,突是一笑:“你很美。” 少女一怔,初觉调戏,又回醒了赌约……他,看出来了? “即便这样层层束缚,从不显示,但你内在还是很美,可以取走本源顺便坑我一脚、以绝后患,你就作不出来,虽你明知道这样会获得师门更大奖赏……”叶青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说出了一句让她面色大变的话。 玉清公主不想接受叶青的肯定,有点慌乱本能反驳:“我只是……一时没有想到,对,其实我已准备坑你,只是没说出来。” 叶青按了按她的额,再指指她心口。 少女脸色一红,这种给别人把柄的事,不合理,也不合情,她也扯不了谎。 “而且自尊心很强,宁愿闭嘴装笨也不愿意扯谎,是个诚实好姑娘。”叶青叹息着,又说着:“我喜欢诚实的姑娘。” 玉清公主沉默不回应。 叶青眼睛一亮,又说着:“而且还很娴静乖巧,能不给人麻烦就不添麻烦,重视许诺……” 玉清公主脸色微红,自不是羞,而是再压不住恼意,她感觉自己现在连沉默权利都被曲解剥夺了,忍不住促气压声:“别胡说八道就能蒙混过关,愿赌服输,夫……汉王你既输了,答应放我离开……你青脉也不讲信用了么?” “那是对自己人。”叶青摊手,继续火上浇油。 “我难道就不是……”这少女呃一声顿住,有些意外失措,眨眨眼不知道怎么补上漏洞。 叶青笑看着她:“还很着家念旧,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样夫人我怎会舍得放她走呢?难道我还没发掘出夫人你的美丽么?” “无耻!” 玉清公主大怒,以为他要毁约,再忍不住要一刀砍死冲动,就立刻跳起来:“你混蛋,去开门,否则呃,我……” 她脸色一变,手捂着胸踉跄,浑身变得模糊,蒙上水雾玻璃正在擦亮,又是湍流即将冲毁堤坝。 “果是这样!” “千种忍耐,伐根戮性,未杀人,先杀己。” 叶青刹那间,目光里带着怜悯和冰冷:“不清楚道君当年付出什么代价,但是眼前小笨蛋,却快渐渐不是自己了。” 叶青见她挣扎,知道奏效了,不能看着她跑出去出问题,自一座大山那样挡住:“别逞强,慢慢调匀气息。” 玉清公主还记得自己和叶青的对局,剧烈喘息中恢复了些神智,短促:“你走开……别看我,这时不算……” 突如其来情绪和五气失衡,让这少女都顾不上自己这种不打自招的承认,叶青也顺着她:“好,好,不算。” 玉清公主顿时语塞,埋首绕过叶青,跌跌撞撞想要离开这里,这时一双大手按下她的肩,青色灵气涌入。 对本来就失衡不稳的真仙五气来说,单种灵气输出简直是一场毁灭灾难。 “叶青,你要杀我么?”这少女大惊,失声叫出了夫君名字,这对规规矩矩的路人公主来说是极罕见的事情。 “别胡思乱想!”叶青说着,不可思议的事随之发生,青色灵气涌入灵池,所过处,都并无激烈反应,似乎同源一样,迅速稳定平衡,瞬息厚重镇压简直无异土德地仙! “土……德?” 玉清公主觉得自己迷糊了,仔细看去又不见变化,依旧青脉生机治愈收尾,修复她身体内伤又自动涌出,归入叶青体内。 这让她惊疑不定着,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丈夫的秘密……等等,自己还没真心认可这人。 玉清公主想起自己赌局,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还好还好,皮肤没有上次感觉过的那种顶级丝绸和滑腻,依旧是万象法禁的法相。 顶上传来轻笑声,她抬首就对上叶青失笑的目光,“唰”一下脸颊通红,再难以保持沉默:“看什么?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吧?就算看见,这时都不算,你手……手放开。” “我没看见。”叶青手离开她胸肩。 “你,别认为我是笨蛋,不知道……”玉清公主聪明机智,刚刚只是打乱节奏,事后一想就回醒过来,这**到挑衅,都是为了激怒她的情绪,挑动五气失衡。 叶青笑了:“兵不厌诈,且我还救了你。” 玉清公主顿时给生喂了一只癞蛤蟆的天鹅,伸长雪白脖颈说不出话,脚尖在地上转了两圈,话在喉咙里徘徊,总觉得不问出来不舒服,犹豫再三还是问:“为什么这样早救我,不等我五气失衡破掉万象法禁暴露出本体?” “你这样,不就是正式赢了赌约,还可收拾救治我……而且这样,我不但输了赌约还要欠你人情。” “这有什么意义?”叶青一晒。 “你不是我的敌人,是我的妻子之一,所谓赌约本身没有意义,只是道侣间玩笑罢了,我青脉从不赌博,这是赢定了让你能顺坡下驴的留下而已……” “再怎么样你都只是少女,你不会真认为可以离开么?” “你是我夫人,在现在的大局下,谁都改不了这事实或道君可以,但是道君会插手这事?” 什么叫让我顺坡下驴安心留下……能说点好听点么? 玉清公主听得眼角直跳。 叶青看着她这样子,想了想,又说:“在炎宵大陆,大陆本源火候任你使用,都是内地所没有,你真要离开,太真道门能给你什么?” “别……别说了……” 玉清公主牙齿有些磕碰,似乎害怕着不敢想的事,脸色重新淡下去:“治疗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但你还是输了赌约,没能击败我,我要你履行约定,开启舰门送我出去,以后不再……” “不,我才是赢了。” 叶青一语双关笑起来,附在玉清公主耳侧:“我看到了幻术下,藏不住美丽……你腰间。” 他说着指了指玉清公主鞋面上的竹笋青叶绣纹,恰与她腰间的奇异竹笋胎记一致,这显不是什么巧合,而是玉清妹子自己做的绣鞋:“看来就算你不知道自己成长后的模样,但有些娘胎里带出来是不会变,你还留恋着真正属于自己身体……它是你心中的一个标记,对虚实之间的界定,而万象法禁法相腰间并没有这个胎记,对么?” 玉清公主目瞪口呆,五气灵池震动起来,她预感觉到自己的人生要脱离固有的轨道,比过去几次更剧烈……不,这时不行……不,我要回师门去领取道法,回归正途…… 她手指将五色罗盘攥的紧紧,这件师门赐予她的仙宝,响应着她祈求,指针旋转起来,织梭在空气中编织灵网,一层又一层覆盖在她身上,这少女是一只恐惧的蚕虫,将自己用厚茧裹得严严实实。 叶青没有说话,只是叹息,其实不需要让她五气失衡才窥探,刚刚在她灵池波动时就已看清楚她的全身真容,讲的故事,交流观察,只是要试着看清她的内心,现在惊叹她内心封存纯真同时,也在为她内心的强烈恐惧和不信任而叹息。 面前并不是一个阴险野心的太真道君一样的潜伏者,只是一个对世界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叶青蓦回想到自己刚重生的那会,叹息余,就再没有了逗弄逼迫她的乐趣:“你监视炎宵一晚上累了,刚刚又气息出岔,去隔壁舱先休息,那面有热水和干衣裳……” 玉清公主一口气顿时缓下来,默不出声起身,回到休息室才发觉脚有些僵硬,这才发现背上汗水湿透内衫,和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凉湿湿,确需要换身干衣裳,又突然之间想起…… 他这样提醒,说明都看到真身了? 少女心中乱糟糟的,在沐浴时几度想要解封看看自己腰间的胎记,心中希望那是自己年幼记错,或现在已消失。 她闭上眼睛,慢慢调息解开一点封印,暗自窥见左腰,立刻就呆住了。 十多年,玉清公主习惯自己平凡万象法禁,都已忘却这具**长成后钟灵毓秀,有点在黑暗古墓中从未受阳光肤色,或有些单薄苍白,但纯净无损,从没有任何一个生命真正看到过她,这任何生命包括她自己。 太真道法按说克制五脉,怎在汉王这里就出问题了? 是自己真仙对地仙的劣势? 刚刚治疗的气息接触,明明异气,又水乳交融……那青气肯定没表面上简单,背后隐藏着什么? 玉清公主才想着,这五气失控的可怕感觉又上来了,片刻才压住,又化成了深深忧虑。 “夫人不用多想,安安心心住下。” “道君当年创出这道法,自有客观因素,但是你现在,对自己太狠了,杀性伐己,你所谓的安抚五气首要抚平的就是自己。” “而抚平自己,就得正视自己连道君得了世界,都立刻相互开战,这何尝不是沉默隐忍后的爆发呢?” “爆发了,就健康了。” “你完全克制,就在不断杀自己,这已走上歧途,这不解决,怕有焚身之祸。”叶青淡淡的说着,眼神空空,似看穿了一些奥妙! ... !! 第1316章 关门 外域圣山 大陆分布在大海中,又有岛屿点缀,而各门占有洞天福地,而圣山却是圣人、亚圣、天仙所议政之处。 整个圣山笼罩淡淡的青紫气,山上还飘着灰色雪花。 雪花虽还是落下,但稀疏不少,不再密密麻麻看不清十步,冰封的火山湖上严寒回升一点,弥漫在万顷湖面上冰雾,呼吸肺中不再是冷冽刺疼,即对于天仙来说,这种冰雾也不大舒服,能不碰就不碰。 旬日以来,大量排出冰川,给世界减轻不少包袱,换成暗面时间有百天以上,这样的大规模减负按说人人欢迎,但实际在座的天仙都神情严峻,不住计算着。 黑属天仙身带圆光,都有些坐卧不宁,计算同时,张望黑水冰渊下时空门,似乎此事对他们别有隐情的样子。 红云亚圣端坐在高台内环座次上,眉上一抹星尘,一身暗红宫裳礼服,雪白玉手在湖冰里收起,不动声色,似乎此前没有和时空门对面投影联系一样……只有少数几个黑属天仙留意到她的小动作,不以为意。 寻常暗面忌讳别属插手,但都知道红云亚圣女儿琼阳仙子正在炎宵大陆征战,而原本是安排的保护者炎宵自身元神陨落,这位以严谨闻名的亚圣女仙自要确保自己女儿安全,使用暗火也在情理之中…… 最多,让人奇怪这对母女的感情,要知道这世界人道不存,仙道长生无所谓子嗣,即便血裔也没有多少情分,难道红云和琼阳母女才是一对本命道侣的八卦传闻是真的? 这念只一晃而逝,现在黑属天仙关注的不是红云亚圣这点插手暗面的小事,而是一件干系到整个玄冰黑渊存亡的大事! 此际整个世界军事化管理,天仙高坐云榻,不断有五色光闪过,每一个都参与世界转运平衡,各种参数信息自大世界千万渠道汇总,不时听见议论。 其中一个黑属天仙终忍不住:“可以关门了……保持暗面存量以备不时之需,下次再传也不迟。” “不妨等等再关,一次传送到位最好,免得反复进行着暗面黏连牵引,造成脱轨变数。”红云亚圣略一思索说着,她不想这关键时丢失了女儿消息。 黑莲圣人端坐云榻,挽着道髻,静静观看,一段时间不见,气息又深沉了不少,这时在上面看得暗暗摇首。 这关不关争论,说的是七杀大阵开启七道暗面时空门,不过是促进两域暗面相互窜通影响引子,因体量、高压和温度落差,基本是冰川喷射,而不会黑水倒灌,随时可以单方面关闭时空门……也必须随时可以关上,否则非常危险! 按照计算,暗面黏连吸引会对阳面弱十倍发生效果,对两个主世界造成一道额外牵引,会促使双星相互加速靠拢。 一开始,这在双星环绕的强大惯性里微弱的很,没有明显破坏轨道的效果,但力的作用贵在持续,保持这种加速度,长期下去靠拢速度会越来越快,最后……轰,大撞击。 母域虽有让两个世界靠近融合的方案,圣人、亚圣、道君、帝君大小权限都打落回到天仙。 当然就算这样,圣人力量还是普通天仙十倍,可就没有绝对权限,只能靠数量来取胜,这样战略计划一旦开启,就是刺刀见红不死不休,再无余地。 目前这一计划方案获得所有天仙的认同,但实话说……谁都没准备好。 别看为胜利而自我降格的大公无私,实际圣人和亚圣都不是白痴,姑且不说本源还是天仙数倍,还有大把至宝。 预期一场天仙大战中,母域五大圣人派系和十一个亚圣宗传,与外域三道五脉的一场对阵,圣人和亚圣都必须准备自己能回归位格后手,少不得各种底牌、安排、控制、结盟、拉拢繁杂事宜。 反过来,在圣格的诱惑前,就算各大派系忠诚羽翼都可能另辟蹊径,不但要和曾经圣人亚圣、同阶天仙竞争,还要防备下阶地仙,每个普通天仙挑战的准备,这种准备再怎么都不嫌多……最低限度的话,至少得三五年吧? 因此白、赤、黄三属的不少天仙都希望让外域麻烦更大一些,好让自己多些时间准备,希望这种暗面牵引效果越弱越好,一次短促牵引后稳定,就胜于长期多次绵绵不断的牵引。 除了挂念女儿的红云亚圣,也有个土属天仙基于自身利益:“冰水压力还没平衡,这一波要做就得做全。” “你们土属确信有绝对平衡?到平衡时多半就已过头了,当心异域黑水倒灌我们冰渊。”幽云亚圣淡淡讽刺的说着。 “这不至于,异域连黑属亚圣都没有了,没人能真正调动黑水本源,主持不了这种反击……为整个世界战略需要,道友还是莫吝啬这一点黑属资源输送才是。”他的同门对手白云亚圣,毫不给面子。 “又是这混蛋……” 幽云亚圣脸皮抽搐一下,由于历史原因,祥云派中黑属,是自五莲派中挖角而来,相对派内的几个师兄弱势,对同门师兄的无情打压,只能寻求外援:“玄龙你怎么看?关还是不关门?” 归属九窍派系的烛龙亚圣是个胡须银白老人模样,眼皮动了动,咕哝了句,又微微打鼾起来,睡过去了一样,一时间谁也没听清它刚才说关还是不关。 “……这睡龙!”幽云亚圣心底暗骂。 谁都知道龙族是小众,七十万年前迁移进来的这一支族类非常低调,族长烛龙亚圣别号睡龙王,千年难得睁眼一次,睁一眼则暗夜天明。 传闻烛焰神光来自于吞噬一枚陨星,有着比母域世界未跌落前都更高一层时空大世界余力,因此常年沉睡消化之,日常事务都交予它的龙子龙孙打理……但关键时装睡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祥云圣人都不管管么? 幽云亚圣抱怨归抱怨,也知道圣人高高在上、平衡驾驭,压轴的力量不到博弈关键是不会出手,不能指望。 所幸黑属天仙都意识到本属阵营危机,难得突破各大派系利益立场形成大范围共识,纷纷跨派系表态支持。 有人甚至举现成的例子:“十日前炎宵道友元神异常陨落,证明敌人是有些反击能力,两艘星君舰被俘无疑加强这种危险性,不能为拖时间而给敌域逆行解析、生产星君舰的机会……” 这话说得对于炎宵来说简直打脸,不少人将目光落在红云亚圣身边的空座,原本是她嫡系的炎宵这些天都没来,据说养伤……呵呵,是该养一养了,最好养过这场大劫全场,大伙儿就少了一个圣位竞争者。 红云亚圣蛾眉淡扫,心底微冷堵上话:“炎宵师弟陨落之事,我已调查清楚是叛徒所谓,雷宵师弟会负责清理门户,无需诸位挂心。” 众天仙们闻言不好再说,只是说着:“我等并无这个意思……还希望炎宵道友早日恢复。” 这句话自不过场面话,以此来看,场上要对付白、赤、黄三属天仙集团利益倾向,单凭黑属天仙一己之力难以达成,不免要寻求更高层圣人支持,平常难以确定圣人们隐晦意向……但现在不同,恰好就有一个圣人肯定会倾向于黑属! 连着幽云亚圣在内,众黑属天仙都将目光转向最后一个黑属:“黑莲道友,您怎么看?” 台上的黑莲道人掐指算了算,他现在对于暗面本源的控制力度越来越强了,心中就感觉到黑水中一丝阴影,顿知天意天机,缓缓开口:“还是关门吧。” 他扫一眼众人,见黑脉天仙大喜,而别脉天仙皱眉,遂从容说着:“黑渊玄冰之事,是本域大负担……但三百万年沉淀,是负担也是积蓄源泉,丢掉时轻松,再找回来就难了……” “可以说,这黑渊玄冰不仅是黑属财富,也是世界的财富,不能光盯着未来可能利益,也要珍惜我们的过去才是。” 他说着,见众仙神情不变,知道没能说动,又话锋一转:“即便未来和我们预期一样,我预感到控制黑水多寡,会影响到未来合并的优势程度,这种影响在阳面十倍弱化而短期内不强,不会动摇我们胜局,但长期来说会使得融合世界的圣格趋向于敌域法则,船大难掉头,船小好掉头,咱们难道要和后来新仙人争圣格?” 所有天仙闻言都心神震动,暗暗沉吟起来。 原本认为,融合世界后的圣格就在场上天仙中竞争敌域一百天仙自都要打死或打落位格,本域天仙虽二倍数量但会给拉下水一部分,剩下竞争时就一百左右天仙了。 无形就默契打压最近强势抬首黑属,但现在看打压过度的话,新法则调整太大而不适应,这种权限空白阵地,自己不占领就会给对手占领,无疑船小好调头地仙会脱颖而出,这就是二三十倍的数量,就算只有积蓄深厚的老牌地仙参与竞争也是十倍,无疑是亏了…… 于是众仙都一改刚刚以大局劝服黑属的公义,纷纷佩服口气:“不愧是黑莲圣人,此言甚善,还是关门为上!” ... !! 第1317章 异域革命(上) 幽云亚圣听得脸皮抽搐……这不还是绕回到他最先提出么?感情是亚圣说出来力度,和圣人说出来力度完全不同? 虽早知道这样,但一时间更坚定了要在接下来两域大融合中成圣心思,黑属积蓄王道,都二三百万年修行积累了,黑莲能成,凭什么自己就不能? 还不就是差五莲圣躯和地书? 而在两域冲撞融合中,这都有的是代替品。 黑莲道人,到这时不说话了,看向三个圣人,有着请示的意思。 无论老师五莲圣人,亦或祥云圣人、九窍圣人,甚至光杆司令青珠圣人,都是真正力量和位格完整的圣人,在未来三五年预期的大冲撞大融合、所有圣格亚圣格跌落前,他还是得尊重让步于这四圣。 这四圣交流了一瞬,点首:“选七位黑属天仙去暗面关闭七座时空门,炎宵大陆一扇有点异常,就由……” “我去。”幽云亚圣十分积极的说着。 黑莲也正准备开口,见此眉一皱,没有再争,只叮嘱:“小心黑帝捣乱。” 幽云亚圣颔首,伸手对着冰湖一点,破开冰窟,一道黑光落进其中,而又有六道黑色流光随着他,径向冰面而去。 因母域暗面冰渊比异域更深广寒冷,阴阳转化时间落差更大,有二十倍,换成暗面再有小会才能抵达。 ………… 暗面万丈冰渊 七道时空晶门涌流大片冰川,这些冰川都在更大冰体中融化剥落,但本身体积也千里长、百丈宽,高压变形半流体状态通过速度非常快,只有炎宵大陆时空门仅一半,速度就慢上了许多。 这时融化活水越来越多,让暗面行变得便利,一道无形黑影穿梭冰川裂隙之间,游向这道时空门……蓦身形一晃隐入冰川幽魂中。 唰 数十点幽暗星光穿透冰底,散开一张无形大网捕捞着。 黑帝眯起眼睛,透过幽魂的视角看去,都是一个个外域黑属地仙,追捕得越来越紧,他有点体会到当年黑莲被追得满地逃亡的紧张,而且情况更不利,黑莲至少还有五莲圣躯和地书对分主场,自己现在只有一小片地仙程度黑水本源,若非元神里盗自黑莲成圣时那一点特殊权限……早就给捉住了。 黑水冰渊极其广大,那些幽暗星光很快远离不见,隐听见神识:“目标不在这里,去下一区域……” 他又等了会儿确定安全,才继续向着第七座时空门而去。 来时已经观察了六座时空门,都没有合适条件,如果这最后一座也不行,那就只能等下一次时空门……不,下一次会是阳面时空门。 “但黑莲道人,在暗面的力量愈来愈强,听老友说是对夺自我三分之一黑水本源消化日深,圣格渐固,我的处境正越来越危险……能不能撑到下一次也难说了。” 黑帝凝眉想着,能躲那么久,还是托老友不离不弃的倾力相助,被黑莲吞噬又因龙角断刃金源、青源双重刺激黑水复生经历,某种程度上他曾与黑莲元神一体,窃取了黑暗大海的终极感悟与一点点同源权限。 这也是黑莲视他为道贼,势必杀之而后快的原因,一道催命符如利剑高悬头顶,让他无法再继续和老友配合潜伏下去,必须寻找合适出路了。 黑脉的唯一道路就是积蓄再积蓄,单纯感悟就能逆天,那倒轻松了,但现实是同样的感悟,黑莲元神能够一归来就获取本体支撑、夺取三分之二本源有一半为其吸收,余下一半给世界消化获得反馈,立地成圣。 而他元神在这异域举世皆敌,自爆本源逃离时裹挟的一小片论起来只有地仙,就和老鼠一样在阴沟里躲躲藏藏。 这两者待遇相差实在是天壤之别。 无论本域还是外域,还没有人有过一方帝君降格区区地仙的事,要不是身为黑水之君习惯背负压力生存,要不是老友分身,一直在策应,并且鼓励‘不到最后结束,永远不放弃希望’,他都很难相信自己能在这样巨大落差下坚持过来,并寻找着一切机会…… 投降? 绝不可能,短时间内世界可再生资源有限,真仙、地仙或可以投降获得赏赐,但天仙、帝君绝无投降可能,除非特殊价值,否则本来就粥少人多,怎可能允许再多一个搅勺子? 扪心自问自己价值不过是给黑莲吸收,还不如自爆。 回归? 是能立刻能回去,刚刚六个时空门,就有六次机会,但外域这种暗面时空门只允许暗属元神通过,连一丝力量都带不过去,最后这点地仙道躯也得抛弃,回去本域等于一切清零由凡人开始…… 一亿再赚一亿,自零再赚一亿,难度天壤之别,就别想着自己恢复帝君有这时间,本受自己压制的属下,就有人能登位了。 “有什么既能回归,又不浪费这具地仙道躯,能变相转移实力回本域,甚至更进一步呢?” 正这时,就见第七座时空门到了眼前,幽蓝寒冰充溢视野,黑帝一见就大喜:“好一座幽蓝冰桥!” 这玄冰深渊每个开门喷发冰川,七个口子相对独立宣泄入世界,这由于冰川在高压下近似半固态流动性,一部分还融化为黑水,半固化的冰桥高速贯通,他是没机会的。 唯这此地附近冰川特别冰厚凝稠,原因似是这第七座时空门不知怎缩水一半,挤压之下引得通过冰川碎冰间黏连力量又增一倍,使得向对面本域喷射速度叠降,只有六道时空门的四分之一! “老友说的没错……不到最后结束,永远不放弃希望。这一次可真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黑帝仔细观察,停步在这道时空门上,突一笑:“罢了,生死之间,连我都产生着恐怖。” “可不成道,死者死矣!” 言罢,再不迟疑,元神里透出一个卷轴,黑云为布,紫气缭绕,这卷轴一出现,黑帝就再不迟疑:“敕令以黑莲圣人之命,打开此门封禁,请引彼方黑水对流……” 这圣人之命自是假,但他元神里有相互同化时获得的黑莲气息,恰黑莲最近吸收黑帝本源的三分之一,就产生了混淆可能。 唯一问题在于这点权限太小,最多只能支撑一下,对战斗和逃亡都毫无帮助,这是他只能躲躲藏藏原因。 但此时完全豁出去了,既带不过暗面时空门,就在此一次性消耗,只要有一个支点,就能以杠杆撬动起几十倍、几百倍,这是曾身为一个帝君对控制的自信! 圣山上,诸圣眼皮一跳,都看了过来:“不妙!” “轰!”黑帝这一刻奋起权限,以黑莲圣人名义敞开时空门的封禁,向对面的本域暗面本源发出了一封邀请函…… 一道黑光穿过,消失不见,只有曾黑帝才能让本域暗面本源收到信号,从而激活出黑水攻击,这点换成云中君和东海龙王都办不到。 “世界这么大……你们都过来看一看,岂能做井底之蛙窝里斗?要革命,就大革命,要交合,就长持久,点滴积蓄了百万年、几百万年的暗面怨气,到了向世人彰显力量时了……” “轰!”一股本域红黑之气,里面本就有着这外域的渗透,并且由黑莲道人主持,这时粗大难以想象,都滚滚入内,狠狠撞在了外域世界的无尽冰渊中,融化寒冰,炽热鲜血染红纹路,万千道冰川中,响起了声音…… “人人如龙,革天之命!” “伐天!伐天!” 整片黑渊玄冰,原本就因小世界封土循环和七门泄压出现局部融化,现在这一股黑红气冲出,更丝丝升温融化。 沉寂冰封千年、万年、十万年、百万年甚至更早二三百万年人道摧毁就开始冰封的死灵,无尽怨气和怒火火山一样喷出。 “轰轰轰!” 红黑之气再粗大,可对整个暗面世界来说,只是沧海一粟。 可出乎黑帝预料的是,这似乎只是一个引子,迅速染遍异域暗面,层层叠叠时空中都起了血雾。 首先是无尽怨恨的情绪、咕哝、闷吼,不成声调内容,但连一个呼吸都没有,模糊嘈杂声浪就在协调共鸣。 数十、上百、过千、逾万、十万、百万……无数细小的模糊声音化成了旌旗,汇聚出火山:“革命!革命!革命!” “伐天!伐天!伐天!” 火山喷出,立即成血雾漩涡中心,力量自动在凝聚,迅速突破力量界限。 “是本源加持?”本想着逃过去黑帝,见着这情况,不由目瞪口呆。 “是了,世界不仅仅属于仙道,还有人道,此方仙道虽号称领有本源,主持天意,但终不圆满,终有部分本源还有着别的立场!“ “我这一个引子,就引爆了这些!” “不过我终是外域的人,这本源落不到我的身上!” 只见在黑帝震惊目光中,一个个亡灵出现,这似是人道中王者,有十几个之多,这时受着本源一落,顿时身着冕服,丝丝青紫气贯穿,进行复苏! “真仙,地仙……” 虽实际上是死人,暗面对高一层阳面来说是亡魂世界,但至少在这里,已见着青紫气加持,迅速升级。 但仔细看去,可以发现这是黑色底子,而且有些虚,并非真实,只是暗面本源加持,一旦脱离暗面保护就会跌下。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诛灭天地大贼!” “人道复仇……诛尽仙道……”眼见着这十几王者刹那之间就由亡灵晋升到地仙,他们似是还处于迷糊中,张口怒吼。 “轰!” ... !! 第1318章 异域革命(下) 这一声是对整个仙道的挑衅,幽暗天穹顿时落下万道电光,丝丝都带着法力,正是仙道多少万年加持暗面道域禁制,于此全面镇压,五色流光逆转,巨大雷霆之眼在空中睁开,亘古凝视这片黑暗空间,让天地陡更寒冷了几分! “尔辈亡魂安敢为逆” “啪” 十几个生出的暗黑王气,一半顿时首当其冲,形神俱灭,让天地都一静……这就是力量,就是天威,就是仙道镇压天地暗三界几百万年底气,不服,杀光了就没有不服! 寻常革命熄灭,这时只有寂静了,虽消耗天眼不少的封禁,但仙道占据世界,总能恢复,只要体制不绝,就不会为这点怨气所推翻。 但今天似不同…… 一半王者灰灰,更刺激了本源,“轰”一股力量加持,余下王者中,更有一人迅速攀升,化成帝冕。 “怎么办?”时空门前黑帝望见此景,一咬牙,黑帝张开双臂高呼:“我是黑属之君,立此黑水本源大誓大愿,今愿献上本源,只为百万年黑水革命……必使此界,人人如龙!” 说着,一道携带着黑帝经验和权柄的本源,直直冲上,贯入了选中帝王的身躯话说就算有本源促长,但是这些亡灵生前根本没有修法,或者只有少数修法,徒有着力量,却无技能,才被轰杀。 但这时千百种知识和道法输入,顿时起了质变。 “轰!” 庞大,丝毫不输黑帝的黑水之力奔来,将玄冰黑川都震动万里……这是世界的一次反击,黑水本源,或终听到了主人的召唤,又或感觉到了革命之气,激涌而来了,这帝王咆哮着。 下一刻,映目是毁灭的电光,“轰”一下巨大撞击,蘑菇云升起,但是雷霆散去,这帝王并没有灰灰,反而踏步上前。 “嘿嘿,果成了气候!”黑帝知道自己这一下已消耗掉一半的本源,本来就不多,现在空空地仙之躯显的是这样薄弱,神情却怡然坦荡,还有点异样……原来我这失德去位的孤家寡人,还是有点用处么。 就在这时,突有一层黑气落下,护住了自己,黑帝诧异发现,护住自己这层是外域而下降……保护自己这异域来客,是因刚才举动的原因? 触目所及,因刚刚一场大冲撞,以及此际炎宵大陆时空门处黑水激涌,撕破了整个世界的冰体,红黑革命浸透了每个角落冰块…… 一时间,冰融海沸! “移动!”天眼中隐隐出现了黑莲圣人的身影,圣人权限,就可在此域中瞬间转移,但身影才出现,又消失。 “是本源抵制!”黑莲圣人震惊觉察到余力不足,立刻决断,声音冰寒:“幽云,杀了它!” “是!” 一道黑光星辰自天际落下,在视野里急速扩大。 “是有亚圣敌人追杀过来了?”黑帝发现了这点,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遍地沸腾的这片广大暗面,稍有些可惜,这样数倍于本域的暗面不能落在自己手中,才做出引导革命的,想不到这么迅速见效…… “看来这外域的暗面黑沉比自己估测的更深,矛盾更激烈,只是原本玄冰封禁冻住了,现在七个破口制造冰裂和融化活水增多,就产生暗面革命土壤,而一道邀请函引来了本域革命,瞬间星火入油,全面引爆了!” 它想明白这点,自己终是外域之人,再怎么都不太可能受此域本源,刚才垂青已是特殊中特殊。 而且自己力量才是地仙,在这片外域黑水冰渊立不住脚,牺牲一半还有的本源,是损失很大,回过本域未知结果怎么样,但并不后悔刚刚的所为,这世间总有些事是要有人去做,去承担,去背负…… 又见幽云亚圣来势汹汹,便捏碎一枚青色树符,算最后通知老友一声,祝福最后也能完成目标平安回归,下面就是融入即将通过时空门一块小冰川中……回家的时刻到了。 幽云亚圣一惊:“你还想逃?” “不逃是傻瓜么……” 对那个成长中的帝王,黑帝丝毫不看好,本源促长,最多也就是到天仙,要是按照仙门规矩成长到天仙,自可容得。 这种革命者,面对的将是整个仙道的雷霆一击! 黑帝嗤笑一声,似是由于暗面本源天眷,自己毫不费力穿透了时空门,拉长的时空感觉中,自己是盘缠清空后未高中的学子,拖着一身疲倦回家,有些近乡情更怯的忐忑,回去会有什么在等待着远方游子呢? ………… “该死……他还是遛了,留下这烂摊子。” 幽云亚圣追丢黑帝,望着黑水遍处暗面革命,大怒下惊疑不定……对方怎办到?就算黑莲圣人下令放开禁制,不见得就能立刻遍地革命吧? 穿梭阴阳的时差导致来得晚了一步,没看到黑帝引召对面世界黑水支援革命,此时局部的负压已消失,此方世界总体高压还是让冰川再度拥堵时空门……除遍地革命,这黑帝当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当了一次国际友人。 ………… 这时六道黑光传来画面,六处时空门正在黑属天仙们控制下,正要渐渐合拢关闭时,发现难以合上最后缝隙,不由都喊:“还差一丝,炎宵大陆这扇门,还请道友速速合上!” 幽云亚圣看了一眼还在成长的帝王,冷笑一声,先去关门,终于发现……关不上! “冰川冻住了?” 幽云亚圣皱眉,试着先摧毁冻结凝滞的冰川,没等合上时空门,就大股黑水自门对面涌进来,无数敌域幽魂茫然看了眼这陌生世界,旋即听到遍世界的革命,感受到怨气激发下的释放,顿时一个激灵回醒过来自己使命,高喊着‘革命’汇入本域暗面革命洪流中。 “这是……不好!黑水对流了!” 幽云亚圣脸色一变,计划中只是对外域释放冰川压力,可不是两域暗面一体化……他赶紧全力合上大门:“敕令……封闭!” “轰!” 力量倒灌,将他击飞出去,虽亚圣只退出几步就稳住身,但再奈何不了这扇小小的时空晶门。 不单是革命让本源有了些微改变,还有一股黑水在时空门里逆冲,六座时空门的正向冰川形成了回环……吸引力一举稳固了。 如果叶青在这里,一定会笑着赞叹本域幽魂这种不远亿万里来异域世界闹革命,这种国际主义革命精神,无疑是给两域的暗面都公平公正点燃了革命火焰,放在同一个考场里答题。 原本两个世界的黑水异质相互排斥,要影响都是缺乏共同语言和立场,基本是鸡对鸭讲,但在本域世界被黑莲道人引发暗面伐天革命后……一切都不同了。 “被算计了……” 身在天界圣山黑莲圣人脸色沉黑,终于明白刚刚心理那阴影何处,他通晓黑水奥秘还干过同样鼓动革命之事,一回想就明白过来黑帝刚刚是怎办到这样逆天奇迹! 不,这不仅仅逆天,并且还依托于别一个天,以及本源倾向! 敌域世界红黑革命是会产生小股压力变化,让时空门对面黑水对冲,完全有可能突破本方暗面整体的高压,在局部区域间歇时段产生对流。 而黑帝以此前被自己元神吞噬的交融时,盗窃自己圣格体悟,所伪造这一封邀请函,等于是这母域世界庞大数倍黑水冰渊,对敌域世界的暗面黑水所递出的一封邀请函,邀请它加入一个更广大暗面体系,带着革命的余烬而来……这无疑是,引狼入室! 回想起来自己在敌域世界暗面激起的革命,现在又烧到身上,颇有点引火烧身,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感觉。 身黑属圣人再清楚不过底细,母域世界固体量更广大、历史更悠久、道法更先进,但庞大数倍的黑水,有着更深沉的黑暗! 一旦这里暗面也再度引发暗面革命,而对革命大潮来说,没有异国异世界之分,用革命的语言和不知多少万年积怨的立场,它一旦引发就是要席卷同化,推动黑水全面一体化进程! “别再试了,幽云,这不是一扇门的问题了。”回醒过来,对还在暗面的幽云亚圣传音:“这一道黏连超级大冰川可以击破,但在它背后更深沉本源连结,磁体连接的巨大吸引力窜通冰水间,暗面一体化的进程无可阻挡,它是两个世界正式开始接触融合为一个新世界的标志,六座还可强力关闭,但炎宵大陆这道暗面时空门……已无法关闭了!” “您是说……” 幽云亚圣冷汗下来了,意味着双星反常加速靠拢,短则几天,长则半月,毁天灭地的大撞击就在眼前? 这就是对于母域激起敌域革命,致使黑帝战败陨落之事,黑帝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报复? 但这样失控的星体大撞击对两个世界都崩天毁地,甚至引发局部重归混沌洗牌,对谁都没有好处吧? 啊……是了,黑帝失德去位,完全是光脚不怕穿鞋,谁能和它比决心? 黑属专长积蓄,都有些记仇传统,自己也是黑属亚圣,自觉力量不输于对方,但此刻蓦发觉,气量格局上还是输了一筹…… 这或是黑帝曾是一方世界黑水唯一主人格局,而自己只能和两个黑属亚圣三足鼎立的原因。 现在更是让黑莲圣人主控了玄冰黑渊权限,就不料敌人有这样宁可玉碎而不瓦全的气概……或刚刚自己就不应争着下来,让黑莲来或还能堵住,就算堵不住就不至于背黑锅…… 幽云亚圣心底暗叹一声,不由问黑莲:“现在怎么办?” 归属于幽云门的几个天仙听得面面相觑,这是服软了。 黑莲圣人对此不答,快速计算着,处理黑水烂摊子还是其次,参考外域天庭镇压的暗面大革命,本域暗面大革命虽更强,但阳面仙道更强,去了黑帝搅和要镇压下来不过时间问题…… 真正大问题是黏连住的炎宵大陆时空门,这面关不了门,对面炎宵元神陨落缺位……麻烦大了! 又是这叶青牵扯出来变数,此子真可杀! 黑莲圣人按下恼火,想了想只有看向四个圣人:“我光顾着消化本源未能捕捉住黑帝,这是我之过,愿承担相应责任,但事已至此,只能请老师和三位道友襄助,强行斩断牵引了。” “至于那个罪鬼,一时还有本源眷顾,等斩断牵引,关了门,再诛杀不迟!” 所有黑属天仙听得都是脸色微变,这也是服软了,连黑莲圣人都解决不了,等是宣布黑属无法独力掌控暗面,岂不是说…… “善,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失控撞击。”众圣意见一致,面色都很正常而毫无取笑之意,似乎没看到黑莲服软一样。 青珠圣人难得也没有当面嘲讽这曾经的大师兄,心中有些同情,心中却看得明白,这次无疑是最近风头大盛‘黑属跨派整合’的一次重挫,让‘各属集中整合统一更有利于对外征伐’的谣言不攻自破,事后自己和三个圣人自会有一番利益刮取…… 要让去了一趟异域被不良歪道影响、怀着统一黑属心思黑莲圣人知道,母域可不同于敌域的各脉整合统一,属性在这里不能说毫无意义,但必须屈居于大派之下! 可以立新大派系,但不允许割裂派系,统一独脉! 这势决不能开,否则,看异域三道君孤零零就知道了,麾下总计六个天仙羽翼还不到五脉天仙数量零头,别看和平时期权限镇压没事,以后世界对冲的本源交融变异,打落圣格、亚圣的本源权限,加上自身总共九个天仙去参与十倍阵营甚至二十倍阵营的死斗? 那就是一个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圣人,决不能沦落至此! 自己早尝试过,发觉这点,放弃这种统一之路,固是母域没有青属天仙可拉拢,但更重要也是明白这点区别,而黑莲刚刚成圣一时还未明白,仗着黑属最近强盛而兴起的错误想法,只撞个头破血流才会懂,他最核心立场应是世界圣人,而不是黑属之君。 ... !! 第1319章 黑水同流(上) 外域海域 远望看去,外霞渐渐消失,月亮初生,山林幽寂,九香岛笼罩在一片暮色中,岛屿核心处有个小城,河流喘急,泊泊流动,只是一处很大范围都受昨日的雷劫摧毁,到现在看去还是焦黑,此时还带着煞气,冰冷萧杀。 不过不缺喜气,大钟低沉而悠远,响彻了整个岛屿,因今日是庆祝甄宓抵至真仙的日子。 门主玲珑仙子最近很低调培养弟子,甄宓渡劫时没有特别邀请外人观礼,现在成功后只有门中举行了小小庆贺,内门弟子以上才参与家宴,鼓舞一下士气,符合黑莲派系最近扩张与周围冲突的紧张。 庆宴至半,叶青装作受伤不胜酒力,返回自己小院子里休息。 扑簌,花丛柳荫后闪过人影,甄宓在后面悄悄拉了衣襟,叶青回首看她,少女明媚活泼的眼里犹自有着喜气水色,亮晶晶回望着他:“我成仙了,阿兄!” “嗯,宓儿很用功。”叶青给她一个赞赏目光,其实没有意外,首先就是这外域成仙,比自己本域容易。 其次就是根本,就是由于炮灰变少,故小世界冲撞前,给予一次红利发放,有着青帝化身的指点,故叶青自己和九香门都得了不少矿脉,可所谓暴富。 再有黑莲宗对她们这些炉鼎弟子的特殊待遇,有一个黑莲宗男仙护持她们时,突破真仙时天劫很大一部分给代受了,对她们来说难度都属不痛不痒,顺风顺水……当这些都是要还,没事的时当炉鼎,有事的时当炮灰,潜规则不外如是。 但只有叶青知道她可是少司命的亲传弟子,补全国色天香诀不再是被删减的炉鼎版,资质和培养都不缺,还丝毫不减受着炉鼎配套好处,等于开挂作弊了,两大世界冲突,总有规则出现漏洞让人奇遇,甄宓这样的小小真仙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师傅让我……”甄宓看了周围无人,有点不好意思低首,小声:“让我过来和阿兄圆房,她说成仙时炉鼎匹配,你代受天劫受伤……嗯,我知道阿兄没有,可是又不能和她说,只好过来。” 在她眼里,叶青身穿青衣,头戴银冠,眸如寒星,一股男人的魅力,在举手投足之间展露出来。 少女脸颊薄薄微红,虽自己亲人阿兄,但说起这个终有点难为情,自己身姿已如柳条一样葱嫩抽长,有了点少女韵味,对许多事情也懂了些,知道脸红羞涩,不再是初识时什么都不知道小萝莉了:“我得宿一晚么?” 叶青看着她,颇有感慨,摆摆手:“不用理会她,你现在也是真仙,没必要伪装太多,有阿兄照看你,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回去休息好了,怕她们烦你就跑过来住一段时间。” “对哦,这里厢房好几个呢……不过阿兄还是有些累了,宓儿看得出来,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来做饭。” 甄宓就甜甜一笑,跑了回去,在这个年纪少女远没有成熟女子的需要,她还没有特别想法,只是依旧习惯了过去照顾阿兄生活起居,所谓道侣,在她已有认知中看来并不比兄妹间更亲密到哪里去。 叶青望着摇首,他是随这小妹自己心意,不多说什么,径自踏进房间内,刚合上门,就顿住:“谁?” “是我。” 熟悉的声音,信风丝丝凝聚身影,虽模糊气息无可伪饰,目光望着远去甄宓背影,这少女气息……有些熟悉,是……少司命的传承? 叶青认出来是许久未见的青帝分身,连忙行礼。 “你最近办的不错!”青帝化身声音平静,只见着叶青浓郁赤气隐隐凝聚成形,透出淡淡威严,这是叶青掌握九页门,并且屡次杀伐,获得不少矿脉的体现,但此世界人道崩坏,就难形成形态,只是赤气。 “稍等。”青帝才想说些,又伸出手来,接住破空而至的一道青光,青光化作一枚青莹莹的玉符,闪动讯息。 这让它的主人沉思了一会,才叹着:“黑帝回去了。” 就对叶青说了黑帝在暗面的行举:“……黑帝道友回去了,这冰桥造成暗面影子黏连引发两域靠近,有可能导致一场毁灭大冲撞……” 叶青听得目瞪口呆,目眩神驰,心忖:这就是**oss级别的交锋么?以世界为战列舰,奋起亿万年沉积为燃料,主炮对轰天仙,每一下都海沉陆升,更有飞舰临空,地仙副炮对轰,真仙登舰厮杀…… “你怎么认为?”青帝目光看过来,带着一点不寻常的穿透。 叶青想了想,老实说:“我觉得两面都是会刹住冲撞,后续事情难说,多半围绕连接暗面还是有一番争斗,暗面革命对于两域高层都是麻烦,攘外必先安内,都会全力出手来解决罢?” 青帝听了不置可否,收回审视目光,似乎得到了满意回答:“革命事情且看后续,我会照黑帝道友联系方式与冰渊那一位暗帝沟通,这也是黑帝道友临走时交代,至于你的事……” 叶青一惊,屏息而听。 “……纯属本脉内部秘事,我没有和黑帝说。”信风中的目光淡淡,似乎看他,有似是越过他看很远的地点:“这种事情,有机会亲自回去的话,我是会说一说,现在没有这条件,你可以不用挂心本体安危。” 叶青松了口气,听出了意思,这只野生帝君分身不仅相信他是本域人、本域立场,而且还相信他是青脉仙人、青脉立场,或对于一脉之君**oss来说这就够了,毕竟在这面异域他乡只剩下君臣两人,有牵挂才好控制,本体安全无疑让分身更积极配合。 “我们现在怎么样应对呢?”叶青立即投桃报李,回报帝君的信任。 青帝收回目光,点首:“我会加速行动,你以后会知道具体情况……现在交给你的任务是控制九香门去征服扩张,两域交战正炽,暗面大革命会进一步牵制敌人预备力量,大仙门对于地面上的控制难免下降,这是你们新整合的中小仙门适逢启用之时。”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叶青并不意外,想了想又问:“冰渊那一位暗帝呢?它会是什么反应?” “还没联系,不好说。” 青帝起身准备离开,最后叮嘱:“但能至帝位,势必不会坐困等死,寻求突破到阳面扩大革命影响来动摇仙道统治,几乎是必然选择……成败且不论,我推算会产生阴潮,万鬼日游,遍地狼烟,对各中小仙门会有一次势力洗牌,你注意争取扩张机会。” 叶青听了就记下来,对帝君给出建议都非常重视,就不知帝君自己要干什么……现在不说,是因还不能泄露触动天机? 母域炎宵大陆 一个月,初冬,客星袭日。 一时无事,逢恨云要回荒海,接替姐姐惊雨轮值,叶青去海中送她。 夫妻此前战事繁忙难得团聚,也乘机幽会一次,不过用巡查黑水洋异兆,提防冰川增压,致使暗面革命再起影响地上的名义。 “夫君闲着也是闲着,就帮我……嗯,和姐姐一个忙……”小小龙女脸颊微红,她可不想让叶青以为她想要,恨云姑娘怎会求夫君约会呢? 夫君有听出这意思,那是他的理解偏差,她自己从没有这个意思。 叶青对她就是一个字:“行!” 两人而行,叶青眼眸深沉,盯着顶上,不由感叹:“越来越近了啊!” 青黑色星辰越来越大,已变成了小日轮形态,在太阳光焰下渐渐明显,由于引力牵引,东海水晶宫又发布了海潮异常的警讯,这进一步断绝远征军再度征服一座异大陆的可能,就闲暇了下来…… 估计闻此松了一口气的诸侯不少,这炎宵大陆一役,让叶青取得先手的结果谁都见识到了,坑人指数简直突破天际,杀二地仙,诱降一地仙,连天仙元神都给坑进去,谁希望叶青进行一路凯旋? 别人还活不活了? 深入海底,星星点点夜光鱼群出没在一些同样梦幻珠藻和浮游虾米间,偶有体型庞大的海兽慢悠悠经过,看了两个小小人影一眼,觉得不好惹就又游远了。 恨云很想踹它一脚,没找到机会只得作罢,迁怒瞪了叶青一眼……她总觉得夫君在笑,笑她刚才的邀请? 有点丢脸…… 这片幽暗宁静的深海,叶青还首次见得,慢慢收敛和恨云逗趣心思,感兴趣观察着与浅海不同的一套生态。 恨云却习以为常了,她带着自家夫君下来是查看最薄地壳的地脉,及最近新冒出来的一些海底热泉烟囱、海沟沉冰黑水。 此时只听她细心说着:“阳面大陆在暗面投影星辰,暗面同样反馈,只不过力量微弱而间接,只有地壳较薄地点才会有所明显。” “这些节点都是间接连通黑水,并不会直接隧穿成井口,但也有一套灵脉环流,间接传导,敏感反映着暗面……如果敌域冰川目的是增压侵蚀阳面,最容易井喷的地点都在这里……我走了后,在阿姐过来接班前几天,就要夫君你自己一个人来巡查了。” “不过夫君修行日深,快臻至完整地仙,应不是问题。” 叶青一笑,没有说话,的确,这些日子,他都在消化所得,转化身体,进步很大,这时顺着她的指点观察着,认真记住各处节点位置。 “水德尚黑,这暗面和水属相通,还是有点道理。” ... !! 第1320章 黑水同流(中) 仙人巡游极快,绕了几圈没有发现异常,叶青这种标准陆地生物就觉无聊起来,暗暗佩服龙女姐妹,她们可是日复一日巡游海洋。 姐姐惊雨固性子娴雅很适合,妹妹性子跳脱也能忍受,说明她们姐妹本质上有一点相似,就是耐心。 叶青善于琢磨总结,觉得这或许与龙族天生长寿的时间观有关。 当年姐妹下嫁同夫,相许一生,就是要经营一段百年白首之约,长线投资同时也是留下一段美好回忆,只是不妨运气不好……或说运气好? 总之,姐妹俩都跳进了大坑随着自己成仙后,这一生的长度可就没法衡量预测了。 恨云偶尔会抱怨:“夫君一开始就挖好了坑,等着我们姐妹跳下去……坑得都出不来了。” 这般想着,叶青心中暖意升起,目光就不由落在身前少女游动时修长的白腿上,印象中所见过的人族女子腿再长也没有她们长,偏偏又没有破坏整体和谐,这多半是龙女激发属于人族一半血脉而化人形,使得她们身上保留一种韵味上的人味,这点与同样龙女的龙芍似乎很相近……两域龙族似乎都是式微而被人族强迫通婚改造后的混血,多年下来除最早期天仙,应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纯血龙族了吧? 这点不知道龙族内部自己怎么想,但叶青觉得混血让龙女们都很美,不仅仅是神性长寿超凡,还融合适配着人族的审美观,总之他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一对姐妹龙女。 “别看啦,人家都要走了。” 恨云回首埋怨道,修长白腿踢动浪花,美人鱼一样灵活一摆身,作势要离开:“接下来几天你自己巡查,阿姐明晚应就能到了,你一定很想她了是吧?” “可我现在最想的是……” 叶青探手捞住了她的玉足,入手沁凉滑润,忍不住在她脚心嫩肉上逗了一下,见小小龙女身子一软,羞恼又有些无力:“别摸那里……” “哪里?”叶青手指戳了戳调戏着龙女的要害,神情如常:“勇敢聪明恨云姐姐,不是什么都不怕么?” “好啊……你无聊了又拿我开心是吧!” 恨云可不是会吃亏的主,立即反击起来,力道用不上来,白皙脸颊羞恼泛红,眉目间脉脉含情,怎么看都更是一种无声邀请。 叶青一怔,想到这多半是她要回去了的不舍,又不肯出声,就知趣的笑着扑了上去…… 两人郎有情妾有意,这片幽宁水下一番鸳鸯交颈的亲热,翻江倒海或不过如此,尽兴过后两人各换衣衫,解开法阵,才见得小小龙女变成了一条靓丽修长白龙消失在幽深海岭中。 见这一幕非人变身,叶青蓦心中闪过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曲解之余觉得有些跨种族感想,总的来说龙女姐妹终是相识微末,她们什么样子都觉得可接受,深入交流更是很愉快。 但龙芍仙子外域龙女所隔就不是种族,还有世界深深代沟,有时看她和看白痴一样,反过来估计也差不多…… 叶青觉得调教她的任务艰巨而漫长,这还是只是一次小小预演,真正跨世界大规模深入交流是什么样子? 或到高层天仙才会考虑这种问题,又或只有时光才能解决这样重任,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地仙担得起的重担,不需杞人忧天。 而和凡人生活中一样,未来突变总是以人们预想不到速度降临,让人猝不及防发现原本预计会很久才发生的事情,一下子近在眼前。 就在叶青和恨云巡查的那一天,第二天早上,海底发生了地震。 叶青刚赶到海岸,准备要下去查看节点,突脸色一变,感觉到些,把遁光按落到沙滩上。 初冬微暖而洁净阳光,细腻白沙铺遍了海岸,与恨云一模一样少女安坐在沙滩,娴静抱着双膝,白嫩的脚掌轻轻探入水花中拨弄,转首间目光细腻而思念的神色一闪而逝。 叶青就立刻将昨天跨种族感想都抛在脑后,过去揽着她腰肢坐下:“惊雨姐姐来了,下去看过节点了么?” 惊雨脸颊微红,感觉腰间的那只手灼烫的很,让她心中一时暖胀起来,也不由缓解了心中的思念,轻轻点首:“嗯……有一处海底火山喷发,不过喷是玄冰和亡魂,这在君父此前预料中,不过我来时还发现潮汐变得频繁和激烈了……” 她说起海潮异常的时候,看了看海面上空的客星袭日天象,有些忧心:“这应是引力扰动所致,传闻要发生两域大撞击的事情,是真的么?” “撞击……这不是必然么?” 叶青没有太过想法,他早就知道双星环绕最终结局,只皱眉:“问题在于靠拢太快了,原本我听青鸾仙子说过,双星环绕进入稳定期,没有异常情况不会太激烈变轨靠近,而是一个缓慢自然的过渡,预计得有个五到十年才会有这种刺刀见红的贴身肉搏,现在这样看来……外域难道已提前准备好了么?” “应没这么快吧?” 惊雨蹙眉,身子靠在夫君身侧,鬈首搁在他肩头,最后幽幽叹一声:“其实引力扰动潮汐还算容许范围内,但可别再出现比上次更大规模撞击,我和妹妹都护不住东荒和新陆……还是力量太弱么?” 叶青安抚地摸着龙女浓密乌黑的秀发,轻吻了吻她白皙光洁额头与额坠的小小金色龙珠, 轰! 似乎回应着她的担忧,天空中的黑青色客星日轮又变大了一圈,激着海面,一股冰泉在不远处海面上冲天而起,黑气直贯长空,烽火狼烟,直接进入了罡风。 同时海底激涌黑流推动着碎冰在海面上扩散,形成一大片灰黑色冰盖,所以不是纯黑,不过是碎末叠压结构反射冬日阳光,而带点灰白色彩,看上去就像是在年轻道侣久别重逢幽会的美丽安宁画布上,“唰”扑抹上去一大团脏污雪块,破坏了人的好心情。 幽会被打断,惊雨无奈直起身子,她不会和妹妹一样缠腻,而娴淑行使贤内助职责,推了推自家夫君:“过去看看吧?” “抱歉下次……”叶青笑了笑,在惊雨嗔怪目光中没有多说,立即就飞到这冰川上空。 只一看下,叶青就皱了眉,伸手按了按,立刻缩了回去。 海底和火山喷发一模一样,直冲云霄的滚滚黑灰,只是奔腾而出的不是火热熔岩流,而是黑水冰川! 这冰川大破,摧毁外域力量在炎宵大陆建立冰原基地企图,但出冰隧井是整个暗面冰水的高压,不是叶青一个地仙能挡住。 此际就是油井喷射乌黑石油一样,喷出乌黑冰水,直入罡风层顺风扩散,蘑菇伞盖一样撑起在高空中,并且下起了黑水之雨。 部分黝黑冰水落到大陆地面上,当即流出一股红黑,血色阴灵在光天化日下涌出,顶着冬日阳光扑向各处地脉、丛林、野兽、城池…… “万鬼……日游!” 叶青轻嘶了一口气,脸颊抽搐了下,终于……再见到这场面,这无尽鬼潮征战,自己前世最后陨落天地阴阳颠倒错乱环境,发生在两域双星近轨运行阶段,距离传说世界冲撞时会引发混沌之灾,只差一步之遥! 大冲撞,真的不远了。 ………… 天庭紫宫 一个身穿华服天仙,缓慢来到殿中,只是一点,就见着一个山川河流的图卷,在徐徐展开。 这图卷放大了,看去是俯瞰图,分上下两层,下一层暗面,黑水滔滔,不知涯岸,与往常不一样的是,黑水海面上到处是冰川。 冰川不断有着噼啪冰解声,数倍体量的黑水流入海洋,水面渐高,耳侧海潮声越来越大,天仙看去,见黑水滔滔茫茫,波涛如山,巨浪滚涌,而密密麻麻的亡灵,时时露出海面,旋又消失在浪下,惨叫震动,此起彼伏,更有一股红黑气冲出,使得了数万里内黑水滚动不已。 “诸位请看,一下涌入这样多外域冰川,红黑革命又有了复苏之势,更糟糕是炎宵大陆一道时空门迟迟未关,还在继续送进冰川。” “唯一值得庆幸是,不知是不是对流还是别的原因,前些天黑水在倒灌外域,缓解高压,形成对流平衡不知外域暗面那面泄压是怎么样情况。” 华服天仙指点的说着:“但地上更严重。” “上一层是阳面,黑水洋七大陆,有六座大陆都是外域天仙直接引导打开隧井,他们现在有暗面冰川的支持,不再担心被本域黑水渗透同化,放心让大陆阳面地脉与暗面冰川结合在一起。” 众天仙看了上去,只见打开来的隧井,喷出玄冰黑泉,一个个烽火狼烟一样耸立在天际,小部加强大陆,大部进入罡风层,都洒向本域更广阔区域,这种万丈高空播撒需漫长周期,距离真正降落远处地面应还有几天到几月时间,但在就近异域大陆已可以看到碎冰降落后的表现。 阴气渗透地脉、丛林、野兽、城池……直接造成阴灵横行,野兽变异,灾疫多发,或在传统人道核心区城市建立有法阵,可以免去直接渗透,但普通小镇乡村豁免不了这种。 “麻烦大了……真是遍地狼烟。”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暗想,神态凝重。 ... !! 第1321章 黑水同流(下) 这时一道传讯,来自异域圣人,让在场几个道君都警觉起来。 少真道人只是一点,就见这俯瞰图升高,脱离了山川,渐渐变成了幽暗虚空,两个双星环绕着,其中引力暗流一道幽暗带红纠缠,犹红线牵引住了一对情人,彼此含情脉脉在若即若离中试探靠近。 这对于世界来说或是一次对决分出雌雄必经过程,总有一个雄起而体位在上,一个雌伏而体位在下,总会进行一场未必友好但一定刺激,未必甘愿服气但身体诚实愉悦的深入交流。 这交换遗传血统融合产生一个新个体,在各自母胞遗产传承下焕发生机,决定哪一方主导区别可能只是百分之几比例,再平常不过的一次交合,放大无尽虚空中或正有千千万万个这样场景,不值大惊小怪。 但对于生活在世界中的人来说,就是生死存亡的问题,不能振作起来的话,就是淘汰的下场。 顿时,不仅仅是天仙,帝君和道君都脸色大变,特别是道君,顶上越来越接近淡青的洪流,都为之一震。 一旦世界融和,失去大位,道君怎能压制这个世界? “目前这个轨道距离已无法保证,只能近轨运行……”陡间微微一震,一层黑气贯穿着紫宫。 太真只是一点,青光大盛,青气云潮,宏大而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只局限在三道君处传出。 “见过道友!”长话短说,一刹那间,密密麻麻信息传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三位道君都是一惊,又是明悟,这双方圣人、道君交流,是联合出手避免直接相撞。 “天地冲撞,合二为一,汝等就这样自信,能在这局里生存并且保住大位?”三位道君惊问。 对面声音沉沉而笑,并不回答,三道君阴沉着脸,一起念,只见虚空中骤同时一亮,千百道淡淡光纹瞬息间越过千万里,两颗星体回旋加速,同时轨道高度降低,靠得比之前都更近一倍,处在高速近轨运行的临界状态,看着就让人提心吊胆,但终没有正式冲撞。 “原来如此,暗面冰桥黏连,投射到阳面弱化十倍的引力靠近,近距离引力也进一步增强冲撞,但阳面依旧格格不入斥力,越是近越增强互斥,就抵消了增强引力……至少在两世界的暗面一体化完成,规则融合影响到阳面前,还不会正式撞上。” “说来还有些时间,具体是多久?” 这问题就没人回答了,总有特殊调节手段,但回答精确时间就暴露了布局准备时间表,谁会这样白痴? 青珠圣人冷笑,直接:“对面道友,别试探了,接下来就争这段时间,各调理镇压暗面,谁完成自是有心情去考虑调节对撞的时间点。” “此言甚善,无论如何都不允许革命复起动摇、推翻我们统治,一丝可能都必须抹杀……那样就算世界胜利了,与我们何干?” “攘外,必先安内。” “两域合并,已经成了必然,你们还是考虑在这段时间内,怎么样布置后手,要不跌落圣格,给汝方亚圣取代,就笑掉大牙了。” 这种敌我双方协商,还非常推心置腹地为对方着想,乍听起来有些不合常理,其实并不奇怪…… 只要利益合适,先谈后打,打了再谈,边打边谈,谈着不认暗中在打,打着不认暗中在谈,这诸般种种在历史上都是一再好戏重演,不是新鲜事了。 而这次两域圣人和道君的对话过,一种无形默契,首次建立。 外域某处海峡 夜色葱茏,银月如勾,山崖挡住海吹来的风,湿润中带着冰川气息,在常年温暖的南方海洋里显得十分不寻常。 这座新浮现水面不久的小小半岛并没有多大屏障,但一根根天柱耸立孤峰高崖环列成星圈,映着月色熠熠生辉,似是自然生成的鬼斧神工,却又在群崖环绕的谷底聚集地脉,有着对应凹陷的灵阵,汇聚方圆百里的月华气息,浓郁如银色的乳液溢满小池。 几株碧草瑶花在池畔随风摇曳枝叶,在明澈月色下绽放,发出诱人的灵香,几只蜂鸟将尖尖的长喙精准刺入花心采着花蜜,翅膀嗡嗡着忽的失控掉下,喝醉酒摇晃着努力飞回巢穴,又有两只攀岩而至的马猴伏在池畔畅饮灵浆,抓耳挠腮,喝着喝着脸颊泛红色醉意,或是喝得太多,踉跄着在地上绕了几圈啪的倒地,竟是昏睡了过去。 吼 呼啸响彻夜林,腥风扑面,一只猛虎顾盼生威踱步出来,疑惑嗅了嗅地上的两只猎物,或是这百兽之王吃饱了,或是有更好的东西吸引着它,鼻子哼哧一下,嘭的踹开挡路马猴,对着月池灵浆舔了舔,喉咙里发出呼撸撸撸的欢畅声音,后面也在这时辰来此饮水的野鹿、刺獾、林豹等中小型动物都远远避着,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片世界自上而下贯彻到底。 忽的那猛虎一甩尾巴,掉头就往林子里奔,来了什么天敌一样,林兽也迅速逃离着海岸线。 无声无息的冰晶黑雾在海面上涌至,成千上万幽魂仰首嘶嚎,推动着冰川覆盖住这片海域,让月下波动海面在冰雾涌过后一下凝固,定格在浪花翻卷瞬间,这片连浪花冻结住的海面,月光下犹梦魇的潮汐。 没多久,山谷层林上方传来‘嗖嗖嗖’的破空声,各色遁光自四面八方而来,显出男女老幼都有仙人,最多只有两三个人立在一起小团体,各团体间彼此隔的很远,明显相互并不是一伙。 “最近新出土的仙府真不少啊……果和计算中一样,应时于今晚。” 这些竞争者目光贪婪看一眼这灵谷,却在月池灵渊下面看到更深的新生矿脉,甚至有一处古仙遗留洞府气息,这等于是抽奖一样的未知好处,最吸引人,旋即相互打量起来。 在场没有大仙门嫡传弟子,最多只是中等仙门几个无关紧要外围弟子,这一来,众仙对于接下来怎么做都心中有数了。 一个年长仙人须发皆白,依然奋战在争夺的第一线,哼了声:“老规矩淘汰局,每个门派互选一对一厮杀,胜者与胜者继续升级战斗,哪家赢了最后就占取这座洞府!” 这事情最近都形成了默契经验,众仙都没意见。 只有个眉目清秀的女仙望了一眼山林深处,那片更广阔主岛屿:“此半岛是九香六页门的主岛屿地形延伸,新近六页门合并入九香门,实力颇见长,我们没有问过地主意见,先动手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什么不妥当?天生灵宝有德者居之,更何况古仙人传承只有最优秀者堪配继承,玲珑仙子倚仗不过是炉鼎之身,在黑莲宗姘头霍江道人陨落于敌域,断了最要紧关系,她那点给人用过的残花败柳吸引不了黑莲门嫡系弟子,以新找了一个小仙门门主姘头就能撑住场面?” 一个形状粗豪的男仙冷笑说着,语气有点酸气:“那个叶裕吧?整个九香门就他一个男仙,谁知道里面怎回事……我平生最恨这种吃软饭小白脸,敢过来打死没商量!杀完人,刚好顺手占人夺基业。” “夺基业有点过了,黑莲宗一系最近风头强劲,说不准会有人给九香门出头……”有人沉吟,又嘿一笑:“玲珑仙子自己不行了,但还有女弟子,听说甄宓修行国色天香诀就要突破仙格,还有几个资质听说也不错,都是优质炉鼎么,送出来求一求就有了。” “几个都已经许配给叶裕做道侣,你是不用想了。” 女仙鄙视看了一眼这猥琐男仙,但也觉得只要控制住别闹大招惹黑莲本宗,对基本为女子的九香门不甚在意。 这时不多说,直接一条锦绣法宝招呼上来,这男仙大怒:“敢先偷袭我!” “鼠辈” 这战火立刻席卷,每家仙门都找到自己对手,各色法光交错激撞一团,这场争夺竞赛刚开启,夜空中听得一女声寒霜一样说着:“众位真是好兴致,来我门中做客还动了家伙……” “玲珑仙子?你一个人待怎样?”场上根本没人搭理她,只顾捉对厮杀。 玲珑仙子在山崖顶上看得脸色铁青,高耸胸脯激烈起伏,这种毫无顾忌发生在自家地盘上的争夺混战,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一时怒火几乎冲破胸襟,但她对自己战斗是有自知之明,炉鼎功法某方面战斗力可以……没有和敌人真刀真枪硬干的信心,计算着弟子甄宓刚刚成仙未能撑起门户,不由回首问:“叶副门主,咱们要不要下去?” 回应她的,唯有“铮”的一声出匣,叶青面无表情。 虽没有龙气加持,没有地仙之力,但单是川林笔记不惜代价,精研道法,已远超同级之上。 剑光一亮,瞬息间越过空间,向一人落下,这人还不以为意,举起一杖,红光剧涨,与剑光一触,“砰”的一声,这仙不由手指叶青,哈哈大笑。 但笑声还没有落,这一道细细剑光,刹那之间,穿过了红光,这人运转元气,兀抵挡不住,只听“噗”一声响,眉心就是一点嫣红,闷哼一声,就向后而倾跌下去。 这变故,瞬间惊动全场,都目瞪口呆看着。 “蠢货,敢在我家放肆!”叶青冷笑,直直杀了上去。 ... !! 第1322章 黑水同流(下) 不过瞬间,余下众仙一轰而散,留下了三具尸体。 这一场仙门间小小争夺战胜利,叶青没有多少喜色,看着覆盖九香岛周面的冰川,厚的有数米,薄的有半米,再看看这冰川尽处的北方一线冰山,有些头疼:“这可是南方暖海啊……” 气候反常时也会有冰山南下侵袭到暖水域,普通冰体到明天早上太阳起来就融化,但这种玄冰是怨魂死灵结晶,融化? 融化后才是真正的灾难,叶青可以想象明天后整片海洋到处是幽魂,最温顺的水族都变得凶暴,红黑怨气影响人心,整个东海都变得激烈好斗,一片群魔乱舞,而这恐怕不止是东海,是整个世界范围? **oss分身透露的黑帝举措,甚至自己本体传来本域的情况,分身在这外域所见的情况,两域都陷入暗面革命缠身大麻烦中,而恰巧不巧这样革命都是相互算计开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也别落下谁,结果就成这样彼此相互激化暗面革命,一个个大佬聪明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让人都有些哭笑不得……早知如此,是不是有些悔当初呢? 但看起来两面高层忙而不乱,举措沉稳镇定,似乎都觉得自己能技高一筹抢先完成自己的战略,只要还能压服革命都是不悔。 叹了口气,叶青现在就不知道两域双星近轨后,接下来战局事态会怎么样诡异进展了。 “还是位置和力量不足啊!” 母域 冬日寒风带着红黑寒霜,浮过高空,阳光雪白。 天河自西南而来,在这里一个弯,向东南而去,白色与青黑两种阳光照射下,浪花涛涛拍岸,灌溉沿河的宫殿庭树,颇具灵性鱼虾甚至小妖蹿在河底水草丛中,随着河水流到虚空的高处。 这高处并非单纯空间距离,而是时空能级意义上更高,但和凡间同在一个世界内并不存在完全隔离,自有着相通之路。 这样相通之河,发起峡西天池峰,下灌到东海水晶宫,再由海底地壳灵脉循环接连通黑水,它是黑水灵质在整个世界天、人、渊三界脉络,是五气成这个世界基石的明证。 天河转弯而水缓宽广,在水上构建大片宫殿群,整体看去就是浮动巨大玄龟,传闻基础法阵确实是早年天生神物玄龟所化,这便是闻名诸仙黑水天界,此际悄无声息迎来了一个访客。 淡青色阵风是自黑水下游逆溯而上,并不起眼,经过主殿时就丝丝变成了透明,在阳光中淡的几乎不可见。 这来客看了一眼大殿,自黑帝陨落来,这座象征黑脉至尊宝座主殿就常年封闭,天地本源法禁道域隔绝内外,非获黑水承认资格不得入,只静静积蓄着力量,等待着重开一刻…… 宫殿形制是对角高耸两个塔楼,中连着千米宽阔拱桥过天河,主殿建立在巨大拱桥上,两个塔楼里升起一团黑光,同玄龟的两只眼睛,浮出水面看了一眼这人,又沉下去不见。 此人就漫步穿过这层禁制,入无人之境。 也确实无人。 白色阳光在雕花窗棂间撒下斑驳的格子投影,白与黑,就是世间最朴素的色调,隐见得外面亭台、游廊、河面,水雾烟笼,迷幻如梦,一切都是疏离而静默在时光的影子中,与这座纯白纯黑构成大殿仿佛是两个世界。 空空殿堂内则铺着平滑黑砖,光亮如镜,几十米高殿柱色泽基调古朴幽沉,覆式穹顶上亮起一串串白色烛火,这君臣齐聚时显得庄严,但因很久没有住人的尘封,看上去就有些压抑,似是……在谁的灵堂里祭拜,烛火惨白。 殿中九层黑玉台陛上的紫帐宝座,就是沉棺与灵帐,金砂光阴就在侧壁窗格子里沙漏灌进来,在漆黑地面上消失不见,仿佛这里沉淀着整个世界最深黑的暗影。 此人在殿内游走了一圈,对这亡者之殿堂一样场景有些叹息,又似乎是解除着封锁,又似乎在寻找着。 一丝丝玄黑的气息莫名浮现此人身上,使保持着行动,并在冥冥中信息关联指引着,使其在台陛前顿了顿脚步,转首盯向了九重玉阶上的紫色垂帐……后面的黝黑宝座。 果……这里是玄龟大阵的阵眼机关。 此人嘴角微笑漫步至帝座前,随意坐上去无事,伸出修长手指探进宝座基底。 “啪”一声,机关解除。 触手……冰凉幽宁一团柔水。 “轰!” 这团黑水一旦显身,顿时天河平空起风浪,风水剧变一下引起天仙注意。 “是黑帝大殿发生了异变。” “快去!” “似是黑德本源震动,怎可能,帝君陨落发下本源大誓,必须使异域冰爆海沸,现在怎么……” “唰唰”一个个值守分身破空而至,踏步殿堂,望见宝座上面高垂青紫人影都是一震:“帝君?” “等等,气息不对……”东海龙王伸手压下,他对于曾顶上上司算研究最深,这时躬身:“青帝道友?” “青帝道友!”天池君闻言大惊,出盟友附庸关系尽量用缓和尊敬语气,却掩不去心中惊疑:“帝君缘何在此?” “来代取一样旧物……” 青帝说着手臂在宝座里抽出,黑脉三分之一本源在手指间化清泉流转,脱离天界玄龟大阵供奉封禁的阵眼,顿时水气波动横扫出殿,黑色浪涛泛滚自天河激涌而来,在主阵眼大殿内形成漩涡。 在众目睽睽之下,宝座化成了一道漆黑拱门,激流漩涡底部就是这拱门,半透明的信风身影手持一团本源踏入门,隐见得对面是暗面滔滔黑水,而青帝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啪! 黑门合拢,让追上去的一干天仙都撞在镜壁。 “刚才宝座内藏本源未获认可,连二位议长也不能安座,青帝竟安坐其上,难道是黑水本源认同了青帝,青帝要借机取得黑帝之位?” “可不闻有身兼二君位者……除非道路变化,等等,会不会和近来暗面黑水上空信风有关?” “信风入黑水,风水相生,源泉可是在超级下土的汉帝国青制……哼!”天池君认为自己发现了青帝图谋,一时大悔,又回想起这事是身不由己,怒盯着最先投靠的东海龙王:“你的好孙女婿!” 东海龙王是个面目俊朗的中年男子,琉璃淡紫的瞳孔,淡淡扫了一眼:“我孙女婿有一千四百七十五个,你指的是哪个?” “汉王,叶青!若非此子控制暗面汉帝国,又提信风吹进人道,现在人道中,受着中土大陆白、赤、黄三脉阻力未有进展,却先吹进咱们暗面了,你敢说这不是瞧着黑脉势弱?不是你纵容了此子,焉有今日本源之失?” 天池君说着忽顿住,上下打量着龙王淡紫眸子,心中有点惊疑起来,这老家伙不会完全投靠青帝,把本源都给卖了? 这双淡紫色眸子始终是自己多少次梦中大敌,与寻常天仙脱离开朝君主,只代表个人不同,东海龙王始终是一族之主。 此封位按照龙族传统,每三万年传承一次,每次都诞生一个龙族天仙在当代龙王身上聚拢着整个龙族气运。 虽因打散,不具备帝国而没有皇帝紫气,但也有一丝淡紫,力量远在于寻常黑脉天仙上,只有曾黑帝能压制得住,现在天池君就担心老对手要掀桌子了。 见着争论,别的天仙面面相觑,都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如果青帝要取走黑水本源,交还给他们前就有的是机会,但因不获本源认可是拿不稳,现在看起来……情况有变。 东海龙王似乎知道诸位天仙在惊疑,摇首一叹:“本域不是外域,脉属利益大于一切,我不会破坏黑脉大统一基础。” 天池君盯着他看了会儿,松一口气,他最担心是这个,确定没事稍放心些:“刚才是我反应过激了……且不说诸位龙族道友是识大体,青帝信誉也是有目共睹,这里面应有误会,且静观之……” 又有一天仙说着:“两位议长所言不错,五德本源本就不能受之一人,要不就会失去平衡,就算三位道君也没有直接慑受,青帝此举必有原因。” “当镇之以静,此事在结果出来前,决不许扩大波澜,以免给别家……有着挑拨之机。” 众仙相视,俱点首说起对道门的敌意,自青脉最根深蒂固,但说起对道门的不信任,却黑脉最深刻……在场人龙二族,都是被挑拨的受害者! 相比确实是青帝更可信些,不过前提是有一个合理解释,否则黑脉虽失了帝君,也会雷霆一击! 再说,在青脉与太真道门拉拢白脉同时,黄脉也在拉拢黑脉,走的是峡西天池就近的人族渠道,蔡安誉在里面出力不小。 这就是横贯世界北方冰穹、连结东西的天河,在黑脉统一的基础上,两派宛是双头龙,一头向东,一头向西。 现在固以东部龙族牵引投靠东海青脉,这是最佳选择,但情况变了未必就不能以西部人族转向西陆黄脉…… 当然,没有人相信青帝会这样不智,这其中必有天机大变,一时间,个个天仙都暗暗推算,试图获得些蛛丝马迹。 ... !! 第1323章 本源归位(上) 叶青乘舰,这时背手踱看下面。 地上山川河流似画,与高空同样寒风,甚至红黑气更浓厚些,冥冥中某种巧合,在帝君行动同时,叶青也在炎宵大陆黑脉移交区域巡看。 叶青看着,就问:“情况怎么样?” 这次跟随的是程昱,说:“炎宵大陆十二州,七州是我汉国所属,但按照旨意,现在只迁移三万汉民和一百万大陆流民。” “还有二百四十万土著,总计不到四百万人,堪称地广人稀。” “不过,州郡二级立出,百姓居住城内,在城外不远开辟,有着法阵和龙气护持,尚属可以。” “刚接到本土消息,说原本东荒人口就不多,百姓不大乐意抵达新处,臣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 “官员都已委派,试着经营,看看能办成多少。” 叶青点首,高空看去,大陆一片灰白,只有州城和郡城,明珠一样串在了地上,闪着白红之气。 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外域人道破碎,能复苏土著比东荒大陆初期野人都不如,大大偏差了一座大陆原生态人口。 明珠之间是铁路,列车轰鸣行驶过平原时,除靠近城市时会见到雪白大片田野,大部都是原始森林,森林覆盖了皑皑白雪,但不同于过去东荒降雪能压服瘴气,现在越是阳气蛰伏寒冷,越迎合了阴气大盛玄冰,林间到处可以见幽魂…… 这些幽魂不时扑入无灵智野兽身体内,这是它们最容易能夺舍,冬眠让许多野兽还在沉睡,但幽魂附体融合会增大消耗,来年春天会因饥饿而更凶悍。 “因此臣按照原本在东荒开垦经验,不建立县城,更不用说是乡亭,人口集中,才能形成法阵,驱赶野兽和幽灵。” “人口集中,也使农业开垦,医生条件大大提高,使新生儿增多。” “待得人口繁衍,按制会分建各县城,县城填满,联成一片,才建乡亭。” “此间四百万,要完整到乡亭,或要百年。” “各处交通好不容易打通,还要小心阴灵和野兽,已派兵沿路巡查。” 叶青听了点首,东荒龙气屡次抽取,不能浪费,现在只能由此片大陆,自己慢慢增长就是。 不过终有大陆海贸,不是孤军奋战。 “幽灵问题,据说天仙要下来清扫,但抽不出手来,对天庭来说人间能守成就行,冰川源头那一道时空门才是问题根源,第二次暗面革命闹得更严重了……”叶青吐了出口气,有点想下去看看,担心下土汉帝国情况,但想想有假格地仙少司命分身护持,还有青鸾仙子分身也在黑水下的遗忘之地解析星君舰,有事肯定会帮忙,倒也不急着了,眼下还是地面上要紧,可见短时间内自己很难再获得大陆这样的大肥肉。 叶青寻思良久,叹:“只得这样了。” “陛下放心!”程昱一躬:“朝廷法度已严谨,只需时日,必能生民立业。” 暗面黑渊 只见一片虚空,黑色云气,形成黑水,黑水滔滔,不知涯岸,幽幽暗暗,方圆数十万里,深不可测,更不知通往何处。 深夜中,冰晶严寒气息比天界人间更甚,算三界中最深寒的地方,大片薄厚不一冰川覆盖其上,化成冰原。 暗面大陆是一颗巨大的光球,悬在水面上。 黑水波涛滚涌,圆球时时露出海面,又消失在浪花中,每显一次,都放出红、黄、青三色光,让这下土大陆看上去更广袤。 这巨大的圆球每一沉浮,都吞吐一次黑水,但由于带着冰块,消化不易,只见里面大陆,蒙上了一层冰雾这些红黑冰雾经过几年冰川运动,已扩散到大陆上空,无时无刻不在融化释放冤魂,渴望污染同化陆上子民。 白、赤、黄、青……四道天柱耸立在各个地域,粗细不一,而都排斥红黑冰雾,给子民营造出一片生存空间。 最亮眼一道淡青天柱耸立在中部到东部大片地域,排瘴万里,在红黑冰雾上,直贯入暗黑穹顶代表阳面大陆投影的星辰,期间又分三股连结向三颗星辰……东荒大陆、中土数郡所化星辰、炎宵大陆所化星辰。 此时在炎宵大陆星光中,顺淡青色天柱坠下一颗青星,叶青就在降落时,观望此地情况。 与过去一样,每时每刻都转化着灰黑气,默默增大陆地,这是大陆上各暗面大国荟萃人运,转化黑水中怨气,每化去些就减少些重量,沉淀就会化成陆地,载托曾经的死灵转生。 但与上次埋葬星君舰时匆匆一瞥,地上才过去三个月。 第七汉帝国同地上汉国形成宗主,而暗面国家与地面蔡国、魏国、楚国而开三大帝国,都是有阳面力量支撑,核心地区都能保证安全。 但脱离了核心地区,星点密集程就见得差别,那是郡县乡亭。 此时就见一张淡青到青的法网或龙床,笼罩着大地,并且这时,丝丝黄气汇聚,渐渐金黄。 叶青默运神通,目光又见灰黑气才落下,就被转化,有个别灰黑凝成一块落下,但在这滔滔金海下,也是蝼蚁! 龙气带着龙吟虎啸之声,伴随雷霆,发出阵阵波纹,连叶青是龙气之主,都暗暗心惊。 “可惜……只是暗面。” “要是东荒有此相,就近乎万法不侵了。”叶青正叹息着,目光突在某颗青星上一凝。 位置在东部沿海森林的一处篝火,青衣女仙美丽身形映入眼底,少司命出现大陆上巡查倒也正常,但她旁那个信风人影,莫不是…… 一道目光望了过来,又收回去,那人影和少司命说了几句,便入黑水中不见。 “帝君……问少司命打听了我的事?” 叶青一颗心都攥紧了,感觉有点难以呼吸,想了想干脆落往那面森林而去。 这时悬崖边上,已只有少司命一人,她正踮起脚尖眺望冰封海面,叶青留意到刚刚人影跳进的是一片没有封冻小水潭,在篝火下带着着幽宁的水光,它的波澜还没有平复。 “少司命殿下好。” “汉王殿下好。” 两人都很有礼貌开场,少司命暗面分身姿态寻常,她不像阳面分身小萝莉一见叶青就大叫,叶青也乐得如此,装刚刚路过地打了个招呼后,不经意问:“刚刚那是……帝君?” “嗯,既来了也不瞒你,帝君去黑水,说是有事……”少司命神情自若,摊了摊手:“余的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叶青沉吟起来。 见叶青有些欲言又止,少司命自是知道这家伙在担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哼一声:“我什么都没说,你以为我是会告密的人么?” 叶青闻言松了口气。 “瞧把你吓的,其实是帝君根本没问……你心里有鬼,才觉得谁都怀疑你,但帝君会和你这般小气?” 少司命又嘻嘻一笑损了叶青两句,点了点他胸膛:“但别高兴太早,要是帝君自己看出什么来,我却是无法,可不能怪我。” 叶青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沉下心仔细想想,发现少司命地仙遗境的事情,到现在已不是自己的核心秘密了,其实交于本脉高层或者更好……但还缺少一个恰当机会上去。 他盘算了阵,便对少司命说着:“再有些时日……嗯,定为半个月内吧,我便替你上报。” 少司命听了眼睛一亮,便如寻常少女般两只手背在身后,轻快地弹了弹十根白嫩手指头,泄露出她心情很好,脸上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你去背黑锅,问起来,我便说你迫胁我……嘻,帝君与青鸾仙子或不在意你这点小处隐瞒,阿姐定会给你好看!” 叶青没有反驳,淡定的很:“我去皇帝处有事,你有什么话要和你阿姐说,我回头捎给她……现在我和她是同处律政园里工作,就在她隔壁,就是万仙大会,我也坐在她旁侧,要亲手转交都方便的很。” 阿姐的隔壁……那不是自己原本办公的院子?给这家伙占了去……还有万仙大会,哼,很得意啊! 少司命皱了皱鼻子,伸手一把拉住要走的男人:“假格地仙了不起……我也快恢复了啊,暗分身与阳分身一合,真格地仙肯定比你更快!” “你还记得?” 叶青没想她一直惦记着这个谁先到地仙的竞争,无奈:“若策划能完成的话,我几天内就成了真格地仙,你确定比我快?” “几天?” 少司命听了再次吃惊,气恼瞪了叶青一眼,扭头就离开:“我去写封家信,你自去寻皇帝,走时再叫我。” “好。” 叶青摇首失笑,自去了皇宫,这次很低调,没有大张旗鼓现身,只是一道光芒直落入皇宫中。 皇宫上,鬼神辟易龙气,却并不阻挡这光进入,任凭这金光落在皇帝卧室前,但龙气感应还是让皇帝半夜惊醒。 皇帝此时有二亿子民,身上龙气尽成紫色,这时醒来,就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由喝着:“来人,掌灯!” 叫喊声中,就有一队官员出现,个个身上带着光,说:“请陛下迎接世祖。” “世祖?”一股恐惧和欣喜,让皇帝浑身颤抖起来,才出了庭院,就见得一个青年,一身紫气盘绕,浓郁之极。 “见过世祖!”皇帝拜了下去。 ... !! 第1324章 本源归位(下) “免礼,起身!”叶青淡淡的说着:“朕这次来,不想大张旗鼓,故只是梦里前来罢了。” “你且起身,朕有话问。” 虽下土帝国远超地上汉国,人口二亿,青制发挥淋漓尽致,整个龙气转成金黄色,但终是下土,本质差距极大。 这皇帝躬身应了,见世祖询问对红黑冰雾的处理经验,就一一汇报。 “……帝国青制,发挥极强作用,龙气汇集成形,灰黑雾气一旦落下,还不等化成幽灵,就被扑杀,只有缝隙薄弱处有些。” “这些零星死灵,就由郡县派兵扑杀,并无大患。” “而山区森林,人口稀少,龙气薄弱,才有成建制的幽灵,朝廷不但派遣军队,又以兑换所而使术师道人前去搏杀。” “青制事关体制,外人难以模仿,但兑换所制度就随着帝国强盛而盛名远播,已被各国的有心人学习效仿。”皇帝有些遗憾,到现在,通过交流,下土已经完全知道了上土的存在和情况。 而皇家教育里本身就有对一系列的制度和龙气分析,有此回答很正常。 叶青听了微微颔首,这本身不难学,真正难学是制度,这一学就等于加入了青制范畴内了。 果听皇帝又说:“木(见习)、铁、铜、银、金五种徽记对应不同狩猎者,只有实力金徽狩猎者(练气四层大圆满)才能离开龙气区域,去冰原狩猎奇珍异宝、净化冤魂死灵,以图超越更往上层是灵池真人,帝国赤魂,可以阳化至地面的人了。” “臣孙不知地面怎么样处置红黑冰雾,但在我们这里,或因时间落差大、人口繁多,各国都不约而同采取激进策略……” 叶青听了有些无语,与地面上炎宵大陆藩国相比,暗面各国任务变得更繁多,而人气也变得更旺盛活力……但这是暗面不怕死人,不怕耗时,有的是人和时间来填补啊。 所幸同样青制是一脉相承,虽有些差异,但同样很有借鉴性。 而且叶青还得到了些别脉的情报,比如无声无息沉默太久白脉龙气天柱,最近终因这样的频繁进攻需要而战争本源高涨,是增长表现第二亮眼天柱,这增长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野外星点的密集,人口比汉帝国现在少十倍,但野外狩猎丝毫不少,可见其以战养战的倾向。 真正制约白脉的是如何培养出金徽狩猎者,就是练气四层大圆满,在能脱离龙气保护去冰原展开狩猎前,狩猎者只能待在受龙气保护大陆上,慢慢历练积累做些资源工作,没法去净化红黑冰雾获得暗面天功。 这时青制本身对培育就愈明显起来,这是根本上壮大,这一点是穷兵黩武的白制所不能比。 虽已基本打下这个大陆,但叶青心里没有欢喜,在他眼里,这已和前世的场景差不多了。 代表着,本脉**oss陨落时间靠近…… 过去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但几度算计黑莲失败就意识到了自己力量微弱,奋起至假格地仙,终成功坑杀了炎宵这一天仙元神,迫使打回重修斩去外域一个天仙,但这是种种优势条件以及炎宵仅仅是元神到场。 最关键的是,杀人容易,活人难。 因青脉集权方式区别四脉而以‘希望’为核心,**oss的陨落是对本脉的根本重击,让很多青属仙人都信心崩溃始终坚信‘不到结束不放弃最后希望’的帝君,都陨落了,那只能说明希望的破灭,理想终输给了现实。 青脉很重视力量对布局的支持,只是各种原因而确确实实缺少力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别看叶青现在击杀炎宵,各家诸侯都要哭着求他不要再逆天下去,拼命要把他临时主帅位置换掉,但实际上也看出来,他的力量支持局限在地仙以下,没有成编制的战友和主场支持,就完成不了更高层布局,更别说是活人。 川林笔记中很多次推演策略来巧妙拯救青脉的危局,最后都发现这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而是两域对抗中必都是柿子挑软的捏。 黑帝已捏完了,剩下来自是要捏青帝,而指望道君能和外域圣人舍躯支持黑莲一样支持青帝,那是不用想的,本域五脉独立格局与外域那种派系为主的格局有根本差别。 “我实在努力了……但如果真的是,不到结束不放弃最后希望,那首倡这一理念的**oss,应也是一直在努力着,破局能力应比我更强……不过,刚才见到boss分身到黑水来,是要做什么呢?” “这里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关系大局?”叶青问完了话,只是皱眉沉思起来,半响下定决心,无论是何种情况,自己都要一试现实世界比任何模拟推演都要复杂,川林笔记推演绝路并不意味着真正绝路,只是自己掌握信息不够,帝君最高层会有什么动作,川林笔记就推演不出来。 身普通地仙没有天仙那样直接支持帝君的力量,但明知道接下来局面不做点,总不甘心。 “我能做的,或能给帝君提供一丝破局缝隙,最关键还是在于破解敌人战略……冰川的传送不能再多了,必须设法堵住,堵不住也要疏通化解。”叶青想了想,抬起首:“皇帝,你办的不错,我期待你能阳化上来。” 说着,不管皇帝躬身送之,身影一转,就回到少司命那里。 篝火还在,少司命正拿着一封信等他,扬起笑脸:“就烦劳汉王交过阿姐了……要不要拆开看看?” “不必……我现在有一事,要你与我联名上奏,请天庭将暗面大陆,整个板块都漂移至炎宵大陆暗面时空门处,堵住冰川传送,至少要保证黑水与玄冰对流可控和调节趋向本方这是确保下土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效果。” “保证我们自己优势,发挥出来,打乱敌人的节奏!”叶青沉着脸说着,虽神态严肃,但很有信心,这是对自己一手建立的青制汉帝国信心! 少司命深深看了这男人一眼,被他信心所感染,想了想这确实是自己守护此暗面下土的司职所在,点首:“好!” ………… 下土形成的大圆球不远,连绵黑水,漂浮着三四十米、最少则数米厚冰层,下面还是活动的黑水,无论外域如何倾倒冰川,因温差交换都不可能让本域黑水全数冰冻下去。 甚至可以说,融化是大势。 “两域暗面,开始一体化了,我在外域暗面所见同是冰川化水,当只是其中小部分……” 深渊最底下的一处海岭,寂静水波回荡着话音,黑袍道人盘坐在悬崖上,收回望向头顶冰原目光,看向身后不知何时而至的信风,留意到对方身上丝丝黑水眷顾:“老友似乎并不好奇?” “我不熟悉黑水……”青帝摇首将一团剔透晶莹的幽暗活水递给了他:“物归原主。” “惭愧……我原先当不起这黑水之德呐。” 黑帝盯着这团黑色本源看了会,神情有些异样,手里拿出一只青色风环给青帝展示,沉吟:“你已完成信风入黑水,风水相生……此物就没想过自己用?” “业有专攻,风有疏密,木有顶梢,道有直曲。”青帝说着,目光在一只风环上轻轻扫过,虽黑力屏蔽气息,但可判断出确为自己分身所传,就心中一定。 黑帝却又想了想:“我明白你要什么了,百万年布局各线都在收拢,你要的是世界晋升,这花盆太小,容不下参天大树……精致盆栽不是你的道,你要确保青制主导此次世界晋升,这一次你选了谁?” “反正不是你。”青帝不动声色的说着。 黑帝语塞,青脉最宝贵信任,一旦失去不再有,这过去道友之约单纯信任,改成了暗面风水相生的阳谋布局,及这一次两人相互间交换利益,便是明证。 “重新选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暗面黑水本身,两域近轨而暗面胶着,最适合也唯一能抗衡黑莲,也只有自黑莲处盗取了圣格的道友了,而冰碎海沸的继任者誓言,你也亲自完成,它才是等你很久了……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它。”青帝递了递自己手中的黑水本源,又看了眼对方手中的青色风环。 “不,都要谢的,只是大恩不言谢……” 黑帝迅速摆正了自己处境位置,望着一团本源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这样也好,那就交换吧。 黑帝交出青帝分身捎托的青色风环,青帝一笑,递给了黑水本源:“这块本源还不足你立刻恢复帝君位,我帮你屏蔽感应吧!” “本来我不能,不过只近我甚得本源之心,而且风水相生,也使我有点进益,这就可以完成了。”青帝说着。 黑帝默默点首,接了黑水本源,却也别无变化,只是人影恍惚了下,就见着千万股暗泉流入黑帝身体,滋润元神。 百川灌入干涸的海洋,一种虚幻不实黑光隐隐浮现,元神丝丝圆满起来,力量在百川灌入中迅速增长,黑帝悬在黑水中,眼神迷离,似是俯视万物。 良久,黑帝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 !! 第1325章 质疑(上) 青帝接过了青莹莹风环,信息一转间就得知分身在外域信息,非常详尽完善,详尽到似乎不止一个卧底在帮忙打探,没有提及,不由沉吟了会问:“就这些?” “我可没有动过。”黑帝诧异了,就在这片刻之间,它就回到了天仙,这时感觉信任破坏后就有点难以自辩,想了想:“我在外域时,和你分身潜伏着各有所获,这部分数据或各有所保留,但重要都是共享了,你分身和你一样提防着我,整段完整信息肯定有你们自己才知道暗记,我不会随便删去。” “我知道了。” 青帝检查了一遍点首表示相信,转身就要离开,并不提起自己觉得少了点,心想:能有什么事,分身不便通过帝传达? 黑帝也没多想,又记起一事,连忙叫住:“等等,我下来时,还看见道门地仙影踪,暗面黑水,什么时成了道门都可以插手进来的地方了?” “在你死了后,黑水已变成了三道五脉的黑水,信风入黑水,这一份你是拿不回了,这也是我帮你取回本源的报酬……现在你有个选择可以砍掉道门的手,再与我联手,支持用青制压住超级下土的三脉!” 青帝用毋庸置疑的确定语气说,身影破水而上,最后回首认真看他了一眼,就消失在灰白冰原的豁口:“天仙大会上见。” 黑帝仰首无言,深想下去这背后存在博弈,目光一点点冷下来……嘿,道门! 黑帝可以容忍五脉中别的四脉进入黑水,因这是早年封土计划就定下,是借助四脉藩国的人道制度来补充黑脉久无黑制王朝缺陷,分担转化黑水任务,属于共赢范畴,只要能控制住就行,而道门除掺沙子和捞好处,还会干什么? 至于青帝通过欺骗引导他排斥道门,这点可能性直接排除,因为这一查就清清楚楚,甚至不必查,自己会在黑水里渐渐收回力量,就能知道真假。 而且百万年来,自己最清楚这老友的脾气,至于说信风入黑水,身到天仙这一层不存在理想化天真,身是德行之君,利益更是必然之事,黑帝自己就是这样,自不会觉得这点有错而且青帝拿着本源交换时,连挟机要价也没有,早就能说明了一切。 即便不再拿他当道友,也不屑欺骗和隐瞒,最多拒绝回答一些问题,而说出来的必是无虚,这是天地至信。 “看来,这次真得支持青制了。”黑帝感受着自己的力量,叹了一口气。 上一次拒绝青制是怕黑水转化的垄断被取代,以及黑水转化过多降低自身实力的陨落风险…… 而现在则不同,暗面风水相生格局已成,陨落过一次实力已降低,反光脚不怕鞋子湿,又得到黑莲圣格体会,成就****只是水到渠成积蓄问题,不再迫切需要和青帝去争成道之机,更需要青帝帮助自己渡过虚弱期……这便是此一时,彼一时。 黑帝下一刻,游入了一处黑水,它只仅仅是闭目,在他周身黑水中,就有一种灵光不断汇集。 顶上云光不断氤氲,吸取着这些灵光。 “本源是本源,力量是力量,本源一时弥补不了,但我当日陨落,力量散入黑水洋中,现在不过是重新收回。” “虽过了些时日,有点变化,又有着异域的问题,但还是一念之间。”叹息间,黑帝眉宇闪现出丝丝喜色。 想了一会,黑帝暂且将别的事情放到一边,专心吸取。 一处黑水洋中,丝丝灵光被黑帝吞入腹中,几乎同时,一丝丝转化而出,填补着空虚。 顶上,黑光塌陷,隐隐化出一点道之真义。 过了良久,周围灵光全部不见,黑帝明白这一片海域中,自己力量已经全部收回,深邃幽幽眼眸突亮起一丝黑光。 一缕至纯至净的黑水道气遁出,一刹之间,与这海域融合。 “不错!” 黑帝满意一笑,继续在冰渊汪洋巡游起来,一处处重新炼化收复失地,整片黑水冰渊并无大动静,与过去帝君驾临时威能没法比,死中复生一次,此前的一切关系都确实不复存在了,现在消化了这团本源只有过去三分之一不足以掌控黑水,更有冰川进入融化的外域法则冲淡了本域法则,重新确立黑水还需要些时日,所幸换算到地面没有几天,就是万仙大会…… 天庭紫宫 万仙大会,不断有着遁光进入会场。 “汉王越来越精进了,怕是真格地仙了罢?” 对着叶青打招呼,是一个眉心赤红的少年,面容带着淡淡笑意,似乎很开心打着招呼。 “不敢,侥幸而已!”叶青说着,入了地仙的玉榻,在大司命侧而坐。 入座没有多久,钟声清远,高台上就显出了三位道君和四位帝君,顿时一片片的云气,把天光都遮盖了。 “见过道君(帝君)!”众人都行礼,礼毕,云光都清波流淌,个个早就得知有大事,都入座不动。 果就见上位的青帝,一道青气笼罩,看不清面目,却提交议案,淡淡说着:“异域黑水倒灌,已形成事实,与外域投放的小世界形成大陆相互呼应,疾在肝脾,不可不治。” “就算是攻下大陆,也非一朝一日能消化,现在黑水之治,首在是暗面大陆,漂移板块直抵炎宵大陆暗面时空门,确保掐住冰川源头,釜底抽薪。” “地面诸侯,随天罗地网既成,凡间诸侯作用渐渐减少,宜按计划整合仙侯、仙王并趋向统一,才能对抗敌人已扎下根脚的六个大陆,以及预防后续新的意外变化人道天命宜下!” “黑水中怨气由异域注入,又形成黑水伐天之局,暗面现在红黄二制,都吸取黑水乏力,天罗地网滞胀消耗过甚,正面战场仙人已没有余力抽调暗面,唯下土全面青制化,方能徐徐平息暗面革命,避免天罗地网的虚弱。” 说完,这三条提案就列在台陛上,闪着青光,所有仙人都能看到隐隐间气冲云霄,那是世界的认可,但是…… 立刻就有个土德天仙跳出来:“第一点同意,第二点需要协商各脉仙侯仙王名额分配,至于第三点,反对!” “我也反对!暗面黑水是三道五脉,你青脉想要垄断暗面?”一个火德天仙皱眉说着,众仙听了暗自称奇,这位墟离天仙可是向来与土德唱反调,这次可真是难得附议。 “青脉人手少,怕交给你们都忙不过来吧?”辛琰仙子委婉说,向对面好友青鸾仙子歉意一笑,没办法,这种时候帝君总要让下面站队显出立场,她也只能按照脉属利益表一表态,至于以后怎么做又是一回事了。 “倒忘了贵脉还可以驱役黑脉……不知黑脉道友意下如何?”中阳天仙抓住机会将战火烧到黑脉,言语间“驱役”一词,直将青脉黑脉之间关系扭曲成主奴,挑拨的意图昭昭露骨。 黑脉众仙脸色都是神情怫然,很有些不悦。 本域五脉不同于外域派系,各脉统合向心力是非常强,在涉及到本脉大战略的利益上每个天仙都是默契的共同立场,即便人族和龙族这样两个派系矛盾,都没谁想过将黑脉一分为二,分家独立自己过,而全都一心要抢先取得新君之位,期冀能够再度号令统合。 因这种传统习惯差异,正当外域黑莲成就圣格尝试统一黑属依旧失败,而在本域黑帝之位空缺,但黑脉众仙不分人族和龙族,在大方面立场上依旧保持对外一致对此早就商量过。 道门和四脉都伸手到黑水,渐渐侵占,与其被瓜分,不如投靠一脉,而最虚弱的青脉就是选择想吞都吞不下。 有着缓冲时间,新的黑帝就会诞生,这时就说:“我等附议青帝!” 中阳天仙皱了皱眉,一开始就没指望着挑拨能管用,土德策略就是以力量大局直下,这种阴暗小道堂堂天仙还不屑为之,真正目的是借着挑拨将黑脉众仙意见一次性引发,长河破堤倾泻掉蓄势之力,以便他接下来说出光明正大理由:“那也不成,二位议长仅仅地上水府之力,调动不了暗面黑水,你们这话说出来岂不让青帝独自扛着?” “这有失合作道义,让我们坐视着不帮忙可不好……”火德那片墟离天仙一改过去和土德唱反调,再次附议说完,瞥了眼始终没开口白脉诸仙,暗忖这些家伙不知与青脉达成了利益交换条件,才能忍下这制度之争? 场面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一向互不两立的土德、火德在这议题上持同样意见,瞬间就占据了优势……但仔细一想这次的议题主旨就又不奇怪了制度变革最触动的是哪几家利益? 分明是黄制、红制首当其冲,而白制式微、重于杀伐而非内政冲突不大,所以能够卖个中立态度给青脉,至于黑制久不行于世的背景,黑脉无王朝的立场和或可能存在的黑水利益许诺,反可以将自己都打包给卖给青脉了。 青脉趁着黑帝陨落拉拢了黑脉,最近又极力拉拢白脉,无疑让剩下赤脉、黄脉警惕了起来,这场会议前两家若无私下交流过,现在会这么默契地一改前嫌抗拒青脉提案? 墟离天仙刚附和要‘帮忙合作’,中阳天仙就微微一笑,又唱双簧说:“没错,暗面黑水正是空位无君,虚弱而危险的时期,按照先前合议共管直到有新君即位之前,正得我们诸脉齐心合力防守……” ... !! 第1326章 质疑(下) “青制是不错,实话说在超级下土推行也是有价值,但应抽税五成并分成数个大国,黑脉无国制,不妨多享些税利,而检察权仿照地上交予道门,不然怎说这黑水是三道五脉的黑水呢?” 对这种宣布占有,天池君,东海龙王,这人龙两族的东西二议长沉默不语。 中阳天仙见得心中格一下……怎是这个反应? 他急速思量起来,白脉最多是弃权票而不可能赞成,剩下赤脉黄脉对黑脉青脉是二票对二票,此事终会不了了之……如果有问题,问题会出现在哪里? 这两议长的表现太沉默异常,要知道即便他们两个联手代表黑脉支持青制提案,但还是缺了点,这就是控制不下黑水,使得当年黑帝一人就可一言而决的黑水得进行五脉表决。 其实解决办法也有,黑脉两派中只要有一方妥协交权,立刻能集齐地上阳面黑脉本源之力,以阳召阴,入主黑水,即便没有完成黑帝遗命也可暂代摄行黑水的部分权责,但是……谁肯妥协牺牲自己? 龙族是受够这几十万年憋屈,以他们种族长寿和天仙眼光,为了能有一个帝君甚至将来道君,是谁来压着都不肯放弃机会,就连青帝的拉拢之所以成功也是因开出的条件很好,远比黑帝在时要优渥几倍,可以说对比下只要龙族一日没有取得新君,就一日会死心塌地听青帝。 而人族,压迫了龙族这么多年,就不怕报复? 换成别脉的帝君还可靠整个黑脉利益共识顶着,但给龙族帝君控制了黑水,真的是任由拿捏了,因此暗中也是对黄脉的示好和拉拢来者不拒。 “一切都应该在意料中……” 他皱眉想着,蓦一道寒光闪过心底,不,青帝就是最大变数,那一位如果自知必输又怎么会提出青制方案,难道就仅仅是为了表态? 就在这时,提议后再没说话的青帝,缓缓开口:“那不将三条议案捆绑一体,还是一条一条分开来,争议集中于两个提案,首个提案暗面超级大陆漂移至炎宵大陆时空门,作封镇、引渠或者跳板,这点谁有疑议?” 众仙神识交流了几息,纷纷表示:“我等无异议!” 青帝转首看向三个帝君和黑脉的东西二议长:“几位道友觉得呢?” 黄帝疑惑看了淡定的青帝一眼,和中阳天仙那样觉得事情不对,这时权且斟酌着言辞:“单论这一点不错,我赞同。” “我赞同。” “我也赞同。” “我们二位都赞同。” 只一下就表态成功,高台上三个道君,脸皮抽搐下,闭目不说话。 真正更让道君不安的是,青帝这时淡定太不正常了,恍似一团幽暗迷雾笼罩天机,让他们都丝毫算不出是什么情况,而这往往意味着天机大变。 “有什么超出意料的重磅筹码,进场了么?”最擅长命河上真道君,都迟疑迷惑起来。 ………… 暗面的时空是阳面十倍,光阴悠缓,黑水广袤,中土大陆投影位置一直到炎宵大陆投影位置间,这漫漫数十万里海路的灰黑冰原,一道青光漫漫向前挪移,所过冰层发出微响,融化出一小段路程,基本没有了冻结大块冰原、连绵冰山,但细碎小块浮冰还是不可免,只要不影响通过就可。 “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叶青感觉自己是搬砖的苦工,拉船的纤夫,又或人形破冰船,施法清扫了一小段冰面,又不能暴露出胎膜力量,难免觉得吃力,很久没有这样感觉了,他此时深切意识到,能以个人之力扭转自然大势是多不容易的事情。 没干多久,他就一座高耸冰峰顶端停下休息,放松精神同时也恢复法力,等着后面的巨大客轮如果能叫做客轮的话到来。 此时暗面大海发出沉闷的吐息,风水相生,吹荡着一座无垠广阔大陆向东面缓缓移动过来。 囊括大陆的青金红三色胞膜看上去是浮在海面上旭日,顺着叶青先期清扫出来的方向航线指示,犹一座超级客轮,空载着数亿人口乘客激荡皱裂冰阻,沿途正一片苍茫浮冰浩荡破碎,看上去万分壮观。 大陆漂移! 仙道的伟力让沧海桑田的变迁浓缩到极端时间,此时不仅仅是叶青在开道,天庭也拍下了几个地仙给少司命打下手,但见一道青光在大陆上与四道仙光聚合,小五德共鸣微不可查稳定地对大陆施加推力,速度由慢到快,直到与黑水、浮冰的阻力形成均势,才稳定下来以固定巡航速度向东而去。 暗面大陆是轻于黑水,浮在水上,就这点移动起来方便,东荒下土可以向西移动挂靠到中央下土,现在整个超级下土都朝东面移动。 “只这速度……得要十天半月吧?”叶青叹了口气,继续苦工破冰船作业,道路艰难寒冷,而希望就在前方。 ………… 十天后,“轰”冰层与岩石撞击,响整个黑水冰原的海洋。 这是外域冰川与超级下土的对撞。 整片暗面大陆终移动到了炎宵大陆投影方位,堵住幽暗天坑的口子,这堵住其实没有封死,而是涌出的冰川第一时间就会撞上暗面大陆,激烈交锋下,冰川自是破碎,化成许多小冰块。 虽不能完全遏制住,但大块冰川都基本挡住了,控制住危害。 暗面大陆圆球吞吐着冰水,而在里面,四道天柱中只见得青色天柱、白色天柱的反应最强烈。 魏帝国天柱不用多说,完全以攻对攻、以战养战,这柄锋利的宝剑既已出鞘,可以料想到接下来只会越来越抢眼。 而汉帝国的天柱看上去并不特殊动员,天柱平稳运转,是本身青制运转,吸取冰川怨魂消化,以消化力优势来遏制这一道暗面时空门。 对比下几个大藩国黄制、红制、白制也在吸取,但效率就见得区别,这区别倍数远大于与汉帝国间的体量差距。 只见着红色龙床和黄色龙床下,龙气红或红黄,灰雾落下,虽在吸取转化,却很是迟钝。 相对青制的金黄色龙气,宛是雷霆,所到处都烟飞云灭。 ………… 九霄上,紫宫的正殿内正投射展开绘图景像,浮光掠影间,万仙大会上众仙都是关注看着,一时讶然。 更有些皱起了眉:“有点糟糕了……” “不想青制表现这样明显,过去难道还是藏拙不成?” 青鸾仙子闻言只想笑,淡定嘲讽:“制度能藏拙?和平与战时的效率不同,潜力深厚的制度遇难愈强,潜力不佳制度平时不错,最近几年地上遇到暴风水患、元磁失控、疾疫流行突发大事件,我看不少藩国都表现出秩序失控,哼哼……这一次暗面冰川融冻之灾的激荡剧烈,不过是彻底撕破了遮羞布。” 这话几乎是当面打脸,刚刚还说应当分裂土德、火德天仙,只觉得脸颊给这女仙扇得啪啪直响,暗自恼怒……这青鸾! 如果凡人的统治层多半是‘王顾左右而言他’,但现实面前视而不见,这可不是天仙的风格,以几个帝君为首的反对者冷静下来,都暗忖着这打脸实在过于巧合三项提案中力争首先通过大陆漂移决策,莫不就是青脉那一位要造成既成事实和对比实例,以推动最下面的关键两项提案? 看去一层信风葱茏的气息环流中,青帝始终避嫌静默不语,似乎这并非有意算计,只是偶然巧合一样,但信了就是傻瓜了。 黄帝心存犹疑,仔细看去时,猛地一惊气息环流中不仅仅是风的环流,还又有了水的环流,虽不多却是一个重大标志,意味着黑水本源对一部分认可,而这更意味着……风水相成,水木相生,青帝做到了! 结合对白脉的拉拢,金水相生,莫非是要效仿外域走逆五行? 可分明看去并无逆向之举,反是大树根系深扎,穿透了地下水线,又要往更深矿脉扎穿下去的感觉,让他一头雾水。 万仙大会的会场是环形,通常列席旁听的地仙席位在外环,提案天仙的席位在中环,决策五帝的主座次则是在内环,此时除黑脉的主位空置,添二个小座给天池君和东海龙王,尚存的四帝都是自居一座,相互扫一眼都看得清楚。 因黄帝的目光关注,其后赤帝、白帝也开始留意起提案过后就一直低调的青帝,纷纷发现异样。 “青帝道友!” 对侧监察席位上始终闭目养息三个道君,终于睁开了眼,怫然不悦看向青帝:“你想干什么?” 无论太真五气、上真命河、少真阴阳,都是或对黑德、或对暗面、或对暗面黑水有些想法,只是摄于五脉对外抱团而没有强夺,改利益均沾,因此进度不快,没想让青帝拔得了先筹! 对暗面黑水最有心思的少真道君,观察一番天池君和东海龙王这黑脉二议长,发现没有表态,似乎对青帝屈服了一眼,更是说着:“黑水是三道五脉的黑水,这是黑帝陨落后各方相约的共识,你们青脉掌有天地信律,现今莫非也背信弃义,要撕毁协约独霸黑水了么!” 对于这种背信弃义质问,青帝司职所在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缓缓开口,声音如珠如磬,带着亘古光阴节律和重水凝华庄肃:“信有所凭,自无轻毁,天明地鉴,我并无违背黑水共识的基础前提。” “敢问青帝此话何意……” 众仙何其敏锐,顿时惊疑不定,更有些当场质问起来,这黑水共识的基础前提可不是随便说,而是非常明确…… 就见着一个天仙,出席行礼:“青帝,您话不能乱说,黑帝已陨落了,这黑水共识,又是谁能得出?” ... !! 第1327章 黑帝归位 “陨落了?” 轰! 一道黑色水花,在空置经年黑脉至尊宝座上浮现。 只见波光潋滟中化作人形,眉目逐渐清晰起来同时,殿内天花弥漫,紫宫震动,黑紫气息一时耀目几乎遮过三道君! 全场哗然:“黑帝!” “黑帝复活了?” 就连座位上的叶青,都感觉眼角直跳,他可是自分身那里知道黑帝回归,但以为这位前任帝君,区区元神回来,没有资源、没有手下、没有盟友、甚至法定已死亡的的一个光杆司令,再怎么不过是地仙,现在一瞬间明白,前段时间,**oss去暗面见的人是谁…… “不愧是曾经一方至尊,这和地球时破产亿万富豪东山再起一样,这种风云际会的资源调动能力是我这样小地仙不能比。”叶青对黑帝这一手佩服不已,更佩服是幕后推动着的**oss,成而不显其名,如非自己诸般巧合便利,如何能窥见这样的布置? 而在黑脉次席,本来不动声色天池君和东海龙王,都是脸上肌肉抽搐,心中打翻了酱壶一样,这就是青帝说好给他们的交代?再来让黑帝重新压在他们两人之上? 就在这时,一位黑德天仙,昂然站起,扫视一眼众人,说着:“虽此时在紫宫,但黑德各位天仙地仙真仙都在,还不拜见帝君?” 有一个瞬间,殿中寂无人声,但是接着,黑德真仙大部都站起来,叩拜:“小臣拜见帝君!” 接着黑德地仙大部都跟着拜见黑帝,再接着,天仙也不断出列行礼。 这黑德天仙看着天池君和东海龙王,冷冷问:“天池君,东海龙王,你们不拜见帝君么?” 天池君和东海龙王相互看了一眼,特别是东海龙王见天池君已意动,毕竟是人族帝君,心知再不承认,对龙族来说,就种下祸根,叹了口气:“臣东海龙王(天池君)拜见帝君!” “臣等拜见帝君!”见二个议长都跪见,所有黑德仙地仙天仙,一体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黑帝见着黑德跪拜,顿时一颗心落了下去,现出了异象,就见帝座上,气运而来,丝丝黑气,肃直凛然,黑云汇聚,结成华盖。 而叶青这时看去,却看见只有一半青色,受此拥戴,飞快扩大,化成一片纯青带紫之色。 “黑帝归位了!”叶青想着。 天下万民都有气运,颜色形态不同,小民之气,多是白灰色,止于温饱。 正九品纯白,正七品纯红,正五品便是金气充满,封疆大吏青气,内阁青气,唯宰相略有一丝紫,这还是人口上亿的国家。 而仙道并无区别,真仙红气,地仙黄气,天仙青气,帝君出现青紫。 不过黑帝终不是新晋,是老牌帝君,转眼之间,一切气相归于平淡,就是这平淡,使得起身的黑德诸仙,更是敬畏。 二天仙自动下去,归到旧座,黑德诸仙秩序了然,一种巨大的力量,随之成形和沉淀这就是黑帝的权柄! 只有青帝高居在高台上,同样一点黑水眷顾的同源相感,早已看出黑帝只勉强消化些黑水本源,连陨落前三分之一实力都还没有恢复。 相对积蓄王道的黑水来说,不过是海床底部铺了淡淡一层,只是这黑水海洋中,带有一丝道君光辉。 道君本质是世界本源的切割,哪怕领悟黑水至境,不得本源切割也无法晋升成道君,不过还是有点区别。 外域黑莲圣人三百万年修行,又夺取黑帝三分之一本源、三分之一交予世界获得反馈,现在积蓄是实力未复黑帝十倍,都徒具圣人位格而没有真正达到,黑帝又怎么可能比黑莲圣人更强? 想必几个道君和帝君很快都会看出来,但不得不说这老友出场唬人,吸引了所有目光,而始作俑者自己可以隐在幕后,最近越来越明显的天机警兆,似乎稍微压住了点…… 但是这还不够,不落实青制到暗面和地上,青脉就始终是无线的风筝飘在风雨之中,太危险了! “假君?”黄帝沉吟的想着,但是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就算没有三分之一黑水本源,在黑德全体跪拜,确定君臣名分后,都可成就慑政,或者说假格帝君,只要时间一长,自凝出本源。 现在黑帝有三分之一黑水本源,再受黑德跪拜,确定君臣名分,顿时就真正归位帝君了,只是虚弱些。 高台上黑帝归位,神识沟通联系了黑属十九个天仙与五百个地仙旧部,重新确立君权份属,这才转首对众仙说着:“暗面世界,漂移至炎宵大陆时空门,作封镇、引渠或者跳板,只是权宜之计。” “两域黑水相通,谁能更转化黑水,谁就掌握了一部分主导权。” “事急矣,故青帝要将下土世界统一,朕可以赞同。” 这话落下,见众仙脸色各异,黑帝又说:“朕当日并未陨落,只是跟着潜入异域,已经探得异域黑水,有把握反向渗透,不妨告诉诸位,外域冰碎海沸暗面大革命,便是我归来时下棋!” 全场再度哗然。 三道君听了眯起眼,黑帝竟未陨落? 而他此前被黑莲元神吞噬去外域,青帝分身纠缠着过去,必是有了结果,岂不是等若有一颗棋子跳出了道门棋盘外,而且是最危险善于出人不意的青帝? 相比之下,他们宁愿这次回来是青帝,而不是黑帝! “这么说来,黑帝道友在外域暗面留有一份遗泽,可以反攻外域暗面?”白帝沉思良久,突一笑问,得到了黑帝肯定回答后,就欣然抚掌:“善!” 黄帝脸色不变,心中却一沉。 黑帝归位,五帝完整,有着青帝,黑帝,白帝三者赞同,那其实这下土统一的事,就确定了。 “嗡!”就在白帝赞同的瞬间,叶青就有着感觉,再也没有别顾,只是看着。 只见片刻,一道以天旨下降到下土。 “天庭召回别德诸仙,许汉帝国统一下土。” 虽才是下达旨意,但这事已成定局,只见下土世界整个红黄之气立刻折去,又有青气升出,提前笼罩整个下土世界。 又有一片青色云气,徐徐自下土世界升上,本来下土世界上升到地上,必须降一格,但是整个下土世界何其庞大,又何其重要,特别是两域黑水流通,更是吸取转化一分,就削弱敌人一分,增强本域一分。 只见这片青色云气上升后,虽缩小十倍不止,但还是郁郁葱葱,成华盖,庇护着叶青,并且丝丝与叶青本身气运相融。 这立刻吸引了全场目光。 “此议通过,所得最多就是青脉,其次就是汉王了。” 这时,大司命低声说着:“恭喜,看来你完整地仙,立刻就可成就了。” 叶青笑而不答,作谦虚状,这次大会通过下土统一,地上诸侯统合暂时搁置,三项关键决议通过了两个,已是难得的一次胜利,这关键是青脉和黑脉两位帝君在黑水的优势合力而为,没有这种实力绝对优势,白脉也不会一改弃权中立态度而偏向赞同。 白脉那位帝君信奉的进攻主义,在暗面这次大陆漂移中获得好处不少,以战养战的锋芒砥砺,和是否转为青制干系不大……当然这是在暗面利益不大。 但要在阳面推动诸侯统合,涉及利益就大了,就连白脉都会反对,叶青自是不会妄想着。 只是一念:“现在成就地仙,已经是再无障碍!” 青乾天 流风与幽水灌满这一方天界,三界青脉气运凝粹青乾宫内,主殿里召开内部会议刚刚结束,群仙正涌出殿门,在夕阳霞光中三三两两散去,不到十个天仙,一百四十七个地仙,是青脉百万年至今仅存硕果,在偌大天界山水间显得人丁稀少。 映着天边寒冬日落的辰光,紫苏珠帘随风轻晃,将暗影投落在御座前,朴素砖石上各种植物纹彩,花开花谢,信息标本一样记录着世界的时光印记,让大殿里显得有些空荡孤独。 一身青紫袍的主君出殿,在院子的树下里独自静坐了会,取出一本书观看,目光专注认真,时光静静流淌在脚下,气氛宁静。 风在院子外吹过来,青衫的少女猫着腰、垫着脚,一步步挪到树后,凑过自家道侣的肩。 她瞄了一眼书卷,上面一片空白看不到任何东西,收回目光:“我刚刚在暗面见了汉王,这小家伙总算交代了……少司命仙境没有完全陨落,咦,你不奇怪?” “我前几日下去见过她,在她身上感觉到九香门小世界的气息,恰巧,我在外域分身躲避追捕时去过九香门小世界,而且分身对道法搜集的总结来看……必有人在帮忙。” 青帝修长手指在书上轻点,显出一枚青色风环,丝丝迥异于本域青属源力,以及流光溢彩的信息,星点与星点串联,一颗颗汇成闭环,环与环之间都有着最短的距离,聚散分合间是别的一套绮丽壮观的道法体系。 但在立体星图的中间莫名空缺了一小块,青鸾仙子打量这块空白,对照自己所知,她露出笑容。 “分身不好通过黑帝传话,说明都是认识……而且此人需要有一定实力和影响,又跳出计算外,才值得分身特意雪藏其行踪,符合这条件只有百年前失踪的少司命了,如果少司命有一个分身在外域世界的话……”青帝沉吟说着,目光有些不确定:“虽与她暗面分身见面时,看上去她自己并不清楚这点,但外域界膜有着隔阂是正常。” “为什么不能是汉王?”突然之间,青鸾仙子说着。 ... !! 第1328章 青制下土普及 青鸾仙子转着明澈的眼睛,手指在白玉般细腻的书卷上抚摸着,显一片光影:“通过东荒本源的时空门可以到达很远时空一处遗境,我分身在下土太显眼,盯着我的人太多,便没有直接过去,但也和少司命见了一次,从她提供影像里看到真实情景,而且她说自己曾在九香门小世界成了司女神,有点后手,提供了一次性跳板给汉王分身,还搭着传送了一个亲传弟子甄宓过去,后来九香门小世界脱离就再无联系,所以这一次你难得猜错了!” “是这样……” 听道侣这话,青帝却目光一亮,专注看着光影中的九香门小世界,与分身传递的影响对比确证,有些空白信息就在立体星图上串联起来:“难怪猜错,汉王……其实不认识我,躲避追兵能遇见只能说是天意。” “是哦……” 青鸾仙子笑出来,赞同:“你这帝君在外域,天意不倒霉到底,就算运气好了,我也很稀奇怎可能碰上。” 她挤着坐到自家道侣旁边,挽起丝绣精致的袖口,取出茶具烹煮了,倾壶倒茶:“我想和汉王那小家伙问个清楚,可惜外域界膜隔阂,信息不通,问了也不知道……对了,这次全书炼制补全了么?” “还不够。” 酒杯里清液晃动间,倒影着青树的枝叶婆娑,一阵风吹起,书卷哗哗随风翻卷:“送回来的青色风环中有外域道法体系结晶,和外域残存一丝青属本源,与炼化的二百余页地书相合有些效果,可惜还不能取代天书作用……突破不了外域界膜的信息屏蔽。” 说起这个,就算这一位**oss不由稍遗憾,但还是说:“不过好处不错了,额外获知分身一些布局,无论内质还是信息上都极珍贵,价值不输于三分之一黑水本源。” 青鸾仙子听得微微一笑,她知道自家道侣是谦虚了,其实对先手布局来说这青色风环价值更珍贵在别家都还对外域缺乏实地把握,就连黑帝逃亡中只是了解些暗面,没有阳面详尽资料,而本脉却掌握了阳面到暗面乃至小世界合并消化的第一手信息,直接在两域合并布局中赢取先机,如果青制真如预料中给力,这先机优势得到资源支撑,便再无给黄脉、赤脉、白脉夺取的可能。 无比宝贵的一次布局补充和先机战略意义! ………… 下土汉帝国 天坛位于皇宫东南方,而城北地坛附近,一个新建筑建立,这是一座神宫,通体黑色,自有着一种庄严。 上千禁军,排列在神宫前,大汉朝廷中,上到皇帝,下到在京五品以上群臣,个个身着冕服和官服。 皇帝车驾抵达,躬身行礼,献香。 才献上,就有着一团下土的青气,落在神像上,话说下土一团青气,不过是地上一团黄气,并不使黑帝动容,但是这拥有很大象征意义,一瞬间,这神像就发出淡淡黑光,转眼即逝。 “准!” 随着一句淡淡的话,气运正式贯穿,并不落到皇帝身上,而是穿过了虚空,落在了叶青身上。 一时间,叶青的灵湖上空,丝丝青气落下,叶青就施礼:“多谢黑帝!” “看来帝君下来的那次,就是去说服黑帝,用的什么条件呢?”叶青见黑光消失,就收回目光,神情若有所思。 若非黑帝复位支持,天池君、东海龙王这二议长控制不了黑水,五帝表决方式多半还是通不过青制黑脉、青脉赞成,白脉弃权,赤脉、黄脉反对,二对二的结是不了了之,道门应乐见于此,甚至是推动对抗。 而黑帝复位后情况就不同了,对黑水控制即便还未恢复到当年一言而决程度,也不止一票权重,撕破脸是可以一定程度在暗面强推青制,在五脉斗而不破的基本原则之下,面对谈判破裂风险,白帝就立刻将弃权票转成支持票而投桃报李,黑帝给出了在暗面反攻外域承诺,于是会议上看去三位帝君都满意了,真是微妙的一次交换…… 虽此事全由高层博弈做主,但结果来说,叶青自己觉得很满意青制适逢其会成为三方交换纽带,终大运而起! 与阳面地上赤脉、黄脉垄断不同,暗面大陆最近是白脉、青脉强势,魏帝国按照宗主命令在国制上主动向汉帝国靠拢,预备融合,这意味着大陆最强两家力量合流,而原本危急时空门冰川又有了地主黑帝力撑分担,汉帝国无疑能抽出精力来进行大陆统一之战! 至此,青制整合下土毫无悬念。 “轰!” 一红一黄,蔡帝国、楚帝国两大天柱骤中断! 这时,两大帝国君臣都惊呆了,连忙开坛设祭祈祝,询问阳面宗主国是否自身失德,但只得到蔡安誉、景庄的遗憾答复这是五帝决议天命转移,无关乎自身失德与否! “准备结束吧。”蔡安誉很干脆说。 “结……束?” 这下土蔡家宗室之后的皇帝听了,回首看看皇城繁华锦绣,江山美人,一时隔了层迷雾远去,精神恍惚了起来,声音干涩:“是,要自动亡国?” “亡国又如何?你是我蔡家派下去的宗室之后,别忘记这暗面本质,不过繁华一梦罢了……你没有听说过你对面汉帝国的来历?第七汉帝国,都覆灭过六次,叶青不还是平静接受了?” 蔡安誉很镇定,有姐夫做参照例子,这次决策是高层博弈失败,自己小小仙王是无力抗衡,所幸一场买卖归一场买卖,控制住风险,蔡家还是能收回不少好处:“除去国运损失有些遗憾,整个蔡帝国实际没有活人,财富已是虚假,失了就失了,不过能阳化你都给我带上来,一个都不能少……” “臣明白了。”蔡帝国皇帝重新打点精神,回归在即,对这位蔡家仙王态度更恭谨起来。 与此同时,景庄在传诏相似的意思:“凡忠于我景家的赤色以上灵魂,即刻升腾阳化至地面洞天节点,没得给汉国做嫁衣,我连襟汉王可是各脉不忌,搜罗了去就是要不回了。” “是,殿下。”楚帝国皇帝恭谨领命,听出一点味道,楚王与汉王的盟约,出现了裂痕。 阳面宗主国的这两家非常果断止损,收回前期成本和直接间接的利好,能阳化部分都直接阳化,剩下等是让其自生自灭了。 可想而知失去核心组织后,这两大帝国面对原本就更强大第七汉帝国,会是怎么样土崩瓦解的下场。 而白色天柱,则在阳面魏宇与叶青的洽谈加深结盟同时,暗面会有一次和平融合,直至完全融入青色天柱。 魏宇也是抽走嫡系,区别是命令暗面皇帝主动转交给汉帝国,这种配合还是让汉帝国能获得完整利益,作交换,叶青承诺斯图宁不冻港对魏国免费中转五十年,以及各项待遇支持魏国后续跨海远征,这是一次双赢的选择。 曾同期和汉家结盟的魏家、景家,走向出现差异,时势使然。 ………… 此时气运流动,就见汉国气运,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向着世界别的角落扑去,只是一月之间,汉帝国的青色,迅速卷席整个暗面世界,有着成熟的制度和官吏,普及世界并不难。 滚滚青色天柱,直上云宵,何至数倍? 这一次,叶青算是亲眼目睹了天命转移对于暗面巨大影响力,如果说在阳面地上还是仙凡之间利益盘根错节,有得争,在暗面这种一片白纸新作的画,就没有多少利益纷争,普通仙人也不关心这里,前期派下的驻扎几个真仙比起少司命地仙来说声音也小,终还是黑帝归位太快,除了青脉信风,别家力量都来不及扎根。 一随着赤、黄两家天仙高层博弈失败的退让,白脉利益交换靠拢,各宗主国首脑对叶青的忌惮和止损,剩下就真是毫无悬念了。 政治上的失衡必会引发战争,这一次暗面大陆统一战争,在第七汉帝国的官方记录中,称之……百日战争。 ………… “轰!” 郡城大门打开,告破。 “太不经揍了!”汉军将领叹了一口气,标准得了便宜还卖乖,让将士们心有戚戚地点首。 进展实在太过迅速,据上面说,因各国都效仿汉帝国建立城际铁路干线……倒霉的是各国轨距还是汉制标准,导致这一次大远征,汉**列都不用更换车厢,钢轮滚滚就可以直接驶过分界线,向着敌国内境长驱直入! 几乎让人怀疑各国的高层其实都是暗通了汉国的奸细,留下这么大破绽。 “竟是这样……铁路!铁路!” 这样的景象,让俯瞰关注的各国诸侯们都脸色难看起来,地上各家只顾引进技术,谁想这些事? 铁路也只当做一种快速的特殊官道来建设,自是习惯统一标准,不知不觉就按照汉国支援派来工匠的建议去做了,到现在才发现与官道不同行军速度太快了! 若非下土预演这么一次,他们都还没想到汉国廉价友情输出工业技术……和规范标准,竟包藏祸心! 同样透过国运观看的叶青只是笑,不知道汉王最坑人?糖衣炮弹是这好吃? 铁路网的突进速度只是一个基础运输条件,对于战争而言,更关键是敌国中枢和精英抽走,各地官府组织度清零,抵抗意志大大降低,有眼色的望风而降,没有眼色的一鼓而灭。 几乎变成了一场武装游行,让帝国上下摩拳擦掌准备在这第三次大远征奋战一场的军民,都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感慨对手不经揍将士绝不止一个。 这场百日战争中,真说起来,刚才千人以下的小战斗还是不少。 因眼光局限,总有些地方土豪兴致勃勃地起兵占据县城、郡城,以为迎来了赚取筹码和汉帝国讨价还价的机会,但汉军无疑是没兴趣交钱买地,军人思维更直接、简单、****。 “投降,或死!” 最后一小时通牒过后,每一列军车下来起码都是整编制的五千人师,轻重装备齐全,配备术师团和随军真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连当地事先渗透的密探都启用,并且往往附带一堆带路党。 当大军上门时,许多据守的小势力才发觉事情不妙,但到这时再要投降已晚了,不配合投降的土豪直接抄家灭族,搜刮财产补充军资,首脑诛灭,其家族余众,男的发配矿山和野人一起改造,女充作淑女以国野体系传统收纳,总之在青制对人口需求和汉族节约习惯下,人尽其用,哪怕战利品也不可以随便浪费。 其实这才是****彻底的吞食消化,但看上去每一场杀戮所造成的血光和黑气很少,原本观望的人庆幸高呼仁义,纷纷投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没有悬念了。”叶青收回对各处目光,不再留意局部战况,只看青制总体的变化,这才是此次提案的要义根本。 一股青气,连绵如网,在这样短的百日时间内迅速蔓延各方,直到淹没了白、赤、黄三片气网,大征服带来大收益,于此统一超级下土之际,顿见得一个庞大的青制下土形成。 它开始以此前四倍速度吞吐着黑水,将里面怨气高效转化成资源、浮现陆地,怨魂净化后转生为新陆上的野人,等待他们将是汉帝国的国野体系同化……这会带来多少气运? 哪怕阳面缩减十倍,都是一次巨大资源进账,难怪喜欢种田的人少,喜欢打杀的人多,抢夺来钱实在太快了,短时期内给人极强的冲击感,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便是如此。 “借此青制东风,就此闭关,冲击真格地仙罢!”叶青不再观看,挥手就把影象散去。 少司命遗境陨石群一直源源不断,如果说这是春雨细水长流的话,那此役战功天眷、炎宵大陆征服红利和下土青制大统一凝聚的气运,就和盛夏暴雨甘霖一样降落下来,大股大股青气落到池中。 这样多战争红利,凑到一起是罕见偶然情况,并不能持久,但效果和山洪暴涨一样迅速蜕变着身体,节节提升弥补假格所留下的漏洞,而使得仙境逐渐变得真正完美无瑕。 甚至此前维持着灵池共鸣、神魂交合,五股各色泉流倒灌芊芊、白静、貂蝉子楠、铃铃、惊雨恨云她们仙园,道侣间就是这样彼此相互提携支持,作她们奉献支持的回报,仙境愈强,回流愈有力。 感受到这些,叶青终于完全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自己就是完整地仙。 ... !! 第1329章 完整成就(上) 汉国九年新洛城 帝宫虽主人经常不在,但自壮观威严,宫墙沿岗,黄壁青瓦,一重重楼阙隐在里面,肃穆令人凛凛敬畏。 叶真出了皇城,鹄立在门前的当值侍卫行礼,对此叶真熟得不能再熟,坐了马车就湖,一刻就抵达了夏侯府。 只见夏侯府也换了五楹门,一带女墙后是连绵树木和花卉,虽此时接近黄昏,但掩盖不住蔚蔚气象。 “非人因地气而贵,是地因人而聚气!” 叶真一看,就见得空地上到处是车子,都是官员、富豪、修士,在侧厅等候拜见主人,管家上前伺候,见叶真下来,又有数人默不言声跟在身后。 此时斜阳而下,满是晚霞,叶真不语,良久才说:“还有多少人侯着?” 管家躬身:“时日不早,许多人都退了,以后再来,但朱植、宋陈桥、傅严,还在等着……” 看了一眼叶真,见叶真听着,并无不豫,就说:“侯爷要是来得及,就在侧厅接见下就是。” 叶真摆手制止,说:“这几位虽位份还很低,但日后不是池中物,也预定了事,我这就去见罢!” 说罢叶真看了看自己,不由一叹,确定了事实上王储,又名列内阁,通过吏治和财赋,龙气就垂垂加身。 以农业社会的生产力来考虑,本来万人之主见红,百万吐青,而只有千万人口,才郁郁成青。 四千万人口,其主不过是深青见紫,但随着青制垂拱而治,厚泽遍及草野,国力渐渐强盛,创造出数倍的国运,渐渐其主化成淡紫。 此时,叶真自己现在自家的气运,每时每刻都在增长和稳固,一片青气郁郁垂下,转变本命。 叶真既接见,就入得了厅,才入内,三个官员都行了礼,叶真笑着回座,见三人都是衣着严整,笑:“上茶,说公事吧!” 时到现在,叶真是事实上太子,当不能浪费时间,朱植就说着:“侯爷,按照汉制,宗庙及各地合法神祠,都已建完,臣去看了下,各地神祠香火旺盛,每天有几千人进香这是名单。” 叶真看了看,说着:“唔,不错,你们要清点清楚正祀和淫祀,凡是淫祀,不单要拆除,还要追究当地县令或太守责任,以肃视听。” 朱植忙回着:“是!” 叶真颔首,看了看宋陈桥:“叶火雷的监制,开矿和军事,都用着,你昨天给的单子我看了,这待会和你细说傅大人,钱币制造怎么样了?” “有着灵石和水力铸造,不但是铜钱,就连银币和金币都已制造,有人意见是成色太好,似乎到了民间就收藏起来了,流通到市上始终不足。” 叶真摆了摆手:“现在经济繁茂,单是铜钱不堪使用,所以必须用银用金,其实铜熔造器,和金银私藏,只是流通的不多,要真多了,反不会藏着不用!” 叶真长长嘘了一口气,加重了语气:“和下土不一样,地上矿产尚属丰富,据说年年增长,仙道又很少真用得上金银其实储备有。” “陛下又与水府,特别是龙宫签了条约,大量在龙宫的金银会加入市场流通,并且这铸造终有利润,因此只管放开了铸,民间愿意收藏,就让他们收藏,多了就不稀罕了。” 傅严连连应是,叶真就笑着:“夜了,你们回去吧,这些事都关乎民命营生,不可怠堕。” 众人辞出,一阵脚步声,恢复了宁静,叶真起身说:“去中厅用饭就是了。” 走廊而去对面,太阳还余一线,见阳光洒落,园中常青花木交错,叶真突有一悟,站住脚跟,只想:“自己何时,已经习惯了这生活,再也分离不得这富贵真是让人舍不得。” “世祖创建大好基业,却能不受影响,真人中之龙耶!” 炎宵大陆 深夜寂寂,山林悠远,整片炎宵大陆气运都钟灵汇聚于海边高崖,而高崖天坑隧井,在外域冰川瀑布一样激涌而下同时,也有黑水泉涌逆势喷上,倒灌进崖顶的时空门基座进入外域暗面这一道时空门已不单纯是七杀大阵维持,而是两域暗面一体化纽带了。 巨大的吸引力让这道时空再也无法关闭,两域的暗面气运相互激涌交流,而暗面的时空是阳面十倍,这时暗面下土囊括大陆的本是青金红三色胞膜,这时却完全化成了青色的太阳,犹一座超级客轮,载着数亿人口。 黑色冰川落下,就变成了碎片,而下土世界,这每一次沉浮,吞吐一次黑水,都是以前的数倍这些红黑冰雾才落下,里面碎片,就被一道淡青天柱粉碎,化成了雾气落下。 而滔滔龙气,在青色龙床内,自乡亭而发,汇集到县郡,再汇集到首都,形成滚滚的龙气之江河,长达千里以上。 这灰黑才落到滔滔的黄色龙气里,才泛了几下,就化成白灰,又变成白,消失在其中不见。 每一次转化,都消化着黑水,消化的部分,又分出落在叶青身上。 而在这时,端坐在山崖上的叶青本体心一动,灵视自身。 就见丝丝青气,自虚空涌来,上升过程不断缩小,却始终没有褪色,郁郁葱葱临到了灵湖中,青气比冰瀑倒灌更甚,到这最后阶段已是噼啪的连绵雨点落下,湖面已满了七八分了。 “已到这步了么?”叶青喃喃自语。 其实一直来,道躯都有所改变,先是赤色,渐渐生出黄色,现在圆坨坨,带上了一点金色。 叶青见此,再不迟疑,微微一笑,就此转化。 “轰!”灵湖中的水,顿时飞速消失,而一点金色慢慢自叶青的心脏,扩散到整个身体,整个身体变成了黄金色,接着,逐渐又恢复了原状,只是比起原来,赤色少了些,黄色多了些。 “九转成真,再来!”叶青暗想,果又见得一点金色扩散到整个身体,如此反复九次。 “轰”隐隐之间,只见叶青整个躯体都化成金色,再无红色,而本命气冲出,同是金黄色,与顶上青色云气一合,只见垂下的紫色管道,似又粗大了些,丝丝天眷加快云集。 “终于,地仙真身突破了!” 叶青明显可以感觉到,身体内金黄色的力量,隐藏威能,当然,在外人看来,这还是青色的青德之力。 叶青心神沉入,就见识海神池中,原本水液还有些红,这时迅速变成了金色。 刚才消耗和现在转化,眨眼之间,灵湖水面就下降了到薄薄一层,并且规模也扩大了些。 而雨点一样的青气,还在下降,使水面荡漾,不断恢复着。 “仙魂,仙体、灵池,仙境。” “三者都完成了,可称地仙,以后仅仅只有小仙境规模再扩大些了。” 叶青定了定神,稍有些遗憾此时无人在自己本体身侧分享喜悦,在这深夜里没有惊动任何人,而穿过隧井落到暗面去…… 可以去时空门对面少司命遗境,通过分身传来消息来看,芊芊和表姐她们已在那里久等了。 ………… 暗面下土 一处高山道场,少司命感觉到了幽暗天穹的冰洞落下来青光,不由诧异:“这么快?” “你一直等着?”青光落在她身侧,叶青显出身体,炫耀一样的展示着体内澎湃之力。 最近青制鼎盛,第七汉帝国统一大陆,不再需要额外族运守护者,少司命难免有些无所事事的无聊,已经等叶青了很久,看着他强壮而力量巅峰的身体,就眼睛一亮:“恭喜汉王,成就真格地仙!” 听得出来她是真心祝贺,青脉人丁稀少而愈发抱团,每多增一个地仙都是喜事! “同喜,同喜!” 叶青笑容溢满脸上,对于真心祝贺是照单全收,还有点衣锦还乡的小得意:“你准备好了的话,我们这就穿时空去遗境,你已经履行了替我照看下土汉人的承诺,我也该履行承诺给你恢复地仙位格了!” “亏你还记得啊。” 少司命翻了个白眼,修行竞争中被后辈超越了一线,她心中滋味还是有点复杂,便哼一声:“不过这事,是不是通知青鸾仙子一下,按照你交代过,我可是除你家芊芊的事,什么都和她说了……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呃……” 叶青脸上笑容就僵住,可差点忘记了! 上次见面时,为了瞒报少司命遗境的事情,自己可是被青鸾仙子狠狠责备了一顿那位殿下对他耳提面命,反复重申“内部合作重要性,不能独行侠的孤胆英雄,这是新人最容易犯的错误、这次姑且饶你、下次一有重要信息立即直接传报”一样云云。 最后一句叶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如非亲见很难想象这位以懒得理事、不看消息推送而著称青鸾仙子,会主动要求部下推送消息给她…… 这是太阳自西边出来了? 现在回想大概明白,这位天仙并非不理事,只是不理小事,而只抓重点,阴阳天罗的官方呈报新闻太细碎无用,经不起时光淘汰,所以不看,这无疑是一种非常极端的集中注意方法。 但天仙这层没有真正极端,身**oss心腹帝妃天仙是高层权力不可缺一份子,重要消息肯定有人能直接联系到她。 ... !! 第1330章 完整成就(下) 打个比喻,如果有一个名“青鸾仙子朋友圈”的私人消息推送网,叶青感觉**oss和八个青脉天仙肯定可以看见使用,传闻中与青鸾仙子私交密切的辛琰仙子多半也可以,地仙一层应就很少了,大司命、少司命这样高层预备役也可以,而现在自己也终于进入了她的私人消息推送网。 虽是以屡次制造麻烦而得到的特殊待遇……换用青鸾仙子的话说,好消息可以慢点知道,坏消息必须第一时间知道。 “真是有些不太光荣……” 叶青暗自叹息,在芊芊面前一直是正面的英雄形象,竭力给她安全感,不免为自己在芊芊本体心目中,是个麻烦制造机而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太在意,本体和分身是不同…… 由此处置结果来看,原本以为瞒报责罚还没下来,看重的待遇提升先下来了,总让人有点悬着心。 “青脉地仙总共不到两百个,新地仙成就应是比较重要一件事,不过是好消息,通知不通知有点摸不准,不过去少司命遗境的事情,应是要问问青鸾仙子,看她来不来。” 叶青沉吟着,手持一片梧桐凤凰木符,传讯至天上,所以这么谨慎权衡是否通知,是怕不重要消息推送多了,青鸾仙子会拉黑名单……以这女仙干脆风格,肯定干得出来,那时数罪并罚没好果子吃了。 ………… 青鸾天金桐殿 “殿下召我有事?” 大司命进来时,顺手将上次借的《植物志》放回到殿侧书架上,就看见主案后青衣少女正伏案翻阅文档,很少见这位天仙前辈勤勉,她不由觉得奇怪:“青鸾仙子今天不休息么?” “我在看两个人的档案,主要是你妹妹呈交的资料,对比汉王的陈述……” 青鸾仙子说着顿住,见大司命一头雾水,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少司命遗境的时,便对她说了,最后:“……消息暂时还在控制中,只有天仙知道,是关于你妹妹,所以和你说说无妨……汉王自也是知道,这小家伙瞒得的东西还挺多,你觉得这是不是挺让人生气?” 大司命听了,瞥一眼几案上汉王的档案,轻声:“他……叶君有让小妹写信给我的,我知道小妹没事就好。” “他?” 青鸾仙子却敏锐捕捉到字眼,秀眉微扬,似笑非笑看着:“板子还没落下,你这就心疼上了?” “前辈别拿我取笑了……我是引叶君入本脉的担保人,总得为他说句话。” 大司命神情无奈,暗暗又紧张青鸾仙子这句话有没有别的意思,她上次暗面见到叶青和青鸾仙子的龙凤合鸣契合,心里就存了个疙瘩,心中有鬼一下就想多了,斟酌言辞:“新仙人加入进来都会有点保留,那遗境时空距离两域都极遥远,除了观看并无别的作用,汉王隐下未报应是看中了陨石流好处,输回东荒大陆给本源消化,就有他的一份转运功劳,但总归大部分归了本脉青源,还是知道大体……呃,对于汉王这件事,帝君有没有说什么?” 见她面薄,青鸾仙子也收了对后辈的玩笑,摇首:“帝君忙着,也没太在意这等小事,但我全权负责汉王的事情……具体我先不妄作评价,等到了少司命遗境那边看看实际情况,你们地仙觉得除了观看没别的作用,其实未必,总之这次让我逮着了就是要管一管,再不管管那小家伙胆子就越来越大了,免得以后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大司命心下一跳,帝君把汉王的事情都全权交给青鸾仙子,暗忖难道自己猜错了?又不能坐视汉王受到高层重罚,连忙小声提醒:“是汉王自己上报。” “你就护着他吧!” 青鸾仙子没好气地白了这女仙一眼,看穿了她担忧叶青受责罚的心思,摆手:“青制的大利益面前,罚不罚汉王只是细枝末节,以后再说,勘察少司命遗境之事才是主干,眼下我们青脉刚完成暗面青制大动作,各天仙本体、已有的分身动向都受瞩目……我准备再孕化一个新分身出来,在这之前你替我过去看看,做一次我的眼睛。” “是,殿下。” 大司命暗松一口气,又恍然,难怪这样只有天仙才知道的绝密消息会告诉自己,因作为少司命的姐姐,为了安全起见是绝对不会泄露自家妹妹信息,于是自己过去一趟就是再合适不过。 但一种疑惑又生出,让她不由追问:“那边详情我妹妹和汉王最清楚,问问不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我去确证一遍,能否精确说明需要我确证的内容是什么?” “汉王和你妹妹已经在暗面等你,你只需确证一件事,少司命在那边的主要分身有没有受到汉王……嗯,总之是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待遇。”青鸾仙子并没有什么生气意思,只用寻常语气说着,像是说去看看客人喝茶时,有没有用了自己习惯的那个杯子一样。 大司命眨眨眼睛,觉得难以置信,犹豫:“您怀疑汉王那个……嗯,迫胁了我妹妹?还让她也对您说谎了?” “没这么严重,最多隐瞒点,私事方面我也不会深究,只怕隐瞒的东西中刚好有什么重要的可利用情报,或他们两个自己都未察觉,这就得复查一遍了……你看过之后,我分身出来也会再去看一次,只是惯例信息确证,毕竟天仙能看到的东西和地仙能看到的东西是不同。” 青鸾仙子微笑解释了两句,话风一转:“所以别担心处罚问题,事情轻重我是能看出来,这两个小家伙是有些狡黠,不过在我面前想说谎还不够道行,你妹妹少司命的仙境定位原先和汉王一样都在我的天界内,这种挂钩由世界反馈而决定,是一种冥冥相合,换而言之从他们身上看,我青鸾是什么样的人?” 大司命汗颜,这不是说您自己更狡黠么? 她可不敢就此置评,估计也只有帝君才有资格评价这个,敷衍过去不敢再多问,喝了一杯茶就说:“我这就去暗面与他们汇合。” “嗯,去吧,我刚刚递交了备案,对汉王的完整地仙天权、赏赐等等也会一起授下,你就兼着授赏天使的司职下去,这样容易掩人耳目。”青鸾仙子叮嘱。 大司命暗忖:高层最近对叶君真是看重,什么都考虑周到了,都不用自己替那家伙多担心。 这女仙放松了心情,当下便告辞离去。 房间里又变得空落安静,剩下眉心凤纹的青衣少女一个人坐在窗边,自斟自饮,眉头稍蹙起。 原本自己以为大司命对汉王有意,现在看来不像,反倒她妹妹少司命和汉王牵扯不清。 青鸾仙子刚才有心要问问这对姐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想想如今的年轻人与自己那一辈的代沟太大,还是懒得管后辈乱七八糟的关系,在她看来,作新生代最优秀的男仙和女仙,没有代沟,难免相互吸引好感,这是人之常情。 但都是独立主见的地仙了,有着自控能力,无论有没有私情,总归不要影响正事就行。 少司命遗境的信息既浮出水面,无疑让汉王快速成长和一些反常举动有了个合理解释,青鸾仙子目光落在汉王的档案上,觉得大概这一次帝君的选择是没有错,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最近的事物。 纷繁的信息中就像藤蔓,无论怎么变幻都是有依附主干,一时间各方风云际会的很多线索点滴串联,都和汉王,或更具体的说与汉王提出青制脱不了干系。 一年辰光不知不觉又到了寒冬,北风凛冽,寒霜天降,院子里草木葱茏不改,但从生命上看,生长速度还是减缓许多,越是低伏的花草和灌木越是如此,越是高大的树木反越见生机健旺,岁寒而知松柏之后凋,枝叶生机也是需要深厚的根本来支撑…… 青制,能成为这样一棵根本深厚的参天松柏么? 这青衣少女想着,目光柔和。 年年岁岁,生生不息,时代总是在大浪淘沙中进步着,多少万年以来一代代青脉同道修士的希望,死去了不知多少人,道友带走了遗憾,而将希望留下本脉一定要有专属青制,要深扎根系而不再风筝,要重现第一代仙朝时辉煌…… 帝君背负那样多的希望,也是沉重的压力吧? 她想着,摸出怀里的那一枚梧桐凤凰木符,对叶青刚刚传报上的成就真格地仙之事,终还是笑起来,有些期待。 种子,青制…… 一切恰帝君所预见,青脉大运既起,今后只要继续推陈出新,道路也会越走越宽,而不需要自己主掌杀伐…… 她自己清楚,由于本脉并无专属制度,这些年来,除帝君未雨绸缪,算计布局,自己手中不知染上了多少红血或者金血。 甚至天仙的青血,都不是没有,才维持住了局面,而其中,自己方面也有大批人不可避免牺牲。 只是现在,你们,牺牲的人,可以安心长睡了。 ... !! 第1331章 天权与视察(上) 炎宵大陆 “咦?”大司命身穿广袖流仙衣裙,才下降炎宵大陆时,就感受到身体有点不自在,若有若无。 仔细一看,只见星星点点大地上,土著是灰黑渐渐并入汉国州郡,丝丝转化,变成了白灰,与迁移来的白红之气混合,变成一大股白色溪流,在中心隐隐红色就浓郁起来。 “虽才几个月,此地龙气渐稳。” “只是,这程度,不应对我地仙有影响才对。” 再仔细一看,才看见隐隐金黄色龙气透出,使自己地仙的神通法力都受到一些影响,不由一凛…… 炎宵大陆新征服之地,本身龙气不大,这就应是暗面下土近水楼台先得月,就近支援的结果了。 “别的六座大陆,暗面是外域冰川就近支援,难啃的很……难怪面对各脉反弹,帝君顺水推舟答应了不让汉王当主帅。” 她对叶青的处境有了些体会,不由更关切。 见沿海悬崖的天坑上没有叶青身影,知其在暗面下土与妹妹等着自己,就与时空门的冰瀑一起落下。 大司命向深处不断落下,深渊仿佛永无止境,一路急剧下降,漆黑的黑水泻下,已有一些怨灵出现,带着一阵风,扑上咬去! 但才靠近,大司命身上就有一阵光,顿时一阵惨嚎,扑过来的幽灵遇到了极可怕的事情一样,在空中翻滚,化成了灰灰,没有留下半分。 看到这一幕,大司命脸色不动。 以色泽论来说,幽灵一般是灰黑,普通天人是白色,而真仙真神是红色,地仙就是金黄色。 能级相差这样多,只需靠近就灰灰。 她不多时,就到了暗面,大司命才下去,就觉得一股阻力,随即立定虚空,用眼观望,只见首都上空,一股龙气滚滚而上,化成青紫,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再仔细看首都,见这下土之地,发之细流于乡亭,汇之郡县,已成金黄,集之帝都,已成青气。 青光冲上了天,上了百丈,再罩下来,把整个帝都全部罩住。 凡人不可见的龙气波涛汹涌,哗哗大响,发出海滔声,至于皇宫,更隐隐有紫气冲上。 “非风水聚气,实制聚气耳!”大司命知道,此相是汇集了整个下土世界气运,隐隐感觉法禁森严,地仙都受制。 “可惜,只是在暗面。”这女仙发出感慨,与叶青此前如出一辙,不能不说身五脉地仙都是有着眼的,知道龙气凝聚到极点的恐怖,要不当年青帝开朝后也不能横扫三大道国,将道君爪牙逼出了对人道直控范围。 宫廷门开,里面迎出文武百官,最先除暗面汉帝国皇帝,就是叶青和一个穿着白衣衣群的少女。 大司命望见她,就呆了一下,等走到近前,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她知道妹妹在这暗面并不算是真正活着,在她有机会阳化变成真人前,自己要去亿万里虚空外的少司命遗境,才能见到真正活蹦乱跳小妹。 “两位,不用我介绍了吧。”叶青说着,牵过少司命的手,交在她的姐姐大司命手中。 这一幕有点奇怪,少司命脸颊红红,没有说话,虽信上交流很多了,但她记忆是部分继承自天外小萝莉,而小萝莉自诞生以来其实并无真的见过她的姐姐,只是记忆传承,对比一种落差的似真似幻…… 写信时她是对着自己想象中的姐姐交谈,现在见到真人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想着还是快点带到天外仙境,回去和主分身一起承受就更好些。 大司命毕竟地仙,现在又是天使,众目睽睽下没有一直拉着妹妹说话,而把宣旨任务忘记的道理。 她拉着端详了一下妹妹全身,感觉没折磨,放下心来,再看叶青时有点自己被青鸾仙子说得怀疑而羞愧,面上则不动声色肃穆:“开始吧。” 叶青意外深长看了少司命一眼,转首对她姐姐说着:“臣遵旨!” 少司命分身眉轻蹙,她知道主分身有点信息隐瞒着没有传承给她,这似乎是受到信风誓约的限制,但奇怪是…… 谁有这能力施加信风誓约呢? 看起来,简直是自己分身留在了外域,直接敌人界膜信息屏蔽一样,害得上次帝君来时她都不知所措,帝君也似误会…… 礼仪并不太过隆重,叶青收敛了笑意,身一震,就换成一套冕服,扫视一眼众人,就行大礼。 大司命同样,脸上毫无表情,站直了,徐徐读着:“诏曰:朕闻青德汉王叶青,屡挫敌师,功在社稷,而今晋于地仙,朕亦与有荣焉,特赐天权,名录金殿,且通报天下,钦哉!” 这一说,叶青叩拜:“谢恩!” 话一说,一大团金黄色云气就下降,别看是金黄色云气,但这气运一旦汇入了叶青身体内,整个叶青气运,得此之助,顿时就涨了两成! 气运越汹涌澎湃,不仅是阳面气运,包括暗面气运,都是大增。 而顶上青色天眷,顿时浓郁了许多。 叶青明白这天下不单单指地上,或这是天庭建立天罗地网对暗面控制大增标志,曾经与阳面格格不入的暗面天道,终于要一点点纳入天庭控制中…… 如果不是外域冰川倒灌、黑帝回归打断这进程话,或黑水还真会变成三道五脉的黑水! 不及多想那些,现在他关切自己身上变化,及完整天权的内容。 “完整地仙,就可列席议政。” “并且可向本脉天仙提出议案,在关键时也有一票权。” “天界通行权限更大。” “洞天内可自设属官。” 叶青熟悉新的天权,那面姐妹重逢团聚,说着悄悄话,不是见得少司命对叶青指指点点,大司命按下她的手,嗔怪的看了妹妹一眼,显是认为这样对救命恩人是很无礼的……她一直很感激叶君,现在见到妹妹暗面分身后,感激已攀到了新的顶峰。 “哼哼……我知道他是救命恩人。” 少司命撇嘴,作恩怨分明的女仙,她可是一码归一码,但限于信约也没戳穿叶青和她之间的事,待到叶青完成,和姐姐一起过来重新恭喜。 第七汉帝国的君臣,都趁着机会涌上来道贺,就算地位低没有机会开口,要在这位传奇汉帝面前提高一下存在感。 叶青感觉有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再一想自己过去在本脉**oss面前刷脸,不也是这样…… 不,区别还是有的,叶青自认为还是有着节操,每次都是拿干货刷脸,而不是口头言语,不过这一次汉帝国通过百日战争让青制统和下土,从上到下都付出,朝堂上文武即便没功劳也有苦劳,倒不能驳了面子,笑着逐一点首:“此事是汉国大喜事,宜天下同喜……” 朝臣听了深以为然,水涨船高,便是如此。 “好了,都别吹捧了……”叶青摆脱了恭喜人群,出来见得大司命和少司命姐妹已在那里聊了很久,不知道都说了些啥。 叶青瞥了一眼大司命腰间的梧桐凤凰印,有点担心,还是有一定信心,毕竟接下来的‘战场’不在这里,而在于遥远天外,除自己天书遥感,就算发生点事,又哪里能及时感知? 而不及时,甚至储存式的信息,就有了上下其手机会,芊芊的权限可不是吃素,再加上自己胎膜世界带着的有力后盾,只要不是青鸾仙子亲自过去,在那面都是她的主场。 到了出发去时空门对面的时候,青鸾仙子安排着大司命以宣旨天使身份下来,已经是一种暗示,表明要对各脉隐瞒这一次行动。 叶青自是不会明着自己带走这一对姐妹地仙不远可就是黑帝庙,那一位帝君眼睛可不瞎。 无形的信息战场,不仅仅是青脉内部,也是对四脉和三道的战场,对手是分层次而视情况而变化,总的来看,这一小小战斗,叶青感觉自己其实举世皆敌了,但没有退路…… 自己背后就是芊芊,绝对不能失去她! 哪怕在道理上芊芊应算是青鸾仙子分身,被本体收回在仙道看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甚至会不理解叶青为什么放弃这样好的大腿,可收回去还是自己的芊芊? 不,不是了,那是帝君的帝妃……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染指。 而且在本体分身融合过程中,对方为保持纯净,说不定就要摒弃芊芊对自己的感情,叶青猜想在那一位仙子看来…… 这段意外产生的短短情感只是经不起时光,没有长久生命的垃圾,化解掉是最符合她的性格和利益需要。 不同于寻常,听大司命说过如果是单身女性天仙,有时为争潜龙会舍得派下分身,但叶青觉得青鸾仙子肯定不是这种,不说这里面出了什么意外,只说结果的话,帝君无疑不会容许。 叶青计算已定,脸上又露出标准的叶氏笑容,对少司命:“姐妹重逢,好友晋升,这样双喜临门大日子,不邀请我去喝几杯?” “你要喝多少就有多少,我可是准备了几十年的陈酿。” 少司命也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对众人托词:“借你们主上一用……” ... !! 第1332章 天权与视察(下) 说罢,她以招待旧友名义,带叶青和大司命去自己在大陆上一处道场。 遁光破空消失天际,留下后面第七汉帝国君臣,都是面面相觑:“陛下与这两位仙子……是什么关系?” “莫非……龙女故事?” “别多猜……”皇帝苦笑,统一总人口已达三亿帝国之君,难得有这样需要矮身仰视的时候,这时就出言制止了臣下好奇。 且不提留下一众君臣的八卦,叶青和两个女仙遁光飞过几片大森林,落在了一处山峦上,四下环境优美,纵在整片大陆上也算上名列前茅的风景,这其实就是少司命的道场。 “妹妹就住在这里?”大司命颇感兴趣问。 “嗯。” 少司命点首,她很喜欢住在这里,但从没有真正踏进道场的主殿,那个地方是她和叶青契约相互限制,缺一个都不能开启,这还是芊芊以信风见证,当时的分身小萝莉才信得过叶青……当然这个不能和阿姐说。 现在这分身少女屏退寥寥几个仆众,又升起屏蔽,一层青雾遮蔽了山峰。 叶青和她相视一眼,两人将手按在雕花明桑木门的铜兽首上,殿门“轰”打开,一座黝黑沉寂的时空门映入几人眼中。 幽亮而晶莹剔透,感觉不到它内部结构,甚至捉摸不到它的存在感。 大司命还是首次见得这种,瞪大了明眸,屏住呼吸:“这是……” “嘘,可做不可说……” 叶青这时暗中要调川林笔记屏蔽,突就感觉到已有一股气运遮蔽,心中微动,不由循着气息看向大司命的腰间,映目是一枚梧桐凤凰印:“这个东西我觉得有点眼熟呢?” “哦,它啊……临行时,青鸾殿下送我。”大司命解释了一句,觑了叶青一眼,此时不好直接说,这其实就等于是青鸾仙子的眼睛…… 她就怕叶君误会,模糊:“我过去只是看看妹妹主分身情况。” “我明白。” 叶青理解一笑,当先跨入时空门中:“来……没有尝试过不知道,这东西我猜是更高等世界遗落,根本就无拘暗面、阳面,而且距离超级远,没有外域那种繁多限制条件,只是每次启动都要大陆本源支持。” 大司命暗松了口气,又觉奇怪,自己正正当当使命,何须担心叶君误会?她这样按下心思,面上微笑:“听起来,很高级样子……” “再高级也是我第一个发现。”少司命拉住姐姐的手,追着叶青进门中。 “轰!” 星河流转,无尽虚空,无数世界……道经有云,天地之间其犹橐,这橐就是铜炉上用以鼓风吹火的风箱,喻称一个世界,已是生活其中之人所能想象的极致,至少在这刻前,大司命身地仙所能想象的也没有超过太多,她曾出母域在虚空中游荡捡拾陨石,最多不超过千万里,那已是很远,远到母域在后面看去变成米粒一样的星点,却依旧是亘古黑暗中的唯一亮光至少在发现外域前是这样。 但现在…… “那些都是,世界。”叶青给她指点视野里急速缩小二星,是被甩远的母域和外域,握住她的手后透过神识:“我们一直不孤独,只是这是对世界寿命而言,以人身很少有人能超越时光和空间,能见到这一幕,无论今后如何,都已很幸运……知道我们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 大司命屏住呼吸,她被深深的震撼到了……原来星辰意义,可以不仅仅代表仙园仙境仙天,又或这些本身,就是世界的胎儿对母域星体的模仿? “我一直觉得两域之战,或在更高视角看去是蜗角之争……”叶青说着一顿,见两女疑惑目光望过来,解释了两句:“语出暗面汉土典籍《庄子》,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两国生灵时而相与争地而战,每次伏尸数万,胜利者追亡逐北,从左追到右,或从右追到左,半个月后才能凯旋。” 少司命在暗面呆久了听说过这本书,神情若有所思,大司命认真反驳:“蜗牛上哪有这么小的生灵,叶君是在开玩笑的吧?” 这世界五气为基础演化,没有细菌,而是微小疫气致病,但在仙人眼中这自算不得生灵,叶青也不慌不忙:“只是比喻,我可以为大司命殿下实证,您觉得在天地四方上下之中,时间古往今来之内,有没有穷尽呢?” 大司命怔住,沉默无言了。 此时亲眼所见,视界里一闪而逝的无数星光,这些孕育生灵珍贵世界,她猜测或真实距离非常遥远,因某种奇异的时空压缩原理而变得非常拥挤,让大海里散布的小鱼变成了逆河溯游的密密麻麻,过江之鲫般寻常……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时间与空间囊括了一切所有,远超乎想象之外的现实广浩,但三人此时似乎身处在这时间与空间的边缘长廊,又或者瓶子的底部,流光似曲面的镜子在面前高速转动过去。 这让大司命想起了幼年随母妃夏夜乘凉时所见的星河旋转,后来她知道众星晓夜回环绕行的中心名紫宫,是当代轮值主帝与三位道君所在之处,认知里数万星辰不变的圆心……而此时所见镜面般转过去的星辰,数量何止千万亿,晃眼间过去都数不过来。 “或叶君比喻说的对,我和妹妹,或一直是生活在蜗角上,井底之蛙看不到更大的天空。”大司命叹息一声。 叶青见她心气有些消沉,又安慰:“其实都一样,再怎么小的蜗角,因我们生活其中就有了意义,这便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好难听。”少司命就不乐意了,斜眼:“要住你住,我可没住狗窝。” 大司命笑起来,她恢复了聪明,心下知道叶君和妹妹都是在缓解她受到的冲击,这两个都是经历过多次这种时空穿梭,不似她这样容易心神失守了。 此时三人手拉着手,身边虽无空气声音介质却可以神识交流,她又想起可怕的事情,疑惑问妹妹:“去小妹你的遗境要这么远,跨过如此多的世界?” “阿姐怕时空门万一出问题,太远了永远都回不去?” 少司命掩口一笑,知姐莫如妹,她猜出姐姐心思,摇首:“不会,而且也没跨过太远,我到了九香门小世界后随之坠落,期间除外域世界入侵,并无遇到别的世界……遗境和陨石群组成引力透镜放大光线,可以看到我们母域和外域,虽很细微但还是在正下方。” 大司命‘哦’了一声,她其实没有听很明白……只觉得妹妹出门一百年不见,论起见识了已超过她这姐姐了,心中有点叹息又有点感到骄傲。 叶青也抚掌,拍了拍发现没有声音的聋哑剧,只得放下手,神识补充着说:“我也这样认为,可惜时空落差太远,而在虚空中又没有世界暗面到地上阳化那种渠道来凭依,基本只能干看着,绝难靠一己之力飞上少司命遗境位置,所以我这时空门有渠道垄断价值。” “是我们的时空门。” 这少女说着瞪了叶青一眼,她在姐妹团聚后对叶青的怨念就基本没有了,这时似乎下定决心,悄悄透露出一点心得:“其实我第一个主分身猜想,这是九香门小世界坠落前的位置,一百年过去了,也就是现在时空门彼端,还保持着这个不动位置……” “应是时空相对高,在少真道君提出的时空分层晋升理论中,或在高层可以看到更远,和登高望远一样……而穿梭时空光线扭曲压缩产生跨越星河错觉,并非我们真的遍历过那些遥远世界。” 大司命只是点着头,听天书一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妹妹扩展了。 叶青倒是若有所思,看不出那只小萝莉还是学术研究人才,可惜以前和她每次见面都光顾着吵架,没顾得上套出干货,这次见这少女分身很好说话,就插话问:“那你在东荒大陆暗面发现……嗯,我们时空门出发端,怎就没固定在原来的虚空位置,与我们世界脱离呢?” “一百年过去了,我们世界也在上升,相对位置应变化极大,怎么还在东荒幻境森林底下的本源中?” “笨啊你!” 少司命白了叶青一眼,神识没好气:“上升和下坠能一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则树倒猢狲散,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 叶青佩服目光看这少女,真是什么都说的出,对她压箱底干货更感兴趣起来,好奇问:“这都是你研究所得?” “当然,版权所有,这是我过去一百年无聊……嗯,专心研究所得。” 少司命脸色微红,才不会说自己那时小姑娘饿得趴着不想动,为了一个人不发疯,只有用陨石阵引力透镜四下打望排遣寂寞空虚冷,她现在实力输给这后辈,难得有学识还可以优越一下,忍不住略带得意说起了那些压箱底的干货:“我和你说,这里可是有许多奥秘……” 在一侧旁观者清大司命看看妹妹,又看看叶青,笑盈盈没有戳破叶君的套话,而在她腰间的梧桐凤凰印符正一闪一闪,忠实记录着所见信息,这种气氛和谐、能证明叶君并无迫胁她妹妹的事,姐姐怎会反对呢? ... !! 第1333章 天命之子必须死(上) 时空穿梭不辨时光流逝,神识聊天起来让人没有时间感,这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眼前视野一亮一明,又呼吸到新鲜空气,三人相继摔倒在一片草丛中,结着草籽嫩茎随着空气的流转而晃动,叶青紧接着少司命分身后面出来,与前次来不同,他第一时间感觉到了……风! 果与分身传讯一样,这处地仙遗境,正越来越恢复着它的鼎盛,而主人已恢复真仙位格,并且在这仙境道域权限下,成就地仙假格,只这暗面地仙分身一到,携带着大量恢复性的资源注入这地仙仙境,就能尽复真格地仙,这就是少司命与叶青的信约! 虽这地仙其实虚的不堪一击,但也是地仙! 恢复和晋升终是不一样! “啊……你这笨蛋,什么都透给叶青这家伙……” 刚站起来就听得小萝莉久违怒气满满声音,对着她的少女分身大叫,再后声音戛然而止,小萝莉擦擦眼睛看了看叶青身后出来的清丽女仙,对方亲切而温暖的笑靥正绽开来,目光平稳又难掩激动地看她:“妹妹……” “阿姐……呐。” 小萝莉抽了抽鼻子,低首看看自己小小的身子,有种转身想跑的冲动,又舍不得,腿脚僵硬了一样动不了,等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双手不知不觉伸开,对姐姐做了一个要抱抱的手势,而大司命自是顺应着和她紧拥在一起,姐妹脸颊贴着脸颊,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本命道侣的灵池,相别一百年后重逢,在彼此胸膛紧贴间相隔不到三尺,灵池对流贯注间,也是两道晶莹剔透的神魂交合相拥,似要融为一体灵魂深处颤栗感觉,不用言语,所有信息都交流完毕了。 叶青在侧眯着眼睛看这对姐妹道侣重逢的喜庆场面,不是为自己被排除在外而感触,而是有点紧张…… “咦……” 旋即,大司命疑惑地推开妹妹,低声问了两句,小萝莉回话间不住摇首,不动声色看了叶青一眼。 叶青捕捉到她的意思,心中微松,芊芊以信风见证的自己和少司命之间信约,无疑是大司命不能对付,哪怕她是本命道侣也突破不了封禁,想想这情况和自己使劲浑身解数想给芊芊解封记忆而不得成,多相似……咳咳,不过这次自己做了幕后黑手,果是恨云说的那样大魔王。 唰 一直挂在大司命腰间的梧桐凤凰印,突明亮起来,清辉所及,丝丝信风生出…… 少司命眼睛亮了来,挑衅地看了叶青一眼。 叶青看了看对面庭院门口,正过来熟悉倩影,芊芊、白静、貂蝉子楠、铃铃、惊雨恨云……不过都是分身,这时不动声色地围上来,无形交锋一种信息战场,已经开启了! 而大司命犹然不觉,她还对叶君和自家妹妹可能隐瞒消息有所预料,但至少没想太严重,只有知道实情萝莉少司命站了起来,不动声色牵过姐姐的手,又拉上少女分身:“去我殿里,到了恢复仙境的时间了。” 外域圣山 整个圣山笼罩淡淡的青紫气,山上飘着灰色雪花。 和上次一样,雪花虽还是落下,但稀疏不少,不再密密麻麻看不清十步,冰封火山湖上严寒回升一点,弥漫在万顷湖面上冰雾也消散了些,这都是大量排出冰川,给世界减轻包袱原因。 但高台上,和母亲域紫宫不一样,能到这里都是天仙,连地仙都不能随意上来,更加不要说真仙了,这时都神情严峻,不住计算着,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去。 镜湖上有一片融化,目光穿透镜湖融化区,深入万丈冰渊底部,可以见到里面在搏杀着。 “这暗帝还一时绞杀不了。” “有着本源支持。”天仙正例行作战会议,有空的人就暗里看看笑着,这时一道青光自冰湖底下的时空门透出,自雷宵天仙那边传讯反馈了黑帝的新消息,一时就连圣人都是震动。 “什么?黑帝复位!” 黑莲圣人脸色沉下,不是忌惮,而是被挑衅的怒火,这是死一次不够,准备死第二次么? 这一次,黑水一体化的全面战争,可不是过去客场偷袭之战,而自己实力今非昔比,对比实力恢复不到三分之一旧敌,早已远远抛下,再击败之轻而易举,呼吸间就可化之,可不会再给青帝插手救援的机会! 如此一想,黑莲圣人就镇定下来,淡淡:“诸位道友别管,黑帝后续自有我对付,现在继续对付青帝的议题。” 客场击杀实力相近强敌的凶残战例摆着,现在此涨彼消的实力落差更是十倍,黑莲圣人既这么说,众天仙也相信了他能压制住黑帝,而继续刚才中断的提案这提案无巧不巧,是青珠圣人提出。 这时只见青珠圣人对一侧的黑莲微颔首,转过来继续:“或有谁误会我存私心,当然这点不可免,但我得申明这符合公利即便黑帝归位,我还是要建议首先对付青帝……” “至于这点为什么,除软柿子捏,还有一个重要点,我们过去一些历史原因摧毁原始荒莽余气,后来对付外敌鼓动革命断掉人道青制的可能性,母域残余青属力量太孱弱,早已支撑不起真正青属天仙……” 他身为青属天仙却赤果果说得这话,各属天仙脸色都稍怪异,但心中觉得还是确实,除了走不可复制的特殊路子培养出来的三个伪青属天仙青珠圣人、雷宵天仙、苍窍亚圣,剩下就是些新培养的青属真仙,还有少数几个地仙。 此时因同为青属的缘故,雷宵天仙虽出征在外,但剩下在场的苍窍亚圣,就是微微一笑,点首附和:“青属地仙也是不多,我等往往多年培养才得到一两个地仙弟子,这种人丁寥落情况比异域的道门还让人看不过去,不能不说是母域鼎盛仙道中的一个异数和短板。” “因此到两域融合时的战争推演,就分成了青属、别属,这两种反差。” 难得一个青属至圣、一个青属亚圣,接连自爆短板,但众天仙何等眼光心智?自知道青属发难的用意不在示弱,听到这里都有点回过味来:“这是在勒索战争经费的偏斜啊……” “堂堂圣人下场,要脸不?”有人暗中神识和好友交流,忍不住取笑。 “算了,这个位是五圣中唯一的光杆司令。”一个天仙暗自摇首,实在没法多说,连新成的黑莲圣人羽翼都不如,一个天仙手下都没有,每次下场都撸袖子自己上的,动不动就以掀桌子来威胁,吃相难看的将圣人节操水平线一再拉低,倒也是一种奇景了。 “我明白了,两域一冲撞致使圣人位格失去,恐怕青珠派系势单力孤、下场堪忧,也难怪这一位坐不住了,所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不免撸起袖子做起了勒索的老本行……”众天仙都恍然大悟,明白对方这一次发难意图,只是九窍派系的苍窍亚圣也跟风,看起来倒有几分真实,不全是敲诈。 在四圣觉得丢面的难看脸色中,果听青珠圣人又赤果果揭破局面:“四属本源预计都是分裂母域、敌域两种,母域天仙二倍数量可轻松横扫确立优势,比如黑属最近势头无两啊……” 这话一说,顿时将全场目光聚焦到黑莲道人身上,眼神中都别有意味。 黑莲圣人轻哼一声,微微眯起眼睛,自己这样得到敌域黑帝三分之一本源,又有三分之一交予世界消化,横扫速度会更快,或有可能是最先恢复圣人位格,因此最近才生出跨派系统一黑属野心……其实圣人么,只要有利益,节操都可以放一放。 当然这野心因暗面时空门故障而遗憾挫败了,四圣乐见如此分裂,但也不会逼迫打压太甚,毕竟暗面先行一体化还是很重要,为之后新世界的两种本源分裂、融合过程建立参考经验。 青珠圣人把曾经的黑莲大师兄拉下来分担了火力,在对方警告目光过后便不为已甚,又长叹一声,做戏做全套,神情遗憾:“唯青属预计不怎么变,两域青属本源激撞,母域孱弱一点法则肯定扛不住敌域成熟法则,且也绝对挡不住十个敌域青脉天仙,岂不是说由着敌域青属力量直接失守,甚至让青帝快速适应恢复位格,在某一段时期内成为两域之中唯一的帝君?甚至……立地成圣?” “立地成圣!” “什么!立即就能成圣?” 这话一出,众天仙脸色都是大变,不再是看青属好戏的心态了,纷纷说着:“有这种可能?” 它们都清楚第一个,又或一段时间内唯一的圣人,有多恐怖。 别的不说,本源在手,发号施令,代行天意,就算弱小些,也可以把现在自己世界的上风削去大半! 这样一来,说不定合并后,外域反占了上风,吞并了本域! 要知道,每个天仙地仙,甚至圣人,其根本都在世界,一旦世界被吞并,以前的资粮和功绩,甚至位置,都随之飘零! 失国王侯,有时连平民都不如! 这如何忍得? ... !! 第1334章 天命之子必须死(下) “青珠圣人此话当真?” 此问就见得两域青属的巨大不同,若青帝说出的话,就算对手的三道君和黄帝都会选择相信几分,天地至信不是乱说,是百万年时光一身贯行的信誉担保,但这位青珠圣人的信誉值就有点堪忧……他走的也是逆五行推演至青属,可想而知。 “自是真!” 青珠圣人摊了摊手,功成身退不再说话,扫了一眼九窍派系那面的苍窍天仙:“不信你们可以问苍窍道友。” 又叫我背书…… 苍窍天仙是个年长沉稳的老天仙,他的道统是出自早期世界蛮荒,态度保守有点不太情愿乱说话,这和敌域青脉中的端木天仙风格类似,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要为青属争取战争经费预算倾斜……可怜世界坠落以来资源紧张,天仙也要为五斗米而折腰。 当下这道人只能豁出去一张老脸,接台唱戏,轻咳一声:“诸位都读过敌域的青脉崛起史,起诞生伊始就受到强敌打压,还能够逆风而起,固有人道反弹和天地降罪于三大道国征伐之祸,但也可见青脉坚韧性,而且一获得先手除用绝对力量抢夺否则就很难再失手,谁敢试试让这次青帝再无头顶道君压着,而先期崛起一段时间?” 这番话,还是比‘立地成圣’的喧声夺人耳目要公允客观多,苍窍天仙信誉值也高的多,众天仙都沉吟起来:“敌域青脉,势力其实很弱,九天仙再算上青帝才十个,剩下地仙不到一百五十……但,让青脉取得一段时间先机?” “万万不可!” 红云亚圣连忙道,她可是最有切身体会:“让汉王叶青取得先机,就致使我炎宵师弟元神陨落,现在加上一百五十个青脉地仙,甚至算计能力更强的十个青脉天仙?” “倒也是……变数太大,不可纵之!” “或这时间短的不过几年,长得也不超过十年,但谁也不会傻到将命脉赌在青脉的速度上,那飚进起来一骑绝尘,大伙儿都得吃灰,两域多少圣人、亚圣、道君、帝君,都给青帝做嫁衣了。” “这样一想,异域道君对青帝的打压忌惮也就可以理解了……” 众天仙难得在敌域的圣人派系身上发现亮点,纷纷赞:“看来那异域新兵的几个圣人,论起保权算计眼光还是有一手,这在两域融合的法则冲突、权限位格打落期间是很适合应用,咱们倒得和敌人学一手了。” 这番议论,刚刚青珠圣人夸张的‘立地成圣’冲击倒是淡去,各属天仙现在纷纷找回了争夺战争预算经费倾斜的节奏:“其实青珠圣人也不用太过紧张,青脉最近的暗面青制统一风头太盛,四脉或者限于五脉斗而不破、对外一致原则,暂容忍输这一句,但三道门怎会忍得?” “这等于是两域最高层都在默契打压青帝,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两域对撞跌落权限前,足够清除这隐患了……” “不不,别将敌人想太蠢,三道君打压归打压,肯定不希望青帝陨落甚至……”说话的天仙看了一眼青珠圣人,微笑着没有再往下说,有黑莲击败黑帝吞并本源的先例,青珠圣人作母域伪青属力量的巅峰,必是很希望征服那一位,对自身道路进行补全……所以别把什么都往公利上撤,大伙的眼睛还不瞎。 黑莲圣人也要报复刚刚被拉下场分担火力的事,此时淡淡出声:“道门不足虑,这三道君先前何尝又想让黑帝陨落?可还是由我击杀……击败了黑帝,这战争一打起来,丁点差距都可能决定胜负,两域对冲天机混乱是他们能算的准?” “不过话说回来,青珠道友提出首要打压青制的策略是对的,这一点大面上我赞同,届时倚仗母域半个主场,天机屏蔽能力比起此前我用的地书遮掩只强不弱,可由不得他们叫停……倒是青珠道友可别太过小觑敌人,当心失手。” 面对黑莲似笑非笑的目光,青珠圣人脸皮抽动一下,淡淡:“我青属的事有**心,黑莲道友还是早点寻回天书地书罢,后者就罢了,已分页落在五帝手里,天书据说是为……一小卒子所得?你若得不回,可别怪我什么时代取了。”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除了红云亚圣这样少数推算出来,普通天仙都不知道天书是落在叶青手里,否则话还真会是一场轩然大波。 黑莲圣人闭目不答,众仙表决,圣人都应允,接下来首选集火打压青脉的战略决策,终一举敲定! 青珠圣人心情放松下来,暗自一笑……青帝,任你怎么救回黑帝想要隐于幕后,但有我看重,会容得你逃过这一劫? 大劫相争,除了算计,更重要是实力! 青珠派系别无羽翼天仙,在日后对撞中公平相争,确实多半要输给对手,但现在趁着圣人位格还在,撸起袖子亲自下场拖着整个仙道力量,集火干掉对手,就破解了困境……什么?公平相争……呵呵。 与大派、各属长期利益相比,刚才提及天书暗中关系的叶青,只是一点眼前的小障碍,红云亚圣刚才也不便插话,只等着话题转移到祥云派系开始竞相争取,才适当抛出自己的小小要求:“我只一个短期提案,汉王叶青也必须打压了,此人显是异域这一代天命之子,屡次挫折阻挠我等计划,偏偏还是青脉行事一贯隐秘风格,这事情敌域高层都很少知道,却瞒不过我们……近闻我女儿琼阳回报,此子刚成就了真格地仙,才三十几岁真格地仙!” “三十岁!” 这言一出,真的全场哗然,地仙没有什么,但这年龄暴露出一切母域仙道是先易后难,早期突破容易,越往后门槛越高,论起最快速成就地仙的记录保持者还是青珠圣人的百年传奇地仙,绝对大时代主角待遇,今天一看也不能比! 所幸红云亚圣比较严肃谨慎,不像青珠圣人那么没节操,揭露叶青年纪,又公允置评补充:“两域大劫气机非常,而且此子在暗面时不知经过几年,实际年龄超过百年也不是那么夸张……只是潜力和时运确实很了得。” 她这话也就天仙才能说说,其实百年还是很夸张,寻常凡人百年成就真人都算是年轻有为,成就真仙那是千年难遇的英才,成就地仙? 就算这边世界前期突破真仙比较容易,但洗牌也激烈,突破地仙才是真的难事……若放消息到真仙群体中,肯定都是当做新一代的新星来追捧,甚至难以相信这是真事。 不过母域比敌域的天仙多一倍,能站到这里的天仙,无不是每一代天才中的天才,身秉大运,横扫各自时代风流人物的佼佼者,一两百年、两三百年成就地仙也是不罕见,在天仙眼光,难免还是见多识广的理智些,存在即不用证明,不会怀疑红云亚圣提供情报数据的真实性:“看来可以确证了,此子确实是异世界天命之子,应劫而出的人物。” “不错,此子地仙很大因素是最近暗面青制大盛助涨,整一个汉帝国推举而成,实际上也是青脉高层资源博弈在背后力撑此子结果,难以复制这样快速成长……不过也不能让叶青再成长下去了,假格地仙时手持天书的危险已让炎宵道友元神陨落,今后青制愈盛作道境支撑,若是一不小心给叶青成了假格天仙呢?” “而且各位都清楚,越是世界面临危机,越是会不惜代价,灌输给天命之子,真急红了眼,七日成天仙都可以,只是这样的话,这天命之子是小孩举大锤,空有力量而无配置的心性智慧。 “两域合并,谁域的本源,能占得上风,谁就事实上成新的世界的主宰本源,虽本源没有意识,但是有生存本能。” “叶青仅仅是天真的年轻人还罢了,可此人算计狠辣老道,道心圆满,一旦给灌输本源,怕是成了大祸端。” “到时,不知道有多少在场道友,会受到此子的威胁,甚至万年吞吐,一日化成了灰灰!” “这如何能忍得?” 红云亚圣眯起她漂亮的丹凤眼,给了叶青致命一击,环顾全场,见着众仙一时都没有异议,纷纷说着:“这话说的不错,必须铲除掉此子。” “彼之英雄,我之敌寇,我之英雄,彼之敌寇,断不能允许此子成长。” “不仅仅要杀这叶青,我看我们这个暗面的暗帝,也有几分天命之子的情况,成了变数,也必须铲除才是。”有黑属天仙联想到自己方面,举手表决说着。 “说的极是!”在场的人都是既得利益者,又个个智慧通达,自不会出现背叛自己阶级的情况,都是举手,这小小提案就此通过…… 母域对小世界征服多了,可是作风实际为核心,能将大敌扼杀在襁褓中是一种低成本而高效益的战术,没有谁会放纵一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成长起来! 天命之子必须死! ... !! 第1335章 晚了点(上) 虚空遗境 小萝莉的脚步轻快,乌黑长发一直拖到脚跟,华丽繁复的青底金纹裳裙衬托着小小身子,裙裾流苏在游廊的镜面砖石上拂过,只见她身子一转就到了主殿,叶青等人也跟在她后面进来,入目就是一面雪白屏风,丝帛上面描绘山野莽荒,宝马香车行驶在田边道上,民众跪伏中见得车上两个把臂同游的女仙,都是衣裳华贵、面容娟秀,一个神情肃穆,一个神情活泼…… 大司命见着不由回首看自家妹妹,眼睛里都是浓浓的光泽,小萝莉也似乎找到了面对她的感觉,露出微笑:“那时,真的好年轻……” 一个小萝莉说这种话,让叶青感觉有点牙酸,但也理解她们姐妹分隔百年重逢的感觉,自己要是和芊芊分隔百年,嗯……这不能想象,所以任何要带走芊芊的行为都不能容许。 信风吹入殿,洁白灯烛光辉在风中一阵晃动,迷离不定,而窗外黑暗虚空中,正是一道道滑落陨星满天。 大司命若有所觉,低首看了看自己腰间梧桐凤凰木符升起的信风,又回首看了看叶青。 叶青对她露出一个安心笑容。 大司命回以一笑,转过首去眉轻蹙,难道真有什么…… 芊芊不着痕迹始终隐在叶青身后,小手拢在素白袖子里,一枚晶莹的印钻滑落指尖,轻轻一跳,一跳……里面蜷缩长眠着的少女灵体,光洁雪白脊背上纹着凤凰封印,一道金色梧桐枝干托着她,细腻得保护着残存意识,同样也是封禁着。 这时屏风转过,后面殿中就显出一具晶莹剔透的冰棺,一个容貌与少女灵体相似的清丽女仙静静躺在水晶棺底,气息全无。 “这是……” 大司命倒吸一口凉气,注意力集中到妹妹的本体遗骸上,继而目光下移落在她胸口的那朵赤红云霞上,隐隐细小星钻在内中浮动,表面是带点莲花纹路,内里蕴藏暗火……竟残留到现在,触目惊心! “喏,这道伤口上看,阿姐你认得出对方来历么?”小萝莉也是恨恨,咬牙切齿的问。 “这是赤莲门,还是红云门?” 大司命却有点拿捏不准了,她知道外域道法都是五莲派系延伸出来,各脉属间都有些渊源,难以判断:“伤口上只能判断出是火属天仙,敌人什么形貌?” “身穿暗红礼服的女人,面容有点高冷……” 呼 淡青色信风陡然间扫过来,一双青色眸子正在虚空中徐徐睁开,正扫视着这冰棺中的女仙遗体,忽似感觉到什么气机,陡向芊芊这边望来…… 被发现了? 芊芊眉微扬,轻呼一口气,启动了手中的凤凰梧桐印钻,进行屏蔽。 叶青也在背后握住了少女的一只小手,连着梧桐凤凰印一起捏在他宽大的手心,川林笔记的屏蔽笼罩住两人,这是学自路人公主抚平五气技能的一种屏蔽小窍门。 信风在殿门口掠过去,两人不动声色间灵池交融共鸣,阴阳交泰的韵律波动毫无异常,这风就没有停留,继续扫过曹白静、周铃她们不过除了芊芊外的这几个女仙并不需要保密,都是本体留在本域征战,分身在这里值守,普通真仙分身实力低微,又不熟悉青脉,完全没察觉到这股信风中有异样。 叶青能感觉到信风出殿后,有一种无形目光正横扫整座仙境,并不包含感情,而更近一种侦查法术,分析记录着,又是在找什么…… “它刚才应没有发现你吧?”叶青神识问自己道侣。 芊芊盯着信风中这一双似陌生又似熟悉的青眸,总有种莫名情绪在心中涌动,最后追忆却无所得,疑惑地偏了偏首:“我……不知道,没有感觉到气机触动,大概没有吧?” “大概?”叶青无语了,这紧要的事情怎能大概? 但想想还是安心,本体和分身之间存在特殊感应,当面见到的话力量差距肯定露馅,但是法术就可以争一争权限,而且就像芊芊能用凤凰梧桐印屏蔽大司命对残余灵体的感知,自己高一层川林笔记的屏蔽,因宿主实力只有地仙屏蔽不了天仙本体,但屏蔽法术总足……这都是和芊芊商量确定好,自己完全是关心则乱了。 从一开始,两人就没有暴力抗检的意思,别说大司命、少司命在场不好动手,这一道看起来只是侦查用的木符,若说里面没有点后手力量准备? 叶青是半点也不信,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青脉最强的前几位天仙中,自己仙境不挂靠在以戒律而闻名的东荒天界,也不挂靠在以保守闻名的端木天界,挂靠在以杀伐闻名的青鸾天界……嗯,小道消息说那一位仙子同样善于挖坑和破局,还有些狡猾,兵不厌诈么! 因此硬来的话只怕结果堪忧,所幸本命道侣一体同心,各自隐蔽手段又出色,一起要联手瞒过并不难,毕竟那一位帝妃……怎么善于堪破迷局,都不会想到她有一个分身走失落在最近名声鹊起的后起之秀叶青手里,而且这分身少女与叶青结为本命道侣,每晚都睡在他身下且不说,还联起手来坑天仙本体。 真正论起破局能力,叶青觉得是比不上青鸾仙子,但有备算无备,就是这样轻松了。 待到梧桐凤凰木符将仙境信息搜集了一圈后,淡青色风环就回转殿内,顺便在大殿中央的水晶冰棺中扫过……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 轰! 红光耀亮刺目,少司命本体胸口沉寂已久的一朵红云暗火,受这同阶天仙青脉风环力量刺激,顿时风助火势,死灰复燃,直接在少司命遗体上燃起了火焰,当空浮起一个暗红礼服的女子,这女子凤眉修长入鬓,双目紧闭沉睡的样子,面容清丽而又有些眼熟。 叶青一见,就失声惊呼:“琼阳仙子!” “嗯?” 女仙在沉睡中陡睁开凤目,向叶青盯过来,眼神中闪着清冷幽火,瞬息迸发出的光辉,给人一种炉膛中沉寂已久的石炭暗火重燃的感觉,艳丽不可方物! 大司命直接挡在自己妹妹面前,目光冰寒:“你是谁?” “她便是……”小萝莉神情愤怒而又一丝惊惧,握紧拳。 但此女却不理会这一对姐妹地仙,她视线只落在叶青身上,无数信息流光在黑曜石般的眼底闪过,暗火般熠熠生辉,让人感觉她似乎是在与冥冥中遥远的某处沟通着什么。 殿内一时冷场无声,叶青缓缓抽出了长剑,声音沉静:“别担心,她不过这点法术分身。” 他已经留意到此女气质、姿态、实力都与琼阳仙子不同,暗自猜测对方身份,同时震惊于那一道暗火能复燃…… 百年暗火! 都一百年了,不过是附着在少司命遗体身上,残留这么一点点剩余力量能保存到现在,还是最容易涣散的火属,多么可怕的控制,他敢笃定,此女必不是寻常火属天仙,她比炎宵实力强多了! 必须杀之以免出现意外! 而在停顿了一息,在叶青一剑砍来的寒光下,这女仙回过神来瞅一眼窗外虚空的陨星雨,似乎明白过来自己这点法术残留在何处:“原来是手下败将陨落之处……至于你,汉王叶青?” “红云亚圣?” 一个银铃般的女声先于叶青出声,呼啸的青风在殿内升起,化成了青衣少女,对着敌方亚圣丝毫不惧,一指点去……呼! 风龙卷,枪直击! “是我,你又……” 红云亚圣展袖封挡,绚丽的红霞铁壁挡住一击,旋即破碎成无数细小暗焰星火,向青衣少女倒卷而去……啪! 万点星火在青衣少女手中化无形,红云亚圣凝眉想了想,对照青脉中有这实力的又是女仙,对方身份自呼之欲出:“好一个青鸾仙子,要试试你有何能耐……” 轰!轰!轰!轰! 风火爆裂肆虐,两位天仙的法术化形竟活人一样灵动,瞬息之间交手不下十余次,但红云亚圣采用也是她师弟炎宵天仙用过的残灯激发法门,这几下,那丁点暗火的余力便宣告耗竭。 “哼!”她最后深深看了叶青一眼,身形渐渐散去,可以看到少司命遗体伤口一道红云也祛除消失。 这暗火突如其来一下反扑和波动,吸引了众人注意,也打断刚刚的暗河算计,叶青和大司命、少司命正要向青鸾仙子行礼,却见她身形一晃消失。 这一枚梧桐凤凰木符毕竟不是战斗专用,侦查时本已经用了些,在这此耗尽,信风回环沉寂了过去。 芊芊回首看了过来,眼神微不可查的波动,两人本命道侣默契,叶青便知道她是确认安全了,放下心,沉吟起来:“红云亚圣……此女怎么和我有仇?我好像没把她女儿琼阳仙子怎么样吧……” 轰! 红云暗火刚熄灭,一种无形的引力波动散发出去,传向很远的彼方,少司命脸色微变:“时空定位,她刚才战斗拖延时间,就是为了时空定位,难怪青鸾仙子留的法术分身立刻出现击杀她……” “但还是晚了点。”叶青望着窗外漆黑的陨星雨,沉吟:“这里以后不安全了。” ... !! 第1336章 晚了点(下) 少司命摇首,笃定的很:“不会……至少暂时外域上不来。” 叶青和她姐姐大司命相识一眼,都是觉得奇怪:“为何?” “看了你们就知道了……” 这小萝莉挥手在冰棺上启动追溯,这一部分是属于本体陨落前最后记忆,只有本体这里才能显出:“上次我给叶青你看的只是部分,别盯着我,那时谁知道你是不是好人,我总得留几手……” 浮光掠影间,显出清白透亮一方天地,这九香门小世界和东荒大陆是一体同源,这时气候看上去稍显得寒冷,但在大司命眼中还算是眼熟。 葱茏山川、城邦神明,她甚至看到蓬羽城位置,名是司女神的妹妹正在神庙中,处理一起疆域冲突事务。 年轻女神带着金色光辉,姿态威严而神性高洁,若非相熟绝难看出地仙本质,姐姐的大司命就不由嘴角微笑……这便是自己的小妹啊,司职新生和探索,没有她不能适应的环境…… 叶青也恰到好处称赞:“如果时间足的话,女神殿下甚至能成为这小世界神王,相当于假格天仙的存在吧?” 小萝莉用‘你很有眼光’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哼声:“那自然,青脉对于早期龙神道路、改良、融合历程也是有记录,我还认识了这小世界里的几个天外来客,也是出身于别处仙道,意外坠落于此……” 大司命掩口直笑。 轰 天空的云层破裂影像和暴风巨响打断了小萝莉的话,她不好意思在亲姐姐面前再吹嘘下去,就扭过去看。 一轮庞大的青紫旭日在海面上显出,占据了半边天空,大海兴起千丈海啸,吞天灭地之势扑向大陆,而陆地上一处处火山般凸起喷涌黑冰黑泉,一艘艘星君舰在那里破空而出,小世界薄弱界膜根本挡不住针对暗面突袭,直接给渗透到了阳面。 “双星这样近轨,你们都没发现?”大司命嗔怪问。 小萝莉皱了皱鼻子,有点委屈:“其实当时我有感觉有些危险,但又不清楚危险来自何方,外域凭借体量绝对优势进行了引力扭曲,让小世界根本没察觉到敌人靠近,但近轨后引力波动的潮汐异常还是很明显,可我没遇到过世界入侵啊……” 叶青也是捂额:“这是没经验的结果了。” “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小萝莉撇嘴不屑,她习惯了和叶青争执。 影像中只见得各色星光满天乱窜,仙人聚散蜂拥,时不时轰向各地城市,与城市出现的金光神域相互战斗。 里面有雪白羽翼的天使吹奏号角,在神光加持中执剑与来敌厮杀,不过这些天使大多数是蓬羽神那样早期荒兽形象,奇形怪状不说,还是雄性的居多,难得有着人形,却还剃着光头,叶青觉得这些天使一点也不美型,只见得血光与野蛮的力量在它们身上很明显。 唯有蓬羽城现在是司女城神国中,天使都是美丽少女,服饰融合小世界祭司服和本域天庭天使女裳的风格元素,在一片野蛮光头雄性天使中显得清泉一样,让叶青觉得很养眼,仔细看去…… 这就是按照少司命自己模样塑造,不过是少女版本,不是萝莉版本,胸脯都还很有料么! “你看哪里?”小萝莉瞪了他一眼,不理会她,回首和自家阿姐继续介绍当时的情况。 司女神的神国因历次征伐后是五大神国之一,成外域集火攻击点,近十艘星君舰的围攻,即便近乎假格天仙神域也在第一时间承受不住,出现解体,最后自爆反弹中,解离了神格的女仙,潜伏在一道碎片中,凭借核心仙境逃离出界域这一次,叶青终看到了她逃离的细节,也就是说她不轻易示人的一些底牌,不愧是老牌地仙。 “我本来是想死战,但死在异世界觉得不值得……” “术业有专攻,道途有专长,通常来说神国再强大都是母体中的胎儿,看上去与仙天定位固化一方天界相似,却因信仰之力的束缚,很少有能级跃迁、上浮脱离世界功能,等于锁定固化版的仙天。” “而仙境一开始就是为超脱世界、游荡虚空收获陨石而研发的子体存在。” “理论上天仙能级激发上浮是自然状态,而为了在地仙一层就能脱离母星引力,它的短时间逃逸速度是非常快,青脉仙境速度更首屈一指,我此举无疑属于出其不意……如果别的神道世界入侵,我应是有机会全身而退。” 萝莉少司命解释着自己最后选择逃跑而非死战的原因,最后一叹:“但可惜是,这次入侵也是知根知底的仙道。” 叶青对此不置可否,其实她的话是对,但是对世界来说,是留在母域的神国亲近,还是总想逃亡的叛徒亲近? 要不是这世界神道干翻的差不多了,要不是发明了虚空陨石捞取,增益这世界本源,算是双赢,说不定又会神道渐昌,不过叶青现在立场在仙道,自不会说这话,只是点首。 只是暗想:“外域衰退,是不是和这本质有关?” “嗯?有仙道气息……有趣。” 骤然间在界膜上监控的入侵网络触动,外域伪青属天仙并不以速度见长,却有一团暗红的火云星巢追出天外,长驱火驾,火属爆发喷射让它能一反星巢运动迟缓的缺点,直接深入虚空千万里追上少司命。 而后,倾尽余里的火海绽放千朵暗红云浪,完全是暴力破解,烧向仙境青莹莹防御的核心…… “轰!” 一道火焰,一举穿透,赤果果碾压! 叶青眯着眼睛,有些疑惑,刚才试过交手感觉那位红云亚圣法术分身没有这样强的样子:“虚空作战中,仙境完全不是仙天的对手?这是普遍情况,还是,咳……” “气死我了!你敢小瞧我……” 小萝莉生气地憋红了脸,偏偏这一位最近可是有惊人战绩,她只得哼哼:“在世界内作战时,地仙对天仙是有些抵抗力量,但你别小看了天仙,你那次击杀炎宵元神是特殊道域环境压制,而且只是元神,你换成本体来给我杀一个看看?” “哦……” 叶青摸着下巴,在川林笔记里暗自推演起来,现在自己地仙,有着胎膜的仙境世界又发育了些,配合道侣加持对上天仙…… 估计还是打不过,但要死撑一段时间应是没问题,如果还有星君舰开着,青脉速度跑路起来不要太快。 “知道厉害了吧?别以为自己成就真格地仙就天下无敌了……两域可以收拾你的人,加在一起都有三百多个!” 这小萝莉以为叶青认怂了,觉得解气不少,她呼出一口郁气,又解释:“否则当年道门天仙屡屡偷袭虚空中捕捉陨石的地仙,这一无耻的遏制战术也不会百试百灵,逼得各脉帝君亲自带队压阵照料,直到人道基本盘资源积蓄到极点,五脉天仙大批涌现制衡后才化解了窘境,可见仙天在虚空战中的核心作用,这是百万年来我们都没发现新世界,为了扩大收集陨石而专门建造的虚空巡游道具。” “而外域仙天更是针对虚空战而特别武装起来的星巢战争堡垒,此时被敌人星巢追上进入交火,基本就可以宣布我那一次的逃逸失败……” “你们刚才也见到她一手附骨之疽的暗火厉害,百年都还能受刺激而复苏,跨层直接对着本源燃烧的话,明桑本源的抽枝发芽能力再强,也会给烧枯每一根枝条,连我这分身也不能幸免了。” 这萝莉女仙有点不甘说着自己的失败,又挺起小小的胸脯:“既知无幸,我也是选择死战了,叫敌人知道青脉没有软骨头!” “小妹……” 大司命听着有点心酸,为妹妹一个人在外面打拼遭遇危险而心疼,虽知道现在没事了,但关心则切,听到这里不由为她捏了一把汗,紧张关注后面发展。 幽暗虚空画面拉近,声音也更清晰轰隆,火海在焚山煮海,让仙境坠进了炽日之中一样,这火非凡火,带有一种大破灭的气息,直烧至仙宫主殿。 女仙本体受火属克制生机亦受到重创,眼见就要陨落当场,听得一道神识:“红云,捉活的。” “是,老师。”红云火海中声音回道,叶青听着目光闪动,红云亚圣师尊,那不是祥云圣人? 这么说,当时外域圣人要活的少司命? 而在一百年前的时光中,听了敌人这毫不掩盖的对话,主殿中女仙神情微变,出宫望去。 在她视角而言,拉出千万里距离的小世界已是一颗小小的银色星辰,但在星辰后面,一个青黑色的巨大主世界星体,正投射强大引力将她仙境往青黑色界膜上牵引,这是发现了珍奇猎物,要将她连人带仙境一体捕捉! “当时被引力圈捕获,我就知道情况不妙,但也发现了机会……如果说是要完全击杀我,肯定是活活烧死了,但要活捉,就有了一线生机……” 随着此时小萝莉的娓娓道来,影像中的女仙将仙境收化成一片明润桑叶,挥手祭起一道青紫的天符,当空炸开。 无数玄秘的符文散播满天,虚空每个方向都出现她的身影,一共四十九道流光极速遁远,那个红云亚圣迟疑了下,分化出了三十个分身各向一道流光追去,而没有选择耗用大招消灭她。 叶青看出来了,显是因外域对于这出现的神道小世界的陌生女仙背景来历很感兴趣,如果不是少司命跑掉了,或外域一百年前就会得知本域的详尽情报,那真的没法打了。 “四十九分之三十的概率,这是赌命么?” 大司命视线落在那些流光中,四十九道身影各个方向纷繁错踪,让她眼花缭乱完全分不清楚哪个是自己妹妹真身,想了想又恍然失笑:“我想起来了,小妹你临行前说过帝君赐予的大衍天机符,其实四十九道都是假?” “嗯,我就在遁去的一里面。” 少司命将手点在虚空的某处,一点陨石,在青帝玉符加持下逃逸速度飚进到难以想象,飞快褪去了危险的外域星辰,画面视角拉长得非常遥远,时空不断上浮,上浮,显出一片幽暗沉沉的陨石群。 中间环绕着不起眼的漆黑圆球,亘古不变屹立在这里。 临着不远,女仙已撑不住,放开仙境在里面受到保护,而在这时,一座残破的仙境缓慢靠近,就此停顿,女仙撑不过去,重伤不治陨落在这希望之地前,仙境光辉也就是一点点黯淡下去。 “当时全程,我算过才耗去一个月,支撑到这里实在不行了,这还托得当时距离我初入九香门小世界没有几年,坠落距离不大,但现在一百年过去了,外域世界坠落多远了?总之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算天仙过来,怕是要几年,外域如果舍得这时分兵到这里来,我还高兴呢!” 少司命笑容盈盈,目光闪亮:“敌人远道而来,我们随时可以自母域跨时空传送到这里迎战,以逸待劳,小股敌人有多少吃多少,大股敌人……嗯,消耗战拖着,我们守住时空门就可以轮流回去休息,敌人是不行……而且分兵太多话,他们还要不要正面战场突破了?” “就你一个人聪明。”大司命摸摸她额头,嗔笑了一句,也放心不少:“红云亚圣刚刚确定我们时空定位,既毫不掩饰,肯定是不会上当,多半存着别的想法……外域天仙战力的星君舰可是有时空锚,虽距离比较短,但一次次小幅度传送,这般长途奔袭你觉得怎么办?” “那也能消耗掉敌舰仙炉不少的能量储备啊。”小萝莉信誓旦旦,总归她现在找到组织了,完全不怕。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叶青便开始商议起这方面应对,准备让大司命连着仙境考察资料一起送回去,给本脉高层的参考。 但在回去前,他还得当一次护法神,和大司命一起保护这小萝莉恢复仙境和地仙道躯。 ... !! 第1337章 微调 雷宵大陆中央高峰雷霆崖 冬日暗夜寂寂,上弦银月如勾,晴空之中莫名的一丝丝青金色电光缭绕,幽暗冰晶云雾与爆闪雷霆掩映着悬崖,松柏下道人盘坐,突睁开眼睛看向林子里:“红云师姐?” “是我。” 一道暗火显出身姿高挑的女子幽影,一袭漆黑纱裙礼服,美丽的面孔俞显端肃严谨,就是红云亚圣,不知怎来到这里。 雷宵天仙仔细看了看她,就辨出是凭依炎夜星魂裙的投影,微松了一口气……这位师姐的战争能力在母域也首屈一指,如果是真身到场,自己就得让出主帅控制权了,幸看上去不是临阵换帅这种事情。 红云亚圣离他距离三丈时,就停下脚步,高崖上凛冽冰寒的夜风吹过,冰晶凝缩在礼服裙面不知名的柔顺布料上,一颗颗如整齐切割的冰晶碎钻,仔细看去却是每一颗冰晶里面幽幽红意的暗火浮动,明灭不定的星辰闪光在礼服背后蔓延,两条点缀星钻的轻纱如暗红色焰霞腾起,在女子头顶构成双向星砂回环,衬得这女子姿容华贵。 道人知道对方有点洁癖和不喜男子,也不以为意,斟酌着言辞问:“有什么战局变动,传讯给我就可,怎需要师姐您亲自过来?” “事情有变故,要对大多数人保密,也为防止敌域的高层截获信息解析,还是我分身投影和你说比较安全。” 红云亚圣神情非常严肃,挥手布下屏蔽,而后透出新的事态动向:“我在一百年前击杀司女神就是少司命的某道暗火法术,本已经沉眠失联,刚刚却突受青风刺激复苏,和青鸾仙子在高层时空陨石群的某个地仙遗境交手,更惊奇的是,那位置有叶青在……他一百年前还是在哪里都不知道,显是近些时才到那处时空。” “师姐你的意思是说,那一处存在永固时空门?” 雷宵天仙一思考,就十分吃惊,望着眼前的女仙,如果不是气息确定没问题,都以为是敌人幻化来说胡话打乱他心志。 红云亚圣知道这样的存在让人震惊,她到现在也觉得难以想象:“我所亲见,那一道时空门的镜面基座,我都把握不住它的存在感,极有可能是高层世界遗落下来的结晶,你也知道,我们原先坠落前的巅峰时期,曾触摸到更高层时空的天花板,可惜……” “旧事不说了,现在消息还控制在天仙高层中没有散播,几位圣人都很重视这一个新发现,要是能占取这个时空门,并且破解里面的道法,就无需再受不成熟时空门的各种传送限制,为此需要对后续进攻战略进行一次临时微调。” “临时调整战略?” 雷宵天仙听得眉微皱,这种是朝令夕改是战争大忌,事关自己利益和功绩,他也不太愿意自己这面正面战场援兵减少。 因此哪怕面对这位恐怖的亚圣师姐,也不得不提出自己集团军的意志和意见:“根据你的描述,时空位置太高,天仙星巢上浮过去恐甚是不易,耗力又耗时……得两三年吧?” “那时两个世界都融合在即了,绕远路没有多少意义,师姐觉得呢?” “这点我也想过了,路途遥远,我们星巢过去,因是上浮会更难,并且既看到叶青,说明是青脉布置,焉知不是算计着让我们分兵以减轻正面战场压力?” 红云亚圣眸子剔透,冷静丝毫没有一丝火气:“我们分析的更多,这时空门根据我探察,并不是普通实门,基座的两个镜面都是非常态,分开建立在不同位置,虚空中一面可以争夺,一面异域内部始终在敌人手上,想关就关,仙天星巢集群两年后远征过去,把门一关,岂不拿我们当猴耍,逗着玩?” “而且我和青鸾仙子交手时,最后一下没有封锁我的时空定位,她明显是要勾引我们浪费时间派星巢集群过去,我们偏偏不去,双星都已近轨运行了,既定下两域冲撞融合战略,就要保持不动摇!” “但是,我们必须争取更多胜机,在两域冲撞融合前的这几年时间里,为了尽力对敌域内部造成破坏以降低融合时的份额,以及防止逃出种子,我们必须投入更多力量……” “原本难以突破界膜封锁和天罗地网阻滞,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轮流交替的暗面时空门、阳面时空门,因技术上不能解决泄压导致阴阳失衡问题,都只能是临时开放就关闭,炎宵大陆暗门至今不关,让我们下一次阳面时空都受到很大影响,这样一次次……实在是添油战术,无奈选择。” “但现在一道毫无技术限制永固时空门出现,就不同了,虽星君舰集群,就是速度最快又最好的集中支援……但客观上敌人还是给我们造成限制,必须夺取叶青手中两面时空门的控制权,获得对外域的突破口!” “虚空这一面基座控制权争夺,可以让星君舰多储备些稀有资源,一个点一个点地时空跳跃还是可以过去,战争中不用考虑这点成本,时间就能压缩到十天半个月,这面基座肯定能夺取,却不是关键,异域世界内的那面基座控制权,才是最计划微调的关键!” “接下来就要倚仗雷宵师弟了,这一面基座肯定就在你附近我所见除了叶青,别的女仙不是道侣就是青德同伴,并无别方势力,据此推测其位置就在青脉完全控制区,要么是东荒阳面,又或暗面超级下土。” 红云亚圣一条条分析着战策,波澜不惊的清丽面容,此时带着一丝妖异的嫣红,眸子里更暗火灼灼:“所以雷宵师弟你在阳面六大陆必须设法攻下东荒大陆,并配合暗面一体化攻势,黑莲圣人会设法压服黑帝、攻占这所谓的暗面下土,这次是我们祥云派系与黑莲派系一起合作,双管齐下找到并夺取这一永固时空门。” “一旦夺取,就可内部穿刺。” “就算现在两域合并,还是这话,虽这时空门现在价值不高,可以后价值非常高,有着它,我们南征北讨,就有着利器,徒增几成胜算” “师姐的意思是说……”雷宵天仙目光一闪,有点明白新计划为什么必须要不惜成本微调。 红云亚圣点首给予肯定:“你猜的没错,不仅仅是以后的价值,而且这外域底子甚厚,要杀之就得全部吞下,要是给外域的核心种子借这时空门逃了,怕日后又多了不少麻烦。” “这叶青获得这时空门,我越觉得是外域的天命种子了。” “必须杀之。” 这两派系合作,都是师姐你联系策划的吧? 雷宵天仙虽觉得有理,又觉得有些牙痛……这红云师姐平素冷静,是因除了战争没有别的事情,能让她感兴趣,但战争狂热上来了,那是野火燎原,连自己人一不小心都会给烧得干净。 他这小师弟也不得不为自己小命安全着想,仔细盘算了一下,觉得新计划改动微调让自己任务无疑更繁重:“夺取我会尽量,但夺取后呢?敌人定会全力反扑,甚至青脉会将这处时空门共享给各脉,抽调天仙集群来夺回,我这面六个假格天仙恐怕守不了太久……师姐你说黑莲派系会合作,黑莲圣人会进场?” 红云亚圣知道这小师弟已动意了,只是需要打消他最后一点顾虑,温言:“夺取后自会有援军助你,黑莲圣人行程我不好断言,但常规支援是准备充足,待你差不多完全控制时,母域直接动用星君舰集群,依次时空跳跃至时空门虚空那一面,击杀守门少司命或者别人,通过时空甬道迂回进入异域世界支援你,帮你守住这时空门两端基座都无问题。” 话说到这里,后顾之忧都已解决,雷宵天仙放下心:“好,我集团军会全力配合,推行这一计划……” 红云亚圣点首,眸子一转,暗火不熄:“记得,要破东荒大陆、暗面下土,就必须先杀叶青!” 雷宵天仙现在对这位狂暴状态师姐敬谢不敏,难得低下高傲头颅,低声下气求教:“杀此子不易啊,师姐您有意见,请说。” “呵呵……干什么这么怕我?” 女仙没好气地哼笑两下,说着:“方法很简单,敌人不是跨海大远征么?你打击敌域各诸侯远征军,特别是青脉诸侯,以及与青脉关系甚密的黑脉、白脉,引得叶青这小狐狸出来,只要此子一离开炎宵大陆老巢,远离龙气本源加持,而又没有了上次那样主帅位格的羽翼集群支撑,以师弟你的手段能力,岂不就有了充足的击杀机会?” 雷宵天仙闻言,自矜点首,目光闪过一丝寒意:“区区地仙罢了,我杀之,杀一狗尔……龙芍仙子与我再怎么没感情,也是是我雷宵的道侣,身为天仙尊严问题,岂能给敌人诱拐了去?” “说的好,叶青和龙芍这一对奸夫****,都该杀!” 红云亚圣神情赞同,她最厌恶这种淫逸,人如果不能克制自己,那与牲畜有什么区别?男人要懂得克制,女人更要懂得自爱,否则只会残灯燎火的烧干自己,毫无价值! 所幸这雷宵师弟是杀伐果决之人,选择清理门户来洗刷耻辱,这收场并不算难看,她也相信对方的实力、仇恨、执行……更相信他身上的师尊钦赐圣人法袍。 驱动七杀大阵的超级核心,如果是客场作战,连她这亚圣都不敢直撄其锋,想来叶青小小地仙更不用说了:“这其实是除了青脉外的两域高层都在压制这天命之子,我们不过是借用了这势,将暗火点燃为明火焚绝其生机!” “甚至可以此勾出幕后的青帝,我以这策略,青珠圣人也会感兴趣,等于又多了一个圣人支持,祥云老师、黑莲圣人、青珠圣人……三圣出手,绝对实力足以抵消掉青帝的一应算计,什么气运迷雾都是挡不住,绝不会在出现炎宵师弟意外陨落那种事了。” 雷宵天仙不以为意,他觉得师姐对叶青有点太看重,自己身具圣人道器,力量完整,岂会是炎宵师弟元神那样被设计? 红云亚圣似乎看出他心思,肃色:“别小瞧任何一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当年我追杀少司命时,此女是那九香门小世界天命之子,小看了她想要活捉,结果给逃了出去,这是师姐的前车之鉴,师弟你可要引以为戒。” “明白,我会将之当做正式对手来看。”雷宵天仙连连点首说着。 红云亚圣也不知道他听见去几分,却不好多说了。 说完正事就剩下一件私事,她免不了让这师弟帮忙照顾她女儿:“小女琼阳最近暂居此间,便拜托雷宵师弟照顾了?” “我自能护得侄女儿周全。” 雷宵天仙慨然应下,心忖:你早点交她让我负责安全,会有这样多事?赤霄师弟那是和你这师姐一样的战争狂,让他杀人还行,让他照顾人?别说你女儿了,就连我道侣都给弄丢,自己元神都陨落在地仙手中……真是天仙耻辱。 云雾与雷霆掩映着的悬崖,红云亚圣身影化作一道幽火,落回到山脚处安静坐落着精致的小院子。 暗火化星沙飘带的暗红礼服,穿回到一个姿容艳丽的少女身上,这少女侧耳凝神听了听,不时点首。 她是红云亚圣的女儿,琼阳仙子了。 半响后,母圣交代事情后沉睡过去,暗火化身在灵池中寂寂不动减少消耗,琼阳仙子才松了口气,一时趴在窗坎上,像个被母亲严格看管的小女孩一样神情无聊,眉郁郁不展。 “说起来,自己这次过来真倒霉,母圣拜托过照顾自己的人,离朗师兄战死了,灵乾道友自爆了,龙芍那软骨头干脆投降了,连炎宵师叔都元神陨落,呸呸呸……真是乌鸦嘴。” “总之这次换到雷宵大陆来,运气应会好些了吧,这一位雷宵师叔可是被誉为十万年来最有望成为新亚圣的人,雷辟万邪,诸邪退散,霉运化空……早点把叶青那混蛋灭掉,不不,还是捉活的。” “总之……好无聊,快点来点勇敢敌人来进攻这里,好让我杀掉你们!” 夜空中正滑过一道流星,少女对着流星许愿着,唯恐天下不乱……从这一点来看,她还真的继承了母圣的破坏,红云赤火焚天毁地的大破坏意念,已在身上悄然萌芽,只是还没有成熟和自控。 ... !! 第1338章 异色(上) 虚空深处 少司命遗境直径数百里,放在亘古长夜虚空中,犹一叶孤独的小舟飘荡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主殿内灯火淡白辉光轻轻泄露出一丝,宛海平线上晨曦的微光,照得四面不少陨石,远远近近的错落布局,为仙境一点微薄引力吸引着,盘旋一圈又一圈,隐隐呈现规律。 更远处虚空无尽,陨星如雨,似是海面突蓬勃窜过的飞鱼群,都是丰富的资源给养,可以载回去母港市场卖钱,而扁舟上渔女却没有心思关注这个了,她们目光都落在那个身姿小小的女孩身上。 这**岁的萝莉分身,神情端庄起来,牵起旁一个少女分身的手,踏入冰棺前的屏风中。 雪白的丝帛,水墨渲染的山野,莽荒青山迤逦,盛夏暖风斜阳,画面的一角是座城池,道路蔓延而来,穿过田园,宝马香车行驶在田边道上,民众跪伏中见得车上两个把臂同游的女仙,都是衣裳华贵、面容娟秀,一个神情肃穆,一个神情活泼……上面还留着数千年前著名画家苍梧子的落款与印记,简简单单,没有别的收藏家印记。 但众人都不会觉得简单,此物分明是一件仙家法宝,画面上一阵涟漪波动,随着少司命两个分身先后融入画中姐妹左侧一位仙子……阴阳,画中相融为一,就似是暗面分身在穿过阴阳界膜后阳化一样。 叶青猛的意识到此物只怕含有一种界膜因素,甚至是不完整仙天,第一次来是少司命害怕他是坏人,无疑是躲在了里面,那时自己修为低没有看出来,奇怪的是现在自己都同样地仙了,也无法靠自己感应到里面虚实。 “这屏风基材是东荒师尊一件法宝,模仿阴阳相合、人仙交融原理,叶君你也知道师尊是青脉最后一个开朝之君……你把它当做一颗压缩成单面的天界种子,是师尊几万年前尝试凝塑天界时的失败品之一,摘去了里面的青脉本源回炉再造,留下这空壳本来没有用,就有一次当做支架给我们画了画,送给我们,但后来我和妹妹发现一起在里面修炼时可以相互交融促进,这大约是我和妹妹司职都与人间有关……但因它只是空壳,平时是沉寂,只有我和妹妹一起才能启用,我也得进去了。” 大司命微笑着解释道,对殿外抛出一小团晶莹碧玉的圆球,接着踏入屏风右侧的那一位画中仙子,生机气息就在画中明媚光彩起来,法宝似乎因姐妹联合启动,“哗”一下合上,最后听得少司命声音:“我和姐姐要沉睡一天,叶君帮忙护法……可不许乱动我东西。” “没问题。”叶青说,别看平时和小萝莉争吵厉害,但关键时刻还是被对方当做可交托安危的自己人,这感觉还不错。 “轰!” 遗境外,碧玉圆球绽开千丝万缕脆嫩枝条,编织出一片庞大仙境,芊芊好奇打量一眼,想起来她上去过一次,这是大司命的仙境。 两个仙境同时展开对接的奇景,叶青也第一次见到,比两域近轨运行平稳多了,没有多大引力波动潮汐,只“嘭”地面跳动一下,便对接上,大司命的仙宫主殿恰好在他们顶上。 这看起来是另一面大地镜像一样,屏蔽了天空,所有山河、植被、道路、庭院,都倒悬在顶上,各自灯火点点如星,两方微带曲线的大地在这里似乎两张白纸平行,而中间法阵生成的长风呼啸而过,看起来就是将白纸吹得相互吸附起来,才产出地面的凸面感,而实际上不过是仙境数百里直径小行星,还形成不了视觉平台的广阔大地,平时看着不明显,现在两球相触就明显了。 叶青还留意到大司命主殿与少司命仙宫主殿很有玄机,她们宫殿法阵布局几乎镜像对称,明显是一开始就设计好这种对接,各院落都是在头顶有着倒影镜像,此时局部引力场完美抵消,虚空中也没有额外干扰,顿时在这一片上下宫殿建筑群之间形成了失重状态。 “我飘起来了……” 曹白静和周铃都很惊异发现自己身体浮游在空气中,下意识启动飞行法术,却因用力出错的失衡,嘭嘭嘭撞在天花板上:“哎呀……” 七倒八歪,裙子都飘起来一片,一条条雪白的大腿,似是上了岸的美人鱼,不习惯地摆动着,在窗外,一条河流晶莹的水波正涌过天空,向高处流去,小小龙女发出‘咦’的声音,瞪大了眼睛。 “不用启动飞行术,自然就能悬浮,启动反撞……恨云你记得在水里游泳感觉么?就当是在海里游泳,用潜泳法术你就适应了。” 叶青笑着指点,无关乎她们反应出错,实在是普通真仙没有踏入虚空机会,更没有环绕母星、或者远离母星引力场的经历,自是首次体验这种失重状态,而普通地面飞行与虚空飞行的环境不同,平衡参数设定也不同,仙人也不是生而知之,世界如此深邃,虚空渺渺无尽,她们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的东西要学。 只有他和芊芊两个第一时间找到了平衡感,相视间目光里都是默契的笑意,芊芊压住自己的裙角,随手打出一道柔风,身体受着助推,游出了殿外。 “去哪里?”叶青有些奇怪,跟了上去。 “趁她们沉睡着,我过去看那两棵树……”芊芊笑说,让叶青记起来,她对一切植物都很感兴趣,不是利益,单纯就是喜欢,看见就想研究研究,而一对地仙道侣的本脉双生树,无疑非常稀罕,过了这次以后或就没有机会了。 此时后院中,一棵高大明桑树枝条也在悬浮招展,随风摇曳,给人一种美人纤长窈窕的感觉…… 许多青脉仙人习惯栽培一种自己喜好本命灵树,并不是关键要害,但成了青脉特色仙园、仙境、仙天的生机核心,有些独具一格滋养、成长、恢复作用,别脉也有类似的东西。 叶青目光移向它的顶上,倒垂着一株桑树,但品种有些不同,这是大司命的空桑树,顶端末梢倒垂着正与妹妹的明桑树顶梢相接,各自枝条亦失重状态漂浮着相缠相绕,只听说过并蒂莲、夫妻树,还首次见到以这种失重方式对称相合的树。 “夫君你发现没有,两个仙境虽对接,但你看这平行大地上,无论山河、植被、道路、庭院都没有实际碰到……只有这两棵树才是真的交缠。” 芊芊绕着两棵树研究了几圈,小手一拍:“我明白了……与寻常本命道侣不同,她们一开始就是各有独立道基,而选择互补一丝接口留下来,就是这两棵树,但到虚空中才有这样的对接机会,可见超脱世界的决心。” “不超脱,不幸福么?” 叶青也不由有些赞叹于这两个前辈意志,目光又落回到殿内她们正沉睡屏风,目光一闪:“我记起来,少司命介绍过此画是她刚成仙不久,苍梧子游经其属国时所作,当时我只觉得画家名字有点耳熟,现在一想……苍梧是东荒天仙的符记,这屏风既说是她们师尊东荒天仙所赐,这苍梧子只怕是东荒天仙游戏人间的化名,天仙都爱这样干么?” 芊芊皱了皱瑶鼻,声音有些闷闷:“我可不是游戏人间。” “当然不是!” 叶青自知失言,笑握了握她的手,这少女回以甜甜一笑,心情好起来,突目光轻转:“夫君,趁她们还睡着,你去……” “我不做坏事的!”叶青先举手表态,免得她吃醋。 芊芊锤了一拳,大概是失重,没用出力气,轻飘飘按摩一样,微嗔:“谁让你对她们……我是说,你可以试着展开仙境,嗯……我们姐妹还没试过在这个共鸣,夫君又新突破到真格地仙,或有什么不同呢?” “哦?” 叶青神情意动,却说着:“这里引力会扰动,影响到少司命和大司命。” “那就飞远一点啊……”芊芊孜孜不倦要求,反正这周围亿万里没有人,要给她们护法不需要非常近距离。 叶青失笑,间此时白静她们已迅速适应了环境,伸手招呼了她们过来,说到了这个,都很感兴趣。 “是啊,我们仙境,都是在时空门那面的一处节点上,还没有真正在这亿万里虚空上展开。” “夫君展开了,我们看看。”曹白静抿着嘴说着。 “既大家都有心,那就看罢!”众人一起飞到了距离相对远的虚空,叶青手一招,就见得一道金光。 “轰!”虚空一阵涟漪,一个圆球出现了,一出现,就迅速放大,虚空是漆黑的莫测,一个色彩斑斓的星球出现。 外面,笼罩着青色的大气层,还有着一道金环,里面七分水三分地构成,有高山、平原、海洋、深林、湖泊、丛林,还有着冰霜,甚至有着火球在天上照耀。 “咦,看起来和大小司命的仙境,有些不同?” “似乎有种实质丰满感,但又说不出。”除芊芊隐有猜测,而惊雨和恨云家学渊源若有所思,别的夫人都不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 叶青到现在无需对她们瞒着太多,甚至不必说,因她们默契不会追问……无论怎么样,都是自己夫君。 当下完整地仙地仙界一出现,周围陨石都隐隐受到牵引。 “咦?”叶青突有感悟,显出一丝异色。 ... !! 第1339章 异色(下) 望着这青色的仙境,又有着金色的光环,众女虽没有说,还是渐渐沉默,目光有点迷惑。 “夫君这次晋升地仙,似乎有很大变化。”芊芊先说着,抿嘴一笑:“我们刚才都出来,现在去看看。” 大家都应着,一道道遁光而入,进入里面。 “海洋大了许多,要不是夫君,我还以为是水德地仙或者龙君!”恨雨惊云不由露出了喜色。 “五块大陆,有什么用意么?” “或代表五行?” “陆地上都是森林啊!”芊芊表示满意。 “地下有矿脉!”周铃感觉到金气。 “太阳太阴!”说的是江子楠,她对太阳和月亮这个很满意。 总之,她们都有点惊讶,这仙境似乎和传统的很不一样。 “只是总体还小了点,比不上大司命,要是资源再多些就好了。” “难,不过这次夫君建了大功,应有很多赐下,再紧张,天庭不会在这方面吝啬吧?” 就在内部讨论中,只见着虚空一阵涟漪,二颗陨石就被牵引,落了过来,抵达了仙境隔膜,就一阵波动,消失不见。 而在一处核心空间,这二颗陨石一落下,就变成了山石,而在这时,这空间内青气一闪,五德就抵达。 雷霆,风雨,火焰,地震,就连青藤都扎根上去,须根深入,使山石不断出现了裂痕,而一些细微的碎片,渐渐消磨,有着丝丝青气而出。 这些细小的青气一出现,在叶青视野中,点滴雨水汇成小溪,一部分通过无形管道灌注到世界中。 世界深处,一丝淡淡金色本源正在新形成,补充着消化的消耗还有余,假以时日,又会渐渐增长着这小世界体量。 而又分出细流,灌输到了叶青本体的灵池中去。 “细水长流,日夜不断。” “晋升后,能同时消化二块陨石了!”叶青又惊又喜。 用上真道门命河比喻,如果说普通真仙在世界内打工,相当是日薪小水管,完成一次结算一次,即以战养战的白脉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发财,断断续续不持久是常态,就是乱世时期仙侯、仙王、仙帝才能以体制源源不断脱颖而出,这些是本域特殊精英单位,但终在本世界内积攒,而且大运期限只有三五百年,还是比不过能出外寻矿的地仙。 普通地仙就可到虚空中遨游搜集陨石、交回给本脉天仙初步消化,再交给世界消化,这是对世界固本增源,所得天功就非常快速直接,且没有上限…… 但是仙境因要激发能级脱离母域,设计不能太大,必须在地仙力量能支持推动的范围内,于是运载量是有限,跑来跑去都是消耗,这样一艘单帮小货船,比不得天仙的巨轮货仓。 天仙出域,直接能拉空蔓延千里大山,运载不知道多少数量陨石,往往出动一次就扫空了整片星域过路陨石,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要不是天仙星巢出动需要特殊微量元素来维持天界生态,必须保持在母星的引力圈辐射范围内,否则话都没地仙小货船的事,直接一路开到虚空亿万里深处,不到本源消耗,不到载满不用回来,估计母域周围陨石空白区会不断蔓延扩展,不会给地仙留一点油水。 这就是大海里的野生鱼群,多是多,经不起绝户网远洋巨轮捕捞,陨石这东西又不能人工养殖……但拉回来放到世界里消化,对于世界层次而言,其实就是可以放牧了。 放牧的变成了岛屿和大陆,直到完全消化。 三道五脉签署和平条约,天庭建立后,天仙就很少亲自出域,而是选择将仙天固化天界,日常进行后勤和消化,协助世界进行资源分配,这种种田经济无疑是比渔猎经济有钱途多,也是黄脉越来越势大一个重要原因……人家专长这个。 青脉算不上专长,甚至因青制久久不出,越来越是脱离地气,地仙仙境定位都被信风吹得风筝一样在天上飘,只有挂靠在青脉仙天内才能定住,看起来是蒲公英一样美丽,其实自己知道滋味是苦涩的很。 叶青表面上也是青脉地仙,怎不应出现这种情况,即除了芊芊有所感觉,和惊雨恨云有点若有所思,余下几女对地仙接触不多,也不知道仙境能直接消化陨石是多逆天,但真仙没有不聪明,早就知道自家夫君……其实不太一样,除了他,谁能和异脉道侣灵池共鸣? 灵池共鸣是本命道侣的一个标志,虽不完全就等于本命道侣,还有许多因素,但不是本命道侣就无法灵池共鸣,而只有同脉才能结成本命道侣,这种事至少在本域脉属统一的传承下,是颠扑不破真理。 现在夫君完全推翻了这一点,如果不是全心全意信任,她们其实都可怀疑……夫君是不是外域那种大派为主的邪道道法,但别说相识微末的情分,就说一次次灵池共鸣、神魂交合中的心情体会,就知道夫君不是卧底内奸,而是非常身正道直的一个修士,所做所为无不是为抗击外域而努力。 “他只是法门有点特殊,或有点像外域道法,实际不是邪道……”众女一向都是这么安慰自己,除芊芊外心中其实还是有点忐忑。 这时,小小龙女叹了一声:“外域突飞猛进的道法,也不见得能在地仙初成有这种体量和规则……” “现在我感觉法网密布,甚至有点在母域的感觉。” “很严密,很细致。” “因你家夫君是天命之子。”叶青半开玩笑的说,他其实清楚自己天命之子怎么样来,但不妨碍拿来忽悠……更不全是忽悠,任何人看见他浓郁的青气,都觉得这样是,九真一假,才揭穿不了。 至于不给她们知道消化陨石,是因为这只有仙天才有,暴露了,就会引起天机变化,没有必要。 这时只是说着:“下土全成青制,我得了不少资源,还有整个大陆的气数……想必我回去,又会受到天庭重赏。” “但这些看似多,放在真格地仙扩大的灵池中,其实又浅了,我想想,接下来还是供给你们。” “夫君!”芊芊不由出声,嗔怪看他:“现在你风头正锐,是内部对手和外部敌人,都要瞄准你时,最缺资源,我们缓一缓没大碍。” “这个别担心。”叶青摇了摇手掌,目光微微眯起:“我也知道危险……别看我现在身上毫无黑气,有人……现在虚空中没有别人我就直说,三道君中有人出手遮蔽我的气运灰黑,意图很不善!” 貂蝉脸色微变,她结合自己与子楠被安排的特殊道法路径,不由就问:“是少真门算计么?” “少真门嫌疑最大,其阴阳相合缺乏暗面根基,在黑水与青制利益冲突最严重。”叶青对她点首,给她一个安心目光:“这跟蝉儿和子楠你们没有关系,你们的道种是自生,非受控制……上真、太真都有嫌疑,原本除黑帝谁都不待见黑水这种包袱,三道君自可徐徐图谋黑水,但帝君百万年封土计划成功,天罗地网出现标志着晋升已开始,嘿嘿,黑水是三道五脉的黑水……这一块利益太大,惹人眼红!为夫只是身卷入各方利益漩涡中的棋子……” “那夫君你更要留下资源……”惊雨认真的说着。 “不!那点没有用……若是普通内部争斗,本脉天仙制衡,天仙一层是不会直接对我出手,地仙一层伯岩王、远广王、乔山王,以我现在的力量,这种来多少都是自取其辱,目前真格地仙已绰绰有余了。” “但是外域如果盯上了我这所谓天命之子,可没有任何顾忌,天仙力量都是能碾下来,击杀炎宵那种稀有事件的发生几率极小,我能完成一次两次三次,地仙又能扛得住几次?” 叶青淡淡一笑,眼神里透着坚定的力量:“所以,我必须尽快冲击天仙,真格天仙太难太难主要是没这个时间,但假格天仙可以。” 众女听得神情微动,相视一眼:“这又是要……” “没错,我提供给你们更多资源,还期待着你们成就地仙,灵池共鸣将我五德灵池推至假格天仙,这只能靠你们……我又不信任龙芍仙子那种俘虏,和她们代沟太大,五属和五脉不是一回事,要同化起来也照样要时间,那个时间却是硬时间,我又不清楚世界同化的真正奥秘,无法和我们五脉内部晋升那样用海量资源来堆积压缩时间。” “过去或这需要五年十年,只对比我成就地仙难度就知道了,你们消耗资源就算少些,加起来也蛮多……机会也有点渺茫的样子,但两域融合,尤其暗面一体化会带来新的异域法则,外域仙道竞争激烈但晋升快速特点也会引入,这就是一次机会!” 叶青对这一点非常肯定,前世时他可是看到了,越往后升级越快,但死得越多,两个世界似乎不要钱一样堆着人命,大浪淘沙中颠去滚滚浮尘,筛选能在时光长河里沉淀下来的金子。 叶青确定了芊芊和表姐她们与他的关系是这一座天地熔炉中烈火焚烧留下真金,自希望她们能陪自己走下去,能经得起时光长河筛选,而非中途夭折……如果对着流星许愿有效果,茫茫的陨星海中,要以自己仙境的引力挽留几颗,这样小小的愿望应能达成吧? 至于别的,就不管,也管不过来了,只有尽力而为,等到成就仙天引力更强时再说了。 道侣也体会到了自家夫君的心意和决意,默默不再劝阻,只在暗暗决心,一定要全力以赴,决不能浪费了机会,浪费了一家的生机。 “现在,开始五脉分流吧!”叶青见她们相继展开了自己仙园,就对着仙境一指……轰! 积蓄在世界内的细小青色本源,化成了黑白红黄青五灵池分流。 见着诸女都闭目消化,叶青只是一笑。 自己成就地仙,是五倍以上资源,才这样艰难,而她们却不要这样多,加起来也不过是自己成地仙的体量。 但是所谓的五德助鸣成就天仙,虽谈不上是虚晃一招,但成就虚格天仙,更重要的是给自己成长合法化。 真正的心意,却是叶青感受到,大劫越来越近,心里也越来越没有底。 在大劫中,真仙不过是过河卒,要死的太容易了,唯有地仙,才具备部分的生存力量。 自己已经是靶子,躲不了,但是他希望,不管自己是生是死,希望她们都能活下来,这就自己说服她们接受自己资助成就地仙的根本理由。 而这次天庭结算,赏下资源,并且有下土青制陆续供给,分给几个道侣成地仙,也勉强说的通。 有着道侣成地仙,成了假格天仙,那陨石消化,就又有着理由了,因为天仙本身就可或大或小消化它们。 其实自己五倍以上资源需要,就算有整个汉国,整个下土,以及屡次天眷,也堪堪自给,分不出多余,幸有消化陨石,才能兼顾到她们。 一切,都是为了在这森严的体制内活下去。 ... !! 第1340章 太荒铁树(上) 虚空中没有日月光阴参照,但有法阵计时,仿日夜规律调节殿内光亮,让主人习惯于原本生物节律,大约一天之后,少司命遗境轰的一震,与大司命仙境脱离开来。 同时主殿中的屏风也一下开启,出来一只纤长玉润的腿,踩在地面踉跄下,跟着跌出来一个小小身影,站稳后赶紧看看殿里,正对上叶青有些惊艳目光,她就昂起下巴:“看什么!” 身为姐姐的大司命跟出来,看起来比她高一些:“不要这么无礼。” 妹妹就怏怏不说话了,她还想着能炫耀一下,倒叶青配合地笑着:“恭喜殿下恢复地仙。” “虚情假意……”少司命咕哝着。 叶青失笑,在场的都能看出来,因很明显小萝莉晋升后还是萝莉身体……她与黑帝归位境况相似,经历一次死亡后对生机领悟更深,但仙境灵池还空虚着,只有最低程度,实力因此可以说还是空架子。 只不过变化还是有,融合了暗面地仙的少女分身,她看上去模样变大几岁,十二三岁光景,豆蔻梢头二月初,春柔稚嫩中,又有了点少女韵味。 “其实要恢复也简单,以后这条渠道多来往运输,给本脉天仙运送资源中抽成获得报酬,就很快了。”芊芊一脸好意劝说的神情,完全看不出她刚才趁着这对姐妹地仙沉睡修复,去将她们仙境里里外外都考察了遍,单纯小丫头其实也很腹黑。 “这个再说,先看看敌人有没有动静。”半大萝莉挥挥手,神情顾盼睥睨间,就有了一种忝为地主的自信:“我怕你这一天偷了懒,让敌人溜过来都不知道。” 叶青摊手,看了她身边的大司命一眼,大司命回以歉意笑容,却知道因有自己这姐姐在,妹妹才这般颖指气使,故意要和叶青置气……真是任性的妹妹,完全拿她没办法。 当然关键事情上,少司命确实是很拿捏的住,众人目光都落在仙境与附近陨石阵构成的引力透镜上。 这不是法阵,而是一种无形引力场的扭曲汇聚光线,透过这一只虚拟的天眼,借假修真,她们能看到此时外域的动静,乃至外域到此处绵延无际的黑暗虚空中有无异常逆流星体哪怕是星君舰隐形,也会在时空跳跃瞬间暴露出光华,这在纯黑背景下会非常显眼,足在一个非常远的距离就警戒发觉。 叶青似笑非笑:“有溜过来吗?” “现在是没有……但我感觉,这里都要变成一个望哨了。”小萝莉似模似样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如果大股敌人来了,勇敢大胆少司命也会落荒而逃,但如果小股敌人,说不定还可以吃下…… 她现在戒备姿态是个小小哨兵,或者是母域蒲公英在春风中散播出来的一颗细小美丽绒花种子。 “有可能……”大司命秀眉轻蹙,有点忧心:“青鸾仙子法术化形其实有封禁时空的能力,虽阻挡不住引力波穿透,但也可混淆方位,虚空茫茫无尽,差之毫厘谬以亿万里,敌人照样找不到我们,但却没有阻止……这才是她和红云亚圣的真正交锋,却不知敌人会不会上当了。” “看看就知道了。”叶青觉得这事情是说不准,总归试试没坏处:“外域没摸清我们时空门的基座情况前,不会贸然分兵过来……大部队直接开过来可能性极小,但小部队试探侦查还是有一定可能,以后这里不仅仅是望哨,还会是个狙击阵地……还是这个建议,二位殿下不必急着回归,在这里轮流执勤,并有一人往来运输资源,便是最佳搭配。” 这次提到了姐姐,少司命就不反对了,大司命点首:“此事我还不能决定,但将侦查木符信息交回给青鸾仙子,我会向她提出请求……咱们先回去吧,你的道侣要留一起走么?” “不,她们留下来继续运转陨石。”叶青说着,和芊芊本体以及白静分身她们挥手告别,诸般准备都已安排好,回去后就看敌人的招数,见招拆招了……他有一种冥冥预感,撑过这最艰难一段时光,一旦成假格天仙,就再无阻碍! 到时空门边上临别时,大司命和少司命姐妹,自有一番交流,半大萝莉悄悄说:“姐姐得提醒汉王一下,他回去,肯定有不知多少敌人要杀他。” “你怎么不自己说?”作姐姐的大司命打趣一句,笑容却也是收敛起来,沉吟:“我会择机劝言,这时其实还是退身蛰伏的好……但我们青脉也恐是要进入最危险阶段,怕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很多时不是说可以随便退,时势若到了那一步,汉王这样的精英战力也是无法雪藏。” “大家一起尽力就是,总归帝君还在,我们能撑过去。”少司命给自己姐姐打气,望着她和叶青身影消失在时空门,与芊芊她们回去继续陨石搜集工作,现在又多了一个新任务,布设警戒法阵和防御法阵,以备敌人小股力量突袭总不可能仅仅是地仙敌人驾驶星君舰过来前哨战,就劳动东荒师尊和青鸾仙子来救场。 九香门 后山法阵越来越繁复,回暖效果越来越好,道院雅舍掩映在一片梅花林中,淡白嫣红的花瓣在风中飞舞如雨,清香优雅醒神,让冬日冷冽的海风呼吸在肺中也不那么冰凉咸腥。 叶青一身繁复的黑色大礼袍,推门而入,见得雕花窗棂斜光照下,雪素梅花的枝条斜斜伸进来半支,暗香浮动点缀着少女幽香,甄宓两手托腮趴在几案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似乎在等着人。 叶青开门时没有掩饰,便让她猛惊醒过来,眼睛迷糊糊、湿润润瞅着他:“阿兄回来了!” “嗯,又给人赶到这里睡了?”叶青将外袍挂在衣架上,换上透气的木屐在她面前坐下。 “我是来看看阿兄回来没有,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别动。” 身材微有曲线,而形容依旧稚嫩的少女探身过来,对他毫无防备,伸手摘去他头发上的一片梅花瓣,问:“阿兄去黑莲上宗观礼了,那……嗯,圣人长得怎么样,说了什么话?” “无非是不要在意最近的小挫折,扩张战略不改,只是不再只瞄准别的黑属势力,要全面开战……现在都不要脸皮了,啧。” 叶青猜测她等了好几天,就为看自己平安回来,看见桌几上有酒壶和杯子,杯子不是倒扣在酒具托盘中,还有酒液残留半杯,就没好气:“你又偷喝我的酒了?” “尝了一点点。”甄宓脸颊微红,这酒有点奇怪。 叶青扫一眼就知道桌下酒坛空了大半,对她的一点点不揭破,只赶她回去:“千年醉,回去歇息一晚,别赖在我这里打瞌睡。” 甄宓撒娇不过,怏怏跑回去,出了院子仰首看看天空,还是清朗无云,心情一下变得很开心,如果阿兄出了事,自己一个人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与少司命师尊又联系不上…… “你是少司命的弟子?”一个淡淡声音,在树荫后转出来。 甄宓霍的退一步,戒备看着对方,只见丝丝透明旋风中模糊身影,而引得自己体内灵池青气沸腾感应,她顿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您是……帝……帝君。” “在这里,我不是帝君。” 那人摆摆手,止住她话音:“跟我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是。”甄宓回首看了一眼小院子,莫名不见了,似乎身处一种特殊道域屏蔽之中,只得跟着走:“您请问……” 一层悠缓的轻风如纱如雾,笼罩在这个小小岛屿上,后山院子里,叶青顿感觉到什么,‘嘭’得推开门:“宓儿!” “我找她问几句话,你站在别动。” 熟悉的声音在风中隐隐传来,让叶青心下微松,就在门口等着,估计是在考校少司命弟子的品行一类。 片刻,信风悠转吹过身侧,入屋后化成了身形模糊的人影,回首目光注视着满院的梅花树,若有所思停顿了一下,转首后依旧是简洁话语:“我要去西面了,来最后和你说一声。” 最后…… 叶青神情微变,知道帝君最近行踪神秘,乍听没觉得有异,但这种特殊交代,似乎遗言一样:“陛下要去赌博?” “我不赌博,昨夜星君舰跃迁去高层时空,难得连……都跟了过去,虽不知原因,但这是一次机会。”青帝淡淡说着,看了他一眼:“可惜你不过真仙,就算本体都不是天仙,还不能帮我。” “我过后或会面对高层追杀,不会再轻易见你了。” 叶青沉默一下,举起酒壶给对方倒酒,自己也倒了一杯:“陛下无需担心牵连到我,左右不过一个分身,能帮助到陛下就好。” 一面表示忠心,元神里在高速运转……关键信息是,昨夜谁跟了星君舰过去? 川林笔记在本体透过来的消息,比帝君更畅通,帝君不知道,他却知道这小股星君舰是去少司命那里试探了,现在回忆起来当时夜空伴随着五艘星君舰的光点远去,还有另外一个青莹莹光点,带着天仙力量…… 难道是青珠? 不,青珠圣山是坐落在大海对面的极东之地,而西面对应的雷宵天仙又不在场,那是…… 苍窍亚圣! ... !! 第1341章 太荒铁树(下) 说起来,两域仙道,不得不承认外域探索更丰富。 叶青仔细分析,觉得本域仙道是在龙族荒神技术上继承,而龙族来历似更神秘,有着更基础更完整更清晰的演进,因此继承了这道路,本域虽没有虚空探索经验,但是储备并不弱。 外域九窍道的情况,比五莲道、祥云道都不一样,算是外域仙道大成前过渡结晶,讲究法阵道域对自身翼辅,是天人合一理念一种究极化。 苍窍,苍为白,窍为孔洞,标志信符是青色剑花孔罅中一点白蕊,三百万年前最早期古仙人遗留,身份是白属,还是青属,颇有点和地球上卵生的鸭嘴兽属于哺乳动物还是卵生动物,含叶绿体眼虫到底属于动物还是植物的争议。 其道法渊源,是早年一个金属仙人,发现最后一株太荒铁树,天机感应,心生怜悯,没有出剑斩之,而保护了下来,尝试栽培,试图让铁树开花结出金种。 这元素变态是早期逆五行道路一个分支尝试,并没有获得成功否则说不定就是一个青珠圣人。 苍窍亚圣的根基是金属,克木,金木兼容道基在地仙时还可让自身灵池与灵木维持相互均衡,但一突破至天仙,原生态灵木有限,纵枝叶参天,亦无法和天仙道基相比。 幸九窍圣人秉运而出,学究天人,收拢当时各种尝试失败仙人,一起实践出一套颇繁杂但终走通的道路,倚仗是仙园、仙境、仙天法阵配套,弥补不足。 但这基础建设成本就大增,而消耗资源增多,无疑会需要更多争夺,更多争夺,又会引来更大杀劫。 叶青觉得道法并不是越多越好,九窍千机阵繁复错综,比五莲逆五行简洁、高效、美感要差许多,并不是新仙人投靠最佳选择,但对许多古仙人……原本已绝望的苍穹天仙来说,新路无疑是曙光,是世界给他们这些曾有过贡献的古仙人留下一线生机。 这一位苍窍亚圣在九窍道门内部是当白属亚圣来看待,承接九窍圣人对白属的资源分配,主要几个羽翼都是白属天仙。 不过过去在外部时,曾也当过青属标志,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少量稀有存在青属真仙总得需要一个奋斗目标,即便知道其道路不可复制,也有个念想,不少都投奔麾下,算是一个小小支流,九窍道门乐得见此,以图在战略上覆盖五莲道门。 这一场五气道统补全技术竞争,持续近一百万年时间,期间潜力种子无数,或也有不亚于昔年青帝的天才,都纷纷倒在世界本身缺乏青属源力困境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最终还是五莲逆五行更简洁、高效、低成本一些,研发速度比九窍道门更快,在青珠圣人横空出世,将逆五行体系成熟化,甚至研出星君舰这样巅峰造物,能让地仙受到主场加持具备假格天仙,这一举措,极大增益了外域作战力量,一时横扫诸界,所得甚丰。 而青珠道人因此获得本源垂青,奠定了圣人根基。 有此例子,众仙都觉得逆五行伪青属才是正统,后来陆续成就少量青属地仙,包括苍窍亚圣门下青属弟子,尝试寻找灵树助益突破失败,都改走逆五行道路成功,看上去增强九窍道门的力量,但在战略层上则落败,五莲道门得以继续雄踞宝座,甚至一时有重新统一整个世界的大势! 不过青珠圣人与五莲圣人道路分歧,最终自立门户给予两大道门喘息时间,青珠自除所学、叛出师门也难说没有这两位暗中相助。 这样总结起来,外域三种伪青属,和本域真正青属差距代沟都相当大,但说有什么东西能吸引本脉**oss分身,又在苍窍亚圣地盘上,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但那东西是好得? 叶青欲言又止,自己的判断是有特殊信息渠道,但想想自己诸多古怪早已落在这一位野生帝君分身眼中,而且对方传不回信息,诚恳说着:“要取那一位本命灵树,虽主人不在家,但天界还在,少部青属性质防御,您或可以轻松突破,大部金属性质道法,您是受到克制吧?” “嗯?” 信风中目光奇异望过来,有些意外叶青的敏锐,且用这种不引起天机感应的隐晦提出反对意见,这些且不论,但忠诚本域和本脉利益大局观,再一次显出,当下一笑,说:“这金属道法,你不用担心,我此前和你说过,去见了谁?” 叶青听得精神一震,目光不由瞥向地下……暗帝?! 难怪! 金生水,反过来水化金。 暗帝是黑水天仙,甚至黑水权限更强普通天仙,有其暗中出手襄助完全可突破苍窍山防御体系的白金部,趁主人不在时完成盗取灵树听说这铁树里有着外域蛮荒时代保存下来最后一缕纯净无损青源,在不懂行苍窍天仙手里,自铁树三百万年不开花,暴殄天物,可落在真正青脉力量的帝君手里呢? 帝君道统,可是早期蛮荒时代而起,到人道借运大成,论对蛮荒青源,没有比本脉**oss更通晓精擅。 铁树一旦开花,本质上是青源成熟,可能比小世界残余青源十倍不止,而这才是帝君一直以来图谋,步步推进,蛰伏只今天这样收获? “我明白了。”叶青打哑谜似地回应,没办法,涉及天仙亚圣布局,都得这样小心,这点他是有经验,不会给**oss捅篓子。 青帝轻颔首,举起酒杯慢慢喝着,没再多说。 但看得出**oss心情不错,叶青心中暗笑,其实人都一样,怀着不能倾诉的秘密有机会安全释放,无疑是轻松愉快,他就趁机问出心中一个疑惑:“如果机会不好,就一直等下去么?” “机会没有,就去调动敌人,创造机会。”青帝说道,用着理所当然、毋庸置疑的语气。 叶青听得佩服,明白就算没有时空门引得苍窍亚圣出手,也不过事将机会拖晚一些,青珠圣人、苍窍亚圣、雷宵天仙,这三个是外域天仙中速度最快,雷宵天仙已陷在本域六大陆战局中脱身不出,下一个紧急事件要快速调动力量,青珠圣人总不可能直接上,那必是苍窍亚圣出手! 帝君为了得到这期待已久机会,积极接过黑帝留下的联系渠道,与暗面反抗军领袖沟通谈判,无疑以整个母域特使进行布局甚至招揽,即便招揽不成,暗帝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会配合帝君…… 无形间,就撬动了比分身地仙力量更高一层的力量,而身在本域的三道君、四帝君,懵懵不觉自己给帝君卖了价钱,当了一次狐假虎威旗帜暗帝又怎么会知道青脉在本域的尴尬局面?怎会知道帝君分身来此完全是私人? 只以为,青脉是先锋,是全权特使! 这种空手套白狼的布局,叶青觉得大开眼界,甚佩服,但不知什么原因,对此事借力暗帝总有点不舒服,有些提防,想了想小心翼翼问:“您没有许下……不好的承诺吧?” “我在这里,不是帝君。”青帝目光扫过来,似笑非笑,以第一次见面时对他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明白了!” 叶青顿时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笑容,心中有点发毛……都说帝君是天地至信,在本域无疑是这样,不仅仅是性格和道路,也是世界百万年信律约束,但放在外域无疑不是,一个人人都认为从不说谎的人,如果说起谎来的后果有多可怕? 他其实不认为帝君真会对暗帝许下必须实现承诺,就算守信合约只要有心违背总能找到绕过去的漏洞,青脉最擅长定制信律,反过来许多次遭遇违约也清楚信律在无法制衡力量面前的局限,因此真正要试探的是……帝君会不会接受说谎? 如果深恶痛绝,坚持不变,自己过去说谎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责,以后身份暴露后在青脉内部处境就有些堪忧,必须早作后路准备…… 这是自己心中最不愿意,在青脉里待了这样久,早有认同感,本命道侣、亲近盟友都是青脉中人,岂能说走就走? 但现在看起来**oss也不是食古不化,叶青庆幸余又觉得这正常青脉以生机盎然著称,如果没有快速适应新环境能力早就绝脉了。 少司命到了九香门小世界的神道环境都能屈身当个女神,混成五大神国之一,甚至由收养流浪儿成世界视为亲出的天命之子,简直可以写一部传奇小说了……这固与她少司命这一司职是新生、探索,适应新环境很快,但说明青脉地仙是有适应性特色,天仙适应性只会更强,而帝君呢? 啪! 酒杯顿在桌几上,深贯入木三分,信风中声音淡淡:“你这小家伙忠诚还可,就是心思太多,以后有事直问,不用试探。” “呃,您看出来了……”叶青讪笑,知道自己试探帝君是否接受说谎行为被发现了。 青帝冷哼一声,表示了教训意思,处境特殊,没有处罚:“这次来原本就只是通知你一声,猜出来无所谓,别泄露此事天机……好自为之,我走了。” 说罢,信风消失不见,唯晶莹剔透的玉质酒杯嵌在桌几上,叶青用了点力气才拔出来,转动着酒杯,沁凉玉质上似有些余温,而窗外梅花前,雪花茫茫,一片片垂了下去。 “太荒铁树,外域最后一股纯正青德之力!” “我怎么突然之间觉得,野生帝君所图甚大呢?” ... !! 第1342章 功赏(上) 十二月三十,隆冬腊月,又一年新年就要到了。 晨曦将透明的光线穿透天空幽暗冰雾,斜斜洒在炎宵大陆山林平野间,东都上空鹅毛大雪,城内街巷纵横,王宫、民居、工坊、商铺屋顶尽皆银装素裹,人口渐盛而气运辐辏,而城外林野雪漫,白色、赤色、黄色、青色军帐连绵成片,诸侯云集而龙气朝尊。 这里是整片大陆剩余炎火本源埋藏地,汉国新立偏都! “开城门” 城头上守门官拉长的喊声中,机械嘎嘎转动,将契印繁复法术灵纹钢铁大门一层层绞起……轰!吊桥亦放了下来。 “真繁盛啊,才半年不到……”守着开门时间入城的诸侯,在进城后掀起车厢窗帘,看着街道,神情都有些感慨。 虽说这繁荣是对这片大陆来说,与东荒和九州不能比喻,但和同在炎宵大陆的据点一比,就立刻显出分明。 相互遇见招呼一声,接连驶向城北汉王宫,更吃了一惊纵九横九,这规模形制哪里是王宫? 都比得上皇宫了,只是宫城中轴系列主殿建筑高度没有簪越,算是给还在病榻上的老皇帝留了点面子…… 老皇帝都没一年好活了,有面子没面子就那样,就不知道新一代蔡王对自己姐夫逾矩有什么想法。 现在晨光初升,大陆周边之处,弥漫冰雾阴魂鬼潮还相对严重,正午阳气大盛的吉时还没到,众人抵达王宫前广场,等候天使降落封赏还需要一段时间,便大致划分成一个个脉属,细处又是一个个小团体。 “难得打下一个大陆,匆匆只确定地盘……功赏都还没下来呢。” “第一波随征诸侯算是吃到肉了,早知道我们也跟着上……” “可不是!跟着汉王有肉吃,虽汉王总是吃最大,但总会留下些……” 随着汉国在地盘分配中占据五六成,就是十二州中中南部、南部七州归属权,近来已成为整片大陆的经济政治军事中心,就连本月月底预计战役总结大会都在这里召开,而不是过去传统黄脉主城位置。 对此颇有微词的黄脉目前偏居北方,恰是最适宜经济发展的沿海平原地区,因此前北路防守战中蔡国地面部队也牺牲不少,蔡安誉似乎要将收缩蓄力、厚积薄发战略进行到底,仅仅是呼吁一下不要轻忽防守大局……也就是他黄脉蔡国,但在这次跨海远征的攻击局面下,这话在外没有吸引力,只是在黄脉内部借着叶青而表示了一下大义…… 当在叶青看来,小舅子此举聪明,不像乔山王那样蠢到当面,当姐夫的也只能视而不见,人家内部专门针对自己公共资源池设在那里,分配给识趣的蔡王,总比给伯岩王、远广王、乔山王那种要好,配合竖立一个很有转折意义的典型,以后敢明着刷的地仙估计考虑后也会效仿转暗,这种上下利益抉择产生分歧就很难再强转回来,中阳天仙估计会气死了…… 赤脉偏居中北方气候较干燥的高原区,景庄按照来自后台辛琰仙子的指示,靠近黄脉区域紧密联系起来,但暗中又和汉国勾搭,让人搞不明白楚国的立场,白脉则和青脉对分中路的盆地地形,汉魏两国继续通过铁路相互大宗贸易。 各家都算得上有所获,但总体来说谁都知道青脉……更准确说是青脉汉国,才是此役的最大收获者,岂不闻天庭日前通报,汉王都晋升真格地仙了! 三十几岁的真格地仙,似乎还是开天辟地来第一位,虽大家都知道有暗面时光因素,也不得不承认叶青创下了记录。 任何成功者的成绩总是会被效仿者归因于某些确定因素,无论实情是否如此,有没有不可复制的偶然,都阻挡不了后来者的热情,期间汉王卸任主帅之位最受瞩目,许多仙侯都很眼红,凡人诸侯更羡慕,不过他们知道自己没有竞争资格。 但奇怪的是……除叶青,蔡安誉、魏宇、景庄这三个仙王,都没有争抢,似乎这个主帅是烫手山芋一样,这才让鼎沸鼓舞的诸侯稍冷静下来,感觉到这事情的非比寻常。 “汉王第一任主帅时,究竟做了什么,让各家对第二任主帅之位避如蛇蝎?”这有凡间诸侯私下里找仙侯打听。 “我们当时关键仙战没参合,也不清楚……”那赤脉仙侯实话实说,但怕下面诸侯乱想,沉吟着还是透了点:“只听参战的仙王说了点大概,好像是汉王率队击杀了敌方天仙元神,以此获得天眷晋升地仙,具体情由却似是而非,黑脉、白脉、赤脉、黄脉……各家传出来的消息版本太多了,只感觉里面矛盾焦点挺多,乔山王前两天还在起诉弹劾汉王擅权……” “啧,土德……道听途说的消息就算了,再等等到明天下午的月度功赏,听听官方战后总结就知道。” 有个参与了赤脉这一路首波攻势的凡人诸侯说,不屑于来自土德的消息,但最近两家靠拢也没再讽刺,只疑惑:“可是天庭最近都忙着天外战场和暗面冰川的事,还有中土那面地面辟除冰雾冤魂的铺设法阵,好像都不关注炎宵大陆了?” 除了首波诸侯有些听到风声,诸侯还都是刚听到这噩耗,惊呼一声:“这岂不是说能给予我们继续六大陆征伐支持有限了?” “应不会吧,敌人扎进我们身体里的探针一定要拔除,但炎宵大陆跳板确实要先稳住……关键还是时间表,我听说因外域冰川突袭背后牵涉到外域发起双星对撞的时间表,高层还在推算情况,没确定下来应对。”赤脉仙侯隐约透下来一点风声,自己也不是很确信,实在是两域相撞这种事情,听起来太骇人听闻了…… 与会的众诸侯面面相觑,都提心吊胆起来,因他们这次打扫战场,看到各种仙战痕迹残留,都已感觉到了自己的脆弱性:“确定下来也是隐秘,最多到地仙一层知道,我们凡人肯定是不知道了。” 赤脉仙侯和几个首波参与的凡人诸侯笑笑不言,暗想早知道干嘛去了?革命是需要一腔热血,不需要你们这些投机分子。 他们知道了新消息,阵营内部要进行淘汰整合了,仙王仙侯自是集中照顾,而第一波踊跃参与进攻的诸侯获取天功不少,地盘和人口多少增加些,无疑是仙侯预备役来培养,而这些消息并没有通知剩下第二波诸侯……这就已不言自明。 因信息掌握不对等和新生的利益隔阂,交流通气会就这样无果而终,散会出场之后,有个凡人诸侯脸上终露出了悔色:“唉,早知道之前炎宵大陆征伐这样顺利,我们也应参与第一波水上舰队,现在肉都没吃到,只喝了点汤,些许清扫冰雾、净化冤魂的天功,哪里能和攻城略地相比?” “听说之前每拔出一座天幕基座,都是千万天功,虽主战仙人分了大头,但地面军队袭破地脉节点、攻击生域基层分功也不小。” 一个诸侯倒乐观相劝:“没关系,还有下面六个大陆,这一次积极参与就好了,就是列装叶火雷成本又高了不少,通过炎宵大陆转场要再添一笔运输费,都给汉、蔡、魏、楚四大国给雁过拔毛了……” 众诸侯说话间,神情无奈,或者此前信息全面时还有一点议价权,但到今天突发现连信息都与仙侯、乃至仙侯预备役第一波诸侯拉开档次,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失去了纵览全局视野,还怎么样样谈价钱? 更可忧的是这事情意味,连后台都不再提供隐秘消息,难道已放弃了他们?可这么多人呢……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诸候中也有优有劣,第一线诸侯和第二线诸侯,从性格、眼光、利益、前途上都说不到一块去。 而且不像青脉、白脉那样人少而集中投资的围绕一个核心抱团,黄脉、赤脉都是群雄济济,对外固很强硬,内部为了多一点资源倾斜却也竞争非常残酷激烈,无形中内部也是好些个小派系,且分出层次和利益团体……距离在拉开,可悲的是有些人心态还停留在过去,试图继续滥竽充数、浑水摸鱼,却不知再一再二不再三,天庭岂会容得这样? 蔡国的车驾,就是在这复杂浑水形势下十分低调驶入城中,只是普通藩国的护卫标准,当然马车上主人的修为也不需要这点凡人防护,仅仅是维持基本礼仪,随驾的使臣心想:“主上最近真是越来越韬光养晦,符合了力量深蓄,厚积薄发之道,这才是中庸大道,岂是近来有些忍不住的跳梁小丑能比?” 车帘没有掀开,辚辚车轮声中,蔡安誉一个人闭目养神,但外面诸侯的啧啧感慨声还是随风传进来:“紫禁烟光一万重,五门金碧射晴空……” “啧啧,气象如斯,这里现在是新域新土的边荒,可以便宜行事,形制上确实可以假托于防御需要,但气象上无可辩驳……主人野心已昭昭自明,一张卧榻,岂容几条真龙安睡?” 蔡安誉霍睁开眼睛,又轻轻眯起来,只是神光幽幽再看不出睡意。 “嘘,蔡王车驾来了,小声点……” “终于来了……” 刚才啧啧感慨的土德凡人诸侯目光一转,回顾众人:“我去探问探问,不知蔡王对下任主帅之位怎么样看。” “都别说了!人家仙王之间矛盾和我们小卒子无干……今天月底,天庭功赏大喜日子,各拿自己的一份,别惹闲气……” 有个神情孤高的白脉仙侯看不过去这种挑拨,越过这几人去找魏王,他们最近和青脉关系不错,这时说着,目光冷冷盯向那个土德凡人诸侯:“此一时彼一时,这世界是天庭的世界,知道真格地仙完整天权么?” “触怒了汉王,固不能随意杀你,但是削去你爵位还绰绰有余,真是无知者无畏……” 那土德凡人诸侯脸色顿时僵硬住,他是有点侧面得好处的意思,自觉随口说几句不算多严重,上一次东灵侯明着落给汉王把柄还只是折辱而不杀,怎么现在行情就变了? 刚刚还靠拢说话的小团体,闻言立刻分散开来,人人对这家伙避而不及。 ... !! 第1343章 功赏(中) “蠢货……” 入眼见得些青黄之气,这连着青气都无,还敢参与这级别的斗争,蔡安誉阖上眼睛,让马车径直驶入会场北面,心里冷笑…… 下一任主帅之位是这么好坐的?叶青击杀炎宵天仙元神,固赫赫大功,也是捅了大窟窿,把马蜂窝戳破了,还不知道外域接下来怎么样报复呢!这时顶上去岂不是给自己姐夫背黑锅? 吱的刹车,礼仪马车在土德仙王尊席前停下来,侍从躬身将红毯铺在下车道路,蔡安誉脚步刚踩实在地面上,刚与对面早来的楚王景庄打招呼,两人就都突有所感,转过首看去…… 叮 钟磬声响,天柱直插苍穹,青色真龙盘旋出现王宫,爪间踏着黑水潋滟,口中吞吐着一颗赤火云珠,霞光直透地脉,排开四方漫过天际幽暗冰晶云霭,似乎映射染红了大雪…… 实际上,这大陆战利品,确实也是汉国牺牲最大,数万将士撒血争命,背后都是一个个小小家庭,不是给外人嫁衣。 “绵里藏针!” 在场诸侯或者眼光格局高低差别,但智商都是不缺,一下就看出来这种种暗示,都苦笑:“不想汉国龙气天柱几经抽空,恢复这样快,看来汉王以此表示,虽退下主帅之位,却不是收敛屈身于谁……” “这样的牺牲,谁穿得起这样的嫁衣?” “蔡王、魏王、楚王还是有可能……这三大国的地面部队牺牲也有数万,加起来是比汉国多,但主帅之位只有一个,怎可能联合的起来?” “下一任新主帅要头疼了,多半是调动不了汉王。”一个土德凡人诸侯,摸着下巴沉吟着。 啪! 鼓掌声,将周围人目光自天柱龙气中吸引回来,听一个沉稳声音:“牺牲固是值得尊敬,但大局更主要!” 众土德诸侯侧目去,见这一个明黄礼袍青年身带仙灵气息,在五六个土德仙侯簇拥下大步而来,顿时恍然,上前行礼:“蔡王殿下!” “蔡王殿下可算来了!” “哼!我再不来,你们又要多事了。” 蔡安誉扫一眼众人,还下一任主帅调动汉王,他要的只是叶青不占这主帅位置继续飚飞猛进,自己可不想沾着主帅,此时就淡淡说着:“汉王当日能担任主帅,是因有着假格地仙之位。” “虽是假格,还是地仙,故指挥地仙还说的过去。” “现在汉王是真格地仙了,我这些仙王、仙侯实质不过真仙,你说天庭会让真仙指挥地仙?” “还要不要这上下卑尊规矩了?” “殿下所言甚是!” 众土德诸侯不管内心是不是真的服气,表面上都还是佩服赞成,听出来这位殿下话里依旧是一贯的力量即大局风格,但不得不说作仙王,气度和心胸上就比刚刚的凡人土德诸侯要强不少,这或也是汉王成就真格地仙,以及此前乔山王被‘啪啪啪’打耳光的事,一并深入了真仙、地仙的心里……力量,总是必须得到敬畏! “别不服气,对于值守中宫未退的黄脉来说,维护天庭规矩就是维护自身利益……你们明白了么?”蔡安誉压低声音,目光深邃而幽宁。 一般凡人诸侯听得没有多少直观感觉,但几个土德仙侯,却神情微动,明白过来了这位土德当代核心的仙王殿下最近淡定底气……汉王再厉害,哪怕已压倒群济,成为天仙之下第一人,但前面也还有一百一十一个天仙排着!加上三君五帝是一百一十九个。 叶青最多只能排到第一百二十名,别不说,我们黄脉就有三十六个天仙高居其上,更不用说执掌中宫大权帝君了!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汉王也还是弱者,全靠青脉同样天仙力撑制衡,让黄脉天仙无法对汉王直接出手,所以这场博弈是青脉和黄脉之间较量,底下普通黄脉仙人越是维护天庭规矩,失控情形就越会回归稳定,对主流的黄脉越是有利,三十六天仙集团足以不变应万变,除非哪一日天翻地覆,天庭一切规则都被打破颠倒,或才有青脉崛起机会,但那怎么可能? 无形间,暗流就在会场间汹涌,赤脉也在议论。 楚王景庄静静听着下面议论,没有加入,也没有压制,心中也苦笑……其实如果不是功赏必须到场,自己真不想来跳叶青这个大坑啊! 最近暗面大势急转直下,青制的第七汉帝国一枝独秀后,短短两月已有数万各行各业精英的大汉赤魂阳化至地面,都是熟悉青制,一下就输血弥补被屡次抽空气运的东荒大陆,也稳定充实炎宵大陆,谁都害怕这青制会蔓延到地上这会颠覆摧毁地上的两脉既得利益阶层,这一点上就连和青鸾仙子交好的辛琰仙子都没法给青制说话。 赤脉革命要的是颠覆别人,但不是颠覆自己,哪怕是曾经手把手教会赤脉的老师青脉,也不行! 革命之法,虽的确是在青脉生生不息的原则上推陈出新,已是别的走向了,这是道路之争。 对青制的核心,直接引发变革汉王来说,这一位实际年龄不到三十岁真格地仙、远征军统帅,更是诸侯忌惮的中心,而能见到汉王卸交远征军主帅,无疑有种‘看他起朱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的愉快……任你突飞猛进,只要一日不成天仙,就翻不出高层博弈掌心! 反因这种突飞猛进而面对更多阻力,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椽子先烂”,“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自古宜然! 许多诸侯津津乐道讨论着汉王的退出主帅,却只有同阶仙王,或寥寥几个眼光敏锐的仙侯看出问题,叶青的便宜是这样好占? 铛铛铛 城钟敲响,净鞭开门,卫士仗列,宫女撒花,文武簇拥,一身青色冕服的叶青,在万众瞩目中出来,第一时间注意到这种‘千夫所指’的灼灼目光,回首对身后同样大礼服王后曹白静一笑:“看来,想要看我落难笑话的人很多啊。” “仙凡殊途,鸿沟云泥,他们也只能看看,做不了实际即便外部条件不利,夫君你修行速度不再提升,有我们助益着也比他们进步快数倍不止。”曹白静回以微笑,丝毫没有自己背叛了土德立场的自觉,她的一切都是自家夫君所给,与土德何干? “说的不错。”云端传来渺渺声音,微带冷意,却只入他们两个人耳中,左右文武未至仙人都听不见,倒场上许多仙侯、仙王都抬首,见着三道仙光下来,分赤、黄、青三色,显是此次负责功赏天使,是赤脉、黄脉、青脉,少见的正副使搭配! 土德此举,分明是在彰显自身仙道集团的强大实力,展示即便暗面博弈输给了青脉、黑脉、白脉三脉联手,那也是黑水中用不上力,非战之罪,而在地面上依旧是力量独尊…… 而且似乎与火德达成了暂时和解,在这次以青脉为主的功赏里强插一脚,再次证明了什么叫力量即大局! 也让此番大功赏、大分配的后续走向,变得暗流汹涌莫测、气机迷离起来如果有高层任务压着,哪怕是蔡、魏、楚三家并不情愿争下一任主帅之位,也是不得不争了吧? “糟糕!” 魏宇心里咯噔一下,瞅着天使队伍中只有赤、黄、青三家,暗想:“我不是给卖了吧!高层怎么样都没通知我?” 嗡 腰间的白色信符,闪动起来,后台天仙传出紧急信息让魏宇心中发凉…… “协商会议刚刚结束,黄脉、赤脉拒绝自上而下任命第二任主帅,以图收缩力量到中土大陆基本盘,转成防守对抗敌人即将到来的攻势。” “青、白、黑三脉联手推动提案通过,继续跨海攻势以确保东荒大陆、炎宵大陆的胜利果实,此次合作以青脉为后勤,黑脉暗面反攻,白脉阳面反攻,即令汝力争第二任主帅,不得迟疑!” 魏宇摸着信符,半响才吐出一口气,对后面两个目光询示的白脉仙侯,点了点首:“汉王这坑,得我们跳了。” “是我们……” “真倒霉啊!” 两个仙侯相视一眼,俱无话可说,他们都是草原上附庸魏国的小藩国,虽锋锐独具、累次战功资源加速而成就仙人,但知道一柄利刀贸贸然砍向钢板的下场,雷宵大陆……雷宵天仙,可不是好对付啊! 这时,才叫人深深体会到,哪怕尊崇强大如仙王,在真正天仙力量对撞的漩涡中,都是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飘荡的小纸船! 而汉王此前顺水推舟、功成身退的事情,此时再度显出了青脉仙王对于时机的妙到颠毫把控,明明都已大胜分果实了、让出肉给大伙一起分了,无形间已埋下了更大的坑,一举把三个仙王都坑了进去……真不愧是传说中坑敌人前先坑队友,甚至自己第一跳坑的坑王! 王宫簪越显出问鼎野心,大伙儿还不见得多认可,但这“坑王之王”这美誉,随着汉王一路上坑了不知多少外域地仙和本域带王号的对手、队友,终于是深入人心了! 一时间,知道内情的人,都神色复杂! ... !! 第1344章 功赏(下) 天空云朵涌来,苍白而寒冷,最近已下过几场小雪中雪,根据惊雨传来的气候预报,这年末最后一天会降下大雪,但止不住地上气氛火热,城里城外都在准备着过年的节庆,而王宫前会场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祥云下降,仙乐隐隐,天花乱坠,仿佛大地回春的灵气充盈扑面。 三仙下降,仪态庄重自不用说,大司命是正使,赤黄两脉地仙是副使,这一点还是让叶青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努力获得战果,本脉高层这次博弈还是保住了,而看后面没有出现黑脉、白脉副使,这一轮博弈大致情形可想而知。 无疑是黑、白两脉都在力撑本脉,才得以在五帝表决中占据优势,哪怕赤脉、黄脉加起来天仙集群力量最强,但黑帝归来,五帝的位格权限及五脉斗而不破的内部默契,让赤帝、黄帝都只能妥协了。 叶青现在有些明白,暗面利益和炎宵大陆利益对自己这样普通地仙是海量,看得非常重要,在帝君眼中也很大,但为了这利还不至于让五脉决裂,那样损失更多,黄脉那一位只能选择风险管控、及时止损…… 但怒气肯定是有,帝君一怒,人仙胆颤,固奈何不了三个帝君,这怒气怕会有一部分下传到自己身上,后果有点堪忧? 大司命看了看两个木桩副使,扫一眼全场,见着全场都分列跪迎,而参与者上百位都上前跪迎,就面无表情展开一封五色花纹的华美天旨宣读:“诏曰:朕闻大捷,甚是欣慰,功臣之赏,不可不降,是隆战功,崇任使也,兹谴使诏示,一一降恩,钦哉。” 这主旨非常简单,五帝联合诏曰本不必多话,也不适宜直接赏格。 宣旨完,就有副使上前,宣读赏格。 “陇侯奉职唯谨,着赏天功,赏法器一件,法衣一袭!” “微臣谢恩!”一个诸侯上前领受,都可以看见,一丝青气下降,此人原本青黄云气,又多些了。 “方侯奉职唯谨,着赏天功,赏法器一件,法衣一袭!” 又一侯上前答应着,顿时,所有人都明白,赏赐依战功和贡献评估高低,由低至高宣读,一道道青气下降,就见得下面小诸侯喜笑颜开,接着是仙侯,最后轮到四个仙王,全都是厚重赏赐! “楚王受赏……”虽不提具体天功多少,但景庄跪上前,只是受恩,只见一股浓郁的青气下降,楚王原本就是清气萦绕,这时青气升出,化成青色华盖,让周围的人都心中大是羡慕嫉妒恨。 “蔡王收赏……” “魏王受赏……” 魏宇因前期军事竞赛的遥遥领先和最先发现大陆本源位置,名次越过景庄和蔡安誉,但很显然,在后面还有压轴…… 排排坐,分果果? 叶青一听就明白了,微笑起来,看来前次大司命当天使,对自己是单独真格地仙晋升,这次是辞去远征军主帅的授职,及天功赏赐,这是打下来大陆红利一次性折现预付,原本是世界对炎宵大陆消化获得好处,经天庭来赏赐鼓励仙人和凡人继续努力…… 而对于自己天功,甚至还不止是主帅完成攻取炎宵大陆战役功劳,还有太多局部战场的战功和隐性贡献评估了。 下面诸侯也是这么想,都知道戏肉来了,都屏息而听。 果听得副使大读完了他们功赏,大司命立定了,说:“汉王,有旨意,免去汝远征军主帅之位。” 叶青早有预料,丝毫不勉强,应着:“臣领命。” 有一片青色云气,成华盖,庇护着叶青,只是与叶青本身气运并不相融,这时话一落,顿时剥离。 天庭官爵,只是生杀予夺,转眼那股青色已尽数消退剥离,叶青对此一副平常的样子,见此,她最后才对叶青露出一个微笑,取出一卷旨意,顿时人人心里一凛这是天庭特旨下达。 “诏曰:兹有汉王,功勋显著,别旨恩赏……” 叶青听得眉一扬,心中自动将官方语言转化接地气的利益,盘算了实际红利,暗道好家伙! 三项大赏! 首先是主帅功劳,整个战役无论多少人立下多少功劳,总功按原则就有一大块是给主帅,是每个人的功劳里面抽成。 此役率部击败敌炎宵天仙集团军,夺取一片十二州面积的敌方大陆,并为白脉修补养剑池天的万象炼剑炉取得炎火本源,皆有大功本域战局,为后续六大陆攻势创造了良好条件,自有殊赏! “轰!”这一大股,其中大半是直接可炼化的力量,已不是青色,是青紫色云气贯穿而下。 这力量轰在叶青身上,顿时灵池中,上空暴雨落下,惊人一样涨了起来,三成,四成,直到一半,才缓缓停歇下来。 天旨还在继续,下面是各局部战场上连续亲自击落弘武舰三十艘的个人战功,并击杀敌真仙六十,收降六名(有十几个女仙瞒报),击杀离朗地仙,诱降琼阳仙子,击杀炎宵天仙元神,自有殊赏! “轰!”又一大股青紫色云气贯穿而下,不过和上次不一样,更接近天眷,与自己身上一合,郁郁葱葱,甚是显眼这可不是凡人气数,而是天眷。 最后是隐藏贡献,诱降琼阳仙子给今后劝降敌方地仙开了个好头,有首例价值,予以赏! 而夺得的两艘星君舰的战略价值,天庭直接按照此前悬赏标准颁下天赏,因此前设局危险,汉王曾与诸王相约,此功分于所有参战并存活仙人……信以履之 当年缴获一条星君舰开出赏格,大司命说过连她这样老牌地仙都眼红,但现在四五百个真仙一分,虽还是非常可观,落下,天眷不但郁郁葱葱,甚至隐含一丝紫气,但终不过里面是一半不到。 这“信以履之”,更是故意,叶青感觉这是黄脉某个负责功赏的天仙,特别标注出来恶心自己。 对此,他只淡淡一笑,在场谁都知道,由于两艘星君舰还在逆向解析中,视最后解析的程度,其技术价值待定,这一个待定……奇货可居,坐地起价,卖方垄断,爱买不买,这才是要狠狠砍四脉一刀,连三道门要想造几艘也得忍受。 青脉与各脉利益交换后,内部予以青赏,那才是自己在星君舰上获得好处,或可以说,完全不输于击杀炎宵天仙元神,短期内废掉敌人一个天仙战力大功! 可以说,这一次天赏和青赏让天仙都眼红了,否则怎么会最后一句“信以履之”,恨恨写出来除了恶心一下自己,还有敲响警钟意思以后可不会再有星君舰这样奇货可居,你汉王别再想着帮青脉独吞,而只能安分守己,乖乖地拿这种好处! 对此警告,叶青只是不屑一笑,这笑容对上大司命同样微笑目光时,又变得温暖起来:“臣等,谢领天旨!” “臣等,谢领天旨”底下跪倒一大片。 无论收获多少,眼红别人与否,至少这时每个人都多少有些收获,分享着炎宵大陆一役的新鲜**红利,对下一个紧邻大陆雷宵大陆的攻取心思,也灼烫高涨起来! 见此气氛鼓动起来,大司命心情变得更好,将天旨交予叶青,笑眯眯:“鉴汉王新晋后需要休养稳固位格,自请辞远征军主帅之位,而新主帅人选一时难定,现在派我来问问,有谁愿意毛遂自荐?” 刷刷刷刷 场上目光都投向魏宇、蔡安誉、景庄,无疑所有诸侯、包括仙侯都认为候选者只能是这三个,也是这三个亲自参与了对炎宵天仙元神的最后一役,是有对付天仙经验,如果汉王不出,那就只有他们了…… 蔡安誉先确定了天庭准许叶青辞职,就放下心,他回顾后面土德诸侯小弟,眼神交换后,转首沉吟:“我土德不擅攻势,还是自觉让贤。” “我火德服从天庭分配。”景庄一脸正色。 别人听了有点牙酸……你火德什么时是服从的代名词了?尤其现在天庭土德轮值主帝,赤帝还会服从黄帝? 最近两家走得近,谁都看得到,但火德集团自诞生起的一个良好美德就是反对土德,可以说是三脉培养起来制衡黄脉,以完成五脉内部均势,不可能真服从,谁都清楚这只是暂时一次利益媾合,不过是对青制大盛的一次联手压制。 这两人拒绝,等若是代表了两脉诸侯弃权,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未出声的魏宇,大司命也笑眯眯看着:“魏王素来执坚锋锐,一往无前,可有意于此位?” 蔡安誉和景庄都看向魏宇,暗忖……只要不是叶青继续扩大青制,能打破青脉先手优势,那谁来当其实都无所谓,哪怕最近和青脉走的近的白脉也没问题。 “其实,这一次继任主帅,也并非全是坏事,如果做得好了还是占了四脉博弈的便宜。”魏宇眯起眼睛想着,作老狐狸,自不会一味给人顶锅,开始想着在困难中如何突破,突出一条血路来,而这本就是白脉所长,高层既与青脉、黑脉达成这种合作分配,想来也不会只是吃亏,更不会牺牲自己这地上白脉势力核心的主帅……无疑会有强力的支援。 听说万象炼剑炉已经祭炼完成,养剑池天重启,或者自己可以将贪狼星君戟提一提了? 而其实,我们白脉在地上等这一天,也久等了…… 魏宇终是铮铮雄主,这样想着,他便微笑,慨出列拜下:“臣魏宇,愿接汉王后任,当此重担,反攻之事,舍我白脉其谁!” ... !! 第1345章 钥匙 “善!”大司命笑着,叶青主帅玉玺,交予魏宇。 “轰”一震,气运转移,魏宇涨了一小格,在魏宇举起战戟,刚要说话之际,恰值四方云层涌来合拢,天地一下昏黑,冰寒的气息陡在云底出现。 这一下,大雪漫天! 千万里灵气震荡蜂涌,杀伐金气,一种更明晰的战争本源气息,也在高涨…… 众人见得都是大惊失色,搞不清楚这肃杀雪降,究竟意外巧合,还是必然。 “天人感应……不,是天地感应……” 叶青神情微变之余,明悟到这并非魏宇本身引起,而是最近在地脉深处白脉增长的暗面力量一次性变现抽回到阳面,整一个白脉终回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战争! 天地大运,本源迁移,曾在暗面白脉魏帝国的醒目进步,或在地上也终要呈现它的复苏……而这,才是青脉、黑脉与白脉的交易,对此前白脉支持下土青制统合的回报! “天降大雪……” 魏宇虎目圆睁,纵声高喝:“冬者,西者,肃寒者,征伐者,皆白脉金气最健旺之时,天意襄助,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必胜” 草原诸侯带头呼喊着,仿佛带着一股冰原而来的寒流,而后是众诸侯高喝,全场气氛高涨,几个仙王推脱主帅的疑虑,随这一下新帅就位而清扫一空,将人间力量的目光再度聚焦集中到下一座大陆……雷宵大陆! 叶青望着,暗忖自己是小觑了白脉,毕竟白帝是鼎盛时与黄帝并列,曾经差点冲击道君位格成功的人物:“三十万年和平,三十万年磨一剑,今天白脉也是有备而来的啊!” 但仔细一想,叶青又发现幕后的那只无形之手,本脉拉拢了白脉过来,无疑是帝君的布局又一次赢在战前! 接下来,青脉负责后勤策源,黑脉负责暗面反攻,白脉负责阳面攻势,而看似不情不愿的赤脉、黄脉其实也在无形之间被调动起来,去执行了中土大后方守备,这样因形就势牵动起了五脉参与,或接下来和同样有备而来的外域,还真有一拼? 没打过前,谁都不知道,叶青不敢妄下结论,只能行使自己的后勤,尽量配合,再顺便赚点军火钱……只是顺便,顺便。 ………… 功赏大会散场,天使都没直接离开,而是退场去了各家仙王所在,说些私话。 黄脉的天使去找了蔡安誉和其他土德仙侯,赤脉的天使去找了景庄和火德仙侯…… 什么? 凡人诸侯? 堂堂地仙可是忙得很,没空和凡人诸侯说话,只有第一波积极参与的少数诸侯,这部分仙侯预备役才被暗中传唤参与宴席,当只是参与旁听,想要话语权还是等成仙再说吧! 而青脉的天使,大司命这一次却特殊,行程最繁忙。 她先去了魏宇驻地,代为白脉高层方面交代一些事情,当然,魏宇自是也有渠道和白脉高层直接沟通确证,所以这种代为交代是象征意义上,对外而一次公开表态……表明此番地面战场虽以白脉仙王为主帅,但在天庭高层的合作中,却是以青脉为主导! 只要两脉合作能产生良好利益,肯定会继续靠拢,而反之的话,太真道门拉拢一次失败,虽折了这代最优秀弟子魏玉清,未必不会继续第二次、第三次…… 面见了魏宇后,大司命又去见了黑脉此次与会代表的湛海王,又说了些话,表示一下黑帝归来后两脉友谊不但没有消失,反更深化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这样谁都不关心,在这种外交场合,官方表态就是这样。 最后她才过来见叶青,当然这点叶青是清楚,因是自己人,才最后一个见,这时都已经傍晚了。 现在的关系,自不需要官面客套。 叶青没有在什么正式场合迎接,而选在一处风景宜人的小花园里设了小宴,曹白静几个夫人作陪,与大司命说话。 寒冬腊月,但城里已各种贴符、春联、灯笼,布置得喜气洋洋,诸侯们的远道而来赴会,少不了顺便大宗货物交易,更是增进市面上的繁荣,人们热情喧嚣都仿佛冲淡了严寒气氛,夜幕降临后的烟花爆竹冲天而起,更是将人气点燃到鼎沸! 大司命今天兴致很高,不时看向半空中的绚丽五彩烟火,捻手偿了汉风的几十种精致糕点,对于叶青的敬酒也来者不拒,白净的脸颊上渐渐霞染的熏红。 两人谈了些后续战策细节,自是习惯说些闲话,叶青有些好笑:“殿下你看他们,一个个要把我叶青拉下马来,又不情愿自己上,如果不是魏兄顶上,这岂不是闹剧收场?” “你叹息什么,没有给人挖坑所以就遗憾了?” 大司命目光似笑非笑打量叶青,摇首:“难怪我近来听闻,叶君你现在有了一个美誉坑王!” “坑王?这个新封号不错,来自对手的痛恨,有比这更好夸赞么?” 叶青神情一本正经,若有所思道:“不过,谁喊出来的这个,我想认识一下这位知己,请务必告诉我。” “然后你准备揍死他?不用了,这位知己你认识,是乔山王……” 大司命失笑,转说起最近黄脉的官司闹剧:“他可是装着受害者,说自己重伤摔在冰川底下,不幸遭遇琼阳仙子的趁人之危攻击,本体直接陨落,一股暗火差点连他三个分身都给烧死,幸有一个分身正在中阳天仙那里告状,给中阳发现出手救了一条小命,此举必非巧合,而是我和叶君你明知敌人藏在下面,欲图借刀杀人云云,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把罪责往我和叶君两人身上推,是不是很可笑?” “乔山王本体陨落了!” 叶青也是微微诧异,心忖:琼阳仙子真是送了一次好助攻! “我最近太忙还没关注过这事,但天地良心,当时根本没想过借刀杀人……嗯,等等!什么样暗火?” “如跗骨之疽……咦?” 大司命说着也回醒,想起了半月前在妹妹遗境中所见的百年暗火,印象一瞬就对上了,沉吟:“你怀疑不是琼阳仙子,而是红云亚圣?可是根据黄脉透露乔山王陨落的最后信息图景,拿到青鸾仙子那面举证质问,据说图景中女仙确实是琼阳仙子……难道中阳天仙隐瞒了什么?” “肯定是隐瞒了关键信息,或此女身上有她母圣赐予的亚圣宝物,我这要是懵懂不知撞上去……中阳天仙是很想要我死啊!”叶青眯起眼睛,他最拿手就是用信息不对称来挖坑,岂不会放着敌人也这样对自己? 一切信息空白的地方,都往严重的想,有备无患是他奉行的原则:“可惜虚空万里之外发生的事情,是跳出本世界,在黄脉算计外,咱们刚好见过了这暗火……青鸾仙子也见过,她对事情怎么说?” “她……” 大司命回想一下,恍明白了那时青鸾仙子奇怪反应:“她说这官司先拖着,咱们不用管,这一波攻势青脉争取的是后勤,叶君你好好待在炎宵大陆,这里与暗面超级下土勾连相通,主场范围谁也奈何不了你,别去参和雷宵大陆战事就是。” 见她目光殷切关心,叶青想了想,觉得这样等于是高层承担了后续进攻压力,将自己雪藏了起来,点首:“好!” “以后总有用到你的时候,其实汉国眼下四五千万的总人口还不多,经不起数万十万的牺牲……做后勤的话,反而最能发挥所长。” 大司命以她一贯的循循善诱语气,柔缓安慰道:“至于宣扬你那一位知己乔山王,既是老熟人,你也不用专门去认识黄脉内部竞争激烈,不待见无能之辈……伯岩王、远广王,乔山王,这是第三个了吧?若不是要继续鼓动别的地仙来对付你,中阳天仙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些只会坏事的下属,总之等于是放逐了。” “这就是走夜路不看仔细脚下,没有遵循土德脚踏实地的种田传统,想要捞一把快钱的后果啊……” 叶青自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而很是为对方道路上的错误选择和意外结局遗憾,面上宛然叹息:“可惜了难得知己,祝他一路走好。” 大司命白了叶青一眼,不想搭理他,举起酒杯慢慢喝着,去与曹白静说话。 临到要走,叶青相送时,这女仙定住脚步,酒意染红的脸颊在烟花爆竹的火光中分外明媚娇艳,许久她轻轻说着:“又一年了,我恍惚还记得这一百年怎么过来,简直梦一样,如果不是叶君……嗯,小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多谢你。” “这是我应做的。” 叶青点首,有些奇怪她突这样见外的道谢,思索了一下,问:“前次和你们说过的建议,上面允准了么?” “看!” 大司命双手一合,再一开,亮出了一支看上去像是根钥匙的特殊符封,晶莹剔透中蕴含着难以捉摸的时空:“帝君和九位天仙联手的作品,到目前为止我都只能见过这一件。” “时空门的关门钥匙?” 叶青沉吟问,对这结果没觉得奇怪,此事未免天机泄露,肯定是本脉天仙才知道,而在地仙一层,也只有已知情的大司命、少司命姐妹最合适了。 “对,钥匙只有这一根,是在我和妹妹手中轮流掌握,就看轮到谁值守内门……哦,对了!” 一朵青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嘭’的声音如雷,大司命深深看了叶青一眼,目光意味深长:“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是我和妹妹轮值戍守时空通道两端,并负责陨石运输往来,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不好的事情,要我们姐妹代隐瞒,可要记得贿赂我们。” 叶青听得心中一跳,暗想她难道知道什么了? 等等,如果真知道就不会是这种语气,多半是姐妹本命道侣默契,做姐姐的猜出些,判断事情源头在自己身上,所以来特意说一声,这么温言款款,以尽力冰释可能的危机隐患? 简直和她妹妹少司命一样玲珑心窍,当年少司命为了免去芊芊和她本体青鸾仙子的可能危及隐患,不也是要自己以信风立誓“绝不主动图谋伤害芊芊的本体”? 这种信风誓约,视实力的不对称,冥冥中就会产生作用影响,别说自己对青鸾仙子并无心思,就算有也会逐渐消弭。 “并无不好的事情。”叶青面不改色,用她曾说过的话来回答:“身正道直,前辈您教过我,不曾或忘。” “我相信你。” 大司命微微笑,踏步消失在林中,一下一下的丝履踏雪声清脆,带着明澈、纯净、空灵而又高远的意蕴,身姿逐渐隐入漫天飞雪,朦胧中给人一种空桑树苗条招展的纤柔美丽。 叶青看她走的是东面海岸线方向,蓦想起她刚才所说‘小妹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想起了虚空亿万里深处失重状态相接的空桑树、明桑树,也就是说这一位前辈终于找回自己本命道侣,携手重新踏上她们的追梦之旅,或许多年后,青脉又会多出两位蒙着青色面纱的天仙,那时姿容就不复见于凡间了。 “祝前辈一路顺风”他在茫茫雪地中,手搭喇叭喊着。 远远的,只见女仙摆摆手,轻笑隐隐,脚印消失于雪上,凌冽的西北风中,一道青星顺风飞往大陆东南部沿海的那处冰川天坑,消失于暗面,去往她要去的地方,而大雪漫天,消去了一切痕迹。 大雪漫漫,时光不停,突然之间,叶青有种难以描述的惆怅。 ... !! 第1346章 仙园 天色虽晚,在大年三十,这不算晚。 烟花灿烂点缀在漫天大雪中,映着雪色,呼吸的沁凉空气中都带上火药焦纸气,这就是过年的味道,送别大司命,叶青没有直接睡觉,而回到刚才小花园里,和王妃继续家宴守岁,慢慢等着。 “夫君在等什么?”小小龙女眼尖看出来。 叶青点了点她鼻子,微笑不答。 铛铛铛…… 直至新年的钟声敲响时,叶青若有所觉看了一眼东面,回首对明玉郡主:“明玉你带玉清去后面寝殿,明天和我一起巡视,早点休息。” 玉清公主静默,不存在一样,她留在这里就很少说话,尤其今天太真道门派人来过一次,要见一见她,这种要求她都一声不吭,叶青就微笑代她拒绝了…… 太真道门使者脸色很难堪,连大赏观礼都不看了,五脉盛事大会,对于道门不是好事,上真道门似乎早已放弃了明玉这个弟子,根本没有派人过来。 因此明玉郡主听见叶青这样说,有猜到些,她看了眼五脉归属的王妃,心中为自己的出身叹了口气,知道私人情分难说高下,但有些公事上总免不了尴尬,对自家夫君微笑:“夫君早点休息,我和玉清姐姐下去了……有事就唤我们。” 叶青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给了她一个宽慰笑容:“放心,在这里你们很安全。” 不多时,“唰”的一只青鸟破空而至,落在叶青手上,就展开标示急讯书信。 隐隐的青紫升起来,在这里是汉国阳面龙气、暗面龙气交汇处,阴阳龙气法禁,左右除叶青和王妃,就没有别人,连侍奉的人都早已屏退下去,连明玉郡主、玉清公主都给叶青提前打发去睡觉,无疑有些异常,王后曹白静就问:“夫君,您在等这个?” “嗯,我给了大司命一枚汉白玉信符,能通过暗面龙气与阳面龙气沟通,一有消息就能在暗面让我知道。” 叶青解释着,展开书信,就见娟秀而端正的字体,但抬首匆匆忘记了礼仪称呼,还是见得女仙当时心情紧迫:“舍妹望见敌踪,五艘星君舰出了外域,如叶君所料向哨点梯次分段跃迁而来,然根据跃迁的能级光色推断,内藏有一个天仙本体,非我等可以敌对……此情已报知青鸾仙子,另通知叶君防备!” 果然…… 叶青细细看了,将书信给表姐和铃铃、貂蝉子楠、惊雨恨云她们:“你们分身也在那面,算是在保密范围内所以能看看,明玉虽可信,但不符合保密需要。” 几个女仙相视一眼,俱是点首,明白在青脉高层决定公布时空门信息前,连许多青脉地仙都会给闷在鼓里,保密范围原则上是不允许扩大化。 她们接过书信看下去,越看越惊。 就算一向胆大的恨云,看完书信后交换给自家夫君时,都不禁暗忖:外域的每一次发力都超出预料果决,发现时空门就直接投入了速度最快的苍窍亚圣,上一次发现暗面渗透之机也直接投入了黑水修为最深的黑莲亚圣,相比之下,本域缺乏虚空战争经验和相应的决心,真正敢于直接投到敌人那里的亚圣级别,只有前一次归位之事而纷纷扬扬的黑帝了,属于置死地而后生,不愧是镇压我们龙族六七十万年的黑帝! “有什么要问?” 叶青收起书信,直接燃起火焰烧尽,不知道小小龙女心底产生的一个美丽误会,真正的幕后黑手,果决将力量投入到敌域的是青帝,而这一点只有天仙知情,而各有想法,都默契没有宣布…… 炎宵大陆毕竟是外域大陆的底子,此时即便身在重重屏蔽内,众人交谈中也不敢涉及敌方亚圣,惊雨只委婉问:“会危险么?” “还在可控范围内。” 叶青也回答的很模糊,临别时之所以问大司命‘谁人值守’,就因分身传递过来信息,预计会小股试探的敌人舰队中多了一个亚圣,如果不是女仙展示那一枚晶莹非凡的关门钥匙,叶青肯定会拦住她多交代几句安全防备。 毕竟理论来说,虚空中要发现星君舰一次次跃迁轨迹很容易,但万一运气不好都没看见,或者敌人又有秘法遮掩呢? 在战力而言,叶青倒希望苍穹亚圣是整个星巢过去,这样话得两三年,就算速度快也得两年,直接非战而胜,废掉了一个亚圣参与战场的能力,岂不妙哉! 世界充满了各种偶然随机变数,在事情没发生前一切都有可能,但很可惜外域战争经验丰富,犯战略决策错误的可能性极低,现在事情结果出来了,根据帝君分身要窃取大荒铁树的意图来看,此天仙并没有带上仙天星巢,外域已莫名其妙就丢了一个炎宵天仙,确实不会选择这时再失去一个亚圣战力。 仙天星巢不带,本体却是可以带的,随星君舰一起跃迁,这一道永固时空门并不是外域阴阳时空门那样诸多限制,天仙本体也可进入……只要,门是开着。 现在叶青就放心多了,大司命去而复返,无疑应妹妹的要求观测到敌人的出发,开始启动应急机制…… 蛇已出洞,鹰隼该上场了。 敌方有天仙本体在内的探查小分队已不是她可以对付,无疑会在敌人抵达前安全撤回……然后会是青鸾仙子借解析星君舰的名义,本体降下暗面遗忘之地,顺路去时空门对门狙击? 还是这边设伏口袋阵,打开网口引敌人进来? 叶青盘算着高层可能的应对,也盘算着敌人应对,看一看有没有坑死这一个苍窍亚圣的可能性…… 川林笔记光华闪动一阵,叶青叹了口气,眸子有点阴沉。 得出各种推演结果,都是毫无可能! 这和上次算计炎宵天仙元神不同,是一个天仙本体,还是亚圣! 看似自己战力在本域天仙下无对手,排得上第一百二十名,在两域总战力排得上三百名,但没有跨过地仙天仙界限的战力名次水分很多,而这位苍窍亚圣至少是二十名,差距太大了! 地仙与一个亚圣本体力量差距,只要敌人不出错,几乎没有算计的机会。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自己在炎宵身上所了解外域天仙风格是攻击很强,却因丰富战争经验而自有一套风险规避本能,估计敌人不会这样容易上当,一旦看见守门的哨兵,以及封锁的大门,自知道敌人大部就会准备,这时会把头伸进门里,给人手起刀落的机会? 这小股侦查部队的任务,多半还是只是一次试探时空门虚实,而会有一段反复试探僵持期……以此来吸引我们注意力? 叶青想到这里,蓦警醒起来,隐约感觉到敌人的真正攻势不在这里,思忖半响,吁了一口气:“战争烈度果攀升,甚至比我预想的还要快,这一次我不再是主帅,雪藏起来有利有弊,至少眼下没法充分调动各脉战力,只能从发掘自身势力潜力上出手了。” 众女闻言,微笑:“夫君要让小乔妹妹她们过来了?” “嗯,现在炎宵大陆无疑安全许多,只要不出这块主场地利,我也算遮护得住她们,再不济随时可以退入星君舰中遁走。”叶青说着,想了想,问:“你们手中,还有多少仙园晶球?” “喏……这些。” 王后曹白静带头,和周铃、貂蝉子楠、惊雨与恨云一起拿出来许多色彩晶莹小圆珠子,似是小孩换弹珠赌注一样将之放在叶青手中,叶青毫不客气地收下来:“我拿去用了,分给她们,你们不介意吧、” “夫君说得什么话,说得我们什么醋都吃一样。”曹白静嗔怪看了他一眼。 记得当年她还是阳神真人时,也在夫君手里拿到了一颗外域土属仙园晶球,借此获取不少资源和熟悉仙园运作,厚积薄发,才最终闭关一举晋升真仙……她一直记得那颗仙园晶球的辗转来之不易,及夫君的心意。 与地仙仙境、仙天星巢或小世界撞击不同,地仙以上是婴孩一样可以脱离母体,真仙却因本身就是世界中的胎儿一样,一旦脱离母体在外是毫无防护力,落到本域世界后,仙园这种战利品体量太小又容易消化,在世界内遗落都会给世界唰一下吞噬,一般只有界膜正面战场才有机会缴获。 当时是夫君与娲皇殿下配合,在寥寥几次突入外域弘武舰内,属于局部外域气息环境,才有机会缴获仙园,其中没有土属,于是又在大司命下降功赏时,借功赏天碟的天功积分系统交换平台,与别脉寄售进行仙园交换。 她还觉得给自己普通凡人用有点浪费了,半成的效果都发挥不出来,再不济也可以换别的道书、灵药、法宝。 甚至直接选交予世界兑换玄黄之气,只是夫君一再表示,天庭要维持自身经济体系,这种仙园的特殊天功积分数量虽巨,却不能用来交换挤兑寻常资源,只能仙园对仙园交换,或者直接交予世界收,回兑换玄黄之气后者太浪费,等于国礼鼎器当破铜烂铁价格贱卖,好处都给世界得了去。 曹白静觉得,昔日自己得到一座仙园是怎么样的心情,现在小乔她们得到心情是一样。 她原本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女修,少女时就敢反抗幽水门对女修潜规则,逃家回去后制道袍支撑经济来应对族里控制她婚姻的要求,实在避不过了才向平素有好感的表弟求助,一步步行至此,早体会这样大劫乱世,敌人不会顾及到你是女修,甚至因是女修,落败遭遇更惨。 而夫君在改制,各个王妃在道院女院中担任教习,并选拔优秀女弟子进入汉宫当女官,其实就是王妃亲授的内门弟子一样,甚至可以选择嫡传。 汉宫现在是非常特殊一个女修门派,不是传统在大船甲板底下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修修补补,而在甲板上参与航行作战,使原本依附于各仙门女修,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传承。 这种境遇和组织,使她能隐约感觉到,夫君此举是不是在准备今后开辟仙朝? 传闻中只有最早期青朝,有大量女官存在,后来男权愈盛,就不再入制,夫君或是青脉中人,而对此未雨绸缪? 天地大劫,生灵无幸,要努力应劫岂止是男修? 女修,人族外的各族,都在其中,两位龙女姐姐倾心夫君,冥冥中也是一种应运而生罢? ... !! 第1347章 赏下 次日大年初一汉国十年大雪初晴 星君舰满载着自东荒大陆而来,“轰”落在城北停机坪上,积雪漫天,映着冬日里肃杀的阳光。 一身将军戎装的红脸大汉跳下船舷,搓了搓手,目光落在满地积雪上,感慨:“看来咱们汉十年,有一个寒冷开端。” “瑞雪兆丰年,寿侯,久违了。”在雪地上等候已久文臣迎接上来,目光落在这红脸大汉的身上,见着浓郁的武道之气冲出,隐隐要突破仙凡,心中不由微讶,这进度并不下于自己。 在叶青记忆中,关羽爵位是汉寿亭侯,汉寿是地名,按照汉制,列侯大食县,小者食乡亭,汉献帝曾封曹操为费亭侯,就是这种亭侯,而诸葛亮是武乡侯,不过是乡侯。 这时新汉国立制,设列侯公侯伯子男,男一里,实封一千五百亩,铜印红绶,子一亭,实封三千亩,铜印红绶,伯一乡,实封五千亩,银印黄绶,侯半县,实封七千亩,银印黄绶,公半县,实封万亩,金印青绶。 关羽在地下有结拜之缘,叶青就有恶趣味,封寿侯。 关羽打量对方******袍穿着,再对上那双漆亮如星的神采眸子,抚髯微笑:“孔明先生,孔明道友,看来此役收获不少。” “皆赖法阵之力,薄有微功。”诸葛亮十分谦逊,说了几句,又迎接后面的文武同僚。 一个个都是进步不少,但对比陛下突破至真格地仙高速成长来说,还是有些跟不上,诸葛亮心中有种感觉,文臣同僚主要还是分心俗务,以后或会好些,而武臣中略输道韵,以后难说,就以目前进度来看,这修行道路上今后真正可堪与自己匹敌,下土汉臣出身的恐怕只有关羽,地上武臣出身江晨起步早些,也堪匹敌,至于文臣之首吕尚静,修行方面资质实在局限,恐怕寿尽前勉强到真仙就不错,不足以成陛下一方仙道的核心爪牙汉俗这是个褒义词。 按照汉俗,群臣这次过来是给主君拜年,包括在东荒地方上监国处理繁杂政事的储君,以及留守新洛汉宫压阵的大小乔妃子,何莲、唐姬、伏寿这三位汉后,莺莺燕燕,馨香满园,让汉宫光彩一下又增了几分。 叶青和她们见过面后,让曹白静先招待她们,自己出去会见外臣最核心,会参与王家私宴,这时三位汉后也会出席。 酒过三巡,话叙了旧话,叶青笑着拍拍手,此时青妃芊芊不在,忝唯一女主人的曹白静手托着一个清漆木盘出来,上面堆放着厚厚大叠红色礼包,每只礼包不过巴掌大,却在中间鼓鼓凸起,看起来是压岁钱的样子。 “这是?” 群臣们讶异起来,感觉到里面浓郁的仙灵气息,甫一出现,在全场都掀起了小小灵力潮汐,非比寻常! “这是新年礼包。” 叶青微笑,地球时就有一句,只谈理想不谈钱的老板不是好老板,他这汉王一向谈钱再谈心,此时待表姐将礼盘放下,大手一挥:“来,都过来各领一个仙园,好回家过年!” 群臣哗然,旋即脸色振奋起来,相视间迟疑了下,随着见着诸葛亮和关羽拿了一只,上前就开抢……当实际每只礼包都标注了属性,都是事先计算对应分配好的,谁也不会拿和自己不符合,但场面还是太过于……菜市一样热闹。 曹白静掩面,几乎不忍直视,她在后面十分细腻交给吴苋和大小乔她们,结果到前面来一看,这样高端礼物,让夫君弄得是来,都过来各领一颗白菜,好回家过年的感觉。 虽说汉国有把什么都做成白菜价传统,新年为了彩头也可以理解,但这暴发户的拿仙园给部下发红包做年终奖福利行为,也只有夫君能干得出来了……几乎在说,来,今年大家表现不错,都过来领一个长生……天庭会有这样阔绰?或只有新崛起的势力才会这样干…… 不过,突然之间,曹白静想起了当年,想当年,夫君一副庄敬,君君臣臣,礼仪大宾,连关羽张飞这结拜兄弟,都恭谨进退,不敢有违,而在这时,却笑吟吟这样家人作派。 天子虽贵,在国不在人,这是伟力归于自身,故才这样从容? 一时间,曹白静若有所思。 “啧啧,真是仙园!” 群臣捏了捏红包中的事物,一时不好当面打开,不过也不用开,都已感觉到了里面庞大的力量,心底都激荡难言。 当然,在上首的叶青地仙来看,这不过是小小共鸣,微笑:“都不用这样拘束,直接开启看看吧。” “臣等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众臣都敛了笑容,一个个端正衣冠,仔细排列,伏身叩拜。 虽汉制不和满人一样,常礼就是叩拜,但并不认为这是坏事,大礼还得这样。 “都起来……可惜这次缴获只有仙园,没有仙境……” 叶青有点不满足一叹,心忖如有个仙境缴获,无论那个属性,自己都有可能催化某一个道侣,视本身修行底子和资质,让她直接或加快突破,哪怕假格地仙,也上了一个档次。 可惜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就连这几十只看似白菜红包发放仙园,都是这些年浴血奋战而得。 过去敌人地面上陨落多半天地吞噬,攻袭弘武舰时收获也不稳定,很多真仙抢到了,自己不好强夺,而这一次跨海远征至炎宵大陆,集团军群仙战和特殊异域环境,自己又发挥地仙战力,才能缴获良多! 但也只是仙园了,外域阴阳时空门与永固时空门差距太大,真仙以上因能级和体量限制,就和仙舰只能通过弘武舰而过不来真君舰一样,地仙几百里小行星程度仙境过不来! 至于星君舰以上,或天仙,更是本体都不过来,不用去想垂翼千里天仙星巢了,缴获只是梦中想一想。 故此役缴获的战利品当中,过去潜伏两艘星君舰珍贵不难想象,如果可以缴获炎宵天仙星巢,完全解析外域天仙道法,价值不输于星君舰技术。 可惜敌人也不傻,此役除事先潜伏却被钓出来星君舰、天书特殊诱降龙芍仙子,叶青并没有得到任何高于真仙战利品,炎宵元神自爆不用说,易道人自爆、离朗地仙战死都是空空没有留下任何仙境。 不过真仙的仙园晶球就很多了,战役后期在暗面打杀星君舰里近百个真仙,地面上乘胜追杀失去琼阳仙子指挥的残余弘武舰,又干掉近百真仙,天功是大家一起分,仙园晶球这种战利品,就是谁抢到就是谁有。 随征仙人总数七百,死得剩下六百,其中青脉三百真仙保存基本完好,几乎占了近半,而且青脉手速快,抢得仙园晶球战利品数量超过一半,值得一提的是叶青亲手击杀的就有三十个真仙,女娲和周铃的刺杀,乃至明玉郡主、貂蝉子楠、惊雨恨云她们战果也有十几个,这些归属主帅叶青的战功都是没人敢抢。 三清(主要是通天的四剑阵)击杀几个随他们自己用,叶青懒得要,剩下的就集中分配。 这种仙园晶球,属性一样的话,是一步步拆解,分析,融和到自身仙境或道侣仙园中去。 虽拆解过程,十不存一,但完整的法则受益非浅。 而实际上这种东西增益,对地仙这一层极有限,地仙需要是消化成自身本源,单纯拆资源话还不如直接去虚空捕捞陨石,或在地面上挖一座山后者挖地皮行为以前道国时期常见,仙人动不动就搬山填海,丰富自己仙园,后来五脉相继崛起,因为仙人此举破坏了世界,已被天庭严令禁止,以将真仙目光聚焦到晋升地仙、去虚空康庄大道上。 对于普通真仙来说,暂时还没有去虚空搜索能力和机会,这种仙园晶球就是很好补充,麻烦在于属性不对的话,价值有限了。 所幸,除了强行拆解之外,还有一个选择拿到天碟系统的交易平台上与别家交换,看看运气好能不能换到想要,不过外域青属真仙数量稀少,能换回来属性基本和青脉不相干。 在叶青看来,仙园晶球这东西真正价值并非暴力拆解,对已成仙仙园进行修修补补,那是将功能完好高端家电当做废铁来卖,怎么看也是浪费。 而将交予未成仙,但已在尝试冲击仙格阳神巅峰真人,就是一个大开眼界的试手工具! 没错! 遗忘之地最近兴起了模拟成仙课程,吸引大批本脉和别脉的真人踊跃参与,但再怎么虚拟演练,哪有真金白银试水更增长经验? 当拿仙园晶球当道具,这个投资成本也高,只有黄脉、赤脉这样财大气粗的脉属才能玩得起,白脉战利品多但没有多少人,黑脉虽有钱能买买买,但也是没有多少新人。 现在青脉汉国发了军火财、战争红利,也终算得上有人、又有钱,可以财大气粗一把了。 新年新气象,叶青按照脉属把大乔、孙尚香、小乔、吴苋和蔡文姬这批二线道侣叫过来,并召核心的英杰汉臣跨海东至炎宵大陆,便要完成自身羽翼进一步扩展、丰满,以应对接下来更激烈升级的两域战事! 没有大批羽翼,焉称一方天界? ... !! 第1348章 招揽 此时,叶青看去,只见着受了这仙园,这些人个个仙灵之气冲出,显是在很短时间内,都能满足提升成真仙的可能。 成仙后,都是一方羽翼,虽例外有……外域青珠圣人,据说就是非常逆天一个大运主角,光杆司令,但那是外域上升时,现在本域没有这个条件,而且世界体量上能支撑起三君五帝,还有什么空白剩下? 最严峻问题是自己走的五德相继道路,叶青感觉剩下本源要支持自己取得青帝一样的位格,所需要的本源不在少数。 又不可能是在旧本源存量上划分,叶青自认为锄头还没硬到挖帝君墙角地步……还是别给自己添麻烦。 只能在新生的本源增量上取得一些。 黑脉,黑帝归位无疑是在冲着黑水道君之位,黑水本源单给黑帝都未必满足,幸外域送来了冰川,是包袱也是资粮,慢慢消化会有新增黑水本源,暗面汉帝国青制扎根有的是机会点滴取用。 白脉,叶青看了魏宇继任主帅引发的天源交感,战争本源大盛,这部新增的白金本源,无疑自己战争狂人也有一线机会。 赤脉,或可以自鼎革方面考虑,开启第六个仙朝,青制能鼎革旧制无疑是能获取一份赤火本源。 黄脉,这个也得看青制的种田,能不能沉淀下来! 青脉,以外域那种青脉凋零、连圣人、天仙都是伪五行德性,苍窍亚圣那种甚至披着青脉表皮实际核心是白属亚圣,类似鸭嘴兽不知归哺乳动物还是卵生动物,叶青觉得可以不用指望青源惊喜,还是自己青制老老实实培育,而新本源增量也得需要时间培植。 叶青心思灼热,自己能第六仙朝的话,会有多强? 不说最后一个集大成的赤脉仙朝,哪怕最早期、平均水平线较低青脉仙朝,记载当时真人层次中坚都超过十万,其时人仙共认之帝执掌天地,青龙大阵所向无不挡着披靡,连三道君都不敢直撄鼎盛时的青帝锋锐。 可惜,仙朝两根支柱融合在人道有一个巨大破绽,那就是体制和人的寿命,都是有限! 青帝当年为什么抗不不了三百年大运结束的召唤? 实际帝君本身没有寿限,但体制本身会腐化,这腐化哪怕是那些才能杰出又忠诚青帝的人道真人,都无法改变哪怕最长寿真人有三百年。 更不用说,这些精英死去,王朝就不可避免正式衰退,仙朝遂断去一腿。 “或这种种不是巧合,围绕青制核心,好制度需要相应程度支持者来落实,有人有制,自己真能重开青脉仙朝。”叶青对自己这样说,他必须给自己一个信念,来对抗目前越来越不安的外部。 见着人人欢宴,叶青一挥手:“你们几个,陪朕去侧殿。” 侧殿离着并不远,一处假山,高百米,有泉溢下,养得附近郁郁葱葱径幽林茂,在殿上四望,见松涛泉水声,令人万虑皆空。 不久,有人上阶! “贫道拜见汉王。”三个道人漫步进殿,意态从容有礼,老中青很显眼。 几个臣子留意看去,见是太上、原始、通天,曾暗面觉得高不可攀三圣,到今天看去只是普通真仙,已在主公下,殿中十分,八分尽归主公! “三位道友也来了。”叶青微笑一展袖,示意侧席的客位:“请坐。” 通天毫不客气就坐下来,长剑拍在桌子上,两个师兄坐下,原始正欲说点,通天又举起一杯酒敬:“来得晚半月,闻汉王你晋升地仙,可喜可贺!” “同喜。”叶青喝了一杯,笑说:“还有心再战否?虽魏王主帅,我也可以塞几个人进去。” 通天食指大动,颇有点兴趣,回想起来地问:“汉王你随征不?” “不会。”叶青说着。 “那还是算了!等你上来时叫我就行。”通天意兴阑珊,丝毫不给名义上同脉魏王面子,分明不是很看好样子。 叶青摇首,失笑不已,看向两个:“太上、原始二位意下如何?” 太上沉默无话,原始沉吟着权衡一下,代答:“师弟不走,我等自是不离,还是留下来帮助汉王防守炎宵大陆。” 这家伙倒会说话…… 叶青满意点首,总算没有和西方圣人那样养不熟,不过这里面多半有通天偏向的原因在内,这世界可不是它们成主角,自轮不到内杠时。 再不团结起来就只有扑的份了,而且这暗面三圣法宝,太极图、盘古幡、诛仙阵,要一起才有最大威力,最让他感兴趣的是别的一件,于是话题有意无意往他们最近实力增长方面引。 实力要增长,一个是修为,一个是法宝,只听原始说:“托汉王的福,我等缴获了几个仙园,不过要突破至地仙还需要些年,战事不等人,想了想还是先尝试突破假格地仙,我们三人最近在重炼封神榜,这……” 这中年道人笑了笑,没往下说,还是习惯有些敝帚自珍。 叶青有点遗憾,他还想看看旁敲侧击点东西出来,看看这种暗面圣人手段与本域外域的道法区别。 通天撇撇嘴:“直说吧,三才阵位假格道域凭依,融神道祭灵转化力量……说起来,与汉王过去青制龙气的假格道域凭依有点相似,却气运少,要求祭灵质量高,恰巧此战收获仙魂质量足,还可初步尝试。” 原始脸色微黑,又展开了,既泄露了其实觉得没有什么,汉王都真格地仙,看不上这些,但总显得自己小气见外……这师弟就不懂韬光隐晦、财不露白?幸自己没告诉他最关键…… “原来是假格凭依啊!” 叶青听得点首,心中感觉可能不止,但知道这些已足够,他用看三个好基友的目光看这三个道人,暗想莫非这三位是互为本命道侣?三角关系最稳定?所以才会相爱相杀? 这么一想,先别管是不是真,叶青就感觉到一点恶寒,不由有些担心:“娲皇没有参与封神榜的祭炼吧?” 三个道人相视间,一头雾水……怎突提起女娲? “当然没有。”原始斟酌着说,反正不影响自身利益的事情,他尽自己所知抖露出来,直接卖了曾经师妹:“娲皇所走的道路与我们都不同,最近忙着重炼五色石,怎么,她没有和汉王说?” “提到过一次。” 叶青淡淡说着,脑海里回想了下,那次自己刚晋升真格地仙,女娲只是轻飘飘一提,随口说说,自己就没留意,光顾着少司命遗境哨站的事情了,现在看来差点错过了关键信息? 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和三清闲聊,酒过三巡,就和正妃曹白静传音说了一句,曹白静便借着引三位太后退席的机会,去了后殿。 太上睁开眼睛,又阖上,恍似什么都没看见。 通天在喝酒,这酒非凡酒,喝起来清冽透入骨髓,让人醉倒,酒至微醺性发,哈哈长笑两声,执剑到中庭起舞。 剑光森寒吓坏了原先跳舞的宫女妹子,叶青挥手让她们退下去,亲自击鼓为通天配乐。 可惜此时汉臣们大多还沉浸在仙园体会中,没能欣赏这剑舞,不过仙人舞剑,仅是怡情自娱,也不是给凡人当戏伎欣赏,叶青觉得如果看得人多了,通天反没了舞剑兴致了。 “这师弟……” 原始摇首不已,觉得太失仪态。 当师兄目光却持重扫过全场,此时看去只见受了仙园后,这些汉臣个个都显青黄之气,各具形态,又有着仙灵之气冲出,显在很短时间内都能满足提升成真仙的可能,一个个消化中。 这使原始暗里脸色一黑,原本凡人,现在却要和自己并驾齐驱了。 而自己三兄弟,秉承暗面大道,却难以进步,一时间,原始不由暗暗怨咎,心中盘算起来,不过面上不显,只问着:“汉王准备开仙朝不成?” “仙园只是引子,外域五属与本域五脉差距很大,要真正成自己仙园、仙体、仙池、仙魂,都还需要些时间。” 叶青丢下了红漆鼓槌,谦虚介绍部下的情况,回避了建立仙朝的敏感问题,意有所指一笑:“幸我成地仙,具备天权,及曾任一方仙战主帅殊功,就可直接开仙府,不再是八臣八妃的格局。” 这意思是他合法培养仙人羽翼,原始听了,不说心里信了几分,面上笑:“恭喜汉王,不仅自身突破,羽翼渐丰。” “不如道友也加入我麾下?”叶青不放过机会,首次提出了明确招揽,这与刚上来时的口头招揽、盟友协议都不同,但在一个真格地仙而言,无疑对普通真仙有吸引力。 原始沉吟不答,只见叶青随意坐着石床,鸟瞰风景,一副似是平常的样子,但云气却化成两重。 这青紫气数还罢了,终是凡格,而下一种,金黄色,十数缕白红溪流,仔细辩去,都是女仙和汉臣之仙格,而其上,浓郁青色罩上,更是天眷,意味着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差距越来越大了! ... !! 第1349章 厚薄 叶青知道他们三个不是普通真仙,曾暗面天道孕育而出,秉性自是很高,差的只是资源、积累、时间,想了想又笑:“我知三位对自己道路有规划,不过现在之世,散修要不得。” “我有臣子,岂有不照顾臣子,而照顾客卿的道理?” 过去挂名汉国客卿,这一次要求是有君臣名分在内了,原始听了,神情有些无奈,看了一眼当庭舞剑的师弟,太息一声:“此事容我们再想想。” 叶青点首:“善!” “夫君?” 曹白静这时回到前殿,投过来一个目光,暗暗指了指后殿帘幕,霞彩裙裾一角隐飘过……是她无疑。 叶青明白自家夫人意思,和原始敷衍了几句送出,让人把众臣送到各个偏院休息,非得符令不得打搅。 “估计短的几天,长得要半月……一应饮食要注意安排好。” 说完,他自己却是转去后殿,穿过法阵,五彩宫裳的丽人已静静等在那里,曹白静送自家夫君到这里,便退下去,随手带上门。 她是聪明的女仙,明白夫君这轮努力培植自身羽翼的意思,外臣管不着,但是内眷或女仙,她自是要紧密沟通,加深关系,而且男女有别,有些不方便的话,夫君不好说,自己能代言……内外分工明确,都为今后崛起一方天界而奋斗。 芊芊前不久提出过建议,以夫君现在真格地仙,危险环境下直接集中资源冲击天仙才最好,这也是大部分天仙崛起时的选择。 结果,夫君确以培养地仙道侣助益假格天仙更快来拒绝。 其实她们都能看得出来这只是客观原因,还有一个主观原因是夫君怕她们真仙太危险,随便战役余波都可能遭殃。 “可不能成为累赘。” 曹白静在心加紧,她一定要变成夫君的强力羽翼。 褪去了前殿的钟鼎、丝竹喧嚣,后殿内就剩下叶青和女娲两人,烛光幽幽静静地亮着,点缀红艳艳的新年味道,叶青留意到她今天手里拿着一颗五色晶石:“五色石,已炼成了?” “还差一点点,主要是缺青属的仙园炼化……” 女娲摸着五色石,叹了口气,不愿多说自己事了,反说:“其实叶君不必这样急着扩张,就两域来说,一方天界,没有大批羽翼也有……” “你也知道是例外。” 叶青微笑,这道友无巧无不巧给出了芊芊同样的建议,虽身份和关系不同,但这份关心都是真。 其实女娲说的有道理。 早年三真道君完全是刺客,后来积蓄时间才有些羽翼,但和五脉兴盛是没有,加在一起到现在天仙只有六个,但三道门真正核心只是道君,与天仙都无干,与自己小小地仙更无干。 外域青珠圣人,据说就是非常逆天一个大运主角! 但叶青觉得那是外域鼎盛时,现在本域没有这个条件,且世界体量上能支撑起三君五帝,还有空白剩下? 时势不同,这一点女娲未必能预见到,所以她的建议虽有道理,但叶青却是无法接受。 直说不行,这些成就帝君的考量,涉及三道君五帝君,叶青就算有胎膜世界遮掩着,也能不说就不说。 此时他沉吟着,模糊提出反对意见:“有些思考我不好和你说,但只能告诉你这一条道路,会更严峻,且致命无法用海量资源来压缩时间跨过鸿沟,更糟糕是,有些必需的时间点,都是掌握在外域手中,岂有将自己战略交在敌人手里道理?” 女娲摇首:“那自是不行!” “所以,唯有青制集众、大功于天。”叶青微笑,现在太远,总不能大声嚷嚷自己要在地面建立起第八汉帝国即本世界历史上第六仙朝…… “算了……你要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 女娲感觉自己说服不了他了,目光一转:“我有些疑惑,你们青脉人丁稀少、帝君位次最末,是怎么样办到当年独抗三道君的事?” “历史湮没了细节,我只听过些传闻……那时帝君力量是真正帝君,和现在不一样,与当时人道有关。” 叶青沉吟起来,回忆说:“我曾在青乾天中见到过那时代的旧人,大司命说这些是苏醒者,帝君很念旧,不希望旧日仙朝十万人臣都湮没历史尘埃中,就带到天界并予五次转生……这些人道最早起来反抗道国统治的精英,其面目、神采、气质,整个精气神都很独特,迥异于凡间现在大部混日子的真人。” “我和他们言谈交流间说起旧日族事,对方偶尔会感慨于现在人道昌盛,却为一些理当承担责任的精英堕落投效道门、甚至外域而遗憾不已。” 说到这里,叶青顿了一下,某种程度上,他感觉这些苏醒者和自己汉臣的精气神有些相似。 都是秉承大运而出,有一种一时之精华味道。 “总之,或这种种不是巧合,围绕青制核心,好制度需要相应程度支持者来落实,有人有制,自己真能重开青脉仙朝。”叶青还是再一次说服了女娲:“非常人,走非常路,我们相互不需要见外,娲皇你别多想我的事,你早点成就地仙,我就早点安心。” “那好……给我。” 叶青故意一头雾水:“什么?” “仙园,别说你没有准备,别的可以没有准备,我都攒了一些,但青属的仙园我可是一直缺着。”女娲没好气说着。 叶青大笑,递给她五枚仙园晶球:“都给你留着呢,试试。” 他自己心底开启清楚,这给的五座仙园,其中有一个最罕见青属仙园,叶青炎宵大陆之役才缴获两只,一只给二线修为的青脉道侣蔡文姬,第二只就拿来给道友女娲,助其成假格地仙…… 女娲接过五枚仙园晶球,小心翼翼安置在五色石上,而这时,前殿还在热闹。 “要开始了……”她说着,挥展《山河社稷图》,身形隐入霞雾中,犹轻纱笼罩,只有一双青色眸子看向叶青。 “我给你护法。” 叶青自然而然地说,在她对面盘坐下来,仔细观察她的成就。 “轰!” 五色石上,产生小小的旋涡,将着这五只一起吞了下去,而在内部感应,又非常特殊,女娲一直不是表面上那样单纯火德这点叶青早知道。 她自己都承认,实际上当时如果不是黄脉和叶青敌对,她可能随意就选了土德,这对于她的道基都无所谓。 在叶青看来这因五色石的法阵弥补、天人合一,有点类似九窍派系那种古仙人道法,普通仙人很难走,但对于女娲来说最擅长修修补补,暗面圣人补天(界膜)的宝贵经历,没有她搞不定的法阵,这一次就弥补上最后资源缺口。 但因她的道路本质有别于外域那种灭杀人道的仙道,而是以族气渊源,配合着五色石,因此这点关键又不同于外域九窍派系,而更是本域太真五气平衡的道法与人道族气的整合。 太真道法本来就是在龙族基础推演而出,而龙族的源头是荒神之法,吸纳百族图腾附于自身,演成真龙,是族气一种巅峰祭祀形态! 女娲渊源有二个分身,仙与凡、天与人,先是凡人圣约分身,叶青记得曾有一段情愫的帝女,身汉裔母系先君和族气圣约守护者,本质只是一位活泼的先民少女,并非多玄奇存在,而一个天道妖圣分身,则是曾经算计过他,手持外域五莲派系下的一件先天法宝五色石,是与外域雪云仙融合而演化出来的蛇尾妖圣,一看就不是好招惹。 如今分身早已融合为一,叶青不知道是哪方居主,完全看不出来,但这两种特殊渊源让这位道友走上了非常独特道路。 大道三千,尽皆相通,结果看上去虽似九窍派系的天人合一,又似是太真五气平衡道法在人道族气上的演进,不过叶青确定自己没有对她施加道法影响,完全是她自己一个人在暗面圣人时就借助暗面天道便利,推演完成。 而后当她发现暗面圣人位格成为了度过大劫的阻碍,毫不犹豫比三清提前一年抛弃地仙假格、暗面圣格,而跟随认识不久叶青到危机莫测的地面,从普通真仙坐起,一步步扩大族气影响,登阶直上。 现在,汉裔已统一了暗面下土,三四亿人口底气成了地上汉国扩张的有力支撑,这一位女仙终到了她收获时了…… “轰!”女娲在里面变化极其快速,一团金黄色庆云而上,吞吐灵气,只见金色一点点渗下,妖气已是若有若无,但是还是顽强抵抗,地仙艰难,可见一般。 “多亏叶君。”良久,她自《山河社稷图》的霞雾中走出来,美目盈盈,只见立在虚空,风姿雍容华贵! 叶青微微笑:“这方面我只提供一点资源,是你自己数千年努力守护族人应得的福荫。” “我已放弃金黄族气圣约,没有恋栈不去阻碍族人向青制发展的道理,而且……我有这么老?” 女娲嗔笑以视,虽她实际诞生年纪才十岁不到,但不是少司命那样萝莉,作暗面天道孕化的存在,确实有一种非常深刻成熟的暗面圣人体会,问题在于体会领悟不能当饭吃,积蓄成长需要时间,而大劫最缺的就是成长时间。 如果不是叶君屡屡资源扶持襄助,她或早就已陨落,所以这样偶尔说笑,就对知根知底的叶青一现。 ... !! 第1350章 分歧 当这道友间扶持是相互,志趣相投,风光霁月,一路走来相互间已不足以言谢,她相信只要汉裔不绝于此世界,就能与叶君携手一直这样走下去,风雨同舟,兴衰与共,或这才是最好的答谢…… 她还不知道叶君最终理想,但她的理想,在分身融合的一段迷茫期后越来越清晰,那就是牵着族人的手,守护族气……直到它重新登临世界之巅,这本来就是自己记忆中,它应该在的位置。 与之相应自身水涨船高,不过是附带福利罢了,圣约已解除,族人或会忘记她,但她永远记得圣约,永远不会忘记族人,这是心中那一个小小先民少女微不足道的执着。 “或是族气高涨压过了妖圣,使得帝女一面已占据主流?” 她偶尔会这样想,但是现在无所谓,无论哪个都是她,只是有时听到叶君叫自己娲皇殿下,会慢一拍反应过来,不是很开心。 终是世界改变了,身若浮萍飘絮不知流落何方,她不习惯这里,她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陌生,她要找回自己熟悉的东西……或天上的星空,或地上的族人。 无论哪个,找到了就会很安心,相比星空之中很难,而族人更易重新兴旺。 当这些想法,是永远不会告诉叶君,就让他觉得帝女已随风而逝,于是最后一个记得她的族人也会放下情愫,执掌青制率领族人走得更远。 与自己先君的守候不同,这才是君主应专注的事。 “王上,魏王求见。”就在这时,平静的女声在外面响起。 前殿门、后殿与前殿通道都是封住了,声音是在后花园传来,显绕了路,且知道他在这里。 叶青感应了下气息,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微微一笑。 走出去就见是路人公主……哦,玉清公主规规矩矩立在阶下,神情淡淡,一身道院女教习的朴素衣裙,别有一番诱惑,当这也是汉宫教学相长、传承力量体系的女修门派,她在被自家夫君击破心理防线,最近参与了女院教学活动,看起来适应了身份。 “你又忘了,要叫我夫君!一起过去吧。”叶青笑着对她颔首,绕去待客偏殿时,目光在她衣裳上流转了圈:“今天是节日放假,你们王妃不用上课吧?怎么还穿着教习服?” “嗯,不上课,我喜欢这身衣裳。” 玉清公主低首落后半步走着,白嫩手指焦躁抓着衣襟,她才不是忘了……这男人唠唠叨叨,管的真多! 虽经过了思想和情感上的密切深入交流,但还是有点不适应这种道侣相处日常,而且夫君的力量更强大了,而自己五气灵池还是老样子,和夫君靠太近就会焦躁,不知道害怕什么还是渴望什么…… “你王兄有什么事么?”叶青又问,不指望这缄默妹子主动说话,基本都是他问的多,有时自己都觉得自己话痨了,天地良心,这可是为了让她有着宣泄心理淤积的渠道。 “他说是远征的事,具体我就不……” 玉清公主板着脸说,心中焦躁愈盛,突顿住声,身子颤抖起来,又一阵让人眩晕的潮涌……她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不知身在何处。 叶青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顺着气息走,有我在,别怕!” 半响,回醒过来,她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死死抓住了叶青的手,她脸上微微潮红羞恼,却也没有就这么松开了,讷讷:“多谢……” “没事,光是靠我安抚不是正道,玉清你自己要慢慢体会,学着享受情绪感觉,我们道侣两人算是在一起探索真仙功法,以你天赋极佳,一回生二回熟,就算没有回师门更新真仙符种,也会自己改变,虽艰难不受人控制……” 叶青一本正经说,让自己夫人不那么难堪,心中暗笑深入交流后其实会发现,这是个极品。 玉清公主‘哦’一声,牵着手,跟在后面,鬈首低得都要埋进胸口。 现在看她样子,叶青就知道她又在独自一个想事,点首不问,考虑起远征军新任主帅魏宇突如其来的造访…… 老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总不是来看望自己妹妹…… 玉清公主敏锐抬首,看了一眼,又低首数着卵石小路上的石子,这段路漫长……午饭时间还没到吗? 道侣两人各想着事,这样走了一段路,到偏殿时,这一座专门用来招待外国贵客大殿,此时屋顶厚厚白雪,将本身包裹严严实实,积雪滑落而显的金黄檐角隐在一片古木林荫中,内藏不显。 叶青望着醒过来,再度打量路人公主朴素衣裙,猜到了她是觉得这能最大隔离的她王妃身份,一笑:“最近在宫中生活觉得适应么?” “还好。” 玉清公主眉微皱,自己不是一直在眼皮子下,疑惑:“你要问什么?” 她难得有点委屈,师门来人要带走她,她不吭声,由夫君拒绝……道君不许门下背叛,这实际已经断了,还需要怀疑她? 叶青一本正经:“我是在想,你给女学生讲课时,一堂课能说几个字。” 玉清公主心下微微窘迫,面无表情:“平均七百多字,都是上选修课、公开课让她们自己看书,有问题再问我,没收到亲传……所以不需要主动说。” “以后不要去计算平均,那是给凡人看,你现在是仙人。”叶青一笑,透出来最近对她五气灵池在仙人后关键猜想,手指轻点了点她饱满的胸:“世界不是平均,连天外虚空中都是陨石聚散不均,据说还有引力涨落……你想想,晚上我再来找你。” 玉清公主怔在原地,望着夫君没入主殿大门,又望望天空上聚散不定云朵,神情若有所思,转首看看偏殿内。 殿门没有对她关上,虽有法阵,但还可见得里面幽暗,王兄和汉王大笑着说了几句,很快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场景有点眼熟? 这女仙蓦地回想起,王兄和汉王商量着给炎宵天仙挖坑时就是这样,不过那时汉王……嗯,夫君是主帅,现在王兄是主帅,又是在算计谁? 雄性世界总是暴力,两头雄狮不能共处,但男人又复杂许多,过去汉魏两家翻脸时,在草原上相互打得满头是血,王兄屡次发狠说要扫灭叶青,最后签署了合力对抗蔡家的联盟协议,现在同一个战壕时又这样…… 等了良久不见两人出来,回去时,玉清公主的嘴角不经意间浮起一道弯弧,却又迅速按下,这时迎面过来一个黄裳女仙,精致团纹牡丹铺展襟前,将胸高耸,看起来脚步匆匆是应了谁召唤,正要侧身越过玉清公主去往前面偏殿,听得顿步一笑:“玉清王妃,听说你原本是单身清修,清修不是很辛苦?” “你是……龙芍仙子?” 玉清公主看了看她,认出了这个归降汉王异域女仙:“自不会,我对自己负责,自有着完整的规划。” 龙芍仙子听出了含义,疑惑想了想天生丽质不利用,难道要自己毁容?这太真道门也忒可恶! 代沟再一次起效。 玉清公主还未觉,又矜持说着:“我魏玉清身千年来师门最有潜力的种子,此生最不能容忍的是自己成为某个男人后宫诸女之一……我完全无法理解她们,明明是探寻大道仙人,让自己的心情围绕着一个男人而变化,这样有辱大道,她们不觉得羞愧么?” “承认自己是女仙有什么不好?” 龙芍仙子看在汉王妃子上耐心听,到这里再忍不住反驳,笑吟吟:“阴阳交泰乃是天地至理,********天经地义,为什么要羞愧呢?” “实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说讨好男人,心底其实就是存了自卑,我却觉得是在征服男人,这才是女仙……我看你也是性格强韧,资质不错给太真道门规矩洗脑误入歧途,不若放下自卑感,和我来学炉鼎大道纠正一下,保证你和你夫君试过就忘不……咦,人呢?” 玉清公主已调头走远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去问问今天小宴的菜色。 “我说错什么了?”龙芍仙子疑惑不已,只得摇摇首。 这一次偶然发生的短短交流尝试,两女想法不同,都得出了一个结论……异世界果是邪道昌盛,不可理喻! 龙芍仙子觉得自己还是去找男人说话更有意思,进叶青和魏宇所在的偏殿,她已闻到了战争和阴谋的味道……不,或是阳谋,遂对二个男人放出她最美丽笑容:“二位找我来,是要听听剩下六个天仙的情报么?” 两个男人在激烈争论中抬起首来,叶青露出一个赞赏笑容,请坐,魏宇更不敢小觑这一位地仙,要不是外域的女仙,她的地位还在自己之上,就客气说:“不错,还请仙子赐教。” 面对两个男人的赞赏,她突觉得一阵得意,感觉自己更适宜这个,不由就开口说着:“既是这样,我就坦率说说……” 声音转低,隐隐法阵波纹,不时见两个男人点首。 ... !! 第1351章 议事(上) 呜…… 战争号角吹响在群山环抱着的军港上,惊起鸟群扑翅,越过连绵桅杆与船帆飞向山崖,两侧崖岸耸立,它们只在一侧崖壁上做巢。 别的一侧崖温度太过冰寒,冰川自半空中的漆黑镜面倒灌而下,大部没入天坑消失在暗面,偶有碎冰溅射,落在港区就会撞上一层晶膜抵消,落在港外则是一沉一浮后化作片片浮冰,放眼望去,尽是茫茫。 海潮拍起一片灰白暗色冰雾,幽幽弥漫在海天交接际,浮冰冰山甚至部分区域连接冻结冰原,是黑水冰川渐渐渗透出海底地脉,一道道幽魂游在这片冰水海洋上,一片生死之间幽灵海。 新建的东港坐落在这里,又称仙成港,是仙人出手半月间筑建而得名。 此刻晶莹的阴阳道域界膜下,方圆十里港区中间伫立一座庄严主殿,是此刻群雄集会、誓师出征之地。 殿里法阵严密,门缝都不露缝隙,只有冬日寒白阳光点点透进天窗玻璃,在大殿砖面上投落黑白相间的花纹。 济济一堂的诸侯、仙人、仙侯、仙王……近千人坐在这片殿内,排着简宴,叶青在主座上咳了一声,众人都安静下来。 一人就唱:“汉王设筵,迎魏王任主帅,各人行礼。” 就算是蔡王到场,这时都躬身,更别说大小诸侯,一齐起身躬身:“魏王千岁,见过主帅!” 山呼声中,细乐而起,叶青笑了笑:“魏王是金德之王,以百战之身亲征,必可连战连捷,谨此一杯酒,为魏王贺!” “干杯!” 一片声,诸侯都干了,礼仪过,叶青就说:“还请魏王指挥,孤还有事,就不妨碍各位了。” 说着,就出座离殿,表示不干涉军事,诸侯都聆听上首主座的声音。 形容威严的中年魏王一身戎装,浑身锋锐沉敛,也不推辞,就看了一眼,说着:“此战凶危,敌人以逸待劳,我们跨海,因此必须确保能第一时间打开局面,建立稳固的沿海基地……” 冰雾茫茫,虽算不上海面封冻,但让航线变得曲折和不稳定,大陆间海峡的部分最狭窄区域是否可以建立冰桥? 跨海舰队要走哪条路?是否会一去不复返?飞空舰集群是临空保障还是率先出击建立节点?这些都是需要确定,还有一个…… 仙人诸侯听着主帅的安排,一个个露出感兴趣,或者不感兴趣但装感兴趣的神情,或者许多赤脉、黄脉诸侯目光已忍不住扫向前排的三座空座,这是礼仪上别的三个仙王副帅。 大远征,蔡王、楚王以及参与过炎宵大陆首波攻势的两脉仙侯凡侯,都是可以选择轮休防守,但在场的这些就没有这么轻松,不能再三逃避风险。 复杂的作战态势下,给主帅魏王面子的白脉、青脉诸侯专注聆听,再不给面子一点的赤脉、黄脉诸侯,就慢慢喝着闷酒,因前途未卜、生死莫测而焦灼不安的神情已在脸上显出来…… 蔡王、楚王没有来参与出征会议很正常,他们负责防守,但汉王也没有再说话,难道真的是雪藏休养,不参与第一波最危险攻势了? 不知不觉,汉王百战百胜、无一败绩传奇神话随着其晋升真格地仙,距离遥远到已经让诸侯也妒忌不起来,就默认了这种差距,即随征仙人也是慎重考虑着汉王不参与一线作战的变数,神识都不住交流着确定情况。 坐在前排席位的湛海王,是一个人过来,算是黑脉派过来的一个渡海向导,没什么凡间诸侯手下,也不是阳面主攻,反很淡定地旁听作战会议。 这个容貌英俊非凡的青年,除了观察诸侯仙人的表情,剩下就偶尔盯着殿基的阵砖、殿侧的晶壁、自己身侧的二个空座打量,神情若有所思。 黑、白、青三脉合流默契,汉王不参与的事,他早就得到告知了,青脉上一役充任尖刀,此役轮休负责后勤支撑并不意外,让人意外是不知不觉汉王的声望已深入到真仙一层了。 就这一座出征港口的建立,仙人不会给凡人做苦工,最主要工作其实是铺设地底法阵,与暗面的汉帝国龙气相接,算是叶青在未卸任主帅前所做的最后一点基础建设工作,为炎宵大陆的安全防御添砖加瓦。 这种公私两之事,跟着吃肉了那么久的六百随征仙人也是乐意效劳,甚至白脉那面为了此役特别新抽调增加的四百个新仙人,其中不少孤高的剑仙,基于对一位地仙的尊敬,也给予面子……就不知道现在魏王,有没有这个面子。 “说到现在都是说我们,不知魏王对敌人了解多少?”会议至半果有人忍不住质问,湛海王目光落在这名相貌粗豪的土德凡人诸侯身上,没有印象,说明上一次跨海作战中此人没有参与第一波水上舰队, 这言一出,原本会场上神识暗流汹涌的议论,终于引出嗡嗡声:“是啊,知己知彼,方能不败!” “咱们对敌人的了解太片面了,炎宵大陆是天仙清扫过一遍,对面六座大陆是原生态,稳固半年,现在还多了暗面冰川支持,这些变数是不是都得考虑进去,岂能光凭炎宵大陆的经验来确定战策?”一个赤脉诸侯沉吟,摸不准雷宵大陆的伪青属具体情形,是否会受自己赤脉克制。 “对了!敌人天仙的情报呢?就算秘密档案,临到现在都要出征了,应可以对我们解密了吧?” 刚刚那土德诸侯也不是没有准备质疑,而是在风险管控角度,提出了众人都关心的事,有理有据。 但熟悉土德风格的人就知道,只要主帅不是土德中人,即再怎么透露敌方情报,这人都可以继续质疑情报来源,并推论到出征风险性…… 铮 一个白脉仙侯弹了下佩剑,冷笑盯着:“恐怕阁下真实目的,是不愿出征吧?” 土德诸侯脸色微变,不再吭声,回答否的话,战时这种就可诛杀,回答是,待会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支军队风格往往会打上缔造者的理念,前任主帅汉王屡屡削掉内部不服,无论凡间的东灵侯还是仙界的地仙乔山王都是照打不误,这一任主帅魏王自也能援引先例,以妨碍军机名义杀威棒再轻松不过没看见两面不少,剑仙已经手按剑柄,杀机隐现了! “无事,合理的疑问是可以提。” 魏宇眉毛不动,眼睛深深望了那土德诸侯一眼,这老狐狸似乎并不动气,从容拍拍手:“欲得知敌人情报,此事甚易,恰有汉王支持,有一位专家可以为我们解说!有请……” 话还没说完,就已可以听到后殿走廊中的脚步声,款款而轻盈,不似男仙,就在魏王说出有请时,已转出个清丽女仙,对着殿内千道目光聚焦都只神情淡然,扫一眼后微微欠身作礼:“我是龙芍。” “龙芍……她就是那个俘虏的外域地仙?”许多凡人诸侯都还没见过她,只闻其名,如今一见几乎惊艳,又深畏对方地仙的强大。 当然这惊艳也不过一瞬,诸侯已过了慕色阶段,有人问:“敢问龙芍仙子,是准备参与第一波攻势?” “我是汉王炉鼎,自与汉王同进退,岂有擅自独行之理?” 龙芍仙子断然否定了对方荒谬说法,在她看来是很正常,包括此前身为雷宵道侣时,也是没有和易道人、灵乾地仙那样第一波进入,第二波攻势后才前后脚相继进入,就是差了半年的时间,结果就是暗面时间落差几十年逃亡,被叶青一再逼到死角,雷宵不能及时救援,最后……那样也是没有办法。 前车之鉴未远,岂能一再犯同样的错误?现在她可是断了母域后路,压根不想再脱离汉王半步,而幸汉王也不松手。 这样想着,这女仙嘴角微微一笑,衫袖翩然、脚步精确地转向汉王空位,哪怕叶青不在场,她也侍奉主人一样对着空位躬身,才施施然坐在稍后的位置上。 这一举动细节更让许多诸侯、甚至真仙都目瞪口呆,没见过这么低声下气的地仙是一个方面,两个世界存在代沟还可理解,一个方面是忍不住联想,这样强大外域地仙被汉王这样收服……汉王,已强大到什么程度了? 天仙之下无敌手、本域排名一百二十的传闻,恐非空穴来风! 至此,被赶鸭子推上第一线战争的诸侯,终有不少开始后悔为什么将汉王迫下主帅之位,还有不死心的问:“第二波攻势,汉王会参与么?” 魏宇在上面轻咳一声,提醒这次自己才是主帅,他请出龙芍仙子是做情报证人,而不是给叶青布武,待得了场面气氛平静下来,才对向龙芍仙子颔首致意:“请作阐述!” 龙芍仙子言辞款款说着:“据我所知,这一次七大陆攻势是祥云派发起,这是因母域……嗯,外域大派也有梯次轮休的战争原则。” 这口误让许多真仙都皱眉,有点不悦这女仙的潜意识倾向,但考虑到归降不远还没有时间同化,最后想想对方的情报可信度是由汉王担保,更往上是由青脉担保,又放下些疑虑。 ... !! 第1352章 议事(下) 全场气氛凝重,安静得连根细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除其实在汉王宫早就听过一遍的魏宇,每个人都细心听这外域女仙继续说:“先前出力损失颇多五莲派都在轮休中,而此番派过来七个天仙元神,我曾听原先道……雷宵天仙说起过,都与七杀大阵的配合有关。” “这七个天仙名号分别是雷宵、辰宫、炎宵(殒)、剑云、冥川、幽夜,以及千机。” “前六个都是祥云派,诸位也知道的一些情报,在外域要凑齐五属俱全可不容易,雷宵是除青珠圣人、苍窍亚圣外能拿得出手的唯一青属(伪)了。” 龙芍仙子淡淡说到这里,心中有点小郁闷,其实原本这个道侣虽无感情,但还是很不错的投资对象,可惜现在都过去了。 她是现实的龙女公主,遵循祖父辈的传承古训,在任何世界、任何形势都要以保存自身第一条件,只要不断绝龙族传承,雌伏于曾经敌人又如何?而且说实际,叶青身上的龙气和某些方面,都让她很满意,比雷宵强多了。 “除了凑齐五属,又多出一个是黑属,又是为何?”有个随征的白脉剑仙敏锐盯着她,丝毫没有被美色迷惑,而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说谎可能:“冥川、幽夜,是重复了黑属阵眼吧?” 龙芍仙子怡然不惧回视对方,身曾大舰队主帅自有一股气度,心中冷笑,母域……不,外域最擅长杀伐的也是剑仙和龙仙,各有所长,如果是地仙级的剑仙,她还忌惮着,却不怕差一个等级的真仙级。 不过在场也有能威胁到她的白脉,身后魏宇就很危险,此世界独有这一种仙道精英,哪怕过去觉得是杂交邪道,她也不得不承认好像确实存在生域(生态体系)普遍常见的杂种优势。 此时背后目光十分明晰,分明魏宇迫视,及场上还有上百个剑仙的按剑而待,剑阵威胁就很强了,还有最关键是能给自己撑腰……汉王不在。 实力虽强但身俘虏的尴尬境地,没实权人物撑腰,这女仙也只能委委屈屈,按捺被质疑的不满,声音冷淡:“这点确切情形我确实不知,但无疑是与暗面攻势有关,我还知道这两个黑水天仙各有所长,冥川道法渊源是首倡了玄冰冻结道法,无疑为了配合暗面冰川攻势,确保冰水二态相转时的优势,幽夜则则是每当夜间世界阳气消退、阴气大盛,能抽调暗面喷流补足大陆根基,并强化七大陆(现剩六大陆)的幽暗天幕。” 这话一出,满满都是干货,不是她这种曾雷宵天仙炉鼎、身居核心位置的地仙,换个别的外域地仙都未必能说出个一二,众仙面面相觑,都觉得至少没有说谎,而这说明的问题就大了…… 许多人看向在场的唯一黑脉仙王,意图求证:“湛海王觉得如何?” “此言当是真。” 湛海王收回对龙芍仙子的审视目光,眉头紧锁,沉吟:“由此看来,外域暗面冰川泄压攻势虽是以新生的黑莲派系主导发起,但各大派系之间的攻势默契,进攻时间表前后配合非常有序,无疑是几百万年虚空战争磨砺而成……我们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恐怕敌人未必会由着我们步调,魏王可有预案?” 魏宇不动声色,说:“再听听龙芍仙子信息,既前六个都是祥云派系,那还没说到的那一个……千机天仙,此人不是祥云派系,又是为何?” 龙芍仙子微微笑:“这与我适才说过的大派系梯次轮流有关了,这第二波是至关重要的转折,为是建立起地面长期根据地,乃至一直没怎么露面的九窍派系也有加入,千机天仙是苍窍门下的金属天仙,其人最精擅炼制阵器、修补法阵,能力助七杀大阵的客场长期维持!” 众仙闻言,都是悚然一惊:“此言当真!” “自是无虚!” 龙芍仙子哼一声,淡然:“众位或有所不知,九窍派系所学繁杂,都脱离不开环境和法阵方面的支持,过去流寇式游击战没有用武之地,但只要能站稳了根据地,或是九窍派系后半场发力的开端……或本身实力并不比别的派系强,但一旦建立控场优势,今后阵地战对……我们受到的压力,会比别的派系更强。” 她说着,眼角余光瞥了瞥侧后的魏宇。 刚好对上目光,只见魏宇微不可查的催促眼神,龙芍仙子回想起汉王此前的交代,不再卖关子,最后说到戏肉:“所以我曾建议汉王,首要攻击目标,除大阵核心的雷宵天仙,就是这千机天仙,击杀此仙是能破坏七杀大阵长期维持一个关键,此举亦能挫败苍窍亚圣乃至于九窍圣人的进场锋锐……可惜汉王卸任了主帅之位,只有看诸位自决了。” 这种种隐秘确切的外域情报吐露,配着女仙清丽面孔,以及她不时望向叶青空座位置的款款眼神,仿佛是穿透时空与自己主人温柔对视、倾心与共,众诸侯怎么看都是妒火中烧这样极品女仙,怎就给汉王弄到手了呢? 尽知敌人隐秘的情报价值且不说,麾下平白多一个地仙战力! 甚至随征仙人们也起了心思,除去青脉、黑脉派遣用来保证五德共鸣少部分真仙,此役大部分白脉、赤脉、黄脉为主的真仙也不由觉得如果放到这一轮远征雷宵大陆,也是个强力臂助,给汉王私留在炎宵大陆,整天除睡觉就无所事事,真是暴殄天物…… 人都是有私,哪怕仙人也是如此,首要考虑是自己长生久视,而不是别人,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这样了。 这些觉得浪费了龙芍仙子战力的真仙,却没有想过是他们忌惮将叶青拉下了主帅,却还指望着叶青继续戮力贡献力量在第一线,都不休息一下,真是把堂堂汉王当做餐厅里随时应命的仆人了,喊一声“汉王上肉”,叶青就乖乖把一盘好菜外域敌人送上来。 或汉王坑人……嗯,切了剁了煮了手艺不错,偶尔兼任一下大厨很受好评,但这一轮攻势中青脉的定位已转成了后勤。 黑脉、白脉才是阴阳两面的主攻,要想长久必须分工明确,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厨师老是不做菜,主祭的人总不能一次次跨过礼器去代替厨师办席,切剁煮的任务还是得交予持解牛刀的人士。 魏宇就是这一个专业人士,现在信心满满,要让天下人看看他也是能肢解一个天仙的人,摸了摸怀中的冰凉玉砚,对龙芍仙子微笑颔首:“感谢仙子为我们提供的情报,请回去代我们谢过汉王,希望接下来后勤能确保稳定。” “我会代传。” 龙芍仙子就起身,在会场众人目光中翩然离场,毫不留恋这场战事的带路功劳。 身后会场还在继续议论,不过除魏宇基本没人将她的所谓建议当回事,而是继续集中既定目标于雷宵大陆,并且又有土德诸侯提出了新困难:“即能针对天仙做出布置,要横渡幽灵海,除浮冰困难还有死灵冤魂的困难,我们不能拿道兵人命去填阴兵鬼潮,得额外准备灵石加强舰队防御……” “最好是舰队相互串联阵法,五德大阵的规模和节点越多,反越节约灵石……” 出了殿这些声音都泯没不闻,龙芍仙子将刚刚的事情都抛在脑后,她向西飞出不远,身就悄然投落那一片冰川天坑中…… 不是想要逃跑,而是知道叶青在坑下暗面,按照吩咐去回禀,听候差事,或自己不会参与阳面攻击,但有机会参与暗面攻击。 不管怎么样,她是有觉悟的带路党,她清楚,自己既投靠了此域,就得比此域的人还凶狠的杀原本母域,才能获得天眷,顺利活下来。 暗面下土世界 夜空黑暗而万里无云,但除顶上炎宵大陆暗红色月亮投影,没有一丝星光,让人觉得不适,更深切体会到这是一个沉寂亡者世界,只有远处黑水滔滔,虽在这世界内看不见,却能听闻。 下土世界中,点点城池灯火点亮世界,无论在哪,这都是人道文明象征,人们对抗黑夜的诉求,生命不甘沉寂标志。 嗖 橙黄遁光就在黑夜里穿过天坑冰瀑、幽魂冰原、苍茫大陆……直至暗面汉帝国东部区域一座山峰,见得漫山灯火通明,龙芍仙子目光落在少司命道场山路上,见到了正和大司命促膝交谈的叶青,她按下遁光。 大司命见她过来,知道她和叶君两人有话要说,就离开,径去了妹妹主殿现在不用叶君和妹妹同时启动,这女仙也能凭手中时空钥匙而安全通过,随时和时空门对面哨所取得联系,及不断来回往返,加速陨石的转运。 叶青目光看了一下山顶钟楼上机械指针,对比阴阳时间落差,转过来对龙芍仙子说着:“来得有点晚,魏宇还是搬出你了?” “嗯,估计是准备改变攻击方向,谁知道……不过说起来,刚才那些外域真仙目光好恶心!” “仿佛我这个俘虏就该发挥剩余价值,给他们当炮灰,甚至当……一样!”龙芍仙子对叶青抱怨,似是受了很大委屈,真被窥伺了一样,颇有让叶青出头把那些敢于窥伺自己炉鼎真仙都打死的意思。 叶青一阵无语,跟不上这女仙的思路,但知道她又在胡说,最后淡淡说着:“有我在,没人敢拿你怎么样,你不必特别装是我炉鼎来掩护。” ... !! 第1353章 上奏(上) 龙芍仙子闻言笑起来,她神情平淡,穿着淡青色宫装,露出细长脖子及胸前大肌肤来,未着首饰,这时跟着他走进休息用的偏殿,神情理所当然说:“我就是你炉鼎啊!不关外面褒贬目光,我是认准你了同样是青脉或伪青属,不到三十岁的真格地仙,别说雷宵天仙了,青珠圣人有没有这修行速度?” 叶青抽手出来,落座在几案后面,就开始写写画画,神情专注,没回应她的胡言乱语。 龙芍仙子勾引失败有点气馁,凑过去细看,见是在写对天庭奏折,还配着一副点点串串的中土九州地形图,她曾率领大舰队袭扰各地方州郡,立刻敏锐察觉这些点点的熟悉:“从位置来看,每郡分布都有一两、两三点,每州国十郡左右,悠久内州都有起码二十点,新拓藩国稍少些十点,二百州国加起来总数量是……三千一百六十七,你画的是各地古战场分布总览图?” “嗯,三千古战场。” 叶青画完图,开始写奏章正文,臣汉王叶青恭谨启奏帝君……如此云云,他是青帝之臣,直接对青帝提交奏折,由着青帝代提案,而不是对着名义上的中宫轮值黄帝称臣提交。 龙芍仙子在战事上还是非常机智百出,而且毫无节操,堪称合格统帅,触一而通百,她立刻记起刚刚会场上关于‘横渡幽灵海,我们不能拿道兵人命去填阴兵鬼潮’的讨论,及对叶青此人的情报档案熟稔,不禁笑吟吟拍手:“我想起来了!你在南沧郡就借用过大将军的近万阴兵,合力对抗当时张角的四十万阴兵……你要征召各地古战场阴兵,跨海大远征?” “你说错了很多。” 叶青手间笔如龙蛇,游走不停,口中则用谆谆教诲的语气:“首先你记住,古战场中都是我们人类历代先烈忠魂英灵,每个人都是为了人道的开拓做出贡献,福泽后人,精神长存,受人道气运祭祀,得天庭正封而镇压古战场阴气,它们不是阴兵,是我们人道精神的根髓,别拿来和你们冰冻释放的那些无灵智死灵冤魂相提并论。” 本质上还不都一样……都不过区区阴物罢了! 龙芍仙子撇撇嘴,每个人都由自身成长环境而逐渐建立起认知的世界观,她是龙女,又是外域人道破碎无存环境出身,哪里能分辨体会叶青所说的区别! 只是聪明的女仙不会当面反驳男人的无谓坚持,对方又是一心要同化她这顽童的老师,她也就乖乖低首认错:“我记住叶君的话了,这是英灵……嗯,然后还错了什么?” 她还是有些不服气,比着手指说:“我看过你的过去档案,和大将军有个约定,联络整个北邙山系的百万英灵计划,对么?” “每个古战场少则数千多则数万英灵,加在一起足足三千余万,还有不少与敌仙交战受有天功的银色阳英灵,乃至大将军这种金色神灵级,对付阴兵鬼潮正是克星,难道不是要征召它们加入跨海远征?” “这你也错了,百万英灵、甚至千万英灵计划是真,但在我眼中,这些人道前辈遗志不是一次性消耗品,因脱离古战场的神域力量辐射范围后,英灵的等级会下降一阶,原地防守和跨海远征的效果完全不同,我不会拿它们去和无穷无尽的阴兵鬼潮硬拼……我们今人,就要用自有力量来奋斗努力,而不是指着牵累已经沉睡的祖先,那岂不是族运上的啃老族?” 叶青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他知道前世里很多无能的世家,最后快撑不住了都这么干,祈求古战场方面跨区援兵助守,但到俞帆那样州侯一级,顾惜人道根本就很少这么做。 而此世,到他现在更别有思路:“天罗地网成功后,古战场镇压阴气的职能其实已经消失……或者说消失不准确,它融成了地网的一部分,与暗面是相互沟通,随龙气阴阳升降而存在进入暗面天柱的机会,生者与死者交流的通道。” 龙芍仙子听着心中一动,脸色终显出了惊讶:“你,你是要反过来……” 叶青没再说,只是笔端在对**oss的奏章上流露一行行字迹:“昔诸国各有龙气灌垂暗面,而成英灵福地,各自为政。” “福地升级成下土,五脉共有,而除了我青脉汉国保持龙气接应地面辖区内英灵转生传统,白、赤、黄三脉龙气转化黑水压力甚大,无暇接引转化英灵转生,浪费了中土大陆遍地……此深为憾,幸赖陛下洪福庇佑……” “噗嗤……” 龙芍仙子笑出声来,显觉得这冷峻主人也会拍马屁,而觉得观感落差的趣味和不可思议。 两个世界的传统代沟问题,叶青丝毫不受她莫名其妙的笑声影响,继续流畅写:“……下土大陆漂移至炎宵大陆天坑冰川出口,第七汉帝国征服蔡、楚、魏三暗属帝国,青制终得统一下土,转化黑水之力大增,且黑帝归来之后分担,有余力就近支持炎宵大陆。” “而今围绕本源的基础建设完成,大陆防线稳固,不妨将此余力建立三千暗面天穹的群星周天大阵,抽调接应英灵下降转生……” “吾常夜观天象,见得天庭以群仙境园为基之青穹周天大阵,闻此是帝君当年首倡,心甚慕服……” 龙芍仙子手快掩住口,将又要喷笑的气流压回自己肺里,胸脯一下在襟口挤出深深的雪白沟壑,鼓胀胀难受死了,她宁愿憋气也不敢打搅自己主人的正事,或此方世界的天庭就是这官制深深,适当拍马屁也算吧? 其实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恭维是常态,她觉得自己原先世界其实也是有这些,但问题都是直白,没有这委婉艺术化,所以才忍不住笑,觉得难怪这世界土著打不过她们,好好的时间不用来修行,都研究这个去了。 叶青没理会这代沟深深的外域女仙,从容下笔,继续说的就是学术:“……并由此联想,这应是能级落差的一种应用,根据少真道门有关理论,世界分天界、人间、黑水之渊三界,仙园已有半级落差,故此可以升至天穹界膜,对人间耀现星光。” “而仙对人如此,人对暗亦然。” “仙园秉世界晋升开拓之志,升在天,闪耀为星……古战场秉人道晋升开拓之志,焉不于暗面天穹闪耀为星?” “臣在暗面,曾听道友娲皇感慨此夜亘古长暗,何只四五点星光?” 叶青写到这里顿了下笔,没有写出女娲的另一句感慨,关于她记忆中的……浩瀚亿万繁星。 笔锋转到:“自娲皇、西方、三清相继脱离暗面,甚至天穹就此深暗,恍荆棘蒙昧,臣目睹而心憾,而有臣子在民间宣扬天外天之说,有此念想古战场乃人道遗志,虽是精粹沉寂的墓碑,然至暗面下土帝国本质,这些墓碑不是墓碑,而是与帝国臣民同质而……更高半级的存在!” “人道古战场遗志,于暗面世界,是一座座仙园!” 轰隆 雷霆在殿外凭空炸响,四方云层涌动,若隐若现星光在亘古深黑长夜的空中弥现,是汉王作为汉帝国龙气之主,一个意念变动,引得国气天柱变化,而感应到了阳面地脉浅层的一座座古战场。 不过叶青伸手一按,便暂时压住,没有完全连接…… 这是仙道的世界,他一个小小地仙是抗不下这件事,必须获得帝君和青脉全面支持后,才可引得黑脉也支持,进入确保事情顺利。 “大将军等金色神灵是仙园的仙主,而银色阳英灵、普通暗英灵,便是层级不同的仙园内天兵、天女……本质是曾经封土体系将它们自死亡后沉沦堕落之中拔擢,而就是仙园体系将天兵天女自仙主家族福地中的旧人拔擢至天,此理同一,此亦帝君之大道通衢对微臣之启发也。” 叶青写到这里,还是拍了一句马屁,但龙芍仙子已经笑不出来了。 心中只有一念……若此子早早降生母域,母域的黑水焉至于冰渊? 这女仙如此想着,再望着叶青俊朗而专注的侧脸,暗自叹息一声,也不知自己心底在叹息什么,只是凝神看他继续落笔龙蛇 “故此,英灵虽在阳面,实乃阴质,便天兵天女虽在仙园却是人质,不得其成长也……不如打开暗面帝国龙气天柱,经地网对接三千古战场星辰,此在阳面譬喻,犹如天罗对接数万仙园星辰也!” “由此可开启超级下土的地府功能,接应英灵落叶归根,落回暗面,遗忘前尘泛识,而苏醒元识转生。” “且使此等人道精粹在暗面世界启蒙汉风、熏陶青制,进而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推进暗面青制龙气同时,自身快速成长恢复到赤色灵魂,甚或少部灵池真人程度,即便阳化至炎宵大陆……” “如此,阴转阴,阳转阳,尽复其根本之固,而尽享其势能之盛!” “暗面青制即犹如树木参天,穿透阴阳,其暗面根本既固,其阳面枝叶既盛,纵使白脉、赤脉、黄脉再如何地面阻挠,焉能抵得过地上汉国源源不断之人力、物力喷薄激荡?” “斯是阴司地府革命,变革于无形间,臣伏望陛下圣明鉴之!” 叶青收笔,这一封青折,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刺啦电射破空而去,消失在无尽暗穹。 ... !! 第1354章 上奏(下) 龙芍仙子再看已不见,她抬首望着殿外群星隐隐,而星光隐隐在殿内亮起,这算得上满天星斗了,整个淡墨,密密麻麻星辰,灼亮幽暗不一,这是捅破了一张窗户纸,原本就存在但不鲜明东西,时势激涌之下放出光华。 “你不是疑惑,不直接征调英灵们跨海远征,怎么对付外域冰川兼通暗面到阳面的无尽鬼潮?”叶青立在她身后,目光扫向周围,淡淡:“就是如此了,我要的不是一次性力量,而是让更多的风吹进暗面青制,源源不断阳化……” 他说着,突想起曾经地球上熊国低价卖给米国极北冰冻之地的事,脸上溢出隐隐期待的笑容:“赤脉、黄脉,终一天会后悔将暗面轻易放弃,不同体系、不同战略、不同价值评判标准,使得他们做出了一场亏本买卖。” “我……” 龙芍仙子想说些话,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个男人此刻的感觉,比起曾道侣的雷宵天仙更甚,小小地仙身躯中,是一种能改变世界的力量! 大司命急促脚步声已经在门外靠近,这女仙是听到雷霆炸响才过来,很惊异:“叶君,出什么事了?” 才踏进殿门,这女仙就完全呆住,眼前群星流萤四窜,殿顶不知何时化成透明,甚至透射向更深远处,星辰漫天。 “叶君,你又要成为风云焦点了。”大司命叹息一声,目光复杂看着叶青,原以为辞去主帅位置后,既是雪藏阶段,叶君会消停蛰伏,没想还是搞出了大事件。 “雪藏也要又策略的雪藏。”叶青对她点首,解释:“我已没有担任远征军主帅,而且又是真格地仙了,如果这时候黄脉那一位要召我去界膜正面战场作战,而赤脉那一位也可能乐见,帝君虽能联手黑脉、白脉挡下来,但平白浪费了一个人情。” 大司命眨眨眼睛,顿时明白了意思,笑起来:“所以你欲图改革暗面龙气与古战场的接应机制,就是给自己找个司职事情做?” 叶青摊手一笑:“没办法,天生的劳碌命,停不下来。” “我不管你了。”大司命摇头离开。 叶青回到殿内等候上面结果,看见龙芍仙子紧跟自己,有话要说的样子。 “你要问什么?” “我在想,要是你降生到母域……嗯,就是我原来世界,会如何风云际遇。”龙芍仙子神情不无遗憾地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在笑别人之前,往往看不到自己的滑稽,但地仙勉强挤入统治者,而且读书学习历史,还是有着自知之明,知道母域世界也是有很多历史遗留麻烦。 叶青失笑:“我会活不过三天,就因太嚣张而横死街头。” “怎么会?” 龙芍仙子摇首,只是不信。 叶青淡淡说着:“你不总说我是天命之子?但就和一把钥匙插一个锁,一个茶壶配一个盖一样,每个世界难题都是各自特殊,而每个天命之子都是不同环境和时势塑造,才成其光彩,秉持世界一时大运而出,先有世界需求才有天命之子,就是先有母亲怀孕才有孩子降生,而不会是孩子撕开母亲子宫而一定要出头,从来是时势先造出英雄,而后英雄再助涨时势。” 龙芍仙子听了,若有所思,半响又一笑:“你说的也对,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要是降生在母域,还是有可能活下去,像你这潜力优秀的男仙,运气好一点就会给哪个女修抓去当炉鼎……比如琼阳仙子就好这口,其实我也……” 叶青:“……” 龙芍仙子噗嗤一声,不再逗他:“和你开玩笑,我虽欣赏有力量的男性英雄,却不喜欢男仙炉鼎,你想想英雄屈于妇人裙下,桀骜心志和野生环境皆尽消磨失去,还有什么可喜可爱?” 这才符合叶青认知中的龙芍仙子,虽身男人对于可喜可爱这个评价颇有微词,但他也只笑了笑,没再谈这种两世界代沟太大的审美观问题:“你说自己原先既对雷宵有些了解,觉得此人如果要对付我,会怎么做?” “我想想……” 龙芍仙子沉吟了一下,决定说真话,甚至是明知道叶青擅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挖坑,但这一场前任主人和现任主人对对决中,她也要让叶青赢! 扪心自问,随着叶青一举晋升真格地仙,她原本委委屈屈的俘虏心态也变了,暗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这种大世界天命之子可不容易夭折,将来两域相撞时什么事不可能发生?” 她在心底盘算着,有些女人绝情特有冷静:“自己祖父的烛龙亚圣,率着族人迁到外域其实也不过七十万年,处境颇有些尴尬,几乎女儿孙女都送出了一圈,哪家天仙后宫里没有几个龙女炉鼎,甚至姊妹、妯娌、母女、祖孙都有……外域人道破碎毫无礼法也不讲究这些,自己身为龙族公主被后起之秀的雷宵天仙见了一面就索去当道侣,实际是炉鼎,无非是形势比人强,作小众族群夹缝中生存罢了。” “但这一次两域若大撞击融合,此世界可也是有龙族存在的,而且自己现在主人叶青恰是乘龙快婿,又是天命之子,焉知两域龙族没有合并而崛起的机会?而自己就不再是叛徒罪人,而会是纽带……” 这女仙想透了这一节,小心看了叶青一眼,斟酌说:“其实我和那个雷宵,也没什么感情,但说起内情了解还是有一些,此人实际比炎宵更高傲、更具有攻击性,要不然也匹配不了更爆烈雷法,但此人又有蛰伏的习惯,不动则已,一动……” “所以我猜,你在算计他的同时,我猜测他也在算计你,大司命有一句说的很对,千万不要擅离炎宵大陆……反暗面比较安全,雷是至阳至刚之法,雷宵轻易不会冒险到暗面客场作战,暗面时空门又有黑帝看着,就比较安全……” 叶青没有告诉她除了暗面时空门,还有一个永固时空门要面对苍窍亚圣的威胁,只静静听着她对雷宵天仙的各方面陈述,不时就某方面问她几句,神情若有所思。 殿内星光渐渐隐去,一道透明无形的气柱,正在连接暗面与天穹之上,似是力量深扎,又似是天坑深挖。 炎宵大陆东港 军气沸腾起来,呜呜号角声中,码头人头攒动,道兵拥挤上船,一道道缆索解开,海舟陆续扬帆起航,在港湾海面上散开巨大矩阵,与此同时战场通讯网在各船之间连接,各色阵域升起来交融在一起,形成五德匹配。 嗖嗖嗖 飞空舰破空声掠过帆顶,消失在远方冰晶弥漫的海雾中,只有明亮仙光依旧星点一样浮动。 按照会议中商定战策,这是由仙人出手清扫一段浮冰海面,接着会停留下来等水面舰队同步攻势……这种人仙协同作战,已在炎宵大陆之役中得到证明。 人道固有的快速恢复能力和战时生产能力,在有稳固前进跳板、充足后勤资源前提下,人道军队地面火力对于仙人空战也是一个补充,如此而已,谁也不会把人道军队当做仙战中主力,尤其在牵涉到天仙的战场上天仙就是以不受人海战术而闻名。 一艘开在最后面舰船,一个诸侯立在战舰高台上,看着港口。 此人年在三十,脸容古朴,神色冷漠,客观的来说,隐隐青黄之气,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 而此舰可容士兵一千,拥戴着他,但这时这诸侯默默立在船首眺望,视线越过舰阵帆林,更远处无尽的大海,茫茫暗雾、冰山冰原和游荡幽魂,这种森冷的幽灵海即便见过了几次也不能让人舒服适应,尤其是前方敌人如斯强大、生死命运凶险未卜时。 天仙! 而且是已稳固半年雷宵大陆,这一七杀大阵核心坐镇天仙,就连真仙都不敢说能自保,凡人只能祈求别被余波卷进去,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生死福祸完全是看运气的事。 自己虽是一方诸侯,可到现在,也不过是过河卒。 眼瞅着离港渐渐远了,就仿佛命运渐渐脱离自己控制的绝望,船首诸侯叹息一声:“要是汉王也来就好了。” “真格地仙……不是主帅的话,你让一个地仙当你手下?”侧面一艘舰上的诸侯哼声道,心底也是有点后悔,早点抱汉王大腿参与炎宵大陆第一波,可不就安安稳稳在轮休了? “所以炮灰只能是我们了……” 诸如此类的觉悟气氛,终在凡人诸侯之间传递开来,猛兽面临绝境时挣扎,反奋勇起决心战意。 而在水面舰群前面带队的仙侯,乃至海舟旗舰上充任航线向导的湛海王,对此只是惋惜早点觉悟,岂会今天这样被动? 湛海王立在舰群航向的最前方,回首对身后的仙侯说:“这不能怪天庭没给机会,只是红利期已结束了,各脉虽没有赞同以青制为核心的地上整合,但内部也开始整合淘汰,此大势所趋。” “殿下说的是。” 众仙侯纷以为然,那些参与了炎宵大陆首波攻势,多少分得一两块地盘的诸侯,此番都有修整的豁免权,毕竟连着爆发不休也会出问题,而没有积极参加只混汤喝的诸侯,这一次受命攻打别的大陆,首波攻势就不得不强令出征了,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 !! 第1355章 转折(上) 新加入生力军,主帅魏王出价值最大化考虑,倒不是硬派敦促去死,还和上次一样由这批仙侯带队,有仙人压阵。 区别只是五脉仙王除魏宇就任新主帅出征、湛海王当海面航线向导,而余仙王暂时安稳下来,本体经营炎宵大陆这一跳板,分身派回中土大陆或=东荒大陆去稳固后方。 “只是单就这样子,缺位五位仙王的小五德共鸣,及上一役杀炎宵的星君舰,这次要怎对付雷宵呢?”这是仙人心中的疑虑,且外域战争经验丰富,即汉王与星君舰都随同出征,用过一次的陷阱,外域天仙是绝不会重复踏入。 “新任主帅魏王,又会怎么做?或者说……白脉准备怎么做?”不少仙人心想。 一直等到水面舰群航行到破冰活水的尽头,需要下一轮继续清理浮冰,众人举首眺望前面飞空舰群,都怔一下……不见了? 立即有随征仙人问湛海王:“按计划,飞空舰群应在这里接应我们,现在突失踪,却不知是否遇到了敌人,殿下可要联系一下魏王?” “不,这就是计划。”湛海王神秘一笑,目光没有望向前方二百里若隐若现的雷宵大陆,而是望向了一个方向。 ………… 雷宵大陆雷霆崖 崖顶大殿中的核心法阵各阵眼,在炎宵缺位,还剩下六个,只有雷宵天仙是凝实道躯,五个年纪不一的道人都是透明身体,分明是元神透过大阵链接在核心投影,而道躯都坐镇各自大陆,他们没有雷宵那样圣人法袍,就和炎宵一样,要在大陆本源主场加持下才能维持假格天仙。 “敌人水面舰队已经出发,望雷宵大陆而来……未见飞空舰队踪影。”前线回来禀报的琼阳仙子说,她的神情有些不确定:“但不排除有大范围屏蔽法术遮掩动静,毕竟在高空中脱离了冰川主场范围,我难以确保道域侦查不被蒙蔽。” “看来有点问题……” 雷宵天仙神情严峻起来,来回踱步间,目光落在地图上。 黑水洋深处的七片大陆,呈星斗方位,炎宵大陆位于西北方,最靠近叶青所的东荒大陆跳板,而成敌人的首轮攻击目标……而新的跳板既建立,最靠近炎宵大陆的,有两个。 一个是东南边的自己雷宵大陆,一个就是东北……千机大陆。 “千机道友,请留意一下你的情况。”雷宵天仙目光锐利,语气沉稳:“叶青可能会选择分兵袭扰来分散我们目光,但如果疏忽防范的话,也不拆除主攻的可能。” “如雷宵道友所言……不过这样,大阵余力要分些给我。”核心小阵的一角,形容奇古的老年道人毫不客气地讨价还价。 “可。” 千机天仙的投影起身一躬,身影变得更淡了些,显是抽回更多力量用于防守。 琼阳仙子打量着地图上与炎宵大陆紧邻的两座大陆,目光也顺着刚才雷宵天仙的视线落在千机大陆上,神情有些迷惑:“雷宵师叔何以断定叶青会是袭扰,而不是主攻呢?” “问的好!” 雷宵天仙微微一笑,对这师侄女的疑问不以为杵,从容回答:“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断定敌人意图,你得基于敌人的立场来思考……这里面有两个原因,首先看叶青自身条件,基是青脉立场,其势必来夺取我这一块大陆才有利益,而非去攻夺克制木属的金性千机大陆。” “其次看他的敌人也就是我们的条件,炎宵师弟元神的陨落无疑让敌人把握住了我们的破绽,元神与假格道躯不够协调、乃至失去主场加持会降格,但我身上有师尊所赐的祥云法袍,作大阵核心能在每一座大陆都保持战力,叶青必是能猜到这点……炎宵师弟陨落虽很可惜,但为我们余下六座大陆扎根于暗面冰川赢得了时间,现在雷宵大陆既稳固,我可以跨海机动支援……但反过来,别的道友则不能,你说叶青会选择优先打击我这机动力量,还是去别的大陆,面对某位道友和我的双重夹击?” 琼阳仙子闻言,神情大悟…… 雷宵天仙又回首叮嘱了几个天仙投影:“诸位小心防范叶青的袭扰。” 这几个天仙纷纷起身,顺便表示对主帅的赞同:“道友自己也要小心。” 琼阳仙子目光盈盈地转过来,盯着这个英俊师叔,对他算无遗策和沉稳调度钦服不已这下那家伙可算是遇到克星了! “无事,雷霆崖是七杀大阵核心,我还有圣人法袍,即便是青帝本尊来此,也可一战,叶青小小地仙来多少死多少。” 雷宵天仙很是自信从容。 实际刚才对师侄女说的许多,都只是对叶青计划的断定,战前统一认识,说出来无妨。 而他自己更深计划打击来袭舰队引出叶青,击杀这人后再去攻击实力空虚的东荒大陆,寻找到时空门基座进而开启……这系列任务以及场外后方支援,就不会对琼阳仙子说了,哪怕她是红云世界的女儿! 难道龙芍仙子就不是自己的道侣? 上一次炎宵师弟中计踏入敌人陷阱就是因没有意识到龙芍背叛,此事足引以为戒! 有了道侣被敌人诱降的后果教训,雷宵天仙现在清楚意识到,这个大世界不同于过去征伐的小世界,很多不可能发生的事都有可能发生,自己身在敌域的处境不同于平时,信息控制要更严格,现在对天仙以下信息交流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他相信红云师姐也不会对女儿透露太多真正隐秘。 “各殿下都有任务,那我呢?”琼阳仙子兴致勃勃,她还是想要了解这潭水下的深度。 雷宵思忖了一下,觉得没有需要特别增派人手的地点,但自信归自信,出多年战争习惯,对始终不出现的一支飞空舰队还是本能防备,淡淡:“你带人去千机大陆看看,帮助千机道友防御敌人可能偏师,我这里一个人就够,来多少敌人都能收拾多少。” “啊?” 琼阳仙子低眉耷眼,情绪变得低落起来,好无趣……不就是吃了几次败仗,就给打发后方,不给上场了,小小偏师哪里有战事和功劳可言! ………… 此时消失了的一支飞空舰队,并无留在原地等待水面舰队跟上来意思,而正在越来越深入冰海迷雾,又毫无气息外泄。 舰体光学隐形、黑冰隔离、命河遮蔽、五气抚平、天机扰乱……为此次战役,三道门新派了一批真仙过来帮忙,刚好让魏宇抓了壮丁,太真道门派了好几个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丽女仙,颇有不放弃对白脉拉拢意思。 为了在这种拉拢竞争中表示对此役的同样高度重视,青脉那一位也出手,以炎宵大陆的汉国龙气为跳板,扰乱周围天机,无论魏宇想做什么,都不会被敌方天仙凭借大陆、冰川的半主场地利轻易感应到。 魏宇只是乐见这种竞相争夺支持的有利局面,作三道五脉博弈中心的受益者,他现在无需考虑任何内部制肘因素,只需要考虑赢得战争就可以,想想真是比深受制肘的汉王幸福多了。 “王上,黄脉、赤脉的高层联系好了没有?”一个光头、面如金纸的金袍真仙,轻声打探。 魏宇微微颔首,神识回应:“业已确定,只要汉王不加入攻势,我一在敌人大陆获得立足点,赤脉仙人和黄脉仙人会有大量支持,上一次各家缴获的弘武舰是不少……不过这两脉地面部队,要等海路确定安全,才会派水上舰队运载过来防守。” 他摸了摸怀中的一个冰凉玉器,眯起眼睛……以真仙是不足以真正驱动这件镇脉宝器的,自己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供陛下出手机会,陛下已确定要将养剑池天建立在敌人的大陆,一个金脉本源大陆,足以让建立后养剑池天直接就近攻击雷宵大陆,跨海峡投放毁灭性打击,所以…… “命令转向,去千机大陆!”他开启了全舰队内部通讯。 “什么?” 众仙大惊,为这突如其来逆转而震惊难言:“不是计划去攻击雷宵大陆?海面舰队都准备出发了……” “现在临时通知他们,不这样猝发动,我们怎可能算计得了一个天仙元神?” 魏宇目光十分坚决,这是他得自汉王挖坑经验的启发,此时才对部下道出实情:“那只是诱饵,转移敌人目光,你们以为我会去硬撞雷宵天仙?” 众仙面面相觑,而舰队都是白脉仙人控制,已开始偏离既定航线,向千机大陆上空飞去。 “我想诸位明白对付雷宵天仙危险,且不说传闻此人有圣人宝器,就说七杀大阵……虽现在只剩六杀,但核心攻击很是可怖,此役出征全都是真仙,在天仙攻击前挡无可挡,只能拿命去拼,但白脉之道不是牺牲,我是要带你们走向胜利,而不是走向同归于尽!” 魏宇声音铮然落地,众仙一下就明白此前为何请出汉王收藏不轻现于人前禁脔龙芍仙子,让她的供词来佐证千机天仙是除雷宵天仙外的最有价值目标,是能破坏七杀大阵长期维持能力的一个关键…… 有仙人直问:“这临时变阵是魏王所思,还是汉王参谋,或是两位一起布局?” 魏王“呵”的一笑,意味深长:“我新即位主帅,诸位或对我信心不足,但此策是我受命与汉王参谋,经由汉王策划而成,你们放心罢!” 说到这里,魏王眸子,却隐隐有寒意。 ... !! 第1356章 转折(下) 此役背后……果有汉王! 各舰内的随征仙人目光微澜,心情异样起来,神识交流着。 “你们看汉王与魏王合作默契,这次又是这两人身当先卒……” 有黑脉女仙笑一声,又掩住口,悄声八卦:“你们别忘了,魏宇妹妹玉清公主不就是嫁了叶青,这两只狐狸其实是青脉白脉合流一个标志,玉清公主是纽带……据说太真道门也有参合,让叶青吃了去。” 能上得了太真女仙,还是让许多仙人暗自羡慕,反应过来:“如此说来两人其实唱了一场戏,看起来魏王支持把汉王拉下马来,汉王顺手把魏王推上去,魏王当了主帅还积极配合汉王,所谓‘难以调动汉王’隐忧就不复存在……” “咦……这风格怎有点似小道秘闻中青脉那一位呢?”又有个赤脉女仙忍不住说起了高层传闻。 当半真半假的传闻,男仙还是不太在意,他们目光在于这前后两任统帅利益交换:“更狠一点的话,魏王攻取千机大陆,功成后顺手把汉王推上去,汉王重新履任成第三任主帅,率众真正去进攻最难啃也最大好处的雷宵大陆!” “嘶……”有仙人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发现了大秘密:“岂不是说这两只狐狸的套来套去,不过是换层皮,实际代表青白二脉意志从未改变,把全天下的诸侯都给当猴子耍了?” 这样一想,发觉他们都蒙在鼓里,也属被耍的猴子之列,滋味别说多复杂。 “不可能,黄德不可能允许这事。” “你们属想多了,我们现在只要获得胜利就可。” “对对,我们追随两位殿下,去千机大陆一战才是正经!”众仙目光开始认真打量起舰屏上新出现的千机大陆地形图,各处地脉节点、天柱基座。 “不!是取得胜利!” 魏宇哈哈大笑,不提其实自己妹夫其实不会参战。 对狡猾的老狐狸来说,能借一下汉王稳定军心,用之何妨? 众仙只当汉王果驾驶着星君舰暗中跟来,不由都精神大振……只要不是分果子,他们还是很喜欢汉王。 前方,一座闪动白光大陆越来越近。 魏宇心底盘算了一番,亲妹子都送出去了,怎也收点利息回来才是,无论此事怎么分些策划给叶青,自己主帅位格摆在那里,最后胜利了总功都是自己最大。 而若养剑池天在千机大陆破冰、扎根成功,帝君长剑出鞘,直斩雷宵大陆,那时可就有得谈了,总是看形势和利益交换,怎都稳赢不亏! “嘭” 舰群降落在陆地上,舷门开启,群仙涌向最近一座天幕基座,‘轰’瞬息千万道剑光在天边破空而至,锋芒携怒:“果应雷宵道友所料,敢擅闯我千机大陆,叶青,今日就是你死期!” “不,今日是你的死期!而且……我也不是叶青!” 魏宇大步而出,举起了一方银色墨汁的火色玉砚,全力催发间,注视半空中的那森寒金气潮涌,嘴角勾起一个同样森冷的笑容:“记住杀你之人的名号白脉仙王魏宇!” 白德尚兵,自然懂得一搏就用全力的道理,没有任何前戏,魏宇手擎仙戟,在西海岸上空而起,身化成了银红色闪电,在灰黑幽暗的外域天幕下犹一条深藏已久的潜龙,直刺天幕。 “养剑池!” “轰”小小玉砚放出白光,所到处一小圈蘑菇排开去,元磁吸引辐射出去。 只见一池白色的池水,亿万剑气冲出,“铮铮铮铮”千万细小长剑震鸣,在众仙手上动得几欲脱手,除有心理准备的白脉仙人,余皆惊骇:“这……这就是养剑池天?” “十几年前此人造洞天未陨落,我去祭炼过随身仙剑,未见得这威能……” “那只开万象炼剑炉给你练剑用用,没开战争……传闻它上一次开启,是三十万年前对着少真道君作战……” “嘶,三十万年磨一剑……” “你们轰击天幕基座!”作为驾驭者魏宇喊着,敦促舰群克服引力,使得众仙去完成既定目标。 他已尽量控制住了养剑池天其实也是仙王实力不足以激发全部威力,但刚降落的飞空舰群还是受着白脉至宝巨大吸引力猛上一抬,这一艘艘上千吨沉重舰体在空气中微停滞,在空气中拍出擂鼓一样的巨响,随着法宝远离磁力削弱才一下回落,大部飞空舰向着天幕基座继续斜绕过去,少部则擦到了林间,在地面上灰蒙蒙的尘土混合碎木、枝叶、羽毛、血泥四下激散,场面一片混乱。 此时没有哪个仙人注意这些,都只向着天空看去。 在他们身后又有上百名剑仙高飞而起,当空结成双重剑阵,一大一小同心圆簇拥着越来越升高的魏宇。 获得双重剑阵加持,魏宇将手中的冰蓝长戟一指,这一根上古人类卫道战争时期采自天外金属混同元磁星光炼制,血祭一百八十条蛟龙方成的传奇法宝,化一条巨大的白色真龙,扑向来敌…… 虽不敢与叶青的修行比较,但自信自己的实力比起上一次硬撼炎宵时,更强盛了三分! “这是……金属仙宝!”千机天仙盯着魏宇手上那一方小小玉砚惊呼出声,情知敌人罕见地临阵换帅,让自己中计失策了,连忙喊着:“千机合伞” 比地仙法有元灵更上一层道域操控,到天仙施为时照样是可收可放,剑气在道域控制下扭转方向,犹遇到鲸鱼的深海虾群,四散分逃而去,呈一种美妙半圆球弧线,更是一张大伞要合拢。 苍白色的伞骨自西向东收回地横扫过去,远离海岸线一个侧面笼罩住真仙逃散,有些人闪避不及的一下给斩成二半,元神逃出躲进仙舰……更有飞空舰运气不佳给当空拦腰斩成两截…… 魏宇在战争中心肠冷硬,并不看这些部下生死,只将蓄势待发玉砚对着白骨巨伞一击,大喝:“想收……晚了!” 只听龙吟声,白色真龙最前龙口一张,银红色玉砚宛龙珠吐出,急速化成了直径十里的磁山,追向速度极快千万道剑气。 这一下与魏宇刚才对己方金属控制威力不同,敌人针对叶青而发剑气就没有这好运,随着磁山落下,电光一样的敌方剑气,顿时给磁场击中。 一道道耀白流光,磁针遇磁铁一样,速度顿时一滞,滑过急剧弧线回转,池鱼归海、林鸟入网一样,投进了磁山的十里砚池中…… “嗡”因法有元灵,这些剑气不断挣扎,但在巨大吸引下暴雨一样回落,在磁山的十里砚池上击打出啪啪啪的雨花,不似柔和池塘中的涟漪,反是击打在坚硬冰凉的盔甲上,又或硬石板街道的雨景。 无一漏网!无一能逃! “为何这么急着收敌人的仙宝?”有剑仙疑惑问,根据龙芍仙子情报来看,这一件仙宝是敌方天仙引以著名千机伞,按说不必紧张,一般本命法宝失去或损毁会小小的折伤,不会动摇元气,天仙力量自有不是白说! 面对周围剑仙们疑惑目光,魏宇摇首:“有些更隐秘信息,因要算计天仙,怕走漏天机没有和你们细说……现在就可告诉你们,我在汉王处,听龙芍仙子专门解释,九窍派系的特性不同!” “现今外域五大派系,唯九窍派系都是以复杂精妙法阵来翼辅自身成道,天人合一的交融关键处,必有一样对应机窍专门炼制本命法宝,这件法宝损毁不会动摇自身元气,但会使得对法阵精微操控能力变得粗糙低下。” 魏宇冷静说,心底晃过在汉宫时与叶青密谋筹划的情形,从容说着:“敌人的弱点就是我们的着力点,九窍派系翼辅法阵太复杂了,复杂到不抓住机窍就难以有效控制,而一个九窍派系天仙缺了法阵翼辅,等于斩去一臂!” 众剑仙这才恍然大悟……这就是出剑,必攻敌要害,一针见血! “只有道域才能对抗道域,大陆对抗更是如此,上一次汉王以地面部队的火雷集群清洗地脉节点,直接攻击大陆生域基础,迫使大陆本源抽调力量修补基层,而变相抽空对高层的炎宵天仙支撑,使炎宵天仙力量得不到恢复而逐渐消耗至降格,不败自败……” 魏宇在这一刻,才对临时部下说出了真实目的:“而这一次,为了让养剑池天能在千机大陆扎下根,我们是要攻击千机天仙对大陆遍地法阵的精密操控能力……” 他与汉王秘密商议挖下的这大坑,涉及到军事变动奖赏、会议都在屏蔽下召开,绝不泄露自己取代叶青成主帅的事,而半途转向突袭千机大陆就是让敌人判断错误,不敢和叶青拼生域消耗,遂一改枢纽法宝日常保守使用方式,用千机伞最强形态以图当场击杀主帅叶青,实际是魏宇顶上来硬接这一招…… “为此就要彻底破坏掉敌人的这一件本命法宝!”魏宇吐出这一句:“万象铜炉……炼返归元!” 随着主掌者操控着养剑池,砚池一角赤红色枢纽铜炉浮现,一团熊熊炎火在内中燃烧,这种专门针对金性的火焰,顿时发挥不可思议作用。 一枚枚剑气,原本威力巨大,此时遇到了熊熊烈火,不断发出了“噗噗”声,一枚枚消失在炉火中,只消半刻钟就能化尽。 可惜么? 魏宇眯起眼,这样大陆道域抗衡中为杜绝意外,宁愿不要这件天仙法宝战利品也毫不吝惜! 这时,千机天仙现在瞬间感到千机伞一点点失控,顿时明白敌人在销毁而不仅仅是镇压自己法宝,直觉森寒笼罩,直接急了,口中喷出一道金碧鲜血:“本命共鸣,强召归返” 紧急召返会耗费大量元气,却是正确的决策! 以这外域天仙的经验一眼就看出来,敌人亚圣法宝太强大了,同属性下完全压制自己,但不是没有弱点主控者魏宇太弱! 此人虽有上百剑仙剑阵支援,在法力上或不逊色,但以自己天仙对法则理解、对法宝的精微操控,终能碾压魏宇这小小真仙……就算稍强点仙王! 更重要的是这片大陆天幕下渗透着连环翼辅法阵,是千机的主场! “啪啪啪……” 黑暗天幕下,一道道纯白的金气在响应,化成了密密麻麻的白雨。 只一瞬间,战争就进入了浓烈的阶段。 ... !! 第1357章 支援(上) 道域 半空中,铮铮剑鸣交击声连绵成雨水声,养剑池十里砚池顿溅出千万点银色墨汁,混同灰黑剑芒挣扎、翻滚、钻刺,犹细白豆腐汤锅上灰色泥鳅到处钻…… 这是金气同属相争,两面一开片不废话,直接就将重磅筹码不断推上桌子,刚开战的瞬间,整个场面攀至最浓烈! 但终还是天仙更胜一筹,只顷刻间,就漏出些剑气,一点点回归千机天仙……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伞柄形态正飞速恢复! 本命法宝重凝了部分,作枢纽对翼辅法阵微操更强起来,千机天仙笃定自己稳胜能回收千机伞大部分,就矜傲一笑起来:“魏王魏宇?” “有着汉王叶青例子,你就丧心病狂了?” “不管怎么样说,叶青是地仙,你如果是地仙,有着这亚圣之宝,我今天或还真栽了,你却不行……白德之道,你还有的学!” 白脉在战争中一向锋芒毕露而以矜傲著称,外域白属天仙也颇有这种气性,面对强敌的嘲讽打击,魏宇却没有说话,只是眸子一暗,没有动得声色,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而身负远征军上千仙人生死存亡! “我只知白脉之道,而不知白属,此终非汝外域之地……诸仙何在!”这个主帅沉声说着。 “就差最后一下了……”有仙人振奋喊着,盯着面前漆黑高耸天柱上深入晶髓的裂纹,就看着一千万天功一样。 咔嚓嚓 在两人交锋点的远处三十里,天幕蕈伞基座在近千仙人与上百艘飞空舰舰集火下,正倾下,牵动众人头顶漆黑天幕撕扯开一大片,裂隙扩大成亮白鸿沟,照进来外面世界冬日的阳光……寒冷,肃杀,而透着金德之气。 千机天仙脸色一变……要糟! 轰! 整片天幕晶膜撕开大洞,来自外界的金气伴随着阳光倒灌,一起带来的还有天幕晶膜外本世界规则支援,魏宇终露出了笑容,手指捏着银白剑符,躬身说着:“有请帝君降临。” 白德主杀,自第一时间有什么杀着用什么,根本不会一级级纠缠。 “轰!” 白色闪电在天穹直击而下,这是白帝对于白金一脉至高权限,且裹挟了浓郁的金气疾落在养剑池上。 “噗”劈中的瞬间,幽青色的元磁场幽幽而起,仙宝磁场瞬间得到十倍强化。 “不……”千机天仙喷出一口碧血,双重催发本命仙宝,这一次他知道已召不回了,眸子一狠:“自爆!” 千万道剑气重聚成大半伞形,不分散逃脱,当场聚变,只见丝丝白气弥漫,毁灭性力量就要喷发出来。 欲图毁掉或者重创养剑池,同归于尽,谁别想得好! 谁别想安生控制千机大陆,道域之争拖到同一水平线,都很粗糙操控,就纯拼力量,还是天仙立于不败! “禁!” 养剑池内传来一声冷哼,细小银色墨汁也在聚拢,化出白色人形,抽剑对着正在殉爆的千机伞一劈……轰! 这剑看似只一剑,实际是点了成千上万,每一次都点在细小的殉爆点上,或激发,或迟滞,将一瞬间爆炸拉长到几息,并巧妙对消。 “轰!”一朵蘑菇云升起,但下面的养剑池并没有损坏,这是威力并不集中养剑池哪一处,而分摊了伤害,就不足摧毁了。 “是你……白帝!”千机天仙神情凝重起来,明白了,魏宇根本不是此法宝的驾驭者,真正驾驭者是白帝,不过对方本体要防守青穹周天大阵不得擅离,借由养剑池天来出手对付自己! 白帝化身并不答话,静静立在西侧的天空,伸手对着东面千机天仙一指。 “想杀我?” 千机天仙抽身急退,且对于同阶天仙来敌再不敢矜傲小觑,呼叫联系雷宵:“敌人势大,雷宵道友速来助我!” 远在千里之外的雷霆崖,雷宵天仙正有些心神不宁地来回走动,推想哪里可能有漏洞,闻言神情微变,心血来潮,顿知问题出在何处:“不好,敌人主帅换人了,这次是金脉动手……你撑住,我就来!” 轰! 七大陆上空中七色华光亮起,七个漩涡逐渐出现空中,青色漩涡一道虚暗丝线向着白色漩涡蔓延……速度似慢实快,十息就能跨海支援。 而此时,炎宵大陆东北部与千机大陆相隔海峡,浮冰、冰山、冰川密布,上百点星光飞过半空时,数道光芒扫下来,似判断下方莽莽千里冰川有无敌舰暗藏。 正这时,冰川南面“轰”开十里,断截巨型冰山砸在海面上,脱离冰川主体,扑簌簌的棱角跟着滑落,形成一小片浮冰,融化千万怨魂涌成一层黑气,隐隐带着鲜血暗红,再听得‘嗵’一下猛心跳一样的震动,高大人影在冰山主体中动起来,幽暗灵焰映在冰晶上。 “仙……杀……” 似乎感觉到天敌,朦胧咕哝声,冰山炸开半截,显出巨大漆黑鬼影,手持早期战将使用的青铜巨锤,探照灯一样两只眼睛睁开来,凝望天空,眸子的红光映在半空旗舰上。 “玄冰鬼王?” 一袭暗红礼服女子不屑冷笑一声,或真仙会忌惮这种鬼王身上玄冰阴气,她身地仙反掌灭之。 但这时瞅了瞅,她的神情就有些微妙:“你们看这只黑炭,身负母域革命之焰,竟随冰川跑到外域地面上来了……这真是错乱!” 女仙周身笼罩着轻纱,材质看上去华贵,偏偏有些透明,衣裙下身躯熟媚得能掐出水来,随舰真仙都不敢多看,对‘黑炭’奇怪称谓更不敢置评,只附和:“琼阳仙子明鉴,据闻母域暗面有伪帝造反爆发革命,这些叛逆鬼王在母域撞见,定诛之不饶,现在倒可驱使之。” “对,而且革命暗火都是连片,你们看这碎冰融化的鬼气中夹杂赤红阴兵,这整片冰川都是有问题,鬼王恐怕不止一只。”又有仙人摩挲下巴判断。 “这样说来……” 琼阳仙子神情微动,心中想到了一个给叶青制造大麻烦的主意,指派了几个真仙:“你,你,还有你,下去留在这里推动这一片冰川,给我汇到异域天庭制造洋流里面去。” “这些洋流不是回路么,就顺着抵达那些港口和大陆去。” “是,殿下!”仙人都觉得这主意不错,几道仙光下去,推动这片千里冰川,一点点向炎宵大陆北面洋流滑去。 那正是天庭制造的横跨东海至黑水洋的大洋流循环带,足让革命的火焰,燃烧遍沿路的水上冰原、海外大陆,甚至中土九州! 而刚苏醒的玄冰鬼王面对敌人入侵自己家园,猛兽一样示威咆哮一声,又有些灵智制止了阴兵对仙光自杀性攻击,不惹人多势众的强敌,而猿猴一样纵跳攀在冰川上,一拳一锤凿着冰体,似是本能唤醒自己沉睡同伴:“起……起来……” 在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冰川深处,一双青黑色眸子缓缓睁开…… “嘻……这冰川顺流将遍布黑水洋革命之火点燃,齐涌上炎宵大陆、东荒大陆,届时看叶青怎么办!” 琼阳仙子掩口一笑,眯起的眼里流露出狡猾而带媚的光。 这女仙完全继承了自己母圣对于大破灭的本能渴望,想到自己这随手闲笔都能让叶青焦头烂额,她就有些开心,被打发到偏师战场吃闲饭的寂寞无聊空虚冷缓解了许多。 感觉到这种心情,她的真仙都面面相觑主帅心思放在汉王叶青身上太多,这可不好,一叶障目不见山,容易产生错误决策。 当鉴于女仙的实力和尊贵,没人敢冒死直谏,只委婉说着:“这样点燃革命火焰虽会让鬼潮攻击性大增,可一旦焚烧整片幽灵海,我们剩余六大陆也会受到影响,要不要请示雷宵殿下?” “怎么,你们怕死了?” 琼阳仙子冷哼一声,良久,说:“这看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想想现在敌人主攻,我们承担压力很大,有了这些麻烦,或可打乱敌人的节奏。” “革命,仇恨的是仙人,现在敌我同样都是仙人,我们终带点母域气息,还可以借调冰川主场的道域,你们说这鬼潮遇到敌人是先攻我们还是先攻击敌人?” “更别说此世界人道,凡人众多,面对这种鬼潮抵达力不大,能破灭之,即为斩去五脉一臂,就算我等皆战死于此也是值得,将来圣人君临这片大地,大功者在暗面甚至可复苏!” 众仙才放下疑虑,自不敢承认自己怕死,纷纷拜服:“殿下英明!” 我的英明还要你们这些蠢货来评价? 琼阳仙子撇撇嘴,最不喜欢这种泛泛吹捧,这样能显得这帮不读书的笨蛋也能欣赏她的英明睿智,可以相提并论了,真仙和地仙差距虽没凡人到仙人那样大,不至于是蚂蚁和人的差距,但这些真仙也是专为战争而量产的廉价消耗品味道,猴子能和人相提并论? 现在找个有品位、有思想、有格调的男仙做后宫,怎么就越来越难了呢? 难道是自己眼光变高了? 女仙白嫩的手指轻抚自己细润的脸颊,她今天有点喜怒不定,本来算计叶青很开心的事,颇有一种敌对知音感觉,相互出招都是默契尽在不言中,现在给这群部下一搅合还得解释自己布置,心情一下不好,冷然:“我们继续去千机大陆,注意沿途有没有敌人舰队……” “是,再有三十里就到了,还没发现敌人舰队行踪……” 各舰的舰长小心翼翼回应着,在这里已可以望见千机大陆的海岸,突有一仙奇怪:“你们看,这区域圣光天幕怎么不见了?” “一定是敌人……” 琼阳仙子闻言一喜,暗想莫不是叶青在里面,翘首以盼盯着,恰这时一道耀目的亮光在视野闪过,那是大陆海边某片山岭后传出,照亮了倾折天幕基座。 “轰!” 闷雷滚过,透明冲击在海洋上掀起一片波纹,冰晶寒光映射天空云朵,形成了天地间水光潋滟晴奇景,但此刻无人欣赏,而连着琼阳仙子在内都是闷哼一声,身体内仙元震动,几乎吐出血。 众人大惊失色……这种规模和力量爆发,不可能是叶青,是天仙交手! “快!快过去……”各舰舰长不待主帅多说,催动了各舰仙炉增压,进行加速。 仙人则是议论纷纷,只听有人:“怎回事,不是说偏师转道千机大陆?难道是敌人主力转道了?” “不可能!叶青是青脉,他去白属千机大陆是送死么?” 琼阳仙子决然摇首,心中有些惊疑不定,这可是雷宵师叔的判断,难道会输给叶青那家伙? 这天仙与地仙的对抗,来自母域的传统熏陶教育让她本能信心认为天仙全面压倒,但心中就闪过两月前炎宵师叔的事,及叶青使本方所有人印象深刻的坑杀技巧,她的这份信心又变得不那么坚定起来……似乎,好像,如果是那家伙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舰群速度极快,而且无需隐藏行迹,瞬息就飞到了海岸上空,刚刚轰塌了天幕基座的天庭舰群调转相迎,立刻就是一番相互阵列齐射对轰,现在场上都是上百艘的仙舰数量相当,但因外域一方全是弘武舰,天庭这面,反有着二级飞空舰,火力更甚一筹。 不过因是拦阻一方,要阻碍舰群支援千机天仙,难度更高,立即给琼阳仙子带领十几艘突破封锁,飞向倒塌天幕基座上空战场。 “这是……” 这女仙就见到了白色真龙、交错千万道剑雨、银墨池砚,及与千机天仙对敌一道锋芒森寒白色人影,心中就蓦是一跳……这个白脉天仙,能让她这赤属地仙都觉得恐怖? 旗舰仅仅是弘武舰,待在里面没有多少增幅,琼阳仙子飞出来:“千机殿下,我们来支援您了!” 她一身炎夜星魂裙上已燃起丝丝暗火,半空中交手的战团中,白色人影霍转首盯向她,更准确的说是盯向她身上的裙袍,微微皱眉……怎么感觉到一点赤属帝君的力量? 亚圣的暗火复苏非常隐晦,千机天仙没有白帝这样敏锐,而且他也不是被针对目标,没有意识到来了强援,只是大喜:“好!这里你不用管,你去给我杀掉魏宇,夺取一方池砚!” ... !! 第1358章 支援(下) 千机天仙这样精通法阵枢纽的九窍派系天仙早看出敌人不是没有弱点,那方池砚就是力量投放的枢纽跳板,只可惜自己给对方法宝剑灵一样分身缠住,现在这师侄女过来恰可以攻敌弱点! 魏宇立在银白真龙上,手持冰蓝长戟挡住琼阳仙子对主战场支援,哈哈一笑:“来吧你的对手是我!” “你又是哪只?” 琼阳仙子原本是要凑上去,借助自己身上母圣赐予的亚圣本命法袍偷袭,现在被拦住,知道偷袭已没有可能,黛眉一竖:“你主帅汉王叶青呢?他躲在哪里?” 又问叶青! 魏宇心底暗骂,现在自己魏王才是主帅,部下就不用说了,怎连敌人见面都先问汉王叶青? 这老狐狸不爽归不爽,却兵不厌诈,任何有利因素都要用上,冷声:“就在你的背后!” 啊……那家伙偷袭? 琼阳仙子心一跳,她对叶青实在是有心理阴影,下意识回首看去,心神一晃,视角被某种力量拉扯蔓延在自己灵池,赤红透明晶砂中,母圣身着炎夜星魂裙,清丽的睡美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暗火微微起伏,淡淡神识传出:“骗你。” “啊……”琼阳大惊。 “哈!这蠢女人!” 魏宇见计奏效,一戟偷袭直刺琼阳背心,蓦见她裙袍周围装饰用星砂飘带,火焰灵蛇一样獠击直刺,反过来引他中计,两人身形晃动间各交换招。 琼阳仙子被偷袭击飞,魏宇呆立在原地,抚着肩上:“这是什么?” 虽才一丝丝暗火,却附体一样,耗费巨大元气才镇压下,还不能彻底根除,脸色顿时一变:“你这件法袍……” 琼阳仙子不答话,为对方借叶青诈唬自己而觉得又羞又怒,含恨折身复战,浑身都燃起了真正怒火,蕴含一丝大破灭气息:“去死” “轰!” 带着毁灭气息的火球,方圆十里内的人都只看到一道赤红冲天而起,分开云雾,洞穿虚空,击在银白真龙身上。 等烟花一样的火云散去,银白真龙一下燎黑,变成了脏兮兮黑龙,最坚硬龙角甚至都给融化了一大截! 魏宇心疼于本命法宝贪狼星君戟的损失,神情难堪,觉得难以接受,金木俱受火克制,怎叶青就压得此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自己对上根本不是对手? 红云暗火……是那个女人! 白帝分身眯着眼睛,终认了出来这敌人底细,提醒手下:“别和她近战。” 这提醒非常简短,但白脉兵道默契,魏宇一下就领会了意思不近战就是游击或者阵战,白脉没有逃跑! 他看了下形势选择了后一种,当即手按帝君符令,催起养剑池天墨汁,化一道巨大屏障将方圆十数里,包括剑仙大阵,及这敌方女仙都覆盖在内,重重叠叠的道域力量,杀机万千。 “金性叠阵?” 琼阳仙子冷哧一声,处变不惊,她这件法袍根本不是一般真仙能伤,如果叶青来了她还要担心,只能请动母圣出手,等耗用掉一次性杀手锏,但对于这些真仙围攻却怡然不惧。 而这片十里磁山砚池恰是千机天仙吩咐她解决的目标,当就爆出数百条火蛇,要燃烧炼化这件法宝,但这一次……砚池万象铜炉浮现,内中炎火本源熊熊燃烧,反过来和她互喷灵焰。 “咦?” 琼阳仙子灵池,红云亚圣的暗火投影,终睁开了眼睛,颇有兴趣盯着这件顶级战争洞天法宝:“养剑池天……没想到还给修复了。” “母圣?”琼阳仙子请示问,她看出这件不是单纯的金性仙宝,而是一个养成中的人造洞天世界,既称世界,就是各属性俱全! 红云亚圣淡淡说着:“修复也无所谓,那由我再一次亲手摧毁它好了……只需要多一点点时间,没有不可以烧掉的东西。” ………… 外界,两个天仙身影依旧交战,但每一下交锋消长变化,可以看出千机天仙开始占据上风,白帝分身回首瞅了一眼养剑池天,感觉到些暗火阴燃隐患,确实牵制住了自己力量来源,而自己无暇抽身回去扑火,立即扫视起环境,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是征伐所必须。 海洋? 不行,那一种暗火非凡水可扑灭,那只有…… 白帝分身目光落向大地某处,他和千机天仙对拼一剑,身体无巧不巧倒轰至天柱基座残骸处,没入岩层不见,幽深大坑切痕齐整贯穿地脉深处,丝丝金气蔓延开来,一种本源味道。 “跑了?” 千机天仙谨慎停在半空中,原本准备拖延时间只等雷宵天仙支援,但见此本源金气散逸而出脸色大变,似被小偷打开了保险箱的主人,急慌慌就追进去…… 这处大坑平静了两息,一下震动,白金色天柱在上空耀闪了瞬息。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追逐而出,而这一次是千机天仙跑在前面,衣袍下摆都给绞碎成条条丝缕,神情狼狈,而后面追杀上来的白帝气息比刚才强盛了一倍,手中更是握着一小束晶莹剔透芒草的白属本源,切口非常整齐,似乎刚在上面切下来一小束一样。 “卑鄙!” 千机天仙恨恨,知战争之中自是不择手段,不由大悔自己太过激进,将本源藏在了第一个天幕基座下这原支援炎宵大陆而预备,谁想炎宵大陆失守,而敌人后续又不接着攻击核心雷宵大陆,自己千机大陆反成为了攻击目标? 随着千机天仙退走,白帝分身将新抢到的半边白属本源,直接按进了半空的银墨砚池,原本已燃烧起暗火的金属表面,猛一下金气比例大盛,对冲稀释暗火隐患。 养剑池天中,隐是一方完全展开来的小小世界,蓝天白云,砚池宽广百里,琼阳仙子正兴致勃勃到处放火,剑仙剑阵在后面努力追击,但白脉速度只比赤脉稍快一筹,没有青脉优势,真仙终赶不上地仙速度。 绕圈圈,池砚中每一滴的银墨都给琼阳仙子点燃起暗火,幽幽的红光映亮她兴奋的脸颊,借助母圣这件本命法袍,她就是喜欢恶作剧小女孩提前体会到大人的工具便利……与破坏力,简直开心极了! 这世界真美好…… 女仙幸福望着燃烧中的世界,感觉到一切都在火焰中净化。 但这时,猛的白光刺目,天空云层阴浓,下起了大雨,每一滴雨都是晶亮银白的金属色泽,一下冲释了大地上的火焰,女仙的脸色顿时跨下来:“怎么会这样……母圣?” 轰! 暗火在女仙衣裙上燃烧起来,灵池红光沸腾,隐模糊透明的女子**重合在她身上,让她面容细微变化,褪去艳丽,而变得端庄谨肃,口中说出的也是一个威严声音:“情况有变,时间来不及了,咱们立即突围。” “啊,那千机天仙?”琼阳仙子惊诧声音跟着说出,她身地仙还本能想着支援。 此时母女俩等于临时共用同一具身体,红云亚圣不答,直接手指点在空气中,震荡间真正无形暗火燃烧着,甚至有种让空间都烧坏错觉,也是这世界基本以金属为主而受克制,洞穿出一道焦黑的门户。 “杀手锏支援也可以,千机能活,但你就死定了……你想死?还是给洗脑了?” 她迈步其中,口中这才说:“记住,规则的适用是有极限,你不是普通地仙,是我红云的女儿!” “哦……” 琼阳仙子心中又温暖又酸涩,复杂的很,换成利益为先,牺牲掉自己换取大功才是最佳,许多仙人都会这么干,长生久视千万年,区区子嗣算得了什么? 无论母圣如何不苟言笑,在别人眼中多可怕,但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好母亲……在人情淡薄的那个世界里,母女就像是晶莹的火苗,交融着相互温暖。 这份平静而……压抑的感情,或是外人绝无法理解。 呼 火光熊熊燃烧,吞噬了女仙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等她再出现时已经在十里外的海边,脱离最危险核心战区,回到了自己主帅旗舰中的空间。 “下次别贸贸然冲上去……如果不是这道投影在,我不会让你靠近这天仙战局半步,叶青那种天命之子不是你可以学。” “嗯……嗯……” 反复叮咛和唯唯诺诺的声音里,母圣的投影气息又蛰伏回灵池,重新陷入沉睡,她没有消耗多少力量,甚至刚刚调用都是自己女儿的灵池。 琼阳仙子回味着刚才的力量运使微妙,十分期待自己将来也能如此,只是望着那边还在激烈交战的千机天仙和白帝,又有点悻悻,叶青那样参合天仙战事不是谁都可以效仿,不过这不是自己笨或莽撞……而是叶青太狡猾奸诈,太会挖坑,没错,就是这样! “殿下,咱们?”有真仙见这女仙主帅回来就是怔神,不知是在暗自和红云亚圣交流,而只以为被天仙战场吓坏了,连忙追问着后续。 琼阳仙子冷静说着:“两方都是天仙力量,已超出了我们来狙击叶青偏师任务,咱们尽量支援。” 她并不随口说撤退,但这意思,众仙都懂得,知道不用拿自己小命去填天仙交锋漩涡大坑,连忙应下:“是!” ... !! 第1359章 轻取(上) 这时看似过去很久,但在天仙交锋中都不过瞬间,而随琼阳仙子的败退,或说是红云亚圣为保女儿性命抽身暂离,以白帝敏锐立即抓到战机,原用来镇压暗火的部分力量全都调回。 此涨彼消,千机天仙顿时情知不好:“要下杀手了……” 他不知内情,只以为琼阳地仙实力低微,毁不掉天仙仙宝的养剑池也是正常,却不知有一缕生机曾在面前溜走,而只是转身就遁。 好汉不吃眼前亏……雷宵道友怎还没来? 而随着敌人这一退,白帝气机感应:“时机已至!” 随着白帝的话音,手一招,整个养剑池天磁山砚池跟着升起,在高空倾倒而下,一阵阵电闪雷鸣中,剑气雨一样落下。 同样天仙仙宝,相对千机伞的华彩绚丽,这显的朴素,但整片方圆千里的空间都似随着这一下倾倒而冰冷,而杀伐之气聚在整一片西天,瞬间布满乌云。 魏宇给琼阳仙子压着打,这时出来才吐了口气,就见着这情况,冬日的寒风中听得一个曼吟声:“冬者,西者,肃寒者,孤以白脉金气之君宰,手指面前此人,给予征伐!” 白帝是天地金德至极,这片大陆纵是千机天仙半个主场,亦在本世界内经过一次消化,原大陆天幕屏蔽本世界规则,没有依托无法将真正力量渗透到此异域土壤,但现在养剑池倾泻,就形成了足传导帝君力量与规则的跳板! 铮 寒冷的温度,在空气中凝聚成一柄冰霜之剑,透明得不存在一样,只有森寒、肃杀、征伐的意蕴。 白帝取了,就一剑刺向千机天仙的后心。 这天仙知无可躲避,立即探手在虚空一抽在遍及大陆法阵对着大陆白金本源一抽,同样抽出一柄相似但更苍白些的长剑,反击而上:“此陆乃是我之主场,母域助我,杀” 两剑交击,无声无息,只见相互抵挡,一蓬白光闪过,这是力量与力量的对撞,法则与法则的对消! 数息,青色丝线在天空中蔓延到白色漩涡处,一件七彩云袍衣角刚显出,空气中响起了‘嘶’风声,场上交击两把剑交错开去,一把剑消散,恍风吹动白帝化身的笔直衣领,一把剑穿过千机天仙脖颈,留下殷虹一线。 “你……” 千机天仙嘴唇蠕动一下,低首看了看脖颈,整个头颅因这动作而掉下来,切口整整齐齐,颈部血泉喷涌冲出数丈。 其实换两个天仙相争都未必这样快分出胜负,黄脉阵地战打个几天不分胜负都可以,但白金脉属以攻对攻,同室操戈,就更残酷,直接一剑……就分生死! 而白帝一柄冰霜之剑穿过天仙道躯,强弩之末,终消尽崩解,唯有力量余势凝做一线,‘啪’击打在不远处天幕基座残骸一角。 “噗” 烟云翻滚,白光刺破灰尘,空气圆环冲破百里,将半支舰队都扫中,翻滚出百里,众仙望之尽皆骇然! 一剑余威至此! 这是天仙直接道域法则凝缩举手投足间的正面争锋,白属杀伐之道同室操戈,看似只寻常,但殃及到的话,就算真仙也可能灰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是这样! 只有真正交手两人知道,这是道域与法则对抗的结果。 千机天仙,两截残躯在一点点分解,唯半透明白金色元神一下遁出,身笼青气,连世界天道一时都隔离,就要远去。 白帝不言,赶上去就是一伸手,丝丝寒芒弹指间化杀机,就要将敌人神形俱灭,却有‘轰’一下山海之力在背后传来,将他挫敌后未稳身形击飞,而宽大的七彩云袖捞住白金色元神,只听一个痛心疾首的声音:“千机道友!” 敌人? 白帝回身看了看来人的七色祥云圣袍,目光冷淡,再抽出一柄佩剑,反身杀过,战意再度攀升而起! “白属这些疯子……” 雷宵天仙脸皮抽搐一下,心知这是要掂量掂量自己份量,在不在非自身根基大陆上作战,一时怡然不惧迎上,右手一点,乌云中,一道雷火落下,而白帝双目徒亮起一道白光,一剑刺了上去。 “轰!”雷光剑光相抵,眼前一亮,众人都是下意识闭目,只感觉到虚空一点,都变成了道道涟漪。 两人后退几步,不分胜负,有这结果,终是白帝刚刚击败千机天仙,反夺部分大陆本源以战养战,换一脉都未必能这么连战之下层层益盛! “该死的千机……这是舍命给我喂出了一个强敌啊!” 雷宵天仙脸皮抽动,大恼千机天仙贸独力对抗白帝,没有把握一个人干过这个亚圣,多留无益,还是回去给千机天仙重塑道躯,当下冷冷看了白帝一眼,一步踏入漩涡消失不见。 而这时,见得情况不妙琼阳仙子舰队,早早退出到冰海之上,亡命而奔…… 琼阳仙子心中憋屈,感觉倒霉,难得赶上一次大战,结果千机天仙不给力,就这么道躯陨落,还得雷宵师叔救援,差点步了炎宵师叔的后尘……唉! 所谓不打不相识,魏宇对这压着自己打的女仙印象深刻,念念不忘,眼见她逃去,就不由请示:“帝君,要不要追杀这琼阳仙子……” “琼阳?” 白帝分身扫一眼远处海面上的星星点点,忌惮对方背后一个女人,没有追击,默默反手将剑直插入地。 轰! 地面刚刚掩埋的天幕基座处,又一下重新破开。 一道直通暗面的隧井,深至十余里,可见得底部白金本源,上千根杂草锋芒丛生,这便是千机本源…… 不知是巧合还是白属的战争风格,千机天仙将自己大陆本源直接埋在了第一个天幕基座! “难怪刚一登陆还没站稳,敌人就来拼命了……刚才帝君一进去,敌人就急着顾不上拖延时间……” 魏宇见得大喜,心中晃过一念,当时自己要选择攻击点,叶青随手点了这处……是巧合么? “应是巧合吧,大陆黑暗天幕遮蔽一切,连帝君都是到场了才判断出来本源,叶青区区地仙肯定事先推算不出,但如果是青脉天仙甚至青脉那一位……” 这些杂念很快摒去,魏宇感觉自己有点想太多了,这些自有高层去思考、博弈、交换。 而无论怎么样,他知道本脉这一次赚大发了! “啧啧,这是千机本源……” “怎看起来杂草一样……” “人家九窍派系,翼辅法阵就是这样……” “咦,还给人切了一片草茎?哦哦,应是刚刚帝君切的一小片了。” 众仙也都在余波中围拢过来,围观这处大坑底下,暗自都有些没说出叹息……似乎,这一次算计也有很深的青脉影子,这样算来,又是一个天仙给坑死了吧? 这次连一脉帝君分身都给调动,这水平简直越来越逆天了。 白帝形体面容俱笼罩在淡淡白光中,没有话说,只将养剑池天收回。 里面暗火还在,但已失去了红云亚圣支持,现在给白帝分身抽出手来一抚,就立刻消失,而将这方小砚抛入隧井深处,扎根在白金本源上。 而后,白帝回首向魏宇看来,魏宇以为要交托自己任务,喜滋滋过去,听这位帝君首次开口说出个完整句子:“此次一朝出剑,就获全功,不仅仅是机缘凑巧,更在诸帝甚至道君推动世界大运。” “此有一不可有二,汝战伊始,在此蓄势,十日养剑池育成,接着就去攻击雷宵大陆。” 魏宇怔一下,暗道不愧是帝君,字典里除攻击就是攻击,又听出现在养剑池天还是未展开的雏形,不由期待扎根成型后的战力,凛然应着:“是,陛下!” 也听明白了意思,这次轻取千叶大陆,不是自己功劳,是全方面的算计和运作,下面才是自己发挥。 雷霆崖 雷宵天仙身形一闪,回到这里,安排了千机天仙元神去密室修养重凝道躯。 至此时,众天仙才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轻纱在天机感应中拂去,神情都是难看。 “我们有了暗面冰川地利支援,却小觑天时,这寒冬时节是白金肃杀之气最高涨时,难怪会改魏宇为主帅,半途改道攻击千机大陆。” “难怪一开始就感觉有些不对,不是叶青……” “魏宇正位,叶青卸任?过来的水面舰队转道千机大陆了……人在里面?”一仙皱眉说着。 “这是细节,实际上这地仙也没此眼光和能量,必须是外域联合算计,屏蔽了天机,还是亚圣直接出手,输的也算冤。”有一天仙沉吟着:“这种并不可耻,通知我们的人,加强对外域天罗地网的攻击,不能继续让它们抽身下来。” 雷宵点首,目光凝住,发现殿内少了个,一惊:“琼阳呢?” 众仙听了,面面相觑,暗想,不是你派去千机大陆,忘记带回来了? 要是人弄丢了,活该给红云师姐一顿揍,说不定还是割席断袍反目成仇,谁不知道师姐最宝贝她的女儿? ... !! 第1360章 轻取(下) 城市居民人口超过一万以上,城市周围肥沃的农田开垦,拔苗助长,导致早期的水利灌溉十分便利。 经过了艰难的创业时,人气越来越繁荣。 王宫笼罩在红色龙气中。 “胜利了?” 叶青轻轻落子,不动声色将自己的逼在对面的底线:“将军。” “啊……又输了,你这新棋一点也不好玩,我不玩了!” 龙芍仙子抱怨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傻了才和这家伙下新棋,眼珠一转,手托下巴注视面前的青年:“你不是这轮主帅,怎一点也不意外?” “你说,地上之战?” 叶青目光在棋盘中抬起,点了点自己一方主帅:“没什么意外,和这棋盘一样,我虽非主帅,假借高层的支持当了半个棋手,背后推动了此役三个条件……” 龙芍仙子闻言来了兴致,她就爱听这样打打杀杀的故事,眨眨眼睛问:“哪三个?” “相对而言,这一轮炎宵大陆与雷宵大陆、千机大陆距离,比上一轮东荒大陆到炎宵大陆的距离短十倍,在力量投放上攻击方天然就占据优势,这是我此前炎宵大陆胜利的余荫,客观上创造的战略形势。”叶青比出一根手指,看了看对面女仙。 “这是。” 女仙叹了一口气,觉得这点很重要但并不出奇,她的身子不由微微前倾,妙目盈盈润泽:“然后呢?” “然后是我携击杀炎宵的大胜之势却激流勇退,无疑出乎雷宵意料根据我从你这里了解的外域征伐,可从没有这样临阵换将,有时世界之间的深深代沟……”叶青目光落在她雪白深深的沟壑间,女仙回过神来嗔视一眼,他又微微笑:“……也是很有用,恰可以将不利因素化为有利因素,用来实施一次完美的心理欺骗,这是信息不对称。” 龙芍仙子神情微微得意,只道这是夸赞她的一份情报贡献,又有些暗喜自己身体对叶君还是有些吸引。 叶青不动声色,刚刚玩笑为的转移这女仙注意力,跳过自己平素对外域征伐熟悉的嫌疑对外可以推说自己有个龙芍仙子提供信息,但对龙芍仙子呢? 无论她有没有过疑惑,总之浑水过去,越往后她的利益越与自己绑定深深,就无所谓了。 不给女仙多想的空隙,接着说着:“推举魏王上位,以白脉主帅转攻白属千机大陆,则是对原本自己青脉主帅攻击青属雷宵大陆一次同等对换,将潜在的信息优势转化为出其不意跳出棋盘的偷袭不过这一条件是靠魏王自己执行,我既退居二线就与我关系不大,只能选择相信魏王表现的实力,及白脉的战争能力。” “倒也是……” 龙芍仙子点首间莫名松了一口气,这才正常,没有谁能算尽所有,幕后也有幕后的劣势。 “如此有心算无心,有备算无备,避实击虚布局皆备所欠缺只是力量了,于是以炎宵大陆本源修复的白脉至宝当跳板。” “至于白帝在关键时出其不意偷袭,重磅筹码砸下天平,就不是我能预料,相比我得在暗面花费时间力气辛苦诱降你,而且以青脉算计赤脉炎宵,这一次的力量筹码条件要好得多。” 叶青给她分条缕析,剖白自己与魏宇的联手细节:“你看形势、信息、筹码这三点,甚至执行力方面因各家更配合白脉,都比我上一局困境棋盘更占优势,如果这都不能获得胜利,这一任主帅魏宇也忒无能了!” 龙芍仙子又追问:“但是千机天仙元神逃了,这你难道也算计到了?其实算计失败了吧?难道真一点都不气馁么?” “说这是一个失败也可,气馁不至于,没当场殒灭千机天仙元神最多有点可惜,毕竟雷宵天仙近距离支援也是迅速,这种彻底击杀一个天仙是随机性很大的小概率事情,我能接受。” “魏宇来联系我谋划的基本要求也只需要能让养剑池扎根下来就可,五脉齐心,其利断金,天时、地利、人和之中,除地利平分,天时和人和都是本方占优,敌人应认清此前的扎稳脚跟不过是高层没能抽出手来,这一次五脉协力,效果就好上几倍,自难有真正大失败。” “不过具体高层怎么样算计和运作,就不是我能知道。” 叶青笑了笑,对质疑不以为忤,但不准备让这好奇心旺盛的女仙再继续深问下去,因代沟的本能抗拒,世界同化信息是需要一点点灌输才能消化,就反问:“其实你一定要我失败也不难,告诉我信息都是虚假你难道还会顾念着雷宵来帮他对付我?” “我只有叶君一个主人。” 女仙扬起下巴,让自己语气尽量淡然矜持,脸颊免不了微染羞云,不是生气,而是刚刚听到‘幸苦诱降’…… 以前很生气和羞愤,但现在立场转换后已没有抗拒心理,反很是关切站在叶青的角度:“我还是有点不理解你们五脉的所谓合作,这差别待遇,看着魏宇坐享三道五脉博弈的现成利益,连黄脉赤脉都对其暗通款曲,只消考虑单纯战事就可,而自己却各方制肘,叶君不羡慕遗憾么?” “世界这么大,列国强者如林,这大运是谁家独得?本域不是外域竭泽而渔,要按你这样每一分钱都想往自己兜里捞,市面就成了不存在流通的一潭死水了!” 叶青失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再度教诲:“专注于你自己一份,集中注意别瞎想,习惯了这种,你就能适应我们五脉斗而不破的博弈了。” 心里暗叹,魏王一下子轻取一个大陆,立刻与自己并驾齐驱,说没有想法是不可能,但是,这世界就是这样,谁都得忍耐。 “叶君你是天命之子,自看得很开……”龙芍仙子皱了皱鼻子,感觉难度好高,很不习惯的样子。 “随乡入俗,习惯了就好,改变自己,比改变世界容易这一点放在哪个世界,对谁都是一样。” 叶青没说大道理,只说了自身朴实的经验,便这异域女仙理解。 由陌生的穿越者到遗憾的重生者,气运清零步步荆棘地逆风走过来,或许多人都觉得他是天命之子,但岂不闻‘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叶青一直都清楚,自己这天命之子待遇是怎么逆天改命来,现如今已将亲侣、臣子、道友、盟友乃至这俘虏的女仙都遮蔽在汉王葱郁大树之下,遮风避雨,但大劫的幽蓝雷霆还在不断打下,如果失去了带队在黑夜中摸着石头过河的勇气和能力,那地球时唐朝诗人罗隐评价诸葛亮逆命失败一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便会降临汉国,让汉运萌芽消亡于此世界大劫中。 龙芍仙子虽不知叶青在想什么,但这时再看叶青,胜不骄、败不馁,就叹了口气:“我有点能明白叶君为何能做出急流勇退、顾全大局而临阵换帅的举动,换成雷宵……不,换成本域任何一个主帅,都根本不会考虑让出帅位……” 叶青微微颔首,估计这点确实,这女仙也是做过大舰队主帅,无疑清楚。 “所以,最关键世界代沟和信息不对称,雷宵失败了,却不知现在那个男人又在想什么?”女仙笑眯起眼睛,很不负责任心想与我无关,别来念想我就是。 ………… 大陆深处群山之巅,幽潮在天地间弥漫涌动,与圣光天幕交织连绵,风雨凄迷在山林之间,惊雷划破云层照亮了山崖。 雷霆崖上,雷电劈出焦痕的枯树底下,此时正盘坐一个七色祥云袍的道人,目光凝视遥远北方的丘陵、平原、海面,视线尽头处一座大陆微微闪动白光,那是金气的锐意。 良久,崖上幽幽叹息一声。 “这一轮,是我小看这外域了。”道人的面孔上并无失败的颓气,只有平静。 一道暗火红云在山脚飘上来,很快落在崖上:“雷宵师叔,我回来了!” 雷宵天仙微笑:“回来这样晚,路上遇到敌人了?” “嗯,舰队为了躲避追兵,绕路经过炎宵大陆,顺便趁着敌人主力空虚打沉了十几艘水面战舰。”琼阳仙子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奋勇完成任务,但见师叔并不苛责,也不由放下心,兴奋说:“我特意经过东港看看叶青在不在,师叔你猜我看见谁了?” “叶青?” “不是,但也和他关系很近,那个青脉女仙,大司命!” “此女和叶青干系匪浅,看来叶青本体,并不在炎宵大陆,而在暗面……他在暗面做什么?”雷宵天仙眉头微皱,有些意外,有一点不舒服,自己将叶青当此役敌手,但叶青根本就不在场、甚至没有关注样子,这算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琼阳仙子摇首,她怕叶青跟着大司命出来,哪里敢多看,直接就回来了。 雷宵天仙沉吟起来,心忖难道时空门在…… 单凭一个大司命踪迹,这只是没有凭据猜测,就要防着是叶青放出烟幕,经历千机大陆失败,虽有整个天庭信息遮蔽,但冷静想了想,这种风格很难说没有叶青的影子,要提防着点。 琼阳仙子觑着他神色,小心翼翼问:“现在千机大陆陷落,我们的计划……” ... !! 第1361章 可惜(上) 雷宵天仙思索良久,不知不觉,昏暗天穹与大海交界处,带起了一丝霞光,散发到了整个眼界。 “呼……”雷宵天仙长吐了一口气,周身亮起了氤氲青气,一笑:“这一次我小觑了敌人……叶青可能在暗面的情报,可以通知黑莲宗,下面是黑莲圣人的事,地上是我们任务,战略不能擅改,还要继续……” “但局部可进行调整,敌人可以用千机大陆来分散我们力量,我们也可设法分散敌人力量,必须将动乱扩大化……大势之争,让对方抽不出手来,才方便我们专心于自己。” “大势?”琼阳仙子溢出笑,说了将革命暗火冰川改道入洋流的事:“当时时间紧来不及禀报,又怕叶青舰队先发现摧毁了那冰川,我直接办了。” 雷宵天仙听得很认真,这时没有怪罪神色,反凝重点首:“不,你做的很好,接下来趁着白脉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我们跳出这坑,鼓动起冰川革命……一举击破炎宵大陆、东荒大陆甚至中土大陆的人道联系,这是最上的牵制。” “……还可以勾引叶青出来,要看看叶青这乌龟还躲不躲得住……叶青或魏宇两个都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天庭失去机动舰队,那时洋流冰川多半已漂流到东荒大陆了,在相撞、化冰、消融中阴灵数目十倍攀升,革命之火蔓延,我们只要顺冰川主场突袭东荒汉国,叶青就不得不离开暗面,离开炎宵大陆,回援根本,就有了充足击杀机会。” 琼阳仙子对于革命牵制可以理解,有些不明白这样盯着叶青,问:“千机大陆呢?不管了?” 雷宵天仙神情一滞,沉吟起来。 明知是天庭用来侧击,但这麻烦还是得处理。 这时天仙元神投影都出来,见琼阳仙子没事,放下心,重新议论着战事。 “我们既不欲直接攻击炎宵大陆,只能改变方案,围困千机大陆,围点打援,继续引叶青出来?” “现在来袭飞空舰队已扎根,似有点难驱逐?” “现在敌人占据千机大陆,养剑池扎下了根,白帝现在随时可以分身降临一片,要夺回有点麻烦……幸千机大陆的本源还在,千机道友也才道躯死了一次,并未和炎宵师弟那样连元神都完全陨落,还有着恢复机会。” “……” 听着议论,雷宵天仙沉默不语,良久,才说:“我七色祥云袍在千机大陆也能发挥作用,只要拖到千机道友道躯恢复,我估摸十天半月后必有一场大交锋,届时可一举发挥。” “刚才琼阳说的鬼潮革命不错,同时大批鼓动黑冰进入了天庭布置的洋流循环,冲击东荒大陆、冲击中土大陆……前者是直接冲击叶青汉国,不由叶青不上钩。” 雷宵天仙强调了一句,目标一直就在叶青身上,没变过! 众天仙相视一眼,知道原因这其实是为探索时空门基座位置而创造主场支援便利,后者是冲击五脉在人道根本,转移焦点视线,也为伏杀叶青而创造客场形势便利。 当里面或有部分私怨,雷宵道侣被叶青诱降收纳,必深恨之,直欲杀之而后快,这点并不奇怪。 因琼阳在场,雷宵也只说到叶青这里,余下就涉及到对一座永固时空门探索,没有继续……只心忖革命对各地的侵袭,对东荒大陆搜索,很快就可以获得青脉永固时空门基座的位置反馈只要它确实在这片大陆上! 而击杀叶青,等洋流冰川漂流到中土大陆,与九州相撞时,就是第三轮时空门,也就是阳面时空门开启,发动更多母域仙人顺冰川突袭九州人道,不但可破坏人道根基,还掩护了自己对东荒大陆的搜索。 “那我呢?”琼阳仙子兴致勃勃,又想要参与。 雷宵天仙有点头疼,想了想这小公主到哪里都能撞上战事,连千机大陆二线战场都能变成一线,这次危险还是别放出去,免得和红云师姐交代不过去,淡淡说着:“你留在本大陆巡查。” 琼阳仙子一脸不满,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告退了。 哀叹又没能上正面战场,她还有些奇怪,自己一心想抓叶青是因……嗯,就是那样…… 但师叔非得以叶青为第一目标,难不成真是夺妻之恨? 还是说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母圣也没和自己说的意思……果地仙没资格参与高层博弈? 可那叶青又不是亚圣的亲儿子,怎就一次次参与,这次还搅动着白帝都亲自出手,难道这就是声闻到天仙一层带来的好处? 都是地仙的能量差这样远,想想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好不甘心啊…… 女仙叹了口气,开始回到舰上,见碧绿遁光在雷霆崖上北去,显要亲自去助推一座大冰川,让革命火种散播。 相比闷闷不乐的舰队主帅琼阳仙子,归属她的旧部真仙,一个个神情放松不少,不是每个仙人都和琼阳仙子这样唯恐战斗不烈,叶青击杀炎宵天仙元神的战绩在外域真仙中震动很大,传闻成就真格地仙,真仙更不愿意招惹了,觉得能避开这杀神的锋锐,实在是一件好事。 雷宵天仙解决掉叶青,再参与攻城略地,岂不更安全? 青德天界青乾宫 淡淡的云雾将万里苍穹遮蔽,宫殿拱卫着最中心,青鸾仙子瞳眸流转,丝丝青光闪耀,已看到了一丝青紫。 青鸾仙子就过去,和上次一样,流风灌满这一方天界,但多了几分幽水,主君还在院子的树下里静坐。 只是三界青脉气运凝粹于此,青衫少女猫着腰、垫着脚,一步步前来,在别人的眼眸中,青帝周身气运成青紫色,看不清道不明。 但在她的眼中,这青紫色其实空了大半,而在这时,一丝丝淡淡的青色烟气不断融入,令这青紫烟云,不知不觉中增长了一点点。 “这是……青制?”青鸾仙子低声说着。 “是!” 声音虽低,青帝却听见了,说着。 “青制在地上覆盖范畴还太小,但是在下土世界完整覆盖,每时每刻消化吞吐的黑水,虽其实是世界取了大半,五脉和道君也分润,但我还是获得很多。” 青鸾仙子转着明澈的眼睛:“还有幽水的力量吧?” “是这样……” 听道侣这话,青帝说着。 “这样多年了,终有着不亏空的希望……”青鸾仙子笑出来,坐到自家道侣侧,和上次一样,挽起丝绣精致的袖口,取出茶具烹煮了,倾壶倒茶:“你这帝君论功行赏,汉王少不了吧?” “青德里是有天仙位给他,可他积累不足!”喝着茶,说起这个,帝君表示遗憾,但还是说:“而且那小家伙资历太浅了。” 青鸾仙子听得微微一笑,她知道自家道侣其实不重视资历,但资源的确是问题,以前多次收入,靠的是谋略布局给世界打工,现在就不一样了,有了青制,真正有着超越白脉、赤脉、黄脉的可能。 “有机会么?”她问的是地上普及青制。 “现在,不行。” “那你自己呢?”她含糊的说着。 “……有希望,只要获得它!”青帝并不说名字,但是都清楚,这说的是外域太荒铁树。 这太荒铁树本无出奇,但却是外域最后一颗太荒古树,得以秉最后一缕纯净青德本源,在苍窍天仙手里铁树三百万年不开花,可所谓暴殄天物,但对青帝来说,却完全不一样。 当然,只有真正青德本源者才能感觉到,外域现在还不清楚这点。 虽不明白这点,但两域靠近,有识之士都能渐渐明白,或有合并一日。 这陨落过的黑帝,反是第一个兼有二域规则的一个,正因为这样,所以风水相生,分薄些幽水,黑帝都没有意见,反第一时间争取青帝支持为了,就是恢复力量,以及在未来登顶时,获得帝君支持。 有人保护晋升,和没有人保护晋升,区别实在太大了。 黑帝有了机会,而无论青帝本体,或在外域的化身,都第一时间明白,只有获得太荒古树,自己才能获得真正生存和发展的机会。 这点,怕是叶青都不清楚罢! “不过,其实诸位都在行动,你看,白帝下降,至少一半就为了这千机白德本源吧,虽污染了,但总分析出些。”青鸾仙子又笑了起来:“大家都在行动呢!” 顿了顿,她还是遗憾说:“要是汉王能获得天命,统一人道,就好了,这样的话,不但你能充实,汉王也能晋天仙吧?” “天命!”微微沉吟,青帝一叹,语气中,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意味,似是萧索,又是惋惜:“现在不过二成!” 在这个位置,它才清晰这机会多难得,黄帝势大,不就是因为十万年来,几乎是一红一黄轮流执政? 它反复算过,这成的机会,目前不多于二成。 青鸾仙子有些唏嘘:“可惜了。” 不过就在这时,青帝眼皮一抬,双目一睁,两道神光闪过,一丝分割天地伟力自眼眸中透出。 青鸾仙子似有所觉,看了下去。 只见地上,一道碧绿遁光显在海上,随着这光出现,暗红色的冰川,加快进入了天庭洋流循环,碎解成连绵冰山后撞毁了不少船只,这仅仅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暗红色革命之火,突然之间蔓延染遍洋流沿岸各港口。 一时间,红黑气冲出,冲向了沿海人道之气,而沿海人道之气受此一催,顿时就有折断之相。 青帝一怔,良久,才说:“又多了一成半。” ... !! 第1362章 可惜(下) “轰!” 炎宵大陆东港隧井底下,这处被生人遗忘的世界没有星光,只有黑水滔滔拍打大陆的东部崖岸,透出顶上微亮曦光的天坑中,一片碎冰炸破,黑衣道人手持龙角断刃,与一团幽暗龙影作战。 黑脉天仙交战不及白脉快速,两面又是均分主场,就是一番激斗,半晌龙影才‘啪’破碎消散,一阵无形波动反馈回天坑冰瀑顶部暗面时空门这不是真身,只是一道定位法术,似用来测验冰川黑水混合的属性。 但这战斗风格…… 黑衣道人眉头微皱,回想着,有些不太确定。 “黑帝道友发现了什么?”一只青色凤凰振翅飞落一旁的浮冰上,收起一只爪子,偏首露出疑惑目光。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黑帝感觉龙的战斗有一点点熟悉,但心中有些疑虑,没有实话说出,却说着:“敌人这几天似乎是在试探,或者针对暗面有着动作,青鸾道友你觉得呢?” 试探……永固时空门? 青鸾仙子没有现形,不怕被看到异常表情,现在还没到对外透露时,她只作不知摇首:“或是在预备暗面攻势,我去汉王那面看看,关于三千古战场接驳龙气的事,上面可能要开一次会议,我得带汉王去天界,接下来几日劳烦陛下辛苦。” “好说。” 凤影向西破空飞走,消失在群山后。 黑帝目光顺着她离去的方向望去,是夜天地漫雪、大海冰川、苍茫无尽下土大陆、青色国气天柱及暗穹若隐若现三千星辰,那种似曾相识的人道精粹……一时有些怅惘,其实非黑制不行,而自己体悟又是黑莲那种圣人之路的话,真不想在未来,放弃帝君位格。 真正当过帝君,不仅仅知道力量威能,更理解而认同人道精粹。 可惜,世不为人留,风流俱往,时光淡去一切。 ………… 下土大陆东部小山少司命道场 身着青袍的青年道人一手挑灯笼,一手提着食盒,步步登阶而上。 不是胆大的人不敢雪夜登山,淡淡的荧光照亮前路,每一步都是扑簌簌的厚雪塌陷声,沁凉空气呼吸入肺,都带着冰霜气息,举目眺望,四方林野都是冰天雪地,山风飒飒,雪花漫天。 整座山门都是灯火点点,许多人都没有入眠,但越靠近山顶就越是没有灯火,最顶上的道院常年紧闭,此时随着青年道人挥手而打开。 他在门口的大松树下坐了,打开食盒,旁已经放有松木几案、红泥火炉,很是方便的样子。 雪地上铺着厚厚松针,火炉温热了酒,梅子香气在夜空中飘着。 不知道是否错觉,今晚的风特别大。 青年道人抬首,黑漆漆天上其实并没有云,雪花是在海面东风中送过来……东风送雪,时信逆律。 护山大阵一直开启着,在让实质的雪花穿透同时,也净化掉一些雪花冰晶里的怨魂灵体,这些异域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经历黑帝击碎冰川主体、青制龙气滤网净化之后,也会有些漏网之鱼。 为此在东部沿海的大风雪袭到这里东部的群山间,有不少青脉仙门开启法阵,形成堤坝阻挡风雪,第三道过滤才算阻住势头。 整片大陆就在东岭这一线分作两片世界,东面冰雪常年,西面四季流转。 印象中再往西面去一些,城市里也会有护城大阵和道兵,而野地村庄里的话就只能靠民间狩猎者去巡逻清除,这对汉人是个不小磨砺和考验…… 有人建议加固东岭屏障以彻底阻挡,群臣议论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帝国需要危险,和极北之地风俗一样,让少年少女在冬季开始时雪浴以刺激身体发育趋向耐寒,既暗面一体化期间必将延续很久寒冬,人们就需要适应这样的雪…… 哪怕这暗面,其实都是亡魂,但在封土体系国气天柱的希望之光接引下,一切都存在可能。 顷刻,酒已温,对着这亘古的漫漫长夜,青年道人就是一个墓园的守门人那样,举起第一杯酒,对着天空若隐若现三千星点洒下祭奠,心中默默祈祝,没有倒第二杯,而是慢慢等着。 轰! 一阵耀白带青的光穿透主殿门窗,那是地仙仙境以上的高能,丽人在殿内涌出,满堂生艳,青年道人回首望着,微松了一口气:“你们回来了?” “嗯,叶君(夫君)。” 在她们身后敞开主殿内,幽暗时空门静静耸立,大司命、少司命奉命撤回。 芊芊她们也跟着一道返回,出了殿,轻盈脚步声、踩雪声过,芳香隐在自家夫君周围绕成了一个圈。 大司命在时空门上插进一个淡青晶莹钥匙,锁转了两圈。 少司命则是径自过来,这十二三岁的萝莉女仙难得没有和叶青一见面就吵架,她神情颇失落握着自己的仙境晶球:“不得不承认,这还不是我们地仙可以对付……” “回来就好。” 叶青露出温和笑容,伸手关小炉火:“来,都尝尝今年的新酒。” “咦,梅子酒……新酒?暗面已春夏了么?”少司命尝出真是新酿酒的滋味,不由纳罕看着遍地积雪,以及院脚丛栽的梅树上片片嫣红,一头雾水:“可这积雪……这梅花……” “下的雪是天坑冰瀑过来,就东部这小片区域物候延期,且每到晚上阴气大盛就相对多,白天太阳起来又会融化。” 叶青解释了一句气候反常,龙气天柱挡住最冷冰川冲击,这其实没有影响到大部分区域气候,以帝国的疆域之广、铁路的运输之便,在盛产青梅的梅乡送最上等的新鲜贡品过来没有难度。 又拍了拍手,下面山道有侍女涌上,置几排席成圆圈,呈放一盘盘带盖子保温的菜肴,打开来都是热气腾腾。 “知道你们今晚回来,我设了接风宴,菜都在偏殿准备了温着……只是都是炖菜居多。” 大司命和少司命看了看,在叶青东侧的客座坐下来,芊芊和曹白静陪坐了女主人席位,接着是周铃她们几个分身……大致这样,这对地仙姐妹与她们很熟,圆席也不是很讲究。 叶青也有让她们都休息的意思,总共三个知情地仙在这里,接下来按计划,是轮到他当守门人了。 所有人都默默吃着,没有多说,只有一道幽暗时空门上,淡青钥匙静静插着,在镜面上传导微不可查的波纹涟漪。 ………… 亿万里虚空,曾少司命遗境所在地,仙境小行星遗境消失,只有陨石群中空缺大洞,和一道幽暗宁静的时空门见证它的存在。 “敌人刚撤!” 五艘星君舰的跃迁蓝光敛去,一个青纹白袍道人就出舰,绕着时空门转了两圈,在基座门框上试着伸过,却是一片虚空。 这道人一怔,一弹指,一丝青光闪过,甚至带着空间的波纹,但还是和刚才一样,穿过虚空一样,毫无着力。 但视觉里,这时空门还在,目光就有些不平静:“此物果是上界之门……” 漫长半个月时间跋涉,还扑了个空,但能看见这永固时空门这一战略道具,他觉得很值! “苍窍殿下,咱们如何回报?”舰里的一个地仙问。 “就告诉母域,我已看见了这一面时空门,开始建立前沿据点,请派第二批舰队援兵。” 苍窍不准备就撤了,他将任务交给部下,自己伸手在时空门的镜面上轻抚,这原本应能进入,但现在怎么样触摸,都是一片虚空,明显是敌人在对面基座做了手脚,做了手脚本无所谓,但能这样,必是超过了现在道法的范畴。 “外域还真有运气啊!”此道人想着,关门有很多种,最简单两种……是破坏了,还是锁上了门? 他凑近镜面,一寸一寸盯着,在某个角落放大图景,看到一个钥匙孔似淡淡花纹,试着摸了摸这花纹,是整座时空门现在唯一可以触摸到实质,顿时微笑起来:“看来敌人也舍不得摧毁这样的战略道具。” “太好了!”各舰驾驶地仙都欢喜不已,谁也不愿意无功。 “敌人会为此后悔……” “能设法解开么?” “待我试试。”苍窍天仙手指变得细长,轻轻拨动着花纹上每一丝,慢慢摸索破解这时空门的秘钥,神情从容而准备充分的样子。 母域为什么派出他一个青属(伪)亚圣? 还不就是算准了青帝会关上时空门,于是到了拼破解计算能力时了,这是一场拉锯战。 虽本质上大部是白属天仙,但有大荒铁树作为辅翼支持,计算速度并不会差太远,就算够不到另一面时空门基座无法真正解锁,也总能够把握出钥匙的性质,对其对应的另一面时空门精确定位,进而让异世界的阳面或者暗面力量能犁庭扫穴般直插敌腹,打开另一面时空门。 而且…… 他目光回望身后茫茫的陨石流,似想起什么,手指轻点:“这些陨石,你们仙境也都带来了,正好收拢,等第二批舰队援兵到来,无战事或可以轮替让你们回去……这是一场长期任务。” “是,殿下!” 各舰散去整片茫茫陨石中,鲨鱼闯进了渔场,或恶狼跳进了羊圈……什么,原主人? 这处资源富矿已宣布归母域所有,别说少司命或者汉王叶青,就算青帝过来休想拿回去! ... !! 第1363章 守夜(上) 因个人心思都很重,用过了宴,叶青看了一眼,就说:“我来值夜守门,你们都回去休息。” “这……也好。” 大司命、少司命姐妹相视一眼,没有客气,她们实在是疲倦了。 曹白静和周铃她们分身都下去休息,因阴阳界膜的信息隔绝不就,明天还要赶路回地面本体交流。 “她们都走了……我陪陪你吧。”芊芊把自己垫子挪得离夫君更近了些,其实刚才就想这样,但人多。 叶青默然相对,晃了晃酒壶,听里面还有小半壶,给她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想起来,自东荒开拓后,咱们就聚少离多,已很久没有这样单独坐在一起了。” “你想对我做些什么?” 芊芊嗔笑着,举起酒杯,一时没有喝,只嗅着暖暖的青梅酒香……一时似想起年少青梅竹马的时光,看着这漫天大雪深夜,仿佛模糊了时空和心情。 叶青慢慢饮着酒,没说话,只不住转首打量她的娇颜。 不需要做什么,烽火连天的战事休憩,能这样安闲一个晚上就让人心满意足了。 安安静静的氛围,不时饮上几口,芊芊重逢而欢喜的心思逐渐平复,回想起些,神情变得有些怔怔,不时回望殿内幽静伫立的基座。 “风似乎更大了一些……”夫君的声音奇怪的说着。 这少女懵懂间听而不闻,方框中的黑暗圆球犹宇宙镜子倒映着殿内的群星,但细看去里面又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一柄奇特钥匙插在那里,谁知道这是一扇通往亿万里虚空深处的门户? 她却记得临归时望见虚空中越来越亮的青白色星辰,应是名苍窍的亚圣了,望一眼都觉得刺目,璀璨强大。 “怎么了?”叶青留意到她的分心,问了出来。 少女手指抚了抚胸口,轻轻说着:“没事,刚刚回来时气息冲突了一下,问少司命和大司命她们都说没有感觉,可能是我实力低微……” “我给你揉揉……” 叶青嘿笑着手伸进她衣裙中,先伸到了高耸雪白的部分,才几下,就在自己道侣羞恼嗔视目光中,转摸在她背后:“这样好点没有?” “再往左边一点。”芊芊指挥着他,感觉心跳的位置被紧贴着,就舒服眯起了眼睛,懒洋洋的猫咪一样了。 少女细腻弹性的肌肤隔着棉衫随着大手轻按凹陷,大概是心理因素,叶青感觉触手舒服,一股青力助她安抚了灵池内仙园的余波,就轻咦一声:“感觉你仙园内那一株葱茏青树比过去活跃了许多样子?” “有吗?我没怎么留意……” 芊芊两只手握在胸前,眼睛眨啊眨,目光犹有些迷糊,偏首回想:“或是近来五德灵池分流,或刚与敌人气机冲突,亦或许兼而有之?” 丫头只将变化归因于外,而丝毫未觉是自己正在悄然蜕变。 叶青微笑看在眼中,联想到她那同样迷糊本体,也是对好消息的接收珊珊迟钝,却使人觉得在冬日阳光下午睡的猫儿一样可爱,遂点首附和着:“没错,或许……” 山脚下,有点喧嚣声传来,丝竹不歇,有人在唱歌的样子,芊芊轻声问:“那是在做什么?” “有个道场弟子结婚,娶了邻家的青梅竹马,刚刚酒席结束要送入洞房。”叶青微笑,慢慢说。 芊芊在他怀里侧转,细细听着那歌声,轻轻重复了出来:“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束薪是什么风俗?” “汉礼比喻夫妇同心。” 芊芊翻过身来,摸摸他的心,一直摸到他脸颊:“三星呢?” “是汉人传统记录中的三颗星,黄昏后始见于东方天空,合称参星……你现在看不到它们了。”叶青说着。 “这样啊……” 芊芊仰躺着,望向他顶上黑夜,借助道侣的权限视角,已经可以望见些若隐若现的星辰……但在群星中间的北方一块,总觉得,空缺了些。 叶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估摸着说:“你喜欢,也可以将三视作很多意思,所谓三星是说以后这里会有很多星,只要人间古战场的人道精髓与暗面龙气天柱相接成功。” “嗯……夫君你不是说今天晚上风特别大?我看到很多透明气息……也就是族气啦,都在汇聚勾连到暗穹。” 少女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悄悄对夫君说着自己新发现:“还有我总觉得夫君你的这帮子民,他们都是苏醒者……也就是天界里那种天人最后一次转生机会时沉睡,随着一方天界真正变成世界,于是苏醒,他们族气就是没有被仙道抽取气运前的早期人类族气,一个族呢。” 却听见了夫君的闷笑声,似听到十分有趣的判断。 她已习惯了什么奇怪的想法都和夫君说,有些不忿和委屈:“笑什么?” “大司命还和我说,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高层世界遗落到这世界的苏醒者,只是苏醒时间早晚和程度区别。”叶青一本正经说着,心底失笑,这丫头也不想想,如果子民都是,那自己这主君呢? 简直是小姑娘跑去告诉大魔王你手下好多坏人,要当心! “哪有这么夸张……好像全虚空的鸡都可以追踪到一个光荣祖鸡似得,总有土生土长。”他只能这么说。 “这样啊……” 芊芊闻言,也觉得自己以偏概全了,想了想:“但肯定有部分是,比如娲皇的特质,应州历史上根本没诞生过类似她这样特质……不过夫君说的也对,估计也有很大部分不是,同化那些野人,地上英灵转生,封土沉积转生……” 叶青不动声色说:“按照汉俗国野体系,同化了都是一个族,没同化都不是……说到底,看将来如何。” 芊芊无言以对。 又过了会,突觉夫君大手轻握了一下她的小手:“有人要过来了,你先回去。” “嗯?” 两人心有灵犀,芊芊望了一眼天边遥远的青光,眉心凤纹,开始微微发热发胀,这又是某种气机冲突征兆,却已很熟悉了。 她知道来人是谁,对自家夫君轻一点首,就离开了这里。 叶青目光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独自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却觉得没有了刚才两个人一起的滋味。 芊芊在山道上默默走着,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是遇到了大妇的小妾,对白静姐姐可都没有如此,这样风雪夜晚,神秘莫测的时空门,强大的亚圣敌人,自己其实有些不放心夫君一个守着,所以要陪伴,但如果过来之人是……她的话,或可以放心的吧? 即就代价是自己隐在这漫漫长夜中,也没什么不可以接受。 大松树底下,叶青一个人继续喝酒,喝空了酒壶,目光落在几案对面。 芊芊走的时候,忘记拿走了自己喝过的酒杯。 “这丫头……” 叶青用手一捞正要收起来,鼻子嗅了嗅还闻到梅酒余香,就又顿住,拿着杯子在眼前轻轻转动……还有酒。 这只是寻常漆木杯子,杯壁上若有若无的余温,少女此前浅浅地喝过了一口,酒液的水线齐至木杯内壁五分之四,叶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今天就留意这个,或是重逢的眷恋,想了想将剩下的酒喝完,再收起来。 空气里的梅酒清香就消泯不见,周围气机变得一切如常。 而远方,她的本体,青色凤影已在云中可见。 “什么时,我才能让芊芊站在阳光下呢?不用影子躲避真身那样躲避本体呢?” 叶青暗自一叹,知道这错误并非哪个人造成,完全是命运交错,在地上捧起积雪扑在酒酣耳热的脸上,雪融的冰冷沁透身体,自放纵的半醉状态中脱离,完全冷静下来…… 不用太久了,全力以赴凑齐五脉地仙道侣,三年,三年以内应足了。 “但必须……夺回这时空门的陨石渠道,什么苍窍亚圣,星君舰……都去死!”虽临时藏了一批陨石,足最近一段时间消耗,但终有消化完,失去了陨石的补充,自己天仙就遥远无期了。 这绝不可容忍! 叶青在心底下定决心,又心忖自己没有推送消息过去,但这么重要时,那位殿下也难免不放心这面只有几个地仙,难怪会自遗忘之地专门赶过来,遂收拾残宴起身相迎:“拜见青鸾殿……” 咔 殿中钥匙转动轻响,叶青悚然回首:“谁!” 杀机四溢,神识随目光扫遍,见殿内分明没有人,只有钥匙自己咔嚓微微转动了角度,人至极! 叶青就怔住:“有人在……” “敌人在对面基座尝试解锁。” 笑声中,凤影悠悠化形,美丽青衫少女,葱嫩胜雪纤长五指按在青莹莹钥匙上,那人的转动声旋即停住。 薄薄青色面纱随着冷笑吐气的微风轻晃,露出光洁莹白的下巴,十分精致秀气,又一下随风遮掩住:“不过是徒劳尝试,我们九个天仙,还有帝君都参与制作这时空钥匙,能这么就解开?” ... !! 第1364章 守夜(下) “那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听了这话,叶青微吐出了一口气,他不习惯将安全寄托在死物上,哪怕是看起来很厉害钥匙,所以亲自值夜当守门人,但现在就放心了有这位精通时空规律的殿下亲自在场,即就对面是苍窍亚圣也讨不了好。 “咦……等等。” 青鸾仙子又一句让叶青提起了心,却见她打开钥匙的柄端,显出复杂法阵修改调整,似是在与人隔空下着一盘棋,一阵阵细微的波澜荡漾,单纯看起来却与刚才没区别,甚至非常缓慢…… “没区别应是伪装了……非常缓慢,应是时间流速差的问题?” 叶青只能眼巴巴望着,自己在心中猜测情况进展,而再度体会到一种天仙力量交锋,青脉的交锋! 基于时序、计算的交锋! 半响,青鸾仙子拍拍手,将钥匙咔嚓按回门缝里,轻松而又自信说:“好了……时空门设在暗面有十倍时间流速落差,等于我的反应速度比敌人快十倍,刚才我给这家伙暗中引错了路,这会已跌进了十重悖论的时序迷阵,除非对面也能凑出十个青脉天仙计算力,否则单凭自己他再过一百年年也解不开这迷阵,就算那个号称青属至圣的家伙过来最多压缩时间到三十年……可惜这是暗面时间,阳面时间就少了,或三五年。” “这还少?” 叶青擦擦汗,暗想阳面五年十年,估计这场仗快打完了,至少差不多尘埃落定。 由这样的交锋结果,虽不见血比见血更有效,他首次感觉到了本脉青脉在面对外域青属的压倒性,但觉得无论自己,还是敌人都是等不了这么久,谨慎问:“据我所知外域的战争风格是不择手段,这种破解手段不行,多半掀桌子用场外手段吧?” “你也想到用场外手段?” 青鸾仙子这样说着,目光似笑非笑落在这晚辈身上,不无嘉许和考校说:“敌人被耍了后肯定也会看出来是时间流速,如果改破解为尝试定位我们钥匙,极有可能以此获得我们时空门的确切位置,预计最快半个月后,最晚不超过三个月,此地位置就会曝光引来大批敌人围攻,试图夺取这一面时空门基座。” “而且我来时去见过了黑脉那一位,外域暗面刚好在试探咱们这面的情况,看起来有可能要发起一次大攻击……怎么样,怕不怕?” “倒也不惧,就让他们来试试。” 叶青神情从容镇定,超级下土可是自己主场,尤其听说接下来这一次五帝表决将会通过“古战场接驳暗面龙气提案”,很想看看三千古战场星辰出现暗穹,暗面天罗地网配合第七汉帝国龙气防御体系的效果,相信将是未来地上第八汉帝国威力的一次预演。 青鸾仙子点首,心中满意,就欲结束对话:“你还有什么要问么?” 叶青蓦回想起刚刚大司命、少司命、芊芊她们回来时的低沉情绪,于是说:“相比门这面的安全,我感觉门对面陨石资源流失更遗憾,这要是一直这样窥伺,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我们收拢陨石日常工作岂不就没得做了?” “敌人应撑不久。” 青鸾仙子想了想,说:“除去自发光热的主世界,无论地仙仙境、星君舰、仙天星巢……在虚空中久了都会衰落下去。” “这一方面是内部生域循环不能自给自足,总会按照各循环特色而缺乏一种或数种不能生产必需,需要定期回去主世界进行补充。” “而这定期时间长短看情况,实际仙境、星君舰个体小而速度更快,看上去能距离更远,但只论起需要补充时间反而比仙天星巢更短,过几天他们就得走了。” 叶青感觉这有点不靠谱,感觉这位女仙不是会被动等着敌人走的风格,不由试探问:“我是想,咱们青脉最缺资源,必不容许这样重要的新渠道断绝,只要高层天仙抽出手来……” “就你最聪明!” 青鸾仙子没好气瞪他一眼,伸出葱嫩修长的五指做个压平,不准他再追问这牵涉天机之事,看向山道一侧:“……先别和她们说,今晚我留在你这里休息,现场关注一个晚上的情况,在对面时间是半个时辰,基本能见得敌人后续举动……都确定了,我再带你上天参加青脉内部会议。” “明白。” 叶青闻言这才真正放下心,而且忍不住心想上天参加青脉内部会议! 帝君这一次出手调整真是时候,怎可能没有高层战力准备? 不动则已,一动只怕就是杀招! 自己之前猜想的没错,以青脉对资源的渴求程度,最近才稍微尝到点甜头,是绝不容许这重要的时空门陨石回收渠道被敌人长期干扰影响,这对穷怕了青脉来说,动自己的饭碗,那简直就是在要自己的命! 而且现在少司命已退回来,观测不到对面后续境况,为了防止敌人第二次跃迁的偷偷兵力支援、在对面蓄势埋伏,势必等不了几个月那么久,而是在可能第二波敌人到达之前的半个月内,就会抽出手来一举解决掉苍窍亚圣舰队困扰。 当这说得是理想化情况,实际解决的力度深度如何,得看到时形势如何,视具体能抽得出多少力量而定…… 叶青觉得按自己的想法,真希望能一劳永逸,遗憾的是川林笔记推演中可能性为零,或在**oss会有些可能,但终抽不出身来,那多半和这一次只能关门一样,下一次解决方式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惊喜了。 但是……那可是帝君,应会有惊喜吧? 叶青心中痒痒,很想知道高层接下来的动作,但也算计天仙经验丰富,知道现在信息控制越严格越好,不就再问青鸾仙子了。 这时跟着她转首望向山道那面,就听见了轻盈的脚步声,风雪中显出两个赤脚跑上来的少女。 是大司命、少司命听闻主殿异样动静赶过来,睡梦中急醒都没顾得上穿靴,赤着白嫩的小脚,单薄中衣飘荡着隐现里面**。 叶青心忖幸亏大晚上的没有别人看到,再看一眼她们的单薄穿着和赤脚,伸手调旺了火炉。 这些都落在青鸾仙子眼中,她在心底再度给叶青品质打分,然后挪了挪席地的毯子,让出空位:“都坐上来吧,别站在雪地里。” “是,殿下。” 姐妹拜见了这位前辈,又各自问清了敌人的动静,才放下了悬着心要将一个青属,哪怕是伪青属亚圣拒之门外,对于她们仅仅地仙实力来说,实在是压力很大,青鸾仙子的到场等若定海神针的效果。 对于刚刚关于敌人能撑多久的学术讨论问题,姐妹却没有什么意外,不是叶青这种新地仙,她们都是有充足的虚空游荡经历。 少司命这样等若青鸾仙子半个徒儿,学识传承结合自己的虚空冒险经历,更是深有所感:“确实如此!别说星君舰和没带仙天星巢苍窍亚圣本体,就算小世界也不能在虚空中长期独立生存!” 叶青神情微动,暗想这刚好与自己胎膜小世界的情况近似,不由就细问:“何以见得?” “百年前我在九香门小世界所见,小世界周期更长久,但因缺乏补充也会逐渐寒冷化、小冰川气候化,最终内部世界失衡冲突不断、帝国崩溃、神国崩灭,要不是遭遇敌人入侵……” 少司命自嘲笑了笑,这是自己运气不好的悲剧遭遇,转口:“不过我觉得更普遍结局,那就是内耗中虚弱解体,缩水一圈,只剩下更小核心主体部分,余就抛弃出去,这样一次次坠落、抛弃、稳定、再坠落、再抛弃……恶性循环!” 相比下,她的姐姐大司命是对本域大劫以来发生的事印象更深刻,但也赞同:“小妹说的对,其实叶君你看外域抛弃附着的小世界部分、接着又抛弃暗面冰川到我们世界,岂不就是如此?” “外域本身就在一直下坠,开启暗面、阳面时空门要消耗各项稀有资源很多,不可能容得这星君舰小队毫无成效一直骚扰下去,只会是不定期骚扰来影响我们注意……我敢肯定,敌人的主攻方向不在那面,而在于世界内的我们青脉掌控区。” 叶青就说了敌人可能定位这边钥匙的位置,大司命有些担忧望了叶青一眼:“这样的话,叶君,你的压力就大了。” “没事。” 叶青笑笑,对这个很淡定:“我受压力习惯了,不觉得这点压力多大……只要不是虚空战这种毫无凭依、无可借力直接对撞,而在世界内作战就可以借势破局,我又怕得谁来?” “阿姐你担心这家伙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刚才我分身似乎遇到敌人了。”少司命说着。 大司命不由就盯着妹妹:“后来呢?” 少司命只不乐意她眼神都挂在叶青身上,将自己姐姐注意力吸引回来,说:“那个琼阳女仙认错了人,把我当成是阿姐你了。” ... !! 第1365章 有请天命在青(上) “你和你姐姐只要不同时出现,确实也没人可以分辨出来。” 叶青叹了一口气,记起自己以前有一次声东击西,让芊芊拿着玉玺在家伪装自己的事:“本命道侣的气息远离一点可以漫天过海,你们这样双胞姐妹更易混淆,细微差异都可以是推脱到分身各自不同,不是非常熟悉的人都会看错。” “这事有趣。”青鸾仙子也笑了笑,目光若有所思。 连她都这样说,显是真的无事,少司命拍拍自己坟起的胸脯,吁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真放心也只能放一半心。”叶青微妙的鄙视了下大罗莉的小馒头,又迅速在她反应前收回目光,摩挲着下巴,闪动着计算:“琼阳仙子去回禀雷宵时,雷宵现在刚吃了大亏,多半猜疑一下我在暗面的原因,而根据龙芍仙子透露的此人性格,他自己是不会贸然下来暗面,就算七色祥云袍能维持位格,但脱离七杀大阵主场力量补充,客场到我第七汉帝国来也等于自陷险地……我敢说他只会将试探暗面任务交给黑莲宗,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瞧好了!” “没可能一直等着吧?这两天不是说我们青脉要开内部会议么?”大司命望望青鸾仙子。 青鸾仙子颔首,对她们摆摆手:“明天早上天亮,基本确定时空门对面敌人的动作后,你们三个地仙就随我一起上去,钥匙已经自锁,留在这里没事,现在都去休息。” 这显是要赶人了,叶青与大司命、少司命相继告辞下去。 山路积雪很厚,叶青落在最后一个,踩着她们留下脚印,过一会回首望了望,远远见得一身青衫素雅女仙刚自殿内出来,似乎又去调整了一下时空门钥匙,然后坐回在院子门口,代替三人值夜守门。 看不清她蒙着面纱的容颜,只有小小的暖暖的橘红炉火,守望在这幽暗泛白的风雪夜里,如斯鲜明。 “高层世界遗留时空门,难以解析先进技术,集合十天仙之力只能用钥匙暂时关门,其实青鸾殿下没有她表现出来轻松,她也是在戒备可能出现的意外吧?” 叶青有点明白了什么,对方只是不想让他们这些晚辈徒自担忧,所以表现的那么有信心,就像自己这汉王如果都没胜利信心,那么队伍的人心就散了,这在大劫时泄气是大忌。 为此,哪怕黑暗之中摸着石头过河,随时可能遭遇不测危险,领头的都必须鼓起勇气。 在这茫茫雪花的阴司下土,跨越亿万里的时空门基座,恰似此前一次轮转重现——之前自己来主动替大司命、少司命值夜守门,让她们下去休息。 现在青鸾仙子则主动代替了他们三个值夜守门,让他下去休息…… 巧合么? 叶青觉得不是,这就是青脉传承的团结,齐心协力,上行下效。 原本还担心如何决掉雷宵天仙、苍窍亚圣,从而一内一外消除掉永固时空门的威胁,夺回虚空陨石群的宝贵资源渠道。 但见到这一幕之后,叶青期待起明天的青脉内部会议……听说是自己关于三千星辰计划也只是其中小块,还有别的天仙提出的计划,青脉总是不缺少方案,只缺少资源,难得一见这样大预算。 “帝君最近似乎赚了挺多,应会有大手笔吧?” 叶青这样思忖着,恍若冥冥有种气机感应,举首望去夜空中,见得青色国气天柱以及暗穹若隐若现的三千星辰,隐一颗虚格的青紫星,出现在正北方群星空缺之处,轻轻亮了点微光。 “咦,这是对应哪座古战场?” 他只觉身体上龙气一动的晃眼所见,再定睛看去又不见了这星,似乎只是自己喝多了的幻觉,或冥冥中的暗面天道气机牵引所见,分不清道不明…… 理论上,就像每个仙园对应的道路多少都有些区别,每一座古战场丰碑祭文都是对应强调人道的某一种开拓精神,但人道族气给天庭抽取已久,按理说应不存在哪一座古战场的祭文能对应青紫的光……而且只是闪烁一下? 叶青一时没有头绪,摇摇首没再多想,转身大步向着山下黑暗而去。 山上,等他转身后,青鸾仙子才抬起首,注视他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很快深夜风雪淹没了他的背影,这女仙移开目光,望向深夜里的莽莽大陆,在这样亡者世界,灯火依旧在各个城市蔓延,星星点点繁荣着属于文明特有的光辉,生命不甘于黑暗冷寂的火炬…… 她听到夜空中不止一个人在唱着古老的歌谣:“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这么多同日结婚并不奇怪,统一大陆后已四亿人口第七汉帝国,正进入人口高速膨胀期,为了接应三千古战场的四千万英灵转生,不仅仅是龙气天柱的接驳申请,官方甚至按古礼鼓励年轻男女桑林野合,等先上车后补票,奉子成婚比比皆是,正当婚时的绝不止一家一户。 而若有人在高空上一夜夜的俯瞰这黑暗世界,将大地比夜空,而将文明灯火譬喻星光,就是群星在天空慢慢增殖、繁盛、旋转,已经在暗面的北方有了青紫的首都巨星。 但在暗穹对应来说那是一片空缺,三千古战场在人间透下来若隐若现的星光,就始终围绕着正北方的国气天柱,也同样是群星空缺位置,一夜夜守望转动……等待着什么呢? 女仙微笑收回目光,她知道答案。 其实刚刚可以和汉王说,不小心给忘记了……不过没有关系,好消息总是早一点迟一点知道都无妨,就看明天的会议。 同一时刻,苍窍亚圣的手掌离开时空门镜面的一缕花纹,目光冷冷盯着匙孔里自己的倒影,幻化十余重模糊、幽深、渺不可察更细小人影交错在里面迷宫中,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刚刚是什么时陷入敌人误导迷宫? 属于青属之间的巅峰级交手在这一刻分出胜负,在后面几个弟子疑惑目光中,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局…… 唰的白色耀光,在后面陨石群中爆发。 虚空中寂寂没有声音,因此听不到爆炸声,但各舰交错询问神识还是将信息汇总:“陷阱!” “附近陨石内有爆炸!” “是叶火雷——” 一艘舰小心定住几颗陨石,法禁之后仔细解剖,就听得驾驶地仙啧啧惊奇:“没有埋设痕迹,不知道敌人怎么弄进去……难道是重炼法?这虚空应没有条件,而且气息无异常,不是外域气息……” “等等,你们看,这陨石气息不是外域世界里东荒大陆气息么?”有个清澈的女声终分辨出来,众仙转首望她,是个美丽而神情冰冷的女仙,黑莲教支援过来以备突入暗面作向导的志愿地仙。 “露华仙子……你怎么知道?” 一个认识她的年轻男仙奇怪问,现在突入敌域的地仙当中可没有已经返回,怎么对气息明确到一个局部地区?。 “我有道侣陨落在外域,黑莲师尊传回来一些东西我专门研究过,就有这东荒大陆的偏神道属性记载。”露华仙子神情淡淡的说着。 这一说,就无人再质疑了,黑莲圣人确实是去而复归。 还有刚刚那个年轻男仙,暗中对不了解此女仙的同门传讯:“听说道侣灵乾地仙曾被誉当代最有潜力冲击天仙的天才……可惜运气不好在客场撞上了外域天命之子汉王叶青,提前夭折了。” 众仙神情恍然,又心中一跳……叶青? “该死,定是叶青的埋伏,东荒大陆并非外域本土气息,所以我们都忽视了。”一个运气不好被炸到的地仙黑着脸,伤不怎么重,只是忒丢脸,并非没人觉察到这波陨石群的偏神道属性,一时间思维误区都以为什么神道世界残留,没人将这亿万里虚空深处的陨石与东荒大陆的普通石头联系在一起。 “不用拣了,这一批陨石都是内含火雷。”苍窍亚圣神识扫了一遍陨石群,暗道惭愧,刚刚自己也是一来就被高层文明遗留的珍宝迷住,忽视了些,但现在既发现陨石里面有炸弹,放下心:“如果敌人什么都不做就走了,我反得担心更深图谋,现在看来不过如此,雕虫小计罢了!” 他伸出手,重新按在花纹一角,自己独自强行破解钥匙确实不行了,但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充分的队友…… ………… 天色将明未明,黎明前最黑暗时光,炎宵大陆东港天坑,滚滚红黑的鬼潮四起,随着洋流在幽灵海上蔓延,点燃革命火焰冤魂阴兵攻击性大增,在夜色中冲击港口的金色防御,无穷无尽红黑鬼潮冲击下,纵仙阵的灵光亦晃动不已,如同风雨飘摇中的孤灯。 “看起来一下还冲不破,但我方暗面冰川源源不断支撑地面鬼潮,无本买卖,而敌方这样白白消耗灵石、地脉的灵气储备,终不可长久,我们赢定了。” 一个暗红礼服的艳丽女子立在旗舰舷窗前,回望冰川上空的百艘仙舰分散成两股沿着洋流来去方向,她目光闪动一丝得意,兴致勃勃:“我们不贸然进敌人主场,就在这千机大陆、炎宵大陆周面海面袭扰敌人的凡间城市和港口,和革命一起堵截航线,勾引敌人的飞空舰队出来!最好连叶青都……” “琼阳殿下快看,那是什么!”有部下真仙手指冰瀑天坑里升起的一道青光,即将脱离阴阳隧井而抵达地面,晶莹玉质,似是种子茁壮萌动的初芽探出土壤。 “那是……叶青!” ... !! 第1366章 有请天命在青(下) 琼阳仙子认出其中一个人影气息,脸色微变,驾舰就回,她可没有准备这样快一个人就直面叶青:“撤,等他离开了再来……” 左右的两支舰队连忙跟上,默不作声,谁没觉得整支舰队望风而逃丢脸,面对曾击杀炎宵天仙并再一次算计千机天仙强敌,暂时躲一下没有丢脸,总之,谁都有持久战的准备,直到母域第三次时空门援兵…… ………… 轰! 青气离地冲入云层,是东边天空露出鱼肚白,阳光已照射到这云层,白云拂荡,衣带当风,三个女子在晨光中显得飘渺仙气,格外美丽。 立在尊首的那一个少女素袍荆簪,淡青面纱看不清容颜,只有额头凤纹在晨曦中微亮,在她身后一对年纪相差较大但面容甚为相似姐妹,约十二三岁的萝莉目光很是好奇打量下方幽暗中那支逃离的舰队。 她回首对身后唯一的男仙说:“之前分身撞见就是这支舰队,叶君认得么?” “嗯,刚刚看见了老朋友。” 叶青对琼阳仙子跑得这样快有些好笑,又有些自得,曾几何时,自己也有了这样大的威严。 收回对那支舰队的观察,见青鸾仙子手指一点,长风托着众人升在天穹上。 周围云层急速下抛,高速冲波将云雾拉出金色折光,脚下的海岸线不断蔓延微缩,一面葱茏大地不断变小,一面广阔灰白冰海正沿着洋流染上赤红……这颜色在冬日苍白的初阳下如此刺眼,叶青都不由眯了眯眼睛:“外域的革命火焰,怎这么巧就爆发了?” “不巧,敌人在推动,先锋都已经蔓延到洋流最西端的九州大陆了。” 青鸾仙子神情平静,目光不仅没有担忧,甚至有些兴味地望着暗红的洋流:“好好看着它们,注意航线、沿岸港口、城市。” “暗面交流已成定局,整个外域世界的暗流涌入,变成革命,其力量之大,你应能想象。” “诸侯据点的单纯防御抵抗不住,土德的防守大局不可久了……对于人,一个新习惯的养成必伴随旧习惯淡化,于世界,新天命确立必伴随的旧天命的式微……看着这一场浩劫,你就知道,天命在青。” “您都没跟我说过这个……” 叶青目光微讶,在前一刻,他都还只以为这次仅仅‘古战场接驳暗面龙气提案’的内部会议,但青鸾仙子……不,是她背后帝君,都已在做以青之天命取代黄之天命的准备了! 这岂不是要召开万仙大会? “好消息知道晚一些何妨?”青鸾仙子瞥了他一眼,往后还有更好消息,她是懒得讲了:“别看我,看各地境况,这也是接下来所有与会仙人都要认真看……” 叶青的兴奋冷静下来,此时升到几乎天穹之下最高的位置了,阳光已照过了炎宵大陆一线,东边是白天,西边是黑夜,以地仙锐目放眼可见整片世界鬼潮兵线上无数场景闪动而过,无一不带着血色,除青鸾仙子外的男女三个地仙都渐渐沉默了,明白她刚才那句‘所有与会仙人都要认真看’的意思——博弈还在后面。 ………… 晴日·黄脉天界。 一座座宫殿漂浮在云端,高度、距离、方位皆不一,以流水、清风交织作桥,连接着一方又一方的天界,不单单是这轮值守中宫的黄脉,也连接着四脉天界,乃至于道门天界。 中阳天仙分身离开自己中阳天界,踏步于此处,几息间就一种凝实的厚重感攫住了身体,一下落在最核心天界云台玉阶上,脚踏实地感觉与高空上的感觉形成奇异的落差。 周围有很多和他脚下一样的方正云台,有点是王朝祭祀的地坛模样,星罗棋布在渺渺云霄,数目有几十座,此时都正涌出一些个地仙,都匆忙赶向主殿,云台到主殿之间的道路两边都是繁花锦绣、树木葱茏、流水潺潺…… 中阳天仙留意到那些地仙多数是土德、火德,而神色匆匆,心中微微一笑,看起来彻夜未眠的不仅仅自家黄脉,还有赤脉。 “九州大陆防御……黑水洋七大陆已占其二,青脉、白脉各得了好处,第三个总该争一争了……” 冬日清晨初生的阳光在云海下穿透上来,将广袤的天界染得嫣红,而又微带一丝初阳紫气,这一缕缕紫气万道霞坠,聚于一座犹为高壮的宫殿上,匾额上书‘紫宫’二字——据闻就是因此初紫丽景而得名,太阳最先照耀到的地点。 又以紫为贵,而成整个世界的中枢。 此刻万仙大会正在里面召开,他估摸所有天仙中,自己因连夜布置防御的原因是来得最晚。 但刚进来,突有一座云台上青光闪过,显出青鸾仙子、叶青、大司命、少司命的身影。 四人也都有些讶异看向他。 见鬼…… 中阳天仙板起脸,对青鸾仙子勉强点首致意,而对跟着她同时进来的几个地仙视而不见,在他们面前越过去,昂首入殿。 少司命不忿地皱了皱鼻子,这老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 “咦……刚才那个是少司命?她不是一直在暗面么?” 中阳天仙沉思着,终没有太在意,这种地仙在青脉珍稀才一百五十个,在本脉是海了去。 此时议论声迎面,他从容坐到自己位置上,看了看大殿,这时高台上青紫之光已亮起了,风掠过,天音作响,这是帝君和道君的特权——每当它们出现,天地有感,大殿有感,自动欢迎。 “自己若是有有这一天……”中阳天仙稍有点苦涩,天仙和帝君道君只差一步,但是这步是这样艰难。 这甚至和道行关系,只和世界本源有关,就在这时,一个提案就击破了他的淡定和联想,只见着青德天仙之一,东余道人上前,对着高台略行礼,用沉静从容的声音说着:“我提议,改天命为青……” 紫宫主殿,还在议论千机大陆后主帅权的神识一静,所有地仙都僵硬脖子,转向上首发言。 只听得东余道人阐述:“养剑池天牵制住了敌域七杀大阵,敌域发动阴面革命,目前已有扩散,亦将牵制住了本域人道。” “原本阴灵畏阳,除了荒郊和村野妨碍生产,对城池、地脉集中点处影响微薄,单纯牵制作用坚守不难,天命自在土德防守大局。” “而今,革命之火遍地点燃,且洋流成敌人反攻渠道,外域黑冰顺着海水和各大陆相撞、化冻、消融,阴灵十倍攀升,引发侵袭,相信已给各地防御造成了很大困扰。” 就有着一个黄德天仙冷然说着:“仅仅是些许困扰罢了,尚可坚持,何必危言耸听?若不防守,还能放弃人道根基不成?” “粪土糊墙,治标不治本。”东余道人平静说着,不给对手反驳机会,提出:“我有治本之策,便暗面青制截断外域冰川,源上堵截……” 赤帝微微皱眉,革命的行家不看好,就有一个赤德天仙出列:“青制已独享暗面久矣,大陆迁移也已施行,能堵截住冰口早就堵截住了,现在说这个岂不胡闹?” 这两位反应强烈,中阳天仙当即出列:“阳面改天命为青,兹事体大,中宫轮值变迁容易动摇青穹周天大阵……” “你们青脉在暗面已经独享大半,还敢伸手阳面?”墟离天仙嗤笑说着。 殿内的地仙虽只旁听,但暗神识议论,除了青脉、黑脉外都觉得青德这次太激进了,白脉地仙也感觉滋味不对,但仔细一瞅自家天仙都眼观鼻、鼻观心,不由就纳闷起来……这都伸手到阳面来了,帝君还不说话? 五脉的利益博弈均势,黄帝、赤帝都等着白帝方面的人出言反对,却久等不至,只见白光中道人一声不言,顿时黄帝、赤帝心中都沉一下……情况不对! 面对……我提案改整个阳面天命?” 中阳天仙皱眉:“你要的暗面天命,不是都已给了青脉和黑脉么?难道你现在想独吞?” 这话顺手就挑拨了一下黑脉与青脉,以此来让白脉认清青脉的真面目,堪称无耻,黑帝眼皮动了动,没有反应。 白帝照样沉默。 “我请改三试探后退让一步。 这算什么?局部天命更改,试探渗透阳面? 三千古战场是神道所宗,一向是阳面附庸,比例虽不大,但迹象不对。 黄帝和赤帝脸色都变得稍阴沉,情形很明显,这两位和青帝已私下交流过了,全场的气氛就有些凝固起来,周围地仙面面相觑,暗想不至于当场翻脸?试图在天仙脸上找到异样线索,却无一所得。 “此有何好处?” 赤帝出言询问,既青脉退一步,自己也可算是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场面,火德在古战场的利益不多,但要问清楚,先讲道理,讲不通再看情况。 啪—— 殿门推动响声与气流,众仙回首望去,晨曦光晕渲染着门口几个仙人,最前面青衣少女进来,与上首的青帝交换目光,接过话头对众仙:“此与汉王提出关于古战场接驳暗面龙气的提案有关……” 许多人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叶青身上,议论纷纷又看向她,听她继续说这套暗面立体防御,最后说着:“三完全堵住冰川,亦是必胜过单纯地上防守。” 中阳天仙脸色沉黑,这岂不是说他昨晚忙着布防都是无用,一时冷笑:“这或太过夸张?” “不信?诸位可以下去考察。”青鸾仙子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笃定语气说。 众仙相视一眼,望向高台上的帝君,黄帝和赤帝不动声色,但目光微转间神识交错颔首,三个帝君也吩咐了自己手下,就有数个天仙分身下去,遁光消失在云海中,这是去地面、暗面考察。 青脉既提出议案必有相应的准备,而黄脉在地上防守也必有相应,无非看彼此的成效。 只是,面对青帝的主动,几人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 !! 第1367章 答卷(上) 外域樊川 夜风清凉,在登仙酒楼顶层凭栏望去,三途河水在城邦东南倾泻而下,幽暮掩盖了城内稀薄的繁华,寥落灯火辉光,一座座的庭院、一条条的街道,形制其实不差,但人气稀少许多。 叶青倚栏而立,似笑不笑看着,手里拿个如意。 今年迎来了一个暖冬,据说与冰川抛卸有关,暗面尝试入侵地上革命战火已经被压回去,最关键暗面时空门还掌握在黑莲宗手里,在各中小仙门眼中,胜利看起来并不大远了的样子。 在这样情势氛围中,叶青再一次接到了上宗天仙的传诏,不过这次召唤不是一个人,名义上宗主玲珑仙子、她的徒儿甄宓也受到召唤,一起来到了这处名樊川的仙山黑莲圣山已扩张成山脉,新崛起大派下的几个天仙,各立山头占据一小块直辖地,这樊川天仙道场山脚下就有着城邦附庸。 “阿兄,我听说好多凡人,都给做成了兵俑送到对面世界做炮灰,是这样么?”身子小小的少女,神情迷惑望着城里,幼年中故乡的冀州郡城都要比这里人气更多,这便是外域天仙附庸的“大城邦”? 叶青‘嗯’了一声,神情犹在思索着,他刚刚在本体那里得到消息传递,知道此时本域天仙正下降考核各处防守情况,而这无疑是黑水冰川革命越激烈,青脉就越是疾风知劲草…… 纵贯青史很多,当一方天命将起,就会连敌人都送上配合。 实际不是配合,而是任何巨大危险背后都蕴藏着利益,成败区别只是能否扛得住压力。 只是,这繁荣的外域,不但凡人少了不少,就连这登仙楼里,也少了许多,这外域的布局,是削减日后的竞争者? 见着自家阿兄在出神,甄宓就无精打采起来,趴在桌子上,也不说话了。 她目光转落在桌上的酒菜,这登仙酒的味道,玲珑师傅喜欢喝,回去住所给她带些……宓儿是尊敬师长的,虽真正老师是少司命,但这位玲珑师傅也教过东西,便要尊重她……而且说起来,玲珑师傅是九香世界孑遗,并非外域人。 厢房内只有兄妹两人,隔壁的包厢里传出道人议论声,屹立在城东河畔的整座登仙楼都是法宝,没有人忌惮会有凡人得知,只听人说:“这一次动真格了,对面七杀大阵稳固,阳面时空门一旦再开启便是各派系齐上,我们都得被征调……” “听说这第三轮阳面时空门是红云亚圣主持,应是去支援她师弟雷宵天仙,交好或者利益关系的各大仙门都出人出力,我们黑莲派系这里是樊川天仙引着……” “还不知道是去阳面,还是暗面呢。”一仙人叹着。 “咦,你有听到什么小道消息?”有仙人不太相信,现在信息控制越严格了。 但同在一个世界内,很多东西是可以见微知著,尤其对战争气息的敏锐性,刚刚那仙人说:“这不是小道消息,高层一点风声都不泄露,但从迹象上看,黑属三大仙门对附庸中小仙门征召的范围和力度最广,而且合力维持对暗面时空门控制,我就不信这只是隔绝暗面叛帝和外域联系……” 叶青听着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敌人是准备双管齐下了。 既瞄准了自己永固时空门,那主攻方向应还是暗面,对于本体正在进行的万仙大会争议,堪称有喜有忧…… 喜的是暗面压力越大越会喷涌冰川到地上,给五脉考卷就越难,天命在青越是可能,忧的是压力太大难免会吃不消。 而且阳面由凶名赫赫的红云亚圣亲自主持,力度看起来很大。 红云亚圣不知道是打算本体进入还是分身进入,但叶青觉得万万不可放她与雷宵天仙合流。 毕竟与她一起的肯定还有别的火属天仙派出分身,以及作逆五行的需要,借调别的脉属,尤其是相逆水属天仙分身,难怪黑莲门下这一个水属天仙就开始点兵点将…… “其实都是炮灰。”叶青对临座包厢的议论简单置评一句,丝毫不觉得自己按照修行,也在炮灰行列内。 甄宓见他回过神来,连忙轻声问:“我们都去的话,山门怎么办?” “你师姐她们会留守的,外部敌人不敢打黑莲宗,内部除非我们陨落,否则也没人会轻易动。”叶青摸了摸她柔顺长发,少女笑眯起眼睛,放下心来的样子,只要阿兄安排好,她就能安心跟着走下去。 叶青暗自就一叹,其实自己得知消息也是措手不及,这一次中小仙门大批量征召,整个九香门仙级战力都被征调前往本域参战,没法再滥竽充数推脱,这真是一个麻烦…… 外域动手太快太果决,暗面时空门的天坑麻烦还在,如果这第三轮阳面时空门也没挡住,极可能连累永固时空门出现风险。 而且不知道野生的帝君分身那面,情形如何了,到现在都还没听到太荒铁树的失窃消息,难道还没到最好的动手时机? 叶青晃了晃杯子里的酒,闷饮了会,待得山顶钟声敲响,才与甄宓一起过去开会。 山道寂寂,夜空群星闪烁,冷风呼啸林海,而一道道遁光四方云集,所有仙人无论心思如何,都意识到,或……真的要大战了。 ………… 天界圣山 仙灵之气冲射星斗,辉映着冰湖下的幽暗,五圣照理在火山湖畔主持会议,一百八十余位天仙列席原本刚好两百,但不幸折了炎宵,又除掉雷宵、千机等六个在外征战的天仙,还有六七个黑属天仙在暗面控制时空门,便剩下这些,与外域相比依旧是堪称豪华阵容。 唯一堪称遗憾的是青属寥落,雷宵天仙、苍窍亚圣都不在,仅剩青珠圣人,他也是这一次战前会议的发起者,坐在台上肃然:“雷宵、苍窍二位道友各自信息反馈,可以说永固时空门对面基座位置已经试探出来是在敌域暗面下土!” 会场上顿时一阵嗡嗡的神识交错,却觉得那两位的计算能力比不上对面青脉十天仙,当即有一个黑属天仙问:“这消息,你们青属能确定?” “若是一个,我也会怀疑有诈。” 青珠圣人淡淡道,目光自信:“但两位道友判断意见都是相同,那不说十成,也有九成……” “烛龙亚圣派遣了座下影龙天仙到在暗面时空门,对敌人暗面试探结果,敌人的高度戒备也佐证了这点,钥匙的具体定位还待苍窍亚圣反馈,但位置初步判既断已成功,我们无需再浪费时间等待,为此我建议乘着第三轮阳面时空门开启,顺势按计划进行下一步。” 说着,他望了一眼祥云圣人下首的暗红礼服女子:“后面请红云道友来说。” 红云亚圣抬起目光,这整套计划最先是她提出,按照计划到这一步也是她主持阳面战事,此时就接过话题,汇报:“七杀大陆告破二座,但与冰川结合的牢固性比刚迫降时还强,我们可以投入更多运力,更高力量……包括少量真君舰,可惜仙境小行星的能级太高,星君舰的人造仙境也是如此,是以……预计我们能发起的三倍于雷宵时期攻势,届时即便天庭五帝联手也破不了剩下五大陆,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最佳状况估计,目前我们遇到的问题是,第二轮暗面时空门至今未关死,第三轮阳面时空门恐受影响不能长久,而且千机天仙缺位难以配合大阵微调,无法达到阵地战的长期对耗效果……这一点,黑莲道友可有话要说?” 圣座之上,黑莲神情淡淡:“没关系,既已确定永固时空门位置在暗面,这一次权作突袭,阳面仅仅助攻,暗面才是主力。” “那便好。”红云亚圣轻轻颔首,表示没有异议。 于是话题转到了暗面布置,幽云亚圣冷声:“整个暗面一体化进程既不可阻止,就要掌握大局,而现在对面青制统一暗面下土而复苏青脉力量,有违我们下一个战略打击目标,这趋势必须遏制住。” “下土是汉王叶青直辖主场,稍微有点麻烦,不过最大阻碍还是黑帝……” “真正阻碍是一体化产生的吸引力,现在暗面负压很大,革命红黑之气相互串通一气,我们暗面那个叛逆要是没能绝杀,跑去了外域也有点麻烦……”红云亚圣对火属革命有些认识,她真正关心的还是自己阳面任务:“还有阴阳泄压不均衡,要开启阳面时空门得多做点工作了。” 黑莲圣人自不会轻动,扫了一眼幽云亚圣:“此事有请幽云道友主持。” 幽云亚圣望了一眼祥云圣人,站起来:“事不宜迟,我便下去。” 漆黑流光消失在玄冰渊底,下个瞬间,就出现在一处玄冰上,几个黑属天仙一体躬身。 幽云亚圣的眼神微微眯起,说:“动手罢!” “是!”三大黑属天仙伸手:“黑水者,天地之深也!” 天穹上,一个黑色圆盘缓缓出现,牵引十倍煞气,垂下了,在一块高高入云的大冰川上直接拉出了一大块。 “轰”,这一块冰川,撞向时空门。 ... !! 第1368章 答卷(下) “轰” 黑水滔滔,不知涯岸,而悬在天空,有巨大时空门,不时有着有着冰块砸下,飞溅起百里冰水,时沉入水中,又露出海面,此起彼伏。 而稍远处,一个巨大,外青内金,宛是太阳一样圆球,在海水里沉浮,每一吞吐,就浮起,其大似垂天之云,海量冰川海水吸取和吐出,数万里内黑水奔流不息。 不远处,一个黑衣道人,坐在一冰川上,似在吐呐,一开一合之际,有幽幽的黑光,漾入虚空,又不时看了看这太阳。 “下土增长变慢了,算这叶青懂得分寸。”黑衣道人低声说着。 黑水之渊,也是世界之必存,原本小时,吞吐些黑水并没有关系,但现在这样巨大,就不能只进不出。 吞下污秽,吐出清泉,这才符合世界自律。 正想着,突黑水滔滔之前,前面远处现出一座黑色山峰,高有千里,沉重的自虚空落下来。 “轰”巨大冲击,在穿门瞬间产生了封堵。 某种程度上对消暗面负压,形成了平衡阴阳压差,为接下来只等时间一到就开启阳面时空门做准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冰川,砸进黑水浮冰间,正戒备的黑衣道人目光一凝……敌人要动手了! 距离阳面时空门开启应还有几天时间,但增多冰川无疑给本域临时增压,哗哗的地壳深处环流,在地面裂隙、海底孔泉喷射出大片碎冰,星星点点夹杂着红黑异世界革命之气,汇入到黑水洋这片已幽灵海的革命大潮中。 草原星斗漫天。 一列狭长火车穿出西坪山口,驰骋过去,由西向东,远光灯白芒刺破黑暗幽雾,仅照耀百米就黯淡,一道道方格亮光车窗闪过,在夜幕中滑过暖黄弧线。 这列车上面带着淡白的护罩灵光,大多坐满去斯图宁的乘客,但后部还挂载了一节车厢,与普通载客车厢不同是,里面满满都是书籍簿册,大多数是各郡志、县志、先人游记历史文档,少部力量书籍,封箱堆积挤出一个方寸之地,一个书吏的清癯老人手笼着灯,在例行检查防水封印。 跟在他后面的乘务员少女疑惑:“郎史官,这几日龙宫天气预报没有雨吧?” “呵……未雨绸缪,火车的速度快,旅程跨度大,咱们现在位置是深夜,东荒那面说不定是清晨了……防着点什么时暴雨,总是没错。” 老史官笑呵呵地解释着,抚摸着那些沉重箱子,似抚摸着自己儿孙:“这些书啊,都是外州流民中间汇聚搜集古本、善本甚至孤本,虽玉碟记录备份了信息,但原档也要送到安全的东荒去……” “放到图书馆、学堂,后来人总要认识一代代人做过的事,就算你资质不足修行长生,懂得知识而专心行业能凝聚赤魂,不负此生……这也是汉王的旨意。” 汉王…… 少女目光顿时清亮,伸手接过灯:“那我帮您照……” “小心别晃了灯,莫溅得油星火出来……”老史官继续检查,虽已退休,这次去东荒汉国养老,但在任务中依旧细致耐心。 “嘭”的一声照明法术升起夜空中,只听得前面押车真人:“汉王军列,谁敢阻挡?” 呼 粗鼻孔喷气声里,两道铜铃血眸在幽雾中亮起,巨大黑影手持重锤,在列车前方沉挥下来。 “鬼……鬼王!” 列车的驾驶员睁大了眼睛,这鬼王显是无所谓汉王军列,真人也脸色微变:“小五德灵池防护!” “发讯盘召援兵” 警钟声,真人厉喝声,惨叫声,嘎吱嘎吱的钢铁摩擦声,整个列车在应激反应中立刻亮起了法阵光辉。 少女只向外一看,就看见茫茫一个个幽魂在外面,与以往遇到法阵退避不同,这些阴兵都双目赤红,遇到法阵反更凶狠扑上。 而鬼王更类似曾经张角出到地面,在超过二十万大阵加持下,能抵达近乎假格仙人的存在! 这样的鬼王已在斯图宁港那边发现几只,未能冲破护港大阵,从没有人料想到会跑了一只深入内地,沿着火车线路威胁到草原腹地。 “这种长途跋涉能力。”老史官皱起了眉,突感觉自己糊涂了,阴兵不需要饮食,只要有阴气补充就可以这么一直走下去。 而现在到处玄冰喷涌,比汉王征张角时还需要古战场方便多……而鬼王有意识沿着人道气息的铁轨更不奇怪。 或之前的军列没有今天这样好捏,所以鬼也是会挑软柿子捏? 还不等老史官将学术问题想明白,才三个呼吸,整个列车法阵就扑簌簌到处漏洞地崩溃了,女子的惊叫声中,无数得幽魂涌进来,扑向它们的血肉盛宴,血腥气息在弥漫。 乘务员少女花容失色,属于第一批惊叫的,她一直努力举着的灯松开掉落地上,旋即被涌入的阴兵包围蜂拥…… 老史官捡起灯火,踩了踩地上火星,奇异是那些阴兵似乎怕这盏灯,让他想起来这曾是家族传承的一件小小法器,当然没强力主人也是不管用。 不超过一分钟,整条列车内的声音就消失不见,而在最后密密麻麻阴兵涌向老史官,躲避着油灯火焰的灵光,这里已只有他一个活人了,对照印象中地图,方圆百里没有大城,普通岗哨也是挡不住鬼王之力。 “难得干一辈子退休……看来,我是去不了东荒,看不到新朝建立了。” 老史官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灯火,看了一眼身后的书籍,默默将灯关小到熄灭……鬼不吃书,火却会。 关掉灯,他就不用担心书了。 法器灵焰一熄灭,徘徊窥伺的阴兵涌上,淹没老史官的身体,幽暗中一丝红光隐隐而生。 蒸汽热腾的云霭升腾,鬼王手持大锤立在军列的残骸上,望着自己制造作品,神情满足深吸一口气,顿是数百上千条幽魂吸入腹中,唯一道灵魂绽放出赤红的光华,抗拒着它的吸纳这顿时引得鬼王暴怒,探手拿捏。 轰! 一道若有若无的天柱在书籍中涌出,当空一刷,收走这颗赤魂,消失在地脉深处,徒留下暴怒的鬼王在原地暴跳,而在外域连真仙都不读书,它这种阴物更不知道原因何处,始终没有去动最后一车的书籍。 这时,一道仙光在高空掠急速过去,若有所觉地扫一眼此间,没有停留。 ………… 北邙山古战场 寒冬干枯的树叶在半空中打着旋飘落,马蹄落地无声,银色战旗在月光中飘扬,金甲神灵将军带队巡视着这片峡谷,听着一个身着银甲英灵回报:“大将军,北山岗哨发现汉王军列的求援信号,赶至时已尽殁,死者中有十个真人、七十个道兵、九百个普通百姓……看行装应是去斯图宁转运的流民。” “敌人是谁?”大将军声音在青铜面具下显得尤冰凉。 “看痕迹是大量阴物所为,但寻常阴物攻不破列车的小五德灵阵,可不可能让十个真人一个都逃不出,必有……类似过去张角的鬼王。”银甲英灵低声说着,知道主帅为何震怒。 因随着汉国的扩张和祭祀,现在北邙山中英灵基本都归属汉国龙气体系不是别的小国诸侯不想封,是封不起,没那个人气、资源、位格。 英灵人道精粹遗泽的战力虽高出阴兵一个等级,但大部英灵都是不能长留于现世,每次在古战场沉湎之地唤醒都需要后嗣人气祭祀的支持! 鬼王…… 大将军望了望天空月亮的位置,还在中天,拨转马头向北:“吹响号角。” 后面偏将相视一眼,俱策马跟上主帅。 如果有人留意,会发现这支英灵队伍旗帜中带着古朴汉风花纹,只可惜脱离神域主场的封祭加持,不再是金色,而只是银色旗帜,这意味着主帅此时在外面还没有达到假格仙人的程度。 而担任侍从的一个阳英灵举起金色号角,上面更刻着古老汉文的祭祀信约……祀与守之约。 呜 长长的战争讯号在北邙群山间传递,一个接一个古战场亮起,按照曾经的信约,北邙山中的百万英灵再度苏醒…… 让人惊奇的是,那些山谷间映射的英灵光辉,区别普通英灵的透明黯淡,许多都是满月一样银色…… 说明它们所立的不仅是人道功勋,还曾在重大战役中获得天功,得到天地承认加持而能够行走在阳光下! 英灵的骑兵好处就在人马无疲惫,可始终最高速度行军,而且无视地形,亲卫队快速行出西坪山口时,还看到了那列军车残骸上硝烟未散,军民尸体血迹未干。 大将军策马缓缓绕了一圈:“都没有了?” “查过附近可能逃亡地形,活人都没有了……不过,还留有一车史书志册,看迹象是里面一个老史官护下。”最先当场而留在这里看守的一个银甲英灵轻声说着,回忆着说:“我未赶到之前,远远看到他晋升赤魂,感应到大汉龙气天柱,被当场接引走了,余者则近为鬼王所吞,数量太多恐怕一时间还没消化,快点追上去还来得及。” 所有英灵沉默,望向北方,鬼王消失的方向。 浩荡的红黑阴气如海,眼下这点亲卫队还不能贸然冲击,但所有英灵心中都已经积蓄了怒火,他们生前都是死在开拓之中,秉承人道遗志,认同人道的认同者,而最恨这种人道之敌。 大将军点了几个英灵:“去回报南廉山,叫来人转送这一车的书。” “是!”数骑奔驰而去。 稍等了片刻,属于本部古战场的四万英灵大部队终赶到,帅旗上亮起一抹金色,就见得旗下长戟直指:“追杀。” “遵命!”南沧郡古战场队伍因地域特殊,就有不少比例是汉国新阵亡将士而得到祭封挽留,一想到这列车阵亡者里有自己过去袍泽、乡亲,便对敌人兴起滔天杀意,随主帅一声令下,万军齐发……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而与此同时,与西坪山口并列的山口,银色潮水涌出深山,因沉睡英灵不会轻易唤醒,数近百万的英灵中除了大将军本部,各战场神灵都只起了英灵精锐部队随征,也汇聚出近十万军团。 在这深夜之中宛如皎月坠地,又如晨曦的光辉在地平线上聚集,汇聚向同一个旗帜下,帅旗于这瞬间变金色,光辉在大将军的身上升起,远远的鬼王咆哮一声,率领二十万阴兵反身而战…… “杀!” 两股力量的对撞,金光冲峙不下,而在部下相争中看上去阴兵多出近一倍,红黑之气凶性也极强,攻城破寨不在话下,但与专业杀伐英灵大军就不可比了。 两者论起实力、智慧、组织度全都是流寇和正规军的区别,以英灵为先锋银色潮水,水银泻地插入阴兵集群,交错分割,遥相呼应,没一盏茶时间,整支阴兵大军土崩瓦解! 噗…… 鬼王的狰狞头颅飞起,没有大军阴气加持的它单凭蛮勇完全不是大将军对手,只一戟就斩杀之,而断开脖颈红黑之气冲天,又冒出来许多透明深浅不一灵魂,对着大将军无声拜谢,消失在地脉深处。 这时,又一道仙光在这片草原高空匆匆路过,若有所觉扫一眼此间,也没有停留,继续远去。 大将军抬起首看了看,心中疑惑……这是,天仙的气息? ………… 天庭大殿 诸仙云集,无数影像在空中显示,仙人神识迅速扫过,又给予归档。 传来各地考核影像中,因青脉天仙速度最快取得影像材料最多,刚刚这两个片段不过是两个小小闪光点,只是因事涉汉国而且前后因果关联而引得注意。 不少仙人都点首,相互交流:“青脉准备确实很充分,应急处置很及时。” 这评价算得公允,黄脉、赤脉的仙人却有着皱眉,看出来刚才两个场景里面更深意味…… “汉国的影响力深入北邙山的各个古战场神道,再结合汉王与龙族这种曾经神道巅峰的女婿关系,岂不说明青脉早就着力拉拢神道附庸,且经营自己势力范围的古战场了?” “这是几年前开始,百年前开始,还是说百万年前青帝首创封土体系就开始预计绸缪?这时间周期,不得不佩服,实在太有耐性了……”有性子急的赤脉仙人都觉得难以理解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投资回收周期,暗想难怪青脉能够培养出黄脉,这耐性方面完全是一脉相承! ... !! 第1369章 四面开花(上) 一个黄脉仙人意识到其中透露的筹码问题,若有所思:“看来,就算我们黄脉、赤脉不答应,但在白脉范围内古战场,恐怕也会归青脉接引……这还是黑脉无地面藩国辖区,否则古战场提案里青脉手中的筹码更多。” “事情麻烦了,现在暗面青制独大,如果不答应等于断了那些古战场英灵的转生之路,这在平时无所谓,但是现在……”有赤脉仙人神情难堪,因崛起的晚些,赤脉本来对纯靠资历积累古战场体系影响力就小一些,很难强压。 在仙道世界里神道只是偏门,单纯是神灵打压一下无所谓,连曾神道巅峰的龙族都给打压几十万年! 但古战场和英灵意义就很不一样,那是对人道的丰碑纪念,受历代册封,否认这个等同于否认自己的过去,还否认现今五脉两大支柱中的人道,能参与万仙大会的天权拥有者,谁会短视到这样? 又不是外域! 五脉虽内部斗争,确实存在基础共识,有个黄脉女仙神情悻悻,看了眼座位一侧距离不远的汉王叶青:“用希望来聚集人心,还真是你们青脉的习惯传统,我得承认你们准备充分,但这样私下拉拢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强扭的瓜不甜,要想龙气接驳古战场,总得接触,先看看他们自己的意见吧?” 叶青一脸正色无视了拉拢的说法,反过来将黄脉对大部分古战场占有比作强扭的瓜,说的那女仙哑口无言,才微微笑:“考核还没结束,我们青脉答卷已给你们看了,再看看你们土德,还有火德的答卷情况吧……” 千机大陆与炎宵大陆间的海峡 上空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明媚,两支舰队相互撞上,在冰镜海面上投落数百星光倒影,各自距离都在急剧缩短,天庭舰队是在……并不是巧合。 “魏王!我在此等你多时了!” 琼阳在旗舰里一笑,难得勾引敌人机动舰队出来,一进入射程,就断然挥手命令:“集火!” “冲过去!”魏宇阴着脸,目光有些忧虑望向炎宵大陆北岸,在获得黄脉赤脉支持的同时,他也因此负担上责任……该死琼阳仙子,知道了叶青临时上天开会,就趁这时捣乱! 小狐狸在时,这女仙怎就不进攻炎宵大陆呢!难道自己就是软柿子? “咦,开战了?” 一道橙黄天仙遁光在天边滑过,盘旋监察间欲顺便出手助阵,但半空中一道七彩的虹光袭来,无声无息交锋,黄脉天仙分身当场遁走,血色长虹遁光挂在西天,似是不祥的征兆。 ………… 炎宵大陆·正北入海口 某处阳光刚照射到的土德港口,一片阴风飒飒,愁云鬼雾。 二三十只鬼王持大锤敲击港区大阵,薄薄金膜剧烈扭曲,已好几处地方塌空,所幸局部隧穿没有影响整体厚土,而是打穿了的井口在地层晃动中反被挤压填埋,只要不一下击破全阵就无忧,不愧是天下第一坚守大阵,看上去没有大碍的样子。 “这样下去不行……如果再有敌人过来……” 内里的土德诸侯神情铁青,咬牙立在阵中,与五六个随征真仙支撑,全靠黄龙大阵的特殊隧井填补,勉强防御住。 二三十只鬼王,普通凡间诸侯估计刚刚照面就撑不住了,哪怕真仙辅助也得大阵核心强悍,否则是烂泥糊不上墙。 这亏得他是参与了第一波攻势的诸侯,龙气支持下底气深厚,如果不是这样功劳厚积,也轮不到他留守炎宵大陆,早就给踢到魏宇远征军里当炮灰了,万万想不到会在炎宵大陆这里遭遇攻击! “两刻钟了,援兵怎么还没来!” 一线诸侯作为仙侯种子的信息还算畅通,蔡王、楚王回援中土大陆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汉王听说今天因提案被征召上天去开会……开会!什么会议这样重要? 但按理说还有机动舰队支援,本方机动舰队迟迟不来援助,似乎遇到了麻烦的样子,让他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乱世诸侯懂得兵道,面对敌人可以随意机动的攻势,自己无援的单纯防守那就容易久守必失! 轰!轰!轰! 海潮激荡,烈风如鼓,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然后目光凝滞住,在港口外海面上,暗火燃烧的大冰川顺洋流撞上来,犹暗火焦炭,又天外流星在水面上滑行,与直径千里的巨大冰体相比,这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怎么回事!这不正常……”土德诸侯失声。 仙人神识越过上空,蓦发现大冰川不仅仅是顺洋流,背后还有十个鬼王在顶着冰川推动,一个个嘿呦嘿呦吐气,黝黑粗壮的肌肉血脉泵张,双腿划桨般踩着水,不知和谁学来的招数,更有冰雾在冰川那一面许多洞口喷射逆推,形成反冲助推,克服着风阻和水阻。 “敌人……竟将整座冰川改造成战争堡垒了!” 普通鬼王有这智商? 众仙一时间都难以置信,但土德传统就是要面对现实,残酷现实让他们惊醒意识到,回首凝重对着土德诸侯:“此战争堡垒必是有外域仙人布置驱使,这港区不能守了。” “可是……”土德诸侯望着臣子的目光,还想挣扎一下,这些是自己冲击仙侯的本钱! “没有可是!面对失败的现实,立即止损!而且逃时注意向内陆,万万不可踏出海岸线一步……”随军真仙可不管其他人,他们只负责保护这诸侯。 似乎意识到些,整个港口的军民都纷纷呼喊起来:“王上,不要抛弃我——” 轰! 整座冰川穿过港口水面,激荡着海啸水浪冲上岸,所有码头、库房、屋舍、军民、荣誉、野心、希望……全碾做粉碎,红黑碎末混入冰川红黑之气。 冰川覆盖了这片陆地,直撞上港区背后山崖才停止,再看不出这里曾经人道文明痕迹,六七道流光逃出去,冰川中果是飞出了二十几道外域真仙身影,狮子集群捕捉厚皮的角牛,交错围捕间,几个土德真仙只能护着那诸侯结成小阵。 没有立即出现伤亡,一时拖住,黄脉腿短的劣势在跑路时总是暴露无遗,一旦援兵不及,而又阵地战失败话,后果就很严重。 更糟糕的是……上次对面小世界混沌化爆炸,中阳天仙可以果断卖掉收留自己的赤脉辛琰仙子,招呼也不打就一个人逃跑掉——还会得到整个土德集团包庇。 眼下这里都是土德自己人,就没法卖了——谁敢这么干,回去就要面对帝君之怒! 不过对付以善守闻名的黄脉,哪怕大阵已破只剩下小阵,数量差距非常明显,但短时间破阵击杀要付出代价也很大,少说得陨落几个真仙,敌人看起来不准备付出这代价,只耐心围攻逼迫向海岸线方向。 几个随征仙人脸色变得铁青起来,他们已猜到了敌人意图。 哗哗水响,被保护在中间的土德诸侯正为部属沦丧、仙途尽毁而失魂落魄,这时回首脚下,蓦一惊……出大陆支持范围了! “啪——” 一道七色彩虹闪电划破长空,卷过这小阵,激烈能级冲突升起炽白耀光,四道元神遁光逃逸开去,而没有了诸侯,他和两个真仙不幸处在攻击核心区,雷霆高能汽化连真仙元神都逃不出来,那土德诸侯龙气一破显出凡人本魂,更是当即就形神俱灭了。 “七杀真雷!” 半空中,一道血红天仙遁光经过,虽心痛自己土德地盘沦陷了一块,刚刚还交手过,负伤下哪里敢多留,直接跑进炎宵大陆范围…… “哈,还是雷宵殿下厉害,看这天仙分身都不敢下来……” “那是,土属受青属克制……” 外域真仙见此妙到颠毫的精准攻击却一笑,也是知道自己配合的任务完成,回落冰川上,喝令鬼王:“蠢货,快点推,继续往东去……” “杀!” 鬼王仇视盯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在它们意识中所有仙人都是死敌,现在杀光敌域仙人,就要杀死这些可恶的母域仙人了! “该死……” “这些蠢货又不听话了。” 众仙一惊,当首的一个,连忙举起一面七色符令,显出不远处一座港口:“上天命汝等去对付敌人——外域之仙才是首敌!” 话才说出口,七色符令上隐隐闪过了某种气息。 饶是这样七杀大阵主场道域符令,假借天命意识诱导,这些呆傻家伙也怔了半响才重新动起来,谁也不知道它们混乱脑子是如何判别优先次序,但是炮灰,只要最终能听话就行。 外域真仙们松了口气,没有人觉察到冰川底下,一个幽暗王袍冠冕的中年人,目光冰冷杀机地扫向头顶仙人,继而一步步踏着冰川各处,手指滑过冰脉核心节点的沉睡部下:“起来……” 冰川减轻了重量一样,速度不知不觉快了几分……没有哪个外域真仙留意。 ... !! 第1370章 四面开花(下) 雷霆崖千里外 一个七色祥云袍道人收手,看向山崖下正在一点点成型阳面时空门基阵,七杀大阵已处于高能转运,所以才有这样感应雷霆千里轰杀威能,但千机天仙道躯未复,大阵全力开启一次就损耗一次,正常情况开启击杀几只小虫子实在得不偿失,主要用意不是为了这个,而是…… 这一座时空门,第三轮终轮到了阳面时空门开启。 相比迎接母域援军的大事,刚刚出手扫灭攻击范围内几只小虫子不过小事一桩……那些凡人躯体的孱弱诸侯,躲在失控炎宵大陆上,确实奈何不了,但孤身出了屏障暴露在七杀大阵范围,既无气机隐藏又无大阵保护,就别怪大阵枢机的雷霆一击! ………… 轰! 千机大陆沿岸,亦大冰川冲撞港区,雪浪与血水连片,远程遥感图景落在魏宇旗舰主控屏上时,这老狐狸只觉胸口一闷,几乎吐出一口血:“被算计了……” 众仙面面相觑,对好好优势怎一下急转变成了两片大陆都陷入劣势,都是难以接受,纷纷:“魏王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魏宇苦笑:“原本我们部署,是军队地面攻击,火雷洗地对地脉节点破坏,以大陆资源对抗大陆生域的消耗,可以说击在敌人唯一弱点上,才能连着夺取两座大陆,陨灭炎宵元神,击杀千机道躯,看似不同高端条件促成,基础条件没有变过,全赖于此策。” “可谁能料到,敌人短时间内就找到了应对地面攻击的办法以鬼潮革命,以仇恨之火点燃,强冲各节点法阵防御!” 众仙听着恍然大悟,听魏宇继续说着:“这一下就补充原本只有空中力量,却无地面力量的弱点,而且将外域暗面冰川攻击压力释放到阳面鬼潮点燃革命之火,这样将大陆对抗升级到世界对抗……雷宵不愧是天仙眼光,汉王都略逊一筹,我更是大为不如,现在别说炎宵大陆、千机大陆陷入劣势,恐怕跳板东荒大陆、后方的中土都已面临严峻考验。” “这是战略对决了……现在可以明白天庭为何紧急召开会议,连汉王都被调去开会……” 作副帅和黑水洋海域领航员的湛海王,神情有些羡慕和叹息,以黑脉仙王的海域特有视角也是点首:“而且敌人战术上也非常新颖,为了制衡陆地堡垒防御,这些原本看起来普普通通海面冰川,什么时被雷宵天仙派人暗中改造成可移动的海上战争堡垒?” “这一座座都变成了海上冰川堡垒,与陆地港城堡垒对抗,洋流与地脉的对决,蝗虫流攻击堡垒网,海洋与大陆的对抗!” 众仙闻之无言,这方方面面都说明敌人不是弱鸟,此前轻取千机大陆自矜和小觑都被一盆冷水泼下,那不过是天庭高层联手出力,巧妙击在敌人思维盲区,白脉长剑出鞘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而这种境况可一不可再,敌人这不就是,快速反应过来了? 魏宇是兵道大家,最清楚这是背后是多么恐怖的整体战争能力,神情凝重:“此番舰队机动援助,我是考虑到养剑池扎根渐稳,敌人孤单一个天仙不敢贸然深入大陆攻坚,可万万没想到……” “且不说这种快到极点的反应速度,和匪夷所思的思路,那些可以用外域丰富的侵略经验来解释……单就情报方面,自己方面事先完全没有觉察到这种强力反击的迹象,连高层都没有通知到信息,必是气机蒙蔽无疑了。” 众仙闻言沉默,这无法怪高层没有关注,黑水洋深处的七大陆,本域外域主客场对分均势,天机可以说是非常混乱,就是雪白的羔羊少女任由玩弄,在天庭高层蒙蔽命数算计了天机天仙后,雷宵天仙也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反过来屏蔽算计了,这真是一报还一报…… 现在清楚了掉进敌人陷阱,相邻大陆近距离就是攻击一方占优,这次是敌人主攻,在养剑池天完全展开前,魏宇防守一方只能认栽地命令:“咱们撤!敌人虽占优势但要夺回失地也绝非易事,舰队回援千机大陆,养剑池断不能有失!” 各舰纷纷掉头,众仙也没了战心,不再去管相对稳固的炎宵大陆情况,先顾着自己落脚之地再说……否则千机大陆刚到手没几天就丢,天功天眷都是泡汤。 望见魏宇舰队收缩北退的动向,琼阳仙子怎可能放这老狐狸全须全尾地跑掉,冷笑:“出来了还想走?都与我截杀敌舰!” “是!”各舰紧追。 两支舰队在海峡上空继续纠缠着缓缓北向,一时却是炎宵大陆和千机大陆两边都搭不着援兵,但相比叶青借用上一轮主帅权限戮力经营扎实炎宵大陆,还是千机大陆最惨。 大部分仙侯、凡间诸侯都云集于此,虽有随征仙人拔苗助长地提供大阵防御基础建设,但短短几天功夫刚刚收服得的土著野人还没有同化,洋流海路为浮冰和鬼潮革命所阻又来不及送来移民,人道之气未能扎根地脉帮助仙人抽出手来。 在随征仙人抽身乏力时,又已出去了一支主力机动舰队回援炎宵大陆,再要想调集机动力量就很不易了,顿时要面临比炎宵大陆更严峻的各孤立防守局面。 而敌人这次作为主攻一方发起鬼潮革命攻击,却可以从容调动兵力集中。 千机大陆本源虽失,养剑池天尚未巩固,还残留有七杀大阵的影响力,七杀大阵在此地分薄了力量和权限,虽不能直接控制,但可以影响主场倾斜,在几座重要港口被攻破后,残余未消天幕力量重新开始尝试竖立,外域气息触角探入内地,顿时不仅仅再是沿海攻击,在内陆安全区也面临了“怪物攻城”情形。 某处天幕基座残骸上的城邦,就受到这种集火。 赤色炎纹的高耸城墙下,阳光下万鬼日游,数百万阴质灵体因一缕革命阳气而得以在寒冬阳光下行走,但大部分阴气又使得灵体可以相互局部重叠,形成了攻城战中数百万阴灵集中的密密麻麻鬼潮,红黑色潮水般涌动冲击大城防御,如果是人间军队绝对没有这百分之一的密集度! 超自然的阴气涌现阳面,形成了这超自然的战争场景。 阴兵密集也使得大规模法术清场效果极佳,可惜这已是立体攻击,六七个外域真仙掠阵在上空与留守仙人作战,地上军队除容易法术清扫的普通阴兵,还召集了十几只鬼王顶在城防,个个在阴兵潮水中都有着假格真仙,除肉盾还兼具攻城锤的战争功能,一下一下闷锤城防法阵,敲得里面的火德诸侯直欲吐血。 天空还是这般湛蓝晴朗,但大地如同鬼蜮,援兵久久不至,养剑池威力虽大却因为要扎根成长和防备着雷宵突袭,都没有余力支援……更糟糕是,自家火德从不以善守闻名。 这诸侯两眼无神望天,心知自己这次要栽了,只是愤懑:“我可是火德诸侯!自知不善守才在内地建城,沿海几家平时牛皮烘烘的土德诸侯怎么回事?怎么打开防线放这大股敌人进来!” “刚刚传报,那几位都已经陨落,据说港区告破后逃窜,给逼迫到海岸线外,七杀大阵不知怎么已经全面开动,感应引发一道雷霆就轻取了性命……”随征的赤脉仙人查看了一下阴阳天罗的战场讯息推递,敌人这一下鬼潮革命的冰火两重天席卷整个世界,别说千机大陆,各处也全都是战况不利消息,他只能苦笑:“如果实在守不住,咱们还是做好逃跑准备吧……” “咦,等等!墟离天仙的分身传讯,正在西面一路支援过来,刚刚救援了上一座城池,马上就到我们这里,只要再坚持六十息……” 轰! 话还没有落,突听一声巨响,只见二十个鬼王突一下呐喊,合力击了上去,顿时防御法阵崩塌,灵光闪现,随后隐去,整个城市,就已呈现出不一样的色泽! 只见一道道红黑气肆行冲入,所到之处,城中鲜活白光一个个应声熄灭,而才死的尸体上,一缕缕阴气才自尸首上溢出,只一点点赤火燃烧,一声长吟,将这些怨灵全部吞噬同化。 “快逃!”火德诸侯连同着仙人连忙就逃。 就这时,一道天仙光辉在半空中赶到,见自家地盘火德陷落,这墟离天仙神情难堪,救援不急,只能清扫残敌来泄愤。 “去死!”这墟离天仙的化身,只是一点,一个鬼王闷哼一声,就扑在地上,“蓬”化成了红黑的阴气,又带着点火焰。 可同样火焰,并不能免疫,转眼之间,化成了灰灰。 “杀!”余下鬼王呐喊一声,冲了上来。 这墟离天仙的化身毫无表情,只是应手而点,每点下,都有一只鬼王灰灰,转眼之间,这二十余鬼王就诛杀干净,这鬼王一死,阴气顿时潮水一样退去。 鬼王尽数剪灭于城下,但见大部鬼潮随阴气而退进地脉,墟离天仙皱了眉:“如此治标不治本,无用……” 整个暗面冰川、地上阴脉、阴气鬼潮、鬼王已成一套生域体系,剪除这批鬼王,还能在阴潮中继续诞生新鬼王,除非断绝暗面的源头,否则就算以天仙之力也只能匆匆扫一遍,过了又会重新涌上。 天仙只是临时下来紧急考核情况,也不可能一直当保姆守着地面,面对外域近两倍的天仙数量,正面防御不和世界内部那样可以倚仗权限,硬碰硬必须全面顶上,高层实在无暇抽身。 现在来不及多想,又有一处诸侯传讯求援,墟离天仙叹一口气,赶过去。 在千机大陆养剑池核心以外的地方与炎宵大陆沿海港口,这样的场景到处都是,随着魏宇履任主帅一职,叶青退居二线,雷宵再想要勾引叶青来自己主场伏杀,变得不易起来,但那是叶青的功成身退待遇。 剩下诸侯却都被拧紧了发条,在琼阳仙子的舰队拦阻魏宇舰队机动支援力量后,不得不与革命鬼潮进行拉锯战,若仙侯倒是还能中流砥柱一般力撑,凡间诸侯一时间死伤惨重。 这些景象传递,落在天庭众仙眼中,尽皆沉默了,至少在前线地区赤、黄二脉诸侯们交上的答卷,实在有些字迹潦草的混乱不堪,与汉国境内的稳定境况、行云流水般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甚至魏宇主帅在攻击中表现出色,这时防守表现也只是平平。 答卷结果判若云泥! 这难免叫人有些疑惑,不就是换了汉王主帅之位? 汉王帅时就攻防都无出问题?青脉虽以攻击性著称,但防守并不出名,怎现在表现得比土德还出色? 不少地仙都目光瞩目在叶青脸上,叶青对他们微笑颔首,神情镇定。 天权来之不易,能晋到地仙可算进入世界统治阶层,没有地仙是没有眼光,都看出来汉国甚至犹有余力,叶青自己还在天上开会,丝毫不担心地面出问题,判若云泥的对比…… 似乎觉察到会场气氛的微妙转变,中阳天仙皱眉看了一眼叶青,沉声出言:“我们黄脉家大业大,摊开防线也大,青脉力量密度更高些,而且都重兵集中前线才显得稳定。” 他完全无视了应湘的防御,似乎叶青在应湘留守兵力很多。 “信口雌黄!” 青鸾仙子冷哼一声,和这老对手也懒得争论,反正言语改变不了现实,她相信帝君的判断,黄脉整个防御体系既已超过预设的压力上限,越往后看,黄脉自己就越丢脸,这场考核的结局已注定,任是怎么垂死挣扎都没有用处。 “前线终是防线未稳,才只有数日,不好说明真实情况。” 墟离天仙本体为本脉声辩,谁的话,却有些道理:“这是场全面考核,再看看此番防御主体的中土大陆的答卷吧!” 黄脉赤脉在地上终是主导,两家意见这样,三脉众仙只能耐下心,应着:“此言有些道理。” ... !! 第1371章 附议 会场一侧,列席监察的道门诸天仙地仙相视一眼,对青脉进一步扩张皱眉,不由看向一直没有出声三位道君。 三道君闭目盘坐,就睡过去了一样,看不出倾向哪面。 道门众仙先是疑惑,又有些恍然,这些古战场……是人道精粹,这事确实不好直接插手,贸插手恐怕还会惹得黄脉赤脉反感。 要是激起了五脉的警惕,为了维护自身在人道上的话语权,说不定就给青脉落了好处……以那位的算计能力,说不准就等着他们这样。 ………… 此时中土大陆大部还在夜里,只有沿海刚进入黎明前最黑暗一段时光,灵清江下游一处小山脚下大城,因靠近灵清江畔,又距离入海口位置不远,溯游而上浮冰中,密密麻麻满是幽魂阴兵。 “百万幽魂阴兵和十几只鬼王!” 此时此州诸侯主力外出作战,守备不足没有能力出城清扫,只能据城防守,正在几个巡游仙人帮助下正艰难抵抗。 “原本这些阴物闻着人气过来,看到城市上的法阵就会自觉离去,只在野外游荡,今天怎会这么激烈?”守备的大将觉得焦头烂额。 一个赤脉真仙苦笑:“革命火焰会加大攻击,使得这些阴物开始攻击法阵……想不到咱们赤脉向来煽风点火,现在反给革命之火烧到,这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外域革命之火与咱们属性不同,很难控制……不知道外域人道怎积下如此多怨气……” 所幸背靠着洞天地脉,诸侯离开前留下的符印可以调动洞天灵气,一时还是无忧。 只是这时,庆幸的神色才出现,突一声龙吟,但这不是发威,而是惨叫,大将立有感应,脸色大变:“侯爷……在千机大陆陨落了!” 阴阳天罗在世界范围内的信息畅通只在仙人一层,他们这些凡兵还不知道,刚刚不幸在墟离天仙来援前就倒下的赤脉诸侯,就是倒霉的主公。 但谁都知道龙气断绝意味着什么,脸色发白,回首望向龙气天柱。 主君陨落引发的龙气震荡,一下就让符印烙印消散,核心缺位大阵不稳,而且防御力泄开口子,军心顿失。 轰的一下,大阵告破一角,一只鬼王挥着锤子砸空在街道上,一根筋脑子不好使,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得发怔一下……墙呢? 土石震倒大片房屋的烟尘中,铜铃赤睛与屋内墙角蜷缩相抱的一对母女对视,小女孩吓哭了起来,怨魂死灵对于生人的憎恶立刻让它回醒,腥红舌头舔了舔嘴角,狞笑着张开血盆大口扑上去…… 悲鸣,惨叫,血光,风在空气中嘶嘶的响,阳光在地平息上升起,没有带来希望,只照亮了满城惨状。 “鬼物安敢——” 怒喝声中,黄色的雷光下降,力量在街巷间精确蔓延,顿时杀灭十万鬼潮。 原来是形势不妙,路过考察情况的一个黄脉天仙拨冗出手……这次不是汉国那种一车军列千人伤亡,而是满城倾覆,区别很大。 而且牵涉到此城背后一座洞天,就连不属同脉天仙都不能坐视,在人道根本上五脉是利益共识。 歼灭残敌后,这天仙不及多留,就抽身离开去考核……或者说支援别的一处诸侯地盘。 堂堂天仙临时变成了救火队员,他有些无言了。 现实让人出乎意料,对比目前所获的考核信息,就见得显著差别,汉王的地盘都是铁打一样稳定,别说老巢东荒大陆、汉王率一众诸侯亲自坐镇炎宵大陆,就连早已抽走力量应湘防御,都能做到对应急制动,麾下英灵大军深入追踪到草原上反击,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而其余诸侯呢? 这家连大城都没保住,差点洞天都给丢了,客观来说有主家诸侯不幸在客场千机大陆陨落的原因,但中土大陆哪家诸侯没有在外作战? 在天仙视角,大劫下整个世界都是战场,这样的总体战,哪里还分前方后方,无论中土大陆、东荒大陆、炎宵大陆、千机大陆、暗面超级下土乃至于界膜上青穹周天大阵,都是密切连锁,丝丝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无法确保整体防御机制不出罅漏,不是一家两家问题,是除了青脉外各家诸侯多多少少都出现问题,那等于说是在本脉既定的防守阵地,冰川喷发压力业已超过了此前设计的压力阈值上限! “或许,青脉关于暗面建立小天罗地网、截流减压的建议是对的……” 形势比人强,土德、火德的诸侯的答卷实在不给力,和叶青的答卷相比判若云泥,在客观事实面前,就算这坚持防守大局的黄脉天仙都不得不艰难承认,或需要分出古战场的权益给青脉,是一次分担压力的无奈抉择。 “只能止损了……帝君大概已做出取舍了吧?” 他这样想着,心底对此番提案的最终结果其实已经毋庸置疑,只是暗自苦笑,想不到自己土德……也有要顾全大局的一日。 一路扫荡鬼潮阴兵,再大致撑过这第一波攻击,他果是很快接到了传讯,身形一闪回到了紫宫会场。 ………… 大殿内,表面沉默会场,神识交错的暗流。 随着首波鬼潮革命攻击危险消除,那些结束了考察,回来禀报的天仙分身回归,这场考试时间已到,两方上交考卷不用多说了,瞎子也看得出来结果的判若云泥,此番青脉确是下了重本,有备而来! 但五脉斗而不破,并没有赶尽杀绝一说,而且涉及天罗地网的调整都要各方配合,五脉内部都在权衡情况,根据出来的考核结果作出符合自己利益的策略微调,是否得寸进尺?是否后退一步?是否利益交换? 总和道门推动轮值制度建立后每一次五帝表决的情况一样,都是少不了一番利益博弈。 难言的寂静之后,负责考核的天仙还是得回禀情况和意见,终于有人出口:“单纯防御,确实不行,治标不治本。” 众仙闻声侧目,都是目光讶然,这是一个黄脉天仙! 不过不是中阳天仙那种强硬派,而是与青脉方面有些交往关系的一个老年天仙,或是受了黄脉那一位的暗中支持,此时神情持重:“我附议东余道友提案,请改三千古战场的阳面天命,归属暗面……但我希望这是一次公平公正的改命迁移。” 这是讲条件了? 东余天仙微微一笑,看了眼上首不做声的帝君,一切都在帝君预料中。 他收回目光,回顾对面黄脉:“本脉从不背信失义,贵脉请放心。” 这不软不硬的讽刺让别脉的许多地仙都忍了笑,纷纷看向以强硬著称的中阳天仙,却发现罕见地没有跳出来相争意思,但想想也恍然了……黄脉天仙高层内部权衡了得失利益,整个集团一致退让了。 土德骄傲归骄傲,却重视现实利益——而同样现实心态,天仙和地仙区别在于眼界、担当、气量,以及最根本的力量差别。 由地仙至天仙,层次格局就一下不同了。 伯岩王、远广王、乔山王这种地仙,还可抱天仙大腿,为了争内部专项资源池倾斜而对叶青屡屡出手,看上去有些过分现实到脑洞,这风格确实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结果。 不是背倚大树好乘凉的普通土德地仙,真正为土德集团撑起这一方天空的黄脉天仙却没有大腿可抱,也没有哪个专项资源池给他们补偿……如为了内斗直接影响到人道根基,那不仅没有补偿,还是自戕根基、自残一臂! 就算以风险管控来说,趁现在兆头初现,被眼光最远的青脉指出来,虽当面打脸有些难堪,且对阳面天命局部渗透值得警惕,但在现实面前,降低洪峰减压比全线崩溃要好得多,损失利益也小得多,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赤脉也很快认输,一直在养伤尝试重炼仙天的辛琰仙子,轻声:“革命之火既点燃,我们赤脉无法压制之,为此转移阳面焦点到暗面的尝试也不错,阳面我们天仙力量很难和敌人打时间差,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钻漏洞,难得分身下降只能暂时扫一扫,黑冰融化出黑水不绝,各处地层冰泉异常点还在,就还会有阴潮、鬼王,治标不治本……反暗面黑水一体化的必然,又有时间落差的防御,现在已成了竞争关键。” “没错,我等附议。” “附议……” 会场的声音一面倒,掩盖了中间五帝无声的神识交流和利益交换,而不出意外,最后五帝表决中,古战场接驳暗面龙气提案获得了全票通过。 三道君睁开眼睛,目光冰凉落在青光里的人上,又收回来。 此人道之事,古战场这种特殊的附庸单位,虽归属世界运转一部分,但因众所周知的历史,道门在这上面没有任何影响,黄脉赤脉都退缩让步,就完全难以着力插手,除非为遏制青脉而撕破脸,却不值得,眼下形势不能这样内耗。 “待来日再说……”少真道君心中想着,目光落在大地深处暗面黑水,为了更有把握撑过这场大劫,无论怎么样,自己都不会放弃暗面。 ... !! 第1372章 大将军 “当” 一个青色的巨钟响起,金黄色的光洒下,万仙大会又一次在五脉友好中结束,陆续的仙人在紫宫主殿散去。 不过,所有土德仙人默契没有离开天界,而聚往黄帝起居的厚德宫——厚德这个宫名在别脉许多仙人眼里当反讽笑话,不过在土德仙人自己而言觉得没错,帝君很厚道。 沉厚石门在厚德殿前落下,封闭外界窥伺。 “见过帝君。”在场的人都向高台行礼——玉阶十重,紫帐垂云,珠帘成烟,里面人安坐。 行完礼,各自安坐,都是地仙天仙,顶上金光,照得殿内一片光明。 土德内部会议伊始,没有正式商议缓冲古战场的出让损失、各地防御事宜,中阳天仙就沉着脸色,瞿然问:“三千古战场,集合起来是一支强军,给了青脉,这一次我们吃了亏。” “而且敌人突扩大了暗面攻击,来得有点奇怪……刚给青脉赶上了,诸位不觉得这太巧了么?” 众仙面面相觑,普通地仙虽没有天仙这样眼界和敏锐,但智商并不缺,这一提起来也觉得有点不对,青脉这次发难运气实在好,不是外域突冰川增压的话,换个时间点本脉和赤脉都不至于狼狈答卷,就没有这样容易让出古战场,少说得价格翻个两三倍,换个星君舰…… “这莫非是都在青脉那一位算计中?”有人小心翼翼问,而刚刚对青脉意见缓和的土德天仙神情一动,仔细想了想事情始末,还是摇首:“这不可能……谁都知道那位布局能力极强,甚至调动敌人来配合,完成自己布局,但别忘了世界鸿沟……再算计只能调动世界内的自己人,本域敌人,到了此域,天仙之还可设计调动下,外域攻击策源地隔着界膜,信息不通哪能算计到?” 别看对外表现强硬和缓和,听这天仙说话语气,就知道都是以本脉利益成出发点。 中阳天仙听着眉展开,觉得这个判断很有道理,点首:“也对,是我想得太夸张了,没有信息和力量,即设计调动外域,也不可能精确准时契合,如果这都能跨域算计……” 他笑了笑没有再说,觉得那样的话,自己可以把今天的话,连厚德殿的这道万吨大门都给吃了! 如果连外域界膜都挡不住青帝触角,那本世界厚德殿内这扇厚土屏障,岂不是薄薄一张纸,本脉的所有秘密,都让青脉看得真切,在那一位眼中如同儿戏? 不如吃掉算了。 世界是现实,没有手握重器不用的道理,道君都没这样窥探黄脉核心本源的权限,青脉那一位会有,过去百万年漫长时光早就统一五脉扫平世界了。 信息在战场中的重要性,有点战争经验凡人都能明白,殿内经历丰富仙人自也清楚,有人问:“会不会是……最近那一位新获得的力量和权柄,那位陛下,毕竟有分身在外域。” 这问题,就连天仙都有些不好回答,纷纷看向上首一直没发话的帝君。 玉阶十重,紫帐垂云,珠帘如烟,里面黄袍的人安坐不动,平静说着:“君位之于敌域,譬帝力之于敌国,无用而有害。” 众仙顿时了然,看来最近新得力量,也不大可能,帝君位格只是本域承认,放在外域道路都不同,世界本源更不认,羽翼势力半分也无,自封帝君也无异于乞丐做梦,甚至水沟里老鼠一样终日逃窜,外域人人喊杀不迭,谁会收留? 于理如此,于情而言也没人会接受有别家比本脉更强。 跨域的沟通能力意味着信息不对称、两域独一无二垄断,以后还怎么和青脉争斗下去? 以黄脉立场,脸皮只是表面,现实才是核心。 为共抗外域……或者说瓜分外域大饼,本来联合起来团结在一个核心才是,但怎可能? 这一次于情于理,都只能说是意外,绝无别处。 “不过,三着。 诸人一阵沉默,是,以前的蝼蚁羽翼渐丰,实是有惧,不过帝君不适宜说话,就有人说着:“天仙和地仙之间差距,你我都知,三千古战场归叶青统帅,虽大增权柄气数,但离天仙不过是杯水车薪。” 诸仙听了,沉默良久,点首。 ………… 晓月西沉,悬草原和山脉直接崖壁上,挂在墙头的路灯一样,将雪白清冷的辉光洒遍西坪山口,满地银霜衰草,马蹄连绵,淡金色旗帜在来自极北白冰原寒风中舒展,浓度不断降低。 这是因诛敌后凯旋归来的英灵大军,已分出十几支队伍回归各自古战场神域,到这里就剩下南沧郡四万军,而且天快亮了,不能待在阳光下普通英灵又一部去往平寿县北,一部去往南沧郡西北。 西坪山谷的高岗上,青衣道人静静注视军队分流消失方向,回想起应是郡西北小高原上曾迎战张角大军的那座残破古战场。 记得里面有座战况意外形成的五色湖,自己在其中获得天地对五德相继道路的首次反馈认可,后来将地盘送给了一起参战大将军,在有天封允许下神域是可以扩展以供养更多英灵军队……许多年过去,看起来大将军已建立起分据点,发展不错了,或想法已改变也未可知。 即便在自己看来,这样的神域终是亡者世界,同样性质暗面超级下土虽更广阔的成长空间和上限,但总有许多人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那只能随缘…… 轰—— 风声呼啸鼓荡过狭窄山口,犹龙之咆哮,随着长龙一样的大军队伍解散,最后金色旗帜褪为银色时,大将军身侧,又只剩下数千银甲的英灵亲卫。 亘古不变的月光之下,山河依旧,丛林漠漠,这支亲卫队随着它们主帅大将军继续沿着山路巡逻,丝毫没有因刚刚大战一场而有任何疲倦,不似凡人的军队需要休息,英灵军队只要有阴气源泉补充就不会疲倦,冰川阴潮,其实无疑提供了这样的良好环境。 军队至山谷边的这处山岗下,英灵望见山顶苍松下一个青衣道人,让它警觉起来:“谁!” 大将军手指握上剑柄,端详着对方气息。 风声萧萧,掩不住铺地的厚厚松针簌簌轻响,道人转过身来,目光微带随和笑意,年轻而沉稳的面容让英灵中一阵耸动,不少出身南沧郡老兵目光激动,显是认出来曾带领他们东征西讨、战无不胜的这张面孔……哪怕生死分开了距离,分不开那些曾一道浴血奋战的岁月。 “是汉王……” “陛下来看我们了……”这些老兵都立刻拜了下去。 “哈……晓夜风声动,荒山故人来。” 大将军笑着松开剑,翻身下马,挥退要上来牵马亲卫,拉着缰绳来到山顶。 这年轻的道人已在悬崖前坐下,夜风吹过衣袍下摆,烈烈作响拍打崖壁,脚下是千丈云雾,月光泉水在云雾间流淌,清澈无一丝灰黑。 “坐。”叶青拍拍一块石说,对这战友无需客套。 大将军在旁坐下,它能感觉到,这汉王分身红色仙人本质,顶上笼罩着郁郁的青气,化成龙形,自是汉国龙气。 “单此龙气,就可生杀予夺。” 在龙气上面,又一片青色云气,成华盖,只是与叶青本身的气运虽相融却并非完全一体,郁郁苍苍,带着难以描述的威严。 分身都这样强大了,回忆起此子前尘寒微之际,不由感慨,不过自不会提起,只是笑着:“汉王现在可是稀客了。” “特来告知喜讯。” 叶青分身来此,他很忙,但这次是专程为这过去战友而来,他伸指点了点自己青色华盖:“天庭五帝决议已出,我青脉取得了三千古战场天命,不日将对三千古战场统一建制。” “不过,此前约定依奏效,大将军愿第一个转生否?” 大将军闻言沉默,看了看青色华盖,自识得这五帝决案形成的天命,只是一叹,问着:“汉王确定我会答应?” 叶青只吐出两个字:“时光。” “时光……” 青铜面具下的目光转向这山峦夜空,凝望久久,多少尘封往事在心中泛起,希望、荣耀、坠落、死亡、重生、沉睡、复苏……最后化成了一叹:“固所愿,不敢请耳。” 青色华盖微一动,就恢复平静,时至今日,大将军选择,已经影响不了叶青。 沧海桑田,不过情分还在,叶青点首。 这选择并不奇怪,但或对方心中也有些遗憾,想了想:“人总有梦想,神也有,仙也有,甚至世界都有悬在空中海市蜃楼,但登临梦想阶梯并不常有,只有步步实践才会获得真实,积蓄扭转命运轨迹的力量和机运,这一次古战场归青,对于青脉是一道阶梯,对于你们神灵也是一道阶梯……” 大将军听得目光微闪,知道这话寻常仙人不会讲给神灵,完全是此子秉着过去袍泽的忠言,不好听却是实话。 ... !! 第1373章 天下英雄出我辈(上) 生命旅途充满随机,有些坏,有些好,哪怕凡人能努力、活得久,都会遇到一次两次的风口在某年某月的命运拐角,偶间就会遇到垂落下来希望,仿佛来自更高的梯子,一旦抓住就不能轻易放弃。 劝说别人放弃的都是连这样梯子都碰不到,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样的事,经历生死风霜的神灵看得太多了。 面对曾袍泽的邀请,大将军扪心自问,有机会和龙族归于主流,这样的诱惑无法拒绝。 它纠结的内容不是旧日袍泽高升给出阶梯,而是自己最终放弃神道。 而对方见微知著,也知这个才委婉安慰。 经年沙场,晓夜霜寒,金戈铁马代替了丝竹柔声,原本不想说、也无人可说的一些东西,有个可信旧日袍泽安慰时,反有了倾诉冲动,它一时苦笑:“我是神灵,自是梦想着登临神道巅峰,可惜现实中是成金色神灵就到了此世界神道顶峰,天庭不会允许龙神例子复起,那是对百万年仙道的自我否定和背叛……放心,我还没想着死。” 叶青明白他已从心中做出了选择,笑了笑:“这就好,一个人是无法抗衡整个世界的,非主流道路,走不远。” 大将军收敛感怀,看了看西山消失了一半月轮:“时间紧么?” “还有余,到日出前准备好就可。”叶青随意说着。 “我没有要准备,余部皆由自决……”大将军想了想,望着山岗四面幽静林谷,微微一笑:“其实当年身为亡者滞留在现世,除功德祭封的机会,还是我心有不甘吧。” 叶青闻弦歌而知雅意,问:“有什么心愿未了?” “没什么……” 大将军站起来走到自己坐骑边,扶了扶自己脸上的青铜面具,触手冰凉细腻,手又放回鞍鞯上:“只想……最后一次奔驰在这片山河,这片疆场。” 这真是个奇怪的兴趣…… 叶青想了想,抬了抬手掌,对这曾经袍泽微笑:“一起?” “一起。” 大将军翻身上马,坐骑嘶鸣一声,沿着山路古道快步起来:“我带你看看这条古道,一百里直通草原,过去有我在,以后就得你自己守着了……” 下面的英灵送上来一匹战马,叶青跟着骑马下山,灵质的战马骑起来冰凉但是很稳,骑术不错,不过骑这种还是得靠法力。 “进入阴风峡了,英灵大军沉眠区,我当年战死的地点……最近和阴兵也打了好几仗……” 二骑策马穿越山谷,幻象丛生,金戈铁马,风声扑面,有人在低吟:“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叶青目光微凝:“这诗……” “应是你们汉国阵亡所封英灵,以前不多,这半年千机大陆打得惨烈,赤魂应是龙气天柱当场接引走了,有些就迷迷蒙蒙飘摇到南廉山,大约要落叶归根,可惜这里下土已没有第三汉帝国……我就接了它们进来,不介意吧?” 叶青恍惚了一下,回醒过来摇首,还是沉默听着《秦风无衣》。 而随着穿过峡谷阴林,光与声的迷幻尽皆逐渐淡去,自然纯净景象鲜明,月轮在一点点消失在西边的山岭背后,夜风中听得悠悠笛声,仔细听去,原是风吹在山崖洞穴里的回响。 叶青驻马,手持长鞭指着山崖洞穴说:“此可谓地籁乎?更胜于人声。” “你在劝我登仙途?” 大将军笑起来,虽下定决心,感觉还是有点不自信,那完全是陌生领域了。 “天命在青,天命在汉。”叶青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在下土暗面青制留有很多的机会,哪怕不走修行道路也能焕发光彩,以大将军资质和战争,放在大劫环境如锥处囊中,锥尖很易就会露出来。 大将军看了他一眼,琢磨着这两句意味,分明是要在将来重叠为一,暗暗奇异,点首:“希望能够这样,只是我听说这种天人转生,少不了胎中之谜?” “确实。” 叶青神情无奈点首,权限其实可以稍开放,但他不会这样做……大将军这种优质的人道精粹,对于下土汉国传统国野体系来说,其价值可譬喻绝色淑女,正要吸纳她的优秀血脉,逐渐贵女化,而这种同化是有严格条件。 狄夷入华夏者,华夏之,华夏出狄夷者,狄夷之,四千万地上英灵转生暗面,而暗面第七汉帝国四亿人口,必须要以国野体系同化才能确保主流,这是硬标准,其稳定向心能减少未来许多麻烦和阻力。 确保暗面是自己地盘,让别脉无法插手且不说,单就娲皇道路需要汉人扩大,有她的需求在叶青心中的天平这一端,就足以压倒别的筹码,别的一端别说放一个大将军,放一万个大将军都不行……用小小龙女的话来说,夫君大魔王就是这么重色轻友。 不过除了暗面,叶青也不是不可通融:“你可以留下些本命传承信息在地面,以后阳化归来可汲取之,这可绕过……” “如此……也好,可惜一来就算取回,我也已成另一个人了。” 这说话间工夫,两人已疾驰出了阴风山谷,入目是寻常森林、清泉、花丛、瀑布,还有庙正一家耕田亩难得在神域庇护下保全,山谷出口的东侧是神庙巍峨,鳌龟驼碑……此时,月落西天,晨曦的微光在东方初明。 “时间到了。”叶青在泛白的晨曦中回首。 将军勒马在碑前,下马,解剑。 离别的时辰到了。 阳光所照之处,长剑、盔甲俱逐一消融在阳光中,青铜面具化去的那一刻,叶青才看到这神灵本体是个英气的少年人,唇红齿白,剑眉悬鼻,神情坦然,对他来说,这是死亡,也是新生。 神灵本质的神域亮起了神光,逐亮起贯注到地脉深处,用来行走世间的身形在相应淡去,大将军洒然招招手,身形随风而逝,声音亦淡去不闻:“今后是汉之子民,愿请王上多多关照……” “善。”叶青神情有些难辨,有些送别友人的惆怅,以后再见面,就不是现在的大将军了。 吁律律律 阴质半透明的坐骑振蹄立起来,硕大的马首不停侧视前后,它显然迷惑于主人的骤即消失,绕着山谷奔跑寻找,气息始终不闻,不由得发出一声哀鸣,跪倒在阳光中,也随之化入地脉中。 神主离去,神域崩解,阴风峡谷阴气释放成小小天幕,暂时挡住阳光,许许多多的英灵涌出来,对着叶青一拜,身形消失在空气中,万军杀气,灵质精粹,点点星光,亦或晶莹钻石,夜空中的萤火虫,飞舞着汇聚成晶莹清泉,流淌入碑中。 叶青立在碑前,双眸微带青气,最后一次阅读这碑文上的战事生平……良久,他叹着:“大将军,走好。” 时风信至,阴阳在天地间交割,光阴在山谷间回响,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这片土地开拓曾饱浸先人热血,而又在后人一代代开垦争杀中肥沃起来……曾经辉煌的历史不见,只滑过幻影。 碑文古老沧桑的字迹一个个点亮着,随着王者最后一句祝词,化成了一片祭文投入暗面。 神域力量在消褪,隐秘的山谷显出荒草、黄土、苍树,俱在月光下做淡淡的灰白二色相映,看上去,就一个做了几千年的梦,终尘归尘、土归土,回到了大地怀抱。 目睹这一刻神国的尽处,再回想刚刚大将军在两条道路间的抉择,叶青心中有些莫名的怅然。 自己走的是仙道,立场不同,但同在时光长河中走了很远,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感觉。 在仙道世界里的神道终小众、附庸、工具,一次次量劫洗牌中无法得到真正的长生,不仅仅怀着神道梦想的大将军如此,龙族曾经神道巅峰在世界变迁中最终都走向仙道,扭转颓势保存了族群。 设想若身处神道世界,自己或也要面临这样的选择,少司命地仙之身在九香门小世界犹成为了司女神,一度成为小世界天命之子,只是她心中还是更想念故乡。 不同世界而产生不同抉择,由是,叶青心中就有了对于抉择本身感慨。 地球时,碌碌中听得有往圣曾言‘五十知天命’,凡人只要活得久,过了中二年龄,都会渐渐清楚改变自己比改变世界容易,而在叶青重生的经历看来核心并非妥协,而是珍惜。 前世时,穿越者,眼高于顶的人,连自己都看不见,更遑论珍惜,所谓逆天尝试只是浮云……身处人间,无论自身还是世界都是物质,而物质特性就是难以质量惯性动摇。 今世时,重生者,心里放上了挂念的人,带队在黑暗荆棘中摸着石过河,每一步踏出都是杀机四伏,心怀勇气愈烈,而行为越稳,越脚踏实地的人越有自知之明,知道改变命运力量的稀有、珍贵、难得,这就是战争中的精锐集中,以点破面,集中使用在自己身上远比摊薄在世界更有效,就是同样力气可以挪动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走出千里,却挪不动面前大山靠近自己半寸。 可谓又见证青脉的第二课‘与世而移’,应激适应环境原就是生命根本特征,而青脉无疑是提纯粹取出了它的精华,使得青脉道路适应性不再局限于仙道,而在神道,或者哪怕地球那样环境都有其应用价值。 由自己正在逐渐深入体悟的这一课程,叶青想到了典型例子的少司命,想到了历世而纯真依旧的青鸾仙子,想到整套青脉标准课程背后的那个老师,本脉**oss,面对接下来的杀机四伏局面,必定是有所作为,甚至主动适应吧? 他立在神庙前的山坡上望着,朝阳在东方的天空中彤红明丽,云层火烧一样染遍天穹、山野,‘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似乎又要下大雨了的样子……这又是新的一天。 身具伟力,手握权柄,天下英雄出我辈啊! ... !! 第1374章 天下英雄出我辈(下) 外域红云山 终年不散火烧云彤红照亮天地、山脉、层林、河流、城邦,一道暗火回山顶,钟声敲响,召集红云山脉各山天仙前来聚合,除了……炎宵闭山养伤修行以图努力恢复位格,余都应召前来,亚圣对于普通天仙制约力没有圣人那样强,平时可听调不听宣,但也是头狼和普通狼的从属,在狼群对外狩猎时要服从。 暗朱色基调的炎夜殿,一身简洁暗红道袍的女圣目光扫过全场,清点还剩下的十三个天仙,直接开场战事:“接下来阳面时空门开启,由我主攻,但实际上整个战线并非割裂,而是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分析过对面青帝的行动,觉得不能在任何环节放松。” 所辖的众天仙相视一眼,总共就是三道时空门,不由有了些估测,一个年轻天仙问:“暗面时空门在幽云道友照看下,又在世界内部,有需要黑莲道友都能随意出手,红云师姐是担心永固时空门那面?” 红云亚圣展开一幅星图给他们看,微缩几乎两域都看不清,才显出时空门位置,她着重点出这处前沿阵地与母域间的遥远:“苍窍道友受阻时空门这一面基座,确定了对面基座是青脉主力防守,也确定严阵以待,就不可能指望一战突破,到了反复小规模袭击的阶段,以此达到放血的目的据闻外域青脉资源匮乏,就不信能经得住这样放血战术,任是青帝再高明,没有资源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久守必失,终会露出破绽来……这是他的判断。” “但这一切基于敌域正面战场周天青穹大阵压制,高层天仙抽身乏力……我这么说,你们明白我意思?” 她目光里一丝笑意,众仙面面相觑,感觉到一种森寒杀机,破坏一切侥幸的意志,真不愧是……红云师姐。 ………… 本域青乾天界 葱茏一片的山野和园林结合,实用美丽的结晶,风在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带着浅浅的幽水波光,让人觉得能扑灭一切火气,烦恼尽消。 原本许多天人、天女在园林间工作、乘凉,这时一些带着仙灵流光落在此处,在广场、长街、小桥、林荫间显出男女老少身影,这是归来的地仙,或者本体或者分身来到这里,参与后续青脉内部会议。 虚空中的星巢环链已增加到了六十四座数量,占据外域星巢总数三分之一,这使得青穹周天大阵日渐吃紧,五脉每次抽调地仙以上力量都需要提前安排进行调整,战事繁忙中难得众仙齐聚一堂,可不是参加一次万仙大会就结束。 不止是黄脉要开内部会议,青脉也是如此,许多事情都要借机安排下去。 因决议背后的利益交换,天仙回来得更晚些,青鸾仙子匆匆穿过林荫,一身繁复的礼仪袍服还没来得及换,凝眉想着事,突偏首看了看一边的柏树,见得有点眼熟的淡青衣角隐去,她秀眉不觉舒展开来些,没好气:“过来。” “呃……” 叶青在树后暗道晦气,刚刚不应走这条路,这都怪最近青乾天界的环境大变,因帝君获得一小份黑水本源认可后演进为风水相生,处处清泉荡漾,好多熟悉路径都自发调整了,自己过去问大司命打听出来青鸾仙子爱走的几条路都发生改变,现在随机测不准……这不就撞上了! 撞上她也罢,不应下意识避了一步,这都怪……咳,不能多想。 这时都被她召唤了,叶青只得硬着头皮出来:“青鸾殿下。” “你躲我干什么?” 青鸾仙子两手背在裙后,径直在前面,随口问,没太在意。 “可能有些忐忑吧……” 叶青绞尽脑汁,半真半假说,落后这罕见一次身着繁复精美袍服女仙半步,在她身后走着,窈窕而熟悉曲线吸引了他的目光,又迅速收敛,可不敢当她的面就情绪异样波动。 青鸾仙子点点首,结合气机感应到他的忐忑情绪,误解了意思:“忐忑什么?怕帝君给你重担?” 此时两人走过一座拱桥,这少女驻足桥上,手指点着桥下:“你看。” 叶青一直留意着她,顺她目光看去,桥下的流水清澈,阳光下可以一直望到水底,水草细细铺在河床卵石上,两岸芙蕖水荷褪去了春夏嫩绿,只有一根根中通外直的茎秆竖出水波,在冬日霜风里显得沉寂而坚韧。 “风水相生……” 叶青目光只落在河底的一丝丝晶莹水髓,不同于暗面的黑水幽暗,这一丝丝是清澈的活泉,想了想说:“殿下意思是教诲我,水只有风吹着,动起来才能有生机?” “你……” 青鸾仙子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转身:“此番青脉防御体系得以提前启动,有两大新渠开辟原因,一条是暗面青制的新渠道,一条是……与你都离不了干系,帝君私下里和我说时也夸奖你来着,而今天会场方案能压倒黄脉,你又是立了大功了……” 我不是白痴……只是心思没真正忐忑帝君,而是忐忑你…… 叶青摸摸鼻,总算明白她意思,而隐去的一条与自己离不了干系自是新发现时空门对面陨石运输,吸纳消化新渠道,却谁也不会说出。 被青鸾仙子鄙视了一下,他找到了和这位女仙今天的对话节奏,完全有话直说,没有玄玄虚虚。 此时跟在她后面,就说着:“确实,调用地面古战场与暗面龙气天柱接驳,等青制在阳面触角探进了一步,得到三千个小小节点……总辖区虽小,但以对手顽固保守和强大来说,成果堪称来之不易。” 在他感觉,这就是奋力抗争搬开了头顶一座大山,或种子才刚萌芽力量就顶开了沉重石头,让人忍不住惊叹于生命奇迹。 帝君是怎么样设计? 这背后又有多少博弈和利益交换? 叶青想不出来全景,只能窥到些蛛丝马迹,似寻常一叹:“敌人突加强了暗面攻击,刚好让我们赶上了,这巧合运气真好。” 这句就很有意思,青鸾仙子偏首看了他一眼,没法直说,只能传音:“你真觉得是巧合?” “如果不是切身参与,我自会这么认为。” 叶青轻笑着传音,望着她那偏首间眼波流转的颜色,或难得今天能压得黄脉服从大局一次,女仙前辈心情很好,连这样秘密事情都能隐晦开玩笑,明显不将他当需要保密的对象。 这也多半是她知道自己有算计天仙经验,牵涉到如此众多的天仙被蒙在鼓里之事,不会乱说。 两人一前一后这么走着,说些可以说,也交流些不能说,在叶青心中,许多信息逐渐补全着一副战场全景图。 “帝君……在担忧外域的第三轮阳面时空门?”叶青轻轻问。 青鸾仙子点首:“谁不担忧?不过这些有我们顶着,你不用担忧,把暗面的事,办的漂亮就可。” “明白。” 叶青点首,这位女仙还是这样一贯只抓主干不论细枝,点出需要集中的项目,让他别分散注意,对于一般正常地仙来说,确实比杂七杂八乱想要更好些,只不过……他不是普通正常地仙。 青鸾仙子口中的承认,结合自外域分身因红云亚圣引发新一轮攻击准备而受樊川天仙征召,这些结合在一起的攻守感觉,让叶青感觉到青制幼苗才搬开一座大山,又一整条山脉压下看来这第三轮阳面时空门,外域要全力动手了! “你情绪在波动,我说这些你别担心……算了,还是给你讲些吧。” 青鸾仙子没好气,不过接下来说起是内部会议的主题,一系列要建立青脉防御体系的事情。 她只一句‘你不用担忧’没有效果,但言语间轻轻带过这些环环相扣的细节安排,让叶青觉得放下心来。 现在看来,帝君准备不仅仅是自己提交的古战场接驳,那只需要外部协商,还有更多的项目,要在内部会议中决定,这一切敌我应都在帝君的布局中。 永固时空门在这面一关,急了外域敌人,也急了内部对手,而帝君所做的事情不过是炼制一把小小钥匙,调动起两域力量来为青制崛起至阳面抬轿……这一切,都无人得知。 在进入青乾宫会场前,叶青最后再回望一眼这青乾天中涟漪水光,奇特黑水本源与青木本源风水相生,乃至无处不在浓郁如实质的天眷,蓦明白了些什么,或这一切,只有天地记之…… 可惜凡事有先来后到,看上去世界的泛意识也不能自主,就似是肌体庞大臃肿的皇朝,如果皇帝几十年从不早朝,无论如何偏爱年轻有为而****守信的幼子,但只要还有三个年长儿子在前面占据优先权,深厚力量积淀只要不和故太子龙神那样违时反动,便不可废夺。 按少真道君关于世界晋升理论来说,就以世界自身利益,为了稳定也不会轻易废夺原本嫡子,再低一些视角,每个人在各自或长或短的生活中都认识到一点世界本身就是这样现实,除非出现外部危机,或说转机…… 而对于各脉来说,低调几十万年的帝君此时骤出手,强争天命归青,或有点是沉默乖巧幼子突提出自己要求,让许多人都觉得意外而猝不及防,尤其黄脉、赤脉,甚至觉得有点‘你怎么可以提要求’的讶然、愤怒、提防。 叶青是站在帝君这一面,自不会觉得要几座古战场就算过分了,但也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 !! 第1375章 御前会议(上) 这样想着,他跟在青鸾仙子后面,一路与碰到地仙打招呼,直至踏入青乾殿的主会场,大司命和少司命在靠前列的位置坐着,萝莉少司命回首不住打量,似乎在等着谁。 待叶青进来时,她见得就是眼睛一亮,却转过首装没有看见,屁股在位置上坐得稳稳。 叶青留意到她坐的位置是自己平时位置,或应说自己位置是她以前位置,她这是重新宣示主权? 这想着,不由一笑,偏要逗她,过去坐下,坐在大司命一侧空位上。 少司命不由怒盯。 啪 殿门一合,屏蔽内外消息,与过去不同的是,一道清泉在会场间没过,然后是风进入重阶高台的珠帘紫帷,所有人感觉到大殿内似乎一下充满了生机、希望,还多了一种清泉沁人的意蕴。 这是,帝君驾临。 天仙和地仙,连叶青在内,一体起身,躬身:“见过帝君!” 虽不需要跪拜,但这整齐中,自有一种凛然的威仪,正是这点,凝聚出了青德的权柄和向心。 “众卿请起,入座!”珠帘紫帷后传来了声音。 如此,会议开始了。 ………… 外域红云仙山 面对红云亚圣提出来,青脉有可能抽出天仙级本体说法,众天仙都战争经验丰富,一下就重视起来:“确实,单方面制约并不保险,苍窍道友虽是天仙本体过去,但终没有带上仙天星巢,如果有同级青脉天仙抽身出手,再配合数量多的天仙分身,也是个大麻烦。” 红云亚圣点首,目光凝视着星图中的漫漫距离:“到那时,时空就会成我们最大的敌人,半个月才能增援到,什么菜都凉了,所以苍窍道友建立前沿阵地后问本域要第二个支援舰队,我应承下来。” “这是按照脉属针对性调整,敌人青脉既最大可能是一堆天仙分身的森林模式,让苍窍道友青属部分力量独木难支,金属部分力量斧斤砍伐也砍不过来,这就到了我们火属去焚烧的时候……” 这女圣说着目光闪亮,有着一种狂热浮现,众天仙看到就知她的战争**又激发了,但想想这布置其实也不错,纷纷表示赞同:“甚好!” 感觉到了里面蕴藏的天功,资历深些的天仙还在权衡,刚才年轻天仙干脆先站出来:“我去!” “好!” 红云亚圣无需再鼓动,觉得这个师弟很有眼光和决心,其实运气好碰上雷宵师弟在敌方世界夺取了另一面时空门基座,两面一合还可以把在引出来的青脉天仙分身们都前后包夹,一网打尽! 那是多少的功勋? 她都算不出来,只知道这好处足自己耗些力量一试了,无论如何作这轮阳面攻击主帅,总会获得最大一块功劳。 想到这里,她就对着那年轻天仙:“不用等阳面时空门开启日子,我已召集一支舰队,旅火师弟,你带人提前出发!” “是。”这旅火天仙退下去,并不觉得这会是困难危险任务,他很清楚自己火属对青属的克制意义,无疑是去给苍窍亚圣作为压阵的强援。 山门外,五艘星君舰已悬在半空中等着,随着这位天仙本体进入旗舰,飞速消失在云端。 这支援舰队上升离开界膜,一进入虚空中,五道幽蓝晶莹的光辉泛起覆盖了庞大方舟形舰体,时空锚直接定在了远处的一个时空尺度,五道蓝光破空消失不见,半个月后便会抵达时空门……用烈火,给可能出来的任何青脉天仙以一个惊喜,死亡惊喜。 ………… 本域暗面第七汉帝国中西部,曾对着应州位置的区域。 时光在这里过得格外悠缓,安宁,祥和,似乎都觉察不到战争来临的气息,但实际上由于拔苗助长计划派下来少司命那样地仙参与大规模基础建设,铁路网和讯盘网这两件国战动员机制的大杀器,普及到整个暗面超级下土大陆,这场战争动员已经开始。 由军资、道兵武装、民间狩猎者召集、粮食囤积,乃至于更深远……人口增长促进。 上望郡城,清晨气息蔓延到山林边,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小小的村庄开垦着几十亩田,昨夜难得的人气鼎沸到今天早晨也没完全散去,唢呐,喜声,丝竹,酒香……这些已留在人们的回忆中,只余下红色的布带妆点着新房,正是洞房花烛夜结束。 婚房中,锦被里新婚夫妇轻声私语,交头接耳一阵,朦胧天光映进红字窗格,那少女……少妇清秀的小脸染着红霞,摸着小腹说:“夫君,我昨夜梦见一个金甲神人,而后旭阳入怀……” 丈夫只当她还是小女儿的瞎想,表示不信:“哪有这么快,就一晚上……咳,要不我们再试试?” “唔……不要……”新妇只是轻笑,推开乱摸的手:“还得起来拜见姑舅……” 汉俗姑舅是指丈夫的母亲和父亲,便是后来婆婆与公公的意思,新妇怎也不好意思第一天就被当做懒婆娘。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两人收拾了一下昨夜春痕,丈夫收拾得比较快,捧着那块染着点点红梅的纱巾只是笑,新妇妆还没有来得及化去,衣裳也没穿好,顾不得倾身时泄出胸前玉笋一丝粉嫩春光,羞恼伸手抢回:“还给我……” 只听得外面犬叫似有客人来,夫妇俩连忙穿好正装出来,太阳刚升起,如同清泉沐浴在这一对新人身上。 作普通百姓视野局限,这一对新人看不到太多太远,只知道在上望郡城附近四村八乡的百十里地,这样的新婚,最近特别的多,而村里的农人们、妇人们也都用喜气目光打量他们。 由于时空落差,空间也是地上中土大陆与东荒大陆加起来十倍的暗面超级下土,相对地球时,可以说全球面积的几倍,才四亿人口,实在太地广人稀了,太需要新生的婴儿了……整个社会都在以热情的目光迎接着每一对新婚夫妇,并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而与人口最密切相关的粮食来说,此地处于大陆中西部,不同于大陆东部受冰川冲击的风雪物候,而是正常的夏季了,蜜蜂在花丛间来回奔忙采蜜,葱茏的稻子在田野里旺盛滋长着,落在来往的农人眼中仿佛看到了秋日的金黄收获。 风调雨顺,春耕秋获,婚姻繁衍,对于这片古老土地上讨生活的人来说,这便是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情。 乾与坤,春与秋,阴与阳,简单而明了、对称而美丽,就像是远古壁画中伏羲氏与女娲氏蛇尾螺旋交缠,隐喻对应着父系氏族和母系氏族的一代代谱系交相融合,符合生命流传的信息压缩需要,这样生活理念必将随着国野体系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而与作它平凡载体的家庭单位一起,感染着更多的新人,汇入更浩大的龙气洪流之中。 或和平时不起眼,但面对即将到来的暗面危机,青制的第七汉帝国需要新生的力量,需要每个人恪尽职守,来自发保护与他们自身密切相关的安全利益,祀与守,这样朴素的信约在可能灭族的危险压顶时,总会如斯紧密结合。 只是,只看地上汉国,只见东荒汉国,青色龙床里流淌着红黄色龙气,隐隐还有灰白在内地上终还只有十年,虽经过拔苗助长,土著还没有完全归化。 ………… 外域红云仙山 女仙静静望着四面山野间的许多城邦、行人,缓缓伸出了手,手指间夹着一枚暗色符令……准许划分出部分低劣人群,用活人来大规模炼制兵俑炮灰的符令。 “这一战,别的门派如何我不管,红云门必将投入全力!”她轻声说着,似自语,又似信誓。 世界上万物有两种破灭走向,要么腐烂,要么燃烧,而生命的价值就在于燃烧,就暗炭沉寂在炉膛里,不可能光是节约降耗,总得有一个掀开风口,熊熊燃烧释放力量的时刻,一切都是为了焚烧天地,获得更大的炭火本源,能支撑更久更激烈的燃烧,这便是自己……名红云的女修之道路,渴望焚烧别人,也焚烧自己,薪尽火传,在大破灭的烈焰蔓延中获得新生。 除此之外,都是邪道。 战争的本质就是破灭的正道,在燃烧生命中绽放最美丽的光彩,而凡人们总是体会不到这点意义,为此迟疑恐惧,害怕这会毁去他们那点平凡而毫无意义的生活……真是,可笑。 她目光淡淡,手指松开,符令投向了各处仙门。 只见着随着这个符令,一片满带杀气的金光,把城邦当空罩住,血光在各地城邦亮起,不时有着惨叫,也有兵气反抗,但这些,连同冤魂阴气都被这片金光绞杀殆尽,统统镇压。 而女仙毫不动容,这是屠刀落下的放血,养肥了的猪总是要杀,外域那样养猪还养出了感情,最后还搞出‘拔苗助长计划’,将自己当做了猪的保姆,简直是笑话,这仙道的耻辱! 杀罢,凡人总生的快,不需要几年就又会繁衍。 不服,就去死! ... !! 第1376章 御前会议(下) 青乾天界 会议持续一整天,商议的事情很多,青脉再穷困也是鼎立一方大集团,家大业大,牵涉到各方面布置调整很多,有些是公开,会场上就能听出来,有些是私下,恐怕只有涉及到的负责人能领会。 叶青新地仙,对很多事都不大熟悉,听起来其实有点雾水,只感觉出来一个事我们青脉,确实阔起来了。 心里玩笑归玩笑,开会时还认真听,这是基本礼貌,幸有大司命在旁边悄悄传音解释:“这是……这是……这是……” 这位前辈一直是入门导师那样尽职尽责,叶青很感激她,如果能尽量忽略萝莉少司命在旁不停的传音嘲讽……好吧,其实看出来了,她这嘲讽也是透露着信息给着自己。 只是叶青觉得这女仙不打击一下自己,心理就不平衡,大概也是自己过去屡屡欺负她的后遗症,想想也有趣,这是一只恩怨分明的萝莉。 “以上便是整体方针……接下来各园来交接调整事项……”青鸾仙子在上面说。 见叶青有些不解,大司命轻声传音:“这是难得的全体会议,不过时间宝贵,不能耽搁大家时间,会议本身分两段,前半段公开会议其实很快,你看到现在也只用了两个时辰,但之后,帝君又会按照职属小组来接见交流,早接见就早离开,可以直接回去做事。” 叶青想了想,这等于说晚接见的只能等着,心忖芊芊还等着自己回去告诉她青脉会议盛况,不由问:“我们呢?” 大司命抿嘴一笑说:“你猜。” 叶青看向她妹妹少司命,萝莉鄙视看一眼:“这都不懂,傻瓜……” “……”萝莉都嘲笑了,叶青只能耐心坐等。 会场上的人逐渐少至一半,他和大司命少司命还在等。 人少至四分之一,依旧在等。 这时,叶青再不熟悉司职也有些看出来,越往后接见,往往司职更要害一些,不由有些无语……如果按照时间宝贵度,不应是‘领导先走’么?怎看起来这里是相反的样子。 大司命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嘴角一弯:“叶君你别忘了,越往上实力越强,越是有数量更多分身,越不会耽搁时间。” 叶青听呆了一下,说:“我是本体过来……青鸾仙子还特意让我本体亲自上来。” “这是雪藏保护你,懂不懂。”萝莉少司命再度鄙视叶青,哼哼一声:“连非常时刻的特例都不知道,如果帝君不亲眼看一下确定你的本体力量,如何放心将偌大一个暗面交给你主持?” “而且还少不得还得赐下法宝,我们两个估计都没有,就是你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管她说的有道理没道理,叶青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大司命瞪了妹妹一眼。 安静等待间不知过了多久,叶青发觉自己和大司命、少司命还有同属于律政园体系下的几个男仙女仙,果真就是最后一批接见,这就想起来律政园相当于帝君的秘书处,相比青鸾仙子、东荒天仙、端木天仙、东余天仙这些真正实力高层远远不如,但与别的地仙相比,又可以说是位卑而权重……而自己无疑也被归入了帝君的心腹行列。 “卿能产生青制,运转造化,又成地仙,无论智慧,经验,力量都绰绰有余,我就不多说了。” “相信三千古战场演化三千星辰,你会办的不错。” 因不是单独而是小组,面见帝君时,只听得珠帘后声音,不见人影,帝君这次对于大司命、少司命她们交代很多,明显是敦促成长之意,但对叶青反而只是简略要求维持暗面。 除此之外也没有得到关键提示,最后连少司命口中的赐下法宝也没有,叶青有点奇怪,临告辞的时候看见帝君在对一个地仙说话,他终于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青鸾仙子。 青鸾仙子刚好抬起首,对他眨眨眼睛。 这正式的御前环境如此,叶青吓了一跳,连忙离开主殿,暗想传闻中帝君对帝妃的宠溺是真,否则不会养得如此随意性格。 ………… 再出来时,叶青沿着一道清澈的小河慢慢走着,见青乾天界之外遥远处,偌大天空中有不少仙灵流光,显刚在各脉天界里出来,有点奇怪:“这是……” 身后两个轻盈脚步声,叶青对此已经很熟悉了,不用回首看也知道是她们。 “叶君走得好急……” 果是大司命跟上来,语气柔和婉婉,若有所思看了叶青一眼,刚刚御前那个小小的默契互动,过去暗面所见的那一次龙凤合鸣,让她压抑已久的疑虑再度升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我在想阳面过了一日,暗面过了好些时,还是赶紧下去。”叶青留意到她的目光,解释着自己刚刚匆匆。 萝莉少司命一听就相信了这解释,印象中叶君一直很关心暗面的人道,因时间十倍落差配合赤魂阳化的重要价值,将之视作拔苗助长计划的最关键根基……毕竟基础建设可以由仙人帮助,但快速繁衍这种事情……只能由凡人自己来,地上哪里有这样多的代际时间。 “哦……”大司命声音稍微拉长,但还是微笑起来,似乎接受了叶君这个解释。 顺着叶君刚才目光望去,看见不少认识的别脉地仙飞过去,她解释:“在做战争动员的不止是我们青脉,别脉万仙大会后也没有散,都直接开启了小会。” 叶青闻言顿时了然:“三道五脉,看来谁都没有闲着,不过这是好事。” “再怎么准备,也还是我们青脉准备最早,最充分。”萝莉少司命举起小拳头挥着,乌亮的眸子闪动狡黠得意亮光,她一直为自己是青脉中人而自豪,哪怕曾经九香门司女神的经历也不改这点眷恋。 叶青很欣赏她的这种品质,难得没有反驳她,也觉得是如此。 此时回望这片葱茏的青乾天界,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少司命的感染,总觉得有种充满希望和归属的感觉…… 其实在外域分身相处经验来看,帝君虽寡言少语却不是难相处的人,叶青自忖只要不是和青鸾仙子一起过来,就不会觉得害怕。 “我和妹妹没有什么事,叶君要先回青鸾天一趟?”大司命似若寻常问,留意着叶青的反应。 叶青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个‘回’是指自己定位在青鸾天界的地仙仙境,过去多少万年时光因不接地气,青脉天仙以下的仙园、仙境都是蒲公英一样随风飘荡,而十位天仙天界为他们提供了可以锚定的位置,就四海漂泊的商船回到了家乡的母港,那种回家的感觉已是大司命、少司命她们所熟悉。 “也好。”叶青不想让自己表现的过于不同,而且有些问题想问问青鸾仙子,并且总觉得少司命说的有道理……应有的宝物赐下吧? 见叶青答应,大司命微微笑。 少司命则是毫不矜持地雀跃起来:“我很久没回去了,而且有好多问题想……” 她捂住嘴巴不再说,眼睛骨碌碌转动,叶青不揭破,只暗笑,看起来想问问题的不止自己一个。 青脉在内部规矩上并不严格,却有非常严密的信息控制机制,因特殊的分园垂直负责交流,许多无关自身司职范围的信息都很容易被忽略过去,刚刚结束的青脉内部会议上,不止是叶青听一些事务是听天书,其实也有几块布置让大部分地仙都看不懂,却不包括有缘参与秘事三个。 伪青属的苍窍亚圣一堵住永固时空门,再有雷宵天仙催发了冰川鬼潮革命,自家帝君就先手在天庭提案接驳古战场形成暗面小天罗地网,强化暗面以青制为主的风水相生…… 且谁都知道暗面时间落差,响应速度最快,这时青脉率先启动防御体系,恐怕不仅仅是表面上就题解题的答卷,而在背后有着很隐秘的针对性。 牵涉到天仙的气机屏蔽,帝君不会当场直接说出来,会场上眼睛太多,虽青脉内部都相互信任,但保密原则不会选择在一百五十个地仙公开会议中将信息扩大化。 而按照少司命关于‘雪藏保护’的观点来看,单独觐见又太吸引眼球,不符合将他这汉王雪藏的需要。 但或是对芊芊的熟悉推及到对她本体熟悉,离开会场时回望青鸾仙子一眼,目光交触间,叶青就懂了。 他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私情,而应是帝君在背后的安排,如果有需要他叶青配合的地方,青鸾仙子一定会代帝君做出暗示,以及可能宝物赐下,相比青乾天的青乾殿会场内部公开环境,青鸾天的金桐殿,静悄悄幽静无人,无疑是一处更适合单独私下会面的好地点。 而且,私会对象也很美丽,只可惜,如果不是帝妃身份的话,就更好了…… 不过这一念一闪,叶青突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看了一眼大小司命的目光,不由连忙熄了这念。 ... !! 第1377章 谁家叛贼(上) 黄脉天界 日正中天,照耀原野,就似是土德位居天穹正中。 值守中宫、仙人最多的集团,黄脉内部动员大会结束时十分热闹,云集如云的地仙,个个羽衣星冠,或宽袖长衣,三三两两散去。 个别本体过来且不说,分身都有流光溢彩,异象隐隐,只有乔山王气息微弱,一个人默默走着,在密密麻麻的地仙群体中只是不起眼的一粒砂子,而且是不合群的那种。 “咦,乔山王这是……本体?”有个一直在界膜外正面战场顶着,没有关注最近内部情况的女仙问:“怎降格成真仙了?” 就有和她相熟的年长地仙解释:“石馨仙子有所不知,乔山王前不久被汉王重伤,摔在冰川底下遭遇琼阳仙子趁人之危,本体直接陨落,一股暗火差点连三个分身都给烧死,幸有一个分身正在中阳天仙里告状,给天仙救了一条小命,但分身进驻仙境,空有宝山而不能用,位格是跌下来了,天权还在,只是越是丢脸……” “这样倒霉……看来还是别得罪汉王。”石馨仙子若有所思,她原本听闻内部有个专门针汉王公共资源池,还颇遗憾自己在外面没机会,现在庆幸不已。 年长地仙摇首:“别当面得罪,背后有些小动作,汉王也是不管。” “当然可以取巧,你看蔡王提案赶汉王下台去二线,白拿公共资源池一份好处,就是成功例子,只是中阳天仙不太高兴,认为此举败坏风气。” “不过,除此,明着得罪,必迅速报复,没人愿意去明着得罪汉王。” 石馨仙子微一思忖,想了想,有些明白:“中阳天仙,想必是要狙击叶青,拖延其成就天仙时间,以使之错失大运……” “为此,就算兑子拼掉一些地仙前途都无所谓,不过我们是具体执行人,得考虑性价,上下利益出现分歧了……” “就是这个道理,什么都得讲究个风险,你看同样是曾拿汉王来获得内部专项资源池补充,蔡安誉间接推手的且不说,伯岩王、远广王虽直接出手都算公务,就是乔山王做得过火……煽动各脉争夺星君舰,阻碍突袭炎宵军机也就罢了,都是台面上的博弈,还去抢龙芍仙子,啧啧,不知道这种夺人禁脔最是深仇大恨?” 一个面容俊逸地仙嗤笑,暗暗羡慕,寻常凡女丽色要多少有多少,甚至道侣也是以美丽闻名的本脉女仙,只是位格不足,不能参加万仙大会。 而龙芍仙子虽是俘虏,却是货真价实的地仙,这样强力免费的部属,听说还甘愿做汉王炉鼎,这美事怎就轮不到自己? 石馨仙子闻言笑了笑,不再说话。 一方面她不认识叶青,虽不是同德,但没有必要得罪。 一方面出于女仙立场,她不喜欢男仙将女仙当货物的视角,就是同阶地仙不好摆上脸色,换是真仙谁敢这样当面和她说? 此时不远处,一道溪流清澈见鱼,诸人默契的把叶青话题终结,随着汉王退居二线缩到了暗面,在青脉垄断地盘上雪藏起来,黄脉内部焦点为之变化,没人会对一个及不着还强大的对手感兴趣。 汉王、魏王的接连收获,黄脉地仙无不眼红,讨论更多是接下来怎么样干掉雷宵:“对雷宵大陆进攻还是魏王主帅?应换一换了吧……” “雷宵大陆是核心,攻打核心等同时攻打整个七杀阵,只凭白脉恐怕不够……” “自是不够,除速度快的青脉、白脉,赤脉基本是扩军备战,我们黄脉和黑脉算是最慢了。” “高层也没有说要怎么打……还是别说这个了,战死诸侯在中土的洞天,现在都改成直辖,我此番下去接管洞天,要点些真仙人手下去。” “可惜现在洞天不接暗面龙气了,东荒听说都在努力自下土阳化拉人上来……”一个地仙感慨说着。 说来说去,不知不觉又和汉王搭上关系,石馨仙子有些疑惑,想想汉王自应湘到东荒、再到炎宵大陆,确实留下了很多足迹,每一步都扎实,不由暗自可惜……这种风格是十分优秀土德种子,怎就给青脉抢了去呢? 又听刚刚地仙说:“阳化实在是方便,现在所有国家都转入战时体制,地方防御堡垒化来应对阴灵鬼潮,法阵几乎铺遍所有人口聚居点……就这样还到处喊着缺人,各仙侯、仙王也算竭力推行拔苗计划扩大,但基础建设可以我们仙人帮着,人口总不能我们帮着生……从无到有培养成人至少十五年,这太慢了。” “这不算慢!” 石馨仙子在青穹正面战场习惯一待就是十年,没有世界内部地仙切身焦急,竖起一根手指:“大劫下时间最宝贵,资源我们土德反正不缺,二十万阴兵可以使鬼王获得假格真仙。” “十万道兵大阵就可以使真仙成一个假格地仙,培养十万道兵……修行时间算长一点十五年,也不是不能靠资源砸下来。” “有此,就能使真仙提前体会地仙境界,再有资源,说不定就是地仙种子。” “只是再有资源,想培养一个仙人,实在太难了……我不是说汉王三十年就成地仙,说正常仙人。” “一百年成真仙是前途无量,二三百年正常……当也不超过三百年,凡人就算真人寿命极限也只三百,过期就死了,这点龙族得天独厚……蛟龙血统极限寿命三千年,凡人羡慕不来。” “下土阳化,成就洞天,这并非为了凡人诸侯,只是分享,到现在成仙侯者,也不过寥寥,可见一斑。” 她的话其实相对客观,龙仙个体上更有战力是事实,但基数太小,就黑脉非主流道路会给龙族平分一半,而以人多势众而著称土德,习惯性就坚持人族正统,对这些听起来就有些不舒服。 一个年轻男仙按捺了心情,毕竟都是地仙了,想了想,还是赞同。 “仙子此言不错,凡人价值不就是基数大、增殖快、恢复快……对于整个世界消耗的持久战来说,还是很有价值。” “可惜外域战争经验丰富也防着这点,留给我们时间太紧了,我感觉暗面十倍时间差配合阳化,这组合战略潜力如完全开发出来会很恐怖。” “可是暗面经过二次授权,已经完全掌握在黑帝和青帝手中,阳化出来的虽都仅仅是真人甚至术士,但汇集多了,日后或是心腹之患呐!” 石馨仙子笑笑,没有继续深入下去。 仙界男多女少,除了奇葩少真道门每代选徒都是按一阴一阳择取,余都是不论性别充分竞争,理论上男女修行资质相近,但因凡间社会男权的资源、教育、文化越来越倾斜,发源较早青脉女仙比例达到三成已算高,兴起最晚赤脉女仙比例只有半成不到,黄脉女仙是中庸一成,但内部竞争激烈可不分男女,作弱势群体她可不会没事找事地给自己树敌。 一个年长土德地仙笑着:“别乱想了,暗面那是特殊情况,阳化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见诸人有点疑惑,就说:“阳化说穿了,就是抽取黑水能量,汇集到阳世,阳世多一分,黑水就少一分。” “下土黑水是有大功,一净化黑水,二抵御外敌。” “但净化和抽取能量是二回事,只有在特殊情况下,黑帝和世界才允许这样,据说现在下土的规模就已经停止扩大了。” 有人眼一亮,有点兴奋:“我明白了,下土规模扩大,其实也是抽取黑水力量,阳化更是。” “下土规模能对整个黑水深渊吞吐,这就是净化吸进怨水,吐出清水,里面可分成是对,但不能无节奏的抽取。” “阳化更是战时特殊情况,战时结束,就随之结束这和现在扩大成仙权一样,但战时结束,怕又会恢复严酷数目控制。” “说的不错,不过就算这样,也是大馅饼,只是给青脉得了,不过正因这样,阳面不能失……谁也别想动这个大饼!” “没错,这次三千古战场让步不过是情形特殊,要截流暗面冰川以减少泄压,但总来说古战场这点荒郊野岭只是中土九州面积一小撮,动摇不了大局,以后可就不可能再给青脉占了便宜去!” 轰! 才说着,一下震动传遍天界,让所有地仙都一惊,低首看着脚下,金黄光纹在蔓延,连通往大地深处,黄脉天界是三十六仙天加上帝君仙天扎堆而成,厚土深积而绵延,此时有三十七隧井一样管道于地脉深处打开,数以千万计银色星点在浮升,其中十万淡金。 “那是……天兵?天将?” 地仙们都是有仙境,认出来,但许多年资不久地仙还是一惊。 普通仙境小行星,都有法阵维持、灵田劳作、服侍日用天女,这样非战斗单位不超过一千,真正战斗单位的天兵只三五百,天将更不过一掌之数。 他们过去往来上级仙天所见,天女很多,但战斗单位天兵天将也不过几百或一千谁敢攻打仙天? “哈……这是战斗动员了,你们很多是和平条约后诞生,不知道情况。” 有年资久地仙经历过三十万年前的道门战争,这时一笑:“日常少见天兵天将是因它们都在沉睡,就和凡间大国一样,和平时没必要维持太多战斗单位,现在一旦进入战争动员,意味着进攻号角吹响,一方仙主将会全力出手攻击,自己无暇分散精力照顾防御,所以界膜防御都往下移交给天兵天将。” 众仙闻言恍然,看来这样千万天兵、十万天将规模常规战力维持,就算对于家大业大的土德天界来说也非常态! 与此同时,脚下土德天界原本厚重引力,在这刻似乎变更沉些,原本在各大仙天地脉深处沉睡的天兵天将,大幅度唤醒看起来也增大了负担,不过在战争动员时这点就不算什么,背后意味着天仙会直接出手。 有此,地仙一时不由都是信心大振。 ... !! 第1378章 谁家叛贼(下) 黑水洋流血红的太阳 冰川下的纵横窟穴,连绵不绝的鬼王咆哮,混杂微弱惨叫,西落阳光静静注视着一幕,一如在昨日注视中土大陆血光,历史总这样一次次重现。 半刻,一个浑身染血看不出原本法袍外域仙人遁向出口,心中惶急。 这时,里面一个战友的声音在后面小下去:“快逃,报告此大变” 吼 鬼王的咆哮淹没了声音,血袍仙人就心下一凉。 这片熟悉的冰川在刚刚一刻变得陌生,不止是鬼王失控,还有以阴气为基所有法阵、机关一时间尽失控,将自己和同伴亲手改造成堡垒这整座冰川,变作埋葬自身的寒冰坟墓…… 早知会这样,自己会后悔改造复杂,逃也逃不掉。 还有笼罩整座冰川的法禁,让真仙都下降了一半实力,十几个真仙全都,全都…… 巨大冰川在震荡着,洞顶破碎的冰棱在不住坠下,这血袍仙人头破血流,迷住了眼睛,有个执念支撑逃出生天:“我要去报告琼阳仙子,报告雷宵天仙……” 直到模糊间看到面前站着一道漆黑王袍的幽影,对方背对着他,他蓦顿住脚步,森寒死亡感觉笼罩上来,隔绝了近在咫尺的希望之光。 “你谁也报告不了。”幽影没有回首,声音平静说。 血袍仙人浑身乏力,打量着对方王袍上的母域纹饰,手脚就是一阵冰凉:“你……是谁?” 幽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轻轻问:“你是不是很奇怪,什么能去掉你们一半力量?” 血袍仙人不答,抽剑:“杀!” “因这是你们偷去的力量……”剑光交击,血袍仙人踉跄后退,嘶声说着:“为什么要背叛母域!” “背叛?” 幽影微微偏首,手指松了松紧直衣领,侧转首,似在倾听洞穴内的脚步:“是谁背叛了谁?” “什么?” “看来母域世界早期仙道黑历史应已经完全清除……那你们一定也不知道,人道为什么反抗圣人,而圣人为什么抹杀人道。” “休得污蔑圣……” “差点忘了,历史有记录也没有用,你们这种仙人,并不读书……” “噗……”这仙人口中喷血,受了致命一击。 下一刻,脚步声在后方追击而来,阴潮森寒,此仙自知无幸,擦擦满脸鲜血,反冷笑起来:“圣人不会放过任何叛徒,哪怕你逃到这异域世界!天涯海角!” “呵呵……”幽影笑弯了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现在你是不是还要奇怪为什么我不害怕圣人?” 试探和威胁都无用,对方不是鬼王的假格真仙,至少是假格地仙! 是谁? 血袍仙人咬牙沸腾最后灵力,觑着对方小看自己的机会,冲着此人击出一剑,却猛的扑空,只瞬间感觉到冰凉透体玄冰阴质,冷得能冻结仙魂一般,简直是传闻中万丈玄冰最底层才会有的低温! 这……不是活人…… 幽影似毫不存在让他穿过去,反手一剑,斩下头颅:“因圣人即天地大盗……” “你是暗……”仙灵元神脱出间看到了幽影苍白额上荆棘暗纹,似乎明悟,只是以它的立场不明白为什么……这样深的仇恨,到异域世界来都是不减分毫? 它不能理解! 但下个瞬间就冰冻成晶雕落在地上,在寒意冻结生机前,它听到的最后声音,脚步声停下,上百名鬼王跪倒在这长剑染血的黑袍身影前,齐声高呼:“吾王!” “随我来……” 黑袍的王者迈步走向冰窟外,天光下,大海上,鬼王声还在背后洞穴中叠回,仿佛亿万年回响:“吾王……吾王……吾王……” 为什么背叛? 冥冥中似乎听到声音,王者在异域的天光下眯起了眼睛,仿佛面对一个世界的质问,空气中波澜,灵气在聚集,不同于冰川内部的真正异域气机,没有和普通阴兵鬼王那样随着革命火焰融聚而消去隔阂。 地仙出现,就必然要在世界获得一个定位,冥冥中的神秘交流,世界也会予以相应的反馈! 此时此刻,与每一道阳光一起在考验着异域性质的阴魂,世界泛意识无形质疑,在空气中凝聚着实质,一丝丝阴物最畏惧的雷光。 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与雷霆中,面对这母域暗面革命另辟蹊径突出重围后的第一道劫难,王者口中冷漠:“我是异域暗帝分身,禀革命之气,志愿前来贵方世界为两域消除仙道害虫,必使人人如龙。” 谎言…… 空气震动,阳光与雷霆交融,丝丝雷光大增,世界做出了它未必公正但毫不迟疑的裁决,说你撒谎你就是,不是也是。 “轰!”一道金色雷光瞬间变大,在夜空中流星一样坠落,向着此人冲而去! “金色……真是还有余地……”王者毫不迟疑,举起了剑。 “革命火焰……” 剑上,丝丝缕缕黑色火光萦绕,散落冰川中的灰烬,拥有着灵性一样燃烧着,汇聚在王者周身。 这是革命的精魂,就算冰封,就算灵魂耗尽,但依旧在跟随着王者。 “……人人如龙!”王者发出了让大地颤抖的声音。 “轰!” 雷光在炸开,一次又一次,滚滚散开,直到良久停息。 此时,冰川里的鬼王已有一半灰灰,都为了王者抵御雷劫而牺牲,看了一眼这个,暗帝分身咳出金血,脸色更苍白,眉心的荆棘暗纹消失一半,不由苦笑:“谁说骗过世界很容易?” “人人如龙在母域不错,这是圣人篡改所致,在这外域就玩不通了……至少在阳面玩不通,失算了……” “不过,要不是人人如龙,哪有这样多鬼王效死?”暗帝化身对此还是非常清楚,自己不信无所谓,只要有人信就可。 还有自己不是志愿前来,而是受青脉那一位分身邀请前来,不过这一点,自己答应过不能透露……对方似乎在算计着调动起母域所有相关势力都往前线凑,不知道要干什么,不过……这与自己无关。 暗帝分身觉得松一口气的是:“幸在根本意向上自己没有撒谎确是为绝杀本域的仙道先遣军而来!” 所以没给当场劈死,只是毫不留情的小小教训。 即便如此,这样浩雷劫进门见面礼、下马威,鬼王都损失巨大,一阵骚动,虽暗帝分身前来在这异世界客场降王格,但分身中也有一丝紫气,更是它们心中的唯一主君! “稍安勿躁!” 黑光泛起修复伤势,暗帝分身眉心的荆棘暗纹又淡了一分,在得到根据地的补充前力量只会这样不停消耗,所以现在还不到找敌人硬碰硬时,它恢复了王袍完整,拍拍衣角,跳进海中:“去下一座冰川,解救我们的袍泽,报复我们的死敌!” “复仇!” 众鬼王轰然起身追随,奔往下一座冰川游击打劫,毫不在意地踩在刚刚仙人的残躯和冻结元神冰雕上,血肉和冰晶裂碎了一地,它们或者迷迷糊糊,或者恢复了些神智,都坚定地追随暗帝分身走向母域主流仙道的对立面,丝毫不觉得这是在背叛本域。 又或者说,此举看似背叛母域,但却是在消减仙道力量,对怨恨了几百万年的人道革命之气来说,只有一句固所愿尔! 而对怨恨最深积的暗帝来说,作一个天仙,却是不受整个母域主流仙道承认的非主流,在一诞生就注定悲剧的命运下,更喊出过‘革命伐天’的口号,连世界本身都怨恨上了,为此干这种拉扯自己人后腿的事又算什么? 刚刚仙人以仙道主流大义愤怒质问:“为什么背叛!” 暗帝只觉得齿冷和可笑,它非主流也是天仙,力量在手,大义压下来要它死,它难道不会反抗?没直接出卖情报给青脉的那一位分身,还是看在暗面天道份上,算客气了! 当也有讨价还价的因素,对方那种能撬动整个敌对阵营的计算力和行动力让人心惊,相互除利益接触又没有情分,手里不握着点筹码,它怕自己当炮灰……就现在,自己已露面,那个人许诺的一次援手呢?在哪里? 大劫之争,每个世界阵营大利益上趋同一致,但阵营内部又有着细分,而呈现异常复杂的人心和博弈,谁都又私心,谁都有梦想,谁都……不想死。 上百道黑气在海面下潜游远去,始终没有直接暴露在七杀大阵的气机感应中,除刚刚引发的天地雷劫…… 雷霆崖上,七色祥云袍的道人蓦地睁开眼睛,看向那处雷劫的烈度和位置,似乎在千机大陆与炎宵大陆之间的海峡上,不由迷惑:“难道是魏王晋升地仙了?” “我去看看!”琼阳仙子兴致勃勃,自告奋勇。 雷宵天仙看到这师侄女兴奋样子,心中就有些莫名不安,原本他是想亲自过去看看,看再看阳面时空门的大阵正在凸起,再有两天便是开启,一时无暇抽身,只得应许:“你过去,小心点,有异常多问问你母圣。” “知道了……”琼阳仙子扁扁嘴,感觉不信任自己这舰队统帅的专业素质,连这点小事都要交代,自己最近跑到哪里都碰上败仗,不过是运气太差巧合罢了,炎宵师叔、千机殿下都不给力,能怪她么? ... !! 第1379章 时间不多了(上) “你这丫头……”雷宵弹了弹她额,哪里不知道她在胡乱委屈什么:“我是答应过你母圣,照顾好你这小公主,可不是别的意思。” “嘻……” 琼阳捂着额跳起来,喊了一声‘我去了’,只留下余音袅袅,不久,一支舰队就破空而去,但没有全部起征。 亏得暗面时空门的冰川增压,喷射出鬼潮革命在地面建立起优势,可惜捉襟见肘的人手不足使得迟迟未能将优势转变为胜利。 大部分仙舰在外面袭扰洋流航线,但十几艘对保护琼阳仙子也差不多够了,她还有她母圣的本命法袍杀手锏,就算天仙出手都能逃出……这在白帝与千机的战斗中已证明过,养剑池都留不住她。 “应该没事……” 雷宵天仙对师侄女的安全考虑了几转,放下不再想,目光没有收回,凝望着舰队消失后的天空,更关心的还是自己安全。 透过圣白的天幕屏障,这敌域的天空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只有金青色外域太阳背后本域炽耀的投影小太阳,才让他觉得稍微安心点,而后摸了摸身上比师姐炎夜星魂裙更强一层的七色祥云法袍,定住神……更没有人可以留住自己。 首先阵地战,师尊的七杀大阵,不可能轻易破的,攻击雷霆崖就是攻击整个七杀大阵的剩余五座大陆,敌人得拿出多少代价? 红云师姐通过法袍投影警示敌人可能会抽调高层天仙战力,雷宵觉得这正常,其实……就算破了阵,挫败还谈不上生死。 七个天仙都是元神穿至,别的依托大陆本源而成的假格道躯困锁大陆,唯独自己身具七色祥云袍比来保持机动,七杀大阵的叠层反弹,阵破之时必是敌人力气用老,后力不继的空荡,自己也随时可以避入别的完好的大陆……目前虽折损炎宵、千机两座大陆但还有五座大陆,自己等于是有五条命,怕什么? 谁能杀我? 丰富的战争经验让雷宵很清楚,不是绝境中绝境,天仙是绝不会陨落,自己在圣人法袍加持下实力是炎宵、千机的几倍,存活力则是十几倍都不止! 不过那样进入跑跑战,给撵得灰头土脸的话无疑意味着主帅失败,红云师姐一来自己就毫无话语权,说不定连七色祥云袍都得让出去,还不如加快迎接红云师姐的援军,对自己让出主帅之位后维持一点副帅话语权更有利……什么,应该放弃一切私心配合红云师姐? 这是在冷笑话么…… “诸位道友,我决定今晚提前开启时空门……”七杀大阵的现任主帅踏入雷霆殿中,对着七阵眼上的四个天仙说。 众天仙微惊讶,这可不符合时间表,但想想前线主将确实有着临机择时权限,只要不改大战略,微调还是可以:“不过这得通知母域……” “还有千机道友还没有恢复道躯,不夺回千机大陆就开启时空门,传送过来援兵会少六分之一……”另一个天仙提醒。 “不等千机了。” 雷宵天仙一锤定音,做出决定后蓦就松了口气,若有若无危机感仿佛一瞬间离体而去,这才确定自己刚刚的异常感觉没有错。 几个天仙也感觉到一点,皱眉:“刚才……” “天机屏蔽!” 雷宵天仙在殿内徘徊,脊背上有点后怕的冷汗,战争中总是这样许多微小而关键决策环节,不想损兵折将的话就得时刻擦亮了眼睛,此时冷笑:“想算计我?就算你们主场天机屏蔽,我只用战争经验也能嗅出不对……众位道友也注意提防,在今晚援兵到来前,别踏出自己大陆半步,倒要看看这次来破阵的是谁,继续白帝?传闻最强的黄帝?还是……青帝?” “无论是谁,我们都让他有来无回!”众天仙点首,这一瞬对雷宵主帅的眼光、应变和决断能力再无怀疑,客场作战的不利形势,至今为止虽遇到些意外,却从无做出过任何错误决断,不愧是母域下一代新路开辟领军人物! ………… 黄脉天界·厚德殿 殿内虽清退了数量过多的中层地仙,三十六天仙高层还在开着小会,但看去人头济济,比起青脉地仙开会一百五十个都只相差仿佛,由此可见土德之强盛,而以土德天仙的高傲自矜,谁能调动得起这股本阵营最强的力量? 当然只有帝君! 此时会议内容刚刚告一段落,天仙望见群星浮现地面化作天兵、天将,苏醒意识后进入防御单元,力量汇聚起来,巍峨如山,浩广如原,知道是全面启动后都是一笑:“不愧是帝君!” “多少年没见此景了。” 中阳天仙叹息着,目光有些怀念,还有些胜券在握的自信,这是基于对帝君、对黄脉的信心,自初生时的小小团体成长为五脉的最强集团,风风雨雨,再强烈的风暴危机也不过是沉厚大地上的调剂,帝君每踏出一步都是充分考虑到风险控制的沉稳扎实,从无做出过任何错误决断…… 他心中稍定,冷笑:“敌人一直认为本域高层抽身乏力,过去确实如此,却不知道本域的五脉不同于他们外域的人道凋敝,而有着充分羽翼……” “每一座天界都开启了战争策源地形态,这或不同于外域适应虚空战的那种星巢模式,但在本域世界内却最适合……”一个天仙较公允地说,每个世界都有各自探索实践的结晶,因不同的战争传统、模式、经验,本域比较擅长阵地战,仙天走的就是天罗地网的固定节点模式,外域比较擅长机动战,仙天走的也是星舰母巢的移动跳板模式。 “界膜虚空战中我们确实吃力,但是想在界内战争打赢我们?呵呵,我们都还没用上真正实力……” 有天仙冷笑不已,一吐在虚空战给敌人压着打的郁闷。 以土德作五脉主流力量,也确实有资格可以这样说,在天兵系统上可堪与土德匹敌的也就赤脉后起之秀,崛起时间虽短,但那些擅长鼓动革命的家伙确实吸引了相当多的人道精英,在凡间生命结束时升入天界化为天兵天女……这天兵体系原理和古战场以封土体系挽留死亡灵魂是一样的,因自身不适应高能环境而失去了继续晋升发展的潜力,而本身却是很好的补充力量。 “可惜刚刚考核的时候,暗面冰川增压喷射太快,来不及启动天兵下降支援,否则也不会那么措手不及,一个天兵实力只相当于英灵程度,但它有多次转生机会,甚至最高可转生五次!这就是人道恢复力在结合仙道技术后的巅峰……” 黄帝在高台上,却是摇首:“底牌暴露有些早了……这才第三轮阳面时空门,敌人最多出动亚圣,不可能带上全部地面力量过来。” 帝君都这样承认了战略上的损失,众天仙的热情都冷却了些,确实,这原本是要等到外域大规模地面战争,挖下大坑给外域,坑掉外域的全部地面力量才是值得!而现在提前暴露效果恐怕只有十分之一。 “都怪青脉先挑起了军备竞赛……” 中阳天仙哼了一声,习惯将罪名扣在对手身上,又不动声色地对帝君奉承:“不过能算计亚圣的集团军群也是不错了,现在动员起来,却还不能立刻投放地面免得雷宵发现异常。” 这奉承的细节详备,很有水平,有天仙回醒过来一笑:“不投放也可,能分担防御就可,正好抽出手来对付雷宵……” “这场军备竞赛的动员,是青脉先挑起来,那面怎么说?”有天仙问出了关于此役主导权的问题,顿时全场目光都望向高台上。 厚德殿内气机封锁,而且结束会议的地仙都清退了出去,剩下都是天仙,黄帝就缓缓说着:“对方一定要这次天罗地网的临时主导权,但给出交换条件……若击破七杀大阵,除雷宵大陆的剩余四大陆,青脉只取人口,不要土地。” 土地! 土德天仙相视一眼,他们对土地的渴求永远不会停止,此时琢磨着这条件,觉得还不错—,不仅弥补了之前古战场出让的损失,还能大赚一笔,只是雷宵大陆外的四大陆土地,恐怕赤脉、白脉也会感兴趣,还有黑脉总不能无一所获…… “却不知道青脉怎么说服别的几脉?” 中阳天仙嘴角微一笑,不过那是青脉要头疼的事情,本脉只要有实力就有参与分配权力,为了交换获得本脉的力量支援,最大块好处,这不就已落在手中了? 随着尘埃落定,众天仙散去,开始为即将的全力出手而准备。 ………… 同一时刻在赤脉天界,地仙会场早已散去,急性子的火德天仙没兴趣开长时间会议,没等青脉回话就散了,赤帝独得到一只青鸟送来的信笺,也是讶然:“允许本脉仙人以后使用炎宵大陆炎火本源进修行,且若击杀雷宵缴获七色祥云袍,此圣人本命法宝归归我,你确定?” 五帝对彼此的性格都相互了解,似乎预料道赤帝反应,信笺上空白处,有趣缓缓显出字:“确定。” 赤帝:“……” 在黑水上,暗面时空门下,两域暗面一体化而气机冲突最混乱的地方,面对一道透明的信风人影,黑衣道人古井无波的脸孔出现动摇,沉吟:“开战没有问题,我自是帮你,战后冥川、幽夜二大陆的黑属本源归我……” ... !! 第1380章 时间不多了(下) 信风悠悠而散,没有多话,黑衣道人下意识抬手,又放下,目光望向幽幽黑水、密布冰川,有些东西一旦当包袱抛弃,再收回就难了,譬冰川,譬时光…… 千机大陆·养剑池的万象铜炉前,高天长风送下来一片嫩绿柳叶,刀削一样的狭长,穿越了冰天雪地的季候,像是春天提前来临的信兆,精确落在铜炉下的白袍人面前。 炉膛中炎火本源的热浪逼人,这嫩绿柳叶丝毫不卷曲枯焦,白袍人看去就是一封青纹密信,打开信封,见得以养剑池为核心反攻计划细节。 白衣人看完,放下信,暗思考着此番白脉仙人在阳面的战果,会收获多少战争本源,而人道核心种子魏王作此役主帅能获得的成长,以及预期一座大陆的白属本源……最后眸中闪过一丝锐光,望向海对面沉黑绵延雷宵大陆,好一块磨刀石。 ………… 千机大陆与炎宵大陆间的海峡,黑水洋流,太阳坠在西方,染红了满天云霞,火烧云的美丽,同时青黑色的小日放出异域的力量辐射,在这每日的黑星时刻覆盖天地间。 呼—— 风声呼啸过去,十几艘仙舰飞向一片沉寂不动的冰川,琼阳仙子落在这座海上机动堡垒的门口,第一时间就望见洞口几乎成肉酱碎冰的本域仙人残躯,秀眉就立刻皱起来。 她再望着雷劫留下的痕迹:“看来,刚刚看到的渡劫者是敌人,我们来晚了……你们进去看。” “是!” 几个仙人冒险飞进冰川内部的洞窟网络内检查,很快飞出来,都脸色难看:“殿下,都是阴物所害,似乎有……地仙级别的鬼王诞生了。” “这不可能!” 琼阳仙子下意识说,而后眉一皱,除非……她立刻把神识沉入灵池中:“母圣,我刚刚……” 灵池中,*雪白,沉睡暗火幽影睁开眼,‘呼’一下火苗在琼阳仙子手中升起,落在雷劫遗下的痕迹上检查勘验,恰是巧合一样,一阵风在海面吹拂而来,火苗晃动了下,又恢复稳定。 ………… 青德天·青乾殿 殿中已没有了会场热闹,显得空寂冷清,九重高台,紫帐深垂,帝制珠帘之中伸出来的一根修长手指,轻弹微风,收回不见,仅仅瞬间的天地律信权限调动。 青鸾仙子是灵池共鸣、神魂交合的本命道侣,气机相感若有所觉,转首问台上的自家道侣:“帝君?” “没事,对面的两个故人撞面了,对其中一个有过援手的信约许诺……”帘后沉静的声音隐隐说着,随口:“你去见见那个小家伙。” “要给他带什么?” 青鸾仙子也不追问具体以免泄露天机,摊开小手,笑吟吟为自己天界内的后辈争取:“这汉王现在可是发军火财太多,寻常东西我这帝妃可拿不出手,也丢了你的脸面……” 珠帘中,青帝沉吟起来,夕阳的昏黄余晖。 ………… 紫宫 夕阳余晖照落在大殿一角,投下斜长光阴,寂寂紫宫中没有了昨日万仙大会争议的热闹,一万只蒲团在玉石地面上静静排着同心圆,清冷得没有丝毫人气,这仅在天穹界膜下的至高殿堂,五脉仙人总是来了又去,匆匆过往,如凡人在世界里留不下痕迹的短暂旅途。 而只有三道沉凝清光在云床上始终流淌,亘古不变。 许多新仙人不明白为什么道门拥有检察权,他们有机会见到紫宫会场这清冷一面,哪怕是最唯我独尊的土德地仙,都会在骨髓森寒中颤栗明白,因连五帝表决大会的舞台,这一座世界权力核心的紫宫,都是三道君提供。 在世界的这块大饼上,黄脉虽倚仗实力就能获得分配权,却还需要提供自己的力量借给各脉使用,必须成事才有酬劳,算是出多少力气吃多少饭,为人诟病的不过是饭量太大、吃相太凶,不过这种获得利益的手段,与道门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先入为主控股权让道门拥有天然参与分配权,不需要能成事,只要能坏事就可以,破坏性要素一旦参与分配,就是灭世核武器威胁,除非具备同等破坏性,同样有着掀桌子的力量,否则谁都只能乖乖在这桌子上吃饭。 直接对比三道和五脉,只需要知道一点——五脉合力才有掀桌子力量,而三道每家都有掀桌子的力量,那推动天庭五帝轮值制度背后的意味,及五脉斗而不破的默契,就有些水落石出…… 相比性格不同但都是终日劳碌扩张自家势力的五脉弟子,道门其实根本不需要出色弟子,只要有这三位就足支撑门面,不过那是和平无外敌时,控股权没有作废的时候。 时间如流水,滴答滴答在殿内流淌,斜长的光阴在一点点缩短……所剩无多。 最后一缕夕光消失在殿堂内,黑夜在云床上投****霓,太真道君睁开眼睛,伸出手掌在虚空中抚过,压平天地间的五道气机。 两个道君转首看他。 “五脉天界都开启了天兵体系……”太真道君缓缓道,目光幽静:“他们要动手了,青气先发,主导者是我们的老对手。” 少真道君挥手,在空气中显出一面镜子,他看了看各脉天兵都没有投放出去,问:“目标是谁?” 这问题非常奇怪,似乎除外域敌人,还有别的可能攻击对象一样…… 上真道君却并不觉得奇怪,开始贯穿命河长河查看,当对面发起攻势主导者是道门的老对手,那百万年敌对积累下来的深深不信任,哪怕可能性小到微乎其微,也必须在算计中。 因凡人的输赢不过微薄身家,而他们一旦失误,输掉的就是整个世界,在大到使人疯狂的利益面前,相信青脉信用?哼哼。 所幸反馈没有异常,那一位没有发疯,天机屏蔽的区域浓缩在某处,目标指向就很明确:“……是黑水洋。” “那是七杀大阵了。” 太真道君思索了一会儿,还不知道对手发起攻击时机,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军备竞赛一旦开启,就不以任何人意志为转移,当即下定了决心:“敕令,道兵体系启用。” 轰! 三大道境也震动起来,道兵其实就是相对天兵,甚至可以说渊源更久,在地面习惯将炼气层称为道兵,就是曾三大道国在地上时的遗留名词。 封土体系古战场英灵没有了道门余地,但在曾经道国统治期,也存在着忠诚的军队,这些道兵、道将不断苏醒,一股杀气冲出。 它们即将面对的是更严峻形势,不仅仅要提防外域,还有提防内部……要是三道出现意外,五脉绝不会放过统合世界力量的机会,在尘埃未定前,谁都相信自己才是能引领世界走向胜利之人,或者说必须让自己相信这点。 “两域融合已成必然,演化的结果怎么样?”一个道君问着。 “失去了对本源的垄断,哪怕一小段时间,我们有着陨落的危险。”又一个简单明了的说着,丝毫没有掩盖。 “乘现在还有本源垄断,必须埋伏下暗手了。” “暗手是一回事,还有不能让青帝继续这样主导下去——这会使本源和世界,更倾向它。” “同意!”三位道君异口同声说着。 ………… 青鸾天·金桐殿 夜已深,在侧殿的书房,或说巨大图书馆的书架阵列旁,叶青一直在看书,这时终等到了女仙回归,她举着灯走进来,神情有些疲倦样子,看见叶青一个人在这里,又看了看左右:“大司命,和少司命呢?” “两位前辈天色晚了,明天再来拜见仙子。”叶青放下手里的书,这里许多书都很有趣,超过一半都是女仙自己写得,字迹娟秀而笔直。 “唔……天色确实很晚了。” 她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地将门关上,回首似乎才发现叶青还在,奇怪看他一眼:“你怎么不走?” 不是您要我来等么…… 叶青懵了一下,才回醒过来自己在这金桐殿中深夜与帝妃独处,再看看她连屏蔽门都关了,说明此刻外面谁看不到她和自己在做什么,顿时心中一万只草泥马神兽狂奔而过,整个人都不好了! 面前美丽女仙似吃人一样的可怕,他感觉到冷汗在脊背上细密渗出,斟酌着缓缓:“暗面防务事大,我猜仙子应有事情要和我交代。” “你猜?” 青鸾仙子目光似笑非笑,不置可否,转身坐到几案后,细白的手掌对着几案前抬了抬:“坐吧,在我这里你不用客气。” “是,仙子。” 叶青客气地坐下来,姿态严谨,心想……什么叫在她这里自己不用客气,自己刚刚就不客气多等了会儿,就吓得冷汗出来。 青鸾仙子嘴角微一勾,将灯放在几案上,见这晚辈头疼的样子,她心中就有着愉快,不过终是天色晚了,还是收起了戏谑玩笑,开始正题:“帝君让我来,有些话告诉你……” 叶青精神一振,果是有交代,又暗自松了口气,帝君知道她来见面,这就好。 青鸾仙子不管他在想什么,手指拨弄着灯芯,火苗昏黄光亮在她脸上忽暗忽明,面纱遮住眼睛以下的大部面孔,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在眼眸间投落幽影。 叶青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敢多看她,只在心里提醒自己,身正道直,身正道直……应自己算正直吧? 良久,才听这美丽的女仙叹息:“时间,已不多了。” ... !! 第1381章 因(上) 叶青屏息,忘记了顾虑,抬首看向她的双眼,她的眸子和芊芊的一模一样,带着深青色,但是迷蒙又忧虑:“将来两域相撞,规则冲突、融合、革新,各脉各道权限皆失,青脉也一样面临巨大调整,但外域那一丁点青属本源,根本无法和本脉相提并论,谁同化谁就很容易明白,而且调整速度明显最快——你理解这个意思么?” “轰!”叶青醍醐灌顶,突一下明白了,他颤抖的说:“就是说,无论怎么样,两个世界合并,青德会由本域占主导!” “不错,青德会由本域占主导,帝君恢复位格会最快,麻烦在于……敌人也知道这点。” 叶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以前有些模糊感觉,但没有今天这样高层直接透露清晰,还听得出……她很关心帝君。 想想有点滋味复杂,不过除这个提心吊胆的原因,叶青同关心帝君这棵遮荫大树,忧虑:“敌人会怎么做?” 青鸾仙子满意看到他忧虑的神情,轻轻说:“敌人不会坐以待毙,青属本源和羽翼虽弱,权限却高,定会调动整个阵营来提前打击我们,在正式相撞前让帝君陨落。” 难怪前世青帝是集火的第二个——第一个选择黑帝是别无选择,进攻只有暗面打开缺口才行! 第二个就是防止两域合并后,青帝第一个上位,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甚至可能本域的某些人都推了暗手。 而且叶青听得心中微动,原来……帝君也早就知道自己可能会陨落? “帝君应有准备应对方案吧?”他斟酌着问,心中有个模模糊糊想法闪过,转眼消失,遗忘不见。 浓厚的青脉力量充盈着大殿,青鸾仙子控制着这场对话安全,看了眼似乎神情发怔的汉王,摇首:“方案没用,得拿出真实力量来,单凭我们青脉无论如何是无法抗衡对面整个阵营集火,所幸这一次你……” 她顿住声,手指轻轻点了两人身侧那一扇紧闭的门,对叶青眨眨眼睛。 门……关门? 心有灵犀一点通般,叶青猜到了她的意思是说永固时空门……而关门效果,咳,当不是和她深夜幽会,而是指让人看不到真相,而产生错误判断。 青鸾仙子这样微妙暧昧一说,叶青心帜摇动余,回想起来野生帝君分身在外域,通过黑帝回归那一次还是捎带了些信息。 只是交流必须回环成圆才有效,正常来说单方面就算设计调动外域也不可能精确准时配合,战场上瞬息万变,不准时配合就毫无意义,应是这样的……但有一样东西能神奇地跨越了亿万里虚空,就是那一道高层世界遗留技术的永固时空门。 叶青自己川林笔记拥有四分之三天书则特殊,就回想起外域最后一次见面,趁着苍窍本体离开的机会,帝君分身要去盗取大荒铁树时,自己曾问:“如果机会不好,就一直等下去么?” “机会没有,就去调动敌人,创造机会。”帝君分身用着理所当然、毋庸置疑的语气回答。 当时叶青就明白了——即没有时空门引得苍窍亚圣出手,也不过事将机会拖晚一些,毕竟青珠圣人、苍窍亚圣、雷宵天仙,这三个是外域天仙中速度最快,雷宵天仙已陷在本域六大陆战局中脱身不出,下一个紧急事件要快速调动力量,青珠圣人总不可能直接上,利益平衡下来必是由苍窍亚圣出手! 帝君为了得到这期待已久的机会,积极接过黑帝留下的联系渠道,与暗面那一位反抗军领袖沟通谈判,无疑在以整个母域的特使身份进行布局甚至招揽,即便招揽不成功,暗帝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会配合帝君做一些任务……无形间,就撬动了比分身地仙力量更高一层的天仙力量,而身在本域的三道君、四帝君,懵懵不觉自己给帝君卖了价钱,做了一次狐假虎威的旗帜,毕竟暗帝又如何知道青脉在本域的尴尬局面? 怎会知道帝君分身来此完全是私人所为? 只会以为,青脉是先锋军,是全权特使! 有这样例子在前,可见帝君主动性极强,哪怕是面对混沌不清的未来,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放弃希望,分身如此,本体自也如此! 那帝君的初步应对,就很清晰了——破解青珠圣人的提前打击,得拿出真实力量,青脉的力量不够,那就寻找机会调动本阵营力量,机会没有……就去调动敌人,创造机会! 这一次看起来帝君没办大事,唯一的举动就是炼制了一柄小小的钥匙,对症下药地插进问题关键的锁孔中,完全是以永固时空门的这一面钥匙关闭,而勾引苍窍亚圣来破解定位钥匙位置,就是大致开始确定在暗面,进而利诱外域大规模进攻。 敌人被充分调动起来,机会于此创造! 至于在万仙大会的提案争议考核期,敌人配合表现出惊人准时,就是把青珠圣人亲自把入侵时间表递过来一样……那自是野生的帝君分身捎回来外域全面详细资料,以及黑帝对暗面时空门的情报共享,让帝君本体能判断出外域高层性格、战争习惯、道法体系、暗面时空门情况、动员需要时间等等,由此分析推算出对暗面冰川增压的大致时间。 而那样的大致时间在暗面或有着较大出入,但托阴阳时空落差十倍的福,在阳面就压缩在非常小的误差。 帝君无疑分析出了这时间点,才提案召开万仙大会! 恰配合了天命在青的一次古战场权限争夺,让整个外域阵营以敌人身份做了一次助攻,那是世界的压力、棋盘外的助攻,在棋盘内的黄脉、赤脉怎来得及防备调整?狼狈不堪交出一份潦草答卷也是理所当然。 而做了这一切的帝君,甚至除自己这样的极少数内部参与者,别人都完全不知道这幕后的手,或天仙一层会在隐隐熟悉风格中猜测狐疑,但也只会很快否定——毕竟别的都可推算,唯最关键的永固时空门是信息空白,这种连外域更高一层仙道文明都造不出来的东西,已超过本域仙道文明想象。 现在回想,半个月前帝君获知永固时空门,第一时间命令严格封锁信息,恐怕瞬间就有了这套布局,至少已有萌芽。 “就是说……自己的计算能力落后*oss半个月。”叶青想着都不由苦笑,别说时间差和计算了,他现在就是马后炮纵观全局才能想通这件事始末,而帝君是在两域气机蒙昧、充满不确定随机性的复杂环境中一步步将事情推动至成功,这又是何等的应变能力和执行能力? 他有些感慨,又有些不好意思,手指了指此时闭着的门,对笑吟吟等着他反应过来的青鸾仙子说:“我现在明白,仙子为何好些次训斥我,没有将这……及时上报,这在我手里也就是转运点陨石利益,在帝君手中能调动两大阵营力量,得到三千古战场,得到暗面小天罗地网,接下来或还能得到雷……嗯,总之太多利益。” “你才知道?” 青鸾仙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暗自惊奇于这汉王的反应迅速——帝君的布局从不显形,自己都没多提点,汉王就心领神会一样反应过来,免去了最讨厌繁琐麻烦解释,她一向是能懒则懒;“这总体形势你既领会,我也不多说……接下来说说你的事情。” ………… 黑水洋冰川 “殿下,敌人是往一座冰川方向去了。”有仙人觉察到冰面上的脚步痕迹,虽到海里就消失痕迹,但方向结合附近洋流和冰川相对位置,还是可以大致判断出来敌人目标。 在众人眼中,琼阳仙子只是眼睛迷蒙了瞬,火苗收回她的手中消失不见,就听这女仙果断命令:“通知那面的仙人脱离冰川内部,留一个仙人在这里监控附近海面,以防备敌人去而复返,别人都给我追!” 舰群光亮破开而去,偌大的冰川堡垒变得空落落,除冰川顶上一个监视的仙人,就只有冰川底下一道同样监视的黑气盘旋,很快消失在洋流中,微不可查扰动在水面上一点微澜,是在命运洪流的对撞中激起的小小浪花,似只是偶然。 ………… 金桐殿 听到涉及自己,叶青神情凝肃起来,预备聆听教诲,这不仅仅是谦虚,因能级落差,来自天仙很多的细小信息,对于地仙而言都会在命运长河上冲起浪花,再重视都不为过:“仙子请指点。” 青鸾仙子看他这副好学生样子,就有点生气,不动声色,红袖一翻,摊开了小手,一颗硕大饱满的粉嫩玉桃躺在她白嫩的手掌上:“拿去,你可以走了。” 叶青:“……” 看他十分吃惊还有点不知所措的少见模样,青鸾仙子又觉消了气,扑哧一笑:“逗你的,这颗仙桃是我代帝君发下的奖赏,先吃掉它,我们再说别的,下次别老是我一说到你,你就什么聆听教诲,白天在桥上我就想说你了,只是当时懒得说。” “是。” 叶青苦笑着伸手接过,估计对方是忍不了才说,果听这女仙说着:“白天我已指着河底水髓说帝君赏赐你必是风水相生之宝……现在你只恭恭敬敬说领受教诲……你在侮辱我么?” “呃……” “我看你很敢……青脉虽穷,但还是这世界一方大脉,难道高层在你眼里,就是小气,只会空说指点?” ... !! 第1382章 因(下) “还是汉王发了军火财,奢侈惯了,帝君出手赏赐都不当回事,觉得可以揭过,直接指点指点你就可以了?”青鸾仙子说起来又有些恼火,亏她在青乾殿内还帮着争取奖励,看起来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这小家伙不识货,根本没当回事! “不敢。” 叶青哪里敢这样承认,经不住她似真似假的斥责,赶紧揭过,捧起仙桃刚要吃,闻着清香扑鼻,感觉到一股隐隐清泉在里面,心中微动,望向女仙面纱之后的隐隐娇颜,注视她美丽而熟悉的眉眼,不由问:“现在吃?可以回去暗面再吃么?” 青鸾仙子奇怪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时间落差,消化起来会更充分些。”叶青且在心中补充一句,不过不是他消化,而是另一个她。 这解释很合理,但青鸾仙子猜测这小滑头是在表示重视她的赏赐,失笑余没多想,懒洋洋挥了挥手:“那随便你,这不是需要隐藏的秘密,反正东西是给你了,接下来是你念念不忘的教诲指点,里面种子是帝君炼制过的龙气青种,比信风符令更高半筹且易匹配龙气,吃完了你去将它埋入到暗面龙气内——这种子就会发芽,沿着龙气天柱自暗面一直成长贯穿阴阳两界,甚至……” 叶青苦笑听着,总算等到了一直期待着的开小灶指点,不过仙子你确定不是因太懒,被我平时发消息推送弄烦了,借机发作教训一下? “还有,你不是担心卸去远征军主帅一职被征召?”青鸾仙子弹着手指说。 “是。” 叶青老实承认,有些意外,这位前辈心思很细腻,这都关注到了……或她并非不理人事,只是只关注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当前提是不要惹她烦。 “放心好了,这次帝君就授予你原来的司职,信风总督,我建议,正好什么都不用改……”青鸾仙子很省力说,见叶青并无不满的样子,她又板着面孔说:“不过不是上次局限阳面了,暗面风水相生格局,超级下土已是我们青脉地盘,你这信风总督权责扩大,以后总领地上、暗面的后勤官。” 后勤? 叶青听得暗自点首,高层看起来要将他雪藏到底,不过后勤支持也是暗面四亿人口的青制汉帝国所擅长,地上人口逊色些,但以工业标准将中土大陆各国都套了进去,本身工业再加上依托东荒大陆、炎宵大陆跳板垄断,发军火财不要太快。 青鸾仙子生怕自己天界的这一员爱将觉得被冷落,想了想,还是多说:“接下来这番战事其实也是有你一番功劳,白脉、黑脉攻击的上规模力量和资源调动,都经过你汉王之手……单方面后勤功劳确实输于前线一筹,但阴阳两面功劳叠加给你,实际不会耽搁你的成长……黄脉再怎么眼红要把你拉下第一线,还能把你拉下第二线不成?” “多谢仙子提醒。” 叶青笑起来,觉得心中有种暖意,实际自没有担心冷落。 隐隐清新的柔香在空气里浮动,他神情上仔细倾听这女仙前辈说话,目光低垂,不经意间落在对方衣襟上繁复精美而团纹,细腻的衣料被撑开熟悉、鼓胀、优美的弧度,刚好自己袖中握着硕大饱满的仙桃,手指无意识抚摸着了一下,熟悉的光滑粉嫩感觉,就是…… 幽夜小殿内暖香红帐,女声吐字连珠的快速陈述,偶男声简短回应,这种奇怪但是又默契而流畅的深入交流,气氛似变得怡然安宁。 青鸾仙子以最快速度把重要事项都说完后,留意到他有点神思不属,稍觉奇怪:“有什么疑问?” 叶青回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视线停滞不动太久了,抬首说出随便想到一个问题:“暗面不仅仅是我熟悉的超级下土青制,还有我不熟悉风水相生……” “我会在下面教你。” 青鸾仙子一句话就堵住了叶青的所谓疑问,两手交错在身前,礼袍宽大袖子不经意挡住了饱满胸脯。 叶青目光微微波动一下。 青鸾仙子盯着他的眼睛,神情庄肃说:“还有呢?” 她这般有问必答的样子,与平素慵懒不甚相符,叶青不由猜帝君授意她有问必答,就大着胆子问出真正关心问题:“雪藏要到何时?” “就知道你还是不安份。” 青鸾仙子伸出葱嫩手指晃了晃,不过随便试试,又吸引住了叶青视线,她心中一下,没表示出来,而后只是虚点了点他额:“雪藏你到……” 叶青竖起耳朵,这是非常关键的信息,可以推算出高层许多布置,尤其对他…… “我好像忘了……” 青鸾仙子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有点迷糊神情,手指收回在袖子里,不露出半分,起身离席:“夜深了,在我这里待久了不好,汉王回去歇着。” “……” 叶青抬起首,对上她剔透的眸子,纯净得是能望到自己心中,连忙跟着站起来,猜到自己刚刚又得罪她了,虽感觉这雪藏时间信息应是帝君授意她转达,不敢抗议,毕竟有些心虚,但这哪里能怪自己,距离太近…… “今夜在这殿里发生的事情,你和我都不可对外泄露半分。” 青鸾仙子举起油灯若有所指地说着,穿过偏殿侧一道半透明的淡红纱帐,去自己后面的寝殿休息。 叶青望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手掌捏着袖子里桃子,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在要推开门时,青鸾仙子顿住脚步,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回首看了叶青一眼,轻声暗示:“五脉的道路都必有仙和人二大支柱,两条腿才能走路,过去青制久久不出、不接地气只能随风飘荡的局面是终结了……今后汉王你就是我们整个青脉集团回踩到地面的一只脚,是青制扎进黑水的根系,而待你成为天仙时就是青脉在暗面的……” 她微微一笑,隐入寝殿中,随着门阖上阻断了关键的声音,没错,她是照帝君吩咐都说了,但如果对方没听见又怎能怪她?哼,这小家伙胆大包天了,连她的豆腐也敢吃…… 叶青一个人被留在外殿,哭笑不得,不敢再在这多待,赶紧离开……终明白了那个雪藏时间,没有确定时间,而只有一个标准,就是一直雪藏到他成天仙,或者至少假格天仙! “这小混蛋……” 觉察到叶青的离去后,寝殿中才响起扑簌簌的宽衣解带声,偌大的宫殿安静,青鸾仙子换上了薄滑睡袍立在更衣镜前,双手伸在耳际,轻轻解开面纱,在烛光中辉映中,清澈的双眸似明亮跳动着两道火苗。 朦朦胧胧的轻纱掩映,也可以看到内中剔透的*在灯光辉映中美丽,女仙自己觉得十分满意,想想刚才为一点目光而动气,也是有些好笑。 她很清楚自己的美丽和吸引力,也看得出来只是意外受到丽色吸引而欣赏的目光。 每个人在每一瞬间都会产生无数神念信息,大多数都是没有意义的杂念,稍纵即逝,生命周期极短,而经不起时光淘汰,如果都深究过去太麻烦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反过来说,知道一个人的心太麻烦,谁有这资格让懒散……咳,只盯主干青鸾仙子费神去了解其内心? 青鸾仙子懒得多加理会,对此都是论行不论心,不论心里在想什么,行为上并无出格,在不是很正式会面交谈中这样就行了,终谈不上亵渎,她心中其实不是很在意,故意离场,只是借此教训小家伙——记着点她的身份 但总来说,告诉都已告诉了,剩下更繁杂事,出于避免小辈无谓担心,她都没有继续说。 这段危险时光,青脉必须在尽力自保同时尽量打击削弱敌人的青属,及暗面一体化的规则融合初演中,维护风水相生的格局,还有保持和第七汉帝国人口,直到正式相撞的局部混沌化、天翻地覆中,保存住人道元气。 这些都是需要提前的针对……还有最近事情都很顺利,帝君似有些隐忧,自己不需要了解别人的心,却需要了解道侣的心,下次找机会问问。 “噗”风声动,灯熄灭,人就寝,月光寂寂中辗转。 而出去的叶青,神色顿时端容,并不急行,只是缓缓的踏着遁光。 “迷团解开了。” “外域黑水深沉,厚过本域数倍,本来合并,就是外域占上风,黑帝就算没有中了陷阱陨落,这合并过程中都可能失败。” “但有我青制下土,吸取转化黑水,反支持了黑帝,或这就是黑帝真正容忍青制在下土的原因。” “白,赤,黄都堪堪相对。” “唯有青德完全不对称,本域青德虽薄弱点,但还维持着帝君格,成五行不可缺少的一块。” “但是外域,青德薄弱,一融合怕是本域占绝对上风。” “这样的话,青帝复位就非常快速,一个算计难有遗漏的人,成第一个帝君,两域谁不震怖?” “甚至道君……”叶青想到这里,连忙把这念捻去。 “这样看来,我的青制只是争取到更多的力量,甚至盟友,但还没有根本上改变帝君的处境。” 一时间,叶青有些怔怔,良久,化成一道青光,直直而下。 ... !! 第1383章 核桃(上) “轰!” 夜空,血腥味随风弥漫,炎宵大陆东港,或仙成港附近海域连港区的水面上都遍布冰川,这还不可怕,可怕的是汇聚而来黑气。 从此反应,夜空风起云涌,风云中惊雷炸响,一道道炽白闪电划破长空,将天地照的一片雪白。 而在这时,十几个星点在冰海上空巡游,不时海鸟一样冲入水中,拉开大网捕捞着滑溜贼鱼。 仙成港的瞭望哨上发现这些外域敌人已上报,留守天庭仙人,此人先是目光炯炯看了一眼,倏间又黯淡下来,沉着脸原地转身:“等汉王殿下回来。” “看来汉王不在……”外域众仙观察到此景,则松了口气,谁敢去和能击杀炎宵天仙的敌人撩虎须? 半响回集到仙血染遍的冰川上,战斗痕迹在月光下已褪色成暗红,同样暗红莹光礼服的一个女仙出了洞穴,法阵摧毁的巨大灵力波动,冰雪在她身后崩塌:“找到没有?” 几个仙人相视,可不敢在叶青地盘边缘多待,皆摇摇首:“琼阳仙子,没有找到敌人……暗面冰川革命是我们发起来,但这个可能是地仙的暗面叛逆,比我们更有着如鱼得水的主场。” “是啊,我们在这附近都搜索十几遍,敌人就和我们捉迷藏,事情有点不对……” “时间不多了,要是叶青回来……”有个仙人小心翼翼说着,觑着自家主帅颜色,可别勃然大怒。 琼阳仙子听得面上不动,但她早已患有汉王恐惧症,心中也紧张起来,她不由向灵池中沉睡一个白皙美丽*:“母圣,怎么办?” 红云亚圣的本命法袍投影没有睁开眼睛,只有神识透出一分力量:“它没有进入陆地,继续搜。” 噗! 暗火在琼阳仙子手中燃起,明灭的计算着什么,突一下轻风吹晃动了计算,顿时显出了蛛丝马迹…… “情况不对,看来此贼背叛母域,已经在外域获得帮手,不过看其并没真正敢于躲到一侧的炎宵大陆,想来不过是狼狈为奸……” 琼阳仙子似模似样分析着,实际是秉承母圣判断和保障,定了定神,就对部下说着:“如鱼得水?那我就焚江煮海……” “仙子……快看天上!”话还没有落下,就有人惊呼。 呼—— 长风呼啸万里,有连绵星辰垂落,其中一个青色星芒坠下来这面,就有仙人一惊,轻声上前:“是汉王叶青……我们中计了,敌人不知从何得知,汉王叶青将归的时间点,趁这深夜阴气大盛有利躲避,将我们勾引到仙成港来捉迷藏,就是要等的汉王!” “该死的叛徒!” 琼阳仙子瞧见来人的气息,又恨又紧张……还有点难堪,转身指挥:“我们走!” “仙子匆来又走,是怪我汉国不好客?”叶青哈哈长笑着,落在港口上空,满城紧张未眠的留守军民目光欣喜:“陛下回来了!” “汉王殿下!” 随征真仙也一改适才保守龟缩,飞上来,喜笑颜开,躬身行礼,问着:“汉王,现在怎么办理?” 叶青眸子寒光一闪,说着:“出海岸线!” 说着,“锵”一声抽出长剑,他原本要直接穿过天坑去暗面,虽有些奇怪谁把这女仙勾引到自己老巢出口的天坑,暗想,这或者是巧合,但是看见机会,就准备顺手干一票……正擒拿回暗面去和龙芍仙子凑成一对! “仙子,等下我们……” 外域众仙遁光云集上舰,赶紧催动仙舰跟着旗舰,大悔刚刚搜过头,搜到了港区后面——属于内陆地气范围了!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旗舰主控厅内,琼阳仙子手中的暗火一下高涨,扑满她全身,衣裙的星砂飘带无风自起,变成了暗火圣环浮动在她顶上,一个女声在她灵池中响起:“雷宵要将开门提前,今晚就是开战之日。” “而且我料定,此子没有青鸾仙子护着,虽不知什么原因,但此是机会,先杀了这个天命之子!” 杀了叶青……这…… 琼阳仙子心下猛跳,终明白来母妃为何让自己一遍一遍搜这附近,原是将计就计等着叶青归来以先杀之,她其实不甘愿,此时拗不过母圣自母域贯穿而来、开始主导接下来战争进程意志,只能催动舰队:“上去!” 外域众仙先是沉默,接着叫苦不迭,立刻看出来,自己运气不好,给两大阵营在今晚的提前碰撞当了卒子,心里暗骂……早知道就不接这趟差事,追杀本域叛徒,这种叛徒忒没有底线,勾结敌对世界阵营! “想偷袭我?” 一丝青气一动,叶青就睁开眼眸,漆黑瞳孔中,眼前出现氤氲之气,川林笔记所含天书权限洞察旗舰中的动静。 只见琼阳仙子身上,光焰似凤凰羽翼,层层运转,隐隐带着暗火,这暗火仿佛是最纯净琉璃水晶凝聚一样,顿时脸色微凝。 乔山道人的悲剧在前,他可不会以身试法,当即遁光一闪,避开旗舰,下个瞬间,出现在最落后的一艘弘武舰前。 “杀!”此时,叶青背后,顿时浮现密密麻麻天罗地网,一剑杀去,只见一道金黄略带青的剑光“噗”一声穿入。 整个舰体防护,纸一样扎入,随之就是“爆炸”。 一大团光骤出现,刹那间占据每个人的视野,爆炸核心发出炽白的光,冲击以肉眼难以看到的高速扩张。 瞬间,天地间一片寂静,接着,一道红色外域仙人元神自侧翼逃出,只是才一出现,天罗地网密密麻麻,一下伸展,就把它网住,只听‘啊——’的一声拉长惨叫声,其元神就涓滴不存。 “这天罗地网……”旗舰中,琼阳仙子身上蓦浮现半透明虚影,重叠让她气机一变,端肃目光盯着百丈处金青色网络,比正常情况中密集了两倍:“情况不对,琼阳你回去!” 叶青在半空中侧耳凝神一听,嘴角微弯,踏出数步,就要抽身与琼阳仙子旗舰对撞的样子,琼阳仙子左右相顾,一头雾水:“刚刚我要离开,母圣你要我留,现在叶青追来,母圣你又要我逃跑……莫非母圣也怕汉王?” 红云:“……” “师侄女干的不错,拖住了叶青!”夜空中一声朗笑,刚刚觑见叶青孤身一人的下手,可不止红云,在叶青踏出大陆道域,进入七杀大阵道域天机勾动范围的刹那间,雷宵天仙自雷霆崖方向断然出手。 “啪!” 一道七色祥云虹光,宛雷霆一样而至,叶青觑着雷光,后退几步,收回半只脚脚到海岸线内:“你们太急了……” “轰”地气上天罗地网升起,两道力量对撞,以道域对道域,都对冲消失不见,琼阳仙子目瞪口呆,这也行? “呵,这可不行!”雷宵天仙冷笑,有些愠怒。 七色虹光突大涨,倒影出一条长长的彩虹,击在天罗地网上,只稍有阻滞,就抵消掉一层赤气,对融了大陆道域炎火,势不可挡对着叶青冲去! “轰!” 大地一震,方圆百里内的人都感觉到脚下一震,一个大坑瞬间形成,但是根本没有击中,一道青色遁光直抵达天坑下,而余下六色雷光,追着消失在暗面…… 寻常会追上,但在阴阳时空落差时,一个距离拉长,速度被拉平到毫无区别的程度,叶青哈哈大笑着挑衅声更挑明了这点。 “在对时间认识、时机判断上,你雷宵这种伪青属,连我这青属地仙都不如,给我们高层青属天仙更是提鞋都不配!还是回去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似乎被这挑逗激怒了,杀机冲天而下,在这黑水洋深处七大陆上,夜空中云气都一紧。 一个低沉满含杀机的声音:“大陆本源听我诏令,道域具现,七杀真形!”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七色雷霆跟着刚刚击出地坑的七色长虹中最核心的青色雷光主干,陡间合聚化作一个四色法袍的道人,琼阳仙子看得对方面容就是自家雷宵师叔,不由暗惊:“这是……” “七杀真形,大陆本源道域的透影聚合起来的化身具现,你这样地仙是法有元神,到你师叔天仙就是法术化形,但都是用自己的力量,只有我们亚圣和圣人才可以用权限空手套现,而各有特色。” “七杀真形是老师在‘力量聚散’这一领域的巅峰之作……到这程度,杀戮的意义,已不是简单的破坏、夺取和死亡,它本身就是世界规律的一部分,才是圣力真形能调动世界力量根本原因,雷宵师弟因七色祥云袍的缘故也能稍加调动剩下五大陆的力量……” 她的母圣轻声说着,微不可查弹出一道红云暗火附着在雷宵天仙身上,接过了女儿的舰队主帅,控制整支舰队向雷宵大陆撤去:“但这其实……只是雷宵师弟一次试探,刚刚我和他说了天罗地网异常,他要探探敌人的陷阱……刚刚叫你回去,因叶青肯定会逃,你留这里难不成还追进陷阱去?” ... !! 第1384章 核桃(下) 琼阳仙子至此恍然大悟,暗忖天仙计算斗争真瞬息万变……而想来母圣之所以不追,多半因照顾自己的安全。 但没有几个人能和琼阳仙子得到亚圣的指点,在舰群与仙群两侧,还在激烈交锋的夜空中,两域仙们都或期待或紧张望,因真仙视角局限,天庭真仙都觉得雷宵天仙这番动用法术化形,追杀下来,竟难得逮着叶青身侧没有天仙级力量保护,就算追杀到暗面都不会放过……外域真仙觉得是雷宵天仙终忍不住夺妻之恨,要趁着决战前亲手解决以洗刷耻辱。 无论这三面谁猜的对,谁猜的错,这时,果见得四色法袍的道人追杀下去,不放过叶青这一点是没错。 轰隆隆的地层震荡声又在隧井深处传来,两域众仙一惊,面面相觑,有个本域真仙小声说着:“这分明土层地脉在遭遇破坏,而且非常有规律地一路向下,不是与敌人交战。” “好战术,叶青把自己后路先堵了,也给敌人制造追击麻烦,雷宵就算天仙力量要追到,也得废些手脚,再有阴阳时间落差的话,恐怕……” “恐怕不止是好战术吧?你们不觉得这一幕隧井填埋有点眼熟?上一次大陆中部隧井也是如此,这一次换成东部隧井,只是叶青已成真格地仙,自身破坏就足够,不用我们真仙集群帮着一起轰击地脉……”有青脉真仙沉吟说着,目光有些佩服和笑意:“要我说叶青可真算锲而不舍,都退居二线了,难得路过一下前线也要顺手坑人,这次还是先埋得自己……” “倒也是……咦,那传闻里,在坑敌人前,都要坑了队友,谢天谢地,我们都没人掉坑?”又有一个真仙纳闷,目光望向暗面时,想起传闻,心里一个激灵,不是吧,连那一位都要坑? ………… 暗面天坑的冰川出口,不远处黑衣道人盘坐在冰瀑下,源源不绝冰瀑在这里形成环状镜面,透过模糊介质似可看见对面影影绰绰的敌人形影。 恰这时一道青光自天坑落下:“黑帝陛下请当心后面敌人……是追着我下来,不过我给阻断了地层,估计凿穿,还有些时间,再换成暗面时空落差十倍,估计一两个时辰……” 黑衣道人面无表情望一眼天空顶上,收回目光,暗面黑水的时空特性还不用青脉小子来教他,且这程度对他来说,算不上敌人。 “……我先退了!” 叶青神识稍打了个招呼尽到职责,就匆匆而走,丝毫没有给队友添麻烦的觉悟,这么大一个免费战力在这里不用白不用啊!要不,青鸾仙子再着恼,会放心他一个人回来? 自青鸾天降下的小小波折,穿过炎宵大陆的天坑,穿入了青色表皮,内在金黄的太阳。 本来暗面大陆到这步,形成巨大屏障,但由于汉帝国统治下土,宗主的叶青,毫无阻挡的穿过太阳,回到了暗面大陆。 “嗡” 四亿同族汇聚龙气天柱微微震动,必须欢迎,感觉到无处不在的亲切力量,叶青暗暗松了口气。 与大司命、少司命的仙境常年蒲公英一样飘荡,对青脉天界全心全意归属感不同,他不太习惯将自己仙境初成时定位挂靠在青鸾天界一块地界……而宁愿将仙境扎根在暗面龙气中,青脉中能在地仙一层时做到这样扎根,也就只有他了,而等到成了天仙时会拥有怎么样力量? 叶青心想着金桐殿中那青衣少女的厚厚期许和薄薄嗔怒,不由嘴角微笑,自袖内取出一枚雪白硕大细润的玉桃,来到帝都皇宫北面用来祭天一座小山,并不去山顶祭坛,而去山腰稍偏上一处葱笼翠荫遮蔽的小院子,敲了敲门……这处龙气最浓郁的地方,也是最安全不会走漏风声的地点。 笃笃笃声音在夜幕中很清晰,吱呀开启门缝中泄出一线雪白柔和的光,灯笼挑出来,与刚才姿容一模一样的青衣少女出来,见面就给了叶青一个紧紧拥抱,感觉到自家夫君身子瞬间的僵硬,抬首奇怪:“怎么了?” 刚刚还用眼睛吃的豆腐,现在撞在怀里满满娇挺柔盈贴紧,这样的对比让叶青都怔怔恍惚了一下,再对上少女暗青莹莹眸子,天仙之怒犹自深刻,忍不住移开……旋即转醒这是自己妻子后,又移回来。 他不可能告诉芊芊发生了什么事,尽量装作无事:“刚刚给人赶了下来,趁还没有追到,你吃了这仙桃。” 芊芊只当他说的是给敌人赶下来,踮起脚先在脸上亲了一口,再接过白玉桃子时,轻咦一声:“这不是……当年汉土洛阳仙桃么?” “哦?” 叶青也微一怔,他拿这白玉桃子时心不在焉,光顾着浮想联翩去了,现在才留意到有点眼熟,这点眼熟不可能确定:“仙桃不都长这样?” “都这样?每片树叶都还不一样呢,那和猴子看人觉得都长一样有什么区别?” 芊芊白了眼这粗疏的男人,当年阳的仙桃所在桃园她都不敢踏进半步,现在仙人不再害怕,举在灯笼下面仔细端详桃子,光线穿过雪白的薄薄桃皮,内中饱满莹润的琉璃玉质,比最娇嫩少女身体还要水质清透:“仙桃异于凡桃,太繁复的品种生性先不说,单论花蕊大部分是雌雄同株,少部分雌雄异株的就这一个品种,你知道它是桃树开雄花所出还是开雌花所出?” 术业有专攻,叶青倒没有要明白植物学细节的意思,只催:“管它雌桃雄桃都是给人吃的,我看你都要流口水,快吃就是。” “啊?” 少女捂住嘴巴,咽了咽喉咙才回醒过来哪有流口水,盯了他一眼:“这可是稀罕品种,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我先看看嘛!” 叶青感觉她说话语气有点奇怪,只以为自家道侣最喜欢植物,看到稀有品种总是忍不住要研究研究,看了眼天坑也就不再催。 “这只桃子是雄花所出……” 芊芊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手上的玉桃:“桃子啊桃子,看来是我错怪了你,迷住我家夫君不是你了,那送你给我夫君的一定是个美丽佳人,人比桃花更娇,迷得夫君神魂颠倒,连刚才抱着我都在想着人家……桃子你说,他是想着怎么样投桃报李对不对?” 叶青暗想小醋坛子越来越厉害了,有吃自己本体醋,不动声色,附和:“是要感谢这桃子帮助我夫人成长,她会成长到阳光下,到时我们夫妇一起去拜谢对方还礼……所以还是快点吃了吧!” “那我真吃了?你可别舍不得……” 芊芊眼波流转,笑吟吟地轻咬一小口,就有鲜美汁液溢出,入口即化,似甘泉涌遍全身。 “好像不止是我们青脉的资源……” 她有些疑惑,除熟悉的气息,还感觉到一种似乎沐浴黑水本源的味道,明白过来额外的好处,这应是本脉高层为她夫君能适应风水相生而准备的专门奖赏,让普通青脉地仙得此后就能提前体会到一点天仙的感觉,对接下来主持暗面风水相生的防务格局能更得心应手……而现在夫君省下来给她吃。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就变得很柔和,把剩下大半的桃子递回来,口中酸酸说:“你敢说自己不是给她赶下来?确定不想尝尝味道?” “都是醋的味道……” 叶青推开她的手,将这硕大桃子塞住这少女的红润小口。 芊芊嘴巴被他撑得都合不拢,再说不了半句酸话,直翻白眼:“好了,我吃了就是了……” 说罢这少女以袖掩面,小口小口慢慢吃完,剔透软滑桃肉一直甘甜到心中——这沁凉感直透进灵魂深处,雨一样洒进灵池,让她停滞了好些时日灵池猛高一层,正在向着地仙飞速进步。 叶青看一眼,就知道芊芊是天仙分身,在成就地仙前不会有阻碍,影响她修行进度的除来自本体的搜捕,只有青属资源旺盛与否的利弊影响。 原本青制统合暗面大大补充了暗面青属资源,而阳面本来是陨石消化分流给她,最近因可恶的苍窍亚圣挡住时空门对面给中断修行,如果再吃了这颗据说是藏有信风符令内核的仙桃,得到阳面青属资源补充无疑大有裨益:“你猜的不错,这就是汉土那株桃树结的种子,后来一起阳化到南廉山洞天,青鸾仙子唯一那次路过洞天看起来不是偶然,这东西与汉国天然一体最适合不过,帝君拿着炼制成了信风符令,要我拿来种在暗面龙气天柱下……吃完了?桃核给我……” “桃核?” 芊芊瞅着手里最后剩下一枚青底黑纹的椭圆桃核,总觉得这桃核形状有点眼熟,心中蓦一跳,她确定自己没吃过那株仙桃更不会见过桃核,唯一就是……只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一颗,仙园青树上孕育那一颗,相较之下花纹比这复杂百倍,颜色也迥异,但是气息本质似是一样,只是不如夫君带来这一颗的饱满,还少了点黑水源力的气息。 觑见夫君伸手过来准备要种子了,她灵机一动手指东面轻呼:“那是什么?” “雷宵这么快追下来了?” 叶青下意识回首眺望,果见到星光闪烁,不过并非追击自己五色光,而是颗暗星,似乎是暗面时空门对面敌人与黑帝爆发冲突:“敌人又在试探暗面了。” 芊芊可不关心这个,小手在袖子里一翻,桃核消失不见。 ... !! 第1385章 可怖(上) 干的漂亮,芊芊! 她在心中这样夸奖自己一句,趁着夫君注意还没回来,提着灯笼转入院子里:“我去种树了,暗面龙气天柱基础位置在哪里,祭坛顶上?” “不是,那面已与阳面龙气天柱交互,基础是在主卧室东窗下的位置。” 叶青随手挥出一道法术在墙角刨了坑,目光盯着夜空中,在黑帝与时空门对面渗透过来一个外域天仙激斗时,茫茫暗穹又一点五色星光出现,原自己勾引雷宵下来,但现在来看……雷宵将计就计,故意这个时间点下来试探。 阴面阳面同时发难,如果说敌人不是配合好了,三岁小孩都不信! 呼—— 一阵夜风在院子里平地而起,叶青心中一动……不早不晚在这个时间点赶着自己下来,可是佯生气的青鸾仙子! 蓦回首望去,但见芊芊蹲在雕花漆窗下,摸出了一颗青皮紫质的饱满桃核,晶莹表皮下面见得紫光云霭,丝丝交错连结的罗网形态,间有着浅浅幽幽清泉流转,再入坑与地气一接,就一种非常奇特韵味吸引着叶青走近:“这气息似和我记得的有点不一样……” “哪有什么不同,夫君也来帮忙啊……噫,不许乱动种子。”芊芊说着拍开自家夫君的手,叶青回醒过来就作罢,两人动手一起将土层掩得严严实实。 “成了。” 芊芊嘴角微弯又收敛,起身时晃了晃,叶青扶住了她,发现她脸色有些白:“怎么回事?” “可能刚刚吃坏了肚子?”少女眨眨眼睛,似有点疑惑,叶青握住她的手,探进去气息,感觉她刚刚盈满灵池正迅速弥补着虚乏身体,觉察不到这虚弱来自何处,皱眉刚要问话,两人脚下动了起来。 一种旺盛的生机蓦在两人脚下生出,探出细嫩的翠色幼苗,非常可爱。 此时太阳都未升起,但这幼苗在黑夜中都能成长,这里是皇宫后山,因常年祭祀上天,正是暗面龙气与阳面龙气最浓郁交集所在,一下都感应到涌至,暗面龙气浓郁如泉水浇灌,阳面龙气温暖如金色阳光照耀。 时常隐没的高耸的天柱,接地连天,呈现所有人面前,犹雨后太阳刺破乌云在地上的垂光。 雨水,阳光,两瓣细小的嫩芽整理和吸收龙气,迅速壮大宽阔的芭蕉叶,茎干也在壮大,眨眼间长出十几米,还在继续上升,枝叶分裂伸展轻响声构成生命律动的乐章,一支粗壮青色藤蔓攀升而起,沿着龙气天柱攀援而上,百米、千米…… “这藤……” 叶青被一片巨大叶子排开去,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是在种桃树,怎一眨眼,变成了爬天藤,登天梯? 这是遗传突变,物种变异? 青色的枝叶展开,单是一片,就有风车大小的面积,细长翠色触须插入龙气天柱形成巨网,层层在龙气天柱上攀爬,构成翠色天柱,直径百米不止,有细小精灵在枝叶间飞出飞进,那是过于浓郁生命力的溢放,四面八方夜鸟成群飞来,是百鸟朝凤一样,聚拢到这些浓密的枝叶间。 高天上,夜风吹来,在藤蔓上引起一片哗哗的声响,似是风吹过林海,这是一座竖立着的森林。 芊芊拉着叶青退开到很远,苍白的脸色已恢复红润,仰望着藤蔓伸展,轻轻说着:“这是真正……青种。” 天罗青种。 芊芊觉得,这过去曾有的迷雾,到今日终可明白,她身怀宝库的真正源泉——天罗青种,青脉百万年的智慧和资源结晶,遗忘之地洞天曾经计算处理核心,不是临时仿制伪劣品。 种子本身因未知原因重创,蕴含力量匮乏到无以为继,只能勉强存留着供她成就真仙……刚刚吸收夫君带来的种子,得以补全,回想起来还得感谢一下本体的默契,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琚,现在自己不欠她什么了,最好也别再来勾引她的夫君。 这个自己和本体吃醋的小秘密,芊芊决定永远都不会告诉夫君,就不提起刚刚调包了种子的事。 叶青却要问她:“刚才怎么回事?” “与我无关……” 芊芊睁着眼睛说瞎话,见叶青一头黑线,这少女又俏皮地眨眨眼睛:“反正高层现在关键时刻不可能为这件事拷问你原因,而且夫君你确实也什么都不知道……下次我本体问起今晚事,夫君可别说是我吃了桃子,我其实没占她便宜。” “事涉你的安全我自是不会说。” 叶青奇怪看了道侣一眼,占便宜也是自己占便宜,他不知道芊芊小脑瓜里又在想些精灵古怪的事,只是不再追问内情,摸索着下巴:“这天梯不会让人们都争着爬上去吧?” “普通人触摸不到它,只有赤魂以上才可以,这其实是将阳化的方式固化……但不可持久。”芊芊手指着四方山野,灵气正随龙气一起扑向青种天藤,而引发的连锁反应。 随着青种陡升、吸纳、联动,整个暗面太阳,膨胀到冰川冰盖处,大量融化而出的灵气,也蓦一下收入龙气天柱中,或者说,收入翠碧的爬天藤中,似是巨大的藤网在夜空中无限展开。 叶青顿时感觉这就像是干旱沙漠里的蒲公英种子突飘荡到一处绿洲,又或游荡着快要渴死的旅人趴在绿洲水源上狂吞牛饮,这种胃口简直是……这样看,青脉果是饥渴太久了。 “其实,龙气青种,是天罗地网的天罗部分最早期雏形……上面送这龙气青种下来,要夫君种下,是为在暗面形成小天罗,与地脉龙气网络节点配合就成为小天罗地网……” 芊芊轻声说着:“夫君现应明白为什么要种在暗面了,不仅仅预判敌人主攻方向在暗面,十倍的时差对于紧张时限来说就是最大价值,这一切最关键就是时间,我们还猜不到,但显都在本脉那一位的计算中……” 叶青闻言觉得没错,只猜不出*oss算计的什么,但包括青鸾仙子大半夜的踢他下来,时间点一定都是在一张更大的时间表上,而即便刚刚龙气青种的奇异物种突变,也没有错过时间点,只会给敌人更大惊喜。 叶青从不惮于给敌人更大的惊喜,但见暗面黑帝在时空门与敌人交战中,顿时改了原本将敌人交给队友解决心思,亲自迎上去暗穹一道五色星光:“我去招呼一下客人,芊芊你转移一下地方。” 远处,黑衣道人讶然回首,盯着天穹中蔓延的藤网……天罗青种,老友何时寻回了,怎都没说一声? 啪! 一根藤网,向上扎进了雷宵大陆地脉深处,对同属青脉力量这片大陆来说,是青色的血管蔓延进人体,而后第二根,第三根…… 黑衣道人来不及惊讶,就感觉一股巨大推力在暗面时空门冰川激涌,长风鼓荡,逆吹出一团漆黑龙影入内,龙影也傻了眼,它可没想着一个人钻过来! ………… 雷宵大陆·雷霆崖 崖下的阳面时空门处,一道百丈高大门正在开启的速度变得缓慢起来,一股反向的吸引在时空对面拉扯着,巨大风箱的两个孔洞一样,在一头孔洞急速抽气,自发在别一头孔洞急速吸气,让开出一线的门缝发出尖锐的呜鸣,鬼哭一般渗人。 见此情景,雷宵的眉皱起:“阴阳压力忽然失衡……怎么回事?” “负压鬼啸……对应本域的阴阳联动,应是暗面时空门出了问题。” 幽夜天仙沉吟着,神情有些疑惑:“可是那面,有好些道友,还有幽云亚圣亲自守着……” “不,是此世界的这面,冰川在降压……”冥川天仙脸色微变,难以置信:“我感觉到大陆地脉深处的冰川膨胀压在降低,这是消退预兆,有什么东西正在暗面大肆吸收转化冰川,还在倒抽母域的冰川,暗面一体化负压,才连锁调动了母域的阳面!” 雷宵脸色一黑,却已没法联系自己的法术分身,不知道结果如何,沉声:“那就调动我们这面阳面大陆本源,趁着这股逆向引力刚起步,强行开启!” ………… 时光落差效应,五色星光终穿透阴阳界膜时,恰是青色的爬天藤穿透阴阳界膜、在暗穹顶上蔓延成网之际,两股力量交错而过,雷宵天仙震惊不言而喻:“天罗青种!这东西……不是说已毁灭了么!” 呼—— 丝丝暗火在他衣袍内闪过,记录下这藤网异常的信息。 而在下面,叶青已在海边的沙滩上等候多时,被他招来的龙芍仙子,同样因时光落差而已很久没见他,欣喜迎上:“去了快半个月了,怎么才回来……” 这样浪漫的夜色月下邀约氛围,叶青却顾不上多说,抓住这外域女仙的手拉着就跑,看上去是要逃离敌人追击的样子,而不是主动凑上去引得雷宵天仙怀疑。 “哎……” 女仙脸色蓦涨红,由他拽着,低下首心思乱糟糟……才见面呢,怎这样猴急? 黑帝与暗面时空门突入敌人交手,看见这一幕想起自己对外域暗帝资助,挖开别家的水田高陇,引得肥水外流的事,心忖此子倒颇有我的风范。 轰! 一道四色雷光落下,带一丝幽暗火光,雷宵天仙摸了摸衣袍上暗火,暗道红云师姐真不客气,抬首望见两人逃离的背影,顿时大怒:“奸夫****!” ... !! 第1386章 可怖(下) “夫……雷宵……” 龙芍仙子脸色红潮褪去,“唰”一下惨白,这下不用叶青拽着,她拼命跟着遁去,遁途中望见叶青嘴角微微一勾,她顿时醒悟:“你明知道我在下面等你,还把他引过来,你是故意的吧!” “我没有故意针对你。” 叶青很是淡定说着,只在心里补充一句,因我针对的是你旧时道侣……又沟通大陆上活跃龙气。 犹头上绿绿的愤怒,雷宵天仙也没立即追上来,忌惮回望一眼冰瀑下正与一团龙影隔着时空门相互推挤交战的黑帝。 黑帝漠然收回目光,继续对付自己面前敌人,维持暗面时空门冰川平衡稳定,这分明在说——你们继续。 以帝君本体力量,哪怕虚弱只剩下三分之一,也反手可灭雷宵的这点法术化形,却并不理会,这一方面是对面敌人增大冰川压力、随时有可能突袭而不能分心,一方面他没有出手帮助叶青解决的*……同是黑水的转化者,注定就是要承担整个世界的怨恨和压力。 如果连目前这点都承担不了……有什么资格当青帝在暗面的代理人?自己又凭什么可以信任将后背交给此子? 或老友考验相信了此子,连未闻何时隐秘寻回的天罗青种都交予此子来种下,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些不爽,以及不信任。 “红云师姐你看,我猜对了……永固时空门果是在暗面,否则黑帝不会死守这暗面时空门。” 雷宵天仙眯起眼睛对袖中的那团暗火说,他敢追下来试探的可不止青脉一方,见没能引动黑帝也稍有遗憾,但现在怒火熊熊下也没心情再多试探,直追向叶青,杀机森寒:“我忍你很久了!竖子躲这暗面就能不死?今夜此地便是你葬身之处!” “雷宵!你在我的地盘上还这么嚣张?我看这句话掉过来才对!” 叶青踏入暗面太阳的范围,溢出笑容,这一块大陆面积相对中土九州和东荒大陆加起来都广十倍,是炎宵大陆几十倍,而论起人气的话,却是百倍——地上炎宵大陆人口不过四五百万,暗面第七汉帝国是四亿人口! 虽阴阳能差相差一个位阶,但并不逊色阳面,甚至有过之。 “轰——” 青表金内的太阳,吐出了一股气息,这股气息成龙形,形成着青紫,这龙一出现,就发出了长啸。 长啸中,惊雷随着龙炸响,本来滔滔的黑水,一时间镇压下去。 接着,这龙就直扑向叶青,扑入他的身内,顿时,叶青紫气大盛,隐隐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仪,并且和世界灵机合而为一,方圆千里黑水灵气,都百川汇海向着叶青涌去,现出了种种异象。 “这是天人感应!” “青紫龙气不仅仅是龙气,还因青制对黑水的汲取消化,几乎已一半青一半紫,加持在叶青身上。” 黑帝自知道这种情况代表着什么,只有臻至人道天子,才有着种真正的天人感应,黑帝不由得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难怪青帝重视叶青,此子这样得天独厚,要不是天庭压制,怕早就统一了大地,位至天子,进而成就天仙了吧?” 就在黑帝心中五味翻腾时,叶青只感觉自身与世界融为一体,举手抬足间有气运和世界眷顾,右手一动,已按住了圣剑。 此时圣剑雕着青制十一条,丝丝显化实质一样的龙气,更胜传说中的轩辕剑。 “不好,此子给我带来了威胁!”雷宵天仙敏锐能发觉,这青紫龙气中,并非单纯龙气,还有别的可怕力量。 而且虽是暗面龙气,但这里同样是暗面主场! 而就在这时,变化还没有停止,只见此时暗面天穹,爬天藤在暗穹顶上蔓延成网,网络一动,就显现了日月并耀奇景,一轮月光是暗面整个世界的太阴所化,一轮就是叶青身上龙气绽放出来阳气。 远处黑水冰川,黑帝正迎战突然冲过来龙影,今晚一而再,再而三的罕见出现,让这帝君脸上古井无波表情震惊,望着这一幕:“阴极阳生……物极必反,此子难道当真应运而出……” 单论龙气本身,曾开得仙朝一方帝君并不惊讶,很清楚龙气本质是人气由制度而凝聚,因制度不同而有差别。 人口基数、组织度决定它的动员规模和能给人主加持力量上限,只是出现在仅仅地仙的叶青身上,而且能控制而不失控,让人觉得惊异。 黑帝自己是帝君,淡定的很,真正吃惊的一方面:“阴极阳生……物极必反,可阴生阳,死中活,不是我这样死过一次的人不能体会,此子即便应运而出也需要本身有这死中活的特质,不过三十岁的新仙人,怎能体会这样的境界?” “鸿蒙紫气!” 雷宵天仙却大惊失色,望着这股青紫气,几可说是亚圣能级,虽很快反应过来附庸主世界的暗面力量,少了一种鸿蒙开辟味道,最多算得上伪紫气,但由人道凝聚而出使他不由喃喃:“怎么可能……这些不过是凡人蝼蚁,难道还真有人人如龙?” “轰!” 叶青睁开眸子:“天子之剑!” 面对雷宵天仙,虽仅仅是一个法术化身,都没有客气,直接化成了一抹紫光,重重的打了下去。 雷宵天仙本能想避开,但突然之间,感觉到了全身一滞,奋力一振时,周围空间都隐隐破碎。 “怎可能,这给我的感觉,接近了圣人,或者至少是亚圣,整个天地都随着此子的意思。” “是天意之剑了。”黑帝眼神一凝,暗想着。 “雷霆开天!”雷宵天仙何等聪明,这时毫不迟疑,抽调全部力量,凝成一片雷光,刹那间,叶青感觉自己拉入雷劫至深中,仿佛面对审判一样,这两种针锋相对的力量,却有一种微妙的相似。 “噗!” “轰!” 雷光和剑光消去。 “你……”雷宵低首看着自己的伤口,虽法术化身,相信自己亲来足压住对方,但这样天仙分身折损在凡人凝聚紫气力量面前,他还是难以置信,冷笑:“我在地上等着你……” 叶青不理会将死之人的叫嚣,只是两只手放在面前看着,目光讶然新奇……这就是自己的力量? 不不,这不是自己,但应是天仙一部分力量感觉了。 而随着敌人威胁声音断绝,雷宵身形丝丝崩解,一点微小淡青色神识刚要消散而去,大陆远处冰川上,一团龙影当空吐血,负伤逃向了冰川深处,同时传来黑帝神识喝声:“还愣着干什么?拿下它拷问情报!” 叶青回过神来连忙要捉雷宵的淡青色神识,噗一下红光出现,暗火冲出十丈,对于叶青来说,现在是一颗炭火对于参天大树毫无伤害,但对于已枯焦残木来说却是致命,一下烧空了这淡青色神识,为了战争胜利丝毫不管这是自己人。 冰川上,黑帝远远望见这暗火,目光一凝:“这个女人……” 半空中光耀一时的旭日,随着紫气收敛,青气消耗,剩下金色主体力量终变得昏黄、橙红、赤红、银灰……能级迅速衰退,人道的集气是如此,聚如旭日,散如月华,并非真正的亘古恒星。 这瞬息力量巅峰过潮水般回退中,叶青顾不上正面击杀天仙法术化身而欣喜,而赶紧抓着最后一点时间体会回味对这种力量的控制和感觉——特别是真正与世界合一的感觉。 幽影的信息随着一朵莫名暗火消失,一同消失还有着某种若有若无目光,没有情绪,却使人觉得毛骨悚然。 叶青心下一清,顿时想到对方暗火应是刚刚附着在雷宵身上,为是截走最后一段信息,才使得自己虽算计雷宵化形成功,却没能截留下对方一缕可能蕴含军事情报的神识。 更回想起曾经炎宵天仙元神陨落时似曾相识的一幕,敌人如此重视自己,明显是知道最后炎宵陨落时自己的关键作用,还有冰瀑下那时若有若无目光现在看起来如此熟悉,后来乔山地仙在暗面遭遇琼阳仙子的落井下石截杀,无疑是琼阳仙子的这位母圣所为! 甚至百年前少司命陨落躯体遗留的那股暗火,叶青感觉怎么自己到哪里,这位红云亚圣都是无所不在……所有信息拼图完成,一切不是巧合,红云亚圣分明对自己深怀敌意。 明悟这一刻自己某种意义上也达到了天仙法术化形的境界,这并非自己的力量,却是小范围的世界加持。 如果说雷宵天仙是黑水洋剩余五大陆道域加持而成七杀真形,那自己现在是暗面超级下土道域加持而成的青制真形,真形对真形的本质,还是道域对道域的碰撞! 而这样前所未有的巅峰碰撞,似不仅仅在青制,还与刚刚成型的小天罗地网密不可分! 就在叶青若有所思时,黑帝却没有在意这小天罗地网——这对它没有多少奥妙,而它的目光落在叶青的圣剑上。 “青制么?凝聚的道域,甚至击破了雷宵的道域!” 只有帝君级,才明白这隐含的意义,以及可怖之处! ... !! 第1387章 别装了 暗面黑水 黑水滔滔,金青色太阳依旧在沉浮,穿过晶莹界膜,其内下土世界 大陆西北部沅水平原上跬步县,最偏远县之一,地处相对寒冷地带海边,人口不多,没出过名人,却曾经暗面魏国末代皇帝扬鞭策马巡游至此,建立过一座‘跬步宫’行宫而闻名,取的是‘不积跬步无以成千里’之进取锐意……最后天意弄人,锐意夭折。 自末代魏君龙御归天,此宫自成了汉帝国皇家私产,在第五任皇帝,下令精简成本开支,整顿遍布大陆的皇室产业。 这种偏远行宫而鲜有皇家成员愿领封,又是帝国征服辉煌历史见证,拆了也不好,日常还得有一小队禁卫和宫人料理,为了补贴维持、修缮费用,就每逢年节开放部分宫室供民间游览,托铁路网和讯盘网的福,往年和平时都有很多游客,今年开启战争动员少很多,只是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宫室开放传统还维持着。 正值中秋,各地时区不同,西海岸这里时间刚刚进入夜不久,人们没有与平日一样早早就寝,灯火点点在县城中涌出,萤火虫一样,来这城外行宫参与游园会,这算是本地一大盛况,灯火照亮了大半宫室。 这时,两道人影自帝都飞来,悄无声息落在黑沉的小半宫室,就是偶尔皇家成员来时会住的院落,除小部分宫人得到皇室内部讯盘网通知前去服侍,没有引起任何外界注意。 这是叶青已开始正式履行自己信风总督这一司职,实际动员都有暗面帝国一班君臣去办理,防御任务则由小天罗地网完成,解决了雷宵分身,无所事事下就带着芊芊离开了帝都,随即择取最偏远的一座行宫,免她留在那里面对即将下来的本体青鸾仙子怒气。 简而言之,就是跑路避风了。 “夫君很紧张?”芊芊目光笑吟吟望着他,似一点也不怕被她本体捉到:“带着我到处跑,这下跑这么远,战无不胜的堂堂汉王当逃兵了……” “逃兵也是因你!” 叶青瞪了她一眼,总感觉刚刚龙气青种变异和她脱离不了关系,惹事的是她分身,要躲避的是她本体,中间夹心饼干的男人,一时没好气也正常,想了想芊芊还受着伤,就暂时不揭破她小秘密,转口:“而且按照目前布置来看,我就是个后勤总管,巡视后方很正常……” “叶大总管?” 芊芊偏首,生怕笑起来会胸口闷痛,忍着笑:“听起来是太监……” 叶青:“……” “好了,好了,知道夫君退居二线,我是贤惠的夫人就不刺激失意夫君了。”芊芊板起脸,数着手指:“此番获得三千古战场节点,整个信风回环构成青脉还在继续扩张,类似这株天……变异龙气青种……” 叶青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继续听她讲:“……的藤蔓纵贯天地人三界,在人间承上启下,最后深扎入暗面黑水,如此一来让随风飘了几十万年的许多仙境、仙园接上了地气,重新获得定位调整都可以不再挂靠十大天界,这本身就是要害司职,难怪夫君是最后一批受到帝君接见。” 叶青知道她是天仙分身,虽实力没有,但总有些视角继承,是最有价值也是最可靠的参谋,认真倾听:“你有感觉到什么?” 她又垂下眸子,摇首:“并不清晰,但我隐隐觉得这不仅仅是一次防御体系的整合,就最高层而言,还意味着负担沉重已久的天仙得到减负,原本速度比起各脉就已极快,如果再减负,估计那时才能爆发青脉真正引以为傲的极限速度……” “没错,这系列调整如此紧急,明显是帝君在做最后战争动员了……” 叶青也知道这意义,得到芊芊佐证更确定,只一时还猜不到帝君的战略目标,毕竟自己在退居二线的雪藏期间,看起来在帝君计划中并不需要自己上第一线战场,这稍有点遗憾,还有些不能第一手把控战场的不安全感:“可惜要是在一线的话……” “想都不要想。”芊芊连忙捂住他的嘴,气恼地瞪了他一眼:“第一轮天仙集团冲突,这是多危险啊。” “别因砍了二个天仙化身,就大意起来。” 叶青失笑,自己夫人这一次都是默契打消他参战的念头,刚刚对上雷宵分身的胜利也让芊芊一顿批评,顿时不敢再提这茬,转开话题:“高层也有些调整我还没看明白,龙气青种这一成长而且是变异成长,青制消化黑水一下变得非常强大,但既已不能无限抽黑水,那只能短暂爆发一下,对战事看不出多少好处……难道是对黄脉的利益交换?” “如果暗面黑冰截流完成,压力不再释放到地面,阴潮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以黄脉集团力量分分钟就能扫灭……”叶青只能想到这点,但不能完美解释很多问题,堂堂一方帝君出手必是要捞回好处! 而让帝君觉得是好处,普通战功是不足概括,那是什么? “我觉得是……”芊芊眼中闪着,刚要说话,听得行宫前面的开放区人群一阵喧嚣,打断了两人交谈。 “啊,你们快看天上!” 有游人惊呼,连日阴云一下云开雾散,夜空中水洗过一样的明澈,月亮很圆很白悬挂在东天,满满辉光充盈暗穹,叫人惊奇的是……沉寂长夜中,出现了一颗颗细小的光,微弱却清晰,丝毫没有被太阴之气遮掩。 “亮闪闪,很好看……”结伴而游少女们嬉笑着说。 不怪她们无知,和第二汉国不一样,这里没有演化成星河,在黑夜中生活久了,习惯只有灯火才能发亮,还从没看过天上有这样东西,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那是什么?” “星星……” 一个老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琉璃镜片,星光点点映在镜面上,是一个世界的真实倒影,让活了半辈子的老人神情难掩激动:“是古书上所说的星星!” 也有孩子好奇睁大眼睛,含着手指:“可以吃么?” “不能吃……是吉兆啊!”微服游览的县令闻言,对于他这样身份,祥瑞相当可口,决定回去就写庆贺的通讯。 这样的议论,随着当夜群星漫天,在大陆各处都发生,而在虚设无所事事的帝都观星台上,更引起轰动,值星官对照记载中星辰,遗憾发现没有能对得上,而最明显正北的天极中,北极星位置甚至一片空白! 前庭这些纷纷扰扰,后院则静悄悄,叶青和芊芊用过晚餐,在入暮夜色下乘凉,仔细关注着天穹变化。 “龙气青种的成长必须吸收龙气,而龙气又必须转化黑水,黑水被下土抽掉做空的势头越来越强,这原本是对大陆周边黑水、玄冰全面抽取,自不可持续,只是为了给阳面减压不得不行之,但新出现的小天罗地网调整为针对暗面时空门冰川抽取,顿时就不同了……”芊芊沉吟,凝神学习着高层的动作。 叶青听得心中微动,感觉这就是国家封存自身资源不用,建立石油管线去抽取别国资源,世界虽不同,许多大国策略相通,只看有没有这个力量去执行了。 叶青看了看天空,下土的天空,渐渐有着星辰,有的闪烁,有的悬凝,有的晦暗,有的灼灼。 这就是三千古战场直接影响。 相比认真芊芊,叶青不时转首看看造成这一切变异的道侣,目光在少女睡袍下玲珑有致的娇躯上滑过,男人眼神中有着发现她身上更多神秘和美丽的探究,在少女转过首目光疑惑询示时,他还似模似样叹息:“当后勤官就是这样,除了路过前线时顺手牵羊一下,都难以捞到真正敌人,闲的骨头都痒了啊。” “才一晚上,怎就给你闲着了?” 芊芊轻笑着趴在旁边的躺椅上,装没有感觉到在自己身上探究的滚烫目光,她知道夫君并非闲的无趣抱怨高层,不过是在调整休息、了解更多小天罗地网的奥秘原理以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大战场,又在担心龙气青种异变引发高层调查会让她的处境变得不利。 夫君不知道,这两者并非是矛盾……如果自己不用天罗青种调包,小天罗地网可不会有这样威力,那时就是夫君的处境更不利,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又哪里有她的安全? 聪明的少女并不点出夫君内心的不安,甚至乐于享受夫君因为害怕失去她而更加珍惜的目光,她的视线越过东边帝都的高耸翠色藤柱,看向更远处迷蒙东方:“夫君你看东部冰川风雪小了些,小天罗地网起作用了。” “应是这样。”叶青定定看着她说。 芊芊不动声色,扳着他的身子让他往东面看,又说着:“风水相生,黑脉那一位的力量也得到加强,同时受制于小天罗地网利益,以后在重要立场上不会再出现大的偏差,算绑在本脉战车上。” “哦?” 叶青回首看着她,目光带上笑意,蓦想起金桐殿的私密会面,那女仙的厚厚期许和薄薄气恼……结果她的分身芊芊又弄出龙气青种在成长小天罗地网过程中变异的事情,果真是因本体和分身的缘故,冥冥中配合默契! 自己是坑王之王,自己事前不知,那是因对芊芊没有任何防备,事后难道还会给她三言两语蒙过去? 少女越是插科打诨,叶青越疑虑,虽不能肯定,但并不妨碍依据隐隐的信息作出判断,龙气青种应不是变异,而是被芊芊调包了……就是孩童时,在族里的一些大孩子上门打架时,才年长一岁的小丫头会张开双臂将保护那样,又似是缺衣少食时节省下来半个馒头给他一样,只是常常顾不上她自己。 这样想着,叶青探手握紧少女的腰肢,尽力往她体内输入灵气帮助她恢复,叹了一口气:“丫头……别装了。” 芊芊眨眨眼睛,露出与青鸾仙子一模一样的迷糊神情:“什么?” ... !! 第1388章 后果很严重 “我记得你体内有个与生俱来青脉宝库,今天这情况,如果我没猜错,那就是传闻本脉失落十余年天罗青种,与你一体同生,你自己给摘取出来了,当时都见得你脸色苍白,一定很疼吧?”叶青注视她的眼睛,说。 芊芊想了想,在他已经洞悉的目光里老实垂下首:“现在不疼了,还很甜。” “甜?”叶青疑惑。 “我说的那只仙桃,就当是本体送给我们的祝福吧,不过我是不会感谢她,因还给她更好东西了,也不许夫君你在我面前想她。”芊芊嘟着嘴。 到这时还吃醋,叶青失笑:“小醋坛子,这样说来这东西真的是……” “夫君猜得没错,这东西是天罗青种,我的好多模糊记忆都是它上面得来,甚至可能连那一位……”芊芊眼神迷糊了瞬,侧了侧首,似乎忘记自己刚刚说到哪里,抿嘴一笑:“成仙蜕换新生,我其实已不怎么需要它了,资源宝库已空掉,计算用途我一个真仙用着又太浪费,我其实一直想着让它发挥更大用途……但如果不是上次永固时空门的事情处罚雷声大雨点小,确证夫君已身处关键位置,这次我怎敢拿出天罗青种来调包?就不怕连累夫君被搜魂?” 叶青沉默,弹了弹她的额上的凤纹:“乌鸦嘴。” “我是凤凰儿……乌鸦有我这么漂亮么?” 芊芊抱着头,露出小虎牙咬了叶青胳膊一口,一只不听话的调皮小猫一样,叶青一把将她翻过来:“打你……” “夫君饶恕妾身则个…… 两人笑闹一会,少女终刚刚损失消耗过大,气力不济趴在了叶青身上,神*言又止。 叶青瞪她:“还有事?” “没了……” 她脸颊粉红,眼神明媚,嘴角里还含着一根发丝,低首抵在自家夫君胸口:“世界这么大,秘密这样多,哪个天才身上没有点秘密?芊芊我也是天才,但和夫君这样天命之子又没法比,难不成真苛责,逼得夫君逃往别脉不成?那样黄脉都会一改恶劣嘴脸,用百分百的热情来欢迎……显本脉高层没有这样不智,上次夫君贡献永固时空门已证明,只要是为了本脉,上面对夫君你这天命之子小小私心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青不动声色:“这事一码归一码,你又想说什么?” “我想说明,夫君你上次都不担心自己,怎这次事情关系到我,就紧张成这样?”女眼睛眨呀眨,望着他的目光柔和得能滴出水来:“原因是什么,其实不用回答,芊芊都知道。” “你……” 绕半天还是调戏自家夫君,叶青感觉要被她气死了:“实话说,我真正担心的不是帝君反应,而是青鸾仙子,恐怕你本体会很生气。” “嘻,那就让她生气好了,她不是有个专门屏蔽信息的黑名单?最好气得拉进黑名单,永远都别来勾搭我家夫君了!”芊芊柔柔地哼声说,露出酸酸的表情:“我都不和本体抢,她还来抢我夫君,这能行?” “……” 叶青就没见过比芊芊更会吃醋,她连自己本体的醋都吃,完全没有青鸾仙子无视繁杂信息的慵懒大气,但……自己还是喜欢芊芊,因帝妃高不可攀连多看两眼都会赶人,而道侣会在自己怀里打滚撒娇,她会付出自身所有来共同守护两人的这份小小幸福。 “我唯一会感谢她的事,就是她把我夫君雪藏起来,让他能远离最危险首轮天仙集群冲突,有充足的成长时间……”芊芊轻声说,她是知道天仙级真正力量,集群爆发起来更可怕,能移山填海。 远离? 叶青目光望向天际无所不在藤网罗网和缀挂的繁星点点,心想整个世界全面战争,真能远离么? 却也不说出来让自己道侣担心,只是吻了一下:“等我能让你站在阳光下,我们一起去上门感谢人家。” “说好一起……”芊芊露出一个羞涩笑容,大胆回吻,不知冥冥中是不是在害怕,手指紧搂着他的背后,特别用力。 叶青感觉到,今晚她的唇特别柔美,气息滚烫,顿时了然。 葱郁的暗青色天幕藤网下,以天为帐,地为席,两人相拥着热吻,逐渐衣衫褪去,高大健壮青年身体和玲珑雪白细腻的少女身体相合在一起,龙气压过,在夜风浅浅吟唱。 ………… 嗖—— 十几艘弘武舰破空,飞回雷宵大陆,降落在一片山脉上。 回归安全后方,众真仙终松一口气,心想主帅琼阳仙子还是很果断,每次撤退都很及时。 旗舰中,琼阳仙子数着自己麾下又丢了两艘弘武舰在叶青手上,眉不由深皱,很难开心起来。 每次跑路归跑路,那是好女不吃眼前亏,但她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仙女,任务完成了跑路没有关系,任务完不成直接跑路就很难堪了——上一次炎宵师叔让她支援千机殿下,任务没有完成,这一次搜捕幽灵海里能统御鬼王新敌人,任务也没有完成! 脸面无光同时,也随着新敌人在幽灵海中更具主场,让她引发革命鬼潮功劳变得模棱两可起来,如果自己的实力下降太厉害,无疑会大大影响接下来面对援兵时的话语权……还有一件事,母圣似坚决要杀汉王叶青,看来这么优质男妃,看来自己是无缘了。 “雷宵师叔追杀叶青会成功么?”她不由问体内灵池中沉睡的母圣。 红云亚圣眼睛也不睁开,平静说着:“暗面的事情归黑莲派任务,不归我们祥云派,我们全力在阳面摧毁天庭五脉的人道根基就可……” 琼阳仙子眨眨眼睛,提出难题:“那个,幽灵海里各冰川间躲躲藏藏的新敌人,以及其能统御鬼王来看,不是母域叛逆的分身,便是当时天罚漏网的暗王……此贼既是暗面出身,又在我们阳面,归谁管?” “你不用担心它。” 红云亚圣简单地回答道,看看夜空中月亮正已正中,雷宵师弟应已开启第三轮阳面时空门,遂还是对女儿透露一点点:“下一波支援序列中还有少量别的派系,有个樊川天仙就是黑属,率领不少黑莲宗中小仙门及大批弘武舰支援,足以撒网找到并击杀此獠。” “哦?” 琼阳仙子来了兴致,暗想正要扩招手下,到时问母圣讨取些真仙名单,最好要能打一点……嗯,不能全是炮灰,自己刚刚失去收纳汉王这样男妃机会,必须有所补偿,还得有读书,有点品位,质量些的人收进后宫充男妃,这样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不是不可以! 呼的一下,暗火在空气燃烧而起,闪烁中传递着信息。 “你雷宵师叔的法术化形,陨落了……不是黑帝出手,叶青正面击败了他。”在女儿体内灵池中,始终闭目养神的红云亚圣终睁开眼睛,目光里有着淡淡疑惑和惊讶,事情到了现在,有了一点点小小的失控。 ………… 青鸾天·金桐殿 “龙气青种已长出暗面,那小家伙也没有误点……咦?藤网!” 黑暗中青鸾仙子并没有安睡,感应到些翻身坐起,雪白*在幽暗中晶莹,她都顾不上穿衣,仔细凑近穿衣镜中显示的古战场青苗出芽图,一双眼睛慑人:“这不是龙气青种,这是……天罗青种!” 她怀着难以置信、紧张急迫、患得患失的心情,透过镜面投影仔细看去,换算成暗面时间才几个时辰工夫,青色藤萝巨网就铺遍天穹,往上扎根九州大陆、东荒大陆、炎宵大陆、千机大陆甚至因青属(伪)本源而易于渗透雷宵大陆,每一处细小的尖芽都沿着各大陆在暗面投影而伸入地脉深处。 爬天藤,有着各种效果,在青色下隐隐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扎入雷宵大陆是抽离地脉深处黑冰根基,这是根本上攻击七杀大阵以促其瓦解,是自家道侣手笔——攻击不是天降,而是地下,完全跳出传统棋盘、出人意料攻击,她想这时雷宵天仙脸色一定很好看。 扎入中土大陆则是接驳古战场,许多细小星光在暗穹浮现,一道道受着吸引垂落而下,人道留在历史长河中璀璨群星终出现在暗面凡人的视野中,整个大陆上空无论是阴是晴,是云是雨,都这瞬间万里无云,这样晴朗的夜空中即便再细小的星都能看得见,仿佛人们在地面仰望仙园一样,一座座古战场丰碑也是暗面人们足以仰望的仙园! 小天罗地网于此,终完全成型,将青脉一张时间表上的节点,推向下一小步……不,是一大步。 既确证是天罗青种回归,青鸾仙子脸上浮现一丝潮红,惊喜颤栗几乎淹没了她! 天罗青种功用可比龙气青种丰富全面多了,它归来让自己遗忘之地核心缺失得到补充,或再下去暗面时就应将遗忘之地迁移到汉王地盘……嗯? 等等,汉王…… 这个名词,让青鸾仙子似乎泼了盆凉水一样冷静下来,而后深深疑惑……这东西遍寻不见,怎会在叶青手里? “早就知这家伙胆大包天,连我都敢窥伺,藏下本脉至宝不交又奇怪?天罗青种里面资源加上陨石群资源,难怪这样快,就成就地仙,难怪每次赏赐都看不上眼的模样……”青鸾仙子终恍然贯通了此前所有迷惑,亏她在帝君陛前尽量争取更好奖赏,又提醒叶青高层是不吝重赏,这小家伙不声不响拿出了天罗青种,这是对她调戏打脸? “今晚开战来不及问了,不过改日一定要让他交待个明白!”女仙咬牙切齿,这也就是好消息可缓一缓,否则今晚她就是挤出时间,都得下去捉拿叶青,让这小家伙知道,调戏帝妃后果严重,很严重,非常严重! ... !! 第1389章 星落 暗面·大陆西北跬步宫 此时曾经暗穹现已是暗青色,三千星辰化成了星斗密布,有的闪烁,有的悬凝,有的晦暗,有的亮射,各有颜色,似一盏盏小小的灯笼垂挂在爬满青萝的藤架上,而叶青自己卧在躺椅上小憩,望着这天穹藤架,感觉自己这后勤官是一名种下了藤瓜的农夫,躺在藤架下就等着藤长、瓜熟、蒂落。 啪! 一道星光垂下成细长青莹莹晶柱,由单薄变扩散,隐隐能看到许多星光落下。 “英灵降生扩散产生异象啊!”叶青喃喃说着,这又似是藤瓜在成熟、拉长、膨大,暗面龙气天柱的翠碧藤蔓上多了一层青光,叶青还感觉到有股清流隔着虚空灌入身体。 芊芊作本命道侣有着通感,在一面躺椅上转首打量,偏了偏首,目光欣喜:“瓜熟蒂落,夫君得到世界反馈了?” “嗯……应是仙道拔苗助长催化了小天罗地网成熟,世界阴阳两面天道合流的一次整体反馈,整个龙气防御强化,反应强化,甚至按照青鸾仙子所说,能在龙气中形成青道……不过最低也需要真人,才能使用这个……天庭这是敦促人道进步,向仙道靠拢意思么?” 叶青神情若有所思,帝君似乎对人道的提升很感兴趣,并不以高下相轻,或者说其实出身人道的五帝对此都有种特别兴趣,随着战争烈度提升,这兴趣越来越高,就不能用单纯兴趣解释了。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起跑线上的运动员,脚蹬身后的起跑器,用力回踩一下,然后…… 轰——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十道……第一百道……第一千道……第三千一百六十七道星光,都“轰”垂落细长的青色晶柱,不是一支藤瓜成熟蒂落,而是三法这只是首夜首批,在会延续好些晚上,但数目也已上百万,当其中的英灵扩散光晕时,看上去不再是单薄孤零零一道道星柱,而是连绵成漫长波浪的极光。 “真是美啊!”就算久经战事,叶青看上去,似见到了银河在旋转,一种久违的感觉,使他怔怔,久久不能回神。 ………… 极光中散逸一道道赤色的灵魂坠向大陆,随机不定,其中一个睁开眼睛四望,手中拿着笔和史册,朦胧回想记得一点事情。 “列车……对了,书……等等,这是哪里?” 这赤魂顿住,灯火点点幽暗大地扑面而来,却又是星光点缀的漆黑天空塌下,它看到了浩瀚的文明星海……深入骨髓战栗,这片星海与夜空群星相对,本身就成为了世界规律的一部分…… 在投入某处民居内之前,这赤魂沿着生前的惯性,忠实拿着笔在册中记录下来这一幕,而后微笑撒手,意识逐渐模糊,红光所化笔和史册消失在一个年轻妇人的肚子中,进入了转生流程。 而点滴信息顺着龙气化入夜风中,吹荡不定,直到某片行宫前。 “咦……前些时在北邙山列车牺牲的赤魂?” 叶青分辨出浮动着即将沉没信息,伸手在空气中一抹,浮现出字迹,仿是星痕。 “长夜不孤,幸甚至哉!”芊芊轻念出来,心中了然,仰首看着长夜星垂的极光,盯着它在高空上的长条辉光看着,突跳起来说着:“夫君,你看这像不像一只大脚丫?” “就你傻丫头想象最丰富,不过巧合罢了,降生大陆就是长条……”叶青失笑,摸摸她的脑袋:“好吧,脚丫形模子,这星降转生注入自是同形。” 芊芊眨眨眼睛,轻轻:“那为什么大陆是脚丫形?” “因九州大陆对应下土大,东荒大陆对应下土小,大陆桥衔接起来就是……”叶青顿住声,转首盯着夜空中的极光形态,确实,真的是一只从天踩下的大脚丫,在蹬地借力的样子…… 这让叶青回想起青鸾仙子对他暗示的一些东西,刚刚自己也想到帝君对人道的兴趣是起跑器蹬踩借力,开始觉得不是巧合:“我认错……夫人你应更能把握住些本体布置感觉,你还看到些什么?” “就这一点朦胧感觉,都告诉夫君了。” 芊芊自己清楚,她不过是在天罗青种的藤网中把握住些阴阳沟通信息:“或冥冥巧合,或高层布置,但道理和效果是一样,都是借助小天罗地网成型,整个世界的力量一次回踩蓄力,将世界譬喻做巨人,能级晋升便是人登上层层台阶,抬起脚不能总是悬空,总要放下来站稳了脚步,回踩借力才能攀得更高……夫君能在暗面后勤任职上做出多好的成绩,上面回踩能借到的力量就越大,她一定透露了高层的期许吧?” 叶青看着她的娇颜,突想起青鸾仙子也说过类似的话,而在芊芊比喻中更清晰,一时沉吟。 芊芊暗忖果然,她对自己本体吃醋归吃醋,却能体会这份看重,又轻轻说着:“甚至这一次对付雷宵大陆虽没有明说,但本脉高层就已在借力,也只有小天罗地网才能平衡负压和防御冰川带来的暗面敌人涌入……高层这轮一定是下定决心将暗面当主战场,而彻底关闭阳面时空门。” “阳面时空门两面都是外域守着,我们无处插手,怎么关闭?” 叶青眉微皱说,蓦想到一种可能,不过那样调动的可不仅仅是暗面青脉地了,而是要整个世界的阴阳配合,等同索要这一轮临时主导权啊……青脉正盛,即便临时主导权,别的帝君会轻易答应? 道君或一时容得权宜,也必不许青脉长期主导,往后会不会阻挠? 不过在这前,叶青觉得自己可以对敌人默哀一下,并且对雷宵天仙眼睁睁看着时空门关闭、援军失期的那一刻……一定很精彩,真让人期待啊! “能生活在这世界,经历这样的壮丽战事,我也觉得不虚了。”叶青喃喃的说着。 “???”芊芊回过来。 “没事,我是在说,我很期待。” ………… 雷宵大陆·巡游舰队旗舰 “叶青!” 琼阳仙子惊呼出声,旋即按住嘴,掩饰住心中的那一丝异样,转疑惑:“怎会这样?他在暗面很强?强到能以地仙之身正面击败雷宵师叔这样的天仙?” “一道化形罢了。” 红云亚圣不以为然,目光盯着天上青色天穹:“七杀真形并非天仙本体,但对方也没有出尽全力,原因在暗面,现在与阳面一样多了天罗地网,人道暗面紫气似乎量变产生质变,龙气天柱所在暗面大陆帝都已成驱动小天罗地网的核心……我已经系了你雷宵师叔,他在抽取五大陆本源强行开启阳面时空门,接下来你注意不要卷入天仙交锋漩涡,注意自身安全才是。” “哦……”琼阳仙子听得似懂非懂,乖乖点首,母圣不会害她。 她对于自身安全其实不很担心,身上母圣本命法袍且不说,上一次千机大陆时那样倒霉,遇到白帝突袭都能救自己一命,这次她想不出有什么比一位敌对亚圣攻击更危险场面…… 且不同于千机大陆那样被单个针对风险,雷宵大陆是七杀大阵核心,除非剩余五个大陆同时告破,否则怎可能威胁到她? “轰——” 正想着,大地震动,烟尘冲天,龙蛇起陆,琼阳仙子脸色一白,感觉这不是大陆本源抽取动静,而更是来自地层深处……攻击? 不用母圣吩咐,她就下令舰队飞起来:“去支援雷宵殿下……等等,你们过去,我绕去大陆侧面,去海底看看情况。” 红云亚圣欣慰点首,阖上眼睛,再睁开时,神识已跨越开启一线阳面时空门,来到一座渺渺的仙山上。 这是母域。 在她脚下的莽莽山原,又一日夕阳,放眼看去,就是密密麻麻兵俑,排列整齐,表情麻木,已抹去了大部分意志。 它们在列装弘武舰、真君舰,聚集向各派带队天仙羽翼下,在他们面前,一座巨大的时空门无声无息的一下爆发白光,这是时空之力在阳面的泄露。 “出征——”暗红云袍的女圣在高台上,挥手,手指尖映透着火烧云的辉光,晶莹不似*,这是亚圣元神。 轰的一下,大门敞开,白光通向征服的胜途,群仙舰一起出发,鱼贯而入。 ………… 青乾天·青乾殿 “时间到了。” 九重玉阶之上,紫帐垂帘内伸出修长手指,一道风吹出殿堂,早细如发丝,随之渐渐扩大,向外倒灌,变成飓风,最后“轰”的一声,汇入周围九道信风带,星火一样,顿时点燃了天空。 叶青要是能看到这一幕,就会知道青鸾仙子在金桐殿中赶他出去是有原因,此时东荒、端木、东余等九个青脉天仙都在自己天界主殿内受着,彻夜未眠等待着开战信号。 这瞬间信号一出,十大青脉仙天,顿时青光大亮。 几乎同时发力,上至仙界、中至人间、下至黑水整个世界信风回环中,一股强大力量的涌动,和鼓风机一样。 而暗面的小天罗地网就是鼓风机漩涡中心,急速抽吸黑水,制造出本域暗面对外域暗面的巨大负压,同时以阳面天罗地网暂时封锁住地上灵气,只待敌人世界毫无防备的一下阴阳连接。 ... !! 第1390章 精彩 时空门一面·雷霆崖 轰! 时空门缓缓开启,虽艰难无可阻挡,雷宵天仙目光盯着,不止四大陆天仙元神投影,失去老巢客居修养、久不出面的千机天仙也立在雷宵天仙身侧,毕竟他是随雷宵天仙这一波,在即将到来的红云亚圣成主帅后,必须得与副帅雷宵交好以维持些话语权,当下叹一声:“是我失利在先,连累道友费心了。” “战争总有意外,只要大势可控就行。” 雷宵天仙毫不在意,淡淡说:“此役相互间都是大势之争,相互各种袭扰让对方抽不出手来,扩军动员让自己能抽得出手来……” ,鬼潮革命的胜势不能转成绝杀,还是我们这面只过来七个还折损了一个半,高端力量捉襟见肘,防守有余而攻击不足,这世界天庭镇压革命力度和母域仙道一样果断,缺乏地仙和天仙成中流砥柱,单凭那些阴潮中最高不过假格真仙的鬼王终是无法取得胜利……” 见他说得这样明白,雷宵天仙微微颔首,也不敷衍:“确实,千机大陆意外失陷也打乱我要引叶青出来击杀的布局,这点不好责怪千机道友,地处敌人世界主场,只要天庭高层抽得出手来,针对各大陆进行压制不难……敌域是新兵,学习能力很强,关键时刻不会有优柔寡断。” “但是,我这雷宵大陆就不同了……这是七杀大阵核心,连锁捆绑了六座……现在是四座半大陆,这道时空门所在位置雷霆崖更是核心中核心,防御最强所在,攻击这一处等攻击所有大陆,设在此处开启时空门就是为确保第二波援兵!” 雷宵目光里稍矜持自傲,为维持世界内均衡,阴阳不可同开,原本暗面关门失败意外后,有些担心阳面时空门无法开启,但现在看来圣人决心还是很大,据红云师姐所说,现在为对付暗面时空门负压,幽云亚圣亲自带队突袭,这是黑属道友为阳面争取到短暂的突入时间! 双管齐下,暗面助攻阳面成功,再以阳面助攻暗面,最后由最远苍窍亚圣计算定位钥匙坐标,锁定在暗面时空门位置,阴阳两面攻击。 这些还远,也不能说,但只要红云师姐援兵一到,还用担心? 雷宵天仙此时心里计算,只要迎接到援军,刚刚耗费掉五大陆本源也不可惜,这一瞬间的工夫虽虚弱,但母域界膜屏蔽所有信息,敌人又没有母域这样阴阳时空门通讯技术,不知道母域进攻时间表节奏,怎可能算计利用? 也就即将让出主帅有点遗憾,雷宵估摸着自己以后恐怕只能屈居红云师姐裙下当副帅了,但无论之后有多少争权夺利的利益问题,此刻对红云师姐的大部援军到来是举双手欢迎! “真是,期待啊……”这道人目光透过时空门的镜像折射,已经看到了对面援军的飞来。 ………… 暗面·八月十五 月华洒下,清泉沐降,三千星辰垂落一地流浆,犹夜里极光,应大陆自西向东的长条,巨人回踩在黑水上的脚印,如斯清晰。 轰! 一股从天而降伟力,直直落下,把冰川在暗面时空门处踩断,拥挤在附近的冰原,原本就被龙气青种抽空了不少,这一下自顶到底整个坍塌,同时黑水射出,连黑帝都再堵不住这冰川喷薄,就一个软木塞堵在负压石油运输管道前,嘭一下飞出千丈才稳定身…… 转首看去,基座镜面一闪,密密麻麻的敌人,自暗面突入显形了! “哈哈,黑帝,你疯了在这里抽黑水,怕我们过来的人还不多?”一个熟悉暗云道袍身影飞入,神情欢悦,刚刚汇报阳面开门不顺,就等着暗面集力,果趁着难得的母域暗面正压,让黑帝无可阻挡! 黑帝目光一凝,这正是离开外域时最后遇到的幽云亚圣,冷笑:“黑莲圣人来了我还惧上三分,你元神来这里是送死?不看看周围情形?” “我可不是一个人来,你孤身一人能有什么凭借……”幽云亚圣抬首,漫天的藤网和星光淹没了声音。 “吼——啪——咔——” 风暴在黑水上席过,星光丝丝垂辉,帝都上空龙气和巨人心脏一样鼓动起来,一丝丝青筋和血色在青种藤柱上蔓延,这是龙气灌注入天罗地网,以牵引着天地之间千万道雷霆,顺着藤网而集中…… 噼啪的声音中,天罗地网闪起一丝丝蓝白色电芒,映照四周一片通亮。 “抬首看一看吧……”黑帝声音犹万古长夜在这亡者世界的回响:“这里,陷坑已完成,今夜就是尔等墓园!” 在这外域黑属三大巨头之一背后,更多天仙涌入,都望见漫天藤蔓巨网、星空,雷层,都不由呆住:“这里有星星?三千仙园?” “不是……是古战场,暗面小天罗地网,定是青帝之计!” “它有地网,我有冰川,召集冰川之力,对攻天罗地网!”天仙云集,一瞬间就提取天机,顿时有所明悟。 虽这样说起来平分,但谁都知道天时地利人和,龙气青种接种阳面带来天时,外域最多平分地利,而在人和高层战力突入数量上占据优势,质量上和黑帝一时难以比较。 一种无形波动蓦在天柱中央传来,传导遍小天罗藤网,这藤网连同基座龙气藤柱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而这种隐形实际上比外域赤果果天幕基座更高明,更深入契合暗面天道,更难以攻击,至此才可以说——暗面风水相生、青黑同掌的势力格局,彻底化暗面天道规则一部分,这对于占据暗面一半地盘外域冰川来说,无疑是变成了更难缠对手。 一时间,幽云亚圣和背后天仙,脸色阴沉。 ………… 雷霆崖 开启的时空门已红光大亮,雷宵天仙心知红云师姐驾临,调整一下表情,摆出稍热情的笑脸迎上前去。 嘭! 刚刚开启的阳面时空门,‘啪’一下,似乎有无形大脚踩了一脚,瞬间塌陷,时空塌缩的速度超乎元神速度,镜面重击在雷宵完美无瑕的笑脸上,拍成滑稽的平面拓印。 而红光反应非常快,在对面“轰”的击来,这是比雷宵天仙更强力量,照样在世界屏障面前撞墙,被弹开去。 “这门……” 众仙目瞪口呆,他们没有感觉到头顶有力量:“难道谁还能在我们主场瞒过这么多人而无形出手?” 负责维护大陆天幕的幽夜天仙,断然:“绝不可能!力量必有形迹,越大力量越无法隐藏,你能隐藏一只蚂蚁在草丛中,还能隐藏大象在草丛中?” “还是暗面!”冥川天仙明悟道,心中寒意直冒:“有人在暗面放置了巨大吸引的法宝,轮排抽水机一样倒抽黑冰打通暗面时空门,再反过来阴阳塌缩中,闭合了阳面时空门……这,这端是好算计!” 雷宵天仙深深呼吸一口气,沉声:“怎么说?” “你们该知道阴阳两座时空门,总共四个面向,阳面时空门两端都是我们看着,出不了问题,只有暗面是单向控制,在超级下土一面,敌人早就准备好针对那一面,却迟迟不出手,直到今天关键时打断我们开启阳面时空门,虽我判定那一股巨大吸引力必不可久,世界也不容许它只进不出,但敌人要的就是这短短一刻时间差,而刚刚七杀阵又调动消耗了一次大陆本源……我们危险了!” “轰”一道雷光闪过,照亮了这里诸仙微白的面孔。 ………… 暗面 大陆远离东海岸西北行宫,信风总督这一后勤司职的暂时驻扎,跬步宫后殿密封不透光,只有叶青和芊芊两人。 刚刚幕天席地来过一次的亲密道侣,自没有饥渴又再来一次,叶青仅仅是坐拥着少女柔软娇躯,半躺在躺椅上,幽暗殿内竖立一道高大屏风,巨幕投影的光落在少女光裸雪白的脊背上,还有他的手无意识轻抚,清凉细腻而滑不留手。 叶青现在有些明白,自己为何有点不敢芊芊本体过多接触,对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前辈,但帝妃身份是高悬的长剑。 每见一次面,再回到地上对着和这位前辈一模一样身体的自家道侣,*一刻、被翻红浪过的沉思,摸着少女细细柔滑如缎肌肤,总有些顶上悬剑又沉下一分,作死指数又攀升一点的感觉…… “夫君别乱动啊,认真看!”芊芊抱怨按住他的手,目光盯着不远幽暗环境中莹莹闪亮屏风巨幕:“正精彩着!” “精彩?” 叶青无言以对,他是后勤官没指望上战场,所以干脆放宽心,选择相信前线、相信青脉高层天仙,拉着芊芊来这里,观看这张屏风是为了了解第一手战事——这是当年算计黑莲时候由帝君赐予下来青龙出水屏风,上面正显出两幅景,分别是黑水暗面时空门、雷宵大陆阳面时空门突变。 结果给这少女当看电影一样消遣了,或她是故意打消自己夫君想要上战场的本能渴望,弄得气氛给叶青感觉是幽会的情侣一起看史诗大片。 “难道不精彩么?” “精彩!” ... !! 第1391章 决心与天罚(上) 叶青换个视角,不得不承认芊芊很有欣赏水平,借这张青龙出水屏风特殊阴阳同步观看,欣赏两大战场精妙分毫不差的力量表演…… 战争的艺术到一定程度,就是步炮协同的弹幕徐进,形成美丽又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机,不过这种美丽,普通女人也欣赏不来就是了。 此时只见在暗面时空门处,一只星光璀璨巨人大脚踩下,带来不仅仅是外域十七八个黑属天仙或本体或分身组合突袭,这在数量上固给黑帝带来了麻烦,在质量上黑帝现在有小天罗地网加持怡然不惧! 而同时外域原本用来临时堵门大冰川,直接给踩断! 仿佛应着芊芊的预言,果真一下踩破暗面时空门两面的压力均衡,又因龙气青种发芽后迅速暴长对黑冰短时间巨大吸引,形成了外域阴阳压力失衡,“轰”一下,就关闭了阳面时空门! “踩的好!” 芊芊跳着拍手,又指点着阳面影像,轻笑:“夫君你看,都已打开了希望之门,雷宵天仙都高兴凑上脸去迎接援兵,嘭一下又给关回去,甩在脸上,这一下踩脸……是用脚踩脸,不是用手打脸!帝君可真是霸气,哎……夫君你觉不觉得这一下,雷宵的脸一定很疼?” “他马上就疼的不止是脸了,倒是你变得这样兴奋……” 叶青转首看着芊芊,重新认识这小丫头一样,打量她……过去不明显,但今天涉及到天仙博弈,她几乎全猜中了,这不简单! “夫君怎么了?” 芊芊疑惑眨眨眼睛,迷糊样子十分可爱,比蒙着面纱时更亲和近人,暗自吐了吐舌头,她能说以前战斗都看得迷迷糊糊,现在天仙交手才兴味盎然?那夫君一定会狠狠教育她不能好高骛远,所以还是不说了。 “没有什么!” 叶青收回目光,装没看出小丫头装傻充愣,想起今夜一切事情源头,芊芊体内有个与生俱来的青脉宝库,据说是传闻本脉失落十余年的天罗青种,她自己也承认了这点,那许多事情可以窥得一线…… 过去关于自己道侣或清晰或模糊的信息,都在川林笔记中汇流,导向一个难以置信的可能。 “大司命一个分身曾在潇湘之地住了十几年,她在搜索什么?” “青乾天的信风榜,查不到潇湘之地搜索任务,说明不是公开而是隐秘任务,只有大司命这种高层预备役才有资格接触的特殊任务榜,就算这样自己这一次提升高层预备役后也没有查到,说明这还是单线任务,任务发布者是青鸾仙子?” “少司命和青鸾仙子很熟,但大司命和青鸾仙子并不熟,她去一次金桐殿送还植物志,都要自己带路,这样一来如果是青鸾仙子私人任务,不可能交给不熟悉大司命,所以任务背后真正发布者,应是帝君,这或者是说明,这是整个青脉高层天仙的利益需要。” “自己一直以为是大司命找的是芊芊这个人,大司命分身灵体在梧桐凤凰印中搜问信息也这样,但大司命自己都只了解表面呢?” “即便就是芊芊,那她成仙后可以再分身,自己早就觉得这违反仙人分身不能再分身的定律,她甚至会对本体吃醋……一切迹象都表明她并不是简单天仙分身,而恐怕有着更神秘的出身渊源,这些与她体内的青脉宝库……或者说天罗青种离不开关系。” “芊芊是父母买来的小丫头,她出身是潇湘一带,但信息在卖她的牙婆那里断绝,查不到她的来历,后来她自己行遍潇湘也不见熟悉的童年地点……除非,她记忆中的潇湘是虚假,或者说不是现在的潇湘。” “芊芊能回想起很多远古的信息,细寻却不可知,她不和一般青脉仙人那样偏爱特定的植物,而是单纯喜欢植物本身。” “天罗青种是遗忘之地洞天实验室的计算核心,而遗忘之地洞天更是青脉为整个天罗地网而预备的核心,到现在都还在开设舰队虚拟演习课程。 “芊芊年龄,回想起来与遗忘之地洞天的陨落相当……这些总不会都是巧合。” 叶青现在忍不住心想,自家后宫的妹子一个比一个不正常,自己的择偶观已被龙女妹子刷得非人化,现在要开始进一步刷新——本命道侣渊源出身,可能就是天罗青种元灵? “我果越来越非人了……” 叶青默默自省,越来越觉得自己猜测没错:“如果是天罗青种元灵出身,芊芊的记忆、修行速度、对植物的喜爱、能调动信风之力、能违反仙人分身不能再分身的定律……都可以解释了。” “不过她能控制梧桐凤凰印,这种特殊私人权限就不能用天罗青种解释了……” 这或是唯一的疑点,让叶青稍松了口气,但马上想到青鸾仙子常年坐镇遗忘之地,这点必与青鸾仙子脱不了关系,或是青鸾仙子权限授予,而与青鸾仙子形态一模一样,气息也微妙难以区分,又或可说是青鸾仙子的某一种特殊分身……两种都有可能,以少司命让他对着信风和芊芊发誓不能主动危害她本体的冥冥誓约来说,后者特殊分身而可能性更大,却不可能跑去和青鸾仙子问个明白,睡了帝妃的罪名太严重了。 叶青将这些想法都埋在心中,这些猜测真假都改变不了彼此相识微末、一路患难携行、风雨同舟不离的情分。 无论过去曾经出身什么,本质到底是天罗青种元灵还是天仙逃籍分身,她现在都是活生生、独立自主的真仙,自己对她的喜爱不因她曾经是谁而改变,那现在就不用说出来增加她的困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后也不会提起,就让这一切秘密随风而散——她只是芊芊。 只会是芊芊。 ………… “锵!” 异样金属响过,雷霆崖上突有着一道剑光出现,这一剑简简单单,色泽纯白,晶亮的光华。 却与整个世界浑然一体,真正的浑然一体。 “剑至,成道域。” 雷宵天仙瞬间回过神来,没有丝毫迟疑,手一掌,一大蓬雷火,自掌心冲出,直直撞了上去。 “轰!” 接连震天雷电,在虚空中乍起,天穹顿时洞开,千百次丝丝火花,是有数千上百柄剑器雷火虚空中交锋,又似只有一击。 一击落下,来自隔壁大陆养剑池显形,一个白色人影收剑指地,丝丝雷霆在长剑传导下直接贯入地脉消失! 这白色人影,看不清面目,只能看见微微眯起眸子,这时几乎只剩下一条缝隙,一缕森寒的气息,似深不可测的幽泉,积蓄着力量,仅仅眸光透露出来丝毫,就能斩断风雷一样。 雷宵天仙沉着首,雷光不断的从周身百窍中冒出,化成了雷云。 “圣人以雷霆成明罚!” 这下,却是雷宵天仙悍然提升着力量,这剑气和白色人影,彻底激发了此人窍穴中的雷劫力量。 原本雷云,突有了种难以描述的气息,一缕,一丝,虽细微,但似不可磨灭。 意识到此役危机,雷宵天仙依不觉得自己会死,对四个天仙投影使个眼色,他低沉的笑着,凛然盯着突袭面前的白帝:“这就是雷法,天地中大灭绝大毁灭的神通,来,看看谁强?” “不过,你既来了,我却要问问。” “汝如何知道我们的时间表,又找个那个本域叛徒?” 让雷宵天仙产生危机调动舰队搜捕、调动五大陆本源提前开启时空门,再以汉王演戏,抛出天罗地网变化,诱第二次消耗五大陆本源凝聚七杀真形试探陷阱……最后临着阳面时空开启,才在暗面发动异常吸引,迫使第三次消耗五大陆本源强行开了门…… 门开了……这时才暴露暗面小天罗地网的全部力量,一举关门,相邻千机大陆养剑池扎根展开可以直接就近对雷宵大陆投放力量,由白帝对最虚弱、没有援兵的短暂低潮期致命一击……真是好算计,好手段,好能耐! 只是这叛徒是谁? 龙芍仙子? 她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找了个外域叛徒? 白帝分身听见第一句就皱眉,出于对手身份,耐心听完,才淡淡的说着:“我不知道你都在说什么。” 雷宵:“……” “还是用剑来说话吧!”白帝手一转,剑光又在凝聚。 雷宵只当对手侮辱自己,忍着大怒:“你不知道?那让你背后青帝出来说话!” 白帝眉更深皱,独来独往这么多年,还首次被指着叫身后人出来,摇摇首:“还是用剑来说话吧。” “就凭你?”雷宵张开双臂,雷光云集,七色祥云在法袍上升起玄光,映衬着笔挺的身姿,端似天神:“区区一个分身,你杀不了我!” “还是用剑来说话……吧!” 白帝化身衣袖一挥,一抹剑光刺出,宛是一道电光,还是这样简简单单,又毫无躲避余地。 “轰!” 是刚才炸开重现,一剑一雷,没有丝毫花招对拼了一记,天穹似是一凹,声震八方,一蓬火花,顿时照亮了交战的两人眼神。 ... !! 第1392章 决心与天罚(下) 阳面·天穹 五种色光,在界膜上聚集,看上去无声无息,却和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看着这情景,一个新进天仙维持着力量投入,也不由发出了赞叹。 “各个天界,都将防御大阵移交给天兵天将,后备力量临时顶上,而天仙本体临时调整抽出余力,凝聚在这青穹周天大阵上。” 这大阵微妙转变内外双向,所有天仙都已就位,目光都聚集向此刻的雷宵大陆雷霆崖。 “各就各位……启动最高力量,现在还没有问题,注意事后提防敌人正面战场突袭……” “都完成了吗?” “敌人在开启阳面时空门,就看青脉那一位……快看快看,成了!堵上了,红云亚圣没能过来!”中阳天仙神色一喜,这是他这辈子难得不敌视青脉时,甚至高兴青脉众天仙的出手速度和精准控时:“阳面时空门踩踏关上!” “白帝道友已拖住敌人首脑!我们准备……”赤帝抬手,火光缭绕间,难以描述的力量注入大阵。 “就是现在!” “动手!” “五……德……共……鸣!” “轰”一下,天地震动,五脉天仙集群在青穹周天大阵节点释放,五德共鸣延伸至天罗地网,犹电流在雷云中流淌。 整个世界五德共鸣大招以前对外域用过,但晋升出天罗地网以来还是首次使用,这一次,只听突然之间,天地齐唱,整个界膜千万道光辉化成了极光。 黑白红黄青,瞬间汇集成一团。 这汇集的一团,顿时变成了朴素的黑白气息,平淡而内敛。 ………… 外面远远虚空中看去,就是一颗稳定燃烧主序恒星一下进入超新星爆发,一时间体量两倍的外域世界光辉与力量都被覆盖住,不知道多少外域仙人目瞪口呆:“这……这就是天罗地网下的五德共鸣?”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无论前线吃多少败仗,但入侵进程节节不停是事实,再有高层天仙心知肚明此番入侵大世界不同以往,却默契的宣传掩饰以增强远征军上下信心,能送多少炮灰过去就送多少,反正最后世界对撞融合大战只要天仙集团数量、地仙数量,从不读书真仙这种战争而催生品种还是早点消耗光,为以后新世界的秩序改革和黄金时代重启而让步! 这默契之下,于是没有真去对面世界吃过亏的外域仙人都将对手当小世界土著……最多强壮点土著,但这才只有本域二分之一,还是土著! 但这一瞬间辉光震慑,顿时就印刻在不知多少仙人的心中,理智意识到这只是临时爆发,只能说明敌人有这个潜力……可这个潜力能超过本域,谁都意识到敌人的非比寻常,必须正视! 同样也有许多仙人记住了此时震慑,小小种子会随他们经历而蔓延成藤蔓,就是天罗地网延展到心中了一样。 但在此时此刻还没有仙人会想到那么遥远,面对整个天罗地网五德共鸣,外域这面的五个圣人都是一惊,同时睁开了眼。 原本圣人,脚踏虚空,整个人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笼罩,这时都眸子透出几尺紫气。 “不好,敌人要对雷宵动手!” “快叫暗面时空门支援——”有与雷宵交好天仙急说。 “不,正面战场压上,这是机会!”红云亚圣神识在紧闭阳面时空门前传来,她也有些恼火刚刚给弹出来,很冷静命令:“五德共鸣过,有个虚弱期,我设法重启阳面时空门……” “黑莲派在暗面也给黑帝与小天罗地网拖住了,干脆大举入侵,而在六十四星巢锁链上诸位道友,一举压上界膜,趁着虚弱期突入!” ………… 暗面·跬步宫 青龙出水屏幕上正呈现壮阔广角视界,天穹顶上五色奔涌,凝成一团黑白,说不清道不明,直直沉坠,势如天倾,又似是一只巨掌拍下,击向雷宵大陆。 远远的这情景投落在这屏幕上,山河莽莽、大海滔滔都在这一掌下,没有声音的影像,都犹见声势惊人,而背后那种以世界为棋盘,可以掀起棋盘的力量和决心,其形成的毛骨悚然感觉让叶青一下僵住。 然后听见少女声音:“踩实了,直起身,拍下掌……三步,完成世界力量的内部调动,就是一个人挥手拍死背后吸血的蚊子,完美而简洁动作,可背后能调动两域敌我阵营的多少力量?” “这样强大的布局、调动、执行,夫君不觉得帝君的作风和你有些相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可就是绝杀。” 啊……那可真是荣幸。 叶青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没笑出来,声音有些干涩:“万万没想到,是五德共鸣对内部出手,简直是,帝君没想过这样会杀敌一:“夫君你不是说过,七杀大阵,虽现在夫君攻破炎宵大陆、千机大陆,敌人只剩下五杀而降低力量档次,但在雷宵天仙一件圣人法袍捏合下,主场均分威力非凡,只能靠力量硬上而不能用权限强压。” “而雷法更是与剑道一样号称辟万法,实际就是青属、白属各自力量高浓度缩聚的一种特殊状态,是让前次白帝亲自出手都无功……这一次预计也不可能仅靠白帝就击杀雷宵,退一万步讲,雷宵打不过还不会跑?” 叶青闻言沉默,她说的确实也是,白帝本身也不是剑仙,白脉并无哪个天仙剑仙,和养剑池的天剑灵同步率不行,总是对不上调,如果碾压横扫时多半看不出来,但这种同层力量对拼,细微不同调就放大几十倍、上百倍,让白帝无法发挥养剑池的全部力量。 而白帝自己又在正面战场脱不开身,否则怒气值满后杀下来,雷宵倒也要逊一筹……问题是,下来再多几个天仙,雷宵又不是白痴,打不过还不会跑? 芊芊微笑说:“麻烦就在于要如何制造绝境,如果不是一下大陆力量碾压形成能级高于雷宵大陆的道域时空,那剩下四个大陆等多出四条命,雷宵最多灰头土脸一点,照样可以活蹦乱跳继续设法召唤援军……所以必须下辣手,迅雷不及掩耳,事不可为时,天倾以覆!” 事不可为时,天倾以覆! 叶青心神微震,透过作为青鸾仙子分身芊芊,终可以体会到一点天仙视野——那是真正的世界之巅,世界只在翻掌间! 因而这一次,不再是上一次仅仅白脉之力,而是五德共鸣,世界之力调动据说就拥有了掀棋盘的力量,可本来越大力量越难把控精确,这种程度巨力通常只能对外释放,贸对内释放就是一个医生拿大刀给自己做开颅手术切除脑肿瘤一样,几乎是自杀……而细微力量投放可以精确,又无法动摇已成型的恶性肿瘤。 没错,现在叶青仔细分析对比地球经验——七大陆这样,岂不就是外域送到人体内的恶性肿瘤? 而里面随后激涌暗面冰川、阴兵鬼潮,就满满都是急剧扩散中的癌细胞——鬼王革命就是癌细胞在良好器官的集中爆发! 而要消灭这种癌细胞,除了扩散性需要解决,最大问题在于药力或杀伤精确投放到病灶上,而不破坏人体周围组织,和避免引发整个系统连锁崩溃。 越往后拖时间,七杀大阵扎根这里稳固下来只会越来越难根除,雷宵天仙或哪个手下引发的鬼潮革命仅仅是开始,随着外域分身情报显示红云亚圣这一波援军到来,会有更多不可控危险扩散。 这对于世界就如人患了癌症之后的体内恶性肿瘤一样,不快刀割取,只会越来越麻烦,而帝君……嗯,从野生帝君分身上来看是个很简洁,不喜欢麻烦的人,做出这样选择也不奇怪了。 此役养剑池就建立在雷宵大陆隔壁,等是建立在肿瘤病灶上,顿时有了精确的力量投放渠道,五帝也是狠准,完成对自己动手术的准备,就举起刀,对自己直接这么一下。 一下! 这就是……五德天罚。 叶青怀疑这一下都会陆沉,别说雷宵来不及跑,一只蟑螂都跑不出去,伪小强更不行,且看起来这不仅仅是帝君的选择,也是天仙共同的选择,他又好奇青鸾仙子那般慵懒性子会做出何等选择,正好问芊芊:“换成芊芊你会怎么选择?” 芊芊偏着首想了想,说:“火生于木,祸发必克……我宁愿折损部分留下纯净根基,也不能将就容忍火苗的隐患藏在木心。” “绝不将就么?”叶青若有所思,回想起来,似乎大司命又一次不经意说起过青鸾仙子有些洁癖。 以前自己和她相处并不觉得,这或是自己和芊芊日常相处惯了,本命道侣间一次次相互协调契合,能让芊芊觉得舒服,日常相处也自能让青鸾仙子觉得舒服,也就金桐殿深夜私会的那一次稍微不小心过线,对方立刻赶人。 “现在想起来,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些百万年屹立在世界之颠的人的决心和力量!” ... !! 第1393章 天网恢恢(上) 雷宵大陆·深处 幽暗深沉的地下环境,冰晶元神投影降落下来,看了上去,枯萎的灵脉层层交错,流冰在土石间留下鲜明痕迹,宛是粗糙刷子擦过去,但不见任何冰水,丝毫不见暗面增压的冰川。 “都抽走了……” 投影凝实成形,冰纹黑袍道人进入隧井底部查看,脸色凝重。 这是雷宵大陆与暗面的通道,自有本源镇压,原本应是填满了母域冰川,形成了地基,支撑大陆本源。 此时只有孤零零,淡青色半透明的小团风雷本源悬在幽暗中,啪啪电光不时****而出,照亮底下阴阳隔层的镜面,那里是黑水冰川,隔着薄薄冻结冰层可以看到一片金青色华光,模糊见得光中山河锦绣、城池连绵、轨道交错…… 而照亮本源上方,是一截葱嫩水润青芽在冒出,扎进雷宵大陆这团本源,饥渴汲取着风雷,看似弱小娇气细芽完全不惧肆虐的暴风和雷霆,强大生机在转化它遇到的所有劫难,蓦让人联想起世界的生命起源于雷霆风雨的传闻。 “亚圣级别的植物灵宝吸取同属青属本源不奇怪……但冰川都不见了,显还能吸收冰川或黑水,这就是雷宵道友在暗面见到的天罗青种?”冰袍道人专长所在,第一时间想到这种原理模仿可以来解决本域冰川问题。 噗……青芽汲取风雷间又长高一截,化青色的大藤。 “让我瞧瞧你这小东西,藏着什么秘密。”冰袍道人见猎心动,手指一片玄冰化作高速旋转冰刃,俯下身去切割…… 切割之下,明明存在,却仿佛是幻影,冰刃凭空切了空。 “半法则化?”冰袍道人脸色一变。 ………… 一方面,长夜的暗穹,电蛇游动的两道身影斩破冰川霜挂,沿着雷宵大陆地脉在暗面冰基的绵延投影穹壁,电光疾走,径直指向厚厚冰基封闭的本源隧井底部…… “是这里吗?” 一个稍稚嫩的声音问,这时响起一个素净女声:“就是这里,动手爆破……” “上面有个敌人……会不会阻碍?” “别管他……” ………… 不死心,冰袍道人一凝,刀刃上出现一丝黑光,再次切割过去,但是这时,突“啪”一声,青色藤蛇胀大当空挥透界攻击! 轰—— 玄冰瞬息冻结藤蔓的末端,散逸寒流冰纹在土石间席卷,反冲冰藤末端暗面:“你是谁?” 下一个瞬息,冲过去黑光突进入了一个世界——春风拂面,煦煦暖暖,瞬间大地化冻,隐听得鸾凤在春风中歌唱,歌唱春天,歌唱生机。 “是她……” 还没有来得及转念,整个道韵弥漫,一股强大抽吸力量自藤蔓中传来,几乎瞬间将他这道元神投影抽空。 “中陷阱了。”冰袍道人第一个转念,想要抵抗,却觉得里面浩瀚无尽,不仅仅有着看不到边涯的青气,更有着深沉不可测的黑水,甚至背后是难以描述,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 “是此域本源在支持。” 冰袍道人只一念,大半力量就被抽取,第一手资料体会到了它的吸收冰川黑水的力量…… “快回去,把资料传上去!”天仙元神的投影消散,看见最后一眼是青藤在铺展藤网,沿着抽取冰川留下空隙,在大陆深处蔓延成蚁窝空巢,开始向上方岩层抽取! 出于黑属天仙对水势聚散涨落的本能熟悉,蓦心中白光闪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 暗穹 “阿姐你看到没有?刚刚那个外域天仙好好笑,凑上来,整个人都抽了,一只狗一样……”稍稚嫩的女声笑嘻嘻说,十分可爱,如果能忽视满满暴力。 “那只是下来巡查的元神投影,他看到我们了,还是快走……”素净女声十分端谨地说。 两个容貌一样的女仙拍拍手,落下来,举起脚步僵在半空。 在她们面前,一个青年道人跳下树梢,似乎这里蹲守了很久的样子,疑惑偏首看向她们:“二位姐姐不是说……天色晚了回去休息,明天再去拜见青鸾仙子?” “呃……” 萝莉少司命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她才不想……也不需要和这男人解释,推了推自家阿姐。 大司命手指抚弄了下妹妹的发丝,目视叶君轻声:“后来又收到……通知,在暗面等她,好像说是天罗青种意外回归,她对我说——这绝不是意外。叶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这个啊。” 叶青想了想不愿意忽悠敷衍她的好意,摆手示意她不用管:“没事,我心里有数。” “真没事?可别是安慰我。”大司命目光忧虑望着他。 叶青再度点首,这女仙虽心中许多疑惑,知趣没有再多问下去。 少司命却知道内情,绕着叶青转圈打量:“你堂堂汉王,贼兮兮蹲在这里干什么?吓了我和姐姐一跳,又准备害人?” “别说这么难听,我只是做一做守株待兔的农夫,自是得悄悄进村。”叶青一本正经说着,神情可有可无,一派退隐江湖的宗师风范,仿佛真只是围观热闹,不在意能否参与一线战事:“农夫日常种田吃饭,但偶尔挖下陷阱能捡到一只撞死兔子也是高兴事情,不是么?” “别装了,你这个战争狂。” 少司命撇嘴,凑近来瞅他袖子里,一头细柔黑顺长发在叶青眼皮下晃悠:“你为了下重本,倒连天罗青种都敢拿出来了,就不怕……” 叶青闭口不承认是自己拿的天罗青种,行动胜过言语,摊手给她看袖子里空空,又扯开衣襟一线给她看,里面也是空空,而后对上她愠怒审视目光一笑,示意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堪称坦荡。 “流氓……” 萝莉女仙哼声,扭头不理会这厚脸皮家伙,大司命笑出声,想起自己过去教他的身正道直,暗里有点放下心了,遂正色:“刚刚爆破耗掉了我和小妹联手的力量,接下来休息期靠叶君保护……” “自当仁不让!” 叶青立在她们前面,仰望着苍青的暗穹一点点塌下来,这是一个大陆的幽影。 少司命不高兴他挡着自己视线,手指又戳了戳肩,让他往侧站:“你家娲皇呢?还有你那个地仙炉鼎呢?” 她这话中满满的槽点,叶青听得无语,什么我家娲皇,炉鼎手下? 懒得和她争吵:“娲皇在龙气天柱处守着,防备敌人突袭隐形藤网基座,琼阳仙子自动请缨,驾驶我的星君舰去阳面海峡参与封锁了。” 说完了,又仰望天穹,暗暗低声:“真想作战啊!” 遥远处,一处仙境,这时已谈不上“小”了,规模已和正常地仙的仙境差不多大小了,核心处,一块陨石正消磨完,变成了丝丝青气。 又一块新的陨石填补上去,胎膜下,五德之气扑了上去,不断将它撕碎消化,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 “仙境成长,又有天地胎膜和五德运转,我此时牙口,怕是不逊色天仙了。” “只是当日虽藏了一批,却没有补充,越来越少了。”叶青看了一眼少了大半的陨石,暗暗想着。 ………… 雷霆崖 冥川天仙阵眼上传出声音:“不好,我刚刚投影查看,你所在大陆冰川根基已被抽空了,敌人的图谋很可能是……” 轰隆隆的声音压过了所有,长风在呼啸。 隔着几千里外的冥川大陆上,冰袍道人顿住传音,起身眺望对面大陆,刺目五色光华铺满了半个青穹,那是…… 天在倾。 “雷宵道友……”冥川天仙心一紧,旁观者清,开战以来首次巨大到让人窒息的不祥预感涌上心来。 ………… 雷霆崖·七杀殿 天地幽暗,夜幕辉彩,万道雷霆天倾化黑白的巨掌,简简单单朴朴素素,但七杀殿前,雷宵天仙脸色一瞬变色。 这是世界道域力量,与之相比,雷霆崖上聚合五大陆道域的雷电缭绕,简直就是蚂蚁一样渺小,孱弱,微不足道。 这种蚂蚁一样的渺小感,多久没有了? “你战心动摇,已输了。” 白帝分身一剑,挥挡住千机天仙的蓄力偷袭…… 啪—— 连着与两大天仙交锋,长剑节节破碎。 白帝不在意,抽手在空气中拔出一柄冰寒长剑,于这隆冬森冷的西风中,指向雷宵:“冬者,西者,肃寒者,征伐者,我以五脉一极金气之君,手指面前此人,为我德我域之敌!” 话一出,这黑白巨掌笼罩下来的力量,顿时起了微妙变化,一种锁定而来,千机天仙一惊:“又是这招……道友快走!” 白帝是天地金德至极,主杀伐,这种金气道域力量,曾在千机大陆借助养剑池的传导用过一次,而这一刻,白帝引召不是白脉之力,而是以五脉一极引召。 雷宵天仙这时没有任何想法,转身就往崖外,才跨出一步,法袍衣角拂动间就在面前亮起青色漩涡,虚线直连一片黄色漩涡,选的是辰宫大陆。 而千机天仙没有七色祥云袍的阵眼跃迁,暗暗叫苦,只能飞身而起,往大陆外面遁去。 ... !! 第1394章 天网恢恢(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垂死挣扎罢了。” 白帝化身双目抬起,“铿”一声,剑光雪白,又有一丝丝微不可查暗紫。 这一道剑光划过,空气毫无波澜,三个天仙元神投影涌出七杀殿,拼着不要投影也要留下阻挡白帝,只是三道道力击了过去,剑光却毫无阻碍的穿过。 三个天仙元神投影脸色大变:“这是……” “啪!” 法袍上的漩涡连线应声而断,这一剑,斩的是时空! 雷宵天仙不及想白帝什么时会青脉招数,就听到了远在几千里外旁观者清的冥川天仙传音:“看天上!” 天穹无声无息巨掌拍下,雷宵天仙只觉脊背一凉,仰首一看,虚空中浓烈深邃的黑白巨掌,明明还有段距离,但却已自毛孔窍穴渗入,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和心灵,都无处可逃。 天道压制,空间已锁,范围更覆盖大陆,因刚刚开时空门耽搁着了一下,还有可恶的白帝分身牵制,逃无可逃! “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这就是圣人的一击!” “那就战罢!” 雷宵天仙吐气直身,既逃不了,就在七杀大阵核心雷霆崖,见识一下圣人的颠峰一击,想到这里,雷宵天仙止了步,眼眸变成了冷漠淡然,无尽的雷霆汇聚,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雷霆漩涡,化成了一股前所未有,挣脱所有束缚的力量。 白帝化身脸色微变,看着这个,眼中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复杂:“果然,每个道人,都想这至高的境界。” 暗面 “调兵遣将?你这后勤官还真不甘于寂寞……还说不是准备害人?”少司命没有好声气说着,在后勤官一词上加重音提醒叶青,她才不信自动请缨,龙芍仙子是俘虏和炉鼎,还不是这男人一句话暗示就乖乖照办。 “庖丁就算不做菜,主祭不越樽俎礼器而代疱办席,猎人虽不捕猎,农夫也不会手痒着抢上,但田侧守株待兔、派遣人手帮忙还是没有问题……” 叶青神情淡定,今天让着小萝莉不吵架,因知道她们姐妹都是好意担心自己:“雪藏起来只是为了脱离危险,并不是指无所作为啊,多谢二位仙子姐姐抽空关心。” “就你有道理!” 大司命嗔视了他一眼,好心反惹得调侃。 少司命怒目以待,她喜欢阿姐,阿姐喜欢的是她,这点没错,至于这自以为是的男人,谁关心你了? 只不过少司命是恩怨分明的女仙,没报完恩仇前见不得你去死罢了。 不过她生气很快,消气也快,注意力很快转到黑水与冰川交割深处,顿时拉着姐姐:“阿姐快看快看,那面……” 大司命看了一眼叶青,目光交触确认叶君是不会退缩到后方,她无奈转首,看到十几道交错幽影、海啸狂澜、藤网蔓延、雷霆万钧的壮观,隔数千里远都能感染一丝激战,这女仙神情凝重起来,炎宵大陆底部时空门,天仙集团碰撞才是暗面真正的主战场。 叶青没有看,因不担心黑帝。 在芊芊透露的信息来看,自己依托青制真形就能正面击败雷宵的七杀真形,现在小天罗地网加持下只会更强,而黑帝也是在黑水主场同时又得小天罗地网加持,又会强到什么程度? 恐怕不输于巅峰时刻,不是黑莲圣人亲自降临,谁能在主场上,击败巅峰时刻的黑帝? 简单的道理,如果幽云亚圣可以,那当时来的就不是黑莲而是他了! 其实主要是担心也没有用,看那整片黑水和冰川都沸腾样子,天仙集团冲突漩涡完全不是地仙可贸然卷入,来时芊芊就千叮咛万嘱咐过,所以叶青现在只关注自己能对付的目标,头顶上的那片天空雷宵大陆的冰基终在藤网不间断的侵袭下连锁瓦解,冰碎连片成冰雹,疾坠经过超级下土金青色表膜,与龙气对冲,消融成了暴雨。 这净化掉幽魂暴雨哗啦啦落下,遮蔽满天星光和月光,昏暗一片。 雨水中冷却下来大陆,与沸腾黑水冰川形成一种小范围灵气压差,大风呼啸,自中央帝都向四方吹荡万里边疆。 在这远离主战场的偏僻角落里,雷宵大陆本源隧井底下位置,叶青立在风中静静望着,衣袍烈烈,神情古井无波。 相比现在各家的主动追逐,他就是一个纯良无害农夫,不与人争利,只守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耐心等待着捡漏会自己撞树的兔子……兔子并不笨,但是东风不可阻挡。 ………… 雷霆崖 “果断选择。” “道人风骨。” 白帝化身在这一瞬间,并不暗算,深深望了雷宵天仙一眼,就跨出一步,往千机天仙遁光而去。 雷宵天仙没有丝毫动弹,只是看着。 三个天仙元神投影命令:“启动七杀大阵完全防御形态!” 呼 七色的圣光在法袍上升起,引召剩余五大陆本源支持,五道实色,二道虚色,连绵成祥云覆盖雷霆崖,电光隐没入其中。 轰隆隆…… 黑白巨掌倾覆下来,这片大陆上生存着几十万土著部落,目瞪口呆望着天塌的夜空,或惊叫出声,或颤栗匍匐:“天罚……” 雷宵天仙仰天长啸:“天雷翻覆!” 整个雷海起熊熊的雷火,融汇成一,重重打了上去。 “轰!” 一道沉闷的声音,虽震动天地,但是似乎没有想象的强大。 千机天仙在浑浊冰凉的海水中扑出来,觑一眼,完全看不到,但还能隐隐感觉到雷宵天仙还存在。 “难道雷宵道友,已经抵挡住了一击?” 才想着,只听“铮”一声,一点银色墨点落下,化成剑光,击向千机天仙:“抵抗一击?你想多了现在还是不要跑了。” 千机天仙一惊回首,见是白帝分身:“此番天罚,处处杀机,你还敢追我?” 白帝不答,只是用剑。 五德共鸣范围对一方帝君并不会伤害,反是比养剑池天更顶级主场,让这道剑池分身兼具黑脉深厚法力、白脉锋锐攻击、赤脉无处不在、黄脉厚土防御、青脉速度精准,在整个范围内来去无踪,一跃成最可怕的杀手! 千机天仙虽不知这内情,也能猜出些,眼角抽搐一下,对方既出现自己面前,就说明雷宵道友在劫难逃,四个大陆天仙元神在核心投影也不是阻碍,难怪敌人不去杀雷宵道友,因需要狩猎目标就剩下自己这客居而实力未复的半个天仙了! 立即往前继续逃去,现在谁都自顾不暇,只能请雷宵道友自求多福了。 铮!铮!铮!铮! 火花,切割,拦截,速度与速度,锋锐与锋锐,终停止在大陆边缘截止生命线前,只一下,雷霆崖发出一声轻响。 只见雷宵天仙呆立不动,背后雷霆崖大殿,冲天而起的灵光黯然消散,缓缓倒塌, 接着,风轻轻的吹过,自大殿,到石块,到花草树木,都一瞬间,变成了灰黑劫灰消散。 看着这些,雷宵天仙一丝苦笑。 “雷宵道友!” 千机天仙猛发现,才这瞬间,雷霆崖消失无踪,只在海面上留下一个直径十里巨大漩涡,幽深不测。 “我赢了。”简简单单的宣告,冰寒的剑光刺破海水。 “你……” 千机天仙捂着流血的额,看看敌人手中剑,又低首看着手中千机伞,“嘭”一声,银色伞面炸开,掩去了主人身形,银色乌贼喷出银色墨汁一样,急速膨胀,染白了这片水域。 白帝在三里重新出现,两手空空,只看着一点血光飞溅…… 千机天仙陨落。 白帝化身转身看去,只见灰浆中,雷宵天仙还呆呆站着,却并不意外,只是叹着:“青帝算计,实是可怖。” “五德共鸣,用在内部,近似自杀,哪怕操纵精准,也大有后患。” “只是这一掌,看似天罚,实是柔力,击在雷宵天仙,借用了七杀大阵和圣人法袍,反把这伟力完美转嫁给五块大陆。” “五块大陆受到根本一击了。” 果然,下一刻,只见五个大陆灵光一黯。 别的大陆还可,虽黯然还有余光,但雷宵大陆处,灵光完全熄灭。 “大陆本源碎了。”青帝算计在前,天罗青种小天罗地网实在给力,将雷宵大陆的风雷本源抽走小半,还完全抽空原本支撑岩层直通暗面的冰川基础,大陆地壳……顶不住了! “轰隆” 大陆陷落三丈,七杀大阵灵纹破碎,海浪澎湃声破空传来,闷雷滚滚,在白帝眼中,整座大陆沉陷了三丈! 地层深处传来断裂,成轰隆隆巨响,还继续塌陷,天崩、地陷、海浸,水浪滔天……似没有止境。 海啸扑涌着席卷了整片大陆,除少部分高处山脉,大部分都沉浸到了海水中,一切生灵和土著,受到浩劫! ………… 天穹,上百道流光紧随五德共鸣,对剩余四大陆发动打击,其中橙黄的流光七十二道,黄脉几乎每个天仙都派出了两个分身,成了这波二次打击攻势的主力,内部神识链接更是直接。 “五德共鸣,已完成战略一击,我们乘势攻占四大陆!” “要土地!” “不!什么都要,抢到就都是我们!”中阳天仙沉声说。 “……” 土德众仙想了想,也是……能者多劳,吃多一点很正常,嗯,很正常! ... !! 第1395章 守株待兔(上) 辰宫大陆辰宫 黄袍中年道人盘坐在殿中,“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气息掩下去,情知单单元神投影损失不会这样严重,感受着七杀大阵转嫁来的伟力,一下对着本源和阵眼进行反噬,有些难以相信:“才一下……千丝万缕,怎可能这样彻底?” 他手点在金碧的血泊上,浮光掠影显出现在残局,见得整个雷宵大陆都不复存在,只剩下海面上几串列岛和中央巨大漩涡,终露出苦笑:“这下……真的栽了。” 事前天机屏蔽,事后蛛丝马迹可见得分晓,敌人并不复杂。 此前突袭千机大陆、派出鬼王勾引、天罗地网风声、暗面小规模倒抽,一次次引逗雷宵道友消耗五大陆本源,极可能削弱七杀大阵,无疑直取中宫击破最核心的雷宵大陆准备。 直至暗面小天罗地网逆袭,下抽冰川陆基,上压五德共鸣,下抽上压时间相合精确到分毫不差,方使得最空虚的雷宵大陆,整个陆沉! 这还罢了,关键还利用七杀大阵和圣人法袍转嫁力量,一下使雷宵大陆陆沉,更使着别的大陆都地脉分层错位,冰川倒涌,等一个人经脉错位,气息还在却对不上号,甚至血浆体液都紊乱的内伤重创。 由此使得整个七杀大阵,不破自破! 这一战,不但雷宵大陆陆沉,超过一半数量舰队覆灭,雷宵道友与雷霆崖一道不知所踪,千机天仙形神俱灭,整个七杀大阵崩溃,四天仙因七杀大阵告破反噬,四块大陆本源不同程度受损,雷宵陆沉激起的海啸更向周面的大陆扑来,包围在大陆边缘在黑水洋面上扩展延伸的大片黑色冰原,也随之裂纹一道道破碎、皲裂、撕扯开来。 而敌人似乎并不准备终止,其中三十六道橙黄星光匹练倒灌冲破辰宫大陆天幕,直袭各处天幕基座之时,就算泥人也要发怒了。 “还想杀我?” 辰宫天仙飞出殿,看出天庭高层没有派下来天仙级本体,这些敌域土德天仙分身还不敢直接找上他,而是要先破坏大陆天幕后再与他决战,但自己又不是死人,怎可能坐以待毙? ………… 海底孤零零一艘舰,琼阳仙子望着眼前绵延水下沉陆遗迹,目瞪口呆:“怎会这样……现,现在怎么办?” 红云亚圣也有些意外,但眼光狠准:“到雷霆崖,现在跟进去!” “可母圣刚刚不是说……”琼阳仙子驾着旗舰飞向雷霆崖消失的天坑,她以为会叫她继续跑路去别的大陆,剩下冥川、幽夜、剑云、辰宫中……冥川、幽夜两座水属大陆受暗面剧变影响大,剑云这座金属大陆强于攻击,还是辰宫这座土属大陆比较利于防守死撑。 轰! 一艘星君舰,钻水而入,海鸟扎进水中捕捉鱼儿,龙芍仙子声音在舰内传出:“投降吧!琼阳,我知道你有炎夜星魂裙,但不到最后一刻你不会轻用,用完了你也就完了,现在你母圣过不来,雷宵陆沉,六处海峡都有堵截,你已无路可走了。” “叛徒!贱人!亏你堂堂地仙,自甘下流给汉王做家养的母狗……” 琼阳仙子怒骂起来,难以想象这曾装得圣洁女仙,这不要脸给汉王做鹰犬来对付过去道侣,现实面前也自知正常速度难逃,当即掉头就栽进天坑中,去暗面的时空落差因素反能拉平追逃速度。 至于去了又会撞上什么情况,她还是选择相信母圣判断。 龙芍仙子被骂一通,羞恼大恨,紧追上来,咬牙暗想便也让你和我一样,早晚也变成你所不屑的家养,连着炎夜星魂裙的亚圣投影一起给自家主人调教! ………… 青穹周天大阵中,五脉天仙本体收起了力量,五色雷光在界膜上敛去,而在下面黑水洋上,随着雷宵陆沉,敌人开启阳面时空门的企图幻灭,外域双管齐下阴阳两面攻击顿时消散。 “只剩下暗面了……” 天池君说着,所有天仙目光都聚焦向暗面,只可惜混战气机屏蔽不清,只得收回关注,选择相信这一轮青脉主导的安排不会在时间配合上出错,而且现在也没精力去分心了…… 刚刚那一下陆沉大招用时很愉快,清点明显发现,道君也好,帝君也好,天眷都消耗掉了三分之一,如果叶青有机会在界膜正面战场,定想起地球时这就是做完了肿瘤切除手术的病人一样。 “代价昂贵……” “就算利用了敌人的七杀大阵,使力量分担到敌人六块大陆,但内部使用,反震内伤,衍生的地震、海啸、火山、阴阳失序等二次伤害连锁影响,远比对外用五德共鸣消耗大的多了……” “虽随着黑冰和消化外域,会形成长期健康利好,而逐渐恢复元气,甚至因小天罗地网的出现支援而更健康强大,但在眼前就是一个虚弱期。” “敌人只要不蠢,马上就会在界膜正面战场发动大规模压制攻击。” “四帝已派遣分身下降,帮助黑帝道友抵挡暗面战场来袭之敌,顺便会搜索出雷宵解决,我们注意力先回到界膜战场吧……” 流光回归单向对外阵势,重新将青穹周天大阵的群星璀璨点亮。 ………… 而青穹上的黑暗无尽虚空,五德共鸣的光耀,终在退潮回落,而虚空引力环流上的六十四星巢已云集了过来,同样各色辉光闪动传讯,密集联络:“想不到,敌人还是很果敢,这次吃亏了。” “不过五德共鸣结束,这正是其虚弱期啊……” 不得不说,外域天仙惊讶于敌人这轮不同以往的反击,但很快反应过来必是主导者临时换人,从攻击的果决上判断不是青帝就是白帝,吃亏同时也反应过来敌人大招后的虚弱,乘机仙天星巢集群集结:“上,都压上!” “就是现在全面进攻,给阳面阵地缓冲时间……联系到雷宵道友没有?” “还没发现,另确证……千机天仙陨落了。” “……那就联系剩下四个,叫剩余四大陆死撑也要撑到援兵!” “五位圣人已经颁布主帅临时迁移令……此外红云师姐说,嗯?她说她能过去……” “祥云圣人在定位本命法袍的位置,务必让就近势力救援雷宵道友,至少不能让七色祥云袍落在敌人手上……那面我们不用管,现在就是全力猛攻,务必趁此突入仙天星巢下降到剩余四大陆,星巢与大陆一体化连接成地上天界,牢不可催的堡垒。” 一阵无形引力透出,传递来自大本营的命令,让群仙振奋,新一波大规模攻击随之展开,群星激光,整片界膜战场灼热得似要燃烧了起来。 ………… 辰宫大陆 “母域大本营有令,接下来阵地防御以我黄云门为主,脱离已陆沉的雷宵大陆,自行连接。” 辰宫天仙肃然说着,心中是喜忧参半,喜的是雷宵一缺位,自己顶上了主帅一职,干的好等红云师姐主力援兵来了也能落个副帅,忧的是援兵来不了的话,死撑就变成撑死,尤其自己手中并没有七色祥云袍核心,重组不了七杀大阵……不过这些来不及多想,现在遍地的黄脉天仙分身在破坏天幕基座,他先顾着自己。 或者说面对敌人以黄脉天仙为主力的这波天仙分身集群侵袭,疯狗一样破坏天幕基座、抢地盘,四大陆被分割开来各自为政局面,都得忙着自救,还抽不出余力来重建阳面时空门,接引红云师姐过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先杀了这几个靠近我们核心的分身!”辰宫天仙目光一寒,已将附近的几个土德天仙分身锁定。 ………… 雷宵沉陆大坑 一追一逃的两道光消失在幽暗天坑下,在琼阳仙子灵池中雪白**投影,继续对自己女儿教诲:“刚刚不让你涉入,就是首轮天仙集团碰撞对你这样地仙来说太危险了,看你对手叶青、魏王都没有过来就知道,离得远点才有活路,但眼下敌人爆发后乏力,母域必大举压上支援,没有谁顾得上你,这时进去救援你雷宵师叔对你来说最有好处。” 琼阳仙子轻‘啊’了一声,意识到敌人不仅仅是追击在后面的叛徒龙芍,更有在前面黑水堵截的大敌叶青,想了想问:“母圣你呢?” “我?” 一道暗火速度更快穿透阴阳界膜、暗面时空门、母域阴阳界膜,直抵红云山,落在暗红袍的女子手上,她目光中一丝对女儿忧虑稍闪即逝,转首对各天仙:“雷宵大陆沉陷……准备连通辰宫大陆,重开时空门。” 众仙闻言沉默,最后点首,他们只能接受主帅带来这个坏消息,服从新决策辰宫大陆是黄云门土属,不易攻破,这是雷宵大陆后最好选择,除非敌人还能第二次五德共鸣,且不说怎么跨过休息恢复时间,就算可以,当他们是死人? ………… 暗面时空门 负压消失了,冰川不再涌出,但已过来的天仙不会退回,难得同时控制住了暗面时空门的两端,幽云亚圣打定主意是占着不走了。 幽云亚圣元神,站在一处冰川上,看着十几个黑属天仙元神或分身,在这附近与小天罗地网加持下的黑帝激战。 “刚刚来自母域大本营的消息,在阳面敌人动用五德共鸣,以白帝养剑池坐标引导,精确轰击雷宵大陆。” “还利用了七杀大阵和圣人法袍,重重打击了别的几个大陆,导致地层灵脉错位,七杀大阵告破,雷霆崖连雷宵天仙一道失踪……” “阳面这帮家伙在搞什么?”幽云亚圣皱眉,有点不悦,想了想问:“红云师姐过去了没有?” “目前还没到场,阳面时空门重启需要点时间……” “能进就好……不过,雷宵师弟难道真陨落了?”幽云亚圣不太相信,或说这是对于老师祥云圣人本命法袍信心,那可是撑过七次小世界混沌攻击……聚散无间无隙无虚的圣品。 七色祥云袍,它的防御比攻击名声要小,但不要忘记这是一件法袍,不是法剑……而持有它的阳面主帅雷宵师弟虽接连遭遇意外,但公允说,只是客场遭遇大势碾压的无常,本身并没有做出任何错误决策,只要不作死,自会有一线生机。 “留意雷宵大陆底部阴阳界膜,有发现就立刻回报。”幽云亚圣命令下去,自己又向黑帝进攻,无论怎么样,暗面才是主战场,现在敌人能维持均势僵持完全是建立在小天罗地网的加持,加持是需要消耗,消耗是需要恢复,就不信能这么一直僵持下去! ………… 呼噜噜水声沉闷,幽暗深沉,只见本来黑白的巨掌,在一击后,那股玄之又玄的力量顿时消失,又变成了缩水版的五色巨掌,一直下压,下压,更下压! 雷宵大陆这一陆沉就沉到了海底,而核心雷霆崖,更是五德天罚贯穿集中点,就算力量均摊到别的大陆,但在七杀大阵告破无法再均摊力量,就‘轰’一下击穿了海底薄薄的地壳,整座雷霆崖都给打落阴阳,直降暗面。 薄薄的冰层碎裂声,雷宵天仙转首打量四周环境,苍青的暗穹、茫茫无尽的冰川、幽暗的黑水、脚下金青色的光球隆起龙气、整个山崖在高空坠落破空风声……和那奇异的时空落差感,无不告诉他自己到了哪里。 这一进入了陌生客场,冰寒阴森的暗面超级下土,一下四面龙气滚上,雷霆崖崩解……雷宵天仙闷哼了一声,看了下玄光黯淡的法袍,脸上露出了一丝狠色,只是用指一点,一道波纹就散了过去。 只是附近,波纹过去,并没有找到大陆本源:“奇怪,就算打碎了,但隧井洞穿,应一起沉下来才对。” “喂,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东西?”底下一个喊声传来,十分清晰耳熟,好整以暇,就是朴实的农夫在田边捡到了旅人丢下一只荷包,风雨中久等了的样子。 ... !! 第1396章 守株待兔(中) 阴阳时差让人心情变得焦躁,在等待兔子撞树时间里,叶青静静的站立着,愈是沉静,想到很多东西。 过去修行紧张、龙马倥偬,在修行与战事外,总是忽略了不少东西的总结体会,叶青感觉这一次自己离开主帅退居二线,脱离各家制肘,却有一种游龙归海的感觉。 芊芊本体青鸾仙子在金桐殿内隐隐透露暗面托付,芊芊自己调包天罗青种,进而两人在天罗星垂瓜藤下一起观看帝君这场出手,才体会到青制根系深扎暗面,真正资源水泵作用。 与这样依托青脉集团能爆发出来能量,自己给魏宇出点谋策诛杀千机天仙的红利分润,都不过是微末之功! 这念一生,只觉漫天冰雨都一清。 抬首仔细一看,还真的停止下雨,雷宵大陆地脉投影穹壁上附着冰基融尽,刚刚被大司命少司命联手洞穿隧井口,却“啪”得落下一团青色,立刻吸引正左顾右盼的少司命目光,看似隧井打通,但寻常凡物可穿不过阴阳界膜。 “哎……是本源,这都掉下来了。” 萝莉最易被这种亮晶晶吸引,瞅着叶青没有反应过来,她立即飞上去抢下来,口中还先喊:“我的我的!” 叶青失笑,没有动作,这又不是小孩子,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大司命看看叶青,目光微讶:“叶君不是守株待兔?这还不是你要的东西?” “我等的不是这只兔子。”叶青从容说。 这似是玩游戏,没人和少司命争抢,她就无聊起来了,到手本源也寡淡无味,当年小世界为司女神时没见过这种?随手一抛给姐姐,大司命无可无不可,顺手转给叶青。 这团小小本源,里面风雷运转,叶青安安稳稳握在手中,到手这样容易,神情若有所思:“是你的,不过还是到我手里了……” 又说着:“这本源很干净了,里面的外域烙印都抹杀了。” 少司命瞪他一眼:“无聊。” 感觉这句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她自己绷不住笑起来,自己刚才抢的还是有点意思,不那么寡淡无味了,又琢磨着怎么抢回来。 大司命则奇怪看向叶青:“叶君怎么一下就……什么都不争了?” “非为不争,只是做一做农夫,种下瓜藤后就可以躺在瓜藤下乘凉,看着藤瓜胀大、成熟、蒂落……原来只要能有种下瓜的机会,真正需要我做的事并不多,合适的时节播种,偶尔只要浇浇水、除除虫、施施肥,最后合适的时节收获即可。” 叶青说着,伸出手指,只是一划,“噗”一声,切割下十分之一:“看,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争,这团本源,我还是要一点。” 说着,这十分之一本源突消失不见,看见这个,两个女仙都若有所思,只见着叶青安然平静的说:“至此,我才真正体会到,一个青脉仙人,原是可以生活得这样从容,是环境变化,还是自身理念?二位殿下有过这样经历感觉?” “似乎……都有吧?”少司命眨眨眼,目光沉思回忆:“那应是一千年前,我和姐姐相继成就地仙,因道基开始是相互独立,首次在虚空中完成仙境的本命双树镜面对接,我们都还紧张得是刀锋逼迫着修行,否则就要生离死别一样,差不多又过了三年,姐姐突然说,我们在虚空里待得时限快到了,我们要回去了,然后我们回来了……” 叶青听得觉得很有趣,但少司命一下涨红脸不说了,不由问:“然后呢?” 大司命看一看声音小下去的妹妹,理了理耳边散逸发丝,脸颊微红接着她的话:“当时师尊还没有成就天仙,而我性子毕竟刻板些,仙境地界是定位到端木天界,妹妹的性格机灵些,她的仙境地界定位到青鸾天界,我一下觉得整个天都暗了,是生离死别一样……” “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空桑树的芽儿冒出来,春风来了,妹妹立在桑树下对我笑……我一下就感觉到,天又亮了,原来我们以后都可以这样一****生活下去……叶君又为什么紧张呢?” “我?” 叶青想了想,将自己重生气运清零一节不说,只说着:“我是汉王,人说是战无不胜,其实是败一步你们就看不到我,昔年以战功步步争锋至此,过河小卒、局部跳马、火力大炮、纵横一路的、主导战役的帅……” “习惯了,冲突一起,拔剑所向。” 叶青说到这里,自嘲一笑,此刻大陆余波渐渐平稳,还微微带着杀机,自黑水滔滔的大陆四望,一阵阵的流风起落……这样夜色中,诸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叶青在暗中一笑,说:“人人都称赞我,说白身起家,披荆斩棘,自童生秀才举人进士,又自都督到汉侯,现在成了汉王。” “修行上还自修士到真人,到真仙,到地仙。” “我当主将,连连几次,都诛杀外贼,踏平大陆。” “有这些,加上我平常都是排队分果果,自觉得跟我一道,有肉分,很是欢喜和稳健。” 叶青陡站住,凝视着天空,久久才说:“我心中其实沉浸于这种规则下无往不胜感,而自己已在培养的一些,不能说是疏忽,但终没有完全扭转心态青制、汉帝国,及自己喜欢跳出棋盘的风格,这些过去在现成规则下还可兼容,那是因自己还弱小,但现在已成制约。” 大司命和少司命相视一眼,安静不说话。 果听叶青说:“直至这次功震两域而自一线帅位上退休雪藏起来,原本这种让敌人都觉得大吃一惊不可思议临阵换将,我也以为自己会消沉失落一段时间,但在暗面待的这些日子里,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损失……” 叶青顿一下,肯定了下自己这时的真实感觉,望向她们摊手一笑:“看,真的,没有多少损失!” 大司命微笑:“自是当然,高层是器重叶君,才将你雪藏起来。” 叶青点首,更多的心迹没有说出,因估摸两个女仙是小国公主出身,虽仙志笃定到各立道基相约在虚空对接,不超脱不幸福,但在生活上是没有真正贫穷,不似他和芊芊在幼年一段贫寒,也不似底层庶民。 其实这种骤间失去帅位,被世界抛弃,在地球时而言就是一个穷小子白手起家,在陌生大城市努力打拼至年薪三四十万,可以支撑起一个家,但还是在心中觉得很穷,很紧张,很忧虑,直到有一日冒险……其实不是冒险,只是花掉了几年积蓄,一个冲动购置百来万的房子,账户余额降低三位数,深夜都能惊醒的恐慌压都压不住,似又回到饭都不饱的时间。 颇有点是大司命所说整片天空,都阴暗了。 没有穷过的人,不知道这种穷到心里的恐慌,如坠深渊的眩晕……这样的人,每个世界都是大多数,就是从小被关在栅笼里的鸟儿,就算出了笼子也是战战兢兢,不敢乱飞怕撞到栅栏。 由于这原因,明明富有起来却心穷一辈子的人也比比皆是,哪怕社会阶层来说已越过了栅笼,但在心中,还关在栅笼里。 但意外乱飞了一次,经历过,就会发现,省点用撑过去,当月工资照发,天没有塌,所有都正常,甚至可以说是不错的投资。 才真正发现自己以前担心的东西,根本是不存在,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不是过去微薄工资上挣扎求存的人了。 而这个世界,在暗面修养着,领一领工资,几个月后,望着暗面这片广阔的第七汉帝国,就是望着自己的大房子,心安理得,这是过去种下瓜藤,每日在瓜藤下殷勤浇水、除虫、施肥成果,虽还是暗面,但也是自己的藤瓜结果了。 此时,妻子芊芊还拿出了天罗青种,来支持自己,家有贤妻,叶青感动余,只是想着,只要能赶在世界正式对撞前成天仙,这一切都还在掌握中。 跌宕间,阴生阳,死中活,长夜变成星空,身具伟力,所以才能从容,因此在此守株待兔。 此时,叶青眯缝着眼,眸子在暗中闪着幽幽的光,抬首看向高处。 要是黑帝在这里,目睹叶青气机变化,以其重生经验和眼光多半会看出问题,确定叶青也是某种意义上重生者,才能应着青制化形的阴极阳生。 女仙姐妹的分辨就差一筹,虽不清楚叶青的具体心迹,但能体会到这种从内心深处散发的释然和自信,就似是阴暗、渺小、冰封的角落被阳光照亮,冰雪融化的暖洋洋,身而朋友,也是为此高兴。 大司命光闪动着,还回想起以前引导叶君的那段时光,嘴角溢出一丝笑意:“祝贺叶君与世而移的课程,又进一步。” 叶青颔首,留意着她们的情绪已带进来:“其实有些还是没改,也不想改,我就是喜欢这大坑的感觉……这倚仗是一手创建青制、汉帝国已在暗面自成棋盘,才终于体会到了一点点作棋手的能量,要坑人,还有什么比在自己棋盘上坑人更痛快?” ... !! 第1397章 守株待兔(下) 少司命翻了个白眼:“对,以前你是猎人挖坑,猎物看天数,朝夕不果腹,现在你是农夫挖坑,整片田垄周面都给你挖了深坑,忙时种种瓜,闲时来守着树桩等笨兔子撞上来……真有这么笨的兔子?” “不可以么?我的地盘我做主,想怎么挖就怎么挖,不肯掉坑的兔子最好别撞进来,否则是一逮一个准……你看这个。” 叶青意有所指说着,抛了抛手中的风雷本源,微笑看一眼少司命,而少司命正有点后悔,想着怎么样弄回来,闻言一怒,伸手:“那是我逮的!” “但在我坑里……”叶青面不改色,藏在身后,继续挑衅。 “我先动手,我的!我的兔子!”萝莉女仙绕过去抢。 叶青举得稍高一些,忍着笑:“可兔子在我手里,要不你叫一声看它应不应?” “你当我是白痴!”萝莉女仙跳起来。 大司命捂额,她是旁观者清,心说:“妹妹,你现在就是叶君手里的那只笨兔子,你自己知道么?” 还是自己跳进叶君的语言陷阱……虽说有些没有防备叶君的原因,不过叶君坑人的能力果名不虚传,随便一句都可以。 正这样佩服时,大司命蓦一个警醒:“不对,我也差点掉了,叶君在临敌时罕有透露私人情绪,这番和我们姐妹打感情牌,定是要干什么……必是想要借用我和妹妹的力量,而且这种事情有点违背我和妹妹的准则,所以动之以情,下面就晓之以理了……” “唉,现在喜欢掉坑的兔子太多了,随随便便就撞进来,一逮一个准……” 叶青正好回首对大司命感慨,这时逗了逗少司命当成范例,也就把本源抛还给萝莉:“你喜欢的话拿稳点,一会雷宵天仙来了,多半要抢这东西,一旦被抢了,可就不会和我这样还给你了。” “还!你看你还是承认是我的了……等等,你要亲自击杀雷宵天仙?” 任是胆大又机灵的少司命都呆了呆,顾不上再和叶青争吵逮和坑所有权,她是与红云亚圣交过手,知道天仙力量可怕:“雷宵天仙虽非亚圣也与红云亚圣一样是祥云圣人门下五大弟子之一,你这哪里是逮兔子,分明是蛮荒猛兽!” 戏肉来了…… 大司命终明白了叶君对她们的意图,暗道这家伙的狡猾已上升到坦荡无形的程度了,以后成长恐怕越来越无形,难怪帝君这样培养,她此时想着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叶君乱来,劝言:“叶君无需这样冒险,青鸾仙子说她会准时下来,我们姐妹在这里也只是配合她……原还以为你只是配合,没想你想独力扛旗……” “我知道,但是青脉的利益,需要每个人恪尽职守,尽己所能……作信风总督的后勤职位,我现在不是多想上前线,只是前线压到了我这里来,我也从不会逃避,且别忘了,现在暗面青制汉帝国这一亩三分地就是我来操盘,就算赢不了也是输不掉,敌人不会蠢到在这里和人道龙气拼消耗战,而如果我第一时间成功,青鸾仙子可以抽调去别的更需要她的岗位上,本脉时间表能再往前加快推进一格,有时多走一步就是生机十倍……” 叶青从容说着道理,战意不显坚定不改:“不过我虽有把握也并不是独力抗,二位殿下能助我,又多两分胜算。” “最关键是,天罚一击,就算是雷宵天仙有着圣人法袍,给予身免,还剩余多少力量呢?” 说着,一丝杀机伴随着川林笔记的紫光闪过。 算计演化,谁超过川林笔记? 雷宵大陆本源隧井 青光坠下,就将要追入阴阳界膜时,一蓬暗火冲烧而上。 青光化成了少女,眉心凤纹,目光锐利盯着面前陡出现暗红礼服女子:“红云……不,炎夜星魂裙?” “随便你叫什么。” 暗火飘飘渺渺,星砂绕身,女子锦绣华服内**有些透明,眉目从容:“今天你的对手是我,青鸾。” 在她下面,一艘星君舰正追着一个外域女仙消失在阴阳界膜中,而在更远视角中,一座散发青色毫光的山崖已沉入时空断层,在暗穹上放出了星光。 ………… 雷宵大陆暗面下土世界 金青色龙气界膜下的山崖,骤来暴雨已停息,只有哗哗的山洪在溪谷间奔涌。 面对叶青的情理,女仙姐妹闻言沉默了,后面请求且不论,前面理由闻弦歌而知雅意,都知道叶君并不是贪图个人战功,这一刻,姐妹无论有没有没觉得这是个大坑,都不由自主踩进去,因对于青脉的认同本就是符合她们的理念! 少司命想到对叶君来说私人而言最关键不是战功,而是资源渠道威胁,因苍窍亚圣的堵门,自己和姐姐退回来不能再转运陨石,叶君暂时失去永固时空门的陨石资源渠道。 这就再不容许雷宵天仙进入暗面,暗面青制汉帝国的资源渠道再出现问题。 大司命则想到刚刚下来所闻青鸾仙子的秘密交代,对天罗青种的骤出现,各天仙只以为是帝君送下,稍觉得奇怪这事为什么事前没有和他们说明,帝君没有反应,等若默认了下来,既雪藏就雪藏到底。 只有涉事知情的青鸾仙子觉得自己道侣是给叶君背了黑锅,而且亏她好心好意给争取奖赏,落得戏耍,于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那这样一来,在本脉公共利益而言,叶君无疑是为和谐互信而寻求获得青鸾仙子的原谅,自是要主动帮她做些事,不说讨好,也是一种低首认错恳请原谅的磊落,且经过上次青制真形对七杀真形的预演,又有小天罗地网加持,叶君也有一定程度袭杀雷宵天仙、为本脉高层分担压力的力量,那比她们和青鸾仙子都还早一步地来到这里守株待兔,也不难理解了。 “我们能理解,不过生气的可不是我们。”她微笑暗示着,看了一眼叶青这狡猾的家伙:“你不用特别对我和妹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目标都是对付雷宵,我们难道不会帮你?” “我认罪。” 叶青笑着赔不是,佩服这女仙的敏锐和通情达理,但男人和女人的决策不同,焉知没有此前铺垫效果? 诱导也至少是让她们顺畅而自愿,私交干扰她们在公事上的决定的话,或后者对自己来说更轻松,她们基于私交虽为难也不会拒绝,但事情性质不同。 此时又心忖帝君不生气就不碍事,否则真要面临芊芊和青脉间两难选择的话,自己最后还是会选择芊芊,但自己原本因她才选择的青脉,已建立起千丝万缕的关系和认同,又哪是能随意割舍? 青鸾仙子的怒气虽让人畏惧,终私人化一些,只要她别拉黑名单,别的责罚自己受着也是应该,毕竟她是芊芊本体,作男人大不了躺地装死……而事情还是要继续推进下去。 永固时空门对面的虚空战场,还没有力量干涉,但在暗面青制汉帝国,作开创者已开始渐渐熟悉自己的小小棋盘。 虽因利益高度一致,青脉集团也有这样一个棋盘,还在见习中,但这个大棋盘上已有了一个更强大的棋手。 那答案很清楚了。 没错,自己算计不了亚圣大敌,和过去算计黑莲屡屡失败一样,川林笔记中已推演过算计苍窍无数次失败,但可以提供一切有利条件、资源、形势,自己应相信这些都能被**oss恰当运用,应相信青脉集团的齐心协力,不是区区一个苍穹亚圣个体所能抗衡! 青脉是一支团结的队伍,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必要硬抗,交给更上层boss才是最佳选择,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用小棋盘来力撑大棋盘,让利益和方向集中聚焦……直到这小棋盘变成大棋盘一天。 为什么要一定要击杀雷宵天仙,答案更不用说,此时他只在心中对川林笔记稍一命令:“给我推演怎么样全力补足青脉的资源短板……尤其是足够短期爆发一次的资源进项。” “啪” 一丝青光而过,四十四条资源进项,大大小小罗列,内外俱全,连四十四这数字本身都是这样高大上,叶青感觉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帝君久负盛名……应不会让人失望吧? 总之这个任务就交给帝君了,而在帝君埋葬掉苍窍亚圣前,后勤叶大总管必须起到一次完美助攻! “我历数本脉短期资源进项,排行第一‘击杀雷宵天仙、夺取雷宵大陆’,几乎是占全部短期资源进项总量的四分之三,也就是说宰了雷宵就可以过个好年,还需要疑问?” 叶青摊手,笑眯眯看着这一对女仙,等着她们决定。 “你早就算计我们了?”少司命恍然,瞪着叶青。 “适逢其会,是缘分。”叶青说。 之所以要她们跳坑参战,是因暗中听闻她们两人相合的战力特殊,这对姐妹都是这一百年踏入高层预备役,在天仙位置上给她们留了空,只要资源条件一具备,会和十年前力撑东荒道人由地仙巅峰晋升天仙。 这两位女仙三千岁资历太浅,并没有她们师尊那样开朝而出、又积累了十万年丰满羽翼,因此即便成就天仙无法立即成一方天界,正常来说投资她们的性价比应是不高。 叶青过去觉得奇怪高层会选她们,比她们资历羽翼更深的老牌地仙比比皆是。 但在虚空中见到明桑、空桑双树在失重情况下的奇特交缠共鸣,朦朦胧胧有了些明悟,地仙虽多,但往往道侣会弱半筹,相互提携而成就的因素多,就是陡坡上拉动的列车前后的车头轮换启动,实际同一时期内都只有一个。 而大司命、少司命那样双核心,本命树一开始并不纠缠,仙园中也没有预留相互衔接的空间,直到各自独立修至地仙,有了可以脱离世界仙境,而后在虚空中才以失重的镜像倒立方式完成第一次本命道侣共鸣,在本域各脉地仙中都是独一无二,百万年时光长河中的两朵奇葩,缘分天定凑到了一起成同胞姐妹,携手立下分头并进的虚空之约,从没想过如果她们有一个没能成仙或成仙后丢失了谁,那就是长久的孤独。 不超脱,不幸福。 这样的勇气也成就她们突飞猛进的璀璨,一度将黄脉的许多老牌地仙都击败,只是最近百年才遇到生死分离的命运劫难而各自沉沦,叶青有点明白那个雪夜中大司命为何反常郑重感谢自己,那是代替她妹妹一起表达出来的感激和信任。 全力帮助她们各自单独走出低谷,等同命运伸出的援手一样,承认她们这样分头并进道路的同时,又作对她们各自都意义特殊的男人,叶青感觉到自己在她们眼中的特殊,倒不仅仅是男女之情有点是惊雨、恨云平日里透出超过正常姐妹的亲热,自己如果没有在她们成仙前就强插到中间,按照前世听到的一些传闻来看,估计这太平湖双姝也会是一对相依相恋的本命道侣。 只是双核心的共鸣方式看起来不同,双份感激不是相加而是叠层,将来等她们成就天仙,就会是自己最牢靠盟友。 而人的交流都是相对,叶青一直看重她们,她们也很看重叶青,哪怕是常常吵架的少司命。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废话,大司命和少司命相视一眼,知道叶青既打感情牌又打利益牌,趁她们没留神时悄然渗透,无非是想拉她们姐妹上贼船。 少司命哼一声,刚刚没留神,现在她自是回醒过来给叶青当笨兔子耍了:“你还是老样子,坑人前先自己跳坑,再坑队友,当心以后没人和你做队友了。” “我很荣幸被二位信任。”叶青知道她说的话很多不能在表面上去理解,只抓住队友这一关键词就行。 少司命怒,不想搭理他了。 大司命不说话,虽在她个人觉得风险甚大,但对叶君的信任默认了下来,就似是刚刚叶君也只是喜欢逗逗妹妹,真的战场上哪里会坑她们?只会和刚刚一样,当仁不让站到她们前面保护,足以使人安心。 ………… “啪!” 星耀过后,雷光闪亮暗穹,阳面的悬崖灰灰,但是其本质落下来,这崖本质也是一件上宝,才能在五德天罚下幸存,也才能穿透阴阳界膜,但此时也伤痕累累,几乎崩解。 叶青望见等待已久的兔子,祭起嘲讽:“喂,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东西?” 雷宵天仙低首看去,金青色界膜里面的陆地上立着个青年道人,手里托着,定睛一看是团璀璨的风雷本源,正滴溜溜转动冲撞,又逃不出道人封锁,脸色顿时铁青:“你找死!” “咱们又见面了……”叶青是守株待兔终于等到兔子的农夫一样愉快笑起来,欠身一礼:“雷宵道友说在地上等我,怎就等不及得要下来?” “下来诛杀与汝!”雷宵冷笑着,不管身体内怎么样,外表看,还是一副气派。 ... !! 第1398章 青制真形 这时,一下风声吹过,又远远听到有呼声及时传来:“雷宵道友,你怎来此?” “幽云道友?” 崖顶,七色祥云袍的青年道人循声望去,是幽云亚圣与一众黑属天仙正与一个紫纹黑袍道人争斗,有两个天仙一直留意这面,当即要冲过来援助。 轰! 暗青色藤网自虚空浮现,倒击回去。 “来了还想散?” 黑帝冷笑,之前小天罗地网未成形,让一条黑龙跑了就已很不好,现在小天罗地网集中封锁堵住时空门,他算是狠了心将自己连同敌人都笼罩在内,除非鱼死,才能网破! “你们不用过来,我过去你们那面。” 雷宵天仙也果断说着,这时看见亚圣大腿还不抱上,那是白痴。 别看自己身具圣人法袍,避免了大难,但缺了七杀大阵主场,终还是失去了来源补充,就跌到了炎宵千机那样的假格天仙。 而且至刚至阳的雷法来到暗面,能发挥多少威力? 之前七杀真形试探过一次是降低到九成,但那时小天罗地网还没成型,现在有点不好说,先和黑属天仙抱团,再图夺回叶青手中的大陆本源。 这一想,雷宵不理会叶青在下方挑衅,飞身复起:“这暗面不是我要的战场,来日我在地上等你。” 大司命和少司命暗急青鸾仙子怎还没有到,此时想起叶君之前的话,都不由回首看他。 因敌人还在龙气界域外,叶青没有动作,只是淡定:“别急,这可是帝君为敌人选择的战场,定是预算到时间上的落差和意外因素,怎会让雷宵一个人走掉?就算青鸾仙子有事情耽搁,也能等到她,或等到别的力量到位。” 雷宵在天上闻言一惊,仰首看去,暗穹生变浮现丝丝络纹,本来压制大陆,已经丝丝透的巨掌,突当空扑下。 轰! 可怜雷霆崖刚刚被阳面天罗地网打落,到暗面又给小天罗地网蹂躏,一阵震过,整个崖体崩碎。 雷宵天仙飞出,小天罗地网兜头封盖。 七色祥云袍“啪”的一下,显露出与虚空合成一体的力量,七色,又带着一丝丝暗紫。 就算在异域,似乎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扩散开来,形成一股伟力。 这件祥云圣人证道闻名的本命法袍具备虚实聚散,即失去七杀大阵也能无中生有创造出七个临时阵眼,维持天仙,可以说它现在支持雷宵天仙假格道躯爆发出瞬时力量不输天仙本体。 但是在这时,这已缩水许多倍的巨掌,似带着整个暗面世界的力量倒坠下来,直直打了过去。 “轰!”圣人法袍一声哀鸣,带着其人,穿过金青色的龙气界膜,直砸到了暗面世界的地面。 大司命和少司命,讶仰首看着天空中坠落天仙,听他还在叫:“这是圣人法袍,怎么会……” “嘭”一下,土石翻滚间烟尘弥漫,淹没了声音。 “你虽也是天纵之才,但一个人,终不能与整个世界抗衡,阳面天罗地网与暗面小天罗地网交叠覆盖了你雷宵大陆的阴阳空间,放弃吧,你哪里也去不了。”黑帝冷笑声音传来,如果这穿着一件圣袍都能来去纵横自如,那祥云圣人早就亲自进场了,黑莲圣人更可以现在就冲进来,直接拼个你死我活,第二次击杀自己就是! 叶青闻言放下心,猜到必是专门针对外域伪青属的禁制早已埋设龙气青种内,而芊芊用天罗青种吸取龙气青种后继承了禁制。 现在暗面战场,那些黑属天仙因属性可以在暗面时空门来去自由,雷宵天仙伪青属却是不行,他只能自雷宵大陆或者其他四大陆的本源隧井上去,但帝君布局会留下这种破绽? “哗”一声响动,青光上升。 雷宵眼睛血红,看着灵光黯然,似是死物的法袍,意识到麻烦大了,却不信邪:“给我破!” “轰!” 这一次,由于打入了下土世界内,这雷霆撞上了金青色的龙气界膜,刚刚坠下撞破的龙气孔洞不知何时修补了,顿时只见阴阳天罗地网交织在一起,只见无数雷光炸开。 待得雷光消去,界膜不动,雷宵道人终于确证……一切都在青脉算计中,自己进入了绝境中的绝境。 而在这时,龙气潮水一样涌来,汇集在了叶青身上。 不仅仅是这样,三千星辰,甚至天罗地网,都在一时间云集,感受着这世界的意志,又似是农夫望见倒在自家田边大树下的兔子,叶青抽出圣剑,好整以暇:“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人道快速恢复特性……你有没有想过,会因这样的凡人之力而失去脱身的最后一线可能?” ………… 外域冰渊暗面时空门 最后留守防备暗帝突袭三个黑属天仙不时瞅向时空门对面,见局面迟迟打不开,不由急着:“现在还只是黑帝一人,都压不过,我们可是这样多人……” “是黑帝过于狡诈,小天罗地网笼罩住了一小片下土大陆范围,背靠龙气屏障,自己本体一遇险境就缩回,这怎么打?” “谁?” 莲花纷落,一袭黑袍在黑色冰海中分道而出,看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致意,踏入门中。 这过程中,任这几个天仙,也没说出半句话,更无一点不满,而只有惊喜:“黑莲道友过去了!” “是本体还是分身?” “看不出来,吞噬黑帝三分之一本源后法力太强……就算动用三分之一圣人之躯,都比对面黑帝更胜一倍。” 虽因暗面革命叛乱和高层阻挠,母域黑属大统一计划停滞,但无损这位在几十个黑属天仙心中位置,因很多关键时刻,只要这位多说句话,黑属在整个世界就能获取更多利益! 这样谁不喜欢? 就连幽云亚圣和烛龙亚圣在利益面前,也都低这位一头。 同样羽翼不多的后起圣人,青珠圣人与这一位相比,实力更胜一筹,阵营影响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什么,不公平?谁叫青属人丁寥落,而黑属人丁旺盛,本来就不能比…… ………… 炎宵大陆隧井口 白、赤、黄、青四道流光急速下落。 “青鸾仙子在雷宵大陆隧井遭遇红云亚圣狙击……”青色信风人影说。 一个黄光中黄帝分身皱眉:“我们任务是援助黑帝道友,你没有安排别的人手?” 青帝缓缓:“汉王亦在。” “叶青?” 黄帝分身笑一声,不知是什么心思,这时隧井底部阴阳界膜出现面前,就没有再说话。 ………… 轰! 暗面时空门大开,连绵黑莲呈现,将所有受小天罗地网分割而离散的黑属天仙本体、分身都联聚一起,形成了一片黑水至境之海。 “黑莲!”黑帝心神一凛。 “我们又见面了。” 冰水相转化成了幽亮莲台,一个黑袍道人端坐莲台上,抬起首看向黑帝:“今天我来取回我的东西。” 他摊开手,微微笑:“我的道境体会,你重复不觉羞愧么?” 黑帝脸皮抽动一下,这是他心中隐痛,冷笑:“那你还我本源再说,我能感觉到你这刚好三分之一圣躯,刚好多出一点连本带利赔我。” “那我们是谈不拢了?” 黑莲圣人合上手指,并无意外,点向小天罗地网:“剥夺!” 冰川纵横交错天地间,黑帝顿时感觉到一股力量在与自己争夺对小天罗地网的黑权控制,再见得幽云亚圣和一众天仙敌人冲过来,心下一紧,这种阵营,自己一个人挡不住,青帝怎么还不来? “啪” 一面土黄的巨墙成万里长城,堵住冰川侵袭,黄袍帝冕身影穿墙而出,珠玉垂帘叮咚如磬,而后赤帝、白帝、青帝,与黑帝立在一起。 黑莲圣人眯起眼睛,这下五德俱全再难以剥夺,有点麻烦了。 ………… “看见了吧,雷宵,你期望最后一点援兵,也已没有指望了。”叶青收回目光,给左右大司命和少司命使了个眼色,口中说:“何不投降?” 啪 雷宵道人,突笑了起来,只见身体突炸开,一团雷霆直冲百丈,转眼,化成了一个巨人法身立起来,周身萦绕着雷光。 叶青眸子一缩,这是真正的天仙力量,虽受天罗地网封禁不得脱,也不是一个地仙可轻辱,只是有些遗憾见情况不妙,就破釜沉舟,要知道这样一来,这道躯就等于毁灭了。 中层地仙还可投降获得位置,高层天仙投降?说什么笑话! 雷宵怒火转到叶青身上,目光冰冷,声如九霄闷雷传下,滚滚落在地面:“就凭你,也想辱我?” 昂! 龙吟声盖过雷声,叶青却不必这样,冷笑着踏前。 踏出一步,身上紫气就大一分,经过上次与雷宵的交手他已适应了这种节节攀升:“在这里一别数日,你七杀阵告破再无法凝聚七杀真形,七色祥云袍虚实聚散也被破了……我方天庭五德共鸣也是低潮期,暗面人道却早已快速恢复……士别三日,请君再相看……” “青制真形!” “王图霸业!” “你信不信我们之间交战胜负,在你失去了七色祥云袍,以及你受创严重的情况下,只在瞬间?” 叶青摇首叹息,一丝丝紫气笼罩面目,一时间,也说不清道不明。 ... !! 第1399章 青德天命(上) “受命于天。”叶青郎声说着。 这话一出,整个世界都微微颤动,叶青沉默着向天而看,一层层的光笼罩,看上去没有力量,却似笼罩着整个世界。 在第一次战斗和领悟,叶青早就有着进步,这时,带着杀意,心里却格外清明。 无论在什么时代,合法性是政治第一源泉。 “南北有军,尽是私王。” 一瞬间,似是战鼓,似是号角,更似是旗帜,号角声自一瞬间响起,似是听到了召唤,青气再次汇聚而来,却与龙气相似又有区别,这是滚滚的钢铁洪流。 叶青的意志贯彻入其中,军人的脚踏在大地上,发出深沉整齐的声响。 一切规则的源泉就是暴力,至少在人道是这样。 “虚州实郡县!” “内阁问责而不治。” “官吏一体,列藩贡于朝。” “农工商列于下,增产帝而赏爵。” “忠孝布国之德。” “皇子就国,代代开藩。” 简简单单的话语,叶青现在不想解释里面的奥妙,只见随着君主亲自朗诵青制十一条概要,囊括了万法万制的龙气汇聚,似是混沌中孕育胎儿一样,玄之又玄。 “道法显世!”叶青朗诵着。 空中无声振鸣,充满了肃穆,有龙在低低而吟,不急不徐。 “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 “历代历德天子都如此,而有区别。”叶青感叹,突然之间,前所未有的领悟,使得自己知道,青德真正的天子之气形成了。 说着,右手微伸,手中出现了圣剑。 山川,草木、田野 长江,大河,四海 日月、群星,雷霆 炊烟、灯火、万家 一瞬间,世界改变了。 这世间人间百态,凝聚成最纯粹的龙气,这就是天子之气,不仅仅是青制有之,红黄制都有之。 只是同样囊括人世间,青制一出,天下谁抗手? 叶青握剑在手,圣剑轻吟,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整个下土都暗淡了一瞬间。 叶青眼神恍惚,吞吐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我见,我来,我征服……” 叶青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只是在一瞬间,叶青感觉到自天穹上投注而来,充满恶意的存在俯瞰而下,冰冷视线穿透太阳投注在身上,不由突笑了起来,没有想到在这时,就受到了道君的关注。 下一刻,露出一丝冷笑,没有犹豫,声音雷一样震鸣:“天子之剑!” 一丝青色剑光刺破天幕,一点暗紫微不可见。 雷宵天仙在叶青吐出“受命于天”这四个字时,就已经感觉不妙,连七色祥云袍的虚实都知道了,龙芍这小贱人必都告诉她新欢,但是随之,毛骨悚然的恐怖,自身体内而上。 雷宵天仙自是不允许叶青继续下去,但是在这时,大司命和少司命相看一眼,立刻下了决心。 “嗡!”空中左右隐隐出现二颗大树,这是明桑空桑的共鸣,一下生生造出了一个小世界,让雷宵天仙都感觉到些威胁,寻常时直接更强正面碾压过,但现在,受到牵制。 才短暂的时间,一剑就直刺而过。 “怎有着圣人,不,亚圣气息?”雷宵天仙不及思考,只是怒吼一声,只听“啪”一声,一道雷光直射而出。 “看剑!”这时,龙芍仙子刚落下来,看此情况,就亲自出手一击。 她神态有些惆怅,就算过去没多少感情,终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自己真的没有办法了! 雷光直直而上,只见这雷光流转不息,击上时相互碰撞,其隐隐近于玄之又玄,龙芍仙子倾力一击,只阻挡了一刹那,就被击散,再直直与天子之剑相撞。 “噗!” 一丝青色剑光穿过雷火,雷火阻拦,不能让它停顿半点,雷宵天仙眼眸中充满不可思议……一瞬间,声音远去,天地一片寂静,黑夜幽深降临。 下一瞬间,它的眉心出现一孔,在后脑处,一团剑气最后爆出,化成一团烟火。 还在战斗的黑帝,满脸惊愕,完全没有料到一瞬间,就分出了生死,这可是天仙哪怕现在是假格天仙! 只是下一刻,黑帝的目光落在叶青身上,果见得叶青眸子迷离,一道龙气徐徐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隐隐有一股撼动寰宇的力量,玄之又玄,那扑上来雷光,被这一照,就立刻平息。 黑帝站于战场,顾不得战斗,只是惊心动魄。 杀得天仙还不奇怪,因为这情况特殊,天命加持,可正因这情况自己太熟悉了,当年成就帝君位,就是此相,才更是惊心动魄。 青帝还在,难道青德还出现二位帝君不成? 看着这个,黑帝心中突转出此念。 ………… “怎可能?”地面战场上,白帝化身突觉得下土有异,悚然一惊,向下看去,却顿时看见了熟悉的天命,而在此下面,叶青身形变得若隐若现。 虽是化身,还是帝君,一眼看透诸仙本来面目,可是现在居看不清道不明,扣掉力量不说,这说明道行已无限接近帝君了。 “青德两帝君?”赤帝也有着和黑帝一样的迷惑。 “不,不是,只是帝君种子。”在赤帝眼里,叶青顶上一条龙,似于虚空同在,整个人则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笼罩,不可度量,但是在这时,迅速消退之中,只余下一丝。 “嗯?” 黄帝正在议事,突身上金光乍现,立刻转身下去,看出了端倪。 “此子身有大运,居能不凭天命,领悟了帝君种子。” 身是帝君自是明白,自己帝君位就是黄制凝聚,跨过了道法显世的这一环而成。 受了天庭的天命,就成天子气息,不受天命,自是帝君种子,要说诸帝君中,谁最不喜欢叶青,这个人非黄帝莫属。 出于冥冥的预感,要不是青帝护着,以及天庭的规矩,早就抹杀了。 “原来是这样,当年青帝虽建立第一仙朝,实际并无体制成道,现在叶青凭着青制,终成了气候,呵呵,真是小看了他!” “只是,青德两分,青帝道友,你怎么样应对,这真让我期待啊。” ………… 青乾天青乾殿 九重玉阶,紫帐垂帘,青帝目光低瞥,不语不动。 ………… 下土 龙芍仙子是地仙,转眼恢复了心情,欢喜看向雷宵天仙陨落,道躯迅速瓦解,被下土大陆吞噬,甚至隐隐有着欢喜之意,转眼之间,躯体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只是那一件七色祥云袍还在,她尖叫着:“这是圣人法袍,虽衰退,本质还在,叶君快拿下它!” 叶青虽有点担忧上面有没有圣人禁制,但怎说也是一件不输于天书的顶级至宝,不由砰心跳,眼疾手快出手。 “汉王小心!”青鸾仙子声音蓦自上面暗穹传来,却似带着点微妙和复杂。 嘭 暗火红光充溢了叶青视野,隐隐听到一个女声:“吾师圣袍,岂是汝等宵小所能窥伺!” “红云亚圣!” 叶青神情微凝,对这位大敌全神戒备,可等着火光散去,走出的女子让他一怔:“琼阳?” 琼阳仙子手捻着七色祥云袍,掉头就去,一面压制着心下恐惧,一边为自己终于克服汉王恐惧症而得意:“叶青!你不是很厉害么?任你奸似鬼,今次教你喝老娘的洗脚水!” “想走?” 一道火光自天边袭来,是赤帝分身大怒,有两个小辈在当面争抢预定下的战利品,何其旁若无人! “母亲救命……” 琼阳仙子花容失色,轻叫一声,似听到什么,匆匆将七色祥云袍套在身上,蓦的一道暗火在祥云袍的红纹上燃遍而起,化一只赤色的凤凰,当空烈焰灼烧着几乎透见黑暗虚空,赤帝的法术火光冲至。 轰! 两种火焰爆发同归于尽,烈火消失,不见了琼阳仙子和七色祥云袍。 “死了?”叶青偏首望向周围。 龙芍仙子撇嘴,语气有些掩不住的羡慕:“七色祥云袍和炎夜星魂裙双重保护着, 小贱人才不会这么容易死,肯定是走脱到阳面了,她母圣最擅长的遁法就是烈火涅遁……” 她眼见帮助主人夺得至宝的大功在面前流逝,大为恼恨:“又是小贱人作梗!” “烈火涅遁?” 叶青感觉这遁法名字奇怪,稍有点遗憾,倒知道这级杀伐宝物对法力要求太高,自己还用不了也留不下,拿到了也是上交高层,很快恢复:“没事,大劫之下有的是打杀机会,下次等到了天仙修为再抢就是,龙芍你刚刚配合很到位,面对过去的道侣,战斗意志很坚决,说明你正在融入本域世界,这点继续努力。” 龙芍仙子不由又喜笑颜开,虽没有什么夸奖,但身为曾经的统治者也知道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把戏,表面上的毁誉置评谁都能随便搬出一大筐,早已不是龙芍仙子所关心,如果叶青泛泛夸奖一句,她只会觉得倍感疏离的失望。 但对刚刚交战种种细节的实质关注,才让她觉得心中偎贴……自己的点滴,都在这男子的关注中! 他不是拿自己当对付雷宵天仙的工具,即便雷宵已陨落,都还是老师对顽童一样,这样循循善诱地对自己同化,这当做未来的羽翼来培养! ... !! 第1400章 青德天命(下) “叶君,你不歧视我是外域出身么?”她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在她母域传统认知中对于被征服世界土著的深刻俯瞰鄙视认知,无法理解这种待遇。 “为什么歧视?龙芍你在下土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了,汉国国野体系传统,对淑女是很欢迎。” 叶青笑着看了这女仙一眼,因大敌已去,心情很放松:“因凡人寿命和认知的局限,固执难改本质,一代人同化是不够,淑女只得当妾。” “第二代子女虽是国人但都是庶出,这是为保证汉风传承不被外来异气动摇,只有同化三代后,孙女是国人贵女视之,但仙人寿命和认知,龙芍你这样好读书女仙,就是优质淑女,完全可以自我更新成贵女……我期待你能真正站到我背后的那一天。” “你是说……”龙芍脸色微红,难得稍有羞窘没有说下去,心中期待起来,不知是期待着成为羽翼,还是成炉鼎在女仙认知中这两者其实没什么区别。 ………… 看见这一幕,感觉到赤帝和白帝分身赶过来,黑莲圣人皱眉:“……这战局不利,且叶青此子在下土成气候了。” 两域正式对撞融合前暗面一体预演,且是争夺永固时空门这场天仙集团对拼,终是以暗面战场为主。 但如果没有红云道友在阳面战场阻截,天庭就能顺畅自天界向黑水投送力量,而且下土世界又渐渐成气候,除非天外战场不惜代价压制,整个青穹周天大阵紧张一点余力都抽不出来,否则是很难夺取暗面。 而相比单纯天外战场的消耗,还是在阳面战场阻截性价更高一些。 这样明晰,他不以此番失败为忤,转身回到暗面时空门:“夺取暗面时空门只是第一步,幽云道友你带人守住两面的门口,屏蔽隔绝掉敌人小天罗地网对我们母域黑冰的无限抽取,但不要脱离冰川范围追击敌人,暗面的这场主权战争……才刚刚开始。” 幽云亚圣点首,表示接受这任务:“不错,阳面时空门两端、暗面时空门两端都控制在手,才能杜绝这次阴阳失控的意外。” 黑属天仙相视一眼,都是心知肚明,这场战役因青帝的猝发动和雷宵天仙迫不得已应招提前开启,还是让各方面都没能配合好,等阳面时空门、虚空深处永固时空门的力量到位,就是突袭夺取永固时空门时…… 而夺取了永固时空门,才是母域七十艘星君舰集群大举突入,依托星君舰临时代替仙天星巢对天仙本体的作用,进而天仙集团全面战争爆发时! 这而一切,都是为在两域正式对撞融合前的暗面一体化预演中,完全夺占黑水全盘,当黑莲圣人以主场全盛力量驾临于此,黑帝,风水相生,小天罗地网,暗面汉帝国,都可以去死了…… 不,这些所谓人道开拓精粹转生的四亿汉人,本来不就是死人?应说是扫回到坟墓棺材里去,那才是他们应待的地方! 即将开启新的黄金世界,圣道晋升之旅,不需要他们这些旧时代的历史垃圾,都通通扫掉! 外域圣山 “暗面倒抽的负压停止了……等等,黑莲老师退守了暗面时空门,此次救援失败,雷宵道友元神陨落了!”一个黑莲派系下天仙叫着。 “什么?” 众天仙脸色异样,这是炎宵、千机后的第三个天仙元神陨落,按说应不震惊了,但雷宵的身份和意义非同小可,更牵涉到圣人本命法袍下落,几乎整个祥云派的天仙脸色都难看起来,有人当即问:“消息确证?” 被质疑的黑属天仙有些不悦,稍等几息透过暗面时空门重验消息,又转首:“红云亚圣那面也确证了消息,她只来得及夺回七色祥云袍……” 听得这消息,终还没到最坏,但祥云派的天仙脸色还是好看不起来:“罪魁祸首的敌人是谁?红云道友不是说拖延住了青鸾仙子么?阳面时间落差一小会也够暗面很久了吧?” “是……咦?汉王叶青……”连说话的黑属天仙,都有些不确定起来,实在太让人惊异了:“在暗面主场,击败客场且受伤的雷宵道友,虽说有几个女仙大司命、少司命和叛徒龙芍侧面助力,但正面主力还是叶青,没有别的天仙力量干涉……这个家伙……” “又是叶青!” “这就是大世界的天命之子?” 相比祥云派对叶青的怒火,各派系天仙闻言心思各异,倒对叶青在暗面表现的特殊战力更感兴趣一点,然后感兴趣的就是雷宵元神陨落这一事件的影响,不少都暗自关注祥云圣人的脸色。 谁不知道这雷宵开拓可是祥云派的重要布局,大师姐红云都让出先锋重任,就为是给祥云派培养真正青属来开路,一旦走通青属偏支雷法到青属主道,那就不是逆五行那样伪青属,也不会造成青珠圣人那样因道路分歧背离五莲派的旧例,极有可能会使祥云派抵达首个五属羽翼俱全的新台阶,引领将来世界晋升,现在却遭遇如此挫折! 而祥云派内部的天仙,因知道这点,都是暗道晦气,早知还不如红云亚圣为第一轮主帅,至少她年资更久,对外战争的抗风险能力更强……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而会场高台上,所有目光的中心,祥云圣人面无表情:“雷宵分身神识已入主本体,本派青属战略依旧会继续推行,诸位无虑。” 说是这样说,但还是以大派之主的身份承认了战略挫折。 这一刻,整个祥云派系天仙不由表情灰暗,如果天仙一道目光就能杀人,叶青现在就已死五六十遍了。 有天仙去瞧青珠圣人的脸色,猜测雷宵陨落影响,应是利弊参半,短期不利,但长期来说反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等雷宵重新起来再成长到这程度,大劫机遇期都快过去,还有威胁可言? 剩下竞争对手,不过是苍窍和青帝……是不是,太巧合了点? 面对各种猜疑目光,青珠圣人同样不语。 同处一个阵营,无论心里怎么样想,桌下有什么动作,但只要不是真正掀桌,桌面上是要保持和谐,毕竟这轮还是倚仗祥云派在阳面战场出力,太过份幸灾乐祸,也不好…… 待场面平息些,青珠圣人建议:“趁着敌人虚弱期,正面战场可突入……” “前线消息!首座星巢突入成功!”一个负责联系引力环流星链的天仙说着。 “有遭遇敌世界绞杀么?”黄云亚圣关注问。 天仙说:“不严重,星巢本体没有大碍,已去往辰宫大陆……但敌人移动一座天界阻挡,很难脱离纠缠突围成功。” “那就突进更多,务必扎根一座下去,重建阳面时空门!” 引力讯识波动散发出去,界膜战场一线攻击更激烈起来,六十几座星巢,以十比一的力量集中精锐突进。 “轰”不久,突入了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第五座、第六座星巢……当场就突进了五六只星巢! 因天罗地网刚刚全力调用,又支撑着整个界膜修补漏洞以免更多星巢突入进来,导致对已突入部分层层绞杀不足,这一次就不是破碎的星巢了,而是完整的天界展开! ………… 天穹塌破,一座座巨大千里天界在世界内展开,地仙就会在世界内自动定位,天仙更是如此,这些异域之敌的定位,就和侵入人体异物一样,整个天界周围都是电火刀罡,要绞磨粉碎。 但天罗地网刚刚五德共鸣过一次,还在恢复期,就是肠胃不适的伤寒患者,还摘掉了牙套吃硬饭,直接不妙了。 “三个老家伙在想什么!” 黄脉中宫厚德殿内,黄帝脸色有些难看,刚才叶青的异相,这时退让到了二线,这突入完全不在计划中:“我们五脉完蛋,对撞大融合时道门势单力孤,有你们好果子吃?” 虚空中没有回声。 只有天顶间的光华连闪,直到连着突入了六座星巢,这时才见得三颗紫星闪亮,一阵透明引力波动扫过引力环流,带偏了冲势,稳定阵线。 黄帝:“……” 殿内,三十六天仙元神投影相视,都不言语,这要说不是故意的,谁都不信啊……三个老贼! 黄帝缓缓说:“你们看懂了?” “是在宣示,目前它们很重要,外战需按他们的节奏来,不能自作主张?”中阳天仙沉吟。 众天仙脸上露出冷笑,这三个老家伙刺客起家,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无非是找个理由遏制青脉大势罢了。 特别是叶青显出了异相后,显终于忍耐不住了。 不管叶青和青帝的关系怎么样,这已经显示了青脉的巨大潜力,以及世界的隐隐倾向! 因谁都知道五脉中,最与道门不死不休的就是青脉和黑脉,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代精英,如果别脉还有妥协余地,黑脉也因人龙派系之争而有挑拨余地,唯有青脉紧密抱团又一致仇视道门,将来融合大世界时,青帝一旦成为首个位格恢复,以青脉的速度一旦先手,就会一骑绝尘扩张下去,四脉还有五德共鸣的利益共识可以谈谈,对于道门真是末日了。 殿内静静无声,等待帝君的决断,良久,黄帝淡淡的说着:“收回这次交予青脉的主导权……但是,要在功赏后,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五脉打赢的仗,是怎么给扯平了。” ... !! 第1401章 谁之失德(上) “如果道门再度……”中阳天仙顿住声,因高台上已散发出可怖的气息:“现在,我是中宫之君,只有道门能掀桌子么?” 众天仙相视一眼,俱是点首,五脉共识根本就在于,五德共鸣……可以掀桌子。 中宫之主,可以发起掀桌子提案,因五脉共识,基本发起这样的提案就必定会得到通过,不管有道理没有道理,先掀了再说! 不这样,不展示与力量相配的使用力量决心,都无法让道门忌惮。 而且这样下去,仗都没法打了,必须展示出绝不妥协一面! 还有,真当道君就不能失德么? ………… 紫宫 三位道君默坐,突身形一震,脸色一白,且流淌的渐渐变成淡青的河流都有些散乱,只是三人只是一笑,仰起头,看着天穹。 “黄帝虽众,不堪一击” “青帝虽寡,心腹大患” “未雨绸缪,设局百万年,天下英雄,尽入我网,此是阳谋。” “且两域合并就在眼前,失些天心又有何妨?” ………… 暗面 “看来暗面时空门暂时是失守了……”大司命有些忧虑。 少司命也说着:“只是咱们五德共鸣刚刚过去虚弱期,敌人正面压上没缓过来,反正阳面时空门敌人是开不了,那就无碍天界向暗面投放力量,过几天缓过手来就是反攻夺回。” “阳面过几天,暗面要很久了。”大司命说着看向叶青。 “我会坚持抗战。” 叶青说着,脚步毫不停留,不在这龙气界膜多待,没看见黑帝都退了,和四个帝君分身防守,他这信风总督司职又不是猎人,只是田边顺手拣了一只死兔子农夫,还是回去种田去吧。 回到少司命的道场,她们姐妹两个,都惦记着永固时空门的那柄钥匙是否稳定,过去守着。 剩下就只有龙芍仙子不声不响跟着叶青,她也没别处可去,只要叶青不去天庭参加会议,都是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对了……刚刚你说涅?红云亚圣是凤凰一族?” 叶青后知后觉回想起来,主要是刚刚战时心思没在这方面,见龙芍仙子点首,不免就对比自家芊芊的本体青鸾仙子同样凤凰种属,多了一份好奇:“纯血?” “你说红云亚圣?母域最后一只先天火凤,据说最早一批苏醒者,天生血统适合修行,冷艳高贵,当年还不是给圣人驯服成坐骑,后来成了开山大弟子,也不知道当年祥云圣人每日骑她时,她的姿态怎个冷艳高贵?” 叶青瞅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好吧,我是乱说,红云亚圣有些洁癖,没有什么入幕之宾,不过她女儿那么放荡,是不是纯血的就不知道了……” 龙芍仙子眯起眼睛说起母域八卦,她亲手参与让雷宵天仙这曾道侣、母域高层陨落,现在心态说不沉重是假,但越是这样,越坚持此世界立场,这就是所谓二鬼子比鬼子更凶残。 只是性格上依旧难改:“叶君感兴趣的话,把她们捉来放在床上,试试不就知道了?我可以帮忙按住手脚……” 叶青明知她在扯淡,还是给勾得心思一荡,弹了下她额:“唯恐天下不乱,我不感兴趣。” “怎么可能,难道又是两个世界审美观差异?”龙芍仙子抱着头,不知道第几次地遗憾叹息:“为何叶君不是诞生在我域呢……” 叶青从不放弃同化她的努力,也不知道第几次回答:“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问题,就和什么锁配什么钥匙一样,我不是插你们锁孔的那根钥匙。” “不插一下试试,怎么知道呢?”龙芍仙子诚恳建议。 叶青摇首:“女仙还是矜持一点更美丽。” “哦……” 龙芍仙子暗恼又是跨世界代沟的审美问题,立即端肃状,姿容圣洁,只是眼波流转着一份明媚,总是在叶青身上勾。 不是她不会矜持,过去也还很矜持来着,但遇到这样天命之子的潜力股,连母域这一代天命之子的雷宵天仙都给踩了下去,如果能为在母域本族争到这样女婿,光是想想她就身体里湿润了,完全矜持不起来! 她想了想,努力平复身体内的潮涌,还是认真反映自己的同化进度想法:“叶君敷衍的话也就糊弄一下这世界女仙,我可不是玉清公主那种一心想着独立自主的邪道女仙,而是秉承母域阴阳相合的炉鼎大道,如果勾不住男仙的心,就算矜持一点更美丽又有什么用呢?” 叶青嘴角抽了抽:“这随你了……” 第一次小小的胜利! 龙芍仙子得意地握了下小拳,她就不相信有不吃鱼的猫,所以不论叶君怎么推拒,她都会一如既往勾引下去,最好惹得生气,狠狠地鞭挞惩罚她,光是想想她就…… …… 辰宫大陆 晴空,北风肃杀寒冷,山林白茫茫,一座星巢浑身冒烟,萎缩了大半,但终于还是抵达这大陆上空,轰的栽下来,将辰宫主殿砸得七零八落,但辰宫天仙还是喜不自胜,迎上去:“请问是哪位道……” 一袭红影落下来,让辰宫天仙声音一滞,仔细端详着这女仙身上的天仙气息,以及隐约面容:“红云师姐?” “辰宫师叔。” 女仙稍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抚了抚衣角:“我是琼阳。” 辰宫天仙还在发呆:“你成天仙了?” “嗯……不,假格,是假格,母圣最后烈火涅遁时,刚好把我传到就近这座星巢上,可惜星巢原先的夏丹天仙重伤遁走,最后托我驾驶过来……我还是第一次开星巢,那个,不大熟练……” 刚成就假格天仙琼阳仙子絮絮叨叨说,偏首望望天空中四溢的流光,五六座突入星巢运载着六七艘星君舰、大批真君舰和弘武舰与敌人天仙、地仙、飞空舰集群的交火,这场混乱的大战刚刚开始,落在女仙眼中只是兴奋:“对了哦,母圣说,拜托师叔你照顾一下我……嗯,师叔,你的脸怎白了?” 辰宫天仙总不能说你太晦气,炎宵、千机、雷宵……跟谁谁倒霉,连刚刚认识的夏丹天仙都重伤。 身为万法不侵天仙,相信飘渺的随机事件不过偶然,他想了想还是缓和神情,尤其对方已是假格天仙,不能再和地仙那样随便,斟酌问:“七色祥云袍呢?” “就是我身上这件啊……” 琼阳仙子扯着亮红的华美裙子,转身间裙裾飞扬,十分艳丽,好好一件圣人法袍不知怎么到她身上就变成了女装,辰宫天仙瞧着都觉得不忍,试探:“此役是我主帅,师侄女你不是有炎夜星魂裙了么?咱们打个商量,这件……” 嘭! 暗火复苏燃起,红云亚圣身影浮现,附着在女儿身上,再睁开眼睛时,眸子赤紫:“嗯?” “辰宫恭迎红云师姐圣驾。” 辰宫天仙神色凛然,这一刻的心情有些复杂,既如久旱遇甘霖,又有些无奈看来自己已是前主帅了,干脆转变回心态:“师姐投影此来是组织防御战事?” “重开时空门。”红云亚圣说。 辰宫天仙闻言一惊,终品到些不同味道:“师姐似一开始就笃定阳面时空门能重开,这是为何?” “此番能得过,关键是两域对遏制青脉的默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红云亚圣进入星巢核心,取出一团赤红本源在手中转了转,放回去,整座星巢的形态就转变,扎根进大陆地层灵脉,一道道火红灵纹泛起,与她身上红裙相连接……辰宫天仙还是猜错了,最后时七色祥云袍和炎夜星魂裙发生融合异变,否则她也不至于非得占着不放,现在难不成让她脱了裙子? 雷宵大陆虽陆沉,但剩下的四大陆并没有陆沉,七色祥云袍一归位得以重新串联余力,红云亚圣也算是耗尽最后一丝暗火,来帮助女儿琼阳仙子开启时空门! 轰! 火红灵纹燃烧着化一面火镜,比雷宵大陆那一面稍缩水两圈,但依然可透见红云圣山的一切,门两面袍服格制不同,却都是喜好红裙而容貌相似女仙,彼此眼睛对上,似镜面自照。 阳面时空门……还是开启了! 红云亚圣飞进时空门,红光再度大亮,这红光映入青乾天界的主殿中,‘啪’的一下,珠帘粉碎了一颗,良久无声。 ………… “红云亚圣!” 冥川、幽夜和剑云几个留守三大陆天仙将元神投影过来,都是惊喜! “可惜,刚刚那一下陆沉崩坏了海底灵脉,七色祥云袍虚实相引、无中生有地串联大阵只是临时,只能送我一个进来。”红云亚圣摸了摸女儿柔顺长发,叹了口气,见她有些担忧,又笑:“还不用你们来替我担忧,母域不会放弃这片阵地,而且……你们看天穹上。” 辰宫天仙等举目望去天空。 几云海雾云气,被大手印拍出空洞,像是云原陆沉,仔细看去是冲击余波,震源在天顶的青穹周天大阵,界膜塌陷,星轨崩断……似乎是刚刚雷宵陆沉、地层塌陷、灵脉崩断在天空上的映射重演! 这自不可能是内部失衡的意外,而是正面战场的压力,隐隐有二十几座星巢集中在这片区域的界膜外出现,众仙望着大喜:“这是要破界而入了?” 红云亚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天空,这数个大洞,火烧云一样霞光映着天地,如斯美丽,如斯安宁。 ... !! 第1402章 谁之失德(下) 暗面时空门 黑帝与幽云亚圣对峙良久,眉微皱,这番自己是尝到小天罗地网的好处,但小天罗地网成长需要资粮,需要黑水或玄冰转化,本域暗面不可能无节制抽取,集中对暗面时空门抽取才是最佳选择。 如果不能夺回暗面时空门控制权,不仅仅暗面战略主动权易手,小天罗地网也很难继续成长下去,经此一役,不得不承认这是将来能否抗衡黑莲圣人本体关键……刚才那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情况已有两次,不能再忍第三次。 “必须夺回来……不过我一个人力量不够,得看青脉是否支持……” 一道紫纹黑符破空高飞,隐于苍青色的暗穹。 ………… 外域红云山 舰群进入时空门前,天仙在做最后神识交流:“虽出现雷宵陨落的意外,不过只要阳面阵地不失,还在计划容错范围内。” “确实,这一次在各外域天界上、残余四大陆上、暗面上,都展开传送门,三管齐下的全面攻击……不,如果算上永固时空门对面苍穹亚圣,就是四管齐下!” 一个天仙眯着眼睛说,这就是毒蛇伸出毒牙将破坏神经的毒液注入猎物体内,或者蜘蛛将消化液预先注入捆绑严实的飞蛾一样,为即将到来两域撞击来破坏和搅乱、赢得先机的准备! 更有人想到:“如果能有四座仙天星巢降下到四大陆位置,星巢与大陆合体,能成功的话,预计就可以召唤圣人了吧?” “可两域还未撞击,圣人本体别说能否穿透界膜,就算耗费高成本进来也是失去权限天仙,面对权限还在三君五帝无疑是以短击长,恐怕不会贸然进入……而只是分身进入的话就和天仙分身一样,用处不大……” “怎不大?天仙分身的价值在于细微操控,圣人分身价值却在对本源的渗透性,可以悄无声息渗透到暗面……其实我们目标一直没有变过,雷宵师弟虽陨落,却证实了永固时空门在暗面下土的汉帝国东部区域,位置是少司命道场,苍穹亚圣舰队已在时空门对面的少司命遗境等着,第二波主力舰群也已快要抵达那片虚空,你们说这时如果暗面时空门一开,几十艘星君舰借由四大陆的阴阳隧井涌出地面,与突入的星巢成功会师,每艘星君舰都可以换上天仙分身甚至圣人分身驾驭,接下来的战争还有悬念么?” “嘶……对啊,只要占据了永固时空门就取得了主动权,就算这轮突袭不利也可从容撤退,没有给敌人关起来打的忧虑,而且守住时空门就可源源不断援兵至这敌域世界暗面黑水,幽云亚圣、烛龙亚圣乃至黑莲圣人无需再用元神虚度,都可本体进入,借助暗面冰川平分主场来维持各自位格,三对一消灭黑帝是反掌之事,紧接着的暗面黑水一体化进程,岂不都掌握在本域手中了?” “不愧是红云大师姐……我看论起战争的专业策划,即便敌域以布局计算闻名的青帝也不如远甚。” “术业有专攻,正常,正常……青帝再天纵之才只百万年,经历过多少战争?能与我们红云道友的三百万年经验媲美?” “都注意信息保密,现在是母域说说,有信息屏障可以,出征到敌域后不可吐露半字。” “这是自然。” ………… 青乾天青乾宫 “黑帝道友,终向我们求助了。”高台之上,珠帘后的声音这样说,那颗碎掉的珠子已焕然一新,不知道旧样修复了还是新物替换了。 “那么……”众天仙相视一眼,俱是点首,暗面已不是一家之利,而是青黑二脉共有利益,援助是必然,更可以借此援助之际来掩护真正……战略动向。 东荒天仙沉吟:“唯一可忧的是,外域会不会把……那扇门的存在告诉三个老家伙?” “可能性很低。” 青鸾仙子没有直接断言,而就事分析:“我们不愿意白白交出信息,外域也想独占……不说的话,他们要对付的就是我们青脉,最多加上黑脉,而说了,就是对付三道五脉,难度那个更高?” “那扇门本身的价值不提,外域明显是要借机集火我们青脉,不大可能分散火力把别家牵扯进来……不过以后形势变化就不好说了,我们也不是要永远独占不放,只是需要借此获得一段先机资源独享,以撑过这段危险时期。” 天仙闻言,就知道这基本是她背后的帝君意思,俱点首无二话,论遍本域所有天仙都没有比帝君更顾全大局,但真正到了生死关键时,帝君也是会为本脉而全力争取利益。 “帝君不必多说,这次三个老家伙作为,才真叫我等寒心……”东余道人冷笑。 “各为生死耳。” 信风中,声音从容不迫,恢复了以前的心情,似乎叶青的变化并无影响,相反,隐隐中还有丝变化,说不清,道不明。 ………… 辰宫大陆夏丹星巢 红云亚圣在主殿召集会议,迎接新天仙加入阳面战场,这时,天仙就肃穆端正,不苟言笑,就狼群在头狼手下那样位次严整。 透过敞开殿门就可以看到火光缭绕的镜面基座,随着地脉深处本源与星巢本源的双向整合完毕,七杀大阵新核心重建,璀璨时空门红光已稳定,以前不稳波动只能供天仙元神进入,现在一艘艘真君舰都鱼贯而入,然后是中小仙门为主弘武舰群,但是每通过一份,镜面基座就少一分颜色,这是此前七杀大阵告破影响了。 “原本那座门可以通过十二三支舰队,现在只能过来六七支,少了近一半……” “雷宵道友陨落太可惜了……” “那个汉王叶青……” 这样的议论也传到了时空门对面,原本超过三千之数大批弘武舰,还有上百真君舰等着过来,现在只能过来一半,自是哀鸿遍野,选择过去的忧虑少了一半队友,过不去的痛惜失去的战功战果,就连和叶青一面都没见过的真仙也恨上了这个名字:“汉王叶青!” 樊川天仙的舰队里,叶青的分身便是在这种滑稽情形下听到自己的名字,跟着面前咒骂的真仙附和:“可恶的家伙!” 又瞅了两眼这个真仙,记住了他的容貌和气息。 甄宓妹子在后面忍着笑,牙都酸了。 等回到私人舱室内,设了屏蔽,她才‘噗’笑喷出来,额抵在叶青肩膀上:“阿兄,那个人一定要悲剧……” “嗯,一定要悲剧。” 叶青赞同点首,目光望向圣山上高耸火色镜面,有些郁郁……这,算是什么事啊! 都打赢了仗,怎阳面时空门还能重启,放这样多星巢突进来,青穹周天大阵的正面战场出什么情况了? “宓儿你出去看看你玲珑师父。”叶青说。 甄宓讶异抬首看看他,感觉他心情有点不好,想了想乖巧离开。 叶青暗中启动川林笔记投影中的四分之三天书之力,沟通一门之隔本体,他确实没有红云亚圣建立的这道时空门权限,但不需要这个。 ………… 暗面 过了几个时辰,阳面时空门重启惊变消息传回来,而分身传讯询问更旁证了此事,外域舰队都已在传送了,叶青神情变得难看。 时差说明这事在阳面不过一会,亚圣元神已经又进入……虽不是本体,但收拢四大陆力量的主场也非同小可,天庭就没趁着虚弱当场击杀之? 那只能说…… 就算不相信道君帝君,对于自家**oss眼光和下手速度,叶青是充分信任,稍一想就明白世界级五德共鸣,天庭也在虚弱期! 这样大招,果不是随意就能发。 但按理说五帝也会考虑到这点,那出问题的只会是…… ………… 外域舰队 仙舰已启动,向高处时空门飞去,甄宓出去和玲珑仙子说了些话,见此又回来,趴在窗口看向舰外莽莽山河,不知不觉她在这里度过了童年:“我问玲珑师父打听了些女仙中流传的消息,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么?” “我们需要离开。”叶青抚着她的长发,没有说会不会回来。 原本是出乎意料地被紧急征召,现在反过来想,这也是个机会……一个是不在场的证明机会。 叶青还没听到太荒铁树的失窃消息,这或与苍窍亚圣刚抵至时空门对面不久,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与苍窍天界联系尚未减弱有关。 但青鸾仙子说过在虚空中待得越久就越虚弱,等是降低与自己天界的联系,想来野生帝君分身和暗帝会在苍窍亚圣回归前动手,苍窍天界爆炸性消息就在眼前……这一炸,怕是会炸出许多东西,至少原本大荒铁树这件东西不受重视,一旦失窃事件发生,必会层层拔高其价值认定。 或苍窍自己回援不及,别忘了还有更高青珠圣人,一旦开启追踪后,叶青觉得肯定会发现内鬼存在痕迹,而新合并整顿中小仙门、新成就的仙人都会是嫌疑,尤其大部都积极调往战场了,小部不积极留下来的岂不是嫌疑极大? 叶青不怕自己这分身牺牲,但不想这样浪费。 “阿兄,我害怕……”甄宓眨眨眼睛,悄悄传音。 叶青记得她是个胆大的小姑娘,问:“害怕什么?” “没有人认识我了,世界或也不……”甄宓目光里有些忧愁,那是属于孤单生命的彷徨。 “有我在,你不是听到了么?汉王很厉害。”叶青说着,没有告诉她,还有与她同时代的一批族人,甚至问过几个女修还认得甄宓,等将来见到了时,给这少女一个惊喜。 “哪有阿兄这样夸自己……” 甄宓笑起来,又点点首,汉王确实听起来很厉害,完全看不出阿兄会这样厉害,给人感觉完全不同。 ... !! 第1403章 谁之布局(上) 舞若小說網首发) 眼下看起来区区真仙实力没有用,但以后自己总会成长,要继续庇护帝君分身,或有更深度掩护任务,那时就发挥了价值,嫌疑时一个不在场证明足以免去了许多麻烦。 而且就成长来说战功更有利于积累功劳,获取进入外域上层的机会! 自己这分身过去,无论登陆阳面黑水洋七大陆跳板,亦或暗面第七汉帝国下土,都算是和自己本体对撞,要想相互交流总有机会,基本上交手间可以避人耳目,长远来说可以完成这样交换 本体给分身多送资源,加快分身修行进益,为将来本体一旦晋升假格天仙,分身也能紧接着晋升地仙而准备! 分身给本体多送功劳,扩大本体阵营力量,为此不妨选择蠢一些外域真仙,最好是那种不读书,设法影响之,当枪使……最近结交这些真仙很多,特别刚刚那个家伙敢当面骂他,这家伙不死,谁死? 短期的这一次单程旅途,叶青心有定计准备了一些想要交给本体的东西,就似是丈夫出门在外已久,要回家去时想着给夫人带点外地土特产一样,叶青还准备了外域特产种子,估摸芊芊会喜欢这些礼物。 这时,瞧见甄宓妹子凑上来,偷偷说:“阿兄,我打听到一个消息,听说红云门的琼阳仙子急需招收人手,她可是天仙!” “琼阳……天仙?”叶青怔一下,这世界怎么了? 甄宓回想一下,吐了吐舌头:“叫好听一些,其实是假格天仙,是依托于七色祥云袍和炎夜星魂裙,脱了就是打回原形……但也很厉害,有过天仙体会后将来真格天仙是肯定,新天仙急需羽翼,跟着她混很有前途。” “羽翼?”叶青眉毛微扬,有点微妙不爽:“你确定不是后宫男妃?” “咦,阿兄还有这个想法?好像有点难度,人家对这个要求很高,嗯,当不是说阿兄条件不够,不过名气不够的普通真仙在天仙面前连多说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也落不进她眼里啊……”甄宓有些苦恼想着。 叶青弹了弹她额:“你啊,尽瞎想这些。” ………… 黑水滔滔,不知涯岸 黑帝握着新的传讯,来自青脉的支援应许是很好,一则黄脉通传消息则让这道人脸色难堪:“阳面时空门重开,这是在开玩笑?此三老贼!” 黑水寂寂无声,只有时空门基座那面冥川亚圣与一些外域天仙的谈笑风声,似是直接的讥嘲。 布局胜了又如何? 顶不住这个大损失! “老贼,你真当道君就不会失德么?”良久,黑帝冷笑着。 ………… 樊川天仙带着黑莲宗一小支舰队落在最后,穿过阳面时空门 “我又回来了……出去时分身还只真人,现在回来不想是以外域仙人身份,世界恐怕都不认得我了。” 主角分身在内,颇有些‘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感觉,不过作入侵者,来招呼的不是儿童笑问,而是刀剑。 这阵营生死冲突中,要面临这种局面,叶青不由暗想自己这金牌卧底真是越来越名副其实,现在都快要与本体建立资源沟通渠道,成双重卧底了。 “接下来坑谁呢?” 叶青分身心想着,按照惯例,应先自己跳坑,然后队友们,然后敌人们,原本正常的流程因卧底的身份而变得古怪起来……想想黄脉那些家伙可恶嘴脸,如果凑上前来,到底坑还是不坑呢?这真是个艰难选择。 坑,对不起本域,而且以黄脉的防守,多个肉盾在前面对青脉还是很有好处,自己强力惯了,从没有当猪队友的习惯。 不坑,对不起自己,而且敌人笃定要先集火青脉,黄脉肉盾根本没办法吸引火力,除非……大开一下嘲讽? 想了想,叶青决定见机行事,至少确定一点对黄脉利用是很有必要,所谓能者多劳,术业有专攻,这样好专业肉盾在面前不拿起来挡一下,简直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青脉,对不起本域阵营! 什么? 挡了后对不起黄脉? 叶青想想觉得,那就……对不起吧,一切为了大局,为了两域正式对撞融合前,势弱青脉得以保全下可以供给五德共鸣的力量,也请强势贵脉顾全大局一次,出点大哥的担当。 至于三道门担当,叶青现在已不指望了,世界是这样现实,只有更差没有最差,对比下黄脉的贪吃还显得挺勤劳,对于三道门这种队友,芊芊说得对……三个老家伙,老而不死是为贼也! ……… 外域圣山 雷宵虽陨落,但红云亚圣重启时空门终续接上了阳面阵地,最紧急时终渡过去,众仙散去前线。 临时散会,回到青珠山,青袍玄纹的年轻道人顿住脚步,回首望向对面世界,暗面的僵持、五色的巨掌、雷宵的陆沉……在众天仙紧张应对时,他愉悦而低沉地笑了出来。 你已落子了…… “早有所预料,你会布局,但时间精确和执行力,我不得不承认,超乎预判……既这样,下一步,你也会这样走?”青珠圣人眯起眼睛,看向亿万里虚空之外,微不可查时空门星点…… 嗡! 五艘星君舰悬停于青珠山之巅,青珠圣人其上,在恭谨相迎一个少女身边走过去,她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有着让人印象深刻长发,抬首间,冰雪清透目光询示自己的老师,自己的师兄,自己的道侣,自己的主人,自己的创造者:“圣人,您去哪里?” “带你出去走走,伶。”青珠圣人抚了抚少女乌亮顺滑的及踝长发,目光望着她纯净的面容,声音变得柔和:“这一次收获天仙的元神真灵,混沌清洗可以让你拥有真正的灵魂……” “哦。” 伶仙子低下首方便他的抚摸,回到主控厅,主控屏上跃迁点点串联成线,方向……直指一个‘青花白蕊’的标示,青珠圣人扫了一眼,觉得女徒对这标识的意义有点不太精确,手指轻点,就变作一只青饵白刺的鱼钩。 “你看这样,是不是就有趣多了。” 伶仙子看一眼屏幕,摇首收回目光:“伶不懂什么叫有趣。” 但她在心底知道,凡是青珠要去的方向,一定是有意义,凡是青珠选择的时间,一定是有意义的,凡是青珠要让伶做的事,一定也是有意义的……所以,即便自己不懂也没有关系,只要照做就好。 “没关系,你以后苏醒了就会懂。” 舰群一升,化透明消失在界膜外,庞大青黑母星正运行到敌对世界与亿万里虚空永固时空门之间方位,遮挡住一次次跃迁,幽蓝光辉带着第三波援兵,与深沉不显的杀机涌向时空高处。 ………… 虚空时空门 红云门旅火天仙第二批增援舰队,经小半个月旅行,距离时空门前哨阵已不到三天路程……原本按照计划是在雷宵阳面开门时同步抵达,随着雷宵提前开门失败和陆沉陨落,稍错过些时间,但是…… “苍窍亚圣属九窍派,最擅长阵地战,就算敌人势大,拖延这点时间不是问题。”旅火天仙心想着,盘算接下来如果撞见青脉的敌人,怎个放火烧林。 ………… 辰宫大陆夏丹星巢 来到外域的第一天就这样安安静静结束了,两方都在舔着伤口,蓄力等待下一场厮杀角力,这陌生幽暗的虚空中,两颗主星相遇就是这样残酷**裸,毫无任何和平余地。 幽暗房间里,轻纱床帏拂荡,琼阳仙子铺好了床,发现母圣还在窗口眺望着外域的星月,就问:“母圣在想什么?余下的星巢,除下降时被集火摧毁了两座,剩下三座已都着陆了吧?” 红云亚圣眉毛微扬,回首看她:“你需要学习新的天仙课程了……” “是什么?” 琼阳仙子感兴趣问,受母亲影响,她很爱读书,也喜欢爱读书的人。 “基于全局决策者的双面视角,不要只看你近在眼前的夜空。”红云亚圣说着,点了点她,又点了点自己:“人都有两面,事物都有两面,道路也都有两面……就是生命在这天地间走过,最后趋向破灭,但这可以是腐烂,也可以是燃烧……其实,这两者不过是一体两面。” 琼阳仙子闻言若有所思,确实,自己与母圣这样亲近,性格却不同,母女俩就是一体两面。 红云亚圣看着她有所悟,又说着:“青脉善于先机布局而弱于力量资源,而土德是有许多缺点,但更多是对外部来说鼠目寸光、没有朋友。” “在内部自身有其优点注重当下机会,脚踏实地寻求发展,只来实,不来虚,风险管控正是基于这个而产生。” “研究这外域五德,和本域比较,你会发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这些东西,或是提升道行的有益资粮,甚至是关键。” “毕竟,我们本域的路,已经差不多走到尽处了。” ... !! 第1404章 谁之布局(下) 琼阳仙子想起曾经黄脉一次次为难汉王叶青,却不懂得砸钱砸美人招揽过去才是王道,并且又不懂得索性杀了,要在本域,哪怕有亚圣护着,这种人也早就死了,当下沉吟:“可是黄脉,其魁首似不够霸气?” 红云亚圣失笑:“黄脉本来就是给青脉打工起家,你叫它积累霸气?不过踏实这点还是不错,在这世界汉国有俗语,正所谓‘山不辞土故能成其高’,别管黄脉的手段讲究不讲究,能一筐一筐土石积攒下这样大家业成五脉第一也不是凭空得来,只是‘山高九仞、功亏一篑’,总是少了最后那一筐土石,不知是缺了点什么,黄脉那一位按说资源厚积,偏就踏不过最后一步,才给了后来赤帝崛起争锋的空间,否则说不准早就晋位统合五脉了。” “但所幸,敌人准备更不足,他们甚至不知道本方终极计划时间表比他们想象的更提前,不知道一个衰亡世界对无尽坠落的恐惧和升回上层时空的渴望,必须融合两个世界,那是连圣人都无法阻止的大潮流,干脆更有力推动之,择机达成之,这样一来时间表就在本方手里,战略主动权就在本方手里。” “别看现在这第二波攻击各层面的战线打得欢,敌域甚至有些主场,本方客场作战甚至有可能打输掉这波,但战争胜利只握在有权结束战争的人手里,本方既可以营造这第二波的情势环境,自可以随时结束转变之。”这女圣神情从容不迫。 琼阳仙子闻言顿时了然。 翻云覆雨,缩沧海桑田变迁为一刻,随着情势环境猝然大变,敌域做的许多针对性防线准备和所消耗资源,都等于一下变成废纸,牢不可破防线也变成了纸上防线,而本域就可绕过这防线,长驱直入! 红云亚圣见女儿已明白了些,微微笑:“此番道门反应激烈,必会压迫得黄脉让步,或说乘着这个台阶拿回青脉的战役主导权,所以这轮敌人惊艳反击是很难重演了……换成黄脉一贯步调,久守必失,任何号称牢不可破的防线,就算一时守住,但单纯防守是赢不了战争,最终也都是轻而易举攻破……” “当然青脉那一位也并不蠢,定在策划反击,但是,拿什么反击?在哪里反击呢?你想想看。” 琼阳仙子凝神思索着,用自己这次涉入天仙战事经验说:“用天仙力量,在我们够不着的地方?” “对,就是我为什么对你说不要只看你近在眼前的夜空。” 红云亚圣点首,目光落在星图上,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虚空战正是母域所擅长,敌人没有办法快速消灭苍窍亚圣,而拖延到旅火师弟到场,缠斗进一步扩大到难舍难分,最后拖延到青珠圣人到场时,敌人想走也晚了……吃香饵,必须付出代价,不是么? 我已落子,你呢? 她这样想着,收起了星图,等待着远方回音,并非不会有意外,但已计算过所能计算的一切因素,如果一定要有意外的话,希望是个好消息。 ………… 外域暗面冰渊 顺着冰河漂流不定的暗色宫殿,上面到处是累累伤痕,讲述主人颠沛流离的反抗生涯,一道青色信风落在暗帝宫中,化透明人影,出示黑色玉符凭信之后,径直来到九重台阶之前。 “大鱼已经走了。”信风人影说。 暗帝注视对方一会,确定气息无错,才颔首:“我知道,走得是母域背面,避开了外域观察,估计也是拿你本体当大鱼来钓,你们青属相互算计可真有点意思……” “青脉。”青帝说。 “都一样,在我看来没多少区别。” 暗帝不关心这些,问:“我分身情况如何?” “我的本体出手帮助过它两次,暗中的,听它抱怨过二十三次没有帮忙。” “你确定?” 暗帝有些尴尬,如非这种怨天恨地符合自己反应,它还真有些不信,实际两域皆敌,三百多个天仙都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完全信任,即便这位在外域以天地至信闻名的青帝,毕竟也是敌对阵营,不由不慎重仔细判断。 “我的本体,新近炼制了一本书,内有你们地书小半,可以借暗面单向通讯……”青帝想了想,不愿意透露本域信息给对方,拿着此世界的事情举例:“比如说,本体虽未见到大鱼离开,却也传过来预判,我在这面可以单向分析调整,调动本体那边配合我……” “等等……分身调动本体?开什么玩笑……” 青帝分身淡淡说着:“我不开玩笑,青脉布局核心在于信息全面与否,因我的信息比本体更全,所以此番调动两域阵营力量,实际我才是主导,本体只是默契配合……或你可以理解为,在两域阵营高层三百多个天仙中,我的本体因对我的信任和默契,是最容易调动的一股力量,你觉得我会不先调动这股力量?” 暗帝乍听有些道理,但很快发现难以理解的地方:“可你是分身啊,分身被创造出来时不应有分身的自觉么……你本体会给你这种权限?完全无条件相信配合你的主导权?那到底谁才是分身?” “我没有权限,我不是本体,我预期上限是地仙,不会赶上本体的天仙。” 青帝分身平静说,在暗帝松了一口气时,又淡淡说着:“但我手里握有着胜利的希望,无论我身处哪里,实力如何,这一线希望冥冥之中都能引得本体配合……或者你听说过这样情报,在我青脉中的集权是希望的汇聚,并不改变主次分配,但改变合流的走向,如果没有这样的理念,当初我也不会走人仙结合道路,最近也不会力推拔苗助长计划在你们仙人认为这是养猪养成了猪奴的自甘低下?” “我不是这个观点。” 暗帝是人人如龙的反抗军领袖立场自是矢口否认,但以天仙视角心忖外域的仙道果真是邪路,又将信将疑:“真的只能单向?不能和本域阴阳时空门那样穿透双向通讯?” “你有天书么?”信风中人影淡淡说着:“有的话卖给我,我就能双向通讯了。” 暗帝无言,摇首:“这种东西是圣人才有,怎可能落在我手里?” 一时也只得信了对方的话,还是问:“我在黑帝传过来部分信息,知道黑莲是丢失了整本地书,你手里一小半,剩下大半呢?在你们天庭别的高层手里?” “没找到。” 暗帝:“……” 它暗想鬼才信,又回醒这是骂自己,不过也没兴趣多问了,既对方已完成约定让自己分身渡过了虚弱期,那自己就等于有了条后路,而在这面帮忙冒点险也不算什么大事:“那好,我便助你一次!” 信风人影微一欠身,消散不见。 ………… 青乾宫青乾殿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希望分身能收到。”紫帐珠帘,声音和煦,大殿偏窗外依然冬雪,但冬梅绽开新芽,已有了些春天将来的预兆。 青鸾仙子有些担忧:“这样……如何瞒过本域高层?我们刚刚青脉大出了风头,临时主导权已结束,恐怕……我知道你意思,黑帝不会说,别家只要做的好,蒙蔽一时是可以,真正麻烦不再本域,而在外域。” 安静听完自己道侣的忧虑,青帝声音温和:“这件事,只能你来帮我……” 青鸾仙子气沮,拗不过自家道侣,仔细听了方案,一起推敲了番确定可行,只得由着,又说:“我得下去做些前站准备……” 顿了一顿,又说着:“哼哼,汉王,胆子越来越大……这事你别劝我,敢戏耍我,我一定要他知道后果很严重。” 珠帘轻摆,青帝不语。 只是青鸾仙子这样说,却没有离开,看着四周,见着风水相生,波纹重重……神色有些复杂,轻轻问着。 “帝君,你怎么看汉王?” “或者说,青制的天命。” 帝君淡淡的说着:“历德天命,其实只有一个,而历朝具体的天命,不过是假借,故是天子。” “当随时流消逝,天命厚薄亦不同。” “我当年建立仙朝,实际并无青制,甚至是模拟了龙族统治加以改善,所以我力量最弱,不得不多多绸缪。” “到了现在,幸有此子崛起,创出青制,但虽有青制还无天命,本来青德天命,可先由天庭授权,先建立青朝,然后落实。” “但是这时,由于两域战争催化,青制对统合人道极有利,加上下土实验已经成功,所以才提前由此子凝聚出天命,诛杀雷宵。” “此真天命一出,别说帝君,就是道君也阻挡不得。” “下一朝,必是黄德退位,青德盛行。” 青鸾仙子听了,却无喜色,目视帝君:“然则这使帝君处在何地?” 帝君笑了:“有些事,我连你都没有告诉你去罢,虽此子凝聚天命早了些,但一切还在掌握中!” 青鸾仙子心知伴侣,所言对自己必属实,当下放了些心出去,走了一半,回首望去,此时,殿中风水相生,风吹而过,水色跌宕。 内院高阶上,坐于紫帐珠帘后的帝君,向自己看来,微微一笑,挥手相送。 ... !! 第1405章 带路党的逆袭(上) “哗!” 天空一片黑暗,预示风暴,在面前是一片阴沉的海面,浊浪汹涌,打击在岛屿和岩石上,这时水面分出浪,两道黄光落在这一片冰川集群前。 曾经雷宵大陆的平原位置,现在陆沉几十米浅海,已推挤满冰川……灰黑冰体,脏兮兮,带着海风的咸腥,滚滚而来中,带着黑暗。 当首中阳天仙注视附近冰川的外域气息,微微皱眉,很快又舒展了眉,利益面前土德抉择一向是现实,现在要想挽回此役,黄脉别无选择……而且,道门坏事,不只青脉在等说法,黄脉也咽不下这口气! “岚瑾,对信号。”他说。 一个与青鸾仙子也算有点私交的女仙,姿态沉静,面容有层玉纱蒙着,这时手中拿出一枚青符。 无形的淡青波纹散发开去,在两人后面洋面上,更多幽静水线滑过,向这大片冰川堡垒集群各个分堡垒而去,黄脉已有着砸钱也要砸到合作的决心,可一旦谈判不拢,那也有最后手段……只是效果自不及合作,不到万不得已不动用。 不久,又一道无形淡黑波动散回来。 中央冰川深处的大厅,法禁森严,鬼王罗列在两面,一道黑符幽幽亮起,垂手坐在冰封王座上的黑袍人转首看了看,这枚黑色奇符偶符是落在青脉手中,就微微一笑:“是天庭的朋友。” 一路击杀仙人汲取精粹的好处,鬼王有小部已恢复神智,都沿着生前惯性穿着官服,有的是公侯冕服。 这批已是真格仙人,或者可以称鬼仙,是统治的主干,帮助暗帝分身驾驭下面广大的鬼王和阴兵,此时这些鬼仙都面面相觑:“朋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不过你们记住这是暂时,此世天庭仙道也不是善人……蜜枣后还有大棒等着我们。”暗帝分身淡淡说着,心中冰雪,就是要让两域仙道相互厮杀,才有暗面革命的机会,也是自己最终成道的机会:“打开森罗殿,欢迎仙道贵客。” 恍惚间,回想起曾经人间帝皇时,曾在同样鼎盛百官簇拥中,欢迎仙道贵客,那片大好山川,妻儿信赖的眼睛,无数人头攒动,最终化成了血海,在心中流淌而过,自这以后,他就不会再相信任何来自仙道许诺,哪怕现在自己也是天仙。 嘿,人人如龙…… “当”钟声传出,虽谈不上声彻九重,但也算庄严,来到殿前,乐声停止,鬼仙排列,都打了个稽首:“欢迎贵宾来临。” 这座属外域风格的森严殿堂中,随一缕橙黄仙光透入,迎来首次异世界仙道的客人,或者说使者,或者说买家……青脉那一位介绍过来的有钱大客户。 ………… 九霄之上紫宫 “说法,要说法?” 太真和上真都闭目不言,少真道君仔细认真慎重想了想,摆手对间接传信天仙:“你代我写些罢。” 天仙躬身应是,就见三位道君继续坐着云床,径直默坐,于是打了个稽首,寻着一个客位坐下,默默思考着怎么样破题。 又见着三位道君现出云光,云光缓缓流转,化成了淡青色,叮咚而流,一**,自然无阻。 果是道君…… 下首写文这玄衣道人无言,想了想明白了力量就是说法,权限就是说法,不服就别在这张桌上用餐。 身道门天仙,自不同别人,事情发生些就可看出些端倪,何况身嫡脉弟子,还有着道君提点。 青帝要这一轮主导权,明显是有针对性反击,并且由拿下的外域仙人抽魂来知道,外域青珠圣人犹撸起袖下场,掀桌威胁整个外域,替青珠门一家除去青脉,真是值得学习的例子。 而这里……是三位道君,还不能让五脉为道门服务些事? 最后看了一眼道君顶上流淌的淡青色云气,玄衣道人一笑,再不迟疑,就此下笔,洋洋数百言。 “就不知三位道君,最想要对付敌人是谁……”这玄衣道人给道君看了,获得认可,就出去送信,心中遍数外域五大圣人,似乎对三位道君威胁各不相同,而如果一定要选个共同敌人的话……等等,难道是…… 玄衣道人目光转向东方天空罡风深处,心中“格”一声……不会这时动手吧,除非能找到第二个人选取代那位五德共鸣,否则就只会让外域看了笑话,同归于尽显不是三位道君目的,而第二位人选的话……咦,青脉最近在着重培养新种子……说起来过去历史上有两次先例,可对于道门来说,不能控制的棋子还是没有用,难道说少真老师早就布局算计了此子,终推手了么? 道人心想不出,隐感觉到这里面有着两域高层默契,水太深,这就不是自己能思能想了,不由摇摇首,过去黄脉送信了。 ………… 炎宵大陆仙成港天坑 黑色波纹消失,蒙着青莹面纱、眉心凤纹女仙收回黑色偶符,化一道风径直向下落去,心中盘算:“信号已对接上,黄脉还是舍不得四大陆的土地,紧急调用资源追加投入……才一天时间不到,真是资本雄厚,看来和帝君计算一样,不用担心阳面战场了……” 她分身下来给自家道侣打前站,需要合适理由以免引起各家注意和猜疑,去移动应州暗面黑水中的遗忘之地洞天,无疑是很好选择。 因这事本来就是真实必要,天罗青种既出现,就不再需要信风符令作临时计算核心额外产生浪费资源,直接移到超级下土大陆的龙气藤柱信息处理即可。 而且青鸾仙子觉得,以后可以就近看着汉王,免得胆大包天小家伙再弄出事情来……他难道不知道,这样行事会给予外界错误信号? 自家道侣也真是纵容,由得一次次胡闹,和前两次那样……没汲取一点教训,不担心旧事重演么? 怀着莫名担忧,风消失在暗面。 黑水滔滔,不知涯岸,拍打一颗巨大金青色圆球,里面就是超级下土,而遥远地方则有一片小小的星盘沉浮不定,似是被遗忘在海底而蕴藏稀世珍珠的贝壳,悠悠浮起来。 ………… 黑水洋深处,冰川下大厅门口,在鬼王的虎视眈眈目光中,一正一副两个使者停下脚步。 “森罗殿?” 中阳天仙皱眉看了看厅门口的这匾额,有点莫名不爽,自己准备给暗面超级下土地府准备供帝君参考名字中,就有一个主殿用这名字,后来随着形势变化自是不了了之了。 而现在再见到总会联想起暗面失于青制,失于汉王之手……走运的虫子。 “怎么了?”后面副使的岚瑾仙子转首问,目光疑惑。 “没事……我们进去。” 中阳天仙回过神来,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这世上总有些小人一朝得志就忘乎所以,不将土德漫长时光中点滴厚积实力看在眼中,不识进退。 打落二线雪藏只是小惩,也只有青鸾仙子懂得权衡,这不是乖乖交出了最后一张底牌,让黄脉来接手了? 她还是很识趣的……终是天仙。 虽此殿的名字第一印象有些不好,不过此行身负使命,接下来会面很重要……毕竟也是天仙。 “哈哈……可是天庭的客人,快快进来。”里面传出主人家笑声,暗帝化身一身冕服,平平常常在门口迎接,但这样欢悦真诚语气就给人一种很受尊重的感觉。 中阳天仙听了就觉舒服,对方亦不是汉王得志小人,而是足以和自己身份实力相当的外域天仙,潜在合作者,土德对有实力者、或说对力量本身是充分尊重,中阳天仙按下关于森罗殿的小小不悦,脸上浮现笑容,不失土德使者的尊贵:“或应说,作地主,应是我们来迎接异域的友人……欢迎来到本域。” 他进门内,与一个黑袍王者的目光对视,这瞬间空气中闪过无形火花,隔着几步距离相互露出笑容。 会面看上去相敬如宾,各人就位。 只是中阳天仙更觉得自在,自己可是左手握着资源的敬酒,右手握着战争的罚酒,又是天仙,礼节点到为止。 说了几句,就直入正题,略顿了一下,就说:“敌援兵既已大举进入,本方自是要开启全面战场,抵御敌人星巢堡垒……贵方想必也不希望外域仙道遂志猖狂。” 暗帝分身细细听完,环顾四周,目光透过冰川看到许多陌生天仙身影,叹一口气:“我没有高层战力来抵消敌人的高层战力。” “我们有。”中阳天仙语气谦逊说,笑容愈可掬,这个暗帝还是识趣,知道敬畏力量。 暗帝分身神情微动:“你们要什么?不过,我蒙母域眷顾,才得重生,叫我背叛母域的事,你们就别谈了。” 中阳天仙心中一笑,这都还不算背叛,忠贞未免太过廉价,不过这些与他无关,口中就说着:“我理解道友的顾虑,对值得尊敬的朋友,我土德从不会强人所难,不过听说道友在此前夺取不少改造完成的冰川堡垒,我们希望能获得些样本,并且进一步改造,呵呵……” “至于贵方的配合,必不至于你为难……” ... !! 第1406章 带路党的逆袭(中)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正事说完,岚瑾仙子白玉面纱下的端丽娇颜微松,她心中是清楚此行来由,和本域在炎宵大陆近距离对付剩余六大陆的攻击占优,现在两域近轨,自也是外域主攻一方有战略优势! 所以土德才落得目前这骑虎难下的尴尬局面,刚刚为击破七杀大阵、击杀雷宵而抽调天仙本体对内部五德共鸣,又正面战场吃紧而急调回去对外,这一轮胜势在握却反过来落进敌人节奏带着……不能说青脉主导五脉合作没有办成,关键还是道门拖后腿。 幸青脉那一位算计,还悄悄留了这一手场外牌,大鬼绝杀,她心忖这可以给三个老家伙糊一脸了……想想,就有些开心。 中阳天仙对岚瑾仙子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冰川下摸底顺便铺设法阵,又对暗帝分身:“请借步……” 暗帝分身心中一动,感觉到,原来戏肉还在这里…… 行至僻静的后殿,外域气息屏蔽法阵重重隔绝天机,中阳天仙布置了一重法阵,才目视对方:“青脉那一位在贵域要做些什么,事涉五脉利益,我们需要确证一遍,可否相告?呵……具体好商量。” “我不清楚。” 暗帝分身摇首,意识到此世界高层亦存在内部分歧,所谓好商量不过是卖队友的价钱,确实很想赚黄脉这种钱,可惜自己手里信息不足,想卖也卖不了,不动声色:“你应比我更熟悉那一位,觉得会留信息给我?事实上,我在得知要求前,分身就来此,完成后那一位才会提出要求,很诚信吧?” 中阳天仙皱眉。 “别这看我,当时我只以为那一位是代表你们整个世界使者……看来不是?”暗帝目光似很疑惑。 中阳天仙深皱眉。 暗帝分身暗暗一笑,心中觉得事情有点意思了,叹一声,真诚的说着:“在我而言,判断这情况,是那一位为取信于我而先不提条件,我自是乐得多条生路,过后是否答应条件,完全可以视情况再说,因此分身知不知道条件无所谓,现在看来……还防着你们一手。” 话尽于此,中阳天仙知道问不出东西了,不理会这其中挑拨之意,舒展眉说些闲话,根据岚瑾仙子在冰川下铺设法阵时的顺便摸底,猜测暗帝势力一些虚实,各种旁敲侧击了解外域情报信息……虽有俘虏来口供或魂供,但现在只有黑脉和青脉有着直接外域经验,特别是青脉似乎知道最多,那可不行…… 暗帝闲扯一顿半真半假,有些东西确实是不能卖,这不是节操,而是一次性卖了后自己这分身就价值大降,很难拥有目前超然地位了。 又等了半天,岚瑾仙子和各处冰川堡垒天仙分身传讯,相当天仙出手拔苗助长,可比真仙快百倍都不止,但牵涉到对天仙的道域支持,耗费资源和法阵繁复度也是百倍不止,才花费这许多时间。 “已后半夜了……” 中阳天仙心挂念着战事,径直告辞:“各处堡垒改造业已完成,接下来合作还请用心。” “自然。”暗帝分身相送。 出去后,中阳天仙盘算了会此役风险和利益,还在容许范围中,这些其实是青帝方案的最后一步用来救场,利用暗帝分身的棋盘因素,防就是三个老家伙掉链子……而且青脉、白脉知趣让黄脉主导接下来阳面攻防,据闻汉王自愿放弃下一任主帅之争,魏王后显而易见就是蔡王了,虽有拿着当枪使的意思,但到手四大陆土地实在利益不是虚,也是请动黄脉出手的报酬,在对道门对外域上,五脉是存在共识。 正因知道这点远近亲疏,中阳天仙才对刚刚的挑拨无动于衷,心中冷笑:这暗帝也不是好货,打的让两方仙道对拼消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甚至希望黄脉将此役胜而扯平的黑锅扣到青脉而非道门上,可我黄脉与青脉矛盾份属五脉阵营斗而不破,岂是你这外域放逐者所能理解? ………… 冰川内 暗帝分身收起了幸灾乐祸的神情,顿步仰首,望着明亮冰穹…… 据闻再往上,是罡风层。 信风回环在天界一端发源,一端发源则已渗透到暗面黑水。 据闻青制能转化消弭暗面革命于无形…… 汉王……青帝…… 青穹上的皓月正值中天,银色月光透过北风和冰晶映在它的脸上,这位国际革命友人的心情亦是冰雪:“革命有聚散,时势有焦点,矛盾有主次,这挑拨只是将来伏笔……可惜,身在母域本体不知道这些,否则必不与你继续合作……否则如何让两域仙道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为了暗面革命斗争出一条生路,两域合并后不能太快出现亚圣、圣级的权限者……” “由此观之,我只是一域公敌,你是两域公敌了,有趣,有趣……” “真想知道你怎么撑过这一关,无论成败,经验都可为我所鉴用。” “还有汉王叶青,可惜缩在了暗面不出,否则来这前线,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调动力量击杀……” “体制无用,才有革命。” “有你青制,置我革命何地?” 想到这里,暗帝分身闪过一丝深沉的杀机。 这时,北风鼓吹,鬼王助推,整片连绵大冰川分裂,顺着洋流向四处而去,密密麻麻的冰川堡垒在海面上越过一片片浮冰南行,最前面一座大陆沉睡在无声幽夜中。 ………… 辰宫大陆北岸 恰一支舰队巡游至附近海岸线,舰上一个莲纹青绶黑衣年轻道人,突一怔,微微眯起眼睛,鱼跃而起。 识海中,川林笔记投影波动,目光顺着就锁定了舷窗外百里海面上,幽暗冰川映入眼中。 “冰川……外域气息……暗帝?” 年轻道人心中有点莫名警兆,但似乎并不应在自己这个分身,想了想,伸手按向舷壁一个红色警报按钮,这时,一个身着睡袍小姑娘擦着眼睛,自侧舱感觉动静走过来,乌亮亮的大眼睛看过来:“阿兄?” “回去叫上你玲珑师父,都穿上衣服……来敌人了,跟我去照顾一下。” 叶青说着,手指一按到底。 警钟敲响。 ………… 视野在前展开。 这是星巢外一处广阔平原,林木都清空殆尽,树木白渣混合青草汁液的气息在平原上铺了一片,星巢前巨大广场停满仙舰,长径二三百米弘武舰数一千五百艘,长径五百米的真君舰数足五十艘,都在黑夜里幽幽寂寂熄了火,深海巨兽一样的趴在巢穴中。 在它们后面,火色时空门已经关闭,因法阵无力为继而停止为期一天的短暂传送,残酷将一半蓄势待发的舰群拒之门外……或应说幸运? “就这些了。” 一个女仙回首对琼阳仙子道,神情恭敬:“殿下要征调多少?” 琼阳仙子一身靓丽红裙,计算着自己手里的缺额,想了想,说:“真君不用了,要艘旗舰就行,弘武舰给我来一百艘,你来给我当副手。” “……” 女仙暗自叫苦,暗闻这一位的部下至今存活率只有十分之一,但是她只是地仙,如何抗拒得了天仙征调? 哪怕是假格天仙,只要没人能脱去她一身曲线诱人红裙子,力量不降格,便是得尊以视之。 “殿下,我叫……”她想起什么,追上去说。 “等你活过这一役,我会问你名字。” 琼阳仙子挥挥手,踏入一艘真君舰,靓丽的红裙星火隐入舰内,热浪滚滚,旗舰的信号标志亮起,缓缓浮空而起。 随后是刚刚不知名女仙的副官座舰,也是艘真君舰,别看她在琼阳仙子身下委委屈屈,其实自己也是一方中等仙门首脑,平日颖指气使的很。 当首点中的百艘弘武舰启动仙炉,侧舷一排排舷窗亮起了晶莹灵光,随着旗舰一道飞向北方,在夜空中是深海的夜光鱼群一样,投向大陆的北方海岸线,夜空中的风,更猛烈起来。 ………… 辰宫大陆北岸线 浪花拍打礁石,夜风鼓吹层林,树叶打着旋儿在血色的战场上掠过,那是数十只鬼王在与十几个真仙激斗,舰群仙雷则在集火轰击搁浅的冰川堡垒……的玄冰大门。 刚刚警钟敲响的那一刻,正是樊川座下的一支小舰队巡游至附近。 在叶青看来,这真的是很小,只有四五艘的弘武舰,一艘真君舰当队长,那地仙在警钟响起时也是吃了一惊,没想这大陆上如此雄厚援军还会有敌人来袭。 但地仙的战场反应还是很果断,在舰群背后就是大陆天幕的一个蕈伞基座,便是敌人突袭目标,不容有失! 所以虽有舰可乘,真仙还是给踹下去阻拦鬼王。 叶青虽首个发现敌人,但现在还没到功赏时,九香门是新整合小仙门,没有底蕴积攒,连艘弘武舰都没有,副门主只得带着甄宓和她师傅门主玲珑仙子到舰外参战,看起来和普通真仙炮灰没有区别,完全是舰队核心的那艘真君舰上地仙怎么样命令,就冲往哪里。 但有眼光高明天仙在此,就会发现,叶青每进退一步、出收一剑都查形观势,表现出来,渐渐与此世界规则相合。 ... !! 第1407章 带路党的逆袭(下) 巡逻小舰队为首地仙自没有一下就看出来的眼光,可随着叶青战绩与同行鲜明对比,立刻“咦”一声,就有查找和记录:“九香门副门主叶裕……战力甲等,适应力甲等,可堪培养……” 一道神识在叶青身上盘旋,赤果果地仙侦测法术,又在甄宓稍一停留,最后在玲珑仙子身上匆匆扫过,判断气息无异才又收回,继续记录:“建议授予叶裕选拔内门弟子的资格……甄宓资质可转修逆五行青属……” 叶青分身装不觉,暗中帮助甄宓屏蔽混淆感知,免得这小妹让敌人侦测法术看光,心中清楚……这是自己发迹开端了。 客场作战非比主场,情形更复杂,主场战力比自己眼下表现更强真仙还有的是,经过雷宵天仙分析天罗地网规则后新调拨来的一波剑仙龙仙就是这样,但适应比自己强的真没有几个,谁会知道这所谓‘异域’本来就是自己出身世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逐渐攀至黑莲门中层,在关键时设法影响战役……就可以愉快的坑杀了。 坑杀,新鲜的血腥味,真是迷人的味道。 虽不及本体一举格杀雷宵天仙得的天功天眷,可细水长流,并且影响战役的话,所得更不小敌人策反损失,母域自受益。 母域是没有清晰意识,但是真因为没有,所以在这方面,也无法混淆。 “啊师傅小心!” 甄宓惊叫了一声,遇到四只鬼王包围的险境,她自己身负少司命嫡传和汉王阿兄贴身教导,一对二稍忙乱还能支撑,她师傅玲珑仙子是床上炉鼎优异、战场实力软脚虾,脸色唰一下雪白,没两下就左右支拙频频遇险,连累徒儿都遇险。 “专注前面,后面交给我。” 叶青对这门主有些无语了,赶在她们阵势告破前截住两只鬼王。 因本体在暗面假格天仙体会,对同等力量的精微使用,支援稳定而有效,农夫又挥下了一锄头一样,汗水与收获的期待混合着滴落瓜藤下。 “噗!”只是片刻,一只鬼王核心,就中了一剑,这鬼王嘶声高喊:“人人如……” 龙还没有说出,就“轰”散开,化成烟雾。 “魂魄吸取!”叶青化身就取出一个瓶子,只是一收,鬼王的雾气就收了进去。 不多时,外域仙人就占据了上风,这其中三分之一敌人是叶青所杀,很多真仙都暗暗妒恨,暗想不过是些假格鬼王,在母域自己也能办到,但不得不沮丧认识到,一时还没法学这家伙适应得那么快! “哼,不过是假格鬼气,收了也最多卖点小价,果是散修出身。” 这些仙人倒没有怀疑这举动,外域号称人人如龙,蝗虫一样搜刮资源,别说是这种收集,就是整乡整村吃人都有过,只是后来被圣人禁止而已! “轰!” 洞穴崩裂的冲击,玄冰****,瞬间冰川堡垒大门攻破。 不用主帅地仙多说,十几个真仙就冲上去。 叶青神情微动,拉着甄宓的手落后几步,甄宓天真很聪敏,悄悄:“有陷阱?” “是坑。”叶青很专业回答。 可惜顶上的主帅地仙还是首次来这参战,并没意识到,还指点说着:“叶裕,你杀的不错,不过现在别给人抢了功……” “呃……” 叶青对于这栽培顿时有些无言,感觉现在两域进入阵地战的交缠,周围无数只兔子被赶着上前线,眼睛红红的是加持嗜血术一样,别说撞硬树根,就是铜墙铁壁也要撞给你看! 经过了前番本体守株待兔的经验传递,即便分身也开始明白……不一定就要东风吹来天仙大兔子,东风不总是有,而日常只要树成长的大,树大招风,总会有加持了嗜血术的地仙、真仙兔子撞上来。 汉王叶青的树已够大,号称两域天仙之下无敌手,这么拉风的招牌,可惜已在二线雪藏种田,很难有雷宵那种能够冲破五脉一线藩篱大兔子上门,九香门叶裕的树稍小一些,却不用雪藏,而以战养战则属外域蝗虫流的种田,正好在耕耘收获中成长起新的参天大树,接下来……谁会是第二只兔子呢? 轰! 战场上一阵骚动,耳听得有人喊:“是天仙!” “陷阱” “晚了!” 浑然笑声中,一道危险沉厚气息在告破的冰川堡垒中释放,是内部一套隐藏法阵道域的土德法阵,一道黄光冲出来,横扫胆大冲进去的十几个真仙。 “噗!” 只一瞬间,这十几个真仙**炸开,仙灵才挣扎出来,只听着惨叫,被冰川堡垒吸取了进去很快,他们会变成鬼王! “倒霉的家伙……” 叶青拉着甄宓后退,她师傅玲珑仙子几度遇险为叶青所救,反复跌宕麻木间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到这时才蓦心中微动,叶君在战场上真敏锐,好些都差之毫厘地避开危险,避开假格真仙鬼王围攻险境不奇怪,连天仙敌人都避开,纵观整个战场的表现都是惊艳! “你们九香门真是出人才了……”一个熟悉的真仙叹声,对刚刚整合中小仙门来说,这样一个突出人才足为整个仙门获取极大利益。 “哪里,哪里……这是我手下的副门主叶裕。” 玲珑仙子有些引以为荣,虚荣得到极大的满足,瞧叶裕这隐隐逆袭居上实力,也感觉顺眼许多,对这男人露出一个笑容,暗想……罢了,现在师徒性命安危都由着此人保护,今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至少这是徒儿的道侣,怎说也是一家人了。 甄宓妹子天真,不知道里面利益,只是高兴阿兄终得到玲珑师傅认可,脸颊兴奋得红红:“阿兄刚刚预判,真是厉害厉害……” “你口吃?” “什么……因很重要,要说三遍!” 玲珑仙子对徒儿的表现有点绝望了,只甄宓一个拴不住,年纪小一点都不懂得男女情事,到现今都没给吃掉,她的师姐又留守不在…… 蓦间,一道温暖的神识在几人周围扫过。 叶青按捺气息不动声色,直到战场上再度传来惊呼声,才偏了偏首去看,一个火红身影掠过,席卷而灭的鬼王不知凡几,煞是威风,不少人都叫出来:“是我方天仙来援” “阿兄,她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甄宓眼神晶亮,悄悄传音,自己是少司命以司女神法门修改后适应外域的道法培养出来,内质青脉,外在是少见青属真仙,年纪又这么小的真仙,吸引天仙眼光不足为怪,实际就起到转移目光掩护背后阿兄的作用。 但刚刚,她分明觉得天仙目光更多落在阿兄身上……在小姑娘心里,自家阿兄那就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被关注毫不奇怪! 琼阳仙子? 叶青若有所思。 下个瞬间,一阵火光在前方冰川上爆发,期间橙黄道袍影子闪过,稍熟悉气息让叶青辨认出来,好笑是又是一个老熟人:“中阳天仙……” “是朋友?不是……那是敌人?” 甄宓握紧小小拳头瞪着,阿兄敌人就是她敌人,感觉两面都不好了,不由问:“我应盼哪面赢?” “天仙哪怕假格也不是你我能对付,你应盼两面都输,我们才有机会赢。” 叶青随口道,说着无心,说完心中一动,有点模糊不清的微妙感觉,似乎要忘记却又瞬间捕捉住,想了想才明白过来,琼阳仙子毕竟只是假格天仙,命运迷雾还压不住久经天仙、亚圣、圣人考验的自己啊……不是冤家不聚头,事情可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正面,正对上的两大力量。 “你区区假格天仙也敢在我面前嚣张!”中阳天仙冷笑,他有理由鄙视,自己是土德,还在冰川堡垒设好土属道域中,此女是火属就不知收敛? “你区区分身也敢在我面前嚣张!”琼阳仙子大怒,她刚刚成天仙,还没能适应收敛火气,到战场上来发泄,正是最暴躁时,一点就炸。 一道金光火花喷出,带着霹雳声穿过虚空,这自不是惺惺相惜,而是直欲致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轰!” 同时一片黄光,双方都是比电还快,转眼相撞炸出。 “炎夜星魂裙不过这样,小儿持金于闹市,不知死活!”中阳天仙获得过情报,不动声色激怒对方,要引得她脱离海岸线。 “你敢脱离这冰川道域,当我杀你不得?” 琼阳仙子冷笑,都看不出她身上这件事融合炎夜星魂裙的七色祥云袍,不单单支撑她假格道躯,还随时可以召唤母圣降临,灭掉这货轻而易举,只是杀手锏不能随便暴露罢了。 这时听得下面一个喊声:“琼阳仙子且慢,敌人有诈,是设了陷坑,要用这个分身牺牲来与您兑子,七杀大阵道域未尽复苏,切莫跨出海岸线!” 琼阳仙子闻言不动声色,她也没有准备跨过海岸线,当下就止步去摧毁冰川基础的黄脉法阵,对那声音微颔首表示感谢,入目却是个英俊的年轻男仙…… 那厢,中阳天仙诱敌勾引失败,回首怒目以视,看见个莲纹青绶带的黑衣道人。 这应是黑莲宗的弟子,从未见过,给他一种厌恶感,有点奇怪……不过无所谓,自己这分身只是暂时袭扰为别的三座大陆创造条件,往后,把这些外域敌人,全部杀光就是。 “今次饶你一命。”他脱离了冰川道域,投入洋流中,没见琼阳仙子追上,只有轰一声冰川塌碎声。 ... !! 第1408章 带路党的赏识(上) 辰宫大陆夏丹星巢 散发火红仙灵光辉星巢中央会议厅,一大批身着外域道服群仙涌入会场,听取主帅紧急召开作战会议,心中都有些奇怪,都一天时间尘埃落定,这会青穹正面战场已全线压得抽不出手来,敌人难道还没消停?不死心? “冥川大陆、幽夜大陆、剑云大陆沿海防线相继失守,我只能退缩内陆中央星巢,还请各位道友援手。”冥川、幽夜、剑云三个天仙的说着。 众天仙闻言一惊:“对面的牌应用光了……难道还藏着一手?” “最后这张牌不是对面天庭,是我们阵营叛徒,趁着星巢刚扎下根基立足未稳,三十六座冰川堡垒落井下石偷袭……”冥川天仙位自己辩解,顺便扣黑锅到了叛徒身上。 “是这一手?之前我们舰队没到齐时,敌人怎不用出来?” “之前应是家底最厚的黄脉在紧急调用资源应急准备,才多拖延了点时间,到此刻就是爆发,道域加持配合黄脉众多天仙分身攻破沿海天幕基座,使得了防线节节后退。” 幽夜天仙也这样说着,展开了图卷。 黑光闪过,只见出现了一处大陆,沿海冰川堡垒,这些堡垒甚至有着天雷堕一样的武器,一起进攻,一道道黑光“轰轰”攻击着沿海的基座,而在上空,一道道黄光下降。 他和冥川二人面对是黄脉稳扎稳打阵地战集群攻势,水来土掩标准阐释,配合的非常默契。 而剑云则遭遇二十四赤脉天仙分身为主三脉攻势,更是势大,结果很惨。 四大陆中三个大陆都发话了,辰宫天仙眯着眼,缓缓说着:“我没有发现沿海有这样多的敌人。” 冥川等三个天仙元神投影相视一眼,苦笑:“你这里有红云亚圣和别的天仙道友、大量地仙、真君舰和弘武舰援军,敌人怎可能上来撞铁板?对你辰宫大陆自不过是袭扰罢了。” “这样已足确信对方是暗帝分身,否则寻常鬼王晋级也无此规模号召力,雷宵道友发动的鬼潮革命尽受其控制,现在反过来制约了我们……” “我明白了,这暗帝分身必是青帝算计,补上了道门缺漏,对方虽在力量上无法阻止纰漏,但方案上还是早早未雨绸缪,预留了最后一张场外牌,这不就是青脉的周详布局风格?” “哼!真可谓处心积虑,青珠圣人的方案没错,这种战意坚定抵抗激烈的敌人,必须优先消灭!” “饭要一口一口吃,天庭天仙分身集群、暗帝这两方勾结来袭之敌,趁天庭抽手乏力时我们必须先集中消灭一方,红云道友怎么看?”众天仙终将所有意见汇总递交到主帅面前。 红云亚圣眸子里闪过暗芒,至此已不能再容忍,道:“樊川道友,我授权你带主力舰队去围捕那个叛徒……琼阳已先期过去,她会帮助你。” “善。” 容貌年轻、实则六十万岁的樊川天仙摸了摸颌下一撮小胡子,见亚圣没多余要求吩咐,便下去,六七个黑莲门地仙起身跟他一道离开。 辰宫天仙在侧座上,脸色微妙,深深看了一眼樊川的背影,似乎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对方…… 帅座上,红云亚圣目送黑莲门带队离开,心忖女儿新熟悉天仙,有个老牌天仙照顾着总可以放下心,又转首对众仙:“诸位,安心恢复道躯实力,只待还有一个时空门的转机。” 在她身前的这片会场,空阔高大红色殿堂里并无多少人,除十几个天仙元神,还有就六十几个中层地仙,才过来一半,本会更多,这些不是大仙门的嫡系中坚弟子,便是附庸中等仙门的门主、长老的首脑。 这句鼓舞,在许多地仙听着只以为是暗面时空门,都放下心:“我等阳面助攻,自是要配合黑水主战场的暗面时空门!” 天仙闻言相视默契,知道亚圣说的是别的意思……真正的暗面主战场,并不准备通过暗面时空门开启,那限制太大了,除圣躯的普通天仙要传递过来相当于本体力量,都需要借助各种珍贵本命法宝,而众所周知这些本命法宝只凭元神只能发挥不到十分之一,一旦损失就算圣人都要心痛,比如黑莲圣人过去丢掉的天书、地书,至今都让黑莲派系背着债务,难堪没有面子且不说,落在外域手中,此消彼涨会造成多大损失和不可控风险? 因此,永固时空门才是最佳选择! 这番红云亚圣的纵横联络纠集三大圣人集团,分别对付三道时空门,黑莲圣人出手便彻底占据暗面时空门两端控制权,只要青珠圣人那面的垂钓设局成功,能够夺取永固时空门最佳,星君舰集群即刻大举跃迁突入。 如果不能,青脉临到守不住的时将永固时空门上交给整个五脉甚至与三道门共享,祥云圣人也会进场阳面,来这人间居中阻隔天庭对暗面的永固时空门支援……雷宵天仙是给红云亚圣打前站,红云亚圣是给祥云圣人铺路。 一旦三圣联手贯通阴阳两界,确立真正稳固、足以对抗天界的根基,九窍圣人可进场提供阵地战支持来对敌人世界阳面进一步放血、搅乱、阻隔天界对暗面黑水的力量投放渠道,为暗面一体化进程中本域全面掌控黑水而服务,那阶段又回到黑莲圣人主导,务必挖断青脉在暗面风水相生的根系。 最后五莲圣人恢复过来五圣齐出手时,便是真正要摧毁青脉力量,最多保留部分给青珠圣人,以免其恢复位格太快,而后是正式大碰撞、融合。 这样梯次力量的环环相扣,时间表堪称密集,并不讲究细节到每一天的精密,而讲究各大派的配合,都能尽其所能发挥优势而减少内耗,虽偶然情况也会出现雷宵天仙这样决策正确的提前开启攻势却坠入敌人布局,但任何机制最重要的是整体抗风险,这样几百万年积累、磨合而成的对外战争经验机制,偶然个别环节的一两个天仙折损算什么? 至今为止,本域的战争看似不少局部挫折,但总体战略进程层层推进,丝毫没有耽搁,见得一斑。 这些不能明说,免得地仙将天仙贡献不当回事,但天仙内部交流却是共识:“只要不出现战略布局崩塌,无人可挡本域的胜利。” “战略布局崩塌?怎么可能……再来几个天仙折损都不行。” “除非亚圣折损,不,那也不能动摇根本,去掉新晋的黑莲圣人本域毕竟还有十一个亚圣,除非圣人折损,尤其大派圣人折损,那才是世界的大事,牵涉到内外利益不知凡几,光调整过来就得好些时间,但圣人岂会在世界正式冲撞前贸然踏入敌域?” “没错,最多是过去黑莲道友未成圣时那样,红云师姐此番过来有圣人交予的底牌,焉知不是冲着新的圣位来?” “只是时运上说,没有黑莲那样获得投资,纵横捭阖调动力量正面强杀黑帝、打开局面的功劳,不可能一回去就立地成圣了,但也是为以后世界融合先机埋下伏笔……” “趁着红云师姐没进场,青帝这一轮反击确实不错,但耐不住敌域的圣人内斗,这在本质上是利益没有协调的结果,这在母域早期对外战争中经常出现,后来汲取了血的教训,才形成一套成熟合作机制,此域天庭还年轻,又怎么比?” “可惜这次意外出于叛徒身上,如果不是叛徒,我们单凭配合就已赢了这轮,现在给敌人补上了最后的牌……” “其实说起来,我们出了这叛徒,也是利益没协调……”有个天仙沉吟。 听了这话,这里二十个天仙都沉吟一下,没有说话,看向红云亚圣,除去随星巢迫降的别家天仙,还有樊川天仙几个异派支援,剩下大部分天仙都是红云门,对她都是以师姐称呼,也就两三个亲密女仙称呼稍不同,有一个女仙问:“红云姐姐怎么看?” 红云亚圣若有所思:“我们可以找它谈谈。” 众仙面面相觑,倒没觉得荒谬,但也疑惑:“我们不可能与其妥协,怎么谈?” “你们觉得这暗帝分身到至此世界,带来真的是无偿支援?”红云亚圣眸子里的暗红光愈显,说:“可我只看到,它带来的是死亡、燃烧、破灭……别忘记,对暗面革命的这位天仙而言,死掉仙人才是好仙人,才能给暗面革命注入更多火种,而这死掉的仙人……可不拘我们这一方。” 会场,为之一静。 ………… 轰轰轰轰! 天已大亮,寒冬日光照透这片幽灵海洋上的红黑气息,蔚蓝海面和灰白冰川交错,跨海横渡一百余艘先遣舰群,不时射下仙雷轰击沿途一切可疑冰川,融化的冰带着怨魂阴兵冒出来,因这样大伤害,很多一下就给红黑之气感染,化出鬼王对天咆哮……但这些新鬼王,显不是舰队要抓的敌人。 “好多都是假的,敌人在故布疑阵阻挠我们支援别的三大陆……”刚刚那个一直努力想要报名字、始终不知名的女仙副官打开通讯屏,说。 “那就下令全速前进。” 琼阳仙子从善如流,虽她更具战争经验,现在意识到敌人在引诱她深入,但身上红裙给了她信心,至少支援某片大陆星巢,完成任务看情况再决定是战是留。 “是。” 不知名副官领命,关闭通讯前,她目光看了眼琼阳仙子身侧躬立着的一个男仙……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真仙,长得很英俊,有点点文气,看青绶莲纹黑袍明显不是红云门新锐弟子,不知怎有缘给堂堂天仙召去问话。 与她同样疑问的还有舰内随驾真仙,主帅自己寻常是不需要控制操作,尤其天仙不时要出去征战,旗舰维持运作和安全有的是部下代劳,这六七个真仙都暗自目光打量。 ... !! 第1409章 带路党的赏识(下) 调来救灾物资很快稳定,居民在军队率领下恢复生产。 “不得不说,人道在青制下焕发的生命力,还有工业体系的生产、恢复……”大司命见着都不由暗赞。 “可惜没有天仙或近于天仙的保护的话,还是过于脆弱了。”少司命说着,不时瞅眼打量着叶青。 三人是在守株待兔山崖上散步,叶青见着她的表情,又有些好笑,问:“你看我干什么?” “我在看近于天仙的你啊。”少司命板着脸,心中犹对几日前叶青的战力印象深刻,稍有些颓然……一向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可是看起来没有报仇希望了,只能报恩,多吃亏。 叶青只是笑,是看小兔子一样在田里蹦跳。 大司命看了看天色,夕阳正在西天斜坠,又一天过去了。 这暗面时光让战争节奏都变慢,与喜欢的妹妹、顺眼的朋友一道散步,让时光的这一刻滋味醇厚,美酒佳酿一样点滴入唇,甘甜沁心:“我听说,青黑二脉的高层天仙都会派分身下来。” 叶青闻言一喜,想到些,看向这这女仙侧脸,在夕阳金光中染得笼罩一层晶莹光晕:“听青鸾仙子说?” “嗯……嗯?她没有通知你?”大司命眨眨眼睛。 见叶青一脸色,女仙忍了笑:“也不差这时,按照青鸾仙子说法,好消息晚点听到都一样惊喜,估计再有两天遗忘之地洞天就能慢慢挪过来,只是坏消息的话……” 红光照亮山原,拉长三人的身影,斜斜投落在崖壁上,其中高些前面的影子对着后面一个挥了挥手:“想笑你就别憋着了……” “不是我幸灾乐祸,只是应不会很重处罚……”大司命同情的说着。 “对,应该……”少司命毫不客气地轻笑出声。 叶青摇摇首,打定主意接下来面对芊芊本体,既反抗不能,索性装死。 最后,大司命还是正色,轻声:“青鸾仙子其实也知道我们姐妹最近都在你这里,告诉我,就等告诉你……她说过,青黑二脉天仙分身派驻,需要在你在第七汉帝国各处名山大川建立道场,聚集大陆地气节点与帝都龙气天柱响应……这不是要分你权限,只是填补小天罗地网风水相生格局,她生气下懒得和你解释,但我和妹妹想了想,还是要和你说一声。” “多谢二位姐姐提醒。” 叶青自是相信她们,而且芊芊暗中有着小天罗地网权限,觉察出一些提醒过,现在听到了解释当即反应过来:“她是要建立阵地,长期驻扎这里与敌人拉锯战,设法夺回暗面时空门?” 大司命点首:“仙子没有说,但极可能会在你这里驻留一段时间,有足够多青黑二脉天仙分身节点,至少就不会让外域黑莲圣人因道基和黑帝相似,伪造黑帝权限,一言试图剥离小天罗地网黑权……外域圣人也挺不要脸,对于这些老家伙,叶君你以后成了天仙一定要十二万分提防……” “我会提防……” 叶青点首谢过,心中微动,想起了不知哪个道君在自己弄的气运屏蔽,自己明知不对故意表现得嚣张气焰、时不时乱来,而帝君最近将自己雪藏起来……青鸾仙子屡次借机敲打,是否也有让自己蛰伏的因素? 这样一想,感觉青脉和道门博弈真是水深到世界每个角落了。 而后又对女仙口中‘也’这个字眼觉得有趣,知道她们是对最近三道君的事很愤怒,见到外域圣人也这样,不免顺带讽刺一下。 但其实在外域分身,听野生的帝君分身说过上次黑帝回归前,也是伪造黑莲圣人权限对本域黑水革命发出大世界的邀请函,临了还催生一个暗帝出来,丝毫没客气。 现在黑莲圣人反过来夺取黑权,可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一报还一报……再加上旧仇,黑莲未成圣前曾夺走黑帝三分之二本源,除给外域世界消化掉,还有三分之一是在黑莲圣人身上,而黑帝死中复生又盗取了黑莲元神的至境体悟,这两个过去就已恩怨满满,再这纠缠下去,也真不死不休的冤家,恐怕相互仇恨最后不会输于青黑二脉和道门间。 不过,真希望打赢了这战,因陨石快消化完了。 胎膜仙境 胎膜中,一方世界隐隐在内,核心处,一个化身只是观看,只见一座黑色山峰,矗立核心处,只见上空乌云密布,不时有闪电对着山峰击去。 山峰本身又萦绕着劫火,热浪滚滚,而落下的雨点,又似乎冰雪,冷热相交时,这山峰不断崩碎,碎石滚落下来之际,过程就有幽幽青气自石中而出,漾入虚空,汇集到了一处池中。 专门主持此事的化身略满意,又想:“得了大陆本源,陨石消化更快些了,只是只剩几个了。” “斩杀了雷宵天仙,可向天庭兑换资源,芊芊她们的地仙大业又进了一步。” “而我自己,要成就天仙,哪怕是假格,还必须以陨石为主。” ... !! 第1410章 红云的开价 辰宫大陆·夏丹星巢会场 在红云亚圣说出‘两域死掉的仙人都能给暗面革命注入力量’这一关窍,天仙顿时醒悟,感觉对接下来答案不意外,而地仙还在疑惑:“您是要……” “与雷宵师弟不同,我是亚圣,青脉帝君能开的利益,我也能开,还能开出更高价码……” 红云亚圣眸子里透出一种炽热红光,是炉膛中的沉炭暗火在风一吹一样陡高涨,她注视向天穹上青帝的目光,就是注视着宿命中的敌人、知己、棋友,隐一丝因棋逢对手而兴起的狂热,让这女仙脸颊都微染薄霞:“而今区别是,青帝对着开价的是暗帝本体,我对着开价的是暗帝分身……你们应知道本体与分身长期隔绝的危险罢?” 听到最后这句,再见红云亚圣眸中纯正血红的颜色,蓦一种真正森寒在众仙心中升起,哪怕地仙也是读书,终知道这位亚圣要找暗帝分身谈的什么. 红云亚圣对场上还剩下的两个黑属天仙颔首。 知道这是要他们解释介绍,冥川天仙元神投影的心识稍晃又定下来:“这在母域早期征伐小世界时,确实出现过分身独立之事,此方世界天庭也有逃籍仙灵之说,我们到这里都是元神亲至,且通过暗面时空门、阳面时空门与母域本体、分身神识都存在交流换水,等还处于一个池子内……不过这暗帝乘乱偷渡过来可没有此便利,甚至连母域界膜权限都没有,分身与本体是两域界膜双重隔绝,处境比流窜母域的青帝分身更恶劣,而我们黑属素知,生命早期就诞生于最恶劣环境,阴转阳,死中活,越是恶劣越是激发生命的求生欲……和自我意识。” “诸位别忘了,叛逆暗帝虽消息不畅通,但能猜到两世界势必对撞融合,分身和本体最终汇流融合到一个池子里,就有个主导权和分配问题,就算正常分身不争主导权,争一争这个比例也是必然……”幽夜天仙的元神投影也说着。 最后新支援来的樊川天仙看了看众仙,微笑:“据我所知,此世界天庭和平时对分身不开仙禁,三百年回收一次,还不都是专注司职事务争取比例?策动独立的事情只是极端情形下偶然。” 一个天仙说:“偶然?随机不可复制?” “偶然在适当条件下也可转必然,关这种情形本派有着研究,上次我师侄女露华仙子分神以阴转阳渗透到一个叫大司命女仙分身内,就试验成功,可惜后来不知给敌人本体发现镇压了……” 樊川天仙说着目光微阴,这事后来查之无果,就因露华仙子神识受损而耽搁了她随道侣灵乾地仙一同出战的时间,致使本派最有前景一对鸳鸯道侣最后生死两隔,一殒落一蹉跎,但他这次也不担心会出现这情况:“对于双重隔绝的暗帝分身就无此问题,甚至不用渗透,只要利益引导便可埋下种子,随着形势施加影响,使之做出行为最符合分身利益、而非最符合本体利益,便有了红云道友说的谈判基础,甚至因同样分量筹码对分身更有效,我们还可以反过来算计青帝。” 红云亚圣已收敛兴奋战意,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算计休提,这不过是基于对母域的了解,暗帝再怎么叛逆也洗不掉它身上母域天仙的烙印,我们比我们的敌人更了解它。” 众仙相视,纷纷点首,毕竟红云亚圣最擅长这种跨领域利益交涉、整合、聚焦,而青帝就算渗透到母域,在圣人追踪下也是逃亡居多,其实力微薄不过地仙,最多拷问些不读书的真仙,不可能有谁帮着搜集了解到天仙、道法体系、文化渊源、价值传统、行为习惯等情况,更不可能深入全面了解,就算基于利益价码的一次成功收买,但这种在更高利益价码前只会相形见绌,论起交涉拉拢暗帝,青帝又怎么样是红云亚圣的对手? 让叛逆私下里配合母域仙道击杀更多天庭仙人,在叛逆而言是乐见相互对耗,以其信息和视角限制,多半还会乐滋滋调节着两面消耗,以图取得某种‘两败俱伤’的平衡。 而对于在场的天仙而言,这无非是两方面的炮灰放血,反正到两域大融合前预计是要拼光真仙。 母域五百年一度仙凡量劫不缺这种对外战争消耗品,也不指望不读书的真仙能适应两域融合后的新规则,那时新世界内战可不是这些家伙习惯蝗虫流能吃得开。 外域五脉三道培养的真仙人数少一半不说,虽都喜读书,有丰富经验,极有可能在两域融合快速适应新规则,所以必须用本域真仙,把它们的血放光。 在世界视角而言,根本不存在两败俱伤,而是母域清扫垃圾、拼掉威胁、最后全盘通吃,到那时自作聪明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主意的暗帝才会发现,自己又成了新世界的公敌,再一次孤家寡人! 呼—— 一道暗火在殿内跳动,响起琼阳仙子的呼声:“母圣,我发现暗帝踪迹,有点奇怪……它似是故意透出行迹给我一样,要不要消灭它?” “不,你跟上去,找机会单对单,既它要寻求对话,那就我来与它对话。”红云亚圣从容说着。 全场众仙肃然无声,这一刻佩服无以复加,在经过青帝反击布局,连圣人亲传弟子的雷宵天仙都折损,如果说圣人之下,还有谁能给他们战略上信心,只有红云亚圣了。 相比乐观众仙,红云亚圣则挥手示意退场,一人立在窗边注视着远方,神情端肃,目光谨慎。 炎宵大陆·晴 “阿姐你看,万鬼日游。”黑裙少女立在海岸,垫脚望隔了一片雷宵海的四片大陆——就是雷宵大陆陆沉的浅海,现在官方命名天罚海,不过称呼没有传开。 这些都在正午阳光下,还是阴潮滚滚,红黑冰雾弥漫在海上。 主战场冥川大陆上空,临压一座漆黑星巢,舰群星光交错撞射,交战激烈,地上也见赤红气柱不时冲宵而起。 那是各节点拉锯战中陨落的鬼王炮灰,但这些气柱只散入红黑冰雾中,给鬼潮加砖添瓦,距离天罗青种抽干整片黑水洋冰川还要很久,这会是外域黑属来客黄金大运时期。 少女有些羡慕,这是她这轮结束刚过来交接浪漫主义情绪,她的姐姐惊雨却是要回去荒海照拂东荒大陆,这两天见多了就没有心思:“喜欢,就求夫君有机会带你去异域支援革命,看他答应不答应你……现在还是乖乖呆着,听姐姐的话,不要靠近浑水。” “浑水?阿姐不是说这轮基本结束,暗帝与黄脉合作,已攻破三片大陆重要节点,主攻冥川大陆星巢了么?” 恨云有些疑惑,这可是黑属本源,为预防黄脉吃相太难看,连祖父东海龙王都派分身参战,十九个黑属天仙分身出手总算截留下冥川本源,只是走脱了冥川天仙和星巢,和来援助樊川天仙舰队汇合,一天一地交战争僵持不下,但怎看以黄龙大阵防守,吞下去地盘要拱手让出是不可能。 “黄脉算是顶上了,可骑虎难下……这一轮局面,夫君拿到了风雷本源,击杀雷宵天仙元神,折掉外域三分之一青属天仙,同时在主要地盘炎宵大陆两侧不同手段除掉最危险千机大陆和雷宵大陆。” “天罗青种的意外回归,青脉其实已拿到了此役大部分预期好处,甚至还有惊喜,这时刚好将战争胜而扯平的怒火转向三道门,借机身退让黄脉顶上,缓和了五脉内部矛盾……” 惊雨说着,嘴角微勾:“想想这些有的是青脉帝君布局,很多是意外,却因势利导而为,看上去很委屈,基本是全场唯一大赢家……夫君则在暗面种下天罗青种、守株待兔成小赢家,你看本域各脉各道门、外域各派各属又赢了什么?” “除黑属是黑莲圣人亲自压上,强行切走暗面时空门这一块饼,各属都没获得多大好处……祥云派折损了战略,赤脉没抢到圣人法袍,黄脉出了大力,连一块土地都没拿到,你觉得会甘心?” 恨云闻言一笑:“真是各家都不甘心。” “所以我说这轮基本结束,但并不是和平,道门的放纵注定新一轮已直接开始,红云亚圣一进场,青脉帝君抛出最后手牌给黄脉,黄脉不甘心徒劳无获,选择接盘顶上,阳面战场属于白脉青脉的任务就已结束,转由赤脉、黄脉接手……天仙集群碰撞的漩涡,夫君和魏王都不敢正面上,新任主帅蔡王也没有到前线的意思,用夫君的话说,我们就安心看戏。”惊雨用夫君的话来打消自己妹妹的想法。 “知道啦,看戏……”恨云说着,眨眨眼:“其实是说,接下来还有好戏?要不阿姐留下来?” “不,我还得回去主持东荒堡垒化建设。”惊雨拒绝妹妹的提议,抚了抚她的长发,就踏入海水中,一道雪白龙影消失在洋流深处。 在她前面目的地数千里,东荒大陆的时辰要稍早些,不过也是同样的万里无云晴好天气。 慕平河入海口的大城,曾经烙印在这座城池上的清郡王已被人民遗忘,善忘的人群又善于在伤痛中恢复,经历过开拓、争藩、妖袭、海啸、鬼潮这诸般战乱城市,已在废墟中建立起来,人气繁荣的市场,水渠密集的良田,一处处工地正在城外周围、铁路网沿线展开,灵纹在组合、汇聚、渗透,托此前拔苗助长计划打下的基础设施条件,现在成了地上汉国大本营东荒,为了应对未知的风险,整片大陆都在进行堡垒建设。 新洛城中,一枚金镶玉的帝玺静静躺在地坛上,吞吐着阴阳两面龙气,自暗面贯穿引上龙气天柱支撑的青路连接,形成一个个真人道兵坞堡、山神水神道场,随着小天罗地网自暗面透入大陆灵脉,同源汇聚出了力量…… 仅东荒一地就有四千万人口的地上汉国龙气,正渐渐一点点具备暗面第七汉帝国的气相。 只要这主场道域加持,夫君一线二线的女人,和青脉仙人队友都能增幅力量,夫君自己也能及时在暗面通过天柱赶到,因暗面反过来支援的时差而立于不败,除非敌人也能陆沉雷宵大陆一样陆沉东荒大陆,那怎可能? “这就是我和姐姐的夫君,许给我们姐妹一片海洋的男人……他的心胸,比海洋更宽,他的力量,正攀登世界之巅。” 恨云有些迷醉看着,偶尔她也会一个悄悄享受这种大树荫庇的安全感,良久才收回目光。 家学渊源,小小龙女对人道龙气也有些了解,基数和组织是加持在夫君多少的关键,这在正常情况下,就算汉风传统国野体系拼命繁衍人口,五十年翻三倍,再五十年翻三倍,还需要将百年才能十倍,达到与此时暗面相当四亿人口。 而十倍的时空,地上只消十年对应暗面一百年,同样国野体系增长,暗面汉帝国都恐怕上百亿人口——夫君说,下土大陆土地现有面积,就是九州大陆和东荒大陆总面积十倍,理论上。 不过按照她来前在君父太平伯信中看到的判断,实际两面都还受到限制……似乎这信也寄给了夫君,不知夫君现在收到没有。 暗面·跬步宫 幽宁的小院子,叶青揽着芊芊半倚在躺椅上,阅着黑色龙纹的来信,沉思良久:“我老岳父说的很周详,也没说错,天罗青种核心是演算,并非资源。” 芊芊想了想,在怀中仰首:“眼光的确很老辣,难怪被誉是龙族下一任族长的最有竞争人选,已具备了接近天仙的眼光,除不知道那扇门……别的瓶颈都点出来,天罗青种的来历和优劣,它还提到阳面天命封锁造成的阴阳樊笼,古战场只能说是对暗面的一次注资、拔苗助长,小天罗地网经暗面时空门对外域抽取黑冰管道一旦被黑莲圣人掐死,第七汉帝国就很难维持目前高增速,青制出芽到阳面就后继乏力,除非拿到黄脉玄黄地坛才有可能破解,夫君有什么想法?” “我不可能拿到那件东西,就算帝君也不可能用同级法宝换来,因其具备与小天罗地网类似的战略意义。” 叶青摇首,神情稍叹惋:“我那小舅子……” 芊芊笑,夫君联姻真是到处,不过第一线诸侯都这样。 ... !! 1411.第1411章 最后一天 “……蔡安誉能得土德看重,除仙格能撑起蔡国,很大原因是有缘拿到了一页地书,阴阳同质钓鱼法,和我用离云仙剑钓到赤霄剑、魏宇以皇室冰戟钓到贪狼星君刃一样钓到玄黄地坛,虽是历史沉积复苏的不完整品,但后来黄脉获取少量地书,结合下土暗面蔡国抽回力量补足了这个玄黄祭坛。”叶青琢磨,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黄脉将这东西送给我,就等于再度放弃阳面蔡国,在阳面也承认我汉国青制天命,以黄脉帝君的作风,怎可能?” 芊芊很敏感,追问:“这樊笼枷锁……就极有可能是黄脉故意而为?” 叶青只是有点怀疑,还不能确定:“有些可能,而且蔡安誉严格执行收缩战略,恐怕峡西六州已埋下了玄黄地坛,反过来镇压我青制暗面天命到阳面的渠道……而帝君争取三千古战场时,你说起过此举是想要渗透九州中土,看来只是稍松动些,还不够掀起九州中土这块大石。” “黄脉就坐视九州封闭下去?作着固若金汤的梦?”芊芊皱眉。 “嘴尖的丫头。” 叶青失笑着拥紧她娇柔的身子,自家小丫头还是有着她的单纯一面,与生俱来青脉天仙视角,却并非真实经历,在某些方面常常难以理解天仙,这没有龙芍仙子世界代沟那么深,但也有着脉属的代沟。 “风险管控到极致,就是封闭不变,万马齐喑……究可哀,但难改……有些事黄脉天仙应是知道,但你也知道黄脉是个大集团,下面地仙更众,真仙繁盛,有些属性具备不是想改就能改,需要契机,只是我们青脉为了活路夺取了契机,他们不能跟我们走,至少眼下不会。” “不喜欢黄脉……” 芊芊嘀咕着,神情有些忧虑,原本几大获得力量的渠道,不断受到影响,夫君好不容易才领会青制,取得暗面假格天仙力量,正是高速成长期……难道就要卡住瓶颈了么? 她想了想,目光落在这座行宫匾额名字‘跬步’上,千头万绪还得一步步走,尽到自己贤妻职责,于是说:“所谓阴阳樊笼的困龙锁,解析开来看,在阳面夫君是时间不足,世界大冲撞大融合在即,别说一百年,十年、甚至五年有没有都不知道,战争节奏在主攻的外域手中,本域只能尽一切努力拖延时间。” 叶青折起手中信纸,仔细体会她所具有的天仙视角:“……在暗面则夫君是资源不足,暗面的资源看似多却降格十倍,大陆增加、人口转生需要抽取转化百万年沉积,已落在本世界内的玄冰和黑水一样都不能无限抽取,会引得暗面天道不满,除了那道……门,剩下就小天罗地网成就,可对暗面时空门一端外域无限抽取。” 叶青目光一闪,这都是英雄所见略同,能看出来的人很多:“可惜敌人的战场反应速度非常快,整个外域从上到下的经验都太丰富,当即就黑莲圣人亲自进场,夺去了暗面时空门这端控制权,得以临时封闭冰川进出,让本脉无法再故技重施引发外域阴阳连锁喷发……” 芊芊看了看他的眼睛,低下首,轻轻:“……我们青脉力量还是小了些,一旦三道门出问题,黄脉抽回主导权,单凭自己力量无法牵引大局,反过来为敌人连锁所困……脉属压力层层传导下来,整个青脉困境投射在夫君身上,就是所谓的困龙枷锁……其实,是我连累夫君了,要不是我是青脉,夫君不一定就会……” 叶青见她这话风突转,听着语气觉得不对,弹了一下她额:“要想煽情,麻烦芊芊姑娘说这话时的语气哀怨一点……幸灾乐祸一样怎回事?” “为什么哀怨?我有不是深宫怨妇,要是夫君投了别脉,我一定吃醋吃到流泪,那才叫哀怨呢!” 芊芊抱着头,扑在夫君怀里笑起来:“……哼哼,本体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全靠我才将夫君拉进青脉,如果没有我,肯定是表姐的黄脉或两位龙女姐姐的黑脉近水楼台先得月了……现在也好啊,夫妻患难与共,夫君遇到了麻烦,妻子就不离不弃……” 叶青没有说话,低首打量着怀中的本命道侣,手指无意识摸摸她白玉光洁的额,摩挲着上面的简洁美丽凤纹,有点发热的感觉一直烫到人心底:“你想告诉我什么?” 芊芊扬起首,眉心凤纹闪动灵光,她收起笑容,看向自己本命道侣的目光凝重:“没有人能突破时间。” “嗯?”叶青心中一动,注视着她的眼睛。 两人沉默了会儿,气氛里有些异样,叶青心里有点乱……她在表达什么? “但突破空间和资源可以。”芊芊轻声继续,比着手指:“我这两天都在天罗青种推演,阳面我们是直接抗衡不了黄脉和赤脉的内涵,夫君只有在暗面战场获得胜利,取得至少一个关键渠道,无论哪扇门……才有希望让第七汉帝国四亿二千万总人口在五年内——对应暗面时间三倍增长,而达到十三亿左右的人口。” “十三亿?” 叶青刚松了一口气,神情就又有些古怪,这是……巧合么? 应是巧合。 芊芊还在继续说:“……下土不断阳化,经由帝都龙气天柱上的爬天藤,源源不断地提供赤魂真人阳化到地上,这以同级别小天罗地网间接方式绕过黄脉营造的阴阳樊笼。” “夫君的帝国,形成了阴阳两面,暗面是帝国根基,阳面是帝国精锐……虽精锐却因补充不易而居守势,夫君在干阳面汉国堡垒化就是这样。” “根基虽不能直接参战,但能提供临时青制道域,增强夫君的力量,而人道固有的快速恢复能力能让夫君连场作战,因此暗面才是根本……就不知道真正充实青制,能让夫君假格天仙力量稳固,要到多少人口。” “十三亿。”叶青脱口而出,心中蓦一清,不,这不是巧合。 “真的?”芊芊有些疑惑,说:“我意思是一个完整族群,不是地上给天庭抽取族气那种,但藩国族群林立、地域歧视风行,没有参考价值……早期青朝时期也是一个完整族群,但那时人族总量还不多,才一亿,没有参考价值……夫君是怎么推算出来?” “我是猜。” 叶青无法说自己是经历,只简单说着。 芊芊“哦”一声,没有追问,心想着,不知道夫君为什么这样笃定……明显就说这个数量会达成族群能级质变前兆,真正充实青制,前提是成功,如果失败那万事休提。 “青脉穷久了,高层比夫君你更急,应会近期发动一次对外突袭,选择一座时空门——在我们能爆发力量有限情况,只会柿子捡软的捏,黑莲圣人无疑硬骨头,而且黑属天仙太多,在对方世界内太易反应过来及时支援,所以……”她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因天机保密,暗示到这里就顿住不能再说,只提醒自家夫君抓住机会:“就在这一天……换成暗面时间就是半个月,这次就不是天仙集团冲突,敌寡我众呢……” 叶青若有所思:“青制真形以道域为基,假格天仙力量带不过去,岂不只是打个酱油?” “但夫君截留下来十分之一风雷本源,还有那艘星君舰,都是可以投放出去的力量,两相加持着是有可能蓄势对天仙……至少对元神造成致命一击,夫君现在比对付炎宵时强多了不是么?” 芊芊鼓动说,目光狡黠:“敌人应在钓鱼,但帝君也在钓鱼,投放力量都有限的情况下,天平就不再是直接一面倒,计算就显得很重要,那面有三个……嗯,现在剩下两个伪青属天仙,我们这面十个青属天仙,五倍计算速度,而且还有遗忘之地加成两倍,又有天罗青种回归进一步加成两倍。” 叶青听得心动,故意说:“敌人在正面战场压着,各脉在看着,三道门靠不住,我们高层抽不出,要想不被察觉很难……外域正是知道这点,又经历之前几天确定三道门对我们青脉敌意,这才放心垂钓。” 芊芊皱着小脸说:“真抽不出来,那就是风平浪静过这一天,但如果抽出来了呢?那肯定意味着万全准备,我们反正是力量有限,不都是基于高层的动向来做后勤配合么,所以预案积极一点准没错……准备了就有机会,没准备,就算机会来了也抓不上啊。” “……” 叶青刮了刮她的鼻子,狡猾的小丫头,自己皇帝不急,她这娘娘急起来了,就想着帮助夫君、帮助这个家撑过瓶颈难关。 ………… 暗面时空门 “阳面战场出了一个叛徒……”一个黑属天仙说着。 “但我觉得,那面敌人在阳面还是守势,暗面才是攻击……”另一个天仙沉吟着说着:“你们看这些新建立道场,影龙在大陆西面角度拍摄,我们这面都气机屏蔽着看不清。” 幽云亚圣根本不看这拍摄,只默默感受灵机,片刻睁开眼睛,说:“这消息,传给母域大本营,就说最后一天,鱼已上钩。” “最后一天……”众仙看向天空,对于暗面是半个月,静静等待着这最漫长一天。 !! 1412.第1412章 带路党的晋见 阳面·星巢 这一天显得漫长,夏丹星巢深处,下午阳光照进殿中,圣白天幕烟雾一样,过滤着此世界阳光,使得背后母星光华照耀。 一个道人进了大殿,顿觉全身一松,眸子一亮,殿中的天仙都很淡定修养着,恢复力量,单凭辰宫大陆和夏丹星巢本源要支持十几个天仙元神恢复道躯,是漫长时间的事,所以向三片大陆抽取本源并不奇怪,冥川大陆失守与之脱离不了干系。 不过冥川大陆的失守,在辰宫大陆核心处,并没有引起波澜,这道人见得了这种淡定,不由暗暗一定。 士气都是连锁影响,留守本部内,真仙是看地仙,地仙是看天仙,天仙…… 不提这地仙的想法,在支援舰群看来,上面樊川星巢撤退及时,与本体樊川天仙对接上来,还不影响今后用星巢召唤圣人的计划。 冥川天仙道躯战损,脱离炎宵大陆降格,无家可归只能跑来辰宫大陆暂避,同时带来这坏消息,但同伴的天仙神识交流间也没有将这次小挫放在心上,只安慰:“星巢扎根未稳,没能与大陆深度结合,你这大陆距离雷宵海最近而首当其冲,又有叛逆方有此败,但这也是青帝最后的手牌,不会有第二次了。” 有人得知这轮新主导者黄脉的表现精彩,只是沉吟:“昙花一现罢了,阳面战场看似激烈,但是谁都在等着,发力不在这个……这些蒙在鼓里的外域四脉,喊打喊杀,浑不知给人做了肉盾。” “信息不对称……战场迷雾,再说黄脉当惯了肉盾,擅长这个。”有天仙笑着,他看上去年轻,有着天璜贵胄的公子风姿,相对公允说,用自己擅长来获取利益无可指摘,能吃着就是实在。 又一个天仙稍微遗憾:“这次便宜青脉了,由青脉功成身退,还不能对这外域四脉透露。” 众仙闻言点首:“自是这样,好不容易引动上钩,正要集火,这时几家出来,当心什么都捞不到,还撞了铁板。” “等来日我们夺取……再透露一切,事情就有趣多了。”有个天仙轻笑,转首望一眼窗外高天白云,有些期待清风染泥那一刻。 “成王败寇,木秀于林,必落得千夫所指,根据情报,此域三道门与五脉不和,说不定会落井下石……不过这样对我们有利,红云师姐有言,越是潜力的敌人,越是要扼杀在襁褓中。”这是红云门天仙。 说起这扼杀,就绕不过天命之子,立即有红云门天仙想起来:“最近那个天命之子……汉王怎么样了?暗面大消息后,都没听到音讯……” “暗面消息是雪藏着,估计不到假格天仙不出来……不过这轮钓成,荫庇大树都倒了,树下猢狲也藏不住了。” “树倒猢狲散,覆巢之下无完卵……红云师姐的必杀令,此子缩在暗面暂时无法,等他一出来,扼杀之。”又一个红云门天仙淡淡说着。 叶青的命运评判就这样一笔带过,谁也不知道,这个天命之子此刻离这样近,近在咫尺,都不超过百米! ………… 隔着几道走廊的大厅,正是红云亚圣拨冗接见支援战归的有功者,论功行赏。 星巢内自成空间,一路沿着长溪而前,石山径幽,亭榭错落,一入其中,就觉灵气弥漫,几成雾气。 而在这殿又有别的感觉,阳光在殿侧窗棂间隙照进,落在镜面光滑地板,灵纹上火焰流淌,这里的一切都给真仙带在特殊感觉,在辉煌中油然而生敬畏。 叶裕……或说叶青分身没有多少感觉,只是觉得外域氛围很浓郁,和六七个真仙,还有一对男女地仙都立在琼阳仙子身后,被这女仙发掘出来英才不止一个,连地仙都有两个靠拢。 叶青侧目看了眼一身鲜艳红裙的琼阳仙子,在光与暗的辉映中似是一抹流淌不定的火焰,就感觉到了她的另一面,这个屡屡在自己坑里跳脚的手下败将,如今已经假格天仙,炙手可热的样子,冲着她羽翼空虚而来的仙人以后会只多不少,竟争还是很激烈。 那个同样新征召中等仙门掌门的女仙不知道叫什么名,叶青一路上没听到琼阳仙子称呼名字,男地仙是琼阳仙子的一个同门师弟,刚刚过来就迎接师姐凯旋,表现得很熟悉亲近,据说是龙族出身,道号叫龙阳…… “就要接见了,亚圣性格端肃,都警醒点,不要乱说话……没叫到名字不要乱动。”龙阳道人转首盯了后面队伍一眼,目光冷厉,双眉赤红。 “是!” “多谢殿下提醒。” 亚圣在普通真仙心目中还是很尊贵,无论男仙女仙都有些兴奋和紧张,闻言顿时克制,表露出难得的乖顺来…… 在力量面前,再是嚣张真仙也照样会软,更何况这批能被琼阳仙子挑中,都是多少读点书。 龙阳道人见着都很听话,就有点满意,暗自打量着这七个真仙,五男二女,两个女仙就罢了,男仙都是个个年轻英俊,十分可忧,尤其档案最显眼那个九香门叶裕,还是炉鼎门派出身……九香门什么时将业务发展到女仙身上了? 他最后深深瞧了这叶裕一眼,毫不掩饰冷淡:“九香门叶裕是吧?你按功是第一个,站前面来一点。” 叶青不动,看向琼阳仙子,地仙对天仙属下并没有征调权,严格来说现在自己既是琼阳仙子选上,就只需要对她负责。 琼阳仙子回首看了看,点首,回过首去没有更多表示。 叶青跨前一步。 龙阳道人嘴角微弯,露出冷笑……不知死活东西,看来又得弄死一个了。 几个男真仙立刻与这叶裕远离两步,叶青分身心中有些疑惑这个龙阳道人的冷淡和敌意,却没有表现特立独行,在队伍最前面等着。 片刻,跟着琼阳仙子和两个地仙进去,瞥见一支队伍才领赏出殿,几个男女真仙都英气逼人,对琼阳仙子和两个地仙露出笑容,但和叶青等人目光交错间,都显的高冷。 这些家伙,都打了败仗,不装一下会死…… 几个真仙面露不忿又忍下,外域真仙向来不是好脾气的代名词,就算读书的也受到主流影响。 叶青倒不以为意,回想起来刚刚在殿外听到了八卦,是在冥川大陆败退回来的舰队,据说给冥川天仙的元神遁逃争取了时间…… 这无所谓,他不是真的外域新秀,对于不妨碍自己在琼阳仙子麾下发迹,都是路人,却为冥川大陆失守的消息而惊异。 “真想不到,黄脉的表现不错,这样短的时间、一天攻克,不知砸下多大手笔的资源和人手,土豪成本就是叫人羡慕,要是青脉仙道集团哪天也能这般……” 这时蓦一阵心悸,似乎危险感应在这座星巢角落闪逝,来时印象那面是通向后殿深处。 叶青本体也算是暗面的假格天仙,分身也继承了被天仙算计经验,顿时心中微动,那位置必是天仙聚集地,有人提到自己了……分身实力弱,出了这星巢屏蔽肯定感觉不到,现在撞上。 “九香门叶裕……”一个肃谨威严的女声说着。 这是红云亚圣本体? 不……是天仙元神,只是与假格道躯融合完美,完全看不出来。 叶青感觉到对方目光扫过,与前次在少司命遗境所见那百年暗火分身的感觉天壤之别,这元神道躯给他感觉可恐怖多了,当面气机感应几乎和黄帝赤果果侦测扫描一样,不知道外域高层亚圣是不是见面都这样,还是对新人这样,顿时趋步上前第一个领赏:“在!” “赏你仙衣一件,灵石三千,金丹六枚。” 东西是好东西,都隐防让灵光,不过领赏全程,叶青都不敢抬首直视,只是最后随着队伍领赏完毕告退时,眼角余光才留意了下高台上宝座。 琼阳仙子似乎要留下来和她母圣说话,这对母女都喜好红裙,只是一个鲜红、一个暗红,身高仿佛,姿容艳丽,眉眼间九成相似,立在一起不像是母女,倒似是二十年纪的姐妹。 “长得和她女儿很像,就是很高冷……气息也这样冷肃,和她女儿的热情截然相反,除红袍喜好完全看不出是火属亚圣。” 叶青心忖着,再次想到了少司命遗境能蛰伏百年复燃的暗火,对这个红云亚圣的气质有了一点微妙体会……对比她女儿琼阳仙子,仿佛镜子反面,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个至今不知道名字的女地仙不怎么说话,神情有些忧郁,似乎为自己前途不看好的样子。 倒是琼阳仙子的师弟龙阳道人,很拿出一副主人作派,带着众仙往外面休息:“琼阳师姐要和师伯说话,过些时才有空见你们……支援冥川大陆虽失利,但这不是琼阳师姐的过失……不要听信一些无稽的传闻……” 无稽的传闻? 叶青留意到那女地仙的嘴角抽搐一下,很明显流传很广,可他平时不关注八卦,却是不知,心忖专业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回头让甄宓妹子、玲珑仙子打听打听,她们也算是侧面消息补充来源。 路过廊道的岔道口,叶青望一眼那片通向后殿,隐感觉到里面十几道强大灵压在复苏,没再感觉到气机牵动,应没再提到他了。 “感觉起来,江湖没有我,却还有我的传说……”叶青觉得帝君雪藏真的很恰到时机。 !! 1413.第1413章 琼阳仙子的大名(上) 出殿,阳光照落在身上,门口进出着仙人,每个人都在忙碌,也不知在忙什么,叶青分身刚窥得中枢一线的外门弟子是无法得知战争全局……最后来到主宫殿群西侧的一处道院。 “到了,你们在这里休息……刚刚得到通知,琼阳师姐今天不接见你们了。”龙阳道人扫一眼,挥挥手:“你们新被琼阳师姐选中,能在舰队遇挫时奋勇坚持,最后整个舰队全身而退,都是不错苗子,就在这里休息一天,过一天琼阳仙子再出征会叫上你们。” “是。”众仙应着,要进入道院休息,里面有独立的房间。 叶青心忖“一天”这个时间单位,若有所思,给龙阳道人叫住:“叶裕,听说你是在琼阳师姐攻破一座冰川堡垒时表现出色,给她选中,评价是迅速适应外域规则?” 叶青不知道他的意思,表现恭顺说:“是。” “既适应快,就给你加担子,你休息半天就驾舰随队去沿海巡逻吧,我已和师姐建议过,她同意了。”龙阳道人冷淡说着,意味深长盯着叶青:“别误会,这是师姐对你的看重培养。” “多谢殿下提点。” 叶青面上不动声色应下,等这龙阳道人走了,才有个高个男仙拍拍他的肩,皮笑肉不笑:“道友节哀,小心点。” “我就不休息了,先回舰里准备。” 叶青摆脱他的廉价安慰,在两个女仙同情可惜目光中离开,回去舰内,路上许多目光望过来,隐听得有人说:“看,这个据说是琼阳仙子男妃的备选……” “琼阳仙子喜好男仙,但继承她母圣的眼光,没有面首三千习惯,每段时期都是让备选相互竞争出第一者亲近,因此每个时间只有一个。” “但据说又不是真正男妃,没有能一尝滋味入幕之宾,但裨益还是有,能得到她的资源集中培养。” “这感觉起来更是拉拢手段,培养羽翼。” “真当道侣,自是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毕竟琼阳仙子当时虽地仙,可有个母圣。” “但没有当道侣,性比价就低了,难怪有点理想和能力男仙都不会去,而许多愿做炉鼎又达不上她要求……不上不下难怪选不到人……而且这种,就算被选中,资源集中也分不到多少吧?” “今不同了,她现在是假格天仙,手里掌握资源增了十倍不止,这时漏点就少奋斗三百年……” “我知道这叶裕,炉鼎门出身,真是攀上高枝的小白脸……也不知能活多久啊……” “嘿,龙阳道人今天过来迎接她师姐……” 这些话顺风飘来零碎隐晦,叶青蓦听明白了,难怪刚刚龙阳道人那种敌意……原来是琼阳的男仙价位涨了。 以前琼阳仙子地仙时,这种选拔和别的女仙区别不出优点,唯一效果就是太惹眼,被选中的人,没有分担火力,自是千夫所指。 在仙凡都赤果果的外域,这种真仙,很快就会意外身亡、正面败亡、挑战跌位……外域真仙基数多,真正男仙且喜欢读书应也是有,但多半都入选了大仙门嫡系弟子,自没有兴趣去找琼阳仙子。 现在琼阳成天仙,即便假格天仙,这资源调动比地仙更胜十倍,顿时利益不同了,变得炙手可热,外域真仙自是妒忌,甚至当小白脸诅咒…… 叶青对这些听在耳中,没有情绪,只顺便记录一下对方面目气息,回到舰里,眼看积累了上百人的名单,都是很好战场目标,就沉下心,在川林笔记中一点,把它发送了出去。 无形波动渗透虚空,传向暗面,这时舱门“啪”的一开,甄宓就出来,展颜而笑:“阿兄!” “嗯,陌生门派,有没有人跑来刁难你?” “还好……我认识了几个新姐姐,她们看我年纪这样小,都很照顾,还来舰上做客了呢……”少女纯纯笑着。 叶青默默听着,心忖这是见你是稀有伪青属,与她们没有多少竞争,且年少而天赋,又有阿兄拥有独立的弘武舰,能不照顾结交? 不过这个不必和甄宓说,她虽纯真却机灵,而且对自己是本域出身立场把得很牢,做梦都记得给自家阿兄守护秘密,上次连野生帝君分身问她都没套出多少话,寻常外域真仙还真没有能忽悠她。 “阿兄,我还听到她们说起过八卦,关于琼……”甄宓眨眼一笑,略去全称,又忧心起来:“不太好消息……” 叶青心中一动,他的适应性是能出乎所有算计者意料,甚至关键时刻可由本体微妙拨动力量来配合,并不担心会在战场被龙阳道人或竞争者所算计击杀,但对琼阳仙子的八卦消息,想到刚刚龙阳道人所说‘无稽的传闻’,凝神倾听着,脸色渐渐古怪起来。 ………… 夏丹星巢主殿 琼阳仙子依偎在母亲膝下,絮絮叨叨:“这次运气又不好,幸我也是假格天仙了,才救下冥川天仙元神,洗脱了最近天仙杀手的流言……我叫人查了消息来源,大约是在母圣过来前几天就传开,但具体哪个先传就不知道了,是舰队交流中……” 红云亚圣听着目光一闪,摇首:“不用再查,我来了,主帅位置再无人窥伺,事情就过去了。” 琼阳仙子闻言轻‘啊’一声,手捂住嘴巴,她自是聪明,立刻想到……难道是那几位天仙叔伯的授意? 幽夜师叔,剑云师叔,还是辰宫师叔? 或未必授意,相熟天仙还不至于对她这小辈出手,但有弟子出于门派利益的话极有可能,真查出来大家面子都过不去…… 她这时只好闷闷应下:“知道了。” 红云亚圣想了想,目光落在殿外离开小队人群:“今天你带来的手下,资质都很不错的样子。” 琼阳仙子又笑起来,眼睛弯弯:“那是。” 红云亚圣不动声色:“母圣要和你说的是,天仙时与过去地仙不同了,你会变成一颗磁石,小心那些向你靠近的人……你崛起得太快,来不及在天仙前培养可信班底,有心人都会靠近你,你会发现自己眼前出现英才几率比过去高十几倍。” 琼阳仙子闻言顿时联想到自己征召选拔男妃的计划,现在找个能打杀、会读书、有志趣的男修怎就越来越困难,原本这几个都看得入眼,现在还得挑挑选选,莫非自己眼界太高了? 她沉吟了一下,说:“那就……出难题考验他们?” “你这是女子挑选夫婿的思维。”红云亚圣瞥了女儿一眼:“不过道理是相近,现在有现成的难题——阳面战场规则适应性。” “分配不同梯次去考验,让他们为破解困局而燃烧生命,烧光了就说明这块炭质量不行,留存的可撤回来休养补充燃料,以后可为你所用……” 琼阳仙子脸色微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随我怎么用?” 红云亚圣想了想,没有直接否定叛逆期女儿的想法,而是循循善诱:“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兴趣,喜欢追逐与收集游戏……这几天我听见下面传闻,你前番还对敌人汉王起了心思?” 琼阳仙子脸色的红霞唰的一白,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现在没这心思……” 红云亚圣不动声色说:“这些其实无所谓,如果你真抓来能收服也是不错,母圣虽对你要求严格,但什么时强迫过你做不喜欢的事?” “只是现在你炎宵师叔、雷宵师叔接连折在此子手上,血债须血还,你断了这心思很聪明……还有,当母亲的得告诉你一些过来人体会,闲暇游戏无所谓,世界很大,不是谁一个人游乐场,即便母圣能庇护你也是有限,人的生命不可将就,宁愿燃烧也不要腐烂,别污染自己的纯净火种。” “没有污染啊……”琼阳仙子声如蚊呐,这在母域阴阳大道氛围下不是值得骄傲事情,反是缺乏魅力的体现。 “母圣信你。” 红云亚圣微微一笑,露出宽柔神情,只有看着她长大的自己,才知道……追逐与收集的背后,其实是小女孩对本身魅力的深深不自信。 她想了想,斟酌:“世间每一只凤凰都独一无二,你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魅力,不需要模仿母亲,也不需要现在这样逆反母亲严谨而故意放荡……这都不是真正的你自己,以前不和你说因还小,现在假格天仙了,你就需要找到自己的翅膀,自己的天空。” “我知道了,母圣。” 琼阳仙子羞赧道,她也知道自己的情结,可这没有办法,从小到大母女立在一起,所有人目光都会第一时间被更美丽、更气质、更力量的母亲所吸引,说是母女实际更是姐妹…… 女儿虽不抱怨但也是长大了雏鸟那样要离开巢穴,喜滋滋收获属于自己的目光,这是她的小小心思,这次一下被母圣戳破……虽没多说,但有些难堪。 这女仙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都怎么样应答,恍惚出去良久,回醒咬牙暗想:“都是汉王!要不是你不乖乖让我抓着,屡次逃脱弄得事情传到母圣耳中,我今天会这样尴尬?” “以后有机会抓到,一定用皮鞭抽一百遍啊一百遍……” 殿中,红云亚圣望着女儿恍惚离去背影,目光有些阴沉,她喃喃了四个字:“天命之子。” 征战这样多年,她见识过不少天命之子,每个天命之子,都是一个世界,哪怕再小世界凝聚的精华。 所谓的战术战略,本身就是拉拢、分化、团结。 因此天命之子都有着感召和征服的力量——特别是征服外域的异性! 多少事件里,被征服的女仙反戈一击,成了改变战局的关键,而龙芍仙子,已经是例子。 想到这里,眯缝的眸子,一丝杀机透出。 叶青必须死! !! 1414.第1414章 琼阳仙子的大名(下) 弘武舰 甄宓妹子还在说她打听来八卦传闻:“那位仙子最近运气不太好,跟谁谁倒霉,累次总计部下存活率只有十分之一,阿兄可要当心!” “我们不这次就好好回来了。”叶青弹了弹她的额。 甄宓想了想:“也是……” 叶青失笑:“之前不说,这次冥川大陆之行没有看出来,任务失败是黄脉投入了重磅实力,那位天仙损失一次道躯也没有陨落,而仙子带我们前锋舰队顽强坚持到了樊川天仙主力来援,可见所谓霉运完全是偶然……” 或者不全是,叶青觉得自己是敌人,可以公允评价一句,谁叫她每次撞上自己布局的陷阱? 其实换谁,都不可能比琼阳仙子更好,她的炎夜星魂裙和果断决策,其实救了不少人,客观来说,应可以认为她是能带来好运…… 只是不读书的外域真仙许多全凭直觉,看表象出判断,真白搭了琼阳仙子这样亚圣女儿的金大腿,让他摇首:“正常点,都知道亚圣女儿嫡系存活率,难道就没有人统计一下别的地仙麾下的死亡率?” 甄宓想了想:“还有别地仙?没见来这面……可能别的三大陆有一些。” 叶青回醒更是无言:“确实超过一半地仙和舰队,都在雷宵陆沉中殃及池鱼,扑的没有影了……至少我们顶上这位仙子还带出了十分之一,别的地仙自己都死了,自是无所谓麾下存活率,所以说谣言都是缺乏语境前提。” 甄宓顿时恍然:“这样说来,只是亚圣女儿太吸引目光,新来仙人还不适应这样残酷十分之一存活,大惊小怪以讹传讹……这样说,在别人迟疑时,阿兄被选中其实是捡了便宜?” “算是运气。” 叶青沉吟着心中一动,在他看来,越强大力量越能镇压气运,所谓运气波动也提高了上限,明显随琼阳仙子晋升假格天仙,正常情况下,所谓霉运谣言会渐渐不攻自破……正常情况下。 他心中的盘算逐渐清晰——琼阳仙子无疑是聪明,见到他就逃,要想活得久,只有远离天命之子。 天命之子本质,就是驱使一切可牺牲的炮灰上阵来换取胜利。 可惜这一次,兔子自己撞树了。 选谁不行,要选择自己这个叶青分身,还想着竞争上岗选拔炉鼎? 对自己撞上来的第二只大兔子,乐于助人的叶青一向愿意提供帮助……不是偷袭,不是男妃,就算分身所剩无几节操可以不要,但这些利益都太小了。 真正的好处是新的信息不对称,成了她的心腹,就可获得第一手战局情报,这位可是这外域入侵集团的主帅之女。 直接靠近红云亚圣,危险太高,按照名气来粗略判断,叶青自忖算计这位难度怕比算计苍窍亚圣更高,几乎与当年未成圣时黑莲相当,不是自己可以直接算计。 但间接一层就不同了,对于红云亚圣来说,琼阳仙子是可信女儿,实力上现在又已是假格天仙了,很多战局上的事都不会相瞒,而琼阳仙子就算不泄露,她无法完美压制自己,日常言语举动和战前任务交代也可和本体分析出危险。 这样一来分身安插,红云动一动,本体就先知,还有什么比这卧底更愉快? 这信息不对称的好处,牵涉就是整个战局,一**舰队集体阵亡,正好可以把琼阳仙子变成霉运女仙。 且不说新晋假格天仙大面积坑杀,最重要还是安全性。 外域也不是白痴,战争反应速度非常快,内部清查下很多蛛丝马迹都能分析,得了一次两次绝难第三次。 要想找个能一直算计,而在短时间内不被怀疑、牵连、挖出地仙,除琼阳仙子,还真是望遍全军都再无第二人……如果不是她这样霉名广传主帅之女,哪里找这样的天作之合? “阿兄你又在出神,一定是在想什么坏事了。”甄宓的声音惊醒叶青。 “我在想……就让仙子的鼎鼎大名继续流传下去吧。”叶青露出一个微笑,自己这心怀不轨分身与扫把星琼阳仙子际遇,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醉倒仙人无数。 小姑娘看着他的神色,不由一个激灵。 暗面·少司命道场 离道场并不远,沿着山路折过一带松林,叶青站在一块山石上,眉眼看去,目似点漆,还是十七八岁。 叶青手指在虚空中抚了抚,露出了一丝微笑,来自阳面分身的消息,让他觉得很是有趣……那个红衣女仙的模糊印象,因这个奇特霉运价值而变得鲜活可爱起来。 “用人所短,则无可用之人,用人所长,则天下皆有用之人……只看有没有相应力量、合适的切入角度么?” 叶青心想着,对于野生帝君分身所言‘没有机会就调动敌人创造机会’有更深一层体会。 或在帝君眼中,布局下每颗棋子都不是推一下走一步的死棋,而是因自己的**、目标、理想,而很积极的奋斗。 这些奋斗汇集起来,却自动推着局面向着帝君需要方向前进。 而帝君仅仅是在起始时推波助澜,中间或借给了一两分力量,却收割着丰厚的果实……那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被借用呢? 在叶青疑惑中,山道上见得一对姐妹仙女身影,大司命一顿脚步,打量了他上下,就松了口气:“这些天都不见叶君,很悠闲么?” “巡视地方。”叶青说,他不会透露跬步宫位置,觉得她的打量很有趣,难道以为自己给青鸾仙子抓去惩罚了? “避避风头?”少司命翻译他的话。 叶青摊手。 大司命使了个眼色:“青鸾仙子马上就要到了,除内部奖赏,说还有事找你,你自己小心点。” 叶青道谢,耐心等着,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和萝莉少司命调戏,心中还在想刚刚的疑问。 或青脉高层的奖赏并不丰富但有诚意,每次都是准时,叶青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被利用的不悦,反是心甘情愿,一切都是出自于自己需求和努力,而没有粗暴直接干涉……一种非常独特尊重,仿佛将自己视作未来棋手那样期许…… “等等,帝君天地至信到连对手都认可信誉,可不是专门针对谁……” 这念生出,雪白闪电滑过脑海,叶青仿佛看到一只始终无形幕后的手,在天地间滑过,之所以无声无息,是因融入每一个细节。 与其说拿众生当棋子、几个道君帝君当棋手,这明显不是帝君的风格……因帝君即便对众生,也不失信,以信换信奉行百万年,来稳定排除不信任造成内耗。 或更准确说,帝君这一视同仁,不是和一个人两个人下棋,是在和整个世界所有人下棋,每个人都在大大小小的布局下棋,都能影响着世界,只是青鸾仙子那样就已能无视大多数影响,帝君则是以至信渠道过滤了杂音,最终一张青色的天罗藤网覆盖全局。 这是一张希望的网,和农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样,每个人因眼界、期许、棋力、耕耘、意外收获不同,帝君只是用一张张标志着信任与许诺的信风契约当种子分散投资,收获自己那一块,有时是小的一块,有时是大的一块,随机不确定的意外中多少都能收获增长,哪怕没有青制…… 这办法,其实比青鸾仙子那样慵懒无视更高效,却更需要勤劳认真,这不是完全无私,帝君自己也在期许收获,只是期许周期特别长,长到整个百万年,世界晋升时,精致盆栽变参天大树时才真正收获。 叶青这一刻,隐隐意识到了为何唯有帝君最顾全大局,因缺乏青制资源支持下的道路需要……帝君只能自己手动播种,用最古老、最笨拙但也最简洁的方式让青脉维持与人道的联系。 这样的道路,是百万年付出而得,哪怕自己学会了帝君的布局,但没有这样百万年持续不懈的付出和信任形成的土壤,就无法达到帝君这种简洁、高效、稳定调动世界的境界,难怪青乾天中的天眷最浓厚。 但是,帝君这方法,是需要长久的积累,所以换了一个世界,在根本没有信用的环境,就很难布局,帝君分身初到外域只能四处躲藏,不是自己分身接应,甚至有可能落网…… 换而言之,最古老、最笨拙但也最简洁的帝君啊! 而我终不是帝君。 青制的精要,并不在于希望和信任,而是别无选择之中,使众人凝聚共同的力量,虽结果看似差不多,但却完全不一样。 青制显圣后,叶青能真正切实的感受到里面的肃杀和不可触摸的规则,这叶青浮出了难以描述的感慨。 转眼,叶青接着又产生一个疑惑。 外域帝君分身曾言会设法调动敌人,但本身力量不足,如果要布局,除了暗帝,其实还是得借助本域世界力量……只是黑帝已归来,没法再稍带传回信息,又怎么调动本域力量? !! 1415.第1415章 山寨星君舰 “轰!” 一颗青星出现在龙气天柱上,柱体翠色藤蔓浮现,枝叶与之相合,少司命顾不得与叶青吵闹,欢喜:“遗忘之地正位了!” 大司命没说话,看了叶青一眼,意思还是小心点。 叶青点首,见一道青光落下来,在山坡上出现了青衣少女,偏转首,山风拂动她的面纱和发丝,看不清神情。 “汉王……叶青。”青鸾仙子淡淡说着,一只小手对着叶青摊开,似是一个讨债的债主。 “是这个?” 叶青自觉上交剩下十分之九风雷本源,心下反松了口气,没直接拉黑名单,就已经是好事,说明还是可教育、可挽救…… “不心痛?”青鸾仙子握在手中,转了转。 叶青:“……” “果真是有钱了。” 青鸾仙子哼一声,望向这片苍茫大陆,只见天下不计其数亭里,白气汇成小溪,流向县里,就化成了红气。 天下万县,汇集向郡里,就成红黄之色河流,由郡达州,就已一色金黄,再到帝都,就是青气云集,大是不凡。 再有天柱冲出,已成了青色,周围环绕淡青。 这青气连她都无法视而不见,难怪自家道侣要许以……那个位置。 叶青反应过来她还惦记着上次,苦笑不语:“仙子……要是想骂就骂吧。” 青鸾仙子取出一枚梧桐凤凰木匣,将风雷本源放进去,懒得骂他。 叶青见者一怔:“现在运送一个本源,都要天仙力量武装保护,阳面战况紧张到这程度了吗?还是说在防备……” 道门? 青鸾仙子终于抬首,瞪他一眼,把最后一个词瞪回去,左右两面少司命和大司命相视间,却都能心领神会没说出的词,仇恨道门在青脉内部是传统了。 “我回去了。”青鸾仙子作势要走。 叶青微诧异,感觉剧本再一次不是所想中的展开,青鸾仙子此行时间明显比较紧,忙得连骂一顿时间也没有了? 想起芊芊的交代,当下就是心下一急,干脆又赤果果贿赂:“我愿意将那艘星君舰上交仙子。” “你在讨好我?”青鸾仙子目光转过来,语气清冷不带感情。 大司命侧目看叶青。 叶青无语,只怕在回答中让青鸾仙子感觉到芊芊的存在,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意有所指:“如果来日外战,它能给仙子安全多一道保障……” 青鸾仙子凤眉微扬,怫然不悦,没法当着大司命和少司命的面发作,暗中冷声传音:“我的安全还不用你来操心……我和你说过,记住我是帝……” 叶青赶在她说出拒绝前,就拦着话头,目光无声注视:“是,帝妃安全有帝君操心,但得胜凯旋,亦是本脉共同期盼。” “你!” 青鸾仙子眨眨眼睛,仔细看了看叶青,终确定这小家伙是猜到了些,机灵倒机灵,但还是再次确定了他心底对自己藏着点好感,这……不行。 “上交休要再提,别看我来了就问你要风雷本源,那个是高层天仙五德共鸣重伤雷宵的功劳占大头,不是你一个人的战利品,但星君舰不同……青脉有着不会随意拿走部下战利品的规矩,我也不会私人接受你的东西……” 这女仙在叶青和自己之间划开一条界限,不动声色:“但临时借用一下,可以,我会给你报酬。” “什么报酬?” 叶青装感兴趣,心中却想,原来这时小醋坛子的另一面,本体和分身的性格基本相同,原则上事情青鸾仙子是这个反应,芊芊也会是这个反应,吃醋归吃醋,却忠贞不二……如果在不吃醋和忠贞之间只能选一个,自己还是宁愿选忠贞。 “别装了,我知道你汉王有钱……带上舰跟我来。”青鸾仙子说着,突转了话题,指着大陆龙气:“龙气色泽金黄,已经有段时间了,不能成青么?” “龙气?” 叶青一怔,不知道这仙子怎么又想起了这个,当下凝了凝神,说着:“龙气虽总理阴阳,统御五行,但是也不是凭空产生。” “它的要素是体制、人口、生产、分配。” “一般来说,制度总比龙气高半级,比如大蔡制度是黄制,其龙气都是红黄,这您在万年内,应该看见多次。” “青制虽强,并且还有道法相助,但只凝聚出总体金黄,或有一些几些青气,总不成主流。” “就算这样,已经是大蔡五倍以上!” “要论得国祚,已经有的目前认知,国祚千年以上,要亡国要看未来大变数,如果没有这变数,国祚可能更长。” “不过地上的青制才十年,还有点异族余气没有消化,实在可惜……” 叶青卖力的说着,这可是自己功劳,只是话还没有说完,青鸾仙子不耐烦的摆手,说着:“我只是问问,你就是这滔滔大论,跟上来!” 飞身而起,消失在天际的那颗青星中。 “……”叶青苦笑,挥了挥手,后面飞来一艘星君舰,还是龙芍仙子惯常开着,这次,叶青让她先去休息,亲自登舰驾驶,飞向那颗青星。 ………… 遗忘之地洞天实验室,已迁移至超级下土界膜,与龙气天柱相接,这一次是在外部小天罗地网保护内,不会再和过去阳面界膜那样被集火袭击陨落。 星君舰飞入遗忘之地内部世界,叶青暗中观察周围,他和芊芊、大司命分身灵体来过一次,那时内部萧条,现在感觉大变了样,恢复葱茏生机,遍布山川间诸多推演法阵都开启着,里面正浮现一艘艘方舟舰体的内构调节。 最里面的主控厅殿前,漂浮着一艘三角锥形的星君舰内层舰体,叶青望见了,也不意外。 青鸾仙子缴获这一艘星君舰,只剩三角锥形核心舰体,其中只隐含着人工仙境动力子系统、时空锚子系统。 而自己这艘星君舰,有梭鱼形中层外壳,还有着武器子系统、生态循环子系统,已具备快速应急战力……在短时期内,还是唯一的战力。 甚至可以说在本域世界主场下,还要比外域完整方舟形星君舰更俱速度优势,防御的话,因一个主场一个客场,可以说是平分秋色。 完整方舟形星君舰具备的防御子系统、隐蔽子系统,分别是为虚空战、客场破袭战而诞生,在主场作战中,隐蔽子系统首先价值折扣,因主场的信息控制不需要鬼祟,防御子系统也有的是主场来取代。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青鸾仙子在舰前停下脚步,淡淡说着:“获得天罗青种的计算支持,星君舰逆解析速度加快,我现在有余力对你这艘星君舰进行方舟外壳加装,以完全复员外域星君舰……” “自任由仙子处置。” 叶青一言相关的说,表明了态度,见她面色似乎好了些,暗暗松了一口气,就驾驶星君舰在这里降落,心忖果然,现在要加装山寨方舟形外壳?还是放在遗忘之地洞天实验室进行秘密改装? 就算事前不知情,也会嗅到一点非同寻常的味道,叶青在芊芊提醒下是有所猜测,现在对她本体举动,自是一下洞彻无余……芊芊猜得没错,相对于下土一个月时间,高层还真能抽出手来了…… 叶青有过数次击败炎宵天仙、最后一次击杀的经验,知道单单击败苍窍亚圣是没有意义,稍休整就能卷土重来,只有击杀才有意义。 外域擅长时空的青脉已少了雷宵天仙,再少一个苍窍亚圣,这两个都跌落位格后只能由分身入主仙天,恢复过来前,实际就只剩下青珠圣人——据闻星君舰就是此人发明。 能创造出舰载时空锚的人,在时空造诣上自不会简单,青鸾仙子曾数度破解时空锚跃迁,但考虑到那几次驾驶者不是天仙,应总体在伯仲间——但只剩下青珠圣人一个人的话,就相对容易对付了。 因永固时空门处于相对高层时空,亿万里虚空深处来回都要一个月,还是星舰跳跃方式消耗稀有元素,这缩短其续航时间,必须频繁轮班,没了苍窍亚圣的轮替,青珠圣人一个人是无法全年封锁时空门,圣人再强,可是要面对真正敌人是无尽虚空,除非能和主世界一样自给,否则就只能认栽让出至少一半资源获取时间。 但问题来了,要击败苍窍亚圣容易,毕竟对方没带着仙天星巢,只是携带着星君舰和本体。 亚圣位格在虚空中也没有意义,变成了天仙——完全是拼实力。 自己这面多抽两个最强天仙,当然青鸾仙子这样本域天仙战力排名前十,只要两个就能打得苍窍狼狈逃跑……可想要击杀,就必须是绝对优势,别说拉上黑脉支援了,苍窍亚圣这种大半白属跟脚的伪青属速度,虚空战里都根本不是黑脉能追上,排除掉无法擅离青穹周天大阵的帝君,剩下九天仙需要几个出手? 高层……怎能抽得出手来? 就算猜出了些,叶青还是一时迷惑,想不出关键来。 !! 1416.第1416章 虚空(上) 亿万里虚空 这里的虚空是黑暗深邃,看不见星辰,这种深渊一样的感觉,使仙人都感受到了虚空的深不可测的冷漠,以及孤寞恐怖。 只有遥远的二点星辰,散发出迷人的光晕,才使舰队有着安慰。 不过,转眼之间,出现一幕惊人的景象。 来自黑暗虚空上,出现了一片陨石群,这些陨石群以及周围尘埃,甚至覆盖了一片虚空,有些甚至还带着生命存在的特征。 不少仙人的目光,就看向一块长有三百米,宽五十米的陨石。 “快,快!”各舰“啪”一声,就有各种各样颜色的丝丝伸出,它们彼此结成大网,一粘住陨石,就向回拉着,奋力捕捞,都收获很开心。 有一个苍窍门的地仙就通过道网说着:“要是陨石密度都这样,就算当拾荒客也是无妨。” “可惜你我皆知不可能,除非特殊情况,别忘记离此不远就是母域坠落下来的位置,这上面还……”一个地仙说到这里,闭口不说,神情悻悻,战争有时差一线,一线就是云泥。 黑莲宗的露华仙子,她一方面指挥着捕捞,注视一道古朴沧桑时空门基座,轻问:“你们说,不知多少年过去了,这个高道世界的时空门怎么还在这里,谁出手建立,还是偶然在此展开?” 众地仙面面相觑,不敢深想这问题,许久,听到时空门前青纹白衣道人说:“行为必有动机,高层在这下层没有利益和矛盾……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此之谓高下有分,这下层时空有什么梧桐树,有什么醴泉?值得比我们更高的道天出手?” 众仙闻言称善:“亚圣所言极是。” 露华仙子心里想了想,传言虚空中有九层,又说九是虚指,实际阶梯无尽,两域目前所处不知是在第几层,但虚空之大,单是一层,一眼望去,就看不见星光。 而相邻时空层理论上有交集,实际更是希望渺茫。 这次两域在晋升或陨落时相遇,实是奇迹,不过相互还能理解、纷争、利害,再隔一层真是风马牛不相及,所思所想所欲所行根本不在一个平面,就算偶相逢也是匆匆流星滑过,对地上生活的人来说没有忧心的必要——难不成还放弃一切,甘冒万险去虚空中追逐流星? 但不知为什么,她今天有点莫名心跳不安,就似乎……道侣灵乾陨落在汉王手上的夜晚。 “有动静!” 一道火色在脚下极遥远处微亮而逝,流星滑过一样,众仙见着一喜:“旅火殿下将至矣!” “还差六个时辰。”苍窍亚圣沉吟着说:“此间时空落差不大,对应此时两域应还差七八个时辰,在母域时应处黄昏,就算冬季日短夜长,也过了这七八个时辰就要天明,敌人要动手就会在这夜,今晚就别收集陨石了,准备作战。” “敌人真的能抽出天仙本体?就算抽出一两个,都不够吧?”星君舰群渐渐撤退远离,有地仙觉得难以相信。 “你们还是太习惯白属的战争思路,母域青属式微没有成气候的地仙无所谓,但现在我们面对是敌域青脉,战争中就必须有最坏打算的预案,有备无患。”苍窍亚圣从容说着,眸光闪过。 所有可能都已推算过,最大甚至推算到青脉最后一刻主动交出永固时空门给五脉共享,每脉抽出两个是极限,超过十个天仙本体齐至……青鸾仙子第一时间出手封断星君舰时空锚的逃逸,瞬间集火。 会重伤,但,不会死。 天仙力量自有的生存经圆满无漏,雷宵在客场遭遇世界一次碾压,有了七杀大阵分担和阴阳隧井以空间换时间缓冲都伤而不死,要不是在暗面小天罗地网逃无可逃的二次绝杀,都未必会陨落,更遑论修为更深厚的自己。 说实际,五艘星君舰就是分担的盾牌……挡一下就可以了。 而缓冲空间比阴阳隧井更深广,任何一个方向都不用担心有死胡同,哪里来的绝境中的绝境? 一开始陨石群埋藏叶火雷陷阱提醒了苍窍亚圣,青帝陷阱肯定不是汉王这种小打小闹,但认真推算过觉得不可能,自己方向必是随机,亿万里虚空,敌人陷阱在什么地方才能让自己必会踏入? 这里是虚空,只要不死,除了青脉——假使是两个天仙——速度能追上,四脉的八个都追不上,所以无论青脉布局能调动阵营多少力量,最终体现在棋盘,能来追杀苍窍不超过两个青脉天仙本体,这不足围死自己! 甚至相对的速度更快,旅火道友接应上来的时间会缩短一半…… “封禁时空……我也会啊。”这青纹白袍的道人低笑,笑得是一个即将钓上鲨鱼的渔夫,将一道讯波传向母域,期待在第二天太阳升起前,将胜利消息带回给母域大本营。 ………… 遗忘之地·洞天 这人造洞天小世界面积不大,但山川河流无所不具,抬首是暗穹的满天星斗,甚至因没有大陆上龙气界膜过滤而更清晰,晴朗的暗穹有着淡墨色,密密麻麻星斗,灼亮幽暗不一,地上给星光镀了一层银辉,给叶青的感觉就是在地球人造空间站里眺望星空,美丽安宁,不过相比下,这里研发的东西就不那么祥和了。 放下星君舰交给小世界仙道炼制场自动改装,叶青跟着她继续参观主殿,除星君舰逆向推演和加装技术难度相对低的方舟外壳,还有许许多多项目在进行并线计算,颜色各异,大致在游廊屏幕上分左右两条并线——左侧是增益己方阵营的类别,右侧是削弱敌方阵营的类别。 并线底下的地板投影则铺满各种资源进项的支持,大大小小宝石一样分五脉颜色,投注进入两边对应脉属的项目,望上去,就是铺在碎石上两条铁轨,应不止是青脉项目,因青色比较少,橙黄项目最多,赤色次之,白色第三,黑色倒数第二。 说实际,叶青有点晕眩,这种既视感太强烈了。 青鸾仙子留意到叶青目光,不动声色,行至核心一处宽大白玉控制台前才说:“黑脉富有四海,但退出地面争龙,缺乏投资渠道和项目……你可明白了龙族为何要投资于你?” “埋藏着的钱是死钱。”叶青说着,看见她将一团风雷本源埋进了大控制台的中央凹坑…… “哧!” 一下电光闪烁肆意流淌,随翠色的藤网在空气里浮现,又复稳定,绕过叶青身边流向两侧墙壁,浓缩高能距离最近时不到一寸,瞬间感觉到稍寒毛直竖,但还不至于危及生命,青鸾仙子的控制无疑比他这暗面假格天仙要强大许多倍。 “翁——” 大厅两侧运行各脉项目计算完全停止,全都被一种玄异复杂雷霆奔涌图取代,巨大的雷池漩涡在围绕着他和青鸾仙子两人为核心奔涌,青鸾仙子说:“所以要用掉……关键时,不要觉得可惜。” 一枚紫纹青底的半透明种子虚影浮现,顿使得雷霆上面桀骜不驯的外域气息在急剧削减,而顺服意味本域气息迅速增强,而雷霆背后信风,丝丝鲜明起来,明显由青属向青脉本质过渡。 叶青心中一动,就知道……这就是一种世界同化,而且是本域青脉集团的百万年智慧结晶,非常高效迅速的同化。 又想起了这非常强烈的既视感,想起青帝最近十几年才发展出这些技术,许多心思在心中流过,轻声问:“这遗忘之地……它能同化人么?”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要同化龙芍仙子这种外域女仙?” 青鸾仙子瞥了叶青一眼,生命繁复律动就算帝君也要慎重视之,没有什么无生命器物能反过来同化生命,遗忘之地这方圆百里人造洞天离真正世界还差十万八千里,她懒得解释,只一句:“可惜不能,如果能还要你青制干什么?” 这句简单、粗暴又有说服力,拥有近乎完美的说服效果,除赤果果一点没有别的缺点了。 叶青不由闭嘴,将注意力转回了控制台中央。 其实他刚想到的,不只是龙芍仙子,还希望确证些最近疑惑……但来自芊芊的某种暗示,又在她本体这里被否认,或自己是想多了 可惜这次不能多问,这位前辈明显还生气着…… 之后殿内是一阵长久沉默,只有四面雷霆的幽蓝光辉毫无缺角映照殿内一男一女身形,似是工作台上的无影灯效果,光明正大,而严肃紧张,没有影子可以交融,显得零落孤寂。 殿外光阴斜斜转移,日落月升,日升月落,直到一天时间,桀骜不驯的雷宵风雷本源尽数蜕变为顺服可控青脉风雷之力,在中央凹坑浓缩成小小稳定一团,青鸾仙子才又想起叶青一样对他说:“借你龙气一用。” “是。”叶青只是一念,一丝丝青紫就出现,威严博大,生杀予夺,这汉土帝国的青紫龙气一出现,就算这女仙也是目光一凝。 她不是本体,真打起来就算在遗忘之地加持,也未必胜过此刻巅峰状态下的叶青,所幸两人都有信任,她分身稍前,在叶青脚下谨慎取一小截,投入了中央的凹坑中…… !! 1417.第1417章 虚空(中) 叶青不敢多看她刚刚俯身动作,感觉她神情庄肃,又似在拔一截杂草,十分古怪,目光不由跟着看去。 源自雷宵大陆十州之地的这一小团风雷本源,经天罗青种计算,遗忘之地同化,再加上汉土帝国四亿人口一缕气息,瞬间“啪啪”而响,电光闪烁中,融合一道隐隐幽蓝的信风人形,身形足有差不多叶青这样一个成年男子高。 这让叶青想起了野生的帝君分身。 但与过去见得帝君分身不同,信风是幽蓝而非淡青,还有身周闪烁溢数寸的雷光根须,让人怎瞧都觉得是一种常见的药物…… “人参?” 叶青盯着这支高大的风雷人参,心忖难道刚刚是炼丹?也不知道这人工风雷分身和野生的帝君分身药力……咳,法力哪个强。 青鸾仙子这时怎都想不到叶青的念头,她打开自己那只梧桐凤凰印纹木匣子,将这支风雷人参缩小放入:“它是在外域雷宵道法基础上推演出的进阶,你可称之……风雷真形。” 叶青闻言,觉得雷宵道友死得真是不冤了,岂不闻朝闻道、夕死可矣,可惜进阶的这件好东西已没有雷宵的份了。 同时作为后勤大总管,目睹自己提供物资变成了完美武器,有点与有荣焉:“九州生气恃风雷……这就是用来对付敌人的绝杀武器?” “绝杀武器?还谈不上,我这里只是初步加工的半成品。” 青鸾仙子摇首否认,看了看叶青,沉吟:“雪藏也不是消极,此役敌人不是很多,你既主动请缨参战多半会得到准许……我提前与你说说无妨,这风雷真形带回去还得给帝君进一步加工,我们需要不是一道风雷真形,而是裂解成你手中十分之一小团分量,就是裂解出九团,在风的最快速度和雷的远程攻击基础上,完美无瑕各具属性,稍弱无所谓,正好符合爆发需要……只是你也知道本源必须足够基数才有再生力,你取了十分之一已是极限,再这样九份解构细分和改造,会破坏本源再生,一次性消耗掉……” 青鸾仙子难得说了这许多,不经意看向叶青:“心疼么?” 叶青只听得头皮发麻,心中直跳……风的速度,雷的射程,这不就是舰队海战一样的两大胜利标准? 虚空环境的舰队战其实相似,速度能让战舰获得进退自如的战场控制权,射程能压着敌人打,再完美契合青脉各大天仙属性搭配和相互默契,九道风雷真形,即便雷法特性只能一次性消耗掉,短时间内也是九个青脉天仙合力出手……这苍窍亚圣是躲得过,还是跑得过? 再有一两个天仙本体正面配合,分分钟坑死人的节奏啊! 这样明悟之后,他就欣然说着:“物尽其用,我是后勤总官,唯有喜不自胜,千金散尽复还来,何须心疼?” 本来作为后勤官去守株待兔击杀雷宵、夺取雷宵大陆风雷本源,就是因在所有短期收入中,这项能占据四分之三,宰了雷宵就可过个肥年,现在高层真果断用上了,这样默契配合只有让人振奋。 并感觉到自己后勤工作是有意义,这种推进了整个团队进程的价值感,叶青只恨不得对这女仙前辈说‘给你给你都给你’,哪里会可惜! “哦……你真的这么想?” 觉察到叶青此刻的言出真心,青鸾仙子心中微微诧异,神情终于好转,只要叶青能安心雪藏这两年,外部敌人是很难挑动……毕竟是青脉自己人,不同前次培养的黄脉、赤脉……或自己应相信帝君这一次的选择。 她想了想,对叶青摊开手:“你的十分之一,给我。” 叶青不问,对川林笔记所影响仙境来说,只要有过,就有烙印,仙境就能自己产生风雷本源。 拿出来,就是单纯少了些资源罢了。 当下伸手一念之间,还没有消化的本源就出现在手里,交给她。 青鸾仙子目光闪一下,没有说话,只是也照样投入主控台的凹坑,同样雷霆释放而同化、聚拢过程,只是体量越小同化难度越小,这次时间不是缩短十倍,而是缩短了二十倍,没半时辰就完成……一只小些风雷真形出现。 全程,叶青只看,不说话。 “不白拿你,下次归来我会……有人会交还给你。”青鸾仙子将炼制好的小风雷真形也收起来,当先出殿:“走吧。” 叶青若有所思跟在她后面,为何给他留这一道,而不是给帝君用? 同样风雷真形,是掌控越好发挥力量越大……青脉连带帝君一共十大天仙,刚可以分…… 在他前面,曲线窈窕动人青衣女仙也在沉默,却想着自己刚刚试探出的结果,挥手让原本推演项目继续运行,她的话语恢复了平日正常,不再刻意冷淡:“外壳改装技术难度较低,而且临时防御改装没有复杂隐蔽系统,减轻许多重量,你这艘速度在虚空中会比正常星君舰更快半分……” “半分?”叶青重复了这个词。 “只要追击的战场足够广,快一毫都行,到时你用着就知道。”青鸾仙子点到即止,没有深说:“总之,足了……” 两人停在了殿前焕然一新的星君舰脚下。 叶青望着流畅修长不同于方舟形态的大乌贼形态,浓浓山寨风味扑面而来,不由眼角抽搐一下,心想确实够了:“这个乌贼尾巴又是干什么?” “干扰时空锚用的。” 果然…… 叶青默默上了舰,别人开着华美仙光四溢、一看就是高技术方舟进入史诗战场,自己开着山寨风一只乌贼打海战,女仙前辈你真不是故意? “下次再来,就是我本体常驻……”青鸾仙子忍了笑意,叫你得罪我! 她就是故意弄造型难看点,反正虚空中没有阻力,正好折折这汉王,但对方默默认罚态度不错,她想了想,还是叮嘱了正事:“你也见过几次我本体,我总感觉你……相对熟悉我的体征和气息……” “熟悉?” 叶青一头雾水,心中嘭嘭直跳,天仙敏锐真不是盖,终到了戏肉,该来时总要来,女仙终于要倾泻怒火,自己还是果断躺下装死。 “就是……金桐殿那晚上,你忘了?”青鸾仙子冷哼,她实在不想回忆那晚过山车一样跌宕意外的心情,但又不得不提前再敲打一遍,免得这胆大包天小家伙再眼光乱瞄……不这样乱瞄,会熟悉? 熟悉不可以,忘了更不可以! 那晚,幽会,灯烛,香澜,青鸾仙子的豆腐…… 叶青闻言心中一荡,很识趣地没有表现出来,目光正视前方,丝毫不落向女仙高耸的胸。 他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青鸾仙子只更生气,又觉纳闷,她就知道到时些许微妙差异能瞒过别人——没哪个会大着胆窥视帝妃的凤姿——但瞒不过这个窥伺过好些遍的小家伙,尤其近距离接触的感觉,不是远距离的可以天机屏蔽:“我要提醒你的是……到时我本体身上会有些特殊,你看到了也别问……最好就别去看。” 特殊? 叶青现在心情放松了些,但还是忍住瞧一瞧她身形的心中痒痒感,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慎重应诺:“不看!” “……” 青鸾仙子哼一声,看见这里暗面已又过去了一天,阳面估计过去一个时辰,还是没空多教训,推到下次再说,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可别又在我本体面前乱说什么,私下里也不行……和那晚不同,这次敢乱说一句,你就完蛋了!记住了么?” “记住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叶青垂首恭谨说,心知这次撞上开战在即,自己运气很好过关了,更纳闷,那晚自己就可和她乱说? 虽其实也没有乱说什么呀…… 但,这次就不行? 叶青不知女仙前辈奇奇怪怪要求有什么原因,只想事出必有因由,她特别提醒肯定不是开玩笑,还是不由牢牢记住今天交代,到时完全公事化交流,想来女仙前辈也不会判断是明知故犯的挑衅,杀威棒自也没有理由落下来。 “舰还是你开着,等会就有两脉天仙分身下降道场,不用你招呼,他们知道怎么做。”青鸾仙子撂下一句,青影一闪,化青色的流星消失在暗穹。 鸾影已去,高风余冷,阳光落在遗忘之地洞天里,四周是金青色的龙气界膜展开,似是建立在平原上的小小城池,叶青发现女仙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也没有对他封闭此洞天的意思,顿时留下四处游览起来。 川林笔记翻开新的一页,无形拓印复制着一切……似乎是在阅读复印一本百万年沧桑结晶的厚厚大书。 轰! 青点、黑点、青点、黑点、青点青点青点,黑点黑点黑点……数十道星光在暗穹降下,穿透小天罗地网和龙气界膜,注入大陆重要节点道场……叶青抬首看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如饥似渴翻阅面前的厚书。 !! 1418.第1418章 虚空(下) 阳面·天界 随青黑二脉天仙分身集群降落黑水,许多目光关注下来。 “青黑二脉,看来是铁了心要合占黑水利益了。”中阳天仙冷笑。 “但要维持风水相生格局不为黑莲权限剥夺,与黑帝相对,还得抽出一个青脉天仙本体常驻暗面下土……汉王这暗面假格天仙不行,只能现有高层抽调,就不知道会是……” 就见青鸾仙子的分身返回,带着若有若无风雷气息,与她自身气息不一样。 “看来是青鸾了……她带风雷真形力量回来就可与本体力量对换,在不影响青穹周天大阵同时,能长期驻扎暗面遗忘之地洞天……” 众仙目光不由跟着又落向青乾天界,女仙身形美妙雅致,却没有人乐于助人赶上前去问她一句:“哎,仙子,你们青脉不需要帮忙吗?” “不吃到失败的苦头,是不会回首。”墟离天仙也抚须遗憾,似乎非常为青脉私心而感到难过的样子。 辛琰仙子嘴角抽了抽没说话,望着一道鸾影时心情有点复杂,牵涉到脉属利益,她也说不准自己是希望好友成还是不成…… 但最近几天有些暗流默契,她是知道。 之前五帝分身联手在下土拒敌只是临时,一战完成就收回,下面牵涉到的只是战局利益。 青脉大收其利,各脉收获寥寥对比,让人不免妒忌,如果不是道门吸引了仇恨,恐怕黄脉已将罪责帽子扣在青脉身上了。 现在自是扣在了道门身上,可惜道门摆明不认账,除非做过一场否则不痛不痒。 而随着暗面时空门失控,这件事没有道门插手,完全是黑莲圣人亲自下场太过强势,于是有少真道门一个天仙在递交回函赖账同时,反击提出:“青、黑二脉,能否守住黑水?” 少真,念念不忘黑水。 但反过来各家也惦念着,三道和三脉坐视不主动提出援手黑水,就要等青帝黑帝开口求援,这一开口就表示青脉和黑脉无力单独守住,便可重提‘黑水是三道五脉之黑水’一事! 在黑水利益这一点上,无论为派系利益还是黄脉主导权、接下来坚守土德防御大局的路线,都不能再容忍青脉和黑脉私占黑水了! 尤其接下来暗面黑水一体化进程无疑是争端焦点,如何能容许暗面青制一家独大,乘运而起? 这说的大运不止是青脉之主青帝,还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地仙叶青,此人借青制化形而成暗面假格天仙,已经震惊和震动了许多人! “我听说……天罗青种设计功用之一,就是为了培养出青脉第二个帝君……青脉认为这样才可信。”一个白脉天仙声音悠悠,浑不知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实际上也没什么问题,白脉是秉承战争本源而出,一向特立独行没有什么瓜葛黑历史。 但这话落在众多黄脉、赤脉天仙耳中,都有点刺耳,中阳天仙更脸皮抽搐,他就是那次事件直接执行人…… “哼!” 这道人冷笑一声,语气铿锵:“我们黄脉也不是没容人之量,如果只是青脉再增一天仙给天庭加砖添瓦,谁都欢迎!” 众仙闻言点首。 在轮值中宫的紫帐垂帘,黄帝闻言轻摇首,真那样就好了,但青脉对黄脉提出的这表态没有反应,不……有反应,做出雪藏其人反应,此子明显就是青帝挑选的又一颗种子,所谓察言观行,观行更重要,看看他在暗面干的都是些什么? 逆天改命的第三汉帝国、第四汉帝国……一直到第七汉帝国,若是要乘大运在地面建立第八汉帝国,乃至第六仙朝呢? 按这趋势,简直是水到渠成,一点都不奇怪,只差时间而已。 但那就不是加砖添瓦,而是颠覆了天庭五脉力量格局,虽说没有世界本源,不可能成帝君,但是如果成就天仙,并且具备仙朝之主的身份,假格帝君却是有。 青脉一门双帝+仙朝,五脉特色道路的仙人两条腿都站稳了,甚至都前所未有粗壮有力,消失已久真正帝君之力重回人间,别说过去被打得狼狈不堪三道君,就连四帝都是曾掌有此力量,知道厉害。 或对于世界来说,这是对抗外域的最后……或也是最好一招,使得叶青这天命之子应运而出,但对于既得利益阶层来说,不到最后万不得已,还是别用这种,除非这天命之子是出自本脉,可惜不是,或潜龙时早点发现就能拉拢过来,但现在晚了,论起这布局眼光和抢先下手的速度,还真没人可以和青帝比。 “但道门似乎屡屡容忍了此子的挖墙角行为,分明在示好,难道还以为这颗青脉出身的种子也会背叛青脉?这与我跟赤帝道友,叶青可没有理由会背叛青脉……”黄帝觉得这疑惑一日不解开,就一日难以对道门进行有效反击…… 不过那应是很晚,两域融合以后的事情,青脉和道门的死斗还没到开启契机,也就不会因五脉默契共识而将四脉牵扯进来,现在自己不需要担心出大意外,一切都将平稳下去,谁也动摇不了自己天庭轮值主帝地位,哪怕九州大陆打得稀烂折损了人气,只要土德三十六天仙羽翼健在,只有自己在,就没有人可以篡取五脉的主导权! 九州上空,平稳到压抑的天界祥光里,随着青光鸾影消失于青乾天界内,风雷隐入,蛰伏不动,谁也不知道里面积蓄着什么,只是高天四方云涌,罡风猛烈。 虚空 虚空幽寂,一艘星君舰在蓝色幽门中闪出,滑行千里,舰首亮起了幽蓝光辉,不是仙雷墜,而是时空锚…… 此时回望后路,两个交战世界星光都已非常暗淡,没有重力,没有星辰,甚至没有流浪陨石群,除舷窗外远方幽幽四点蓝光显着友军,只有舷壁上渐渐变弱的生态光线提示着日夜交替的将息规律。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这个时间,换个空间,在充满生命气息世界里应是万家灯火,寒冷冬天到了,人们在无尽虚空一颗小小微尘上生活,而不会多望这顶上黑色虚空一眼。 生存磨灭了人们理想,羽化登仙生命幻想消磨在社会生活中……不过,偶也有超于凡尘的目光会上望黑夜,喟叹宇宙广浩无垠。 “伶,双星遮蔽还在么?”年轻青衣道人立在大厅内问,此时的那些目光,对于战略有害。 “圣人,母域时间即将入夜,敌方时间同步也近入夜,母域轨道运行即将脱离遮蔽位置……不过零号舰行程已过三分之二,一号舰至四号舰才行至十五分之二,距离已脱出天仙神识扫描距离,少真道君日月天敕宝镜侦查不到舰群。”一个头发很长的萝莉在控制屏前转首,目光清透琉璃,辉映着时空门开启的流光,显得神秘又安宁。 “那就好……敌人料想不到我们这艘舰独一无二的跃迁速度。”青珠圣人手抚着少女的长发,放下心,闭目想了想……应没有错。 时间上有点误差,双星遮轨的天文时间限制了,预计在旅火天仙抵达战场的两个时辰才能相继抵达……或这种误差对青脉很要紧,但逆五行青属,可以说天生就是青脉反面,青珠圣人不在乎时间精确与否,而只在乎目标精确与否…… 别的派系、脉属如何目标,他不知道,但为了两域合并后势单力孤青珠门不被青脉集团碾压,自己目标一直稳定在青帝身上,从没改变! 所有的算计、解析、调整都是围绕这目标,为此不惜以权限掀桌子威胁来驱动阵营力量来针对,而敌人对这段危险时期似乎也有所预料,同样不惜耗费资源和出让利益来获得临时主导权,困兽犹斗试图反抗,甚至意图反噬猎人? 总共就这三道时空门,看上去暗面时空门、阳面时空俱一时遇挫,青珠圣人反是欣然,越是这样,那位老对手才越有可能会有更大胃口——在雷宵后,必是苍窍,而且就是上一次黑莲对上黑帝…… “我知道你会亲自进场,这样才能确保压制伪青属的苍窍亚圣。” “我知道你从不放弃希望,我知道你无法背信弃义,我知道你不想打烂瓶瓶罐罐……各方压制中积攒出青脉家什,甚至比我手中家什压倒胜过,这点不容易,很不容易……这些,我都知道。” 青珠圣人仿佛隔着虚空,对假想的敌人说话:“而我相反,家徒四壁,仅有几个瓶瓶罐罐还不是自己家,因哪怕拼着流光本域……恩,伪青属天仙的血,也要让你这以凝聚力著称青脉失去核心四分五裂、失去希望万马齐喑,沦成你域各家附庸,再沦为我方青属,就此沉沦不振下去……对,这个,你也知道。” 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清楚……天仙没有愚蠢之辈,看似无解循环天平摇晃,实际运作起来天平最后倾斜,不过是筹码大小,决定青源在两域四个候选人间的最终归属,输的人很多时并不是不聪明,只是力量有差距! !! 1419.第1419章 青帝(上) 雷宵天仙陨落看似中了青帝之计,但只不过直接原因,真正原因是身处客场,自身力量小、即便主帅决策没有踏错一步,只要敌人下定决心付出代价,也抗衡不了青帝主场引导的五德碾压,这输的不冤枉,不输才奇怪! 而苍窍亚圣,这是一枚坚固锋利的鱼钩,只会两败俱伤……正好。 扫落所有青脉青属竞争者,才是青珠圣人所期望此役的真正胜利。 圣人生出杀机,就算在虚空中,都有感应,隐隐之间,圣人的周围出现一片片高下相倾,山河映血,黄钟毁弃,凤凰绝唱,青史断绝,生灵涂炭,百不存一……这诸多的沉沦化成了迷雾,而圣人的目光只一片冷漠。 “很精美的瓷器,可惜生不逢时遭遇离乱窥伺,与其碎在别人手中,不如由我来亲手终焉,物尽其用,铺我重归圣座台阶……道基融合之后,又会怎么样呢?”青珠圣人轻声自语着。 尽管对下宣传鄙视,实际两个世界各有实践结晶,只是环境不同,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到天仙触类旁通的汲取有用价值,几乎是本能——黑莲得到黑帝精华,青珠也一直想尝尝青帝的味道。 怀着这样的期待,星君舰幽幽蓝光再度消失在虚空深处,直指一天路程的永固时空门。 ………… 暗面金青色圆球·下土西海岸 红霞在天染红,跬步宫石阶前,眉心凤纹青衣少女抱膝而坐,笑眯着眼睛正和几个老宫女闲聊着她们琐碎日常和微薄期冀,偶尔帮忙出个主意,突若有所觉望向某片天空,睁大眼睛……天空瓦蓝,火烧云丹红,漆黑鸟群在翠色层林间投下暗影,别的都没有。 但是刚刚……有条龙的影子飞过去…… 良久听见老宫女问‘青妃娘娘?’,她偏了偏首,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没事,有点……想郎了。” 几个年老宫女闻言一静,郎是此时对丈夫的称呼,而青妃娘娘的郎君自是只有一个人。 “应武陛下呐……” 她们悄悄打量青衣少女。 少女穿着青色的薄袄、洁白的襦裙,包裹严实但有些薄,贴身垂坠布料愈发衬托玲珑浮凸的身体,她似不怕寒冷,丰润的脸颊在夕阳下染着薄晕,肌肤辉光映玉,眉眼姣好如画,精致得好像是最精美细腻的瓷人儿,又透着生机气息慵懒粉润,这天地钟灵毓秀的结晶总让人忍不住叹息,都是同样材质的造物,怎有些就因微妙区别而变得完美无瑕…… 这处旅游胜地和平时旅客熙攘,老宫女已过了半世风雨,见过许多美人,但这样内质精粹的佳人还是首次见,就本是同为泥土,经过良工精心选料、揉泥、器胚、经历时光的阴干、精华浸釉、妙手点画、装窑、烈火对每个角落的考验、冷却……几十道工序,秉承人们期冀而成的精美瓷器,最后在注视时忍不住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 平凡的东西就因倾注了人们的感情和期冀,在凝塑、成长、蜕变得这样不平凡,这样美好无暇,怎就有人能忍心糟践她呢? “陛下也真是的……”一个老宫女这时就自然而然克服了敬畏,出于女人的母性立场,为看上去年幼可人、和她们孙女儿一样年纪的青妃娘娘鸣不平:“就这样把娘娘丢在这角落里,一点都不照顾,就不担心娘娘你的安全……” “就是就是……” 青衣少女只是眯着眼睛笑,不时附和点首,没有说出来……正是为了安全,她所深爱的那个人,才将她放到最安全、不会轻易磕碰的角落。 在天,彤红夕阳更沉坠下山,红色映遍天空而将终结的气息折射下来。 这火烧云的血光,掠过偏僻汉宫前少女,她在和汉宫的旧人轻声细语,守候着日短夜长…… 掠过冬日里光秃秃的丑陋田野,农人翻土荷锄归来,接过妻子递过来热腾腾的粥饭,这是他们耕耘一年留下的收获…… 掠过城池徐徐关闭的门口,兵卒在检查络绎进出的客商,华灯初上的璀璨街景在暮色中铺展…… 掠过昏时迎亲的队伍,新娘坐在青庐中,欣喜而怯怯地等待丈夫来牵过她的手,走过白首的一辈子…… 掠过东部冰天雪地原野上的狩猎者队伍,手执八面汉剑和灵焰火把,凝重注视着四方涌来的阴兵鬼潮,有人低喝一声:“杀……” 掠过一道偏远铁路线上长长的军列,满载一颗颗冰凉火雷,押车真人的眸子警觉扫向两面莽莽的沉黑森林,那是文明尚未涉足的危险蛮荒…… 这火烧云的红光映遍了山河每一个角落,巨大的铜炉烈火焚烧着炉膛里的每一颗炭丸,热浪的滚沸摩激出全面战争,又是瓷窑里的明黄红火在对满满一窑每个角落的瓷器进行考验,不存在哪里最安全的角落。 呼—— 血色昏光消失殆尽,天地一沉,暗影覆盖,将这千万生命和文明精粹吞没。 ………… “这样很好……敌人可以无忌惮抽我们黑冰,我们自无需客气……撑过这最后一天,那扇门就有消息了,我们再视敌人选择而配合暗面……”红袍的女子手掌拍了拍,宣布散会。 地仙散去各舰休息待命,天仙回到后殿,闭目修养抓紧时间恢复元神,星巢扎根大陆抽取着来自暗面冰川的力量,数以千计仙舰正在大陆上和海洋上聚散交火,战争浓烈,到处传来破灭的气息。 她独自立在窗前,静静看着又一日夕阳斜坠,光阴在滑向它消失的红线,这红线又将血色昏光投遍大陆、海洋、城池……这片资源丰富、生机盎然、精致华美的世界。 ………… 风在高天鼓荡,青乾天界祥和,夕阳最后一缕光阴在它身上短短留驻。 青色的鸾凤自一侧飞来落进连绵宫殿,在许多天人、天女关注的目光和‘青鸾殿下本体归来’的细小议论声中,一袭繁复精美花纹青衣的少女微微颔首,脚步匆匆而过,青衣的身影上隐风雷激荡,却无声无息。 闻讯出了各园的仙人,都只来得及望见她的背影消失在幽宁的主殿拱门,刚刚那风雷气息…… 嗡一声,雕花的木门缓缓闭合,上面绘制着古老苍劲的一棵青树,凤凰在其上歌唱,那是古老的咏约,与平日的沉寂不同,此刻亮起灵纹,屏蔽着外界的一切窥伺和猜度。 轰! 震荡在主殿传出来,蔓延整个天界,浓郁青风和幽幽的水气屏蔽所有,四十九道青光在各处升起,映衬着主殿,天界全面启动,这一刻风水相生的双本源屏蔽,就连少真道君引以成名的日月天敕宝镜也无法窥知。 “听说青鸾仙子本体要去暗面镇守一段时间……回来面陛,看她繁复礼袍,平时都很少穿。”有仙人这才相顾说。 众仙恍然:“难怪……” 一个仙人说:“现在应是陛下在对她交代着……” “还有刚刚那风雷气息,应是汉王在暗面递交的雷宵大陆本源,青鸾仙子亲自来回来给出帝君,应要炼化之……”一个仙人猜测的说着。 又有着仙人说着:“青鸾仙子本体都出手,看来高层有大动作,听说暗面已准备好了两脉天仙分身的道场,难道是要一举夺回暗面时空门?” “应该是,还能有别的目标不成?”一个地仙挥挥手,让众仙散去各园做事。 过了些时候,殿角开出一线,出一只青纹缎花鞋,在夕阳余晖中,薄薄的鞋面下隐约修长有力的脚掌,一寸肌肤细瓷般光滑质地向上延伸,青色金纹的裙裾又随着落足覆盖住肌肤,随而准时地踏着光阴余晖出殿,再度显出一袭青衣的身影。 这青衣的身影从头到脚还是和原本一样的衣着,也蒙着淡青面纱,只是换了一套更繁复精美的头饰,垂下的珠帘笼烟,单向遮住了标志的青莹眸子和眉心凤纹,这时偏首看了看西面天色,伸出小手似要挽留一样,又回醒什么,反手收在袖子里,金纹黑底的丝边笼罩住身体。 出了殿门后,再没有露出一寸肌肤。 和来时一样,青裙身影一步步离开了这宫殿,唯一区别而让仙人稍奇怪的是,这次没有人能看到其影子,精确到每一寸的脚步,转过殿角、游廊、桥墩……这些看似平常的景致,错落着似巧不巧让身体,恰到好处一面身照着光,一面影溶于暗,短小到阴影在其背后,延长不出。 一路行去,光与暗的契合精确到匪夷所思,似乎在构造伊始就留下了这样一条黄昏时分的光暗之路,让人不免想起关于这座青乾天界构造的传闻,当它真正全面启动时,它能追赶光阴,与时间并齐……除不能倒流时光,堪称青道速度极致。 青裙身影步履从容,而光阴就这样追随,似在其身后一寸呈潮水一样蔓延,使其影子融进整片天地暗面,仿佛是一个巨人的投影,而潜藏无形。 风在精致华美的宫廷间,吹向古老苍劲的山林间,似是百万年漫长周期的一个回环,青脉心脏在“砰砰”而跳,随着夕阳最后一缕昏光,身似片叶随风,落向炎宵大陆冰川天坑。 “果是青鸾仙子下去了……” 各方天界目光这才收回,这样说,算是确定青脉交出临时主导权后的新一步动向,倒颇有点是汉王让出主帅之位退居二线、调兵遣将到前线……真的很相似! 这样一个地仙层次反应在天仙层的重演,有点让人觉得青脉也不过这样、势穷力孤、可惜了这轮反击的遗憾,更多则暗松了口气,对扯平这轮胜利、使得五脉胜而大败的三道门更是憎恨……大敌前,这种掀桌子手段罕有压过青脉一次,可不值得称道! !! 1420.第1420章 青帝(下) 暗面下土·少司命道场 山顶主殿后平台上停着一艘乌贼形山寨星君舰,里面主控厅还亮着光。 “有一条龙的影子飞过去……” 叶青望着芊芊来信中的家常,若有所思,没有将妻子担忧当儿戏,比她随意说说更重视百倍……因她,是自己最美丽的珍宝,绝不容许任何威胁。 一道青星在舷窗外的暗穹亮起,落向山顶,叶青早已收起家信,打开舰门——必是青鸾仙子归来,准备穿过时空门出征! 轰! 小天罗地网升起来,与龙气屏障一道隔绝界膜外部窥伺,冰川那面的黑帝,微微皱眉,想起青鸾仙子上次下来招呼过,要紧急启动汉帝国龙气支持遗忘之地进行一个升级……听得出来,她没有说谎。 金青色界膜内,大陆各节点道场一道道青色流光飞过来,聚拢向少司命道场,比青星更早一步进入叶青星君舰,显出九个天仙分身。 这动静引得其他道场的黑脉天仙分身讶然,纷纷询问,但得到消息仅仅是一次秘密行动…… “需要我们帮忙么?”一个黑属天仙试探着问下来的青星,没有报有希望。 然后得到青鸾仙子的答复:“稍等片刻就叫你们。” 都这样说了,一众黑脉天仙面面相觑,也没有话可说,至少没把黑脉当外人,那就等等吧。 青星落在星君舰里,青色衣裙,遮着面纱,额垂饰珠帘笼烟,遮住了标志的青莹眸子和眉心凤纹,踏进主控厅,就给九个天仙分身发了一道幽蓝莹莹的风雷真形。 这是战前动员领取了武器装备,各个天仙都拿到就当场炼化,只发到青鸾仙子自己分身时,本体和分身的呈交默契而有礼,让叶青稍有一点奇怪感觉。 今天青鸾殿下特别寡言,而且少了一种独特的慵懒味道,这点或别人察觉不到,但每晚和芊芊睡在一起的自己,对她本体气息差异体会很深,近距离就能感觉到这微妙变化,有点不一样。 这时蓦想起了青鸾仙子的前次交代——不要说,不要问,不要看。 叶青知道好奇心害死猫,见天仙都炼化完了风雷真形,青鸾仙子又对着这面点点首,自己就专心驾驶星君舰升空。 再后,青鸾仙子挥挥手,山顶主殿“轰”炸开,似是长剑出鞘时甩开的剑鞘,显出里面幽沉的时空门镜面基座,高达百米,如剑耸立,底部波纹涟漪间插着小小的一支青色透明钥匙,这时一闪落在手中。 嘶—— 一阵漆黑的神识波动在各处山川的黑脉道场传来……扫描这座奇迹造物结晶:“青鸾道友,这是……” “一刻后会叫你们。”青鸾仙子今天声音有点低沉,说得很简洁。 叶青眼角抽了抽,这是终要曝光时空门基座了么? 也对,为了避免道门干扰而不着痕迹降下青鸾仙子本体、各青脉天仙分身,就得假借青黑二脉天仙下驻支撑小天罗地网的名义。 而小天罗地网结合龙气界膜能暂时隔绝外部包括黑帝一众天仙,瞒不过大陆上的各处黑属道场,解释不了行动! 青鸾仙子偏首看了叶青一眼,手指一点永固时空门,示意出发。 叶青屏息凝神,驾舰冲过去……轰! ………… 无声无息,震荡涟漪在永固时空门上泛起,苍窍亚圣抚摸镜面手指一下凹陷进去,目光一凝,掉首就走……还差半天时间才出手,倒是好忍耐,可惜还是忍不住上钩了! “敌人出动了!”露华仙子则脸色微变。 五艘星君舰有四艘苍窍门嫡系都在预设战场外,只有露华仙子驾驶黑莲宗一艘留在原地接应,她明知道这是最危险,也只能接受,丝毫不意外苍窍亚圣没有探首过去,到敌人主场看看的意图,探过去就掉脑袋了。 这样虚空战是本方预设战场,她一接应了苍窍亚圣上来,就听见这亚圣命令:“快走!” 旗舰启动了时空锚,幽蓝时空门一下无声展开。 “走得了么?” 涟漪冲出一艘乌贼形星君舰,叶青驾驶着直冲向敌人旗舰,只看了一眼,心中一丝颤栗,这次可不是天仙元神! 前面虚空舰体上,灵觉看去,就是一道恐怖旋涡,这就是天仙本体,甚至比见过雷宵天仙最鼎盛时还强两三倍,这丝毫不奇怪。 天仙实力也因道路和法力有强有弱,这位苍窍亚圣修行三百万年无疑非常强大,比印象中青鸾仙子本体实力都更强两分,不愧是天仙阶层接近顶端的亚圣! 叶青冲过去时,都有一种蚂蚁对大象挑衅、骑士对着风车冲锋……愚蠢到悲壮的感觉。 “竖子!凭你也在我面前叫嚣?”苍窍亚圣眸子一寒,只是冷笑。 在敌人客场暗面作战,或还忌惮一点,这虚空战全凭实力,捏死叶青不过捏死一只蚂蚁! “那我呢?”淡淡声音里,比苍窍亚圣至少强大一倍的旋涡,已经几乎形成了星形一样,在叶青身后升起。 青鸾仙子? 不……她没有这个程度,齐名两三个老牌天仙与她相近不远,剩下只能是…… 叶青为惊变呆住了,僵硬转首去看。 信风丝丝回旋融化仙子,不见了翩然衣裙的柔和,而是无尽青光、紫气、威严,隐见里面人影、服饰和气息都大变,这时才听见沉稳而熟悉的声音:“是我。” 叶青脸色麻木……这是帝君,本体! 终明白了青鸾仙子为什么要叫他不要乱说乱看,也明白了为什么要借充实小天罗地网的机会调动,堂堂一方天帝男扮女装,变成自己道侣帝妃的模样下降,伪装得雌雄莫辨,招摇穿行三界都没被察觉,这演技真是拼了。 “果是你!青帝!”苍窍神识笑声透来,试图渗透舰内看看还有哪些人。 叶青本能调动防御权限隔绝刺探,瞬间回醒,很明显,帝君乔装是对内,而对外是展露存在来当诱饵……这钓的是苍窍,还是……青珠? “封!” 真正青鸾仙子分身,融合一团风雷真形,瞬间显出了完全不下本体的力量,于此挥手,乌贼星君舰八角喷出淡青色信风弥漫漆黑虚空中,瞬时封禁百里将苍窍亚圣星君舰的时空锚打断。 幽蓝光门崩塌间,这星君舰毫不犹豫用巡航方式逃逸,而前面四点星光闪烁着在封禁千里外出现,迅速接应着。 “敌人也设了埋伏。”叶青定了定神说着,但只要帝君没有命令停下,他毫不犹豫催动星君舰到最大速度……飙升,飙升,在这几乎毫无阻力虚空中,星君舰速度在瞬间,飙升到极限。 而四艘星君舰过来接应到苍窍亚圣旗舰,却猛发现,叶青这艘山寨风乌贼星君舰速度比自己星君舰要快一分,不由心情一紧:“师尊!” “无事!不过是硬挨一击罢了,按照丙方案,露华你随时准备抛弃方舟外壳阻敌,你们都结阵抵挡!” 苍窍亚圣现在放下了心,母域才是星君舰发轫的初始端点,区区速度问题随手就能解决! 而刚刚近距离试探出的东西才最有价值,敌人青脉只有青帝、青鸾仙子本体到场,这也是预料中比较大可能,这两个实力最强,但抽调一两个本体已是极限,剩下总不可能还是青脉天仙本体,而最坏情况就是青脉这瞬间暴露永固时空门而借调四脉天仙,十个天仙本体出手追杀,确实要硬挨一下集火,就很危险了…… 现在有四艘星君舰分担集火,并且最多只有两个天仙本体来攻击,还打不爆自己加持的这艘旗舰! 但这些外域天仙一旦出舰,瞬间就没了这艘改装舰的加速好处,重新上舰时稍瞬间耽搁,自己这艘舰早已抛弃外壳,扳回速度劣势脱离敌人攻击范围再容易不过……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援兵! “旅火你过来!”一道青白色波动传向远方,火光一闪更靠近。 舰中,主控屏上的苍窍亚圣旗舰越来越大,最终几乎铺满了屏幕,就要追尾撞击的刹那,青帝挥挥手,飞出舰,九个天仙风雷真形也跟着飞出。 ………… 外域·苍窍山 一道轻风顺着苍江水面无形间溯游而上,江水下也是同样的暗流逆溯,而都隐藏在风水相生的气息中,没有丝毫异常,渐渐靠近苍窍山,山顶上耸立着一棵不高大但十分粗壮的灵树。 “是这里?”暗流神识。 “是,你进去破解法阵的金脉部分。”信风神识。 暗流磨叽了几句,动摇不了对方决心,为了另一世界分身的进度能得支援只得先进去。 ………… 亿万里虚空·旅火舰群 五艘星君舰组成的小小舰队刚完成一次跃迁,旗舰里,旅火天仙就得到苍窍亚圣求援,释然一笑,回顾各舰的部下:“大鱼上勾了!” “是青帝亲至?”各舰的地仙们还有点存疑。 “确证青帝本体,还有青鸾本体。” 旅火天仙微微颔首,没有多说可能还存在四脉天仙本体,这些不要紧,因一旦自己支援到场,就足够苍窍亚圣脱离时空封禁的距离。 进入到时空跃迁的流程时,情况就变得有趣了。 跃迁模式不同巡游模式可以随便搭载,因星君舰时空锚不成熟,高能越多开启越慢,每增加一个天仙本体,能量越大,就需要更多时间,这就拖延很大的速度,而外域只有一艘星君舰,因此实际能跟上只有一两个青脉天仙本体,青帝和青鸾,这还是考虑到这对道侣有可能合体将气息伪装成一个天仙。 但无论如何,别的各脉天仙都只能慢慢飞了。 即便敌人咬得紧,苍窍亚圣脱离不了时空封禁范围也没有关系,直接舰队对拼消耗,相互旗舰打爆,大家都不用舰,直接在虚空里战斗,四脉都比青属腿短,怎可能追的上苍窍亚圣? 自己一定能支援到苍窍亚圣,这毋庸置疑,现在考虑是支援到了后,如何反过来拖住对方直到青珠圣人进场! “向青珠舰队转发出中继信号,请青珠圣人尽快赶到……”旅火天仙说着,顿了顿,又道:“再向母域大本营直接发讯,就说青帝本体在此,敌域的五德防御出现大罅漏,快速攻外域!” “是!” 舰上,淡淡红色引力波动传开去,透过特殊的渠道,向交战中的两域星辰而去。 !! 1421.第1421章 兑子(上) 外域·圣山 天仙忙碌着办事,高台中央,圣人都坐着云床,默默不语,各有溪流流淌,泉水叮咚,虽说到圣人这步,只在本源比例,苦修基本上没有意义,但静修参悟,对大道还是有些进益。 这时,几个圣人突觉得心神不宁,掐指一算:“原来是虚空亿万里之处,有着引力讯息传回。” 阅完,几个圣人相视颔首,轮值休息的天仙都一喜,有些已就起身飞向界膜正面战场:“敌人五德防御的一角已被调动,良机可遇不可求,咱们去给这外域一点厉害瞧瞧!” 和敌人在炎宵大陆跳板近距离对付剩余六大陆的攻击一样,现在两域近轨,自是母域体量大,又主攻占有战略上风,自要充分利用,而不能被敌人打乱了节奏……至于青帝,有苍窍亚圣顶着,旅火天仙支援,青珠圣人压轴,足虐上十遍了。 ………… 寒冬肃杀,通体晶莹青穹界膜上灵络,犹巨人血脉偾张,五色墨液贯注而上,撑开周天罗网,下接大地黑水,所有天仙就位阵地,望着对面青黑色太阳而来的星巢锁链,超过一百座的仙天星巢,密密麻麻载舰,远远近近灵光在黑暗中汇聚星群,能级一再攀升,甚至三颗紫色星耀出现在星链中,能感觉到一旦被这波浪潮冲破防线,将会在天地间引发的血海。 敌虽未至,战线皆齐,天罗地网已恢复了一半力量,但所有人都还是清晰意识到,这一次,敌人来真了。 “只是……为何这时?为何不是前两天最虚弱时?”上真道君有些迷惑,命河中没有这样警兆,就突如其来发生了……而且这样嚣张到,以圣人道躯显现,没有偷偷隐藏。 这迷惑不仅仅是道君,帝君们也在疑惑,只有青乾殿中安静无声。 紫帐垂阶,珠帘随风轻拂,清澈交响。 出来是眉心凤纹的青鸾仙子,身着一袭古老庄重藏青色冕服,手里持一面信风符令权限,一个人在殿内逛逛。 这女仙现在是以道侣之身伪装青帝气息坐镇青乾天界,维持青穹周天大阵运转,这时一面伪装自家本命道侣气息,一边与别的帝君交流防御,稍微松了松有点发紧的领口,她感觉这件帝服果还是不适合自己……胸口有点太紧,把胸脯压得扁扁十分不舒服。 简洁又庄重的后殿里现在空无一人,这女仙目光在熟悉陈设上滑过,很多都是她代为挑选的家什,经久耐用不失美观大气,最后目光落在一本青纹黑底的书册上,素手打开来,哗啦啦翻阅到最后,空白页出现一行字迹:“等待信号,校对时间发送给外域分身。” 女仙合上书,眼睛笑得弯弯。 ………… 外域·苍窍山 风景秀丽,占地万里,灵泉胜境不计其数,隐隐可见三条灵脉汇集,灵气甚至凝聚成了乳白的雾气,这浓度,单是生活在内就可延寿百年,修炼起来更是一日千里,可称胜地。 这时,一道暗流涌入岩隙,顺路而上,它灰暗的灵光,破解前半阵法的金德部分时,春雨润物悄无声息一样。 事先约好,它不需要破解全部,也不可能破解全部,只要破解出一条通路即可,如果亚圣本体在此常年运转枢纽,这一线破绽转眼会七零八落,但在自动运行下又有了余地。 “里面留守的地仙分身,不是我的对手。”暗帝眯起眼睛想了想,突失去了这样一线渗透的兴致,抬首看夜空的星潮远去……很好,联手出击,内部空虚,或自己可以拿得更多些? “啪”一声,苍窍顶崖,一处石床,正在修炼分身睁开眼睛:“谁人敢擅闯我的山门?” “轰——” 一个陷坑出现在山腰上,阴潮蔓延而上,一只只鬼王涌现出来,向着各法阵节点的留守真仙、地仙扑去:“人人如龙,就在今朝!” “诛仙!” “灭圣!” “原是一群祟鼠……”受了一惊,众仙看去,却暗松了口气,立即反击。 但下一刻,黑色帝袍男子在幽暗出现,身上燃烧着火焰,这火绿色,却是极度的冰寒,“啪”一下随手捏住一个苍窍门真仙,往口里就是一塞。 “去死!”这真仙急催自爆,就要同归于尽,这时牙齿上一下寒光,其身体和元神都被玄冰冻结,再一咬,灵肉俱成了琉璃粉,砸吧两下嘴巴,竟说着:“滋味一般,需得作料。” 就算有些真仙在修炼过程里吃过人,但何曾见得这种吃仙,都是眼角急跳,又惊又怒:“孽畜!” “原是你这叛逆趁虚作反!”苍窍分身皱眉,怡然不惧飞身而下:“你气数未尽,暗面暂由你猖獗,阳面来了就别想走了!” 暗帝刚刚那一下吞噬仙人只是一时兴起,吃完了感觉在这阳面维持力量更久些,蓦一种冥冥觉悟,自己以暗之人道复仇,将仙力还原,大部化入天地,小部落在体内,就是替天地在做清道夫,清扫这类蝗虫! 两域合并,之后就用不到这些战争催生品,而世界现在合并焦点在于暗面一体化,与其投入正面界膜战场或敌世界阳面战场消耗,还不如投入暗面消耗——最近玄冰去半,世界也已恢复了些消化。 “哈哈……那我倒要胜应天意,吃更多些了!” 这暗帝愈发大闹起来,趁着主人不在,而乒乒乓乓砸瓶碎器,一时血风腥雨,见人就吞。 趁此时机,一道风穿林过隙,来到后山,见着暗青色的灵光,只是一挥,这些阵法的木属部就自动敞开,这春风入林一样无形无迹进入,最后停在了一个山谷中,这里远离前山宫殿的战事,伫立一棵青黑色大树,并不算得高,只是百米,枝干笔直坚硬如铁,一个个漆黑长戟一样撑着,而树梢中又有一个青色的小球苞,却沉寂不动。 这是大荒铁树,据闻三百万年来未曾开花。 “时间快到了……”风中低语着,一步步向这棵树而去,然后……就融了进去。 山脚苍窍分身霍转首盯向这面,一无所见,疑惑偏了偏首,前面暗帝就是一记巴掌把他拍出去:“看准你面前的敌人,你这蠢货!” “你!找!死!”苍窍分身牙齿都给扇掉四五颗,鼻血四溅,勃然大怒,分身也是有尊严,当即挥手:“封山!绝脉!断此贼归路……” “剑花……青蕊……” “嗡”的一声震动,剑气鸣啸汇向中央的青色大树,整个苍窍山的力量,都活化了起来。 亿万里虚空 星君舰乌贼形尾喷青风形成迷雾,十天仙飞出来是青帝和青鸾仙子,八个天仙风雷真形进的是外面挂载逃逸舱,继续低调伏敛,叶青看得心中直呼狡猾…… 恰这时,后面时空门镜面一阵阵涟漪,接连着出现八道光圈…… 八道。 一直密切注意的苍窍亚圣,顿时眼神一缩:“来了!四脉八个天仙!原来之前只是试探……” 他一看后面追杀的那艘高速改装版星君舰,随着青帝和青鸾仙子飞出,这时转移了目标对向一艘援军星君舰,明显是要逐一消灭掉可供自己逃跑的备用选项,再彻底消灭旗舰,不由就下令各舰结阵以旗舰核心对攻:“那就相互置换吧!要看看都没了星君舰,你这些四脉援军还怎追上我……” 露华仙子设好操控,默默退到逃逸舱里,以这位亚圣伪青属、实质金属的双属道基天仙,无论哪一半属性速度都非常快,直接逃跑就可立于不败,最多给青帝和青鸾仙子本体压着打吃点亏罢了……但是她这样地仙是不能再撑了。 但见这五舰靠拢结阵迎来,这样豪华碾压阵容,叶青眼角一抽,按照命令催动星君舰直撞,自己躲进了一只逃逸舱里…… 最后见到景象就是四十九枚青叶急旋绽开,聚向泛起青白色耀光剑花的敌人旗舰……轰! 爆炸的气流在主控厅内席卷,“啪”一声逃逸舱倒退。 就在这时,虚空中凤凰长吟,那是青鸾仙子……接着,就是巨大的风雷在虚空中回响,再接着声音一下消失不闻,似史诗大片突变成了哑剧。 “唰——” 白锋青脊的剑,显出了锋锐,隐有冷笑神识扫过:“小虫子……” 星君舰爆射出的逃逸舱有一百多个,叶青确定自己看到超过九成九都被这道神识扫中,如果说不是敌人专门照顾寻找自己都不信了,天仙元神瞬息万转分点注意就能使地仙死十几次,刚刚叫嚣嘲讽吸引火力效果看来不错……自己真应去土德开课,专业嘲讽和陷阱。 才准备作战,又发现,一枚透明的叶子不知什么时贴在舱壁上,正对着自己,让整个逃逸舱都变得半透明,顿时心中一动……刚刚四十九枚青叶,大衍天机符……自己这枚就是遁去的一,帝君专门照顾到了。 整个撞击现场急速远离视线,烟尘滚滚呈球幕在幽暗空间中扩散……无声无息耀光连着爆发四下,叶青数了数一共近两百数量逃逸舱****而出,还有碎片很多,夹杂着仙晶碎末纷扰成片,大部带着的是外域气息,看起来倒霉的星君舰不止一艘,不由觉得欣慰。 里面大多数都应是空着,少部分是有人,但还给肆虐的风暴给批量清除,甚至远远就看到有几个运气不好的外域真仙催动逃逸舱躲闪,结果一道幽蓝流风窜过风暴边缘掠过,然后……渣渣都没剩下,这风格气息和稍带参须雷芒的光色,断是青鸾仙子无疑。 只有少部分逃逸舱运气好进入了陨石群区域,与陨石群一齐开去,算是逃脱了核心战场。 !! 1422.第1422章 兑子(下) “嗡”一下,声音又回来了,叶青回首发现是自己撞到了某颗葫芦形大陨石凹陷处……破损仙晶和高温灼烫溅射着在陨石上,反震逃逸舱壁闷响,推得陨石不断向后加速继续,他没有理会,推开舱室就去看战场核心。 此时烟尘已散去些,扰动也勉强可容神识探查,就见刚刚这下互拼置换,星君舰外壳各有破碎,最严重自己乌贼形旗舰和苍窍旗舰都当场崩解,整个舰体都扭曲变形得根本不堪用了。 苍窍舰阵的四艘辅助舰各有破损,主要防御也是主要承担压力的方舟外壳,都碎成了一片,看上去还剩下中层壳体或内层壳体。 又一下虚空大震,只见身边舱壁上贴着的半透明叶子消失不见,而身光华大亮,叶青急回首看去,见是又横跨千里战场回到时空门基座。 高耸的镜面上八道涟漪绽放,出来八个地仙……当首的还是一个萝莉女仙,葱嫩小手指着叶青,眼睛睁大惊讶,后面看起来是她姐姐的女仙按下她的手指,对叶青展颜一笑。 远远还一直盯着这边的苍窍亚圣,见此当即要吐血……他要看的可不是这个! “该死,被诈了!”一个地仙弟子惊怒。 “害得老师为确保速度,白白用五艘星君舰兑了一艘星君舰!”又一个弟子说。 有艘相对完好些还剩下中层舰体的星君舰,里面神识急声:“老师快入内!” 苍窍亚圣没有入舰,下令组成新舰阵再战,他现在反没了退意:“你青脉不援引四脉,还有什么底牌?就凭你青帝和青鸾仙子两人的力量想要杀我,也太小看我苍窍了吧!” “谁说我们只是两人?”青鸾仙子清扫残敌回来,只是一笑,手挥下。 信风虚空自生,吹散烟尘和零碎,如滔滔时光长河的大浪淘沙,浮沙散尽显出金子,原地悬浮八只逃逸舱,原本混在杂物中不显,现在暴露出来…… 幽蓝的电光在里面一下下点亮,涌出一个个天仙,东余、东荒、端木……个个都具有与本体不差的力量,而青帝也扬起手,与青鸾仙子等这九个天仙风雷化形顿时合围。 苍窍亚圣脸色剧变,终明白了敌人手里什么牌,该死,该死……资敌雷宵天仙真该死! “走!”他立即就要遁去。 苍窍亚圣原以为青鸾仙子风雷之力只是身带了十分之一风雷本源,却没想穷到家的青脉舍得将这珍贵稀罕的风雷大陆本源,完全一次性使用,这瞬间爆发直十大天仙本体齐至! 但是自己也见过风雷本源,完全未成形,不可能承载这力量,若不这样雷宵天仙也不必非得借用其老师七色祥云袍的七杀真形了,自己也不会漏算这种可能性,现在这些怎弄出来? 难道是青脉自己短短这两天推演晋升?这计算也太可怕了吧?就算十大天仙联手也不可能几天就推演出……推演出也不可能这样具备生机灵活…… 而在四舰看来,一下十道青风环绕,隔绝他们和苍窍亚圣的联系,隐隐听得神识波动的呼啸:“青风……虚空阵。” 这话一落,似乎不是仙阵,而是虚空吹出了寒风。 察觉到这不可思议的气息,叶青转过身,川林笔记活过来一样,在他眸子里闪着紫光,在这空前的感知中,虚空中突出现一个青色的圆,带着着肃杀寂灭的气息,似乎将一切卷入其中。 在青圈成形之间,某种平时无法窥测到的东西苏醒了。 青圈骤旋转了起来,叶青只看明白了一点,就是在圈内任何攻击都能在瞬间分解成许多份,由整体承担。 接着展开,将苍窍亚圣完全圈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时空都凝固起来,不再流动,苍窍亚圣已消失在虚空中。 “不,没有消失,只是困在里面了。” “不单是风,虚空,还有雷。” 下一刻,一道巨大光爆,自虚空中炸起,这光亮在距离叶青三千里以上的距离爆炸,还顿时使叶青闷哼一声,眸子流下血泪,不过幸是地仙,修复这点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再睁开眼时,见波纹过去,虚空中已又露出了苍窍亚圣,只见他法袍支离破碎,形态狼狈,身上灵光几乎全部熄灭。 “厉害,一记就重创了苍窍亚圣。”叶青立刻明白过来,真形兼有风雷二象,风是徐徐释放,雷是骤间爆发,现在十人都遥遥围着,看上去是青脉给与苍窍亚圣足够缓冲和重整旗鼓的尊重,其实看着虚空中又渐渐成形的青圈,这不过是下一次大杀器的缓冲。 苍窍亚圣再无从容,露出了凝重甚至有些恐怖的神色,就在刚才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力量,约束在极小的空间内,恐怖的力量几乎没有止境的攀登,面对着这形神都灭的前景,他不得不立刻用掉大量底牌——就算三百万年亚圣修为和底牌,但终还是损失巨大,受创严重。 “立刻突围!”苍窍亚圣再无丝毫作战的想法。 眼见这样,四舰一咬牙,都舍命冲进替挡:“老师快走!” 不是不怕死,而是亚圣一旦陨折的水落船低,对门下所有弟子都是巨大损失,为此还不如牺牲地仙道躯保护,反正还有分身在母域,只要苍窍不陨落,还会记得这番忠诚予以特别资源池的奖赏……不知不觉,他们做出了和过去黄脉的伯岩王、远广王、乔山王等中层地仙一样的选择。 一线白光冲出重围投向下方,刚刚匆促交手受到压力不散:“敌人根本没援引四脉,而是援引了雷宵本源。” “这还罢了,这外域青帝聚十位天仙形成的法阵,已经直接威胁着自己生命。” 如果不是弟子不要命地冲进来救场抵消部分火力,刚刚接着一下风转雷形,甚至有陨落的可能! 现在一路灰头土脸,除暗骂雷宵给人做嫁衣,只能遁去……鱼饵要有做鱼饵的自觉,这十倍围攻要是当场硬碰,别说一个天仙本体,两个都能给活埋了。 又一线青光紧追,锲而不舍。 后面风暴激烈席卷过四舰,又先后追向逃敌,这片战场纠缠远去,谁有没有留意到在原舰群大战的地方,一只黑莲标记的逃逸舱悬浮在陨石群中,亮起幽光:“苍窍殿下,回来这面……” ………… 苍窍亚圣听到了传讯,但是根本无暇回应,这次预判错误,敌人这下能高速追杀他的不止两个,是十个! 偏偏预判错误,兑子时机不当,使星君舰卷入冲突全毁。 苍窍亚圣想起来都忍不住心痛了一下,五艘星君舰的损失对于亚圣大仙门也算得上重大亏损,最糟糕的是眼前——没了星君舰逆五行仙炉的时空跳跃能力,亿万里虚空茫茫万一有什么意外,比如援兵失期,就困死在这里,换普通地仙就必死无疑。 所幸他是亚圣,无论如何,母域都不会放弃派舰队接应,而且现在敌人风雷真形速度虽快,却非没有弱点,他就很清楚自己世界雷宵底细——难以持久。 就算青帝大阵再玄再强,根本还是雷宵大陆的本源。 这个青属后起之秀原是红云门弟子,红云门以暗火蛰伏和爆发闻名,算是祥云门专长领域的一个分支,而实际看来应是个伏笔,出现雷宵这种能由火入雷的天赋体质,就被祥云钦点作第五大弟子转修雷法,以其由火入雷转道经验希望能化用到由雷入风,完成支流到主流跃迁,但实际上雷宵这一路无论火、雷、风,都继承了红云门特色的暗火,这和炎宵没有多少区别。 而爆发就不持久,敌人也没有两年的追杀时间,更何况第二波旅火天仙五艘星君舰再半日就到了,直接放火堵住时空门,后面还有第三波青珠圣人……星君舰发明者,在虚空环境舰队战,没人是青珠圣人的对手! 别看现在这样多天仙打得自己逃亡,但实际上事已至此,苍窍亚圣反淡定下来,除了第一次出其不意,给大阵困住,现在在虚空战中,想击杀本方天仙? 连真正世界虚空舰战都没经历过的外域……再修炼两百万年罢! 眼下,要解决的还是速度问题。 “长途游击战已不可行了,拼绝对速度的长跑,自己遁光也是遁不过十个青属天仙……幸露华提出来,我还准备了点后手……”他觑着机会,绕过大弯弧往陨石群里而飞去。 ………… “好多陨石……这抵得上我们以前几年了。” “原本没有这样多,最近两年才一下变多,而且我们退走敌人运不回去,攒这一个多月才见得密集……” 而时空门刚过来的八个地仙,除大司命少司命,几个男女震惊于这片陨石群的丰富之后,见叶青过来才回过神,相互还不是很熟,也颔首微笑致意,这些老牌地仙都有点羡慕汉王之前能参与这样的战事了。 私下里神识交错,都说:“叶君不愧是天命之子,有帝君和九大天仙看护着,完全是镀金一样白拿功劳!” “道门还有传言说放汉王在暗面黑水不是雪藏,而是当人质……太可笑了,这样的人质谁都想当。” “这番如能夺回这一处资源渠道,必向汉王倾斜培养,帝君是有培养天命之子经验的……” 叶青装不知道底下神识暗流涌动,看向大司命、少司命:“你们这是……” “帝君说,让我们这个时间点过来。”少司命翘首眺望遥远的战场,目光犹有余悸,鼓起勇气,这次可不是上次一个人面对红云亚圣追杀,而是很多队友和前辈在追杀这苍窍亚圣,跟着大部队感觉就不一样。 大司命看了看叶青,又看了看远处的战场:“叶君,你的星君舰呢?” !! 1423.第1423章 逼近(上) “一次性兑子了。”叶青摊手,失去一艘乌贼形星君舰不心疼,浓浓山寨风简直是……对了,这应算工伤,可以报销吧? 大司命没有他这样轻松,青脉速度快,因而天仙与地仙的速度落差更大,在这虚空差一点就是追也追不上,逃也逃不掉,加上天仙本体和地仙差距,无疑没有进场参战权利,不由担忧:“那我们就在这里干守着等结果,什么都不做?” “我想想……” 叶青沉吟着,有点奇怪,难得帝君百忙拨冗抽身,甚至男扮女装,上演了一出‘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的好戏,可谓节操掉尽不说,这样费劲就是为了暴揍苍窍亚圣一顿? 似有点不对……但现在还有什么帮手? 黑帝肯定抽不出手,黑脉十九天仙分身,很难有效克制苍窍亚圣……而且三脉一牵动,道门肯定会干预,不会让青脉再次收获,放眼望去本域偌大阵营却无可调动的力量了。 等等……外域野生帝君分身! 可通讯问题怎么解决? 啊……自己差点忘记,那次黑帝回去可是捎了信,自己这样隐秘不便让外人知道,野生帝君分身只有收起不传,但布局计划,进一步获取青脉本源,外域势力完整情报必会传递。 有这些,即便不明说,帝君本体也能设身处地猜到自己分身行动,甚至时间都能把握住,而这种默契的交流,或是传信的黑帝都看不出,也就是说…… 叶青想着,若有所思,只说:“没事,肯定用到我们才让我们过来,只是任务还没发布,就说明时机未到,不妨过去瞧瞧,别离开这时空门太远就是了。” 见叶青这样镇定,大司命等人也不由放下心,跟上。 出时空门的基座范围,少司命才蓦回醒,自己和阿姐怎么就养成战场上让叶君拿定主意的习惯了? 或说是叶君战无不胜的名声,随着在暗面击杀雷宵后,终连地仙都影响到了? 还没等到她找到答案,在飞过陨石群时,叶青体内川林笔记一动,不由低首看了眼,都是茫茫陨石乱流和舰甲碎片,没有异常。 但刚刚感觉到一个梭形幽影滑过去,被引力和磁场干扰,一下不见,还有许多隐隐绰绰的气息,显得诡异,当下低声说:“小心,可能还有敌人,还有顺路留意找找……爆炸中有什么值钱东西剩下。” “谁找到是谁的?”少司命眨眨眼睛,望着这片浩荡陨石群,不时有着舰体残骸碎解的亮光,一闪一闪似是星空坟场,更似是海洋宝藏。 叶青醉翁之意不在酒,又不差钱,哪里在乎:“谁找到就是谁的。” “哈……阿姐,我们飞出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 小小龙女拉上她姐姐当先飞走,地仙想了想也跟上,星君舰残骸价值且不说,单是陨石就十分惊人,她们拾荒习惯了,却没见有这样浩大万里的陨石群,听说这是上层时空源头积攒一个月的存量,如果此役能够获胜而取得打扫战场权利,可以说之前的投入都赚回来了。 “真是些勤俭持家的好孩子……”叶青心想着,期待起收获。 苍窍是伪青属亚圣,门下除白属地仙,也有少量青属地仙,不知道是否都带来了,刚刚一下只见星君舰爆炸,但应有逃逸舱幸存,气息给川林笔记扫到异样。 敌人五个仙境,至少抢一两个仙境,青属仙境首分给芊芊,剩下某属给娲皇……她们两个进度最快,然后是貂蝉子楠,可惜这波没有适合她,或可以期待下一波旅火天仙? 不过那要看帝君有没有这个魄力和胃口吃得下了。 随着地仙们散开大网,一路飞着在这片陨石群垃圾堆里翻捡,就发现不少灰质陨石在爆炸中外壳破损,显出内质都是特殊的乳白色陨石,而表层外壳还在自动修复弥补。 叶青闻讯过去察看了几个这种乳白色陨石,心中不对感觉愈发强烈,熟悉程度仅次于他的萝莉少司命也疑惑说:“我们在这里捞了这样久的陨石,都是好些才会遇到此珍稀品种,现在这样密集?” “我虽所见不多,倒记得这乳白陨石都是灰质外壳,但这不过沉积杂质覆盖,什么时有自动修复功能了?”大司命也有些奇怪。 “这是陷阱。”叶青十分专业说。 周围地仙微怔,笑起来,他们就算不熟悉这里,这样一提醒想想就清楚了。 这明显是敌人学得上次陨石陷阱,做过表面伪装,距离太远不可能运回主世界去伪装,所以做得有点粗糙,瞒过不熟悉天仙,但瞒过大司命少司命她们两个长期在这里轮值就不容易,在汉王这种面前更是一眼看穿……估计敌人没料到天仙战场会带地仙过来,或帝君预料到了这一手? 萝莉少司命听见是坑,立刻眼睛发亮,是发现同学早恋的小学生班长一样积极举手,汇报传讯:“帝君,这边陨石群有异常……” “轰”远处滚滚闷雷,听到战场回讯是:“汉王处理,你们配合。” 大司命心忖果然,少司命怒瞪叶青。 “我来处理?” 叶青嘴角一弯,终明白了她们几个过来的任务就是配合自己,干脆接过临时指挥权:“既是坑,就挖深点,咱们帮敌人再多加一道工序……” 众仙相视纷纷点首,就算生气的萝莉少司命也没有意见,毕竟叶青是专业…… 滔滔茫茫的陨石群自高层时空降落,似天河悬瀑垂挂虚空,横无际涯,幽暗莫测,宛如冥河,本着不能厚此薄彼态度,叶青开始在每个白色陨石伪装外壳都做上青脉的标记,忙忙碌碌勤劳似是采花蜜的小蜜蜂。 在这里虚空中没有什么介质可供声音传播,但几个地仙偶尔联手,相互法术气罩交错的近距离听,会听到淡淡惬意的哼歌:“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嘿嘿嘿嘿……全都有哇……” 初时觉奇怪,后来她们就渐渐听明白了。 要命的好东西……自是要你有我有全都有,这才是生死……之交。 不由为即将被坑的敌人默哀一下。 而在陨石群一侧,黑漆漆逃逸舱悄悄避开这些突闯进来的敌人,凭借伪装将自己混入下坠趋势的陨石群,没人发现它的存在。 逃逸舱本身脱离除了惯性并没有动力引擎,但调控方向微引擎还是有,每每偏转航线绕行过一两颗经过伪装白色陨石,金属舱体就似是被一颗强力磁石所吸引,环绕加速后的磁场携带弹射效应,速度却越来越快,向着母星……或者说援军的方向逃逸。 “天仙集群冲撞太可怕,连星君舰都一下碾碎……运气好没死掉,又有这样多地仙来清扫,还是避一避风,到战场扫尾再回来,那时旅火天仙、青珠圣人的舰队援兵也到了,能收回逃逸舱,攻破时空门抵达暗面继续当引航员。” 逃逸舱的狭小空间里,露华仙子这样想着,稍有点奇怪那些青脉地仙敢出时空门基座范围,难道不怕死? 叶青在里面? 应不在,雪藏起来了……只有穿过这扇永固时空门抵达黑水,才能见到敌人。 露华仙子并不后悔来趟这浑水,她是一定要为自己道侣灵乾地仙报仇雪恨,当引航员带领舰群冲到异世界的暗面,让仇人付出同样陨落的代价,尝尝成为暗面亡魂滋味。 最后连这亡魂生活都不给,再度碾碎,让汉王本命道侣尝尝做寡妇滋味……这就是她,露华仙子的报复。 “我发誓,此行不成功就成仁……” 呼—— 微不可查的风吹过去,在陨石乱流中几乎没有踪迹,只在一侧虚空,苍窍亚圣突失去了踪影,但追的人并没有着急,静悄悄扫描着,青鸾仙子甚至微侧首看自家道侣:“怎么?” “听到一个誓言……”青帝神识沉稳,没有多说。 青鸾仙子稍微觉得奇怪,这里又不是本域世界,怎可能接到誓约见证,不过如果是牵涉到青脉倒有可能气机牵动,不知是哪个小家伙又在乱来……她突一下有点不放心了。 ………… 陨石群,众人正忙碌间,叶青突有所感地转首,川林笔记的感知,感觉到远处战场兜兜转转绕一大圈,敌人还是给狼群战术围追堵截折腾得没能远去,这虚空战场速度差一线就无逃脱机会,而苍窍伪青属速度能胜过四脉天仙,怎胜得过这里十个青脉天仙? 现在,不过是出了底牌,靠又一件法宝隐藏,而这隐藏不了多久。 “过来。”远处战场传来帝君神识的简洁命令,带点异常幽蓝色。 “是!”叶青稍奇怪,自己陨石才标记了小部分,而这天仙交战在虚空中毫无阻力的战场速度,几乎是地仙几倍,哪是自己能跟上——自己没了星君舰,不就是打酱油了么? !! 1424.第1424章 逼近(下) 呼—— 才想着,幽蓝扑到身上,就化一团风雷灌入,电得浑身抽搐起来,若有若无间似乎听到了青鸾仙子的轻笑,显是幸灾乐祸……虽这其实不是惩罚,但附带效果让她可以视自己道侣对汉王的惩罚,最近被这小家伙气塞胸臆郁闷都消失一空,看你还敢在帝君面前胆大包天? 但下一个瞬间,叶青就轻车熟路适应风雷真形,速度一下飙升起来,追了过去。 众地仙都被抛在后面,萝莉少司命望望绝尘而去的风雷真形,羡慕得很,又望望自己的小短腿,叹了口气。 ………… “啪”还没有到,感觉到帝君一挥手,只见虚空中突出现一片翠绿树叶,并无符号在上,只是青光隐隐。 下一瞬间,青白光大亮,这树叶立刻裂成数片,显出了苍窍亚圣的身影。 “啪”帝君毫不迟疑出手,动作简简单单,但苍窍亚圣似是无处遁逃,举手就是一击,只听一声闷哼,才又化一道遁光穿入陨石,又喷出一件法宝,立时化成万道光芒银雨旋空一样,甚是美丽,甚至下一刻,人影又渐渐隐去。 这看似绕回来这片广浩万里陨石群中,其实是在下方数万里,距离顶端陨石群发源位置时空门已算遥远了,苍窍亚圣追追跑跑,堵了几次,期间几次交手也不知用掉几件保命法宝才脱身。 叶青注意到只有帝君和对方直接正面交手,几乎压着苍窍亚圣就打,顿时对帝君的暴力有了深刻认识,而九个天仙风雷真形都只侧攻施压,绵绵似是春风,显是留着雷形杀手锏,只等耗光苍窍的保命法宝就雷霆一击……不过这家伙保命法宝忒多了吧?都有十几件用了还不见尽。 这虚空战正面完全战力释放,叶青才体会得自己当初真仙修为算计黑莲时,对方是何等藐视看着自己,如果不是偷渡本体和许多法宝带不过来,简直一根寒毛都能压死真仙…… 现在对方遁光的方向,就是叶青刚过来陨石群,浩淼万里宽广而稀疏陨石群,正向下方无尽虚空沉坠灌流,一道道雪白光辉在点点亮起,构成白金网络,是一道道金属弓弦交错,又瞬息消失不见,打乱了整片陨石秩序,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刚刚还在陨石群上层边缘作记号的大司命、少司命一干地仙见机得快,当场就退出来避往永固时空门,等这场动荡纷乱由下至上波及到她们原先待的位置时,原先微妙引力平衡挂钩在永固时空门基座上的陨石群,蓦地往下一沉,然后……开始了滑坡。 这陨石群原本被外域聚拢在时空门附近,相互引力链接挂钩在时空门基座上,但现时秩序一错乱,立刻引力脱钩,雪崩一样,又或者挂钩脱落窗帘、坠下崖顶的瀑布一样,无声无息下滑而去,继续它们在无尽虚空的漫漫旅程。 由大团集群的状态,变成带状下滑,可以称呼陨石带了。 这条人为新产生的陨石带里面绝大多数陨石都是普通石质,但无形间混藏许多蕴藏五行精粹的特殊陨石在里面……这些就是节点,苍窍所属九窍派系,本就是以翼辅法阵来达到天人合一而闻名。 随着苍窍一踏步其中,临着两颗暗藏陨石无形引动磁场,就有一道白色金属弓弦绷紧弹起,将速度助推一层,弹向某片区域,接着又一道白色的金属弓弦浮现…… 这主动引发磁场跃迁的速度,可比露华仙子那样被动调用迅捷多了,而且无形弓弦交错、变向、随机突围完全无迹可寻,让围捕之敌无法预判捕捉逃逸方向,应用九窍派系的阵法特长预设布局,生生在短途折转冲刺速度上扳回一手,于绝境中突出生路! “看到这陨石磁阵没有,都来追我吧,看看你们能追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五个时辰?哈哈……”挑衅神识传音隐入陨石弓弦大阵。 苍窍亚圣现在打定了注意要在这里拖到旅火来援,除非敌人出动更多援军,否则尽可以在这里玩捉迷藏游戏。 ………… “磁阵弦网?” 九道青光在阵外稍停顿,端木道人目光一闪:“敌人虽青、白混杂伪属,但也有优势,这预设磁阵对其金性部分才有效,端是如鱼得水,我们纯正青属天仙却无法借用此磁阵短途加速变向,很难在池子里捉住滑溜的贼鱼。” 东荒道人先往侧面挪了挪,防止敌人逃窜出阵,看了看左右,以他曾开朝主君的出身自没有陪对手玩捉迷藏的习惯,做了个抄起:“摧毁陨石,竭泽而渔?” “有点麻烦,这里是陨石密集地带,敌人小舰队捞取能力有限,等已攒了一个月没有大规模捕捞,不是一天两天能清理完……我们时间有限,而且雷用则形散,不能多耗费在陨石上……”青鸾仙子摇首,指出敌人这就是要消耗风雷真形源力,强行破阵正中敌人下怀。 青帝将部下众仙的议论听在耳中,对着后面一侧赶至的叶青招招手,示意过来。 对了,叶青! 青鸾仙子心中一喜,此行之所以同意汉王过来,可不仅仅是栽培锻炼,更是要借用长期经历陨石环境的熟悉。 叶青过来,见礼。 “无需多礼。”青帝挥手:“你的陨石节点图呢?” 叶青毫不迟疑,取出一点明光:“帝君,在这里!” 青鸾仙子只是一看,就又是一喜,这图卷展开,虽有万里,但上千个特殊陨石节点就密密麻麻显在上面,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虽不完整,但有据可循再破解之就不难了,这里有青属十大天仙,只要有蓝图一角,分析出这磁阵弦网弹射规律又有何难? 众天仙相视一眼,都是默契眼神一亮,这样就足以赶在敌人援兵到来前解决了,甚至时间上有余,还可以因形就势,根据战况变化进一步安排设局……这波钓目标,可不止是苍窍。 青帝不问叶青怎么办到,只是说着:“跟着我们,别离太远。” “是。” 叶青明白这也算是一种保护,以防苍窍亚圣趁他落单突袭,但反过来情况变化的话……自己也是诱饵,目前苍窍势单力孤却有援兵可以放心拖延,这时多半不会上当,不似是黄脉那样先吃了再说,但之后若形势变化…… 毕竟这样多本脉天仙在场,叶青对自己安全不怎么担心,对两边此时的僵持局面有些疑惑,望着这些天仙问:“帝君,诸位殿下,敌人既算到我们要过来而预先布阵,何不早早逃脱,而在这里呆着?” 性格最随意东余道人哈哈一笑:“在钓我们出来……如果提前脱离,我们多半就退回去,还能钓到什么鱼?” 叶青沉吟:“那现在,我们也随时可退回去,敌人怎么不伪装更像一点?” 青鸾仙子嘴角一弯,淡淡说:“不过是觉得鱼已上钩,懒得做样子,风雷本源一解禁就迅速消耗,不用也是收不回浪费了,这时我们不可能徒劳无功返回……好了,你自己再去找找别处陨石标记下来,别离太远。” 她这叮嘱和她的道侣如出一辙,显私人情绪不会影响到她的决策,叶青点首留步,就望着他们先进阵,自己缀在后面。 进阵后,青鸾仙子轻声说:“形势已稳,可以对校时间了。” 青帝拿着只有一角的残缺版陨石节点位置图,推算下大致破阵所需时间,就不动声色弹出一枚青莹莹的符令,贯入不远处的时空门镜面中,涟漪阵阵。 至始至终苍窍都没敢往那门里跳,但密切关注着,见此冷笑:“刚刚诈了一次,又想唬我?” 他已想明白了,时空门是一招,但就算五脉可以为他这条大鱼合作,不怕道门再度干预? 所以要么五脉提前秘议一开始就有十大天仙全都进场,要么就现在这样青脉自己一家独干。 坦白出时空门,不可能做到无漏调动,道门必会发觉而干涉,于是必须隐藏,并且导致四脉很难为从未见过的永固时空门,为了青脉利益,冒着正面战场上的巨大风险。 所以……现在青脉已没有援兵了! ………… 暗面·遗忘之地 天上星星明暗闪烁,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艘三角锥形飞空舰在遗忘之地洞天内自动飞出,期间不少黑脉天仙神识探入询问,但都没有回应,似乎无人驾驶一样悬停在长剑般耸峙时空门镜面前,明显是要让许多黑属天仙都有时间上来…… 这艘星君舰是青鸾仙子缴获的内舰,看上去没有中层和外壳,武器和防御都没有,但速度反可以达到极致,众仙都是深通海战,再对比约定时间落差:“这一刻钟……时间感觉都有十几倍,战场应不是外域暗面……” “而是虚空,且应更比我们这里更高些的时空……” 议论间就清楚这扇时空门对面连通的必是一处很广阔无垠的虚空,而他们这波上去明显不是主力,是追击。 天池君沉吟:“小天罗地网和青制龙气屏障隔绝,还联系不到外面冰川上的帝君。” “青、黑二脉合作,你还信不过青脉?”东海龙王直接表态。 人龙两族的黑脉天仙分身们相视一眼,都有了决断,那就…… 星君舰缓缓移动起来,显青脉预设的进场时间到了,一道道黑光登舰,十九道后,星君舰刚好循着预设航迹没入时空门…… 涟漪刚刚消失,镶嵌在龙气界膜顶端的遗忘之地洞天实验室,这座屡次修复扩建直径千里的青色星盘不知不觉降低一米高度,脱离了龙气界膜,而在一丝丝晶莹清泉的衬托中缓缓继续降低,向着时空门基座这面沉下,似是一只蕴藏珍珠的深海巨贝顺水漂流,向着海底一线海沟悬沉过去,速度悠缓而从容不迫…… !! 1425.第1425章 太荒铁树 出乎所有黑脉天仙的意料,到达战场没有人理会,甚至连敌人影子都见不到,不知道打到哪里,留守这里的大司命和少司命地仙登上舰接过了控舰权,据说她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在时空门基座的一个方向,飞得越远越好,直到飞出天仙神识扫描范围,才以纵贯虚空陨石带为中轴线进行大迂回机动。 “迂回包抄?目标是谁?”天池君不由问。 少司命摇首表示不知,只想了想说:“应是你们擅长对付类型……” ………… 五个时辰,在苍窍启动阵型将引力脱钩后,陨石带本身就在移动,不断下坠,而相对运动的旅火已进入战场范围,三千里外火光万里,赤红的彗星战车在漫漫虚空中长途跋涉旅行至此,车上的武士举起了长枪:“你等还不走?” 没人走,没人听,叶青在十大天仙的默契行动中,体会到些微变变化,对此阵破解已完成了,而为何还放他在旁多此一举不断标记?或者说,自己这颗鱼饵终于要发挥…… 闭上眼,叶青浮现出冷笑,一丝青紫在川林笔记中不断突现突消,这是苍窍亚圣在陨石带中弹跳,来去无影,在无形间缓缓靠近。 先吃小,再吃大! “轰!” 陨石徐徐下降,一切都看似平常,但突然之间,一块陨石射出了一道神光,瞬间溢出几丝青色,转眼就在虚空中形成着一个手掌,重重向着叶青轰了下去! “噗” 虚空中手掌才压下,叶青就感受到浩瀚的伟力,甚至连身体都僵硬了下,亚圣在虚空中虽没有世界加持,但赤果果的力量,根本不是自己现在能抵抗。 “哼,早等着你!” 眼见手掌拍下,一声威严的声音响起,同样就在虚空中,形成一个青色手掌,对着轰击。 就在这个时候,叶青心神一动,识海中“川林笔记”溢出,悄无声息融入虚空,记录着一切。 “轰!”震动虚空的力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璀璨光芒亮起。 “是虚空形成法则,虽只一瞬间!” 叶青一丝了然,明白了亚圣帝君在虚空中的战斗力量,虚空本无权限可言,但是这两个攻击,硬生生在瞬间,形成了对自己有利的法则。 两下攻击对消,化一片力量海,甚至波动了虚空,使虚空中都燃起金光。 “真是强大!”叶青只有这感慨。 “糟糕……敌人算破阵形了!” 苍窍当即逃遁,没跳跃出几步,后面传来好几个关键节点爆炸冲击波,‘轰’一下整个磁阵的弦网断绝,顿时知道自己低估青脉集团的计算,但所幸现在不需要游击,完全向旅火舰队逃遁就可。 当下突出现一大蓬五色光焰,喷射上来,顿时霞光电闪,晃眼间就向着远处遁去,而且还顺手对着叶青就是一雷。 “轰”这声势看似比刚才手掌还大,滚动虚空,向着叶青打上去。 叶青冷笑一声,就有一幢青光,只听“轰”一声,虽这幢青光立刻震散,但人只稍受了点伤,并不重。 “非常不错。”虚空中若有若无一声称赞。 电光火舌之间,叶青借着川林笔记,眸子一片迷离,已经看见了前面的路。 地仙法有元神,而天仙是举手投足都有法度加身,只是局限在世界内,亚圣帝君甚至能在虚空中自成些法度,虽不持久。 苍窍亚圣回首看了一眼,五色光焰速度非常快,最多再挡一两下集火就能得到接应,那时就形势逆转,可以新的拖延。 只有绝境中的绝境,才可以击杀天仙,现在援军已来了,他身上还剩有六七件保命法宝足以换得时间,更是冷笑:“就凭这点困局想要击杀我?还不够啊!” “不过,这叶青万般道法渐渐融会贯通,已有着进阶天仙的潜力,所差只是资源罢了。” “自己刚才不加法度,就杀不了此人。” “要杀此人,一是法度,二是纯粹的力量!” ………… 外域·苍窍山 山谷中不知何时春风如熏,铁树枝干招展,树梢顶上深青色小小球苞,一点点绽开来……这是果真是一枝迎春,细看时,一蕊白晶花朵,苞孕半张,散着清冽的芬芳,然后一点青光点入,迅速收拢、结果、成熟、蒂落……三百万年延迟不启生命周期,三百年生命积蓄,于这一息间走完了生命回环。 当那颗青莹莹的坚硬果实落下,强壮铁树在迅速枯萎,仿佛难产太久孕妇,在生产后耗光了所有生命力,而犹有灵光虚影摇曳着,仿佛要诉说什么,不肯散去,空气中一个声音承诺:“放心,我会照顾好它……” 灵光虚影顿时消散一空,这时一阵轻风吹过去,庞大枝干都化尘沙消失不见,连着青莹莹的果实也似乎化入了春风中,消失在这片仙山的核心重地中。 听到异动的地仙弟子们三息之内赶至,面对是空空如也山谷,连根系都消失不见,只留下大坑,一时都是目瞪口呆:“这……怎么回事?” “失窃了!” “谁能在在核心禁地直接偷走大荒铁树?这样大东西总不能说没有就没有,而且不能放在仙宝甚至仙境内,运出去也没法藏吧……” “才三息时间!” “地在动,糟糕……翼辅大阵双属失衡……灵脉失控了!” 整个灵光四射苍窍山,突一角发生了轰的声音,周围的人一看,只见这角迅速崩解、倒塌、毁灭…… 原本以为暗帝突袭苍窍山是自投罗网找死,不防这一下,全世界许多目光扫视过来,只见得暗帝的突袭,大怒:“逆贼!” “道贼!” 暗帝毫不客气回骂,哈哈大笑,不过这时毫不恋战,再恋战就死路一条了,当下身子一晃,化成了大蓬墨色的星光,夹着银色寒星,朝地裂开的缝隙冲了过去,晃眼无踪,却是回归了暗面。 姗姗来迟的天仙赶至,都是大怒,刚一出现,就对着下面来不及撤退鬼王连珠神雷打下,这些鬼王连声音都未出,震成粉碎,连元神一齐消灭……又有天仙掐指计算,再询问幸存的苍窍门人弟子,不由变色:“攻打圣山是假,盗树是真!” 但已晚了。 这时苍窍亚圣自己失去星君舰显来不及快速跳跃赶回,更何况正在大逃亡中自身难保,雷宵在闭关努力重修,青珠圣人外出,现在连一个能感应到大荒铁树气息位置的人都没有…… 甚至很多天仙还怔,对敌人会冲着一棵树下手的事,始料不及:“那棵……是什么树?” “大荒铁树。” “对,这棵树很重要?” “不知道,对于我们没有用,但对于苍窍亚圣毕竟是道基的一半,或很重要……糟糕,苍窍亚圣那面现在正……” ………… 冰川暗宫 暗帝一进入冰川暗宫,望了望左右,脸色沉下:“人呢?” “没有和陛下一起?”众鬼仙奇怪。 “给我搜!搜到青帝分身下落!”暗帝脸色有点扭曲和兴奋。 左右鬼仙一怔,问:“不是要后续合作?” “情况不对,我开始……以为这人只是小打小闹,谁知连大荒铁树都给偷了去,这可是毁了苍窍亚圣的成道之基……至少毁了一半,就没法再称亚圣,只算普通实力的白属天仙……这必是要击杀苍窍,结果神不知鬼不觉拿走,人影都不见一个,最后苍窍陨落黑锅岂不都由我们来背?这和当初讲好单纯出手价格不一样,如果对方还想用到我们,条件就得重新谈……” “陛下高明……”众人恍然,原来确定苍窍必死,那大好处给青脉得了去,陛下虽在母域鞭长莫及,但也要借此要挟来分一分这块饼! ………… 亿万里虚空深处 同在这一刻,就见着一道五色彩虹在前,后面十道青光,朝五色宝光追逐不舍,渐渐缩短距离,但这缩小非常缓慢。 不过这时,突发生变化,五色彩虹虽一黯,却是铁树所有者苍窍亚圣本体,蓦感觉到心脏一痛,失去了血脉相连之物,定神推算一下,神情大惊:“大荒铁树……寿尽了!” 核心道基一大支柱大荒铁树崩毁,他自不会和别的天仙一样失窃,而清楚是铁树寿尽,但预算中分明还有几万年寿命来着,怎一下就……怎么会! 正愤懑难以置信时,苍窍亚圣突感觉到全身一滞,许多道法周转不灵,速度更是一降,终脸色剧变…… 后面,十道青光高速追上,包围起来。 “你们……是你,青帝!” 苍窍亚圣只感觉某种玄之又玄的力量散去,道基崩溃中,但正因为这样,回光返照,心中一震,盯着信风中的人影,仿佛拨开命运迷雾的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敌人的陷阱在哪里。 没错,这宽广茫茫虚空中任由自己随机择向逃逸,没有什么地方可陷阱,陨石带更是自己精心预设陷阱,算计到了所有可能,就算告破也不会反过来被敌人利用,这些敌人也知道……而知道了还敢出击,必有所恃。 但怎么也想不到,这所恃陷阱不是埋设在虚空中……而是埋设在母域世界,埋设在自己家里,埋设在自己道基的大荒铁树上。 无论往哪里跑,陷阱都是挂钩在自己身上,无形中一只巨手在冥冥虚空中盖下,横跨亿万里无尽虚空,尽皆在其笼罩中,最后都会发现自己早就在坑底…… 斯是,绝境中的绝境! 至此冰凉明悟,苍窍亚圣……或者说苍窍天仙反烈性而起,青源力量在身上褪去,回光返照一样,瞬间抵达浓郁的颠峰,而白源力量在身上则激薄而出,化成了杀伐决心:“来吧,今次我是陨落,但也要拼得一拼……青珠圣人在后,倒要看看你们下场如何!” “青风……虚空阵!”青帝挥下手,十大天仙瞬间的力量包围了起来,知道这时用不着保留力量,所有力量倾注而下。 “轰!” 一声声巨大闷雷在虚空中震耳欲聋,一缕幽幽的风已将苍窍的上下四方天地**都封锁住了。 “去死!”苍窍颠倒的说着,举手之间,青白的光化成一根直线,就要贯穿这方领域破出。 “轰!”一个虚空太阳冲破黑暗,带着湮灭的力量,向周围辐射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几乎同时,一点青白色的光束,冲出虚空太阳,向黑暗中遁去,甚至连回来看一眼都没有。 这超新星一样的力量,并不能持久,转眼之间,再一次恢复到虚空的深邃黑暗,但是,连叶青都感受到,一股庞大到让人窒息的肃杀在虚空中冲出,这就是王者,注视着周围一切。 九大天仙风雷真形消散,恢复了原本化身,而青帝顿步,信风和青光都有点不稳。 叶青因速度慢而最后这时才跟上来,见着心一紧:“帝君!” 信风中人影摆摆手,示意无事,传达命令:“追。” 都这样说了,叶青顾不上担心,应命向苍窍亚圣的元神追去。 而刚刚为了隔绝苍窍与旅火间的会师,青帝和九个天仙风雷真形都在中间位置,现在雷尽化散,青帝一人先迎上旅火舰队…… 又是一场硬仗。 火光在前方席卷而来,青风在悠悠高涨,但击杀一个亚圣——哪怕是道基仅半实力大降——也是需要付出代价,不单单九大天仙风雷真形崩灭,青帝自身消耗也很多,力量自有涨落时期,在这虚空中恢复很慢,最好是回去自己世界主场稍休息补充,接着过来反身再战。 但是,却没有这个时间。 “想走?” 舰队内的旅火天仙大怒,当自己的面击杀友军简直是羞辱,不过他已发现了敌人力量回落,并不比自己强,当即加速拦截:“跃迁绕去永固时空,断其归路!” “不去救苍窍亚圣……苍窍天仙元神?” “那老家伙?没看见刚刚青属一半道基崩毁了么?”旅火天仙眸子一扫,就能知道情况,冷冷的说着。 本体陨落后注定降格,既非是亚圣,救不救元神对红云门来说差别不大,当下命令着:“完成截杀青帝的任务才是红云师姐交予我们唯一目标!” 旅火天仙毫无愧疚地说着,目光一闪:“不过我们只负责断路,不负责击杀……阻击后后就立即撤离,吸取教训以免苍窍这样独木难支,现在,我命令,立刻发讯催青珠圣人进场!” !! 1426.第1426章 跃迁 这时,白色遁光远去,苍窍虽最后一下消耗掉许多,又阴凝成形,此时就以新核心在重新聚合…… 又有数百道散失白芒射出,刚好落在陨石带间,都被各处白色陨石所吸引收取,一时间没人理会,这里没有白脉天仙或地仙。 而在舰队前,信风中,人影表现看似有点迟钝,只是又有一种暖洋洋气息在信风中升起旋转,呼啸在陨石带回环。 下个瞬间,一种苍郁气息在回环中心虚空涌出。 一道白色的遁光正拼命逃遁,感觉到这气息,还是忍不住回首瞥了一眼,这个苍窍元神远远望着大惊……这是本体陨落遗留一部分青源,但刚刚不是以金性斧斤自伐斩尽么? 就算没有自伐掉,刚才也应在阵法内消灭才是! 才想着,青帝见这一片暗碧光华,略一摇首,就伸出手来,修长指尖一点青芽翠光点了上去。 “噗”整片暗碧光华,就立刻发生了变化,先是一缩,化成了枯木,又似枯木逢春,在枯木上绽放新芽,顿时生出了青色。 与此同时,五舰而至,旅火天仙目光一凝:“青帝果是不凡,瞬间正本清源——各舰集火,射!” 这时只隔了百里,在青帝挥手吸纳苍窍遗产时,五道幽蓝火光在星君舰舰首射出,却不是直射青帝,而是交错成一片红云,刚一出现,就扑向了青源,所到之处,立刻焚烧,连里面隐含的烙印一齐消灭,丝毫不以这是队友遗产而留情。 “哼!”青帝只对着核心部分一切,罡风卷下战利品,身上信风又淡了些……隐见得里面身形并不高,但腰背直立,风水相生力量环绕,青紫无尽。 两人目光交触,都没有退缩意思。 “倒是贪吃!” 旅火天仙冷笑一声,人的名,树的影,他还是忌惮此强敌赫赫名声及刚刚击杀苍窍的凶威,没有第二次直接交手,舰队掠过去封堵时空门……拖到青珠道友进场,才是稳妥拿到此功。 青帝默默收手,三个呼吸就将战利品吸纳。 此时战场在这一瞬间交错,分成泾渭分明两半,谁都看得出来旅火道人的心有多野了…… 一个亚圣换一个帝君,亏还是不亏? 这是个问题。 但旅火舰队……或说红云门已做出了符合利益的选择。 此刻的目光中毫无愧疚,只闪动着野心的火焰……人生如旅,生命火焰跳动即熄,仙途长生不过添加灯油延迟了熄灭时间,但世界大劫,就是旅馆都要破产,灯油再无处去觅,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不想成亚圣、甚至成圣的天仙,不是好天仙! 而要成圣或者成亚圣,最快捷办法就是踩着前辈尸骨当垫脚石,无论敌方前辈还是本方前辈,最好……两个都踩。 而远远观望的苍窍元神一震,透出一丝杀意,却再不回首,加速远离这里…… 叶青也紧张帝君情况,但旅火舰队不是自己可以对付,他只追着苍窍:“老贼认命吧!” “小虫子……”苍窍元神大怒。 只是被顷刻前的一只蝼蚁欺负,愠怒渐渐变成了哀凉,清醒意识到——自己失败了,连本体都陨落了。 本体陨落要再恢复,这难度自己非常清楚。 周天万象,跌宕起落,高下相倾,人间的沉浮犹冷暖百态,仙道降格更是现实,坠下来就是冰冷不含一丝温度…… 这时苍窍连求援和威胁心思都没有了,他很清楚这没有用,对方背后有亚圣,有圣人,会受自己一个……道基去半跌落亚圣,本体陨落再跌下天仙位格的威胁? 休提什么同道情谊,一个是九窍派系跌落了亚圣格的前天仙,一个是祥云派系天仙,又不相统属,吃肉时可以紧密合作,目标分歧时谁还管你……甚至还要感谢一下苍窍道友的牺牲,给红云门坐收渔利加砖添瓦……还有青珠门。 ………… 在旅火舰队袭往陨石带永固时空门基座时,陨石带的一侧,偏下方的位置,一艘三角锥形的小小星君舰经过一场航径曲线迂回,终隐秘拦截在了陨石带下坠顶端,“啪”一下外泄的溢流,飞出许多道幽光,还有少些青光。 “就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少司命拿着一副白色陨石节点分布图卷,一路指点过去。 她的姐姐大司命,还有青脉地仙也在做类似的事。 东海龙王对这幅图很感兴趣:“白金之气很浓,隐藏很好,你们怎么推算出这个全图?” “这是个……秘密。”少司命笑眯眯收起图卷,她可不会对外人出卖叶青……即便叶青的龙女夫人的祖父,在脉属利益也是外人,特殊陨石相关事宜和判断都是越少透露信息越好。 众黑脉天仙就不多问了,水府开门做天下生意,自是清楚奇货可居的道理,老狐狸们对这后辈小姑娘的想法也心知肚明,永固时空门虽暴露,但这条资源渠道的分配权……以后还有故事呐。 东海龙王和天池君带头分去两面,苍窍耗费许多资源布置的金性大阵,在磁场弦网破去后基本属性并未改,金生水……对黑脉天仙来说真是美妙主场,而敌人的属性……也很美妙,不过前提是要赶在青珠圣人到场前,否则就颠倒过来了! 而大司命少司命她们心中稍有奇怪,好像白色陨石变强了许多,原本靠近了也不能发觉,现在有一些白色陨石磁场变得很强,就明显了……她们还不知道刚刚苍窍陨落的残余白属本源都散到这里,金生水,对接下来的计划是一大利好,真得感谢苍窍亚圣。 白色的殒石网络逐渐生出水灵,与虚空中陨石带的许多彗星冰核、水汽相合,融化出一片广浩却单薄的水膜,本质是苍窍亚圣留下现成法阵快速改造结晶的冰水混合膜。 而小小的星君舰与整片白色陨石建立弦网连接,一道幽蓝时空锚猛一下扎在了永固时空门位置,无形线状波动在拉扯舰体,也在拉扯白色陨石阵,进一步拉扯这张水膜相对陨石带的下坠,并且逆行而上。 这就是就以自身舰体为磁力挂钩,牵引白色陨石阵一点点降下坠落速度,但是因虚空中的陨石带惯性带动,小小星君舰被巨大渔网中的许多鲸鱼倒拖拽行,一直跟着下坠了上万里距离,才降下总体速度,而逐渐变得与永固时空门相对静止,达到新的平衡。 无声无息一颗颗星体击穿水膜下沉消失在背后,此时整张大网是选择性膜,任由普通陨石带穿透过去,截留下其内冰水,十九个黑脉天仙分身合力引召下,在这一层愈积愈厚,逐渐高涨、蔓延、澎湃起来,而逐渐向上抬升,其初始速度不快,但在毫无阻力的虚空中只要始终有一个加速度在,就能不断增大速度。 此时一艘小小的星舰,拖拽起了一片大网、一片水膜,在无尽幽暗深渊中,向着视线尽头的一团赤火扑了上去。 ………… 二十四个跳跃距离,一线蓝光闪过,一身青衣道人凝目看着上面虚空幽暗,蓦有点心情不安,心血来潮的模糊预兆,这不是好事。 “这时旅火应已经支援到了,不会出问题才对……伶,还要多久能到场?”道人皱眉问着。 “正常跃迁速度,两个时辰。”一头长发伶仙子轻声细语,她的眼睛很大,墨黑秀发一直拖到了脚踝,将小小身子都遮掩住,显得是精致的玩偶娃娃,让人忍不住升起将她拥在怀里把玩逗弄的心思,实际上这种精致美丽的吸引力不分男女,她在门中的女弟子中就很受欢迎。 青珠圣人最喜欢就是摸着她的柔顺长发,她不会抗拒他任何意志,两人的心意是相通。 敌人就不一样了。 但将抗拒的意志变得柔顺,这不就是征服的乐趣么? 就似是……他记起自己早年曾在北海垂钓一只鲲鱼,连着七日的拉锯,松线,扯线,给予其希望,消耗其体力,最后断绝其希望,欣赏大鱼出水时流畅而赤果的修长梭形,雪白而无暇的肌体暴露出海水时的抽搐,最后躺在脚下精疲力尽的样子,有着叫征服者砰然心动的美丽。 但现在,青珠圣人发现自己的征服乐趣有可能出现意外,精神高度转动起来,意外会出现在哪里? 青帝分身在外域,是大家都清楚,只是有着界墨隔离,传递不了情报。 不过现在黑帝回归,暗帝跨界,应该有着信息交流。 但是青帝分身再怎么收集也只能收集非核心机密的情报……星君舰的跃迁距离,自己是星君舰的发明者,有着一艘特殊情况下可跃迁距离五倍零号星君舰,在伶仙子驾驶下,寻常星君舰跃迁一个单位,自己已过了五倍! 此时别的四艘羽翼舰都只过了半月程的两天行程,而零号舰已到了第十天行程,三分之二! 并将在接下来一天内走完剩下三分之一,预计在旅火天仙抵达战场后的两个时辰内就能抵达…… 如果不是双星遮轨天文时间限制,还能更早些,不过两个时辰也足了,苍窍不可能连旅火的支援都撑不到,撑到稳定阵势后也不可能连几个时辰都拖不住敌人,而随着自己和零号舰加入战场,就是一锤定音重磅筹码砸落天平…… 吱—— 警报声在屏幕上响起,映出旅火的面孔:“青珠圣人,苍窍道友陨落……” 青珠道人身体一僵,整个舰外,突炸出一大团火焰,几乎将虚空都打成波纹。 !! 1427.第1427章 失德(上) “什么?苍窍陨落!” 青珠圣人终出现了一丝意外,刚刚心中不安,蓦清晰起来,仿佛一只幽夜虚空中横贯亿万里虚空的手指,将主帅轻轻挪出中宫位置,再度按在棋盘上,而恰敌人的主将茫然不知同步移位直面,同一直线撞上,啪……王对王。 但是…… “怎可能陨落,你没有赶到支援?就这点时间都没有坚持住?”青珠道人问着,表情平静,但是周围虚空都有些扭曲,可见其愤怒。 堂堂亚圣,连雷宵都不如? 引力波传开去,过了会,传回来旅火反馈:“我只见到其青属道基崩毁,疑似中了敌人暗算,具体原因未知……” 青珠圣人皱眉,少了苍窍亚圣这颗重要棋子,整一轮压迫局面就有点逆转起来,不由就问:“青帝呢?” “我在时空门前拦下了青帝本体……”这句是旅火天仙直接传来消息。 青珠圣人闻言才微松一口气,他最担心就是青帝吃了就走,落袋为安干脆离场,那就算他有力量也没辙了,现在还有着补救机会,立即下令:“超视距跃迁!” 伶仙子转首看来:“可是圣人,万一跃迁到什么……” 超视距意味着落点不确定性,或刚好撞陨石,有力场区域的时空置换法则,她不担心这个对零号舰造成摧毁,但是力场排斥瞬时超压会对时空锚造成不可逆损害,永久降低以后的跃迁距离,至少目前母域技术还无法对零号舰进行深层修复……而零号舰,其实就是她。 “偏一度主陨石带,这点风险比战场风险小多了。”青珠圣人目光执著,仿佛穿透虚空聚焦于战场目标,大鱼已上钩,可不能脱钩:“另外,催母域加大攻势,乱敌心志,并断绝再抽调力量的可能……告诉几个老家伙,苍窍已牺牲,他们除了支持我击败青帝,别无选择。” “是,圣人。” 黑发长长的玩偶般精致少女,默默启动了舰体……您的意志,既就是我的命令。 一丝丝幽蓝灵光对应在她身体上绽放开来……嗡! 蓝光席卷虚空,长长的垂线甩起鱼钩,伸展亿万里时空深处,无限蔓延,杀机一瞬间汇聚,穿向大鱼刚刚张开吞下鱼饵的喉腮。 ………… 本域世界·界膜 紫宫云床,三位道君和以前一样径直默坐。 三道云光,都是淡青,几乎已看不见黄色,缓缓流转,泉水一样轻流,这本是好事,但三人都感觉到这清流有点滞呆,不由心神不宁。 而下面,道门的六个天仙都紧张等着,上真道君神识在命河中收回:“战斗没有爆发在暗面时空门……可敌人分明调动起来了,肯定有什么地方,青脉与外域青属战斗已打响……我感觉到了两域命河摇晃,那是天仙碰撞的动静。” “哪里出了问题?” 少真道君开镜投照,越过正面战场:“方圆千万里虚空,都一切正常,没有意外爆发出来的战斗气机……再远就不可能了,什么战斗会发生在那么远?” 然后镜光投照暗面,就一顿…… “小天罗地网和青制龙气界膜双重屏蔽我的感知,连遗忘之地都沉入不见,有点异常,但黑帝还在暗面时空门不远位置和门口敌域幽云亚圣率领十几个外域黑属天仙对峙,说明龙气界膜里超级下土并没有爆发战事。” “究竟怎么回事?”少真道君只本能判断龙气界膜里发生了事,但整个金青色圆球在黑水玄冰间载浮载沉,内部没有多大动静,不可能爆发天仙战斗,而地仙小打小闹解释不了敌人的调动,以及命河的影响。 想不明白,或因高层时空文明的永固时空门技术本身就已出乎道君的想象和感知……哪怕是以提出各新奇猜想闻名少真道君,也不可能猝然间把亿万里虚空外发生的事情与眼下变动联系在一起,且他还不知道亿万里虚空的事。 三个道君默坐,都有一丝恐惧。 以前,就算自己不清楚,大道也会指引方向,但是这次,明明已感觉到两域命河的摇摆,却找不出原因,哪怕屡次切入大道本源内。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雾,出现在命运里。 这难道就是上次失德导致? 径直默坐良久,太真道君睁开眼睛,缓缓说着:“不要紧,这种碰撞不会立即就分出胜负……我们老对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我们很快就知道了,依前例故事即可。” “善!” 众仙顿时了然,前例故事么! ………… 暗面时空门 大批外域黑属天仙守到了暗面时空门两侧,神识交错:“那个叛逆呢?” “没有抓到暗宫踪迹……” “我怀疑此举有青帝分身在背后捣鬼,暗帝拿那棵树没有用,青珠圣人的分身有没有表示?” “大荒铁树……找不到……定位不了……虽没得到永固时空门战场的引力传讯,但是苍窍道友十二个分身突解锁晋位封禁……本体和分身的能级纠缠是超越引力的速度,最坏情况可能已发生了。” “陷阱……” “不一定就失败,青脉精于算计却失之力量,这次只是苍窍道友本身道基存在解离缺陷,青珠圣人却非如此,也没有人能在虚空战中击败青珠圣人率领的舰队……只要鱼儿贪吃,还是有好消息的可能……最重要一点,青帝敌人可不止时我们,还有自己阵营,三道君可不会容许大获全胜对青属建立不可逆转优势。” “那就……等待青珠圣人的好消息。” 确定意外事件对策,每个黑属天仙都做好准备,等着永固时空门那面一旦全面交火,这面就与冰川一起涌入。 “现在幽云亚圣和一众道友都守着另一端,实际也是被小天罗地网所困束,只有影龙道友因缘巧合……呵,也难说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小天罗地网成型前给负压吸力抽了过去,现在倒逍遥网外,好像游到了超级下土西边进行对称视角观察,伺机背刺扰乱那片大陆。” “叶青不动,影龙道友就不能妄动……雷宵道友陨落是一个警钟,至少在暗面汉帝国主场,我们就不能小看叶青。” “等等,刚刚整理的新消息,叶青出现在永固时空门那面虚空战场上……” 这言一出,众仙微怔,不能理解怎么会抽调叶青。 要知道,此人虽是天命之子,但不过是地仙,而在暗面,却是假格地仙,这抽去完全得不偿失。 就在这时,虚空隐隐有天音,一朵黑莲降落下来,众天仙一见,都是躬身稽首:“圣人!” 唯一留守坐镇黑莲圣人的声音,淡淡传递了下去:“旅火道友已发起攻击,让影龙趁虚而入,扰乱敌域下土,你们也过去,暗帝叛逆有我亲自镇压。” 一个世界就算出征也不可能倾巢而出,五个圣人中至少要留一个,黑莲就是这次留下的人,他也没有解释敌人调走叶青因由,但分明已洞悉、并看出漏洞所在,准备利用。 外域众天仙相视一眼,各有猜测,都点首遵令:“那……我们就配合正面战场进行突袭!” ………… 暗面·下土 帝都 帝都初建,就选择大河,北靠平原,有四河流贯,土壤肥沃,气候适中,河运极其便利。 帝都伊建,分成宫城、皇城、外城。 皇城由墙围绕,布置太庙、社稷坛、官衙、内廷、仓库和侍卫、园林苑囿,甚是宏伟壮观。 以后又靠道法和人工,开凿出一条大运河,把几乎全部大水系连接起来,帝都更成天下交通商业中心枢纽。 只见宽百步“天街”,左右遍植树木,店铺林立,里坊间各辟道路,井然有序。 更有新建铁路网,凝聚南北通道。 此时,这座四亿汉人气运聚处,正举行一场盛大阅兵仪式和祭祀,龙气天柱围着翠色藤网,自暗穹透入东荒地上新洛城,同样举行着阅兵和祭祀。 一枚镶金玉玺沉在地坛灵池中,享受阴阳龙气,吞吐间青色龙形盘桓,紫色龙睛看向天际,一个人踏上玉阶,手执鹅毛羽扇对着这青龙一拜:“臣亮……” 天地阴阳、四级八方灵纹在大陆上亮起,这时汉人历史上前所未有一座大阵,此刻的枢纽就在这地坛上。 “谨奉陛下致命……” 诸葛亮念完短短祭文,深吸一口气,将步骤与时间回想了一遍,修长有力的手掌握上了玉玺……轰! ………… 界膜正面 青穹大阵自虚空中出现,无数网络遍于世界,而外域星巢和战舰,一**的攻击中,不时炸起了光辉。 在攻击中,很明显,一处青网凹下去,显是有点承担不了。 就在这时,蓦一股深沉青色龙气阴阳同步,自黑水而上,由小天罗地网进入天罗地网,加持在青鸾身上。 一声凤鸣,一声龙鸣。 青穹周天大阵立即稳固下来,这在外域中立刻引起喧哗和怀疑:“难道青帝还在……” “这个才是本体,追出去的是分身?” “不对,或还有一种可能……留守是其本命道侣青鸾。” “或……我们应把青帝不在的消息透出去,以泄敌人战心……” “再等等青珠圣人的消息……” 无数目光,信任着圣人的神话,期待着永固时空门的胜利。 !! 1428.第1428章 失德(下) 天界·青乾殿 紫帐珠帘内,界膜上撑住后传来的反震,使得青鸾仙子喉咙一甜,捂住嘴角溢血,心中苦笑,就算有着权限,自己还取代不了自家道侣。 不过两人的性格和能力本就截然不同,她对此并不在意。 相比下反刚刚的龙凤共鸣,有点似曾相识,这已第二次了,比上次更明显,她目光回望青色龙气天柱的暗面,神情微有疑惑…… 这龙气对她的支撑似乎比预计更强更持久,要知道帝君位格不是容易暂代,哪怕本命道侣,她都有重伤的准备了。 但刚刚暗面龙气激发出龙凤和鸣的一下配合,就撑了过去,虽还是受伤只是轻伤,只要调息下就没有大碍,蓦回想起来那个小家伙殷勤:“如果来日外战,它能给仙子的安全多一道保障……” 这,也算是和星君舰一样的私人礼物? 胆大包天的家伙…… ………… 暗面 沉浮在黑水上金青色圆球,龙气天柱支援阳面一瞬间,就变的虚弱,在金青色界膜上形成微小涨落变化,一道漆黑龙影缩小芥子形态,悄无声息顺之没入,出现在下土的西海岸…… 而后,这龙影化成了一个中年道人,身躯魁梧,肩宽背厚,这时环顾一下,海面上,有百艘海船打渔归来。 感应下,此处全无可匹敌的气息,看了下残阳将坠,天际—线血红,当下就举起了一枚黑莲道符,指向眼内整片海洋,以及穿过来的浮冰:“黑帝有令,海啸水淹,清洗大陆……” 轰! 伪造帝令绕过小天罗地网,在这龙气界膜内的海洋中发号施令,顿时引起滔天海浪,此刻在海边捕鱼的渔船都第一时遭殃,大潮翻滚吞噬片片帆桨。 临海岸线的跬步宫,一个青衣女子一惊,一挥手:“敕令!” 她自有权限,顿时在海岸处,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藤网,密集成墙,防浪堤一样拦截了过去。 “轰!”一下挡住这波海啸。 面对这奇迹,顿时虚空中,就有百姓千恩万谢隐隐透了过来,而周围宫女更是敬畏,一个有修行的宫女就说:“这就是我们的青妃娘娘,当传给百姓知晓。” 女子连忙伸手制止,宫女疑惑:“青妃娘娘为何要功成而身退、乃至隐姓埋名……您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被天下人都知道么?” “此非我所欲。” 芊芊笑了笑,她喜欢在幕后,此时看向西面的水色和血色,蹙眉想了想,飞起就要过去。 才至云端,一道五彩霞光拦在她面前:“你不能过去。” “娲皇……” “问我求情没有用,叶君吩咐,不能让你卷进危险漩涡。”女娲将她推回云雾中,不给她暴露自己的机会:“知道你会担心自己道侣基业受损,但你应相信他……” 芊芊权衡了一番自己和她的力量,觉得没把握能冲破她的山河社稷图封锁,神情就有些无奈:“现在这样哪里还有平静角落?” 女娲对她举起一块五色石头,眨眨眼睛…… 芊芊这才不说话了。 待丽人身影消失在西侧天际,芊芊回首看着这片山河苍莽,亿万族民人气,心思复杂起来…… 芊芊知道这位这女仙和自己夫君之间风光霁月,没有男女关系,却有一个共同的守护目标,就似一个家庭的夫妻守护一个孩子,有一种默契,都叫她有点点心里发酸了……夫君知道一定会笑,说她什么醋都会吃。 但其实她想的是心中朦胧记忆,当年此世界的早期人族,怎就没有这样守护者? 人族为挣脱龙族奴役寻求自由而起义,最终只走向新一种奴役,曾被人族寄以厚望的三道君,并非救世主,或…… 从来就不存在救世主,而只有命运下挣扎的一棵棵草木。 种子、阳光、雨水决定了高度,回顾其命运只会发现每一处都充满不确定随机,而这一次夫君的青制,在这暗面带来希望和进步同时,也带来妒忌和劫难,又会将这方世界引向何方? 呼—— 长风呼啸着,她突感觉到胸口有点闷,无形的藤萝丝网在身周蓦地浮现,让她脸色微微变化,极遥远地方一种青色源力由什么孕生而出,似乎与天罗青种同质却又异向的存在,若有若无在冥冥中触动了瞬,但似乎擦肩而过,转眼消失在远方……蓦有着泪水留下。 刚刚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只在天罗青种感觉一种悲伤,生与死,结束与伊始,传承与改变……时光悠悠拂过,不留痕迹,不曾回首。 ………… 外域·九香门 高高后山,一**海浪拍打着礁石和崖壁,浮冰飘在海面上,远远近近,脏兮兮的白色。 咸腥海水和冰川气息的微风吹了过去,一道信风模糊的人影坐在山石上,静静看着后山小小的梅园,并不准备过去牵连到那个小家伙,且对方据说已出征了,到明年才会轮休回来…… 冬天快要结束了,只可惜自己已看不到春天。 许久,人影咳嗽一声,摊开手,都是鲜血。 “窥探天机,强行改移……还是要付出代价么?”信风中低语,感到体内泛起一**疲倦。 没有告诉暗帝的秘密是,以分身来计算天机引导本体,以希望为引子,本体虽不会抗拒排斥,但牵动敌人力量太强,甚至本阵营天仙力量太多,也不是分身可以承受,自然而然要付出折损命元的代价。 这对分身司职来说是常见,区别是在这里不能每年回本体补充源力,那等于是折寿了,折至寿尽时就是结束,自不可能让暗帝知道这点,那样对方就少了限制。 接下来,对分身有两个选择。 吃掉这颗种子,能补充寿命和获得青属本源,但这是极大的浪费。 要么就是原计划……分身和本体的希望所在,本体那里已做出完美配合,是到了分身接过这一环节的时候,这是暗帝分身绝不会做出选择,但青脉相信希望。 青帝分身最后望了眼这片阳光下的世界,伸手垂下旋风,其中就是一颗青莹莹的球状种子,似是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样说:“你有一很伟大的母亲,孕育了你三百万年,等待了三百万年,在此世界坠落至寿将尽时,才把你托付给我们青脉,托付给一个新的世界……” 种子随风轻轻摇动降落,似在好奇这个世界,又似乎在回应风中的声音,记录着一切。 “我答应她照顾好你,不过不是这里……一时无法带你去新世界,那就让我们一起下去暗面沉睡,等待苏醒日子吧……” 信风丝丝在冬日的阳光中融化起来,对于分身来说死亡并非结束,只要信息还在,生命终会复苏新生,这便是青乾天中最初关于苏醒者的传说,不过从没有人证实过,因牵涉到的载体要求太高……这次载体合适,而暗面此时的环境也合适,是一个万载不遇机会。 或再睁开眼睛,就是春天。 又或不会有机会苏醒,可惜司职未尽,还没找到此域天书送回去……明明大衍天机数算预测中是在这里,才会分身来此,为什么就一页都找不到呢? 还有汉王身上似有些秘密,可惜没时间探查了,也还来不及告诉本体,只能等醒来再说。 青色种子甫一落地就扎根深藏,在最后旋风的助推下不断深扎,深扎,坚硬的种壳一直凿穿着地层深处,一直深入到暗面,而此时悬崖上的信风人影也消失不见,再没有出现过,只有风悠悠,带着帝君分身始终不解的迷惑,随着球状种子一起消失在暗面…… 风的气息,进入冰川上融化黑水,一点点结合起来,又沉淀下去。 ………… 轰! 剧烈爆炸雷光在虚空中闪过,两道身影交错而过。 “老家伙还有两把刷子……” 叶青身上气息削弱了些,自虚空缓缓向下,大袖飘飘,眸子却亮的吓人,脸上尽是满足,似喝了难得的美酒。 “这虚空战事,与衰退的天仙斗法,获益实是不可思议。” “虽是衰退,还是天仙,又因衰退,无法对我产生致命打击!” “特别是有川林笔记记录。” “一切奥妙都在显示。” 就在默默中,叶青巍然而立,如山岳浩大,如木林森然,让人不知不觉仰视,这正是预兆,只是是欠缺了力量积蓄。 而在这时,苍窍元神却更透明起来,青德早就涓滴不存,储存下来的最后一点金气力量几乎耗尽,这还是金气克制雷法的结果。 只是本来就陨落,余力百不存一,经不住力量差距差距消耗,一旦叶青拼着燃烧力量追击,速度差距拉平,就导致这场战斗进入现在的地步! “遁去……” 元神本来就是速度而非力量,不是用来专门战斗的,苍窍不敢再和叶青对拼了,趁着这一次交手火脱离开去,投向下面。 虽已陨落,只要自己主体元神回去,那重回位阶,虽是艰难,却还是比分身更易许多倍! 不过下一瞬间,它就怔住,一片无垠幽蓝水光,出现在刚刚交手的雷光范围,辉映反光后又隐入下方黑暗,只匆匆一瞥,就觉得相对自己速度很快的样子。 那又是……什么? 苍窍不由自主,一种巨大恐怖袭上心中。 !! 1429.第1429章 收网(上) 永固时空门 暗火燃烧成一片红云,这火并非凡火,不需要空气就能释放它的灼热,附着在时空门前的基座周围断绝青帝和叶青归路,更组成小阵封住了镜面……这是母域圣人以红云亚圣的一件法宝为基础,专门给青帝准备的礼物。 “看你们怎么跑!” 旅火天仙望着自己点起的大火有些得意,眸中野火更深,实际对部下吩咐更慎重:“都留意后面门中攻击,一旦发现就……” “殿……殿下……”有个地仙声音微颤说。 旅火天仙霍转首盯着时空门镜面,没有任何涟漪泛起,没有敌人出来,不由疑惑,又听那地仙说:“在我们下面……” 下面? 旅火天仙低首看去,呆住…… 无垠的海洋,在汹涌而来! 自己这面的大火与之相对,简直就是小火苗之于大水缸! 更让人心惊的是其速度,你能想象出一片大海对着高速抬升扑来吗? 就连着旅火天仙,都有面对一整个主世界上升扑面的错觉! “躲到时空门对面去!” “可那面……是黑水……” “单是水本身我不怕,但青帝风水相生,一下力量就能临时恢复,你要在这水潮上与巅峰的青帝作战?” 旅火天仙冷笑一声,猝变并不影响太多,思维清晰的很:“过去立即回来就可,只要避过这个冲击即可,暗面时间有落差,青帝来不及在这里封锁我们……” 五艘舰立即飞离下方空域,来到时空门中,其实冲过去结果还是未知,只能理论上说青脉抽调四脉力量也来不及,甚至未必调得动,应说是有极大安全可能,当然也不排除陷阱,但这时谁也顾不上对面是否会有陷阱,暂时躲避一下也好,有地仙问:“虚空中怎会有海洋?速度又会这么快?” “人造的……敌人借助了苍窍亚圣的磁阵弦网,该死,这老家伙贻害匪浅……”旅火这瞬间就想明白了事情原因,怒骂着苍窍道人,恨之入骨:“坏我大局,回去必告一状,让他迟一千年恢复。” 却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见死不救,又恨恨的说着:“速度快是因虚空没有阻力,是在很远位置就开始加速,到这里就非常快了,敌人蓄谋已久……苍窍肯定看到自己布置为敌所用,就溜了!” 地仙闻言,也暗骂苍窍元神在下面都不通知一声,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时战场分割两块各顾各,但如果舰队这面跑得快,青帝追杀失败抽出身来肯定要彻底解决苍窍了,这就是在森林中意外遇到熊,活命关键不是跑得比熊快,而只要比别的队员更快就可。 只是,谁能想到本来周全的算计,会翻盘成了这样! ………… 遗忘之地 洞天星盘徐徐下降,下沉到了时空门镜面基座前,直径千里庞大星盘因引力而在大陆边缘东海岸制造出海啸,所幸东海岸因直面外域风雪侵袭而人口尽迁,没有多少受灾人员。 说来奇怪,这样庞大到引力能近距离扰乱潮汐的人造天体在一寸寸靠近时空门时,接触到时空门的瞬间,体积就在急速缩小,而别的一面体积则不变,似是正圆形星盘扭曲成了鸭梨形,实际也是时空在这里扭曲形成的错觉。 相对于星盘内部视角来说则是一切正常,仅仅这座永固时空门不断变高大起来,甚至与天地同高,最后刚刚好包容了整座星盘没入时空门,边缘映射出了红光,似是一个少女张开红唇吞下一只青色的鸭梨,十分艰难而努力,镜面上涟漪泛起万丈波澜……轰! 整个星盘吞没不见的最后瞬间,红光中似泄出一丝神识,隐传来了惨叫声:“舰首碎了……撞到什么了?” ………… 轰! 浪花卷起千堆雪,一艘尖锥形的星君舰撞在上面无形屏障上……到顶了,没有主世界的晋升之力,很难越过这能级间的临界线,就算上去一下也会掉下来,少司命干脆就不尝试,再说星君舰也耗用太多储备能源,她神识传下:“汉王叶青,你没死吧?” “托你吉言……” 时空门镜面基座不远,叶青浮出来,停在这片虚空海洋水面上,对虚空深处出现这样的海洋奇观也暗暗啧啧称奇,知道这只是一波浪潮,马上就要因能级消退回落坠下去,必须抓紧时间,目光扫视搜寻。 见得白光与黑光爆发,那是之前藏在陨石群里前一波苍窍舰队逃逸地仙真仙,给十九个黑脉天仙借助主场搜索到了,就是一顿围殴。 惨叫中,叶青看他们收获好几个伪青属仙境,有点羡慕,不过又淡定了……因这种仙境只有青脉才会买,而青脉中的最大买家是谁? 咳……除去十个天仙高层,也就他叶青了,而此役频频立功,待会回去之前帝君肯定会当场收掉——或者说交换掉战利品。 帝君肯定不吝奖赏,现在还是专心任务要紧。 “汉王在找什么?”过来一个龙族天仙分身与他打了个招呼。 叶青认得他是惊雨恨云的某个太叔伯,当即彬彬有礼:“是苍窍元神。” “刚刚倒是没有看清……” “诸位殿下是怎么上来的?” 两人神识稍一交流,叶青这才知道帝君安排第二艘星君舰载着十九个黑脉天仙分身,自侧面迂回过来,利用苍窍留下现成遗产放大水,陨石流变成了一张水膜……可怜苍窍这家伙,今天是整套身家都赔了进来,连骨髓都给帝君借势敲得点滴不剩下,陷阱也给自己深挖了一次坑掉自己不说,还给帝君深挖第二次坑掉队友。 巧妙的是因形就势,手法反不足为奇,这让叶青想起当年天庭的八个地仙,在暗面汉土冀州之战引动虚空陨石群,泥石流淹没易道人星君舰再度重演,只是由地仙战争升级到了天仙,涵盖陨石群更密集,采用手法更精确,借助金网滋生和锁定每一颗细小的水灵,而放过别的陨石材质。 于是这波简直在虚空中形成黑雾星云的天文潮汐,一片海洋抬升扑击旅火舰队,轰的一下大浪拍灭时空门上大火团,扑灭小火苗一样轻松……就不知道帝君在对面安排了什么堵门的没有,会是……什么呢? 叶青觉得有点担心自家地盘被旅火舰队给祸害了,要是门口友军没有堵住,一遍大火烧过去,玉石俱焚,就算战胜了也是大麻烦。 “敌人已进门,青珠就要来了,你们快走。”帝君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叶青这才看到信风消化苍窍的青德本源,让帝君力量得到恢复且节节攀升,暗自一喜……要是这就立地成道君,岂不大幸! 很快,这种提升停滞,没有完成质变,叶青有点失望和遗憾,也不奇怪,这和黑莲吞噬黑帝一次不同,苍窍伪青属有一半是金性,剩下一半木气,又给旅火烧了一大半,帝君得到只能说是四五分之一,这实在太少了…… 但他又想到,苍窍既陨落,就说明帝君分身盗取大荒铁树成功,据说野生帝君隐隐透露,这是外域世界最后正统青属本源,只是一直被外域伪青属所忽视……问题青源不是黑源,无法通过暗面时空门偷渡,难道只能等两域正式冲撞融合时? 且不说叶青心中疑惑与担忧,少司命和大司命得到帝君吩咐,带舰退入门,她们要回去看看旅火舰队情况,十九个黑脉天仙分身随舰过去,如果旅火舰队敢待在那面黑水,简直是客场找死…… 青帝看了叶青一眼,叶青脱口而出:“我想留下。” “很危险。”信风中声音平静,没有臧否好坏,只是客观评述。 叶青笑笑没说话,现在哪里没有危险,心中微微奇怪自己刚刚怎就要求留下了,旅火舰队就算找死,但死前也是会造成极大破坏,且没有自己住持全靠暗面,龙气预留的防御,最多击杀普通地仙,旅火天仙十有**还能逃出去,不是绝境中的绝境是无法击杀一个天仙……因暗面时空落差,就算自己追着回去也赶不上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蓦一跳,回醒刚刚问题会不会是考验? 但想想自己熟悉的野生帝君分身言行十分简洁,似乎没有弯绕考验的习惯,本体更没这必要……相比还有一个问题实在,帝君自己怎不回去?在这里等青珠圣人很好玩么? 见叶青沉默下来,信风中不言语,没有解释。 无论刚刚多少人配合,这时,都是一道时空门分开无尽的距离,这亿万里虚空深处的战场,此刻只剩下两人,气氛安静,等待着强敌到来,良久,才听到信风中说:“你在担心什么?” 叶青回醒过来,说:“我刚刚突有奇想,要时空门一下坏了,又没有星君舰的话,怎么样回去。” “带你飞回去。”青帝淡定说着。 “那要……很久吧?”叶青斟酌问,心忖是一年,还是十年?问这种问题自己真是白痴…… “二十天时间。” “……”叶青真的一惊,心中直跳,世界上真有这种可怕速度? 与星君舰时空锚跳跃不同,直接长途飞行是需要一段加速和一段减速,距离算上加速和减速,有这带人的速度就非常恐怖了。 难道帝君一个人速度比通常情况下时空锚还快?如果是这样,简直没有人能追上帝君,前世时帝君又怎么陨落呢? 他想了想这个严峻问题,一个可怕答案浮现在心,对照这轮博弈,似乎有些迷雾贯通,不由看向信风中模糊人影,端容说着。 “帝君,如果敌人手中有比星君舰……比我们所知星君舰更快的跃迁……我知道道法上,应很难用我们掌握的现有道法来解释,但如果……青珠圣人手里有这种力量,情况会怎么样?” 信风中微动,认真沉吟起来。 !! 1430.第1430章 收网(下) 本域世界·紫宫 云床上,三位道君径直默坐。 三道云光联合成一片,都是淡青,几乎已看不见黄色,缓缓流转,泉水轻流,而殿内,已没有了别的天仙。 没有外人,上真道君淡淡的说着:“虽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两域命河进一步变化,已经形成了某些结果,虽还没有最终盖棺定论,似乎还有战斗在酝酿之中,而单是这某些结果,对我们就很不利。” 少真道君开镜投照,又收回:“我测试了下镜照,发觉大部分虽还正常,但不提外域,就是本世界内,某些地点都有迷雾——虽不多,却是非常危险的预兆。” 太真道君静坐云床,并不说话,良久才指着顶上云光叹着:“当年我们成道君,本体才是真仙,实是匆忙些,留下了大患。” “要是当时是地仙,怕就没有今日大患了。” “世界之主……”三位道君默默,过会,才有上真道君说着:“当时世界尚幼,要成地仙或有可能不留隐患,但是我们当时要成地仙,正是世界尚幼,怕是来不及,青帝已在养育啊!” 说着又是一阵默默,其实三人都心知肚明,不但是青帝,同时也是三人的原因,当时三人相互猜忌,谁敢不成道君? 要是成了地仙再成道君当然是上品之法,可是这漫长时间中,那个先成了绝对会击杀之。 只有三人差不多同时成道君,才可共存——就算这样,成了后,还有着内战,导致青帝应运而起。 “虽早有预兆,不想这样严重,失德后,我们对本源掌控和细节探察,都大幅度下降,下降到危险程度。”少真道君忧心郁郁。 “可能还是这个原因。”看了眼顶上淡青溪流永不停止的流淌,太真道君叹着:“世界晋升,相对我们掌控,它又大了许多,自主许多,自对我们有着更强的反噬力量。” “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现在还谈不上胜负,不过青帝我们都知晓甚多,知道虽善算计,但最可怕处还在与本源特殊沟通,能预知祸福,决算万里。” “这是我们屡次杀不了原因。” “现在虽涉及外域,本源祸福没有原本清晰,但如果得到本源支持,或能算计外域亚圣,预知战机——一旦给青帝获胜,怕我们更处境不利。” “不能让青帝天眷继续增浓了!” “但要是再直接算计,怕是我们会进一步失德,这在两域合并前,绝不可以。” 说到这里,三位道君都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 陨石带的下方,在第二波旅火天仙舰队变得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时,苍窍亚圣元神果断趁机再度渡虚,在数千里外显出元神虚影,回首看一眼敌人,没有追至……有些奇怪,又暗松了口气。 回首看去,遥远处亮起了一道幽蓝光门,微怔后识别出是时空锚跃迁前的光亮,运载天仙跳跃需要缓慢蓄力,虽奇怪为何在可视距离内都还没见到门户彼端蓝光,但还是欣喜……这必是青珠圣人! ………… 两道门之间虫洞时空隧道中,星光和海洋一样辉映,尽头是一阵纷乱,就是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于是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什么东西这么硬?冲过去……” 轰! 第二艘撞破损了。 “绕过去!”旅火天仙神识声音有着爆裂的怒气。 轰—— “绕不过去……不知道什么东西,太大了,整个塞进来都填满了通道……” “看到它了,是仙天,该死,青脉传了整座仙天过来……” “不可能!青脉仙天都在青穹周天大阵上,挪动下来当本域是瞎子看不见?母域大本营不会通知我?” “是……遗忘之地洞天!青脉修复这座星盘……上百倍体量,我们拼不过……” “撤撤撤——” “藤网缠住了……” 稀里哗啦……噼啪噼啪……咯吱咯吱……嘭…… ………… 时空门镜面上涟漪才消不久,又复泛起,叶青又转首看了看,不知道谁过来了,速度这样快,难道真没堵住旅火? 信风人影立在了镜面前,依旧一动不动,似乎思考叶青刚刚提出的道术上的问题…… 不过这终归是战场,没有真正研究学术的时间,于是很快又一枚青莹莹符令飞进时空门。 叶青在心中猜测帝君的布置,觉得还是没有头绪,如果自己刚刚猜想是真,这时帝君再调动别的四脉力量也有点晚了……毕竟道门肯定会干预,而中宫轮值的黄脉就会保守。 情况不太妙…… 一种隐约模糊的感觉出现在心中……或许前世时,帝君就是陨落在此役中? 毕竟传闻中苍窍亚圣也会时空封禁,而青珠圣人是星君舰时空锚发明者,断没有不会的道理,如果真的进入虚空追逐战,谁又能战胜以虚空战起家的青珠圣人? 那现在呢? 他不后悔选择站在这里,但更希望帝君能取胜。 直到一艘三角锥形的星君舰飞出来,看到只有少司命跳下来,叶青心中一紧,看了她俏脸没有哀色才放下心,神识问:“你姐姐呢?” 少司命脸颊红红,满是兴奋:“阿姐回到遗忘之地洞天里住持了,刚好堵上敌人舰队,我是过来报喜讯,叶君你没看到刚刚十九个黑脉天仙水淹旅火,他还想学他师姐红云亚圣那次放火烧我们洞天,结果一下给扑了……” 叶青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遗忘之地!这东西都送过来了! 他询示地看了帝君一眼。 “汉王,与我一道去杀了旅火。”信风中声音淡淡说。 “是!” 叶青此时风雷真形还没有耗用多少,闻言跟着飞过去,两人一齐进入时空门时,他才想起来问:“苍窍的元神呢?” “苍窍作一个亚圣,已不复存在,现在它对我们没有了威胁,况且……它未必能逃得回去。”青帝说着。 望了眼前面信风人影,叶青心中有些为苍窍默哀,真是一朝打回解放前,连当敌人的资格也没有了啊,跌落至地仙,就算修回来也是白属天仙,难怪帝君不在意是否彻底消灭元神,不过……听起来怎还有后手力量消灭之? 感觉帝君早就准备好让自己对付旅火,难怪刚刚让自己进时空隧道……不过或是考虑到天仙力量在时空门内陨落或会引发意外,所以自己以坚持守在这里,帝君也就没坚持?亏自己以为又一度刷脸成功了呢…… 现在为什么又下定决心,是怕青珠圣人?为何不干脆撤退……对了,遗忘之地洞天正过来,好歹得安全带回去,时空穿梭没有折返一说,过来就得穿到位,然后重新穿回去,关于青珠圣人可能提前到场危险,自己发现和提醒的似是晚了些,万一运气不好乌鸦嘴,就不知道帝君能不能挽回损失了。 ………… 陨石带的下方,零号舰方舟形体显出,舷舱门开启泄出一线幽蓝的光,似乎命运垂下来的阶梯。 “总算得救了……”苍窍元神一下飞进去。 舱门……“啪”的一声闭合。 舰里平静无动静,似是巨兽吞噬了食物后的平静休憩。 ………… 远远的更下方,跑得早而避过刚刚虚空水潮一只逃逸舱,正要向这面靠近,突顿住,反躲到了一块陨石后面不动,逃逸舱不是用来长久维持生命,露华仙子已感觉到了虚空的影响,有些饿,还很渴。 虽这更多是感觉,而不是实质,但很明显,本来回到舰上就可满足,可这时,丝毫不敢靠近援军了,只是远远盯着,用紧张、焦虑、害怕的目光看着……等着事情进展。 所谓进展就是确定有别的友军到来,或确定苍窍殿下能出来,否则她绝不敢在这时登舰。 因她闻到了使她毛骨悚然的气息。 ………… 舱门闭合时,青珠圣人没有按照惯例在门口迎接,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苍窍心中猛一跳,开始时是愤怒,自己才跌下圣位,就这样赤果果的无视自己,但是下一瞬间,刚刚给坑过,这念立刻消散,出现了更可怕的某种可能,顿时暗暗自骂该死,自己上来怎没有考虑下。 赶紧摊开双手示意自己现在身无分文,什么宝物和资源都没有了。 舱内的气氛顿时放松了些。 苍窍不敢这么快放松,要是没死在敌人手里,死在援军手里那才叫死得冤,想了想对方没有要必对自己元神赶尽杀绝的理由,又沉声:“青珠道友,我已身无余宝,这时大敌当前,还是不要做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而且大荒铁树失窃断绝了我青属亚圣之位,我们已没有利益冲突,不是吗?” 啪啪啪…… 掌声在厅内响起,似乎认可了他的这番话,但青珠圣人依旧没有见他,大概脸皮上,有点过不去。 而只有方舟舰体向前窜动,趁着此时敌人都不在,停在已空荡荡的时空门镜面基座前,静静等待着…… 涟漪正在上面一点点出现,似有什么要出来了。 !! 1431.第1431章 网破(上) 暗土·大陆西岸 这处港口,本来就近看航线密集、市墟繁华,海上白帆点点,舟船众多。 放眼一望,又见港内青山上悠悠钟磬之声,除了农田连绵,还没有开发的山水溪流,连峰叠嶂,甚是美丽。 只是这次,只见突有一片黑线,初出现时,时隐时现,接着就有人惊呼:“不好,是海啸!” 就见滚滚海啸隆声而来,顿时海水暴涨,惊涛山立,沿海白帆,还没有来得及撤退,就打了下去,受涛连击,纷纷沉入水中。 一时不知多少没来得及撤离的渔民和市民在水中呼救,下一个瞬间更大海浪,就叠势而上。 来回奔忙十几个真人蓦转首看向岸堤,那上面突暴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海水越过藤网拦阻涌入,有人咬牙:“一定是出了问题,我过去看看……” “别过……啊——” 海面上苍白雾气席卷漩涡,霍洞开窜出一条黑影,一个龙头自水中冒起,海波随龙起处,涌起一根十米高的水柱。 只见这龙有细密坚韧的漆黑鳞甲、脊背上带刺倒纹、锐利爪牙、青黑双角、脸颊上布满皱纹显得古老沧桑,血色双眸放出红光刺破浓雾,龙首刚一出现,便朝大船和海浪上挣扎的人而去,一张血盆大口已大开,微一张闭间,就一口吞噬了海浪上十几条生灵,显出毫无顾忌的血腥。 “娲皇小心敌人,这是……远古龙族。”芊芊的声音在远处传来。 “我知道。” 女娲脸色如霜,虽心理准备,但亲见得这一带海岸线上兴风作浪,还是怒气和杀意兴起。 没有经过天庭阉割的古老血统,正是这以百族万灵为奴隶血食,传闻最后一条这样孽龙已死在了六十万年前的仙道追杀中,不想今日暗面重现,这不可能是封土复生,自是外域渗透敌人无疑。 不过她没有直接对上这条龙,只是一眼看见了下土界膜破的洞,还能看见丝丝黑水直接渗入,每滴都化成十倍百倍的水量,并且还有怨魂直接在海面显形。 “不妙,敌人洞穿了界膜,还阻止了愈合,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当下就越了过去,将本命至宝五色石按在金青色界膜上,雾气蔓延而凝实成一片晶膜,填补着破口,一道幽暗的神识透过来:“怎么回事?” “黑帝陛下,是有个外域敌人蹿入。” “我知道,但青鸾不是在里面么?汉王叶青呢?青脉九天仙分身和我黑脉的十九天仙分身呢?”黑帝声音越来越冷,毫不客气:“难道都死光了,要轮到你们几个小辈补天抢救?” “……” 女娲眨眨眼睛,看了看天色,想起之前大司命临走时说的话,轻声:“事已至此,没有办法瞒着您了,没错……” 她一边说着,一边投下只五色卷轴,呼啸的风在海面上轰一下扩张,漩涡逆旋回涌,一只五色洞窟在海面上生成,却是《山河社稷图》开启了对海水临时吸纳。 一声龙吟靠近,她的举动终引起了黑龙的注意,当即扑过来,巨大灵压引动海啸,女娲抽身躲避,豁口还来不及补完,还留着一小个空缺。 嗡—— 一道赤色剑光刺破水浪,在海面上划破百里长度的沟壑,龙鳞与龙血飞洒中,一个背负剑囊的青年道人挥剑:“你的对手是我!” 剑脊吸取金碧天仙龙血,滋滋的欢悦响动与刺痛感激怒了黑龙,反口一下扑咬,‘铮’的火光爆射声里道人被击飞出去,没入如山海水中,但下个瞬间诛戮陷绝四道红光在海面上升起。 青年道人站一角,中年道人、老年道人站一角,最后女娲加入阵图一角,剑光爆射而起,浓缩璀璨的四道。 “诛仙剑阵!”轰一声,与黑龙相撞,剑气层层切割着龙身,龙血飞溅,但是实际只破了表面的鳞片。 黑龙怒吼着,其实并不在意,只见一团光凝聚,就要凝聚出必杀一击,将这四个击杀,就在这时,上空一个大震,一柄金色的断刃在天边投落……刚好是界膜上那个小小空缺。 黑龙一下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宛如龙角截断的金色断刃:“这个……” 话还没有落,整个剑气这时冲天而起,凝聚成一道,又重重击在了这金色断刃上,只听这金色断刃一声龙吟,这里面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不!”黑龙顿时觉得全身法力都受到压制,无法动弹。 “怎么可能,这是龙神对龙族的压制!” “不!” 一念未了,金色断刃射出一道金光,在虚空中分外鲜明,就在这时,黑龙拼命挣扎,终对着天空一声咆哮——一团黑光喷出。 “轰!”紧跟是惊天动地一声,黑光当空爆炸,大片海上云气全被震散,转眼就见金光一现,似乎并没有损失多少,向下射去。 黑龙只来得及又一声怒吼,长尾立时带着狂涛,横扫过来,就在这时,金光却噗一声,穿过龙尾,对着龙躯一转。 金光消失,海面立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海水高涌数十丈,声势猛恶,但是转眼之间,大蓬龙血飞溅下来。 下一刻,无声无息中,龙躯裂开。 女娲接住那柄奇形断刃,触手冰凉万载寒霜,十分纳罕这件东西能一下击杀天仙,对着界膜空缺一礼:“多谢陛下援手毙敌。” “毙敌?” 外边冰川上黑帝哼一声:“你仔细看看,这只不过地仙龙躯。” 轰! 黑龙爆成无数影子,散开各处海岸,化实力更弱些的真仙小龙,这些小龙更是暴怒,都是怒吼,立有大股黑气喷出,驱使着更多海啸,这下三清也都神情难看起来了:“不对……都是近于分身的幻象。” “敌人不在这里,会是……糟糕。”女娲猛想到刚刚路过遇见的青妃,可不想给敌人掳掠了去,连忙掉首回去:“你们搜寻着击杀这些小龙,我回内陆去看看,山河社稷图就留在这里吸水缓冲……” 三清面面相觑,通天道人摇首没有说话,当先飞去斩杀小龙支援,继续天仙碧血洗炼宝剑。 ………… 大陆东部山岭,一座高耸的时空门基座,幽暗镜面波澜不动,丝毫不反射任何光线的纯黑,慑人神魂。 一个黑袍道人飞身落在这里,手持一只青色罗盘立在门下,仰望这座造物,嘿嘿一笑:“就是这里了,想不到各家圣人亚圣争先恐后,却还是我影龙得了先,得了大便宜……” 找到这地方可不容易,苍窍亚圣……哦,现在是跌到了苍窍天仙,花了一个多月定位计算钥匙大致在这位置。 青珠圣人在母域还专门制作了大量感应罗盘,分发给所有黑属天仙,只要有人突入进来就能进一步定位。 之前影龙天仙在金青色龙气界膜徘徊窥伺就是进行精确定位,今天钥匙感应突消失不见,进来还有点担心给敌人藏了起来,幸这扇时空门百米高度显眼才一下找到……既这样显眼,也说明已经图穷匕见了。 此时,海水还在大陆周边肆虐,这地方主人不在,只忙着救灾,没人可以阻挡他一个天仙来去。 不过就在这时,影龙闷哼一声:“不妙,我的分身被斩杀了。” “不过不要紧,我是影龙,分身能转化成更多真仙级的真龙,拖延点时间绰绰有余了。” “影龙你到位置了么?”就在这时,幽云亚圣在暗面时空门冰川上传讯过来,此时影龙的影分身在里面各海岸线上搞风搞雨,冲击大陆人道基础,虽还动摇不了根本但造成一定影响,小天罗地网和金青色龙气界膜的信息屏障已有些漏洞,对于经验丰富的外域黑属天仙来说,还是很容易就能联系。 “已经到了,不过……旅火道友怎还不过来?”影龙天仙皱眉,他不喜欢红云门的那帮火属家伙,还要他来援手…… 不过,这种不喜他不会表露出来,龙族在母域是小众群体,有许多忌讳。 此刻时空门前静悄悄的,毫无动静,敌人甚至都没安排守卫,影龙天仙感觉到有点奇怪和不确定:“敌人应还没发现我已经到了这里,我这一次支援应是成功的吧?” “自是成功!” 幽云亚圣神识很沉静,甚至透露出一点:“不成功也没有关系,只要完成堵门任务断绝青帝归路就可……对面旅火没干成话,这面由你补上,正好大功都给我们黑属笑纳。” “只要阻挡片刻,就是大功!” “多谢亚圣指教。” 影龙天仙暗忖这些老家伙不要脸,幽云和红云好歹也是同一派还这样争功。 不过他所属烛龙教是九窍派,和祥云派内部争功没有什么相干,现在趁着暗面时空落差有充裕时间,就沉下心开始在周围地脉布设翼辅法阵,最后小心取出一枚青莹莹的星核,这是族长烛龙亚圣和青珠圣人联手炼制而成,为得就是此役能封住时空门断绝青帝归路……另外身上还有个秘密联络任务。 可惜来的一路上黑属天仙们的道场都空空如也,没看到有什么同族天仙,都没法联系……难道是…… !! 1432.第1432章 网破(下) 影龙转首看了看时空门里面,有了进去看看的冲动,但想想现在份属不同阵营,一切未知,还是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念头。 “算了,不管这些,堵门任务要紧……” 随着天仙的手段和辛勤忙碌,一片覆盖千里灵纹渗透向大地深处,触动了地网,终引起了小天罗地网的感应。 呼—— 一道青色的阵风扫过这里,回去了暗穹藤网核心的帝都龙气天柱,作铁路网干线辅助建立起来的讯盘通讯网络,很快通过秘密渠道送到西海岸的跬步宫中,落在一个青衣少女手上,她沉静的神色一下变了。 五彩霞光透进屋子,女娲刚回来看她没事,才松一口气发现她起身就要出去,急忙拦住:“青妃怎么又要走?” “夫君……有危险了。”芊芊紧张解释。 女娲皱眉:“不可能……大司命说都已击杀苍窍了,十九黑属天仙分身过去了,旅火这会多半也是囊中之物……” “不是他们,是后路被断,敌人准备将虚空远征军一网打尽……”芊芊顿一下,深吸一口气:“这是拿着苍窍亚圣、旅火天仙的两只舰队当鱼饵!” 两女相视一眼,立刻就有了默契和决断。 她们对于叶青自有着不同的关系和感情,都不希望有事,就算女娲奉命照看芊芊,此时终松了口,让开路跟着芊芊一起飞出去,二道星光消失在逐渐暮色的夜空中。 ………… 时空门进去后,连绵星光的隧道中,信风人影偶尔目光投往两侧星空,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青则挂念着敌人的情况,直到片刻,一只巨大星盘完全堵住了通道,流光溢彩交错的能量冲突爆闪晃得人眼花缭乱,后面的萝莉少司命神识传递过来:“实际还是留有缝隙,但高能对冲之中相互吸引一下拉扯,根本过不去。” 叶青闻言悄悄打开川林笔记,才看清三四艘星君舰给拍饼一样地挤贴在界膜上,被藤网束缚住,周围还有冰块冻结死死,像是黏在了胶纸上的苍蝇。 只有旅火旗舰还在喷着小火苗,努力在界膜表面潮涌的冰水下维持存在,但这点小火也烧不掉藤网,看其势弱完全没有了一开始隔绝永固时空门的嚣张气焰。 “刚刚旅火吃了大亏,给遗忘之地碾了一下,受伤不浅。”少司命笑吟吟,十分得意:“谁叫他不长眼,看不见门口钻进来了东西,竟敢和整个遗忘之地冲撞……不碾他碾谁?” “这样……” 叶青闻言恍然,这才想起——遗忘之地这座人造洞天一开始就是本域界膜上,是可以面对虚空,但万万想不到帝君会在这个时间节点上送出来,难道是准备以后直接在这里建立分基地收集陨石采矿? 无声无息这场冲撞,以遗忘之地洞天的碾压告终,叶青都为旅火感到牙疼,其实遗忘之地不是专门虚空战武装的星巢堡垒,不是在时空隧道这种狭路相逢环境,换个地方星君舰都大可以游走而战胜。 但是这硬撞的话,就有百倍体量差距,就似是拳击十七个量级中……算是第三阶蝇量级,去硬撼最顶级的重量级选手,只能一下给拍成肉饼了。 就算星君舰的方舟外壳硬朗,除旅火旗舰外也都给已残破不堪,这时界膜上面还出现了十九黑脉天仙分身围攻旅火的旗舰,别的青脉地仙趁着落井下石围攻那几艘残破星君舰。 就算星君舰的设计载荷,那也不是给这么多狼群围攻,尤其被重点照顾的旅火旗舰,面对足足是当初暗面围攻易道人星君舰两倍有余,还都是克制火属的黑脉天仙微操,很快就解离方舟外壳…… 轰! 一下自爆光亮,除气流扑面时听到一下巨响,叶青就没再听到声音,这隧道中也是没有什么空气介质,所以相互速度倒没有阻碍,方舟外壳一碎,毕竟遗忘之地不是专业虚空战改装的星巢,这下爆炸火焰还是摧毁了大片表面藤网,就有一艘梭鱼型中层舰体逃逸而出,向叶青他们这面过来。 后面三四艘困住的星君舰都有样学样,轰隆隆得解离了外壳,但就没有旗舰那样的强力脱困爆炸力了,直接给黑脉天仙围住截杀,好些个神识求救:“旅火殿下别走——” 旅火天仙埋首不应,只能恨声:“来日再奉还此辱……” 在旗舰过来时,信风忽化无形无迹,叶青知机配合,最先挡在了前面:“等你活下来再论以后吧!” “你这蚂蚁,别以为侥幸击杀苍窍道友就能阻止我……”旅火天仙忽顿住嘲讽声,不对,青帝呢? 呼—— 信风吹进了遗忘之地界膜,藤网漫天张开,风消失其中,青帝……归位了! 叶青见此精神一振,简直是在青乾天中面对帝君本体时的感觉,遗忘之地这座人造洞天实验室,果真藏有不同寻常秘密,不仅仅是仙天一样能面对虚空,还能仙天一样提供给青脉天仙加持……甚至提供给帝君加持。 这说明什么? 说明帝君也在遗忘之地里面待过,很是熟悉? 相比叶青的振奋和疑惑,同样这一瞬间见到此骤变景象,旅火天仙脸色一白……这下真完蛋了! “该死的……遗忘之地,天罗青种,该死的暗面重生,都已经给红云师姐摧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重现人间!” 叶青正思考着,不妨碍他哈哈大笑来争取时间:“面对现实吧,这不是你能抗衡的力量,旅火!” “现实?你们想杀我,这还不够啊……”旅火催动舰体,同时张望着时空隧道的尽头,怎还没到出口? “那这样呢?”周围十九黑脉天仙分身来不及解决四个敌方地仙,重新冰冻后却都转交给大司命等八个青脉地仙照料,他们自己过来助攻围杀旅火。 旅火沉默一下,心气反倒燃烧灼热,嘿嘿:“你们错就错在抽空了力量出战,却不知道暗面大陆老巢的那一端时空门基座已被占领,假使我在这里陨落引发分身解锁,就会有人封堵死时空门,你们就等着青珠圣人杀光你们吧!” 叶青心中蓦地一跳:“青珠在外面了?” 旅火天仙冷笑不理会这种低级的试探,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吓唬一下,倒是暗面影龙的占领安排是真,作他堵门失败的后手预案,如果不是这样能确保断绝青帝后路,青珠圣人会亲自出马? 没有黑帝、青帝这种级别猎物,根本吸引不了圣人动手! 当场打死青帝,再永固时空门突袭进来,与暗面时空门黑莲圣人、幽云亚圣等黑属天仙里应外合,青、黑二属联手破解小天罗地网的风水相生,直接就能把黑帝也打死当场,完成暗面一体化的优势吞并规则预演! 接下来就算对方推出备选者补齐阳面天罗地网的五德共鸣,也阻挡不了自暗面到阳面源源不断的渗透打击,消耗此世界元气,三君五帝的权限也是建立在世界本源上的,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待到大冲撞、大融合时还有什么悬念? 胜利从没有悬念,他现在只是争自己的一线生机。 “看来你也不知道……”叶青哧得一笑,暗中传音问帝君:“陛下好了吗?” “嗯。” 就这么几息,青帝在遗忘之地洞天里彻底消化完了苍窍一部分木气本源,快速恢复了力量后,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轰!”整个洞天小世界传出一种大力,无形的风,骤变得不可阻挡,青紫的光笼罩下来,使身影带着力量和威严,声音清澈平静:“杀了他。” “是,陛下!”叶青昂然应命,虽自己其实出不了多少力量。” “黑水……灭世阵!”就在这时,虽没有风雷真形,但是这时有十九个黑德天仙分身,数目是十个青德天仙化身的十倍。 “轰!” 一瞬间,几乎是黑水重现,虚空中出现了一片黑水海洋,滔滔不绝,连绵千里一样,不知涯岸。 接着水声渐急,波涛如山,巨浪滚涌,最让人惊讶的是,出现了一条黑龙,龙尾在海,龙首在上,呼吸之间,阴风呼啸,漾入虚空。 “龙族统治天地时,这本是黑水之龙。”惊雨恨云的太叔伯含着复杂感情说着。 此龙虽是影子,时时露出海面,又消失在浪,悲凉龙吟声震动天地,激得黑水波涛不断,这还罢了,随着龙吟,莫大的力量,涌入了青帝,以及叶青自己。 “风水相生!” 在黑脉众仙阵法下下,青帝的力量迅速膨胀着,虽说有风助火势、木为火所克,但这是相对,绝对优势下又获取风水相生格局,立刻对旅火天仙将要完成碾压。 叶青一见,就知道必须争取这瞬间时间,当下哈哈大笑:“风转雷形……” “轰!” 旅火反应更快,根本不与纠缠,虚空中再次解体,把中壳完全变成了爆炸力量,轰一下通道内铺满了火焰,而借着这点缝隙和推动,座舰冲破时空门镜面,猛的冲了出去。 “狡诈!”叶青和青帝紧跟而出,幽蓝光辉在视野里大亮,传来一个冷峻怒意的声音:“汝等安敢!” 一道青紫光冲起,携带着比青帝更强大近倍的灵压,旅火天仙望之大喜:“圣人救我!” !! 1433.第1433章 突进(上) 四十息前·时空门镜面 悬停在黑暗冷寂下的星君舰,仙晶灵纹亮起一道道微光,伶仙子看了一下屏幕进度:“圣人,预计还有四十息,就能封门……还有三十息,仙雷墜即将蓄能完成。” 客舱的通讯频段传来苍窍元神的反对:“旅火道友还在里面!” “你进去救?”青珠问。 苍窍立即不吭声了,这时旅火多半已跑去暗面了,他也不是真心要救,否则刚刚也不会卖了……只是表态,避免不救的责任而已。 青珠抚了抚伶仙子的墨黑柔顺长发,轻嗅她身体上婴儿一样馥郁奶香的味道:“和母域发讯求证,就说……旅火道友封门失败,误闯进时空遂道,或已抵达彼端影龙天仙处,又或已陨落,请查验反馈以供我决策。” “是,圣人。” 舷舱里,苍窍元神脸皮抽搐一下,心中戒备更深,一推二五六,什么责任都没有,这家伙比自己还不要脸皮,必须小心! “封住此门击杀青帝,两位道友也算配合有功,损失才能获得更好补偿。”青珠圣人的声音又传来,似是安抚和解释。 苍窍没再说话反对,看起来是信了的样子……鬼才信你。 舰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时空门上,一层层涟漪泛起愈激烈,闪光在众人眼角折射,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出来了。 但青色的封阵玄纹也在星君舰周围泛起,渐渐扩散蔓延向时空门。 这是速度与速度的对拼,生与死的竞逐……但是何其可笑。 青珠圣人目光专注盯着镜面上涟漪的程度,仿佛看着猎物的奔跑,在碾压的力量面前,这点时间之争毫无价值,就似是凡人忙忙碌碌一整年甚至一辈子的价值,比不过仙人抬抬手指的收获,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样大,这样现实,这样的不讲人情。 三十息…… “仙雷墜已蓄能完毕!” 伶仙子轻声说着,抬首看青珠:“圣人,要延期几息开火?” 苍窍目光也看过来,这涉及到时间控制,打早火力不充分,打晚了敌人掉头直接跑回时空门,不过这种细节是青脉才会斤斤计较,真正力量富有不会在乎些许不确定波动,对于母域逆五行伪青属习惯来说,时间没必要过于精确,目标精确就可。 果见青珠圣人嘴角勾了勾,待到涟漪泛起最大时,随意挥了挥手:“不必指望这一下给敌人多少伤害,小小下马威,见面礼而已,大致就是现在吧……目标青帝,开火!” 轰! 雷霆浓缩成了幽蓝晶柱扑至镜面前,这一瞬涟漪爆破,冲出来……一艘三角锥形的舰体,外壳饱受战火摧残的凄惨模样,气息……等等!怎会是旅火? ………… 视野在面前展开,映入眼中不是虚空黑暗,而是蓝光铺天盖地,紫气大盛,一个陌生神识怒着:“怎是你!” 又有旅火神识悲愤高呼:“你们……打错人了!” 这什么情况? 叶青也微呆一下,原本预计见到青珠圣人首个印象会是怎么样威严恐怖,自比当初黑莲更甚,不想世情莫测,初次相逢是这印象,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谬油着产生:“你们,真是打错人了……” 接着,就是一片火光。 “没有打错。” 呼一股风拽住身形倒退,瞬息重新没入时空门,精确到丝毫不差错过敌人火力,只送旅火天仙当靶子,自己功成身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还留下一点不知道什么树木的清香。 等帝君松开手,那种树木清香也消失,叶青回醒,一个激灵:“帝君追这样紧,是故意?” 信风微旋停在时空门前,注视着上面的涟漪淡去:“只是推测一种可能性,敌人不知道旅火给我们堵回来,隔着时空门相互信息猜疑必第一时间判断成敌人……如果有埋伏,旅火就是免费肉盾。” 叶青闻言为旅火的悲剧默哀一下,又问:“刚刚外面那个是……” “是青珠圣人。” 信风里神识声音释然叹息:“汉王,你猜的没错,对方手里有超出我们想象一种跃迁道术,我计算时间出错了,不过旅火必须击杀,不能让旅火绝境逢生与青珠圣人合流……” **oss看起来并不惮于承认错误,应说是值得佩服,叶青此时只能无言,自己的猜想应证,反没有提供极具价值情报的喜悦。 因既青珠已经在外面,就意味着追出去就是背水一战,得在青珠圣人面前硬顶着打爆旅火天仙……关键就是争这一线时间。 他再看了看自己身侧,除帝君没有别的战友。 因过来追击着旅火逃亡座舰,前后脱节,他和帝君都是天仙或者至少假格天仙青脉速度,就连少司命星君舰速度都差一截,十九黑脉天仙分身合成黑龙更因……黑脉众所周知的短腿,现在顺着潮水过来都还差些距离。 终极底牌遗忘之地星盘更远远拉下,估计得三十息才能抵达这里。 催了一下速度最快可能会抵达的少司命,让她快点赶上,斟酌:“青珠圣人蹲守在门口,我们一定要现在就追杀出去?不能等等援兵和遗忘之地?” “来不及了,敌人时空锁的征兆来看再有……再有九息就会封门,至于蹲守问题,待会会有人回来给我们做挡箭牌。”信风中神识传过来。 时序节点的判断上两域无人能出帝君之右,叶青也知道,但前世的种种信息在此时逐一映证的警兆,还是不希望帝君毫无主场和速度凭依的弱势状态下和青珠圣人撞面:“或后路被断之事,旅火也只是临死诳言,这面封门堵住,我们就直接回家好了……” 信风中微妙的停顿,又似乎没有迟滞,用目光看了他一眼:“你在我面前说谎,以此骗我避开青珠?就这样担心我在这里陨落?” “呃……” 叶青停滞了一息,面对帝君疑惑审视目光,感觉到一点点自讨苦吃味道——但是,帝君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敏锐? 幸形势紧张,信风中没再说,回首默默注视时空门:“还有七息。” 对于始终这样精确计算时间、什么风浪都阻止不了战意的帝君,叶青顿时无话可说了……谁说黄帝才是最固执? 似乎感觉到他在腹诽,信风中声音悠悠:“汉王你提出的保守方案没有错,缺陷在于没有时间去确证后路畅通与否,只能赌博……赌输了,遗忘之地洞天就等于是堵在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进退两难,完全丧失主动权……答应我,以后不要赌博了。” “诺。” 叶青只能接受教诲,要不是事情牵涉到帝君陨落,他自己从不赌博,青脉和黄脉有个一脉相承的传统认为赌博就有输赢,如果旅火天仙说的是真,影龙已在背后封门……后路赌输,前路相应丧失了先机,这样一来两面时空门都给封住,冷静想想以外域各派系战争配合默契,外域圣人可不会出现三道君临阵扯后腿的事,这种赌博的输面可能性很大。 但直面青珠,恐怕也输面更大,要不,前世帝君不会陨落了。 或理智来说帝君的判断决策更有道理,只是世界上总有许多意外因素不是计算能料,叫自己怎么解释“我知道您前世陨落”呢? 说出来,哪怕是自己,都可能当场解剖、切片、搜魂了吧? 青脉最重时序,帝君很难相信自己是一个违背时间规律的重生者,而不是一个心怀叵测的外域奸细。 信风中帝君也不知道汉王此刻在想什么,但看出来他忧心不减,声音放缓:“我知道你考虑出发点,希望我和遗忘之地洞天的结合,青珠一时也没有办法,不敢贸然进入时空隧道交战,这看似是安全,可实际上是坐待援军,等着看看时空门退路的能否解除影龙封锁威胁,但敌人……也有援军,我们未必有援军。” 叶青想起了道门,心领神会却更糟糕,有点下雨偏逢屋漏的感觉:“我知道……我只是担忧,我希望帝君能平安凯旋。” “不用担忧,我有计较。” 信风中声音顿住,看向时空门上涟漪,声音平静:“敌人就要回来了,还有三息我就出去。” 敌人就要回来了?旅火回来干什么? 叶青一头雾水,蓦心中一跳,这次似乎没有让他一起出去意思? 原来帝君是知道危险……只是不能放弃遗忘之地,为青脉一线生机做出了选择,那自己的选择呢? 终还是自己力量太弱! 要是自己成了天仙,以自己五德共运,道法积蓄,就算面对青珠,在虚空中都有一战之力! ………… 这其实是一瞬间,追着青帝撤退的影子,幽蓝晶柱的仙雷墜雷光重重的打了上去,这火力看起来完全不是一艘舰,都是两三艘舰队集火了! “啪!” 旅火座舰闪出了蓝光,拼命抵御着火力,虽一时没有爆炸,但重重打了回来,肉饼一样拍得扁扁贴在镜面上,最后一层保护消耗殆尽,舰尾喷射最大焰动力,还是噗的一下给拍进了时空门:“零号舰的火力……” 下个瞬间,又一道雷光重重打在镜面上,只带起一层涟漪…… 青珠圣人目光一凝。 果是更上道天之作! !! 1434.第1434章 突进(下) “自己人,停火。”船中只有苍窍元神急声,神情紧张,看不出刚刚坑过旅火……不,那只是自保,能叫坑? 主控厅,伶仙子没有理会苍窍元神,她在心中计算一遍加入新参数变量,回首看了一眼青珠:“圣人,还有三息就准备完成了锁印,要继续封门么?” 青珠圣人看了一眼苍窍元神,神色就带了点阴沉:“旅火道友是怎么回事?” “影龙那一端基座不是控制住了么?他不敢过去,又回来?回来就罢了,还顶不住火力又打了回去……” “我还不能全力轰击,这时是延误战机?” “等旅火出来吧。”苍窍元神听出一点残酷味道,心下蓦一跳,权衡下此事对自己利弊,要是目睹青珠连旅火一起杀,它这见证者必死定了,连忙劝着:“旅火还是要救。” “嗯?” “旅火天仙本体只要救下了就能很快恢复,对战场价值很大,不能轻易损失——现在损失很大了。”苍窍元神暗示的说着,但也清楚单这条没有用,如果是亚圣有顾忌,圣人真不怕。 又说着 “且圣人的座舰,三日就能单程来往,那不妨设想——圣人你将青帝封堵在时空门内,完全可以换乘到旅火道友座舰上,那艘虽只剩下内壳而失去中层生态系统,但对我们天仙来说短期也没有多大问题,不妨让圣人座舰,由舰灵自动驾驶回去,更集些人手……” 苍窍元神提出建议:“青帝底牌层出不穷,格杀此人要考虑着反噬,圣人虽不惧,又何必冒险呢?” 青珠圣人听得心中一动。 就刚才一瞬间面对面感应,青珠就感觉到了青帝的可怕,所谓圣人都不惧,只是台面话,真实可能道基受损。 正因是圣人,一旦道基受损,就不是小事情了。 这多些人手的建议实在值得考虑。 三日单程,六日来回,十二日都可以两趟,来回母域两趟再装载两个天仙,甚至两个亚圣过来…… 必会选择克制青脉属性的白属或火属亚圣,母域三个白属亚圣、三个火属亚圣,排除掉伪青属的苍窍和红云门红云亚圣,剩下四个挑挑拣拣全不费力,甚至还会抢着过来击杀青帝。 “你说的也有道理。”青珠圣人沉吟,他自一眼看出来,苍窍提出这引召更多援军建议,有寻求自保的因素,但在利益上来说也是可圈可点…… 因对于他来说,只要能确保此处虫洞隧道的两端控场主动权,就可完全发挥出虚空战的丰富经验和实力,并发挥圣人位格对自身阵营力量的杠杆撬动效果,调动黑莲圣人再度对暗面发起突袭,并针对五脉可能援军而反过来对三道君各种信息欺骗和诱导,使其再度出问题…… 然后十二天辅助四艘星君舰抵达同时,零号舰也是第三程往返抵达,一个圣人,两个亚圣,旅火天仙,五艘星君舰,完全可以强行破门而入,活生生打爆一切敌人,抵达遂道的尽处。 再传令让影龙天仙同步解封,一举突入暗面……那样整个事态就彻底倾斜本域,携势而成事,连几个老家伙也来不及打压自己。 “……但这要看对面大鱼有没有勇气冲出来。”青珠圣人最后不动声色说着,将球抛还给猎物选择,现在无论哪种,都是赢定了。 苍窍元神闻言讶异:“难道青帝敢直面青珠圣人?应……没这种可能吧,凭借的什么?” 青珠仰首不言,心忖倒是刚刚旅火退回去太快,没问上一句他的舰队在时空遂道里遭遇了什么才全军覆没,不过无所谓,无论里面是多少敌人,封堵住孤立掉青帝就可。 舷窗处,亿万里无尽虚空,黑暗,冰冷,苍茫,似是黑暗的野性莽荒丛林,这正是顶端强者通吃所有的猎场。 ………… 遂道中,镜面涟漪泛起,旅火座舰重新出现,刚刚怎么样得意洋洋出去,现在就怎么凄凄惨惨回来,再看见青帝和叶青都好端端没事,用奇异目光打量,旅火天仙就一股悲愤涌上心来…… 但他还是知道现在危险,不动声色:“你们这样想杀我?” “是。” 叶青有些奇怪敌人跑回来又赖着不走,再看了一眼信风,更奇怪帝君没有出手。 青帝默默数着时间,二息。 “知不知青珠圣人就在门口堵着了?”旅火眼珠子转着,余光都是落在模糊信风人影上,心中计算外面仙雷墜余波过去了没有,如果不是青珠圣人零号舰的火力众所周知的强大,他可不愿在这里和青帝这样危险的敌人周旋,又和一个小虫废话。 “是,都看见了……”叶青忍着笑,看着对方座舰新添伤痕和更虚弱气息,总算明白帝君刚刚为什么说敌人会回来,原来是给友军打了回去。 旅火这家伙也是个倒霉,一开始就没打着和帝君正面交手想法,于是不敢正面抗虚空海潮拍打,灵机一动进时空门暂避,结果还是给碾了两次——出时空门到暗面时给遗忘之地碾了,现在回来又给自己人的火力碾了,逃不过拍扁下场…… 叶青感觉这几乎是帝君所预言风箱里耗子、两头受气的一个预演,旅火天仙用自己血淋淋的例子,活生生教训证明帝君所言一种可能的危险。 青帝抬起目光,一息。 轰! 风在涌,龙交击。 青帝只是手一搓,虽不及黑帝在黑水上拼命,却同有一股撼动寰宇的力量,只见着掌心一团黑青之气旋转,瞬间,就是一击,给有一种朴素的感觉。 叶青是看过黑水之战,顿时变色:“帝君也到这步了?” “啊——”旅火道人大惊,只得硬拼,旗舰上顿时轰一片火云,但面对青帝这一击,顿时火云被洞穿,炸出一个大窟窿。 残舰却借势窜至时空遂道出口正中心,冲出去:“这样想杀我,不怕死的话,那就追出来——” 就在这时,时空晶膜的周围泛起了封禁玄纹,正向中心蔓延着,叶青转首看了看信风中,明白这是拿旅火当肉盾。 “你留下来等遗忘之地。” 果是趁着封禁玄纹还没蔓延到中央,信风人影已迅速飞过去:“我一个人速度更快,容易周旋……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设法回去看看归路,就算堵了,也会有人来救援我……或救援你。” “好。” 叶青点首,心中有点奇怪为什么救援分两种表述,没来得及多想,在帝君飞出虫洞出口的同时,也钻进了时空晶膜……轰! 后面萝莉少司命驾着舰追上,嘭一下撞到丝丝玄纹上,舰体还是比人更大些而刚好过不去,等她弃舰飞出来时,中央最后一点缝隙闭合了,气得她直踹自己座舰,都快哭出来了:“你这破船!就不会快点?就差这样一线啊——” 在后面,巨大黑龙顺着潮水游弋而至,硕大龙睛瞪着时空屏蔽也毫无办法,解离化成了十九个黑脉天仙分身,潮水消退而散。 龙海龙王相对熟悉,沉吟着,劝慰这沮丧的女仙:“不用太担心,你们帝君自有计较……刚刚旅火天仙一开始不敢和青帝道友正面交手,结果一步退缩,步步退缩,最后还给自己人火力攻击轰回来,堵着两头不得出的局面,如果不是青帝要留着当肉盾,直接就已在遂道里消灭了……这生死不由人手的处境,你们都看到了,足成反面教训,谁愿意这样?” 少司命想了想,觉得旅火天仙刚刚滑稽又悲剧,是敌人才觉得好笑,换成自己遭遇生死不由己处境,就一点都不好笑了,果断摇摇首:“不好玩。” 这东海龙王化身,就笑起来:“你看你都能做出选择的事,你们帝君也不会做错决定,对于此役来说,与其所有人都封堵在里面失去主动权,还不如精锐出到虚空战,掌握主动权。” “可是帝君一个人出去单独面对青珠圣人……很危险啊。”她还是忍不住担忧,帝君对于青脉实在太重要了,不止是力量核心,还是道路引领者,百万年信约贯彻和希望寄托,没有人可以取代。 天池君沉吟着,说:“两害相权择其轻,至少以你们帝君的极速,又在虚空这种环境,飞都能飞回本域,安全应不是问题。” 青帝速度,天仙都清楚,百万年间屡次克敌逃难。 “外域青珠应是追不上,只有凭着旗舰与青帝周旋,不敢让自己座舰离开去叫更多援兵,那样的话,就算是天仙,久久暴露在虚空中也很危险,并且还要面对你家帝君高速的攻击。” “不过虽敌域应没有援兵,同样我们也不能对援兵抱希望,你知道原因……” 少司命眨眨红红的眼,这才心情放松些,但随即又想到……不对啊,汉王也过去了,这个笨蛋帮不上忙只会给帝君拖后腿,最后说不准自告奋勇断后,岂不就是死定了…… “小妹在担心汉王?”姐姐的声音在遗忘之地里传来。 “什么?我会担心他!”萝莉跳起来,不屑一顾,她才不是担心汉王,只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家伙还欠着她债没有还! !! 1435.第1435章 对峙(上) 且不说萝莉少司命的懊恼和担忧……或说乌鸦嘴,叶青出去,身后封禁玄纹吞没了时空门,似是断龙石沉降封住了甬道退路,那一瞬,身前信风中传来讶然神识:“你又跟来了……” 这个又字用的好啊…… 叶青装作没有听见,估计还真没人敢这样当面就骗天地至信帝君,没一息时间,没转身就违约,而且和刚刚试图说谎被揭穿不同,这次逆向思维,还真骗到了……也就虚空环境,不是本域环境才能做到,不过说明了帝君并非算无遗策,布局是有信息做底,可欺之以方。 论起胆子,青鸾仙子评价的那句胆大包天是很恰当,叶青反正连帝妃都上了,是债多不用愁,上次试探野生帝君分身也得到过回应,知道**oss对欺骗的容忍度红线是在什么地方,只要不触及青脉续存希望的真正底线…… 现在就是要试探着温水煮青蛙,以后暴露芊芊存在时,才缓冲降低冲击……一切为了本脉存活下去的希望,希望帝君就不要计较帝妃的事情,毕竟一个是本体,一个是分身,芊芊疑似天罗青种的元灵本质,就算兼具青鸾仙子分身的性质也还是有着区别,或者……可以称连襟? 这样想想真是作大死的刺激,不是在这虚空中他都不敢这样当面想。 青紫色的灵光冲起,携带着比帝君更强大近倍灵压,叶青一时冷静下来,活下来再说罢。 大敌当前,信风中收起讶然,平静接受叶青的选择。 这时只招呼了声‘跟我来’,信风就追上敌人座舰尾部,梭形舰体尾部幽蓝喷焰,呼一下激流分开。 趁着旅火座舰做肉盾,让青珠圣人不便直接轰杀,叶青感觉到身周一层信风阻隔温度,就持剑而上。 “噗!”只是一剑,叶青捅穿这舰尾最高温最薄弱一处,露出一线缝隙,两人穿身而入,穿入的瞬间,信风叹着:“此次能回去,我必倾力栽培于你。” 就这跟上,已见忠诚,就这一剑,已见叶青深厚的几乎难以相信的道基——就连帝君都叹为观之。 ………… 青珠圣人没有直接当面招呼,而是封禁,正当旅火天仙认为得救时,一剑带着透明的青光,一下在主控厅外贯穿进去:“旅火道人,还是放弃挣扎罢!” “又是你这小虫子……”虽这简单一剑,可是舰甲在不断修复又不断破坏,还有着力量防护,可以说,这一剑已经是地仙的颠峰,隐隐有着由法入道的味道,旅火口中说着,眸子不由一寒。 爆炸声中,噼噼啪啪的舱壁连绵,交手声都随着舱壁破裂而散逸一阵气流过去消散无声,在虚空中仿佛这艘三角锥形的小小舰体里面一切平静,但内部激烈光芒闪动暴露了战事正浓。 “伶,封住门不要放更多敌人出来!” 青珠圣人虽不防敌人还敢追出来,也瞬间反应对伶仙子下令,自己当即飞出座舰来支援:“旅火道友坚持住,一定要拖住青帝!” “我坚持……”旅火说着,脸上苦笑。 舰体内部激烈闪动的光芒愈发刺目,火光,风色,金黄色剑芒,幽蓝的雷霆,聚焦在这瞬息……嗡—— “……不住了。”声音弱下去,强弩之末味道再难以掩饰暴露出来,就残灯激发火焰燃烧光了灯油,终于燃烧最后灯芯了。 轰! 雷霆压过了所有光华,只见旅火已经接近了崩溃,这时,他闷哼一声,眸子里闪过了火焰,谁都能看得出,此人已经想同归于尽。 这时,有一个身影,以执着努力将自己摆在了这座舞台上,成这一瞬战场焦点的核心。 青珠圣人神识扫见,心中一怔:“叶青怎会在这里……啊,是了,好一个算无遗漏的青帝!” “你……”青帝声音再度讶然,奇怪汉王一下越过自己。 叶青已穿过风:“帝君,旅火现在**已灭,我能应付,还请帝君留下余力对付青珠!” 不是蛮勇,他本质是五德不畏火是底气,而且风雷真形最后价值不用白不用,面对火属损失会小些,而帝君战力更应集中对付青珠! 青帝体会到这意思,转身抵达虚空,与青珠对峙。 舰内瞬间一空,舰甲在修复,空隙迅速弥补,叶青摇首叹息,圣剑带着电光,只是一刺,就穿透年轻道人的红袍,趁着青帝力量挟制还在,瞬息直插进他心脏,幽蓝雷霆绽放开来。 释放出这巅峰一击,叶青的假格天仙气息在急速衰减。 “没想到,杀我的是你这小虫子……” 旅火天仙口中溢血,有点不甘自己不是死在青帝手里,而是死在叶青手里,实在有点跌价丢脸,在这陨落最后一瞬掐诀调动起力量,冷笑盯了面前的叶青一眼:“你想替你主子受我自爆反噬,留下完好战力对抗青珠圣人?可惜我偏……” “就是我这小虫子,解决了炎宵,现在又解决你。”叶青神识截下旅火的话:“下次会解决你红云门掌教,不过可以换个方式,我见过红云亚圣的丽色……实比她女儿琼阳仙子更别致,打打杀杀太煞风景……” “侮辱我就罢了,敢侮辱师姐……”旅火天仙冷笑,无怪乎失态,换个天仙元神不会受叶青这种简单激将,但火属本来就不是火爆代名词,临终状态火属更是不用点都能燃,且龙有逆鳞,红云师姐在他们这些师弟心目中亲近尊贵而不容亵渎,一下就将元神的注意力尽聚焦到叶青身上:“去死!” 这瞬间,叶青同样传声:“你争取点时间自爆,我为什么配合——舰灵征调所有力量,为我护航!” 话才落,一个蓝色光环套在叶青身上,下个瞬间,“轰”的一声,一个巨大到无与伦比的光球,自舰内炸开。 整个舰内在塌缩、扭曲、天仙本体自爆产生的巨大力场,将假格力量衰减叶青完全攫制住,轰的一下光明火焰吞没身体。 阻挡了几下,蓝色光环崩塌,再下刻,风雷真形的力量,化成了风雷抵御,晃动一下散尽,只剩下似乎无穷无尽的高温焦灼。 叶青浑身须发皆燃,也算不错仙宝的簪冠和一头长发尽化灰烬散掉,法袍燃烧消失,只有隐含更深玄意青光护着体表一层晶膜,抵消大部分火焰伤害,抵消不了渗透心中的高温。 时光在这一瞬因艰难和痛苦变得漫长,叶青不确定过去了多久,甚至心想帝君是不是和青珠交手上了…… 直到后面气流卷过火场,信风中看了眼几乎光着身子叶青,抛过来一件青色法衣:“穿上。” 叶青这才醒悟过来,看了看舰,发觉舰内已经千创百孔,而在对面,“嗡”一声,显出了旅火的元神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有人生,就有人死,旅火天仙就这样在面前给敌人打死,青珠圣人脸皮不由抽了抽。 这次可是伶仙子以额外消耗和风险代价加速零号舰,超视距跃迁七次提前进场! 这都没能救下苍窍和旅火,这岂不是说——正常情况下自己过来,敌人早就打扫完战场拍拍屁股走人? 他知道自己得为平素不重视时间精确的习惯而付出代价了。 幸事情没有变的最坏,还有着挽救余地,这次零号舰一出现,就是在时空门附近位置,提前守门,封禁堵住了敌人归路,但此刻真正让青珠圣人惊怒的是旅火天仙自爆目标选错了:“旅火你发什么疯!目标是青帝!” 旅火天仙元神正脱离开去,闻言才精神一震回醒过来……给汉王这一下,有点亏了,相比尚未长成天命之子,青帝才是大鱼,自己和这小虫子拼什么命? 此时青紫光瞬息即至,一道伟大意志陡横穿虚空,来到了青帝面前。 虚空暗黑,光辉灿烂。 青帝一下沉静下来,信风中每一次呼吸,都与虚空共振,一缕缕共鸣,在虚空中响起,接着,一道信风在虚空中深处悄然出现。 似与时空共舞,远处力量循着冥冥中联系,跨越虚空,反馈到青帝身上,刹那间,青帝的力量又增了数成。 青珠看见此景,不由脸色微变,拍手:“啪啪……” “了不起,想不到道友的境界实际到了这程度,要不是汝世界本源不足,或者说,被人控制,你已经可以成圣了吧?” 说着叹息:“正因是这样,所以我才更惊喜!” “这次,必要将你留下。” 说着,青珠道人同样一声声弓弦震颤一样的声响在身上响起,亿万窍穴开启,意志贯穿虚空,虚空中甚至放出了波纹。 这就是圣人的力量。 下个瞬间,二个人影交错,两人几乎同时都是一搓,掌上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一个黑青色的光球,一个暗青色的光球,同时出现,都带着玄之又玄,莫可明状的气息,重重轰在一起。 “轰!”撼动虚空的力量,瞬间铺满了周围的领域,虚空某些本牢固不可摧毁的结构,都在发生皱折。 !! 1436.第1436章 对峙(下) “你这点小火还是留着烧青珠圣人,别打帝君主意,风水相生格局不是白说。” “胡说,我烧青珠道友干什么……”旅火元神飞出已经支离破碎的三角锥座舰,冷笑着向着遁向青珠圣人座舰。 叶青只是随口一说,这时前面信风中传来讯识叮嘱,让他眼睛一下瞪大,心里神兽奔过……圣人真是比道君还不要脸,吃相更难看,他想着当即反唇相讥:“你不烧,先找找看有没有苍窍元神的影踪?” 苍窍道友? 旅火元神怔住,不由看向面前沉黑幽静方舟星君舰,似是莽荒的巨兽一样……蓦产生着一种颤栗感。 轰! 虚空中,又一道撼动虚空的力量炸开,叶青遁光差之毫厘就要给卷中,但一道信风突出现,推着遁去。 “想走?” 青珠圣人作战中,还随手甩出一串雷光,叶青和青帝联手敢当着他的面将旅火天仙活生生打爆,这本身没有什么,但是遁了,却有伤圣人脸皮! 啪! 信风中伸出一只修长手攥住雷光,连绵爆炸中,青色的血溅射出来,却受了伤,而这冲击余波就变成定向,叶青轰回旅火抛弃的星君舰豁口中,一束轻风拂过耳侧:“你快走!” “帝君你……” “那艘舰时空锚还是好的,脱离封禁范围回去本域,如果待会我没追上你,你就给回去带来援军。” 风化龙卷,将舰体一下荡开战场,沉坠下去,混入陨石带中,似是受伤猎物退入了黑暗的野性莽荒丛林,却有着更大的危险在等待着它。 ………… 里面空气已都没有了,叶青收拾心情,漂浮来到主控厅内,自己刚才已经控制了舰船,只喊着:“舰灵,启动巡航!” 仙炉震动一下就没了动静,尝试时空跃迁也没有用,不知道坏了还是给青珠圣人屏蔽时空。 回首看向战场,两道青紫交错,因刚刚击杀旅火反噬是他来承担,帝君没有受伤,此刻一时看不出谁居下风,甚至青珠几次欲截杀都给帝君拦住了。 但叶青知道帝君实力逊色又连场作战,肯定没法一直这样。 此间距离敌人还是太近了,他在这里耽搁越久就给帝君压力越大,咬了咬牙,干脆扑在主控台上,不惜在青珠面前暴露风险展开川林笔记:“修复——” 青光亮起,浸向全舰,集中到各处破损之处。 “旅火道友别听敌人挑拨。” 青珠圣人回首看了下面残舰一眼,刚刚似乎感觉到母域气息,还是非常高等的一种,就想起关于天书在叶青手中的推测,这事情也就圣人和个别亚圣知道,顿时起念要将这些一网打尽……而这需要更多人手,听话的人手。 但见旅火元神对他产生不信任,遂打开舰内通讯:“苍窍道友说句公道话。” 苍窍元神投影浮现在虚空中,望了旅火一眼,沉吟:“旅火道友,你还是别进来了。” 青珠圣人脸色一沉:“苍窍道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苍窍冷笑,不把这威胁当回事,真正危险可不在威胁当中,而在于选择中——这黑暗冰冷而茫茫莫测的虚空战场,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最好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猜疑,有备无患。 一个圣人一个前亚圣,当场翻脸起来,旅火元神见此心惊,又回首看看,自己破碎的座舰舰体已掉下去,快要消失在下方陨石带中样子,就突果断追了下去……什么? 相信苍窍还是相信青珠? 不……他谁也不相信,但相信分散风险。 “旅火道友,你都不信任我……”青珠圣人口中追问:“旅火道友,刚刚时空隧道中有多少敌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 旅火元神这下更确定了对方不怀好意,传了一道密讯给苍窍元神,喊:“你要的情报,我已告诉了苍窍道友,这就先走一步,不劳远送——” 青珠圣人大怒:“你们这群蠢货……” “善,旅火道友真是一点就透。” 苍窍元神悦然大笑,信任是基于实力才有,如果两人元神都进来,万一情势变化青珠翻脸,虚弱实力下毫无制衡,那真是没办法了,难道指望着圣人的节操? 节操这种东西骗骗下面普通仙人可以,这里在场的几个都是天仙……谁骗谁! 现在分开,相互存在证明,青珠没有能力一网打尽的话,就有所顾忌! 别看现在撕破脸的样子,反要尽力保存两人元神以免回去受到弹劾,分别牵涉到九窍派、祥云派的两方,就算青珠圣人也不好受。 以前再无忌惮,但目前对阵营也有所求,有所求就必须妥协,这才是唯一办法,只要旅火元神在外不死,他在内就安全…… 待苍窍元神投影消失,青珠圣人脸上褪去怒色,目光闪过一丝冷笑,既失去天仙本体,又对此役没有了利用价值,还一个个都不听话,那就别怪自己不提醒其中关键利害了…… 这里是黑暗冰冷的虚空,不是阳光温暖的世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没有同情或照顾可言。 ………… 轰! 残舰关键点修复完成,丝丝充满的空气带来了外壳的震荡,有东西高速撞了进来,叶青刚好完成渗透修复,才收起川林笔记,就听见旅火元神在冷笑:“你这辛苦,不过是为人作嫁罢了……以为上次诱降龙芍控制座舰的经验,能照搬到控制一个天仙的座舰?” “……” 叶青叹了一口气,看来上次借助征服龙芍仙子来控制星君舰的桃色传闻在外域也是广为流传,不知事情先后顺序其实是颠倒过来……这样送上门来作死兔子,自己不笑纳都对不起自己啊! 火光与剑光交错,一个是天仙元神,一个是地仙,相互不分胜负,旅火元神也不逞强,伸手喷出一道蓝光,低喝一声:“隐秘权限修正——舰灵,即刻封锁全舰,不可使敌人逃出去!” 叶青以牙还牙回敬:“这也是我想说——舰灵,即刻封锁全舰,不可使敌人逃出去!” 两人的话都才落下,舰队一震,旅火元神一惊,看见刚刚自己命令的时候,舰灵并没有反应…… 而这时叶青话音一落,舰灵清冷的声音:“是,主人。” “怎可能……”旅火元神大惊失色,顾不上寻找自己座舰失控的原因,立刻又向着外面遁去。 “嘭!” 封禁生成,樊笼落下,一丝丝金红色火网打在了周围,控制了旧主元神。 叶青踏步而上,大袖当风,这件帝君赠送的外袍穿起来很舒适贴合,身高恰当,就是有些地方宽松了些,他走到敌人面前,好整以暇看着敌人愤怒直欲喷火的目光:“你是否奇怪我怎么控制的舰?” 旅火元神思绪高速转动,它对这点确实非常难以理解,而且对方并不是杀人前会废话的样子,说这些肯定有所求,也就有商量余地,不由冷静下来:“你想说什么?” 叶青缓缓抽出了剑,金黄的剑光映得此刻煌煌如日,若有所思:“我想起一件事,我获得天书的事,黑莲圣人已知道,而债务关系的几个圣人也应明确交代……我想这种大事,青珠圣人就算没有借贷,以其位格力量也应该是有知情权。” “天书的权限……” 旅火元神脸色一变再变,天书地书作世界褪掉的胎膜在下一次晋升完成前都是有着神效,它终明白自己栽倒在权限失控上,有点预感到对方想说什么了。 叶青将剑锋搁在它微微透明的胸膛前,比划要戳进去的样子,叹息一声:“刚刚杀过一次道友,不想道友又撞上来……所以我就很奇怪,天书的事就算普通天仙不知,青珠圣人难道也不知?怎就不提醒一下道友你呢?” 趁着上方交战激烈,星君舰‘嗡’的重启,向下高速沉降脱离,坠入下方陨石带的虚空黑暗深渊时,叶青以川林笔记假借旅火气息发出一个‘我先走一步’的讯号。 先走一步…… 旅火元神品出这句讯号一语双关的意味,心往下一沉……对啊,怎就不提醒自己叶青有天书呢? 而‘先’字说明还有后面还有和自己一样下场,隐约明白了叶青告诉它这些的意图,许多念头顿时激烈挣扎起来,心情跟着座舰一起坠入黑暗深渊。 ………… 上方时空门基座 星君舰中,苍窍元神望着旅火旗舰离开,心神安定下来……旅火道友干的不错,应是击杀或者困住叶青带走,自己安全了。 “刚刚交战波动平息很快,那个信号是天书发出的假信号,旅火必已是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至于意图逃遁的叶青,他自会撞上前面四艘辅助星君舰,这艘只剩下内层的残舰和单独一个地仙,怎也对付不了。” 青珠圣人心中盘算,回过来神来盯着面前信风中的青色人影,以看猎物的眼光上下审视端详,满意一笑:“你算得不错……可惜太贪吃了,我出现时你还不走,就别想走了,给我乖乖留下来吧!” “一时奋力,怕是要衰退了吧?” “力量,才是主题。” !! 1437.第1437章 青源认可 “胜负犹未可知。”信风急退,向一个方向陨石群遁去,污浊泥流染上信风,依旧充满生机和希望。 青珠挥了挥手,零号舰沉降下来,踏步而上:“也好,现在没有场外干扰,就让我们来比一比谁更快……以此决出生死吧。” 伶仙子没有立刻启动零号舰追击,手指着时空门:“圣人,看这里。” 时空门镜面这一侧巨大的涟漪浮现,又淡去,青珠圣人转首一见就眯起眼睛:“仙天?” 伶仙子查阅资料,说:“还没有这方面消息,但体量达到仙天,根据推测来看,应是作为人造洞天的遗忘之地……” “看来这就是青帝之前准备底牌了。” 青珠圣人闻言顿时了然,幸自己下令超视距跃迁提前抵达这里,封堵得快……否则给这东西钻出来,青帝实力就倍增,那可有得耗了。 而且之前果没有猜错,这种永固时空门能连带着传送仙天体量,目睹下,不由望之生畏。 青珠敬畏的自不是这遗忘之地人造洞天,或时空门本身,对于圣人来说这些只是工具,而足敬畏是背后大道深广、造物神奇:“伶,记录下刚刚时空波动参数,分析改良。” “是,圣人。” 稍后就听见舰内神识:“对现有时空锚进行参数重校,应能降低超视距跃迁消耗,不过缺乏此时空门对面基座同一瞬间参数对照,无法复制,短距离应用的话,比如敌人在前面陨石群内游击……目前超出了零号舰的控制能力。” “够了,对方不敢短距离和我们游击纠缠,长距离拦截多次交手足击败之。” 星君舰飞快加速起来,向着青帝逃逸的方向追击而去,开启新一轮生死竞速,不过同样这这片黑暗冰冷虚空丛林中,之前猎人青帝,现在已变成了猎物,而青珠圣人才是新的……也是最顶级的猎人! ………… “轰!”遗忘之地的洞天,重重撞在了门口晶膜上,门上一阵涟漪,洞天本身受了些损,还是突不出。 “别试了阿姐,锁死了……” 少司命驾驶着三角锥形的星君舰飞回来,懊恼:“刚刚我应该早点出舰,就差那一线就追过去了!” 小萝莉也没想到,要是没有星君舰,她自己追过去多半送肉。 她的姐姐大司命沉稳驾驶星盘停下:“相信帝君,能坚持到的。” 腿短的十九个黑属天仙分身也过来遗忘之地洞天内休息,倒见惯了天仙交战的大风大浪,说难听点,要不是绝境要想击杀天仙是不可能,想将青帝这样精于算计布局的天仙套进双重绝境更难上加难,此时淡定:“敌人伪青属三大天仙已去其二,只剩下一个青珠圣人得不到轮替,其法禁有着局限,不可能一直堵着时空门,出门后不远就是源源不断陨石群,其规律和性质又有熟悉地利汉王帮忙,青帝道友周旋些时日应是不难。” 大司命点首:“希望如此……” “我们先修复缴获这四艘星君舰,出去后,万一能用上,至少可以分担很大压力,抵消了对方可能的辅助舰只。”一个青脉地仙建议。 大司命作遗忘之地的临时主掌者听取了这些建议,又看向自己妹妹:“小妹带黑脉的各位殿下驾驶星君舰去门口候着,封印形成最后才扩散到中心,如果崩解也是最先在中心崩解,你星君舰体量最小、速度最快,一出现就快速去支援帝君并报告方位,我开星盘随后。” “好!” 萝莉少司命点首,待黑脉天仙登上星君舰,她就升空待命……务必第一时间支援,帝君,还有汉王……一定要坚持到底,不要轻易放弃。 ………… 无尽苍茫陨石带中,一艘三角锥形的星君舰在急速穿梭折转,似是在黑森林中躲避野狼的农夫,手里还拎着刚刚捡到的撞树兔子…… “事情就是这样,要杀要剐,来吧。”旅火元神十分光棍。 “我明白了,看来我抓到的不只是一只兔子,而是两只……真为苍窍道友感到默哀。”叶青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心想自己和青珠圣人第一次接触,倒双方默契合作了一把,联手各坑掉一只元神,还真是有趣的巧合。 “别得意。” 旅火元神转首上下审视叶青,这小虫子虽假格降回地仙实力不足为虑,但这一下算死了他和苍窍,还把青珠圣人也坑进去:“你想要我做什么?” 叶青不动声色:“我想让你死前发一段通讯给你师姐,不用说假话,就说真话,告诉她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挑拨我们阵营关系?休想!” “你甘心?” “我……”旅火元神目光冰冷盯着叶青,这句诛心质问一针见血戳在它心中,自是不甘心,但也不会就这样给叶青,嘿嘿一笑:“好,我发,但是我会提醒,叶青决不可留,必击杀为我报仇。” “这随你。” 叶青听着摇首,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淡淡:“其实天书在我手里的事情,你红云师姐都可能猜出来,才这样积极要杀我……对于她,这也是一线成圣之机,不过请转告她,这件东西我是不会相让……还有,我真的很欣赏她女儿琼阳仙子,她对我也有点意思?” “你惦记她?” 旅火元神脸色变得一丝怪异,看了叶青一眼:“不错,年轻人有勇气,祝你们能冲破世俗藩篱阻碍,有缘结合。” 看起来琼阳仙子的鼎鼎大名随着晋升假格天仙,已更广流传了。 叶青心中暗笑,对方是恶意诅咒,他却是故意由本体释放迷雾掩护自己分身,自不需要和对方解释自己与琼阳仙子的真正合作——分身和她是扫把星组合,将坑杀无数外域仙人。 “不过我还有个更好建议,如果你表现得好,让你离开也不是不可以,比如……能助我冲破接下来的辅助四舰,我想它们既没有出现,应还落后一段距离,我们应会在路上遇到……而我一旦落败,你被发现了,青珠圣人那些门人弟子也一定不会放过你,对不对?” 旅火元神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 叶青抽出了剑对着它比划示意:“你可以信任这……” 呼—— 信风丝丝旋生在厅中,青紫光华潋滟的模糊人形:“你可以信我。” “帝君回来了!”叶青大喜过望,收了剑,不觉得帝君会带着敌人尾巴后缀。 “你……” 旅火元神瞅了瞅舰外,还不见青珠圣人座舰,暗惊青帝的极速,依旧冷笑:“道友你是敌域天地至信,可不是我母域天地至信。” “现在是了。” “开什么玩笑……” “你们世界最后一缕青源已认可了我,信约已成。”青帝淡淡的说着,这时已经不需要掩盖了。 旅火元神脸色微变,联想到了最后一次通讯中大荒铁树的失窃消息,声音低下去:“玩笑……” 太荒谬了……世界怎会做出这样选择?这不是资敌么? 先被苍窍亚圣坑,又被青珠圣人坑,现在连世界本源都来坑……旅火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错的不是自己,是世界。 “不骗你,整体效果还很轻微,只是青源本身的认可,定位上还没有在你们世界内通过百万年经营来扎根,对凡人和普通仙人没有什么效果,但地仙级以上誓言,尤其你这样的天仙交流还是会强化信约……”青帝坦然说着,贴切给出建议:“你可以在心中对信风发一个无干紧要小誓言,试试我能不能知道。” 也不知道接下来两人交流了什么,叶青瞅瞅旅火这家伙一变再变的脸色,心下大乐……又有些遗憾,少司命那般地仙在青鸾仙子分身的芊芊面前和自己一起发誓时都是慎重,这种信约基于信风,却不以是本体还是分身为转移,看来以后分身叶裕再见到外域野生帝君分身,不能再随意说话了。 他还不知道野生帝君分身已陷入长眠沉睡,只是冥冥气机交感,蓦有点怀念那段时光,很快将这情绪遗忘在脑海深处。 信风中目光看了叶青一眼,若有所思,又回过去和旅火元神继续交涉条件,有些僵持不下。 因逃亡途中必定会遭遇青珠门辅助舰群拦截,旅火元神仗着对方有求于自己打定主意要卖个好价钱,态度强硬:“你们以为我会为了私人小利而破坏大局?就算青珠道友负我,我也不会……” 叶青看不下去了,插话:“旅火道友别忘记你在谁的船上。” “……你滚开!” 旅火元神黑着脸挥手,挥赶苍蝇一样挥赶叶青。 叶青也不恼,笑眯眯走开,在舷窗前望着外面。 浩瀚的虚空,黑暗,冰冷,没有声音,一切都给人孤寂的感觉。 “敌人听说最擅长虚空作战,是怎么样的人呢?” 叶青揣摩着对手特征,模模糊糊,觉得应是一个孤独的道人,他回想起前世穿越者的独行,不过还是没法与虚空冷寂相比,此世还是首次经验这样虚空,和阳光温暖世界内感觉很不同,这里不能依靠,一切都是力量。 !! 1438.第1438章 信任 “天时、地利、人和……传统战争要素是基于世界,在这里都变了……天时没有,人和没有援军了,倒这地利……” 叶青目光落向密密麻麻陨石,还有许多刚刚海潮褪散、冷冻的小彗星或冰晶,似是身处地球时土星环带的巨大陨石和沙尘冰晶环境,但区别是这里陨石带更广浩,没有成回环,而是下坠到……等等,回环? 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在叶青心中浮现。 很快,舰体所处陨石带中的一些特殊气息节点,吸引叶青的注意力,他辨认出来是随着退潮落回去的特殊白色陨石,记起苍窍陨落白属本源都散在这些陨石里,因苍窍的金气本源强化更强一分,甚至还经过十九个黑脉天仙分身和大司命她们八个地仙的风水相生改造,来对付过旅火天仙基本阵势还在……可惜不能借用来对付青珠圣人。 想到这里,叶青心中蓦一动:“帝君,或我们不用这样跑……” “哦?”青帝感兴趣望过来。 叶青问一句:“帝君,您有风水双源道基对不对?” “不对,道基青,树扎根入水,格局风水相生。”青帝说着。 “原来如此……” 叶青心忖难怪在帝君身上没有苍窍道基拼凑的感觉,不过问这个,目的是导出一个设想:“那何不……再试试,金水相生?” 信风中目光看向他,静默一会,又看向周围的陨石群:“这里散落是外域白属本源,不适合本域道基。” 叶青闻言稍有些失望,他自己是无所谓都能吸收,看起来帝君并不能,又蓦有一念闪……也就是说白脉本源适合? 帝君早有准备,要拿击杀苍窍获得大半白属本源回去与白帝交换? 这样说来,他觉得自己有点知道太多了…… 听帝君又点了点首:“不过你说的也对,临时用金水相生阻敌,用用无妨……且可以将整座陨石带视一个整体,为我们所用,变作更大一艘星舰……” 叶青认真听着,对帝君能力很是佩服,但自己穿越者和重生者,也有很多触类旁通的想法,不时插言讨论,将计划变得更完善:“回环才适合帝君的力量,不过这里陨石带的去向不可遏制,但我们可以构建螺旋结构,这种阵势没有尽头,就变成了很多细分战场……” 信风中,目光明亮起来:“你是说……” “根据您所说,就算是圣人,在虚空内都有力量补充的难题,并不和世界内本源在,就可获得不错。” “既我们猜想的没有错的话,那我们逃遁是及不上青珠的旗舰速度。” “但青珠本人却没有帝君快速。” “那,我们就可利用这点,以阵图来交战,这样打下去只要陨石不尽,我们可以一直打到天荒地老。” “青珠可以强破掉局部回环,但每破一次力量就消耗一次,而我们只是借势,最适合消耗战……”叶青眸里透出寒光:“等陨石全部毁灭,我看青珠的力量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正适宜反杀。” “您不是说过,道君帝君真正伟力在于世界权限,在虚空中,不过是力量大些,并没有全知全能。” “只是力量大的话,我屡次都是破强敌。” 一瞬间,青帝眸光都有着波动,此子这话还罢了,关键是里面隐含的意味——对圣人毫无敬畏! 旅火天仙更是侧目。 青帝思索了会,指出漏洞:“一个螺旋,只能单条路,还是会狭路相逢。” 叶青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那就……双螺旋结构吧,每隔一段距离两边连接,使之构成总体螺旋、局部回环无尽迷宫,理论上这种双螺旋应可以蕴藏无尽信息……” 信风中人影敏锐抬首,目光落在他身上:“理论?我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理论。” “呃……” 叶青挥了挥手,有些词穷:“可能是我小时在那里有所感悟,刚刚灵感总结成理论……大敌当前,不要介意这细节。” 对这种信息领域很有价值的道术问题,青帝没有给叶青忽悠过去,坚持问:“什么感悟?” 旅火天仙在侧嘿嘿一笑,叶青瞥了那幸灾乐祸地家伙一眼,不动声色:“感悟就是,藏一滴水最好办法,就是放在大海……现在这万里陨石带是海,我们就让自己变得与陨石一样不起眼,如果有些运动规律显眼,就将陨石带改造得适合我们这种运动……” “原来如此。”信风中人影若有所思。 不知是否故意,两人都没瞒旅火元神,似乎不怕泄密一样。 旅火元神早期还听得嗤笑,后来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最后计划完成,叶青转首看向旅火元神,目光里已不带情绪:“抱歉啊,道友也听到,你现在没有价值了。” 旅火元神和叶青对视几秒,原本倚仗的神气全消,没有挥赶叶青时的冷傲,陪着笑说:“其实条件合适,合作一下也不是不可以……那个,相比青珠那家伙的不仁不义……你们青脉最讲信用,都说合作完能放我离开,反正我回去也是重修许多年,我已不影响此次大劫,大家可以心平气和的谈谈,你说是不是?” 青帝:“……” 叶青:“……” 这家伙刚刚还信誓旦旦青珠负它,它不负青珠,现在看来相信外域天仙有节操,果是错误认知……叶青不无感慨想着,动手把这没节操的家伙关紧:“你就先待着这里吧!” 青帝回首看了一眼,出了厅:“我出去变阵。” 只剩下叶青时,旅火元神终是少了些紧张,稍有不甘:“你们当着我的面讨论,就不怕我跑去泄露给青珠圣人?” “苍窍元神,快要死了,或已死了,你可以回过去看看。”没有了青帝,叶青收了嬉笑,端容说着。 这一端容,淡淡表情,却隐带着金石之音,身是天仙的旅火打了一个寒颤,突然之间有着领悟——这或才是叶青的真面目! 自己也有过情报,此子白身一路杀出,掌千万军民,生杀予夺一言而决,本来见着此子在青帝面前嬉笑奉迎,还不以为然,但此时,突明白过来。 除了力量,此子内心,或不在圣人之下。 如果说母域的天仙圣人,是个人搏杀中出来的精华,而此子就是诸侯中出来的人杰了。 叶青这时却没有想到旅火这样想,其实自己是原话照搬,这只是帝君自三波差别时间上产生的疑惑,并且几次根据双方博弈的一个猜测,目前还不清楚青珠的动机是什么……背后应有个很深的秘密。 但也不是没有证据,在苍窍元神示警,旅火元神没有进入青珠座舰,就侧面证明了青珠别有心思、苍窍元神进去感觉到了陨落危险,敌人并不是一块铁板,这也是他一直留着旅火元神没杀原因:“如果那样,待会我可以放你走,我们一起来相信圣人的节操……” 旅火元神闻言,脸色一变再变……该死……该死……谁要和你一起相信圣人的节操,你给我滚…… 叶青露出笑容。 旅火元神眯起眼睛,刚刚看到此子和青帝密切相互信任,他就有些不爽了,现在对比自己相互背刺的道友,有些话再也憋不住:“你想知道你家帝君为什么一定要将你带在身边么?” 叶青眯起眼睛:“我不想知道。” 旅火元神闻言,露出一个笑容,他就是想要欣赏敌人崩溃的样子:“可是我很想说……” “噗!” 金黄色的圣剑插在它右胸,灵光碎溢,在它惊讶和痛苦目光中重新拔出来,剑脊拍拍它一侧脸颊,叶青俯下身,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想说的话,就回家去说——” 旅火元神死死盯着叶青,有点意外这样一下翻脸:“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不害怕?” “人都有好奇心,但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叶青面无表情,目光冷硬回盯着他:“不要挑拨,青脉内部信任不是你这种外人可以理解,下次再有这样,我就送你回老家。” 所谓回老家,也就是死。 旅火元神在对方眼神中看出寒光,轻轻点首,刚刚只是一时不忿怒火,但火属天仙再暴躁也有生存理智,元神清冷下来就意识到不该激怒敌人……自己误会对方冒险跟着青帝出来的动机,这并不是一个年轻冲动的敌人,反倒是非常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 锵—— 剑归鞘,叶青出厅,还是有点阴郁,松了松过紧袖口,紧了紧稍松前襟,待到舰外去修改陨石,一个声音平静问:“衣服不合身?” “嗯,呃……帝君您没有走?” 叶青吃了一惊,回首看见舷窗前的信风人影,映着窗外黑暗冷寂的虚空背景显得有些单薄的样子,蓦最先想起是关于帝君对手青珠圣人性格的猜测,是不是走到那样位置都是高处不胜寒,才心想刚刚的事情是不是都给听见了…… “在等你,走吧。”青帝转身出了舰,似乎并没有在意刚刚的事。 !! 1439.第1439章 争命 叶青心想‘在等你’这句有没有隐喻,是否顺便考验,不过帝君既不表示对于刚刚那件事的看法,他也多问,大敌当前需要集中注意,没空理会小事也是应该,于是只一声不言地跟上,途中有一句话在喉咙徘徊——其实刚刚帝君你催我回去,青珠到场又让我留下等遗忘之地,就足以说明一切。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帝君都没在意这小事,男人间的信任,很多时不需要用言语,行动就绰绰有余。 刚刚帝君那句问话‘衣服不合身’,或是随意问问,,他也是有意直接忽略,帝君借了自己的一件衣服给臣子是亲近,问合不合身,臣子是答合身呢,还是不合身呢? 合身,你想干啥? 不合身,你不受恩……都是作死感觉,还是忽略过去,只做不说好了。 沉下心,两人就在陨石带的各个角落忙碌起来。 一颗颗陨石在虚空漂流中纷繁竞逐、碰撞、碎裂,整个陨石带连锁的链式反应一样,变成几倍、十几倍的数量和复杂。 在操纵下,渐渐形成一道道圆环,整体蔓延成螺旋,更加速下滑、下滑……仿佛要以急速泥石流去冲击两域一样,时间在争分夺秒间无声流淌过去。 ………… 一刻,漂流坠落万里绵延陨石带前,幽蓝光辉门户开启,方舟形仙舰飞出来。 “这片陨石带……”伶仙子疑惑眨了眨眼睛,感觉形状奇怪,有种莫名熟悉感,却说不上来。 “不对,你对着这里轰一下!”青珠圣人一看见这万里陨石流,就立刻产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沉着声音说着。 世界之内,本源加持,万事都逃不过圣人感应。 但在虚空中,就没有这权限。 可是终是圣人,还是有着玄之又玄的预感,青珠的脸,顿时阴沉了下去。 “是!”零号舰盘旋一阵,悬停在疑似敌人躲藏的一片区域前,一炮轰去,只见蓝色光束才打下去。 “嗡” 虚空中白金色弦网浮现,这蓝色仙雷墜的光束,一受力,就“噼啪”蔓延导向各个角落,由全体分担,转眼雷光消去——似是一张蛛网在丛林中静待已久,就等着猎物上门,又似是一片蔓延的双螺旋海藻,深入到海洋最深的底部,一望就知道敌人准备充分。 “怎么搞的!” 青珠圣人死死盯着这片双螺旋的陌生阵图,简单分析出效果后,就已经感觉到有些棘手,再深入感应到基础磁阵弦网,却认出来是九窍派的风格,谁人手笔不言自明:“苍窍,你干的好事!” 由不得他不愤怒,想他堂堂圣人难得出击一次,本以为胜券在握、手到擒来,先是旅火这蠢货帮敌人挡火力、当肉盾,又有苍窍这蠢货帮敌人布法阵、做嫁衣……这样颠来倒去,一个个队友都是和敌人串通好了,来坑他青珠是么! 舰侧的舷舱内,苍窍元神沉默不语,他心知肚明,自己理亏只亏在自己的失败上,余下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如非敌人莫名奇妙勘破此阵的各处节点全图,还又匪夷所思地在母域催耗了大荒铁树寿元而导致道基破半,自己和旅火就能压着青帝打了,还轮得到你青珠圣人救场? 结果还未必是救场,差点招来灾星……自己才倒霉! 想想处境不妙,不能由着青珠的怒意加深,它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友息怒,敌人不是没有反抗能力猎物,就算猎物也是会用尽一切力量挣扎,现在还是设法破阵要紧。” 青珠圣人眯起眼睛,也知道迁怒于苍窍无济于事,只能恨恨作罢,但还携着怒气作色:“还不快告诉我阵图!” “阵图?” 苍窍元神沉吟了一下,这东西可不能随便交,但终旅火天仙已逃遁,他还是放下心交出了阵图:“我不保证敌人没改动,对方破解此阵很迅速,可见是很熟悉……或我可以出去帮忙。” “先看看再说。”青珠圣人拿到阵图,不置可否,就让伶仙子去分析对比。 他不理会苍窍元神的离舰请求,对这片陨石带中隐藏的敌人喊话:“出来决战吧,道友!你已经没有援兵了,越消耗下去越是虚弱,等我舰队一到开始搜索,这场巅峰对决还有什么滋味呢?” 陨石大阵中,流风飘渺不定,难知其所踪,只传出青帝淡淡回应:“你不可能一直封住时空门,我就没有援兵?” 叶青心说也是,这时每一分力量都是宝贵,如果青珠舰队都和座舰一样快,那摆出阵来就行,也不会光是吓唬了。 时空隧道中封堵的不是一艘两艘星君舰,而是一整座遗忘之地洞天,未必就会比对方的舰队来得慢,现在谁先撑不住,谁就只能认输这一局……不过也就这遗忘之地了,更多援兵全是未知数,说出来敌人也不信。 他开始驾驶星君舰带着青帝在里面躲躲藏藏,因对这一片陨石带的属性和气机熟悉,到处都是可供躲藏的地点,倒算是经验丰富:“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苍窍躲在这里拖时间,现在是我们躲着拖时间了。” 青帝颔首不语,这陨石带是积攒了一个月的陨石数量,后面还有高层时空源源不断坠落下来的陨石,不是一天两天能清空,当初自己和九大天仙风雷真形不会选择强破,青珠圣人也不会选择将力量白白消耗在陨石上——因这里是黑暗冰冷的虚空,不是阳光温暖的世界,力量消耗掉就是没有了,在回归前都是得不到补充,每一点、每一滴都不能轻易浪费。 ………… 陨石大阵外面,方舟形星君舰通体沉暗无光,熄灭所有不需要的灯光来节省能源,只在主控厅里亮着凉到幽蓝光,远远看去是方头方脑抹香鲸在深海中瞪大一双眼睛,盯着黑色水流中可能游走过的深海大乌贼,随时准备扑上捕捉。 厅内,伶仙子计算后摇首:“阵已改了,风水相生的调整,陨石群连串扩张了十倍数量,这阵图没有用了。” 青珠圣人并不奇怪,毕竟敌人也知道苍窍元神在自己手里,甚至做出相应的默契配合,这样想着就再度开启通讯屏,问苍窍元神:“你自己布的阵,能发现节点陨石吧?” “我本体陨落,只凭元神难以洞察敌人的阵法屏蔽,舰里隔着一层又太远,得出去靠近了才能发现。”苍窍元神不动声色,那上面很多都有他最后爆散白属本源,对于敌人除了布阵没什么用,对于他这主人来说可以靠近了悄悄回收,转一圈就能恢复近似假格天仙实力,还怕什么? 隔着监控屏幕,青珠圣人和苍窍目光对视一会儿,关闭通讯……老家伙,以为自己不知道么。 实在没有办法时可以放苍窍元神出去。 其实刚刚旅火天仙元神要进来躲避,如果不是苍窍自作主张吓跑旅火元神,完全可以合谋消耗掉没有了战场价值的旅火元神,放苍窍元神出去恢复白属天仙,合力瓜分掉青帝这颗汁水饱满的果实,对方虽分些功劳但只是白属天仙,没有和青属的利益冲突。 但现在旅火元神没影了,苍窍元神又积极要取回白属本源,又隐藏这意图,他却不由担心起另一种潜在可能——对方在瓜分青帝时万一获取了部分青脉本源,就有着重新合并成青白双道基原地满血复活,甚至因收获更多而更进一步的可能,那岂不去了青帝,又养肥了苍窍? 自己好不容易能算计解决掉这两个竞争对手,岂给自己重新再添堵? 无论青帝,还是苍窍,未免夜长梦多都必须一次彻底解决! 他下定了决心,做出了一种更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目光看向长发及踝的小小少女:“伶,刚刚你说超出能力,如果……我能让你苏醒呢?” 伶仙子眨了眨眼睛,因眼睛很大很清澈,她做这个动作时看起来总像是一个精致玩偶般:“那样我就能抵达假格天仙,帮助圣人压制敌人了……可是各项材料皆备,却还缺乏天仙元神,而且要符合零号舰的时空穿梭需求,还是得匹配青性最佳。” “这里就已经有一个现成,虽道基坠半躯毁,但剩下元神还是青属,不是么?” 青珠圣人眯起眼睛,喟然吐气:“对不起了,道友。” 至此已榨干了苍窍元神的所有利用价值,就无需再维持表面的和善,到了撕开温情面纱的时候了。 反正对方本体已陨落,剩下分身只是地仙,剩下这匹配原本双属道基的元神回去也是要调整重修白属,何不此时为母域战事做点贡献?至于苍窍元神自己愿意不愿意配合,青珠可不在乎。 逆五行能一路走到如今伪青属巅峰,就是因他只关注目标…… 为了让伶苏醒天仙力量,成为真正匹配圣人的道侣,自己可以不惜代价,并且要的只是天仙元神,无论是敌是我都没有差别,既苍窍本体陨落,元神回去启用分身也是要降至假格天仙,何不在这里贡献? 圣人说过,奉献牺牲才是伟大,不肯死就是自私自利,这样的道人,要天下人人可诛之。 你们看看,大把真仙都前赴后继,你们不肯死,不觉得羞愧? 而且我又没有赶尽杀绝,你苍窍哪怕元神消亡,并没有真正陨落,反正还有分身进驻仙天,还有着退路。 当然,失去核心道基一半太荒铁树、本体、元神,赖以成就的伪青属亚圣位格自然会瓦解。 不过,剩下还是有完整的白属,虽化身才是地仙,但过去亚圣的积累了百万年的内涵,休息着补一补还是能回到白属亚圣的位置——虽需要时间。 而且本来九窍派就没有白属亚圣,苍窍在九窍内部是当白属羽翼来承接相应司职,对外打出伪青属招牌只是迎合各大派的寻求补全五属羽翼的战略,现在好了,也不用挂羊头卖狗肉,一切恢复到井水不犯河水,往后白属苍窍和自己青珠门就没有了利益纷争,这样对大家都很好…… 他挥一下手,已经有了决策:“伶,对母域发讯,就说——苍窍道友、旅火道友先后不幸陨落,我已封住这面时空门,请影龙道友务必堵死另一面,断绝青帝退路,并调动道门阻断五脉的援兵!” “是,圣人。”伶仙子平静编辑了讯息,她不懂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青珠要做的事一定是有意义,即便这是蒙骗整个阵营。 一阵波动传递开去,消失在陨石带的尽处,黑暗,冰冷,没有尽头。 ………… 在那尽处方向,所有人目光和神识感知外,一只小小逃逸舱躲藏在最远的陨石后面,一动不敢动……刚刚那动静,连旅火殿下元神都不敢进青珠圣人座舰,看起来苍窍殿下元神就要……或已遭遇不幸。 “真是可怕……” 舱里的女仙暗自叫苦,目睹这样内争给她很大的信念打击,从没想过天仙争斗是这样赤果果、无顾忌的残酷,连天仙元神都能灭口,自己小小地仙要是被发现,就更是死定了,这样心神沮丧灰暗,就一下觉得身体疲倦再压不住了。 “好饿,好冷……” 逃逸舱不能在虚空中长久维持生命,可她自己不敢暴露在敌人面前,因未确定苍窍元神安全又不敢让友军看见,一直竭力远离这片战场,好不容易跑远一点,条件允许准备展开仙境,进去恢复一下再打算。 可一转眼,战场又往她这面过来了?这是要弄死她的节奏么……想不到一度名声鹊起的露华仙子,最后下场是要冻僵在这冰冷虚空,成一具美丽但毫无温度的女尸? “谁来救救我……” 亿万里无尽虚空,就是用这样苍茫冰寒残酷来招待每个旅客,撕开世界中的温情面纱,成了黑暗的野性莽荒丛林。 大生命与小生命,各有栖居和所长,猎物和猎人的关系每一个瞬息都在转化,生死不过一线,强者通吃所有,人人争命,而没有人同情弱小。 !! 1440.第1440章 不是很好吃样子 亿万里虚空·零号舰 苍窍元神站在舷窗望去,幽暗无尽的虚空,心种一阵阵后悔,经历了以万年为单位的生命生涯,本学会谨慎的重要性。 但为什么当时就直接想都不想,就进了此舰呢? 别看小小的舷窗,似和虚空只有一隔,但它清楚的感觉到,强大的力量在运转,隔离了空间。 “嘭!” 一处舱门升起,只看去,就见一身青衣,寒霜扑面,当他身影终出现在苍窍元神身前,而带着赤果果杀意时,苍窍元神又惊又怒:“道友慎思!你我已无利益冲突,道友为何又反悔了?” “情势变化,不得已尔……” 青珠圣人面无表情,并不准备解释自己对伶的改造,口中敷衍说着似乎请客吃饭的话:“道友你好生去罢。” “你……” 苍窍元神思维急转,生死之际爆发出前所未有灵光,它觉得自己还可以自救一下:“你不怕旅火泄露消息?” “旅火道友也已经去了,凶手自是叶青……叶青杀了旅火,就是要促你死……要怪就怪叶青,放心,我会为你们报仇。” “好好好……” 苍窍元神大笑三声,虽还不清楚叶青怎么样反过来在旅火座舰里战胜旅火,但明白就算旅火没有死,青珠也会出手干掉,终自知无幸,冷下心:“死则死尔,你也休想在我身上得到秘密和好处!记住——我在下面等着你!” 它通体灵质一下膨胀起来,瞬息进入自爆状态,但让它惊疑是……青珠圣人一直没动手,淡淡看着它,眼神清冷。 神识破灭前,最后一瞬它终忍不住:“你到底要什么?” 轰! 无边的封禁,玄冰,寒冷,冻结……将苍窍元神冻结在神识破灭一瞬间,三百万年长生梦,在这一瞬冻结成一个美丽的泡泡,苍白单调,不留信息。 “我要的不是你,而是混沌清洗过的纯净天仙元神基质……” 青珠圣人轻轻挥手,落下一团细小的幽蓝混沌,一点点渗透清洗苍窍冰冻元神,要抹尽任何可能残留的信息:“……伶,过来吃饭了。” “嗯!” 伶仙子迈着轻轻脚步,似是一只被叔叔招呼吃糖的小萝莉,走到青珠圣人身侧,侧首打量这团冰冻幽蓝灵质:“看起来,不是很好吃样子。” “那就不吃,睡在里面效果也一样。” 青珠圣人露出一个温和笑容,只有望着她时,才会这样毫无算计,只有一种喜悦与期待。 伶仙子看了看他,也微笑,点首:“我听圣人。” 她还不清楚苏醒意味着什么,但她从诞生伊始就清楚——没有人可以取代青珠在她心中的地位。 “来……” 青珠圣人挥手洗炼苍窍元神,化纯净一团泡泡一样的冰蓝载体,小心翼翼地将伶的小小身体包裹起来,注视她闭目沉睡的姿态,吐出一口气……这样很好了。 可惜原本是想获得青帝元神,放在伶的身体里,更完美些,而苍窍元神和青帝终有个本质区别……用在伶身上,感觉起来就有些微妙差别。 实际上,经过混沌洗炼在本质上归零,只不过创造者自是要精益求精追求完美,心里上感觉也会不一样……稍有点遗憾。 青珠圣人现在只是完美主义者而产生的稍遗憾,至于这样后果,却没有在意。 杀就杀了,谁能把他怎么样? 这里不是世界,是丛林法则的虚空,隔绝消息神不知鬼不觉,只有青帝会说话,但那只是谣言,这战场的母域见证者已死光了,谁能佐证? 连着三轮陷阱都能逃出来,苍窍运气也算可以了,只最后第四个是青帝借由自己的手来完成……对方也不希望苍窍复起,青白双属的本体元神还在的话,万一寻到青白道基,就又会让苍窍亚圣死灰复燃,争夺青源成圣之机。 而主元神灭掉,又失去了大荒铁树,留在母域仙天中只剩下白属资源,分身再想重修回天仙只能选单属性的白属。 青珠圣人就是一眼看穿了这点,果断利益默契杀掉一个对手,这种动机其实聪明一点都能看出来,但……台面上,只能相信谁? 答案毋庸置疑,为了大局,为了不让底下仙人对高层失去信心,苍窍这个失败者只能牺牲,成了母域的烈士——哦,还有分身,不算白白牺牲,日后会在战利品资源上有所补偿,也看在后台九窍圣人的面子上。 ………… 本域·界膜 “嗡”一声,黑白红黄青五座天界,出现在界膜上,五德归位,一股在外域看上去是青色的光,自极点喷出,弥漫在整个世界界膜上。 而在这时,整个世界微微震动了一下,又放出耀眼的青光,深沉的气息冲出,五色的灵气在沿着脉络奔涌,撑起最强防御,将首波突袭五十几座星巢都抵挡在外。 但不知为什么,在青脉一极总有些稍弱往常的感觉,这感觉不明显,在别人或会忽略,但在四极主持的帝君就感觉非常明显,一种不同于平时的配合,有着陌生疏离感。 黑帝在暗面黑水已经自女娲的坦述中知道实情,心里怎么想且不说,面上自并不表现。 白帝就皱眉:“青帝道友你……” 赤帝神识也向青乾天透过来:“怎么回事?” 青乾殿中,一身繁复冕服的少女没有吭声,她先将襟口过于紧束而解掉两颗的纽扣系回去,呼吸两下适应憋气的感觉,这才踏步出紫帐珠帘,一手催动信风符令释放青紫气息混淆,一手捂住嘴巴轻咳一声:“没事,受了点伤。” 因屏蔽重重,就算此时五德连通的四帝看去,也只是一片青紫光中的模糊人影,高矮一致,声音一致,气息也一致,确实有点受伤虚弱的样子,黑帝不动声色:“刚刚敌人突袭暗面,风水相生格局动摇,青鸾仙子还是不堪抗鼎,老友还需照顾好自己。” 少女瞥了这黑衣道人一眼,心中恼怒,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整天阴沉沉的家伙,上次的背叛让自家道侣很受伤,她现在对这讽刺更是没有好脸色,淡淡说着:“此是青脉内事。” 这番交锋对答,在三帝看来却如常,只以为青鸾仙子在暗面没撑住引得青帝出手消耗力量,有黑帝背书作证,倒也见得青帝刚刚说自己受伤是真,更上升到了青脉内事的程度,于是也不好深问情由免得触动猜忌,神识投影纷纷退回。 “总算撑过去了……” 少女憋着气充木桩,乌亮的眼睛轱辘转啊转,只要撑到道侣归来,一切就神不知鬼不觉。 ………… 本域暗面·大陆东部时空门 二道遁光远远就落下来,看见了蔓延千里法阵封禁,及一道漆黑龙影,芊芊轻声:“就是它,前些天我见到过……现在把夫君归路堵住了,娲皇能对付它么?” 女娲估量了一下自己和对方实力差别,沉吟:“我获得了叶君临走时留下的龙气加持权限,可以推至地仙甚至靠近假格天仙,但终无法连跨两层直接抵达叶君的水准,可以和敌人交手却无法和叶君击败雷宵那样击败这人……这龙。” 芊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龙仙比一般仙人更难缠和能抗,就算能击败但要驱逐之恐怕也不可能,但敌人这样准备周全,她越担心起自家道侣安全,下定决心,悄悄解开了小天罗地网的信息屏障:“娲皇你也来……我们不行,自有人行。” 女娲见之一怔,暗惊于对方能部分控制小天罗地网,她很早就看出芊芊不凡,到现在越发确定对方是天仙分身,就是还不清楚是哪一个女仙……想了想叶君留下的安排并没有限制她不能透露,既都已选择部分告诉了黑帝,便也干脆解开了龙气界膜封禁。 两女和叶青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密切关系,一个是亲密道侣,一个是紧密道友,都一样关切此刻生死安危,不约而同采取了一起暴露了永固时空门的选择,就算为此损失一些青脉利益又如何?夫君(叶君)要是去了,她们对接下来命运报以的希望也就断绝。 恰这气机暴露的一瞬,半空中影龙霍将目光盯向两女,认出来,冷笑:“原来还有两个土著贱婢,既来了也别想走,给叶青陪葬吧!” 女娲这时挺身而出,只听“嗡”一声,层层龙气加持在身,有着与叶青旭日阳刚不同的风姿,宛皓月当空,临于这片大陆。 芊芊隐在后面暗处,催动小天罗地网对她进一步加持,愈显得璀璨而美丽。 皎皎明月急坠而下,声音清冷而凛然:“这里是汉土!” 轰—— 月光与影子的交错,能级飙升四溢,封禁法阵泄出一丝缝隙,‘嗖’的青色符令飞出暗穹,影龙天仙蓦一惊伸手去捞,哪里还来得及,他生怕青脉得知会下派援军,顿时也传讯给远处冰川上暗面时空门的黑属天仙:“这二个土著贱婢,有着地利,我还要照顾封禁,一时杀不得,幽云道友快来助我!” “小天罗地网封禁还在,黑帝还在,我也过不来,等等……”幽云亚圣突就是神情一喜。 啪! 一朵黑色莲花,在暗面时空门镜面上绽开,远处冰川上黑衣道人目光一缩……又是你,黑莲! !! 1441.第1441章 追赶光阴(上) 幽暗冰凉虚空深处,茫茫陨石、沙尘、冰晶,原本顺着惯性流散,却在一种无形的磁力和水势拉拢下维持大体完整,渐渐自上而下形成双螺旋的结构,偶尔有一两束幽蓝光芒映射进来,在冰晶之间折射,就是惊鸿一瞥的惊艳,似乎蕴藏着无尽的信息和秘密,但随即光线消散,恢复幽暗不显。 呼—— 一艘舰首微带幽蓝光的方舟星舰破开陨尘,沿着一条螺旋搜索下去,似乎追逐锁定了气息:“别躲了,你就算逃到尽处,我也照样能揪你出来!或者你以为能一直飞回去?十几天时间没有补充,就算你是帝君,只会让你越来越虚弱……” 没有回音,冷寂无声的虚空吞噬了一切,让这场追逐仿佛只对着虚无缥缈幻象,而非真实。 “你没有援军,没有后路,就连时空门一端封禁,看起来只有影龙,留给五脉支援你的可能……就算道门不下黑手,这也不过是陷阱,母域今日就会发动总攻……你已孤立无援了。” 青珠圣人已习惯了这种虚空环境,现在伶仙子还在沉睡,可能需要几个时辰,他难得亲自驾驶,这一会就已经找回了很久以前独在虚空中狩猎的感觉……属于顶级猎手的感觉。 当一个人注意力专注目标,会进入冥冥莫测的境地,任何一丝蛛丝马迹都会变成了道标,如在世界中天地风云、草木虫鸟、人事溢欲都可能扰动这种敏锐,但在黑暗、冷寂、除死物一无所有的虚空中,却无忧于此,这正是逆五行伪青属如鱼得水的猎场。 这时无论目标有没有反应,青珠圣人在某几处陨石节点上分析目标去向,就坚定不移地追逐下去,有史以来还没有人能在虚空环境中逃脱自己,逃脱零号舰的长途追杀:“你半路上还会遇到我的舰队拦阻,甚至都没十天时间,给你最后五天时间考虑……” 没有回音,如果说青珠圣人是这片虚空猎场上最强大顶级猎手,目标就是最狡猾的顶级猎物,不到最后结束都不会投降……但这没有用,伶很快就会苏醒了,有着她的帮助,最终,这场狩猎,还是会结束。 ………… “敌人越来越近了……” 舷窗前的信风说着,青紫下不辨形容,映在舷窗上姿态显得寥落,又因这孤独寥落的坚持而俞显强大。 这种感觉让叶青恍惚了瞬,就望向帝君身后,舷窗外黑暗冰冷虚空中无尽陨石、沙尘、冰晶,刚刚完成这一项繁杂浩大工作量,浸透在这片陨石群链式裂解、扩张、成型的背后,就是帝君强大到令人发指的计算力……简直,是人形的天罗青种,超级生物计算机。 叶青知道自己除一开始提出方案,后来就只是帮忙打个下手,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苦工,但能参与这样天文尺度的工作还是有些自豪。 毕竟双螺旋的两条悬臂是需要同步进度才能稳定在磁阵弦网上,就对无暇分身的帝君起到一只有力臂膀的助益,叶青觉得这条件前世的帝君这时肯定没有:“我们一面下潜一面构建,比敌人只管追击要慢了些,接下来我们就要交手获得缓冲,回到上面引开敌人,再回来继续构建……嗯,帝君?” “哧——” 舷门开启,空气一阵风泄漏出去,声音一下消失,信风遁了出去,神识:“我来交手,你回去。” “等等,这不是商量好的既定计划——” 叶青下意识伸了伸手,只握住最后一缕气流,而且这气流也在指缝间散去,手中什么都没有留住,就是无形的风,又或沙漏中流沙时光,从不为任何人与事停留,只有神识远远余响:“这就是……既定计划。” “您不能这样……”叶青大惊。 ………… 青乾天 “轰”的一下,一枚信风符令自黑水直递闪入青乾殿中,两枚信风符令一靠近,气机冲突,顿时让原本气息伪装稍晃动了一丝,出现微小破绽。 青鸾仙子就是一惊,这不符合她和自家道侣约好的通讯时间! “出意外情况了……” 她一时没顾上这破绽,实际上这破绽转瞬即逝,寻常仙人或都会忽略过去,但四帝何许人? 天仙何其敏锐?四帝对青帝又何等熟悉? 立即就感觉到,黄帝投影停步转身,盯着高台上这信风人影喝一声:“你不是青帝!” “你是谁?”赤帝皱眉问。 白帝也问:“青帝道友何在?” 见事情揭破,黑帝也不说话,看着事情发展,他不喜欢这个整天懒散的女人,乐见对方办砸了事,反正老友知道了也怪不到自己身上,都已帮忙遮掩了不是? 这时青鸾仙子被黄帝揭穿,她知道瞒不下去了,干脆不再伪装,心中只惦念转译手中信风符令内容,口中直接承认:“我是青鸾,骗了你们又待如何?” 黄帝和赤帝质问的神情气势都是一滞……对青鸾仙子怎么样? 那还真不敢。 这位凶名赫赫,帝君倒不是怕了,但当年他们都还是这一位晚辈,承蒙照拂最后道路决裂,虽无悔选择,但相见也有点尴尬,气势自是没那么足了。 白帝也是无言,既青鸾仙子在这里,再对照之前下去“青鸾仙子”本体,青帝本体去向不言自明,不过这更让人奇怪,不由看向黑帝:“暗面现在有什么大战事,需要青帝道友亲自动手么?” 黑帝淡淡说着:“我刚得知暗面大陆存在一座通向遥远虚空的永固时空门,为争夺这条通道和丰富的陨石,青帝道友带着九大天仙风雷化形出击到那面迎战外域之敌,据说第一波已成功击杀了苍窍亚圣,但还有包括青珠圣人在内两拨敌人没有解决,具体情形还是让青鸾仙子来解释吧。” “永固时空门?击杀苍窍亚圣?青珠圣人出动?”诸帝脸色都是变了,这些消息一个比一个震动人心,都是能牵动战局利益的重磅变数,一下子都砸上来,免不了有些眩晕……要是连青珠都击杀,这是要变天么? 青鸾仙子没搭理黑帝,只是查看刚刚信风符令带来的虚空战场情况,神情微变:“帝君来信说,青珠圣人可能提前进场,永固时空门未必能挡得住,帝君还没问题,只叫我们当心外域这一刻提前发起总攻……不过这是一刻钟前的事情了。” 黄帝回过神来,这说挡不住青珠圣人,反松了口气,这才符合自己对青帝实力认知,摆手:“这次你们青脉自作主张,不顾大局……那个永固时空门和陨石资源都得上交……” 轰! 第二波连绵震荡在界膜上传来,诸人都看了过去,入眼就是密密麻麻的黑点,不由脸色一变。 这是超过一百五十数量仙天星巢沉沉压在界膜表面,开启接驳战争,这可以说是倾巢出动,星君舰、真君舰、弘武舰涌出,密密麻麻铺盖向着青脉防御区进攻,甚至三颗紫星直接凌压在紫宫区域上空,威慑道君——敢出来就打死你! 黑帝投影模糊了一瞬,声音说:“黑莲再度出现暗面,本脉十九个天仙分身连同你青脉天仙分身都给抽调,你们得再派分身助我!” 青鸾仙子神情严肃起来,顾不得和黑帝小小嫌隙,目光扫过诸帝:“真总攻了……事已至此,你们说我们青脉自作主张也好,不顾大局也好,我们都得合力撑到帝君归来……还请千万顾全大局。” 黄帝脸皮抽动一下,竟有人敢当面叫自己顾全大局,多少年没有这种事了? 赤帝气色虽不好看,但见老对手这黑脸,反一乐:“也罢,总归五脉同气连枝,就担这一回,走吧……黄帝道友?” “哼……”黄帝一步不动。 青鸾仙子见此心知肚明,似又想起来些一拍手,提醒:“帝君与我说过,此事我们五脉内部知道就可,请不要透露给三个老家伙,以防又出事……永固时空门战略利益非同小可,你们不想给三道门共享吧?” “自当如此!”四帝默契相视一眼,确定会排队分果果,这才散去,也没人怀疑青鸾仙子的许诺,她的本命道侣青帝是天地至信,而本命道侣冥冥中的气机勾连,如果她代青帝许诺,就等于是青帝许诺。 望着四帝身影消失,青鸾仙子脸上的镇定收起来,忧虑不可免染上雪白娇颜,她没有什么所求,只希望……希望道侣能平安归来。 对了,还有叶青也在那面,要是叶青你敢背叛帝君,我绝不会放过你。 ………… 亿万里虚空 当帝君说出‘这就是既定计划时’,叶青不免一震,连帝君都欺诈人了,这世界有点不对啊……等等,这是在虚空中,帝君有意离开了舰才说出来,比喻的话一艘舰甲板就是所属国领土,这里仙舰内环境确实是主人改造成主场,而离开……就不在世界内,可以欺诈了? 莫非这是受了自己刚才当面欺诈的启发?原来是自己把帝君给带坏了,否则诚实习惯了的帝君,不可能突想到这个。 叶青顿时有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 1442.第1442章 追赶光阴(下) 对叶青质问,青帝还是沉默了一下,显百万年天地至信的原则,也不习惯这种涉嫌欺诈的质问。 在这黑暗冷寂虚空中,别说天地,连声音传播介质一丝空气也没有……这里是与阳光世界截然不同的环境,而青脉根本在于生命的适应,身青脉天仙的强大适应就体现出来。 信风中干脆避开了这问题,继续自己的布局:“……这条陨石带双螺旋,刚好构成了避开敌人追击有利条件,因为敌人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我。” 叶青屏息听着,心中有了点不好预感,果见信风中目光望过来:“我们就在此分开吧,这双螺旋,我向下走引开青珠,叶青你向上走,破开时空门封禁……你只是地仙,微弱容易隐藏,我给你一枚信风符令,可以临时避过青珠座舰搜索……” 叶青沉默,计划本身是没问题,帝君的算计是到位,只是将风险一个人抗了,这种事情必须真心配合才可,现在他有权保持沉默。 “你还有什么疑问?” 信风中声音耐心说着:“你的力量还不强,无法在这里发挥。” “我计算过,这是最佳方案,只要你速度快,就不用担心我遇到危险,难道我连几天时间都撑不住?” “我不是苍窍,青珠也不是我……叶青你今天屡屡试图阻止我和青珠照面,在担心什么呢?” 我在担心事情回到了前世轨道…… 叶青沉默,有点灰心,冥冥中仿佛有着强大惯性修正,自己这样积极追上来,却在最后还是留着帝君一个人去面对青珠。 这临阵脱逃或对自己安全是有利,但如果单纯追求利益,自己就不会跟来了……连芊芊送别时,都说过‘勿以家中为念’,到了真正决断时,自己做出任何选择,小丫头都会理解,但当了逃兵……就算她不说,也会在心中失望的吧,毕竟自己一直是她心目中的参天大树。 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第一次黑帝的节点陨落时自己真仙没能扭转命运,引发了一次全局衰退,全靠天罗地网晋升才稳住,第二次青帝陨落节点自己已地仙、天仙种子,还不够扭转么? 再无第二个天罗地网接盘,接下来回到前世天地崩坏、四极沦丧的命运,那自己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还是力量太差,要是自己是天仙…… 黑暗冰冷虚空,顶级猎手一样静静等待着猎物的抉择,又仿佛黑暗深渊,吞噬着人心一切光明与希望。 ………… 暗面·黑水 滔滔黑水冰川上,一朵黑莲开出,只一个瞬间,一个黑衣道人盘坐在莲台,一手下指黑水,一手上指暗穹,青黑色藤网顿时在这方亡者世界浮现而出,他吐出帝令:“剥夺黑权!” “无耻!”黑帝脸色大变,连忙调起力量与这伪造黑帝令权争夺。 这时幽云亚圣等一众外域黑属天仙涌上:“趁它病,要它命,杀了它!” 嗡—— 青黑交织的风水相生格局日渐稳固,这次剥夺与上次小天罗地网初成时不同,黑权的争夺一下触动了青权,青色电光突起,化成了电蛇,进了这金青色界膜,冥冥之中缩向大陆东部群山间,一个青衣少女突的捂住胸口,感觉到喉咙里有点腥味,又努力压下去,一丝丝信风在她眉心凤纹间生出。 轰! 小天罗地网随着黑权之争,松动一线,又飞出来两个黑属天仙,幽云亚圣大喜:“都冲过去,帮助影龙道友坚守永固时空门!” “呼——” 信风回环在青衣少女身周急旋、扩张、蔓延开去,反馈青黑色的藤网上,青气蔓延,一下稳固了黑帝权限。 “哎……”芊芊眨眨眼睛,手捂住额,闪身到时空门基座背后躲了起来。 “谁!” 黑莲的目光扫过这里,被整个下土和时空门挡住视线没有看到,有些惊疑……难道青脉还调了一个天仙? 青帝留后手守护退路? 半空中正与女娲交战的影龙天仙看的清晰,转首盯向这青衣少女,疑惑对方权限和实力的不对称,有股迷雾看不清:“你……是谁?” 芊芊捂着额想了想,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你猜。” “啪!” 女娲一掌将这黑衣道人拍在时空门镜面上,躯体镶嵌在封印灵纹表面,泛起阵涟漪:“你的对手是我!” “贱人敢尔!” 这黑衣道人大怒,再不理会打酱油的青衣少女,对着女娲吐出一道漆黑的元气……轰! 五色宫裳的丽人手中银光大亮。 这一瞬,天地无声,只有黑与白的光,遮蔽一切,远处黑帝也回首看见了这面的影龙和封禁,神情微变……糟糕……青帝道友后路堵住了…… 两个黑属天仙飞过来:“影龙道友,我们来助你——” “嗡——” 三千颗星辰在暗穹上亮起,垂下雪白星光,与之一同的还有阳面龙气降落,其中两个面目相似的青年道人,与飞身过去女娲立在一起,呈日、月、星三才阵临界膜之上:“吾族吾龙,尽听听吾令——” 翠色藤网龙气天柱一下出现,接地连天,原本因海啸不稳的龙气界膜一下释放出光明,吞没了两道来袭黑影……隐听见他们惊怒:“是叶青回归!” “不,只是分身的青制真形,比本体青制真形要弱一半……” “但这日月星阵……该死的后手……” 黑和白,混淆又分割,炸了开去。 叶青化身眼神冷膜,看了上去,这里就和两域之战一样,黑白棋局,阴阳交割,在阳面和暗面分割成各自战场,在光明界膜上和黑暗虚空深处也分割成各自战场……又相互影响联动,形成一盘错综复杂,四条大龙交缠、相互吞噬的乱棋。 “啪” 地上封禁大阵一个节点破碎,烟尘弥漫中,芊芊就毫不迟疑,扑向下一处,天罗青种的计算中,这些节点是可以破去…… 只是谁都有后手,不仅仅夫君有,敌人援兵也很多,更强大,必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破局。 在这棋盘的小小一角眺望全局,谁目标清晰,或落子飞快,都能获得极大优势,但最终结果,始终处在一片混沌中,两个阵营全面碰撞气机混淆,没有人能预测这样的局面。 就算继承自青脉天仙视角,这一次也无法帮助到她了。 芊芊并不去想,此役会陨落多少人,牵涉多少利益,她只有一个小小希望……希望夫君,能平安归来。 ………… 虚空·陨石带 “我担心,帝君孤立无援。”叶青神色一定,有些凛然,已下定决心说出,就算引起嫌疑都顾不得,这时大敌当前,只要不是让帝君认为自己是间谍,就可以了。 信风中人影略一思索,斟酌以免刺伤晚辈的善意:“对于叶青来说,是危险,实际对我来说,这只是寻常一次天仙交手。” “可是……” 叶青听罢无言,确实帝君和道君死战过不知多少次,百万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但是……自己知道,这一次不一样,前世事实证明不一样,一定有东西再度出乎了帝君的预料——自己不能明确找出这种东西,以帝君的坚持明显会打发自己回去。 可是,会是什么呢? 他心神高速转动起来——苍窍元神必死无疑,旅火元神也在自己手中,青珠没有了别的天仙帮手,不可能单对单就在双螺旋陨石迷阵中搜索出帝君…… 帝君认可这双向悬臂设计,本就是欺负青珠圣人是光杆司令,这点在两域情报中众所周知,那还能有什么意外因素? “你也不清楚危险来源,只能用沉默坚持?”青帝的声音打破沉寂。 人与人的交流是相互,绝大部分信息并非语言系统来完成,甚至沉默时反透露更多,叶青这番沉默和坚持,不惜死谏也要阻止的样子,信风之中也体会到一点非同寻常意味……这或是当代天命之子的警兆? 青帝也曾是一代天命之子,不免升起久违熟悉,沉吟:“如果叶青你一定坚持,或你才是对的,敌人确实有棋盘外筹码才这么自信来追杀我……那我们就不妨据此反推,做一个未雨绸缪的折中方案。” 叶青闻言一喜,万万想不到帝君会对自己妥协,这刻心中感激其胸襟气度,躬身:“您说!” “其实关键还是速度,这虚空中只要速度快,完全可以避开正面交手,我想青珠的后手或得短距离猝发动才有效,否则之前就已使用出来,那规避最好办法就是不进行近距离接触。” “这片绵延万里的双螺旋迷阵提供了足够空间,要是我现在就激发了道域速度……”信风中顿一下,似乎在最后一次权衡这样激进做法是否值得,如非自己来前就有过一次警兆,现在又感觉可能应在这里,否则在虚空战中节约保存力量为原则,不应这般挥霍。 “道域速度?” 叶青暗想道域速度,莫非就是传闻中,帝君甚至能追赶光阴的奇迹? !! 1443.第1443章 信任(上) “不过……这种道法,没有青乾天支持,我本体消耗会很大。” 信风中目光落在叶青身上,首次对本命道侣外的人透出这样秘密,见叶青没有多少反应,心知此子还没想到这消耗在虚空环境下的意味,也不点破:“可以每次被追及前使用,三次大范围位移,转折拖延,预计能维持脱离六个时辰,对应现在母域时间是一个白天,直到日落……” “我定会驾洞天前来迎回帝君!”叶青断然说着,想明白了,自己在这情况下并不能发挥作用。 信风中深深望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断这话的可信,实际上,这等于把自己的希望交托于对方手中…… “而且我这样的话,青珠圣人或在第一次急速位移时就会起疑,必会遣舰灵回去追杀你,风险就转移到你身上。” “帝君,此逢大劫,何事没有风险?” “那艘旗舰来追我,正合我意,帝君还可少了些压力,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引援!”叶青眼一眯,透出丝杀气。 虚空冷寒,黑黝黝看不远,外面信风中的人影格外显眼,想到前世的陨落,不禁叹着:“帝君请保重,一定要坚持!” 说着,躬身一礼,就回主控厅,一下扑在主控台上,启动了星君舰。 “不错,终有了变化。”叶青这时才微微一笑,显出不易觉察的轻松和欣慰……帝君受触动提出新方案一瞬间,自己就一灵觉,似是看到命运轨迹线的轻微拨转,希望照亮了这片黑暗冰冷的虚空战场…… 没错,自己小小地仙扭转不了帝君命运,实际上从不存在扭转别人命运的救世主,真正扭转命运的钥匙,都握在每个人自己手中……选择生或死。 “重生十年,我做了很多事,有些没有用,有些发挥了作用,有些作用很大——火雷、飞空舰、汉运、青制……” “有些不明显的德行,身正道直,与世而移,这方面最大收获,或就是在帝君面前一次次赢得了信任,哪怕少真的暗算、旅火的挑拨也无法动摇……当自己点点滴滴暗示当年困境死局的锁孔,帝君就听了进去,铸造了对应的钥匙……举起这柄原本没有的钥匙,代替自己插入死局的锁孔,以帝君实力才能将它转动起来,战胜强大的青珠圣人。” 虽看起来只是小小策略调整,而且极速所需力量消耗会让时间变紧,但时序精确控制本来就是青脉优点,与青珠那种目标精确控制各擅胜场,就在战略上扳回追逃劣势,或战胜有点夸张,但是幸存下来……应有了机会。 想在这里,星君舰开启了最大加速,沿着一条陨石带悬臂向上飞去,消失在青紫光辉的视野中。 信风中静默了会,进入对称一条陨石带悬臂中,向下飞去,身周光华渐渐收敛,整个人都化成了透明的风,消失不见…… 这一幕若是在外人看来,多半就是天敌追捕下劳燕分飞、树倒猢狲散的散伙。 这样黑暗冰冷的虚空,在结果出来前,能有的,只有希望和信任,似是黑暗冰冷中双手呵护保持的火苗……任何珍贵的文明光辉,在黑暗冷寂的浩瀚虚空中都显得弱小。 因这里是虚空,不是世界,有不同的法则。 ………… 黄帝神识回到厚德殿内,三十六天仙元神投影跟着进来:“帝君,青脉那面的情况是……” “青帝道友出击虚空,现在主持阵眼的是青鸾仙子……”黄帝简要说了事情,鼓励众仙坚持:“这次吃点亏,但永固时空门利益,我们就可以争取了。” 众仙露出一个默契的笑容,别说青脉答应的事从不反悔,单说是本脉,只要干了活,有了插手理由,谁还能阻止土德吃肉? 中阳天仙却沉吟这着,提出一个新问题:“这是基于青帝能凯旋归来,至少是安全归来……但青珠圣人恐怕不是那样好对付,万一青帝回归受阻甚至陷入困境,向我们求援,我们……救,还是不救?” 这问题一提出,众仙就争议,青脉做法让四脉……至少黄脉觉得难受,拖下水、被顾全大局的感觉。 中阳天仙扫了眼,就说:“能帮着撑场面防守已是支出,去时空门一端救援,这风险就完全不可控,我们黄脉防守在虚空战中难以发挥,过去是有陨落风险。” “但不救,五德共鸣就缺位了!”一个天仙提出很现实的问题:“而目前除青帝还没有谁可以胜任青穹周天大阵的青源这一极。” “等等……传闻中最近青脉着力培养……”又有天仙提醒着。 高台上,黄帝突问:“叶青何在?” 论地位叶青只是地仙,轮不到他继承青脉,但青制化形后就不一样,他得了帝君种子,谁也绕不过了。 “没有出现影踪,应也带去了时空门那面。”中阳天仙沉声,他是全权负责对叶青的监视,虽对方退居二线雪藏,但还在关注和预判中。 黄帝闭眼不言,果……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亲手培养的种子? 下面有人说着:“青脉帝君,策划周全,保住忠诚的最佳方式,就是不要给出背叛的选择。” 众天仙相视一眼,知道多半是有这方面考量,至于叶青是否愿意去……恐怕还是自愿的居多,其实不自愿也没有关系,都带上了,还能回来不成? 而道门的算计,恐怕这次要落空,叶青都给带着身侧,别无选择,谁敢让五德共鸣缺位? “青鸾能顶一时却顶不了长久,还是得接回来青帝道友。”黄帝平静说着,并没有提及叶青。 三十六土德天仙闻言,心领神会,青脉不能出现一门二帝君,道门选择能短期削弱五脉实力的叶青,而黄脉选择能长期维持五脉均衡的青帝,这便是利益分歧……或,这也在青帝的计算中? ………… 与此同时,几脉天仙也是讨论到这个问题,叶青行踪在这特殊时刻重视起来。 火脉会议,辛琰仙子说了自己判断,看着各天仙皱眉,心中大乐:“你们看看叶青的性格,会不跟着?” “青帝不可能显露痕迹命令叶青,这不符合习惯,而且有可能被道门留意,但如果叶青自动请缨呢?” “叶青本来就好战,雪藏着种田都不忘记田边守株待兔,这就是符合本心,就算一开始没想到,恐怕青脉也会有巧妙的暗示提醒,叶青身边这么多人都是青脉,谁来暗示提醒都不奇怪……” 众仙无话可说了,看起来,确实没有了第二选项,救还是不救,这选择毋庸置疑了,捆绑销售垄断青源一极的重磅筹码,道门应没法再掉链子。 只是问题是——这面坚持坚持,还能撑住,无论天罗地网还是小天罗地网,以世界为底气凭依都不是那样好攻破,而青帝毫无凭依独战青珠圣人,能撑得住么? 一时间,并没有人将叶青的战力计算进去,不是暗面主场,在虚空拼实力的话,差距太大了,也就是救回来后有特殊价值一颗棋子而已……最好,不要这颗棋子,与青帝的天地至信道路相比,叶青青制太容易破坏五脉均衡。 “纵使在暗面是假格天仙,虚空战中也只是地仙,如果不幸战死……或被战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很多五脉天仙眯起眼睛想,在虚空中并没有多少出手顾忌,离开了世界内天命保护、青脉雪藏和暗面主场假格,所谓天命之子光环褪去,也就一地仙罢了。 ………… 陨石带一条悬臂上,一艘暗沉无光三角锥形舰体躲藏在一颗陨石的背面凹陷处,悬臂周围是茫茫的沙尘和冰晶迷雾一样遮蔽,而越过这迷雾的千里又是一条对称悬臂,正有一道幽蓝光点降下来。 “零号舰……你刚刚见过的吧?” 困在束缚法阵下的旅火元神极力压低声音,瞅一眼主控屏上越来越近的方舟舰体,用看疯子的目光看叶青……这小虫子,敢脱离青帝,一个人上来穿越青珠圣人的搜索线,还准备在暴露后以只剩内壳的残舰抗下零号舰的追杀,难道亲眼所见还不清楚零号舰的速度和火力可怕? “见过。”叶青熄灭了仙舰动力,将帝君交予信风符令插入主控台,配合川林笔记的微调,一阵透明风覆盖了舰体,让这艘原本失去隐蔽子系统的内层舰体也变得透明起来。 旅火元神见此松了口气,但又低声:“你躲得了一时,等你家帝君撞面,青珠肯定会回醒派人追杀你,青珠的女弟子伶仙子……舰灵出身,也只是地仙,但作星舰指挥官在虚空战是出了名的冰冷杀手,十个你,都只有死!” “哎,你听见没有?我可不想再给零号舰拍扁第二次,你这家伙小心点,别自己找死还连累我倒霉……” “闭嘴!” 叶青没空理会,川林笔记悄渗透控制台,改变微调着,先对信风符令的隐蔽加深,接着是舰体速度加快,如果是不惜损耗舰体和仙炉,其实可以更快一点,哪怕一点点,现在都很重要…… 嗡—— 蓝色波动扫过这一条悬臂,虚空中一张大网拉过去,但叶青就看清了网孔稀疏,虚空的环境得不到补充,青珠圣人明显也节省力量,这是一张捕鲸的大网,不是捕虾的细网,直接在舰体的透明屏障上掠过去……唰,又移了回来! 是被发现了?还是诈唬打草惊蛇? 这一瞬,无论叶青,还是旅火,都是心一抽,紧了起来。 谁都不能小看圣人! !! 1444.第1444章 信任(下) 恰这时,一道青光在下面极远处一闪,随之消失。 顿时蓝光闻到了血腥一样,扫射向那面,显给新出现目标吸引了注意,蓝色的星点渐渐消失在下方视野中…… “没过来这条悬臂查看……刚刚应只是试探……” 舰里不同阵营、此刻生死命运捆绑在一起的两个男人,都松了口气,相视一眼,又板起脸。 星舰重新启动向上,速度越来越快,乃至超出了此舰设计负荷,旅火天仙一见,不由脸色一变再变,心疼要滴血:“我的舰……” “我的!”叶青敲了敲控制台,重申自己对战利品的控制和支配,旅火天仙除了暗骂这家伙抢来的东西不心疼,只能憋住这一口火气……你等着,别给我找到反扑机会。 叶青没理会他,凝眉推算计划、星图距离和预估时间。 青帝双路并进方案一针见血,看准青珠圣人自身没有弱点,但弱点在于光杆司令,没有帮手,原本一起逃时没有办法,而自己提出将陨石带改造双螺旋结构,两代陷阱专家,有着出身背景、视野高度和思维方式的巨大代沟,却刚好能在思维中对撞出火花,再加上苍窍亚圣此前经营一个多月留下的磁阵弦网基础,顿时产生了前所未有以亿万里虚空、苍茫无尽陨石带为基础的大阵…… 甚至如果青珠大意一点,跌进来太深爬不出去也是可能……但前提是计划按时执行到位,而这是非常困难。 答应帝君的六个时辰够不够? 去程来说,时空上浮确实耗时耗力,但船小好调头,只剩下三角锥形的内层星君舰速度最快,加上刚刚蛰伏躲避青珠圣人搜索的时间、川林笔记破解时空封禁的时间,总归也用不了一个时辰……这比帝君误以为自己需要地仙火力一点点消磨掉时空封禁,起码要节省三个时辰! 至于事后解释……一推二五六,什么都不知道,刚刚立了救驾大功也不可能追究这点。 最消耗时间的应是回程。 自己虽不可能开来仙天,但遗忘之地洞天星盘这种体量的小世界速度要一点点起来,加速到极致才能追上帝君,因要避开撞上陨石带和青珠圣人狙击必须大曲线航径支援,就算后半程不减速,绕道麻烦也可能五六个时辰都有些不足! 所幸自己手里还有星君舰,少司命也有一艘,完全可以自己驾驶遗忘之地以强化速度尽快赶到,让她和她姐姐驾着紧急支援一波,只要一两个时辰就行,八个青脉地仙、十九个黑脉天仙分身都可以随舰。 黑脉本身属性没法抗衡外域伪青属,就算合并黑龙,和更强青珠圣人对战等于免费送菜,但只要黑龙和帝君汇合,风水相生格局支援帝君,临时力量倍增达到与青珠圣人同等,短时间内就没有危险,足以拖延到遗忘之地洞天星盘进场…… 帝君归位于遗忘之地,补充此前消耗掉的力量,相对青珠圣人还占据了恢复,更是什么困难都不是阻碍,到时要撤退的反是青珠了。 真正阻碍是在遗忘之地洞天星盘与帝君汇合前,青珠必会派遣零号舰追杀,甚至不惜动用其底牌也未可知。 叶青在芊芊、青鸾仙子两次带领下仔细参观过遗忘之地,这东西设计初衷就是仙道实验室,不是星巢那样虚空战争堡垒,又没有时空隧道中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强制对拼体量,在虚空环境单独对上追杀过来的零号舰,遭遇远程重火力单方面打压,跑都跑不过,恐怕逃不过燃烧成一个大火球的下场……又或这里留下十九个黑脉天仙分身? 那不行,帝君单独面对青珠圣人更危险,如果零号舰发现腿短黑脉天仙还在这里,直接就可以跃迁回去,趁着帝君急速后的形成的虚弱夹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不能放零号舰回去,必须自己解决掉,至少要拖住。 “旅火,你告诉我,零号舰……弱点是什么?”叶青沉声问,他不信强大逆天的星舰,就完全没有弱点。 “很遗憾,零号舰没有弱点。”旅火元神撇了撇嘴,不掩饰鄙视:“异世界土著就是没有见识,要是零号舰有弱点,还能霸占虚空战顶级杀手的位置到今天?青珠圣人和零号舰是同时崛起,现在自是圣人位格照拂一切,使舰灵的伶仙子水涨船高升到地仙……” “等等,你刚刚说了两次,如果我没听错,青珠圣人的唯一地仙级亲传女弟子伶仙子是……舰灵?”叶青脸色奇怪起来,伶的字意,如果没有理解错,是玩偶的意思吧? “对,她出身是舰灵,后来还是青珠圣人的女仆、弟子、道侣……成仙后就是独立个体了,别人叫她伶仙子,因和青珠圣人双修而水涨船高到地仙,但你可别以为她是一路睡到顶峰……” “据闻当初青珠圣人还和你这般弱小时,在一处虚空遗迹捡到零号舰,激活了她,主仆两人相辅相成崛起,最终成就佳话,难说是谁成就了谁……青珠这家伙的运气真叫人羡慕。”旅火元神最后忍不住补充一句,倒不止羡慕对方有一个又能干又忠诚的女仆助手,最重要是以零号舰成虚空战之王,所带来的战略利益增幅实在难以估量。 “运气吗……舰灵……舰体……” 叶青摸摸自己怀里的川林笔记,若有所思,自己可正是舰灵杀手,对付她似乎是克星……不过,青珠圣人应知道自己身负天书能转移权限,这在遗忘之地加持下具备假格天仙时效果更明显,应不会派她过来。 可如果到时真派伶仙子过来,那只有一种可能……伶仙子实力超越自己,高能级是不会受低能级篡夺,至少是同一能级的假格天仙…… 而这与此前情报的地仙实力不符合,难道说伶仙子,就是在此役战前晋升,刚好二对一击败帝君? 这也太巧合了……难道青珠圣人这个外域天命之子的运气就这么逆天?里面应还有什么隐情…… “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旅火,你有和青珠圣人说过,你的舰队在时空隧道内的具体情况……或者四艘舰的结果吗?” “这……没有。” “真没有?” “青珠要杀我,我只告诉了苍窍互为质保,但我被埋伏在了这里,你觉得苍窍还会告诉青珠么?” 叶青闻言,满意点首……心中的杀机,一点点绽开又收拢,青珠啊青珠,你这般肆无忌惮,莫怪所有人都来坑杀你了。 ………… 舰首蓝光投射下去,照过一片陨石,有着信风留下的痕迹,已没有敌人踪影……但应不远。 主控厅里,青珠圣人看得皱眉:“刚刚一下信风爆发,故意吸引我注意?这有点不对……” 每个母域天仙都经历过无数的征战,就算信息屏蔽也能依靠本能做出正确反应,更何况比天仙更丰富的虚空经验,让青珠圣人能记住战场上每个陨石、沙尘、冰晶的特征。 回想了刚刚发现青帝踪迹时自己正扫描对面悬臂的一片较复杂陨石区,青珠圣人就生出一种被敌人耍弄了的怀疑。 但是主目标一直在前面,青帝不可能躲过他的锁定回去,倒叶青那家伙有可能……可恶的天命之子,总是关键时坏事,母域那帮废物怎就不早点击杀! 青珠圣人愠怒之余,稍思索有了定计,神识散开进行广域传音:“叶青也还在吧?你是地仙完全可以投降,放弃和青帝一条道走到黑,只要你肯寻机弃舰投降,我不但不杀你,还可以收你为亲传弟子……今后两域合并,你在青源中地位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远处陨石群中,正在飞遁远离的信风人影一震,敌人怀疑了,好敏锐的反应…… 时间一下变紧了不说,叶青那面也危险了…… 此时敌人在中间阻隔和试探,青帝无法发讯号暴露两人的位置,无法校对更改配合,只能选择相信叶青的应变和默契,将计划进行到底…… 不过自己这面,或可以做个小小调整,改变首次极速跃迁的方向,给叶青更多缓冲时间。 信风藏入一条陨石悬臂。 在获得大荒铁树最后一缕青源认可,来自两域的信约气机渐渐交融,不仅仅是能判断外域地仙以上说话的真假,还有超越单个世界的体会,恰对应这黑暗冰冷的茫茫虚空。 千里之隔,犹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信条。 这样遥远时空尺度下,用通常社会集权手段更无效,忠诚与背叛原就只是一纸之隔,黑暗冰冷的虚空更能瓦解许多世界内构建的关系。 苍窍亚圣、旅火天仙、青珠圣人的三角合作,由世界中紧密可控,在虚空内相互破裂可见一斑……简直就是一幕告诫新人的活剧,活生生反例,历史总是这样的一再重复,不能吸取前车之鉴、自认为能临驾于这无尽时空尺度的人,总会栽在同一个坑里。 正因为敬畏时光和了解信约,青帝更清楚自己不能例外,这环境下也没有有效手段来强制叶青……甚至可以说,如果要弑主自立,这就是对方最好的机会…… 不过,在旅火元神不怀好意提出‘你想知道你家帝君为什么一定要将你带在身边?’,就是一种蓄谋挑拨。 但秉承身正道直的叶青,直接用剑来回应招呼这种……最后都还坚持补完计划确保主君的安全,这样坚持,在生死险境中已弥足珍贵。 行动胜过言语,有些事看到这里,就可以选择了。 青帝回首看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过去百万年历史中有过很多次选择和背叛,但这时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这次或是最特殊一个……现在看来,果只有亲手培养的种子,才会收获期望中的果实。 亲手种的果实,怎会受敌人这点挑拨呢? 叶青的忠诚,青帝已不会怀疑,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 !! 1445.第1445章 苏醒(上) 虚空 这种临阵劝降理所当然没有用,但连表示一下忠诚的嘲讽回音都没有,青珠圣人就心中一沉,敌人兵分两路……叶青必是去了永固时空门解封,这会或已到了,不过自己圣人封印,此子地仙实力慢慢消磨至少还需三个时辰,还有时间。 此时回首看看隔舱里的黑发少女还在沉睡,独自一人没有办法去分身对付两面,耐下性子继续追下去,口中继续劝降:“我知道叶青你身上的秘密,甚至可以说母域的圣人都知道……” 没有声音…… 自是这样,叶青这人都不在,在听的只有青帝一个人,无可交流的证明,这很好啊…… 青珠圣人等了一会,见没有回讯叹息一声:“唉,真遗憾,既顽冥不化,我也只能辣手除英才……青帝道友,你可知你这天命之子所负天命,非你域天命,而是我域天命?” 一片沉默。 “知道你不信,但是遗憾的是,叶青身上正有一本我域天书,半本夺自本域尚钦道人,又有黑莲道友误追加半本……哈哈,怎么样?” “你在自己世界里遍寻不得的至宝,一直给你认为忠心的跟随者、继任者、接班人私藏着,是不是觉得……信任浪费了?”“ 一片沉默。 青珠眯起眼,又一笑:“我新获得一个非常有趣的消息,就是叶青的青制化形,按照你方世界,就是成就帝君种子。” “一门两帝君?” “你也清楚这不可能,有你在,叶青就成不了。” “叶青还会回来?不不,他回去取代你的位置……让我想想,他临走前,是不是还表示过一定要你设法展开极速,不惜力量也要躲避我,会短时间内支援你?” “这是催命符,还是忠诚?” “你域而来的情报,百万年内,你使过多次,号称追逐时光的速度,而我凭圣人的感觉,你速度上的底牌的确存在——是怎么样的手段呢?我非常好奇。” “我们赌一赌。” 万籁俱静……一片沉寂。 “呵呵,不信?” “觉得我不应透露天书在叶青手中,叶青再怎么样都只是地仙,宛是小儿持金锤于闹市,而一旦落到道友之手,就是勇士穿坚持锐……所以我们或会隐瞒,或会夺取?” “正常是这样,在世界里是这样……可这里是虚空,而你快死了,圣人始终保守秘密也是很辛苦,我自忍不住要对道友你倾泄一下这**……呵呵,道友,不会见怪吧?” 远处,若有若无的信风飞快远离,似乎要逃离这惊人消息,再不想多听。 抓到你了! 青珠圣人感到愉悦,什么天地至信……都是笑话。 就你阳光世界的天眷宠溺下耍耍,不过是个没见过黑暗冰冷虚空的婴儿……这些花招在虚空中是没有用,只有真实不虚的力量才畅通无阻…… 今天让我来教你一课吧,新兵。 青珠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驾舰提速追上去,似是收网的蜘蛛,口中继续对猎物喷吐毒液,实行进食前消化。 “你我都是聪明人,知道青源只有一主,不得已而为之。” “要怪,就怪反骨叶青,此人你应发现这家伙的阴险狡诈,却当青脉新星而寄予信重,这只能说明你……算计布局和长期眼光都不错,却实在不会看人……” “不过听说你不到最后结束,不放弃希望,这希望,真是世界上最可怕东西……将希望交予别人手中,你应知道风险,以你未雨绸缪习惯,也做出万一的预案了吧?” 越来越近,气机已锁定,猎物逃不掉了……呼,青紫光在陨石带中若隐若现。 “启动你的预案吧……是时了。” “别浪费力量去急速,才几个时辰,或最多一天就陨落,只能证明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你甘心吗?” “还不如节约力量撑一撑,或你家道侣青鸾仙子会冲破重重阻碍来救你……你安排了她做后手吧?” “这可比叶青可靠多了,说不准你还能回去清理门户,最次一点情况也且战且退回去,在死前雪此仇恨……” “别浪费力量急速,没有用,这里是虚空,是我的狩猎主场,不是你世界主场,你得不到补充……为何要逃避呢?刚刚旅火道友例子在前,青帝你应清楚,有些局面越逃避,你就越虚弱。” “活着就有希望,我们还有几天时间,慢慢来玩这猎人与猎物游戏,或你还有希望翻盘也说不准……你看,我只有一个人。”青珠圣人说着,这些话并无多少意义,但是在漫长的虚空中,他养成了这习惯。 想当年,还不是圣人时,在虚空中狩猎,却一个人也没有办法说话,那种寂寞到死的感觉深入骨髓。 “呼——” 舰厅后面舷舱,幽蓝色泡泡中墨色长发的精致玩偶少女,在睡梦中翻身坐起,轻喃一声‘主人’,似乎是对主人说自己只有一个人下意识反应,但与过去清冷不同,透出一点娇嗔的情绪。 而整个零号舰震动了一下,有种灵动的天仙气息,点滴渗透出来,止住舱壁内,似乎感觉到外面存在敌人,又收了回去。 “伶,你醒了啊!” 青珠圣人一喜,看了一眼虚空,不再对青帝自言自语,转身离去,心中很是期待。 伶的苏醒会补上自己可信人手的短板,这黑暗冰冷的虚空足以吞没任何传统的世界内关系,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苍窍和旅火之辈皆不足以成真正助手,这在很久以前的历次虚空战斗都证明了……自己这样需要伶,而伶也需要自己,人与舰的结合,这是永远不会背叛的搭档,会使自己虚空战能力再跃升一个台阶,眼下青帝和叶青分开的小问题,也不再是问题! 舷舱内,少女赤果着娇小身体,坐在幽蓝的水洼上,蹙眉有点不大适应新身体,太多复杂而陌生的感觉同一时刻涌上心,就似是过去在平面绘影上看到的事物一下降临变得立体。 嘭! 舱门升起的响动,少女迟钝了一瞬,循声转首,看见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道人,她张了张口,下意识喊出的不是圣人,而是:“青珠……” 青珠圣人闻言一怔,不怒反喜:“伶,你真正苏醒了啊……” 伶仙子想了想,冲动消失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圣人。” 青珠圣人问:“现在觉得如何?” “感觉……舰进化了。” 伶仙子轻声说,她的道基,或说本体,其实就是这艘舰。 但抵达假格天仙的顶级舰灵,这一刻真正突破生与死的界限,她真正焕发出了**生机,灵与肉的结合密切带来更多敏感和创造:“还在进一步微调,现在视野更远,超视距跃迁准备时间更短……又或者,我回去输送援兵围杀敌人?” “不错,不错,连自主创造建议都能提出来了……” 青珠觉得很满意,可惜原本连着青帝一起堵在时空隧道里,这样最好,现在青帝在虚空中逃亡,没有零号舰自己追不到对方,说不准直接就回去了,但放着叶青破解时空门封禁也不行……对方手中有天书,破门速度会加快许多。 “不过现在情形变了,待会我们联手击败青帝,至少要重创降低速度,伶你再驾舰回时空门追杀叶青,我继续追杀……别担心青脉援兵,道门不可能放青帝活着回去,来自同盟的背刺,有时比敌人更可怕……” 说这点时,他很有感慨,伶仙子抬首看了一眼,又看看原本安排苍窍元神居住的舱室,现在已空空如也,默默点首……确实很可怕。 不过,她不同情祭品,不感兴趣自己身上灵质在混沌清洗前有过的故事,因青珠是她的老师、父亲、道侣、主人、创造者…… 凡是青珠做的事,都是有意义,且现在她已经能聪明理解青珠,这是为了她的苏醒才这样下手,否则已没有直接利益冲突,未必就不能放过对方元神,没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虽在虚空里没有证据,但根本隐瞒不了别的圣人,回去终还是会受到些惩罚。 青珠愿意付出代价给自己塑形,自己又怎么会使他失望? 她一方面拥有大量信息,一方面就和刚刚产生自我认知的婴儿一样,现在让她产生首个兴趣,是青珠此时猎物,原本预备给她准备的青帝元神……似乎,原本那样组合才是完美? 心里有点难过的感觉。 还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现在有一种想法,她要向青珠证明现在自己已完美,不需要青帝元神来多此一举……而证明方法,她能认知和习惯只有一种,那就是为青珠狩猎到这只猎物。 密密麻麻的信息瞬间流过了心中,那是青珠隐隐受到排挤,而不得不来到虚空狩猎的记忆。 许多许多万年,还没有自我的自己,就和青珠一同在虚空中奋斗,来获得成长的养料。 无善无恶,或者有恶又何妨,这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现在,还是这样。 !! 1446.第1446章 苏醒(下) 伶仙子苏醒,青珠圣人就一笑,眼中闪着火光,更有一种自信。 再看向外面不远终显出一丝信风,身影一闪,就此出舰,盯着信风中的人影,神情从容自在,甚至好整以暇示意:“你看……我只有一个人,你我都是登顶的道人,大道的追逐者,怎能与普通仙人一样?” “不妨在这虚空中,来一场公平的对决,别逃了,浪费力量急速不仅仅不是明智选择,更是有辱我们的身份。” 话说着,伶仙子已恢复了自己对舰队的操纵,丝丝蓝光在她眸子里闪过,整个舰体微妙的运转起来。 信风人影停步,回身注视,似乎在思考这个诚恳的建议:“决战?” “没错……你觉得还有别人?谁不知道我青珠是光杆司令……”青珠圣人逼近一步,似乎是猎人靠近不驯服的猎物,姿态谨慎而坚定。 嗡—— 信风中丝丝青光,虚空中汇聚出一片风,青珠圣人突收敛了笑意,变了脸色,只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誓约——逆光之翼……” 风呼啸,光翼绵延,在这片广袤黑暗虚空和庞大陨石带上,显得是一只小小的青色透明蜻蜓,停在黑暗的池塘上,生机灵动。 蜻蜓稍一点水,振翅破空,瞬息消失在捕猎者的视野中,只在青珠眼底留下一线残影,是远离时空门方向……明显并不准备去找叶青这反骨仔麻烦,还有怎就敢这么果断浪费力量急速? “除了天书之外,一派胡言……”神识最后消失不闻,但是不屑意味还是那样清晰:“要想比拼,就拿出你的速度来追……” 一瞬间就脱离了神识感知范围,这样简直是光的速度,伶仙子眨眨眼……好快! 她还没学会自欺欺人,就有点沮丧……青珠或是对的,论起巡航速度,自己确实是比不上对方,这种有些失落重要组成的感觉,就是不完美的遗憾? 旋即又重新打起精神,就算不完美,自己也要证明自己是比猎物更优秀猎手,才能配得上青珠的助手。 “被猎物给耍了……” 青珠圣人则沉黑着脸,对方并不相信自己说辞,但又确定天书之事是真……问题出在哪里呢? 自己连叶青暗藏天书重磅筹码都砸下去,怎么也得有个震动,难道真有这无条件信任? 蓦刚刚那句‘誓约’一词在心头闪过,除非青帝已获得母域青源认可,获得了第二份信约…… 如果那样自己真是输得不冤,但怎么可能? 大荒铁树自己看过,既是铁树,就是白属和青属的混合之体,所以苍窍才不得不白青两属。 而自己因此也没有和苍窍翻脸夺取此树的决心——而且青帝能这样快消化掉偷窃大荒铁树,但怎么样解决这个混属问题? 但是现在,青珠隐隐感觉到,自己对此树的判断,有些错误了。 这还罢了,关键是,就算获得一份不纯的青源,信约认可却绝无可能,世界总不可能自己资敌吧! 想了想有些扑朔迷离,难以相信,但可以确定一点——敌人敢用极速辗转挪腾,就不能这么一直追。 “以为我看不出你还能至少有一两次极速,借此掩护叶青解封时空门?我岂会让你有援兵……” 他现在还有懊恼,这匪夷所思的速度,能再匹配上零号舰超视距跃迁,果真应选择青帝元神给伶苏醒才是最完美,不过要不用掉苍窍元神,伶也无法苏醒,一个人终难以追击到这狡猾的猎物,这却陷入悖论…… 果真世上难有完美,在世界中遭受天妒的完美造物存在,自己在虚空中本有机会创造出来,却生生错失过去……这自不是自己的错,是青帝不识抬举,怎就体会不到这种成完美造物的荣幸呢? 还有屡屡坏事的叶青,直接导致自己完美造物失败,不杀不足泄愤! 这些都是青珠习惯性思考,但真正的心神中,却一片震动——这是什么?圣人的道果告诉自己,这是——虚空之风! 青帝竟然已经抵达了这步,在这时,青珠真正感谢着三道君:“道行到了这步了,幸你们在压制着青帝,要不再给它获得充足资源,谁能制之?” 沉思片刻,青珠就下达命令:“伶,带我再次追上青帝,你回去追杀叶青……我只要追的不是太紧,青帝不会继续作用这个虚空之风——这样分配才能两面都确保战果。” “还有通知母域大本营,立刻增压界膜正面战场并诱使道门坐视,使五脉抽不出援兵,不能冲破影龙和黑脉道友的堵门。” “是……如果叶青已解封带出来遗忘之地呢?”伶仙子问。 “那就击毁它,你现在实力办到这个不难,当心叶青天书暗算,除此外他不是你的对手。” 伶仙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身体里蕴含着庞大力量,目光就是自信,点首:“我会杀了他。” 仙舰向着青帝方向追去,蓝光或隐或现,速度越来越快。 ………… 紫宫 三道君浮现出界膜,注视顶上三颗紫星:“五莲、祥云、九窍三位道友,你们何其心急?” 外域三圣人相视一眼,目光交流,五莲圣人一笑:“不心急不行,你们或还不知道,你域青帝,连着击杀我域雷宵天仙、苍窍亚圣,刚刚还顺手击杀了过去帮忙的旅火天仙,还即将击败青珠……” 这话语平淡,听来惊心动魄,顿了一顿,见三道君面沉似水,又笑着:“这样一来,扫平所有青德竞争对手且不说,甚至分身业已窃取我域最后一缕青源,这不单是尝试短期突破圣格……或换成你们说法是道君格,也赢得两域青源的绝对控制,要在接下来大碰撞融合中最快速恢复位格……太真、上真、少真三位道友,你们这样安坐钓鱼台,不怕台子掀翻么?” 大荒铁树没有失去,圣人都不知,但是一旦失去,立刻明白里面隐含世界内最后一缕青源。 这才使三位圣人都亲自出动。 太真道君听了,脸色微沉:“休得胡言欺诈,青帝还在青乾天内,此间又何来与苍窍亚圣战事?” “唉唉唉……看来五脉对你们隐瞒了关键东西。”九窍圣人抚掌一笑,苍窍亚圣折损对九窍派青属战略也是一个重大打击,以后就算苍窍修回到亚圣只是白属而非青属:“青脉在你域暗面下土东部群山间,就有一座隐秘永固时空门……高层仙道文明遗留……其陨石资源是青脉最重要资源渠道……青帝此战退路亦是……” 三道君听得脸色大变,道君位业,迷雾笼罩还罢了,一说,就心里雪亮,明白这些消息是真。 心中震惊,差点给青帝在棋外翻了身,而且瞒着道门,险恶用心不言自喻,只要一举翻盘成道君,再撑到两域大冲撞大融合时期恢复,这是准备清扫三道门的节奏。 但惊怒归惊怒,除一开始脸色大变,转眼就恢复了平淡,太真道君说着:“这又如何?” 三人自不会直接下手对付青帝,且不说眼前还需要五德共鸣,就说此前失德引发麻烦还蔓延至今,以任何一个天仙在世界中的深刻定位和天地认可,击杀都是多少会有反噬,一百余天仙更牵连深广,更别说羽翼丰满、天地至信青帝了。 外域三圣人中,因雷宵陨落而与青脉结仇的祥云圣人,又说着:“青帝现在身在亿万里虚空,只要不死在你世界,世界也得不到信息反馈,又与你们何干?” 这是欺负天道不明,但三道君自深明厉害,冷笑:“你们窥伺五德共鸣很久了罢,趁青帝不在才敢过来,但只怕其布置后手……叫我们代扛,且刀挥下,自废了长城?” 且不说崩塌本域防御为代价去除掉青帝,会导致的恶果,就算是成功了,真当天道不明? 自己三人在以后两域合并时,怕恢复位格的可能再锐减数成。 这敌域圣人,打的好算盘。 “几位道友真的是误解了。” 祥云圣人抚掌叹息,循循善诱:“我们有着共同敌人是青脉,但其实更准确说……真正想要、需要毁灭青脉,只是我域青珠圣人,等到几年大融合期间青源的速度一旦起来,成圣时间相对别家过早,压制就不容易了……但无论是青帝立地成圣,还是青珠立地成圣,都不是我们希望,我三圣更希望青帝死去,但青脉还存在,最好能有新的但不服众继承者,而秉承不可调和仇恨与青珠圣人死战到底,这才符合我们各家共同利益……” 这话简直是赤果果,少真道君听出一种隐意,目光阴沉:“你们刺探了我们布局天机?叶青在哪里?” “说刺探太难听,应说英雄所见略同,不是么?”五莲圣人微笑说,眯起眼:“叶青已给青帝带出去,天命之子,年轻气盛,行事肆无忌惮,不甘雪藏,不能理解青脉保护的决心而生嫌隙……此番青帝带之在身侧,其实是捆绑,希望以此让你们顾忌,你们说青帝没有看穿你们的布局?” 少真道君目光一闪。 五莲圣人又说着:“其实,只要我们联手破解,也很容易,设法使其获得青帝陨落本源,猝间捧得高高,使错过许多关键积累,且受外部势力支持而成,与青脉高层固有嫌隙会扩大到不可弥合,就会是很不错的傀儡……” “战胜不了青珠圣人,也不会猝间为青珠所败,这一次只要时间安排的不错,没有人可证实青帝陨落时情况,只要宣传,青鸾仙子忠诚旧人都会深疑此子在青帝陨落中的作用,青脉最终分裂……” “得承认这样对我域更有利,但主动在我们手里,你们别无选择——至于失德,我想你们会有办法。” “虽不可能长期隐瞒,但合并后,就一笔勾销了。” !! 1447.第1447章 同归于尽(上) 三道君沉吟,相视一眼,落回到紫宫,久久没有说话。 敌人似乎已不需要再多说,各方都会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青帝,必须死,而青珠也不能赢,这样看来叶青会成得利者。 “天命之子……”少真道君暗暗里说。 上真道君注视着冥冥中的命河,不看好叶青结局,摇首:“这不是真运,不过由不得选择。” “一派谎言。” 太真道君摊开手掌,五气在掌上流淌,对面圣人刚刚说的并不是真情,而九真一假:“希望青帝和青珠两败俱伤是真,但叶青……对方也不会放回来,而是趁此攻破本域天罗地网……” 两个道君闻言,心中一沉,对太真道君辨识谎言力量,是绝对专业无需置疑,只是由此窥见的背后真相,让人有些心中发寒:“道友是说……” “没有等到几年的大融合,今天就是敌人的总攻。”太真道君冷笑说着:“大融合是迫不得已,能攻下本域自更无风险。” 这话一说,上真道君感觉到命河顿时沸腾起来,沉吟起来:“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坐视,支持青帝达成……” “不,断其归路,但设法把这段信息告诉青帝。”太真道君闭上眼睛。 少真道君闻言一惊,这简直是不合情理。 但想了想之后,既青帝是假,那青乾宫的应是青鸾,她肯定有预留渠道能联系,也必定将这情形告诉青帝。 最关键不是这个联系,而是对方得知后的反应…… 道门和青脉百万年冲突,所谓“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三位道君都很清楚这一共同敌人的性格,其顾全大局和不放弃希望,无论多愤怒这种背叛,但陷入绝境时,最终怕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送叶青归来,哪怕这违背了带在身侧捆绑的用意,也要为青脉留下一颗种子,有的人,就是这样愚蠢……或说是君子可欺之以方,或者说弱者只能顾全大局。 过去三道君压不垮,但现在加上外域五圣,力量上碾压足破去任何布局,这样默契携手可见对其重视…… “希望,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少真摇摇首,挥出一道讯信,没有明说自己三人选择,只是客观陈述外域三圣条件,似是不屑一顾,这样会给世界留下感应,但实际……青鸾一定心中明白。 ………… 轰! 丝丝封印在镜面上渐渐崩解,叶青暗松了口气,收起川林笔记。 这道时空门基座只封锁一个晚上的时间,圣人手笔能撑很久,至少十天半个月没问题,但因帝君在外面游击,又派自己驾驶星君舰回来破解,增大消耗速度,还是堵不住了。 帝君的决策没错,当年晋献公之乱,诸公子抉择,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主动才是奇迹的关键,不过又要有力量成前提…… 没有硬顶着击杀旅火、夺取这艘星君舰、又有川林笔记的话,自己不可能回到这里破局。 随着中心的崩解扩大,一息时间,就遁出一艘三角锥形的星君舰,少司命跳下来,看见叶青一喜,又盯叶青:“帝君呢?你不会是做了逃兵吧……可耻!” “帝君在等我们救援,现在我这可耻逃兵就要回去战场,你要不要与我一道?”叶青推开自己座舰舱门,伸出手。 “啊?” 少司命眨眨眼睛,回首看一眼舰上还有黑脉的天仙,脸颊微红:“自是要跟上,不过才不是与你一道……我是去救帝君!还有我也有舰,为什么要坐你的,很了不起么!” “轰”一声,又出来四道遁光,虚空中出现了四艘星君舰,看上去,至少外壳修复一新,让叶青大喜:“你们修复速度很快啊!” 少司命骄傲挺起小胸脯:“那自然,遗忘之地洞天里屯积不知道多少改装外壳的物资,还有这样多人手呢!” 随着封印花纹崩解,时空门上又出现巨大的波纹,整个镜面微微凸起,一只巨大的鸭梨星体出现,只有百米高,但越远离镜面部分越大,直到时空恢复正常几乎千里方圆直径。 大司命欣喜的神识传出来:“我就想着叶君会回来解封,帝君那面还好吗?” 叶青摇首:“还在躲避……不过时间还来得及,真正麻烦是我们这面,封印一解开必会让敌人感知,青珠圣人零号舰估计现在就要来追杀我们了,我留下应对,后续驾着遗忘之地跟上,你们姐妹驾驶各舰搭载众位黑脉殿下绕路去支援帝君,别的四艘舰也跟上。” 大司命不放心他一个人承担风险,看了看他坚毅的面孔,沉吟:“你说的我的知道了,都带走那不行,修复好这四艘星君舰给你留下,再留四个地仙道友给你,单靠遗忘之地没有远程攻击,只守不攻是冲不过敌人零号舰拦阻……旅火不是交代,此舰是虚空之王? “你别逞强,我们姐妹过去小心点不会有事。” 叶青想了想,点首:“也好,快去吧……哦,等一下,我把这只俘虏压下来。” “只?” 大司命和少司命就用奇怪目光看着旅火给叶青揪了下来,这了然,原来是元神……不过用只,也太那个吧…… 堂堂天仙沦落到这地步,简直惨不忍睹。 旅火元神脸色坦然,不看到青珠倒霉它是不会死,这时跟着叶青进了遗忘之地洞天星盘,还有心情四处打望。 叶青奇怪:“你这算见死不救了吧?” “你以为能击杀青珠?”旅火元神不屑,不说伶仙子零号舰,就说青珠本人就超过了青帝,两个青帝只是相当,四个青帝才可击杀……可除青帝,上哪里找四个比青珠圣人速度还快帝君? 叶青想想倒也是,有点理解这家伙看戏心情了,有点不爽……但不得不承认,实力确实是鸿沟,不是自己现在可以想,还是集中注意对付能对付的目标,完成冲破零号舰支援帝君再说。 而这时大司命登上旅火座舰,带着两个青脉地仙飞出,她的妹妹少司命也载着十九黑脉天仙分身跟上,两道星光消失在时空门下方黑暗虚空,丝毫不怀疑叶青带来的情报是真是假。 “得感谢大司命殿下过去教诲,身正道直,不曾或忘……还有青鸾仙子,下次见面可别说我没把你道侣带回去……” 叶青望着远去,心中低语,回首对四舰里的青脉地仙:“你们藏进来,没有我命令突袭,不要暴露……” 众仙相视,都心领神会,这是要给零号舰埋伏陷阱了……要看看敌人,那个伶仙子是否真如叶青预测的那样强大。 ………… “嘭!” 青鸾仙子摔碎手中茶杯,盯着信上文句,字里行间的得意,愤怒和杀气直直冲到殿顶,又在克制下不冲出大殿。 ……知道你们无耻,但到这种程度,还是刷新了她的认识,原来……世界上没有最下限,只有更下限! 长久的权力,连绵的仇恨,大劫冲突和生死,让曾觉得熟悉的三个老家伙,变得更陌生起来。 但旋即看到一道黑帝传讯,影龙大阵封堵时空门,青鸾仙子就冷静下来了。 “这件事,不能青脉独力抗……”这女仙在小事上迷糊,在大事上是很****,她知道两域圣人和道君联手反扑,这封信直接送到道侣手中可怕后果,会让道侣产生唯一的决断…… 自己会希望道侣为了大局牺牲么? 不! 别的天仙怎么样想,青鸾仙子不清楚,她只清楚自己的心眼小,装不下太多。 其实单是本体陨落还不是真正大事,但是她清楚,一旦道侣本体陨落,怕是连化身都尽是无幸——道君绝对会杀尽。 没有青帝,这青德甚至世界,与自己何干? 必须选择的话,自己宁愿选择自己道侣而不是选择青脉,更不是世界……当年不就是因道侣建立青脉,才选择加入青脉么? 否则人族矛盾的事……与她一只凤凰何干? 百万年大浪淘沙,并不理会纷纭无用的信息,而只关注着真正重要的人,这就是古老咏约的坚持,不让自己忘记初衷。 这一点早年私人的隐情和深入灵魂的眷恋,不是道门三个老家伙能料到。 “今天主持的人是我,不是帝君,所以这一次……你们算盘打错了!” 青鸾仙子眸中闪过冷意,这个消息,绝不能传到虚空。 甚至不通知留在宫里的分身……因那些都是和她道侣一个性格,通知了都是那种无悬念的答案。 “你们几个老家伙动不动就扯后腿,让我们五脉为你三道门顾全大局么?今次破局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我家道侣做不出来的事,我青鸾可毫无忌讳,大家一起玉石俱碎、同归于尽!” 青鸾仙子冷笑着,略一沉吟,就对着虚空操作,随着操作,青德本源缓缓运转,释放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接着,她想了想,这是最后杀着,同归于尽时才用。 之前还必须救帝君,手中能调动的力量不足,必须对外引召支援,五脉合力才有对三道门掀桌子的资格,再抽调天仙本体集群下降黑水,拼着这面战场受损也要过去狙杀青珠,救下帝君。 这心意一定,她直接通知了四位帝君:“几位道友请再过来一趟。” 人都到齐了,她毫不闲谈,展示了这封信,冷冷的说着:“你们都看到了吧?” 这一下四帝都是脸色大变,大怒:“老贼该死!” 大敌当前,就算青脉得益,但四脉最多要求好处,哪怕最贪的黄脉,都不会故意坏事,而道门这样不要脸皮,只会坏事,甚至直接要陷杀一个帝君,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天能借着着虚空机会陷杀青帝,明天是不是可以陷杀别的帝君? 谁不怕? “必须改变了……” 黄帝目光幽沉,但在帝君和青鸾仙子目光中,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现在发动五德弹劾还不行,缺了青帝,风险太大容易失控,未必能成——必须等救了青帝道友回来。” 胆小鬼……不过也好,因怕风险失控,所以不敢接受青脉毁灭的结果。 青鸾仙子盯着黄帝看了一会,暗暗评价,却又盯着别的三位帝君神色,分析判断确定至少都没有和道君这样陷自家道侣于死地改立叶青的意思,这凤凰少女心中才稍松些。 她最怕的就是五脉内部先乱起来,就无法援助道侣,现在事情既定,再看看平日作对的四帝……即使自大黄帝和阴沉黑帝,倒有几分顺眼起来。 黑帝看了她一眼,微颔首:“接下来,我会设法守住小天罗地网,你们去破开时空封禁,暗面敌人现在势大难制,这争夺会很激烈,却是我们能帮助青帝道友的唯一办法。” “善。”白帝点首,起身环视:“此役,我会出战。” 赤帝皱眉:“你的阵位呢?” “养剑池天剑灵暂代。” “多谢各位鼎力相助……”青鸾仙子放低声音,望着诸帝散去,手一挥,信件顿时灰灰。 她眸子里杀意凛凛。 要是最后不成,就让这青德毁灭吧……要是在以前,就算这样,世界不过伤些元气,终会恢复,但是在这时,有着外域进攻,怕是能带上整个世界陪葬。 可这又怎么样? 自己是凤凰,不是人! 这样想着,她却望着远处,双手交错,为着遥远彼方道侣祈祷。 各方绝境,生死一线际,她是最期望奇迹能出现,能看到自家道侣归来……甚至不惜为此放弃一切。 现在帝君身侧,应只有叶青在,这种最危险时,如果这个胆大机灵小家伙能帮助自家道侣平安归来,那以后……有些小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算了。 ………… 出了青德天,四帝还没有散开,赤帝突然之间说着:“刚才,我闻到了非常危险的气息。” “赤帝道友感应到了什么?”黄帝就是一惊,问着。 “没有感应,刚才大殿浓缩着青德力量,我虽是帝君也窥探不了,这仅仅是一种直觉。”赤帝说着,顿了一下:“青鸾仙子本体是凤凰,刚烈尚火,我怕是它会玉石俱焚。” 余下三帝都是一惊,微微变色。 白帝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沉吟良久,才说:“天地间唯一的一只凤凰啊!” 除青帝外,别无牵挂,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 1448.第1448章 同归于尽(下) 青乾殿中,白色天光透进东面窗棂,在殿西侧壁上投下大片雪白,微小的灵气在光线中涌动,叮咚一声水响,丝丝泉水与风升起殿,化冕服人影。 珠帘紫帐掀开,青鸾仙子探出首瞧了瞧,她感觉自家道侣或听到了风声:“帝君,你怎过来了?” “新的分身空位解锁,外域分身已陷入沉睡……”过来的只是青帝分身,但在本源上的元神纠缠足以判断续存与否。 青鸾仙子闻言“啊”了一声,稍微有点难过,回过神来趁机转移话题:“找到天书没有?” “不清楚……大衍天机演算有些乱了。”青帝分身敏锐觉察到道侣今天异常,看向她正准备问些话,一道青色波动透进殿内,就立刻顿住,缓缓说着:“不,找到了……” 青鸾仙子现在其实不关心,天书就算找到,距离道侣战场太远,不动声色:“是分身找到藏在安全地方了?” “不,是本体找到了……”说到这里,青帝分身声音也有些微妙,亿万里虚空距离虽远,远到需要一天,但没有敌人界膜封锁,透过《青书》的引力投影传回来,应是片刻前的事,本体现在还不知怎么样。 “天书怎会跑那么远?在青珠手里?”青鸾仙子疑惑。 青帝分身摇首:“不是青珠手中。” “不是青珠?” 这反应让青鸾仙子怔一下,此时那面除了青珠还有谁? 蓦想到一种可能,印象中胆大包天的小家伙还真极有可能,她的俏脸一红一白,咬牙切齿:“叶青,这个小混蛋……” “人皆有私,然大节无亏,观其虚空战场不离不弃、雪中送炭,就足以用之。”青帝分身倒沉静不生气,伸出手指一点,一丝青光就落入了青鸾仙子的神识中——叶青在虚空的所作所为就完全敞开。 “哼……那也不能就放过这件事,否则以后这家伙胆子大起来,说不准还能干出什么……”吸取了记忆,青鸾仙子怒火稍熄,还是悻悻,不过她一转念,就明白了叶青顾忌,对此心知肚明——汉王真仙时得到外域天书上交,必会经过高层搜魂确证非外域棋子——难道说运气好碰巧捡到天书?谁会信? 甚至在汉王地仙时上交也未必合适,她觉得以自家道侣也会降低对信任而留队察看,暂时放于高层预备役队列外…… 虽以她对汉王的认识来看,而这种信任危机最后还能渡过去,但在大劫缺乏时间环境下容易引发连锁崩盘…… 其实过去哪个天才没有秘密? 天命之子的秘密只会更多更深,只是这一次两域交锋局面严酷,一旦牵涉外域奸细嫌疑,结果就说不清了。 当时就在汉王身上调查出天罗青种,甚至对她这帝妃的不良惦记,甚或别的更多秘密……这必会逼迫汉王出走,投奔四脉……或是黄脉。 别看土德恨不得汉王立刻死,但汉王转投的话,保证倒履相迎,陪送十几个女仙当道侣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说到底信任是相互,忠诚更需时间经营,汉王崛起速度太快,时间太短,又是世界之内,太多选择和诱惑,就似是温室内的花朵,缺乏严峻的考验,就算在本脉内部没有经历过漫漫时光的大浪淘沙,也沉淀不出金子。 直到今天帝君绝境下传来汉王的选择,已经无需多言,与生死事相比,余皆都不过小事…… 青鸾仙子想到这些,怒火不由更平息许多,只觉那小家伙虽可恶,但总没有背叛,没有辜负自己期望,而且前次扎根暗面,交出天罗青种,这次回归后要看看会不会交出天书…… 青帝分身却一直观察她的神情细节,见她怒消了些,才斟酌的话,缓缓说着:“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 “呃……”青鸾仙子见携怒转移自家道侣的注意失败,她知道青帝一旦起疑,自能知道,只得乖乖认输。 手一挥,原本灰灰的信又出现:“三道门威胁五脉不得抽出力量支援暗面,欲图截断你归路,不过我说动四脉增援暗面了,白帝也升起养剑池天,顺利代位应能抽身去下黑水……” 信风中人影捻起片纸扫了眼,随手扔在一侧,却并不在意,这种威胁,其实就是失控下的恐吓罢了。 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而早已非三道君所能掌控……倒白帝道友支援,有点不甚乐观,阳面刚好有个白脉强敌。 见着道侣没有觉察更深的准备,青鸾仙子暗暗松口气,只见白色信纸在空气里飘荡着,不待落地,橘红火焰又将其燃烧殆尽。 ………… “哗——” 土石炸开,白金色养剑池,一层层抬升,无数银色墨汁在汇聚,凝练,咬合,巨大战争机器的齿轮一样,转动串联,推动这座人造洞天拔出千机大陆本源,而在空气摩擦中闪动无数剑芒,能级跃迁向着更高蔚蓝天空飞升而去。 轰! 艳红朝霞在东方肆意铺展,似乎是依仗信风主人的不在家,一下席卷满天,浓厚的火烧云由鲜红转成了血红甚至更深色泽,最后暗火一样的沉沉压盖在养剑池天的上空。 一座同样巨大星巢红影若影若现于云气间,高冷女声淡淡传递了过来:“道友你这就想走?” 铮—— 回答她的只有更冷剑光,白色金气纵贯天地,整个寒冬末尾时最肃杀意蕴都浓缩于这一剑。 ‘蓬’的大片火焰于这一瞬点亮,铺展出去有十余个星点,各个带着微弱但毋庸置疑的天仙气息,围绕夏丹星巢能场,建立一道火网,绵延万里红云暗火蓦燃烧灼炭,高温的天地熔炉,白色金气和铁水一样融化着…… 三十六颗土黄色的星辰在冥川大陆上升起,撑开厚盾屏障,黄脉在这一刻选择了倾力支援,和养剑池天一起顶着火焰,极端高温催化土石层罩变琉璃一样晶膜,隔开热浪对养剑池天的侵蚀,与夏丹星巢轰的一下撞击…… “轰!” 白色、红色、黄色的光辉耀亮天地间,冲击波成环,在三色炽光球和蘑菇云中星环一样绽放延伸,巨大空气墙直接扫开万里火烧云,连许多来援两方仙舰在几千里外都给一下拍得震动,仙光缭绕的晶壳一下燎成漆黑色,像是被烤熟过度到烧焦了的鸭子。 趁着交锋纠缠,辰宫大陆飞出来一千三百艘仙舰,少部奔袭被黄脉赤脉占据的冥川大陆进行袭扰——而黄脉每个天仙都出了两个分身,在这里还留有三十六土黄色星辰留守。 大部分舰群越过去,继续奔袭向刚刚空虚下来千机大陆,留守二十四赤脉星辰升空拦截下一波,还是走漏了一半。 最前面旗舰的主控厅里还有一抹鲜亮些的红影,是一身炎夜星魂祥云裙的琼阳仙子,开启舰队通讯鼓励士气:“母圣早就料到白帝会召回养剑池,为此和十余位天仙殿下联手释放出七杀红云阵可不止是拦截,还是将亿万冰魂的革命气息点燃人间地脉,阻隔天界和黑水的支援通道。” “而咱们就趁机反攻千机大陆……”这女仙意气昂扬,感觉自己今天好极了,却似缺了点东西,想了想点将:“叶裕,你昨天表现控舰能力不错,当我僚舰护翼我身后。” “是,殿下!” 一艘飞空舰上,被点名叶青分身应命,无视许多仙人的妒忌目光,包括算计却反倒成全自己的龙阳道人——这家伙挑唆了些人想在舰战中陷杀,却给自己反算计了一支小舰队…… 龙阳还有点不准备善罢甘休,要调人手下更多的套,那正好…… 有琼阳仙子这扫把星出了名的女上司掩护,叶青分身现在杀起队友都不用留手,实在舒心的很。 等待会公共通讯关闭,只剩下五六个嫡系通讯,琼阳仙子还在斗致昂扬表示:“哼哼,等夺回千机大陆,就可以过去炎宵大陆和叶青打个照面了……” 叶青看了兴致盎然的女仙一眼,神情有点微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我在你面前,而你都不知道。 有分身金牌卧底,琼阳仙子对于叶青来说是完全透明,毫无威胁,不过她母亲红云亚圣阻断人间界行动迅速而无人可遏,让他觉得忧虑。 除去虚空,在信任链没断裂前,外域各派间配合默契真没有话说。 这和本域的各种扯后腿,简直就是——狩猎狼群,对上空有力气只会尥蹶子的牛群一样。 或者说是严酷少食的游牧民族,天生就必须协同配合,没有本域世界内丰富资源环境的农耕族群的内耗余地……不同世界环境不同生存,大家都很现实,生命都会适应调整。 但是这世上不止自己一个聪明人,天庭天仙对此也很清楚,原本应对策略简单明确——防御,消耗拖垮敌人,练兵! 可敌人不蠢,直接大规模投放兵力,进行速战速决,不会进行添油战术……或者说,不得不添油是没有办法,一旦有机会就会集中力量进行歼灭战! 谁都有自己的算盘,落在棋盘上的结果还得看力量,很多时输的人并不是不聪明——只是没有力量! !! 1449.第1449章 龙族之心(上) 外域舰队·飞空舰 叶青化身长长透了一口气,眸子幽暗,估计中,自己地仙不足以直接撬动战局,但现在这次在虚空中的坚持让帝君都改了方案,更重要的是,帝君证了两域天地的信风,让叶青蓦感觉到信心和鼓励,想到一种……直接掀棋盘的方法。 既敌人协同配合默契,那信任链断裂了,又会怎么样? 直接喊一声“青珠杀了苍窍和旅火”没人会听信,哪怕认为是事实。 外域大派虽非铁板一块,但有在意有顾忌,黑暗虚空丛林中是赤果果野兽,回到世界内就得穿上衣裳,苍窍、旅火、青珠间的好戏不可能在外域世界内直接上演。 甚至真实的说,苍窍和旅火,虽是外域的副座,但差这一级,就有天地之别,自古副座尽悲剧,苍窍道人陨落真相,对真正高层来说不足挂齿,除非矛盾深刻到别的圣人和青珠不死不休的程度…… 而这至少要分化外域阵营,一个暗帝远远不足分量,需要更合适尺寸的插入和撬动力量,叶青心忖之前凭本能感觉留下的暗手,现在看来是个极佳角度,只是撬动的力量可能还不足,要是本体凯旋归来就满足了大部分…… ………… 暗面·龙气界膜 东部群山 一道橙黄的光落下山,隐在丛林间,这鹅黄轻衫的龙女望着天空上交战六道光影,日月星三色光明,漆黑三道墨影,又转向地上极速青色流风,轻声:“青妃,能破解么?” “还没算完。” 信风丝丝起莽莽山林间,一个个节点标示,远远在地面外围破阵青衣少女回来,现在小天罗地网没有多余力量屏蔽,她需得隐于幕后,这时轻声:“龙芍,你过去帮我记录,你速度慢,可得小心,记得夫君交代你的事……” “没关系,潜入土层就好办多了,我会见机行事。” 龙芍仙子答应下来却还是踟蹰了片刻,不是害怕战局,她看了看半空天仙交战产生的熟悉溢流,这种近乡情更怯情绪更难受,但这龙女也是果敢,稍片刻,她苦笑了一下,就进了场,工作起来。 因某种特殊的需要,一时并不潜入躲藏,而是释放出近来主人调教同化一丝黄脉气息。 “轰!” “汉王曹妃,去死罢……” 一道龙影急坠,捕捉到她相对前面青衣少女相对缓和的速度,这次一出手看似平淡,但透露出了一种烟雾,似乎带着无限的杀机。 就在这一瞬间,龙芍神识轻呼一声:“影龙阿叔!” “芍儿!”影龙天仙的手掌再也落不下去,惊诧熟悉侄女声音会在这陌生黄德气息中传出,仔细盯着她的面孔看了看,龙族秘法感应到了熟悉的血脉灵魂,立刻确定了身份。 明面继续攻击而稍偏差,暗里急着说着:“你还不快回来……” 黑影和黄光交错,烟雾弥漫遮蔽所有,气机混沌。 “回不去了。” 见着影龙漆黑烟雾簇拥下,龙芍仙子在地面陡出现的大坑前后退一步,神情有些决绝:“我现在,已经是汉王的人了。” “……” “而且,我有一言相问阿叔,两域合并,二支龙族就算合流总体依旧势单,却又何去何从呢?” “你……”影龙天仙微皱眉,有些不认识这个曾矜傲的小侄女。 “这也是我最近心中一直想着的问题,我们龙族始终是异族,处境甚至不及青脉,唯有联弱胜强,借助天命之子东风……而使两域暗面黑莲和黑帝相争不下,人族黑属内耗,才有龙族翻身之机……” 趁交手间隙,龙芍仙子用自己最大努力来说服族中高层,用自是龙族秘法,借助这里龙气和小天罗地网三重隔绝黑莲和黑帝的感应。 影龙天仙暗忖这小侄女虽谨慎聪明,并不知道本族来源最高秘辛,自不会给她这点说服,沉下脸:“你现在成了汉王特使?” “不只是汉王,我还是青帝的全权特使!”龙芍扬起手中一只青色信风符令,眸子晶亮,露出一个得意笑容:“我知道阿叔为难,也不可能透露秘密或私自许诺,所以……坏事就由侄女我来做好了。” “这样打下去,获利的只是人族,与我们龙族何干呢?” 影龙天仙听到是青帝布局,心就一紧,不动声色:“你想怎么做?” “我们这面,会争夺封印大阵控制权,至少取得对半控制权,您只要别牺牲自己提升力量,一切就能过去……夺占黑水虽好,但龙族天仙自损太多的话,也不见得能分得许诺中好处,阿叔能相信黑莲宗圣人的节操么?” “圣人的节操……”影龙天仙沉吟起来,有这东西么? 这瞬息,影龙天仙和龙芍仙子相视间,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色,下个瞬息又重新交手…… “啪”一下黄光倒飞出百里,龙芍仙子有些灰头土脸,原本白嫩脸颊都给战斗余波擦伤一条血痕,但眼神里闪动着狡黠得计的光辉…… 阿叔口中严厉,其实还是纵容了她,倒汉王可别下太狠手,这也是第一次见见家长啊…… “哼,两域中我们龙族都是被压迫,这两域死斗关我龙族什么事,合并起来争取话语权才是正经!” “轰!” 她的身影化成了一朵橙黄牡丹,没入岩层,消失不见。 影龙天仙绕着千余里封印大阵洗地一圈,默契配合,没有龙族间特殊感应,还真锁定不了龙芍仙子,飞回天上:“这个小虫子不是曹王妃,是黄脉的人,看来天庭已派增援部分增援下来,我们得请黑莲圣人那面的暗面时空门基座阵眼加力……” 轰! 两个黑属天仙倒也觉得确实是个黄脉地仙,来不及说话,就有更大爆炸。 雷光爆射间,叶青分身此时身处暗土,龙气吞吐,瞥了上来的影龙一眼:“瞒着我嘀咕什么呢,孽龙!” “土著找死!” 影龙怒喝一声冲上,大打出手,火光四射,这世情颠倒莫测、迫使只能直面鲜血的人生…… ………… 轰隆隆 地脉深处,龙芍仙子将自己的身体游走,在龙眸中,清晰闪现出了整个地脉的节点网络。 只见这些节点,将附近灵脉聚拢,每个节点都带着血光,露出一个笑容:“要是别的天仙建成,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看穿,但是这大阵是影龙叔叔建成,里面有部分是龙族所学,自是不一样。” 龙芍仙子和影龙天仙达成默契,又在地下探查大阵节点,她将信息反馈回一座云雾山谷中隐藏等待的青衣少女,话就相对谦虚了。 “就是这些……节点还在自我增殖,我不知道它们力量来源是哪里,这里地气应都是主人帝气诏令控制……这种简直无中生有手段,应是类似七色祥云袍的圣人手笔。” “嗯,你继续跟踪新节点……” 芊芊借机进一步尝试破解甚至夺取大阵封印,只见一个节点熄灭,突网络一震,又徐徐生出。 看似节点破坏都弥补上而失败,但变化都丝丝记录在案,一层藤网珠帘垂挂,又一张巨大的算盘一样,哗哗的响动中,纷繁计算着所有节点变化规律:“我来瞧瞧……你的秘密。” 以天罗青种汲取龙气长成的小天罗地网计算力量非常强大,但没有了遗忘之地对所有数据进行定义,只能全凭她自己**支撑着完成现场勘察,成小天罗地网的输入输出节点,与封印大阵中繁杂变化进行一场无形的交锋。 庞大的信息量贯流冲击下,这少女身子摇摇欲坠,额头凤纹都汗水潺潺晶亮,一道黄光落在她身侧,就是稍惊:“青妃,你……没事吧?” “没事。” 芊芊有点迟钝地反应过来,迷糊眨了眨眼睛,最终露出一个笑容:“原来是这种算法……” 龙芍仙子闻言狐疑,她有点不太相信这青妃的计算,这样快就能勘破母域圣人布局:“你真瞧出来了?” 她可是真仙,离圣人不知道差了多少差距,真能勘破,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的敌人很狡猾,这布设是青黑双向对冲的大阵,黑水上有两道时空门,这永固时空门基座只是双阵眼中一个,还有一个是暗面时空门基座。” “黑莲圣人在那面投入的力量越强,带动这面力量越强,暴力破阵的话除非直接压过敌人,刚刚幽云亚圣在时有着机会,我们帝君信风符令传讯就是趁机脱出,但黑莲进场就没机会了……” “或者击杀影龙这个枢纽渠道,否则无法阻止这面封禁修复……而影龙可以化身无数,就算下来十个天仙也未必能快速击杀……”芊芊滔滔不绝说,似乎看到一件杰作。 龙芍仙子听得半懂不懂,这不是她的专业,知道影龙阿叔的力量,确实很适合守门,有点认识到这青妃的水平,对于这种某一方面比自己更有力量的人,龙芍仙子总是报以最大尊敬,耐心问:“那技术破解呢?” !! 1450.第1450章 龙族之心(下) “技术破解?很难……这应是青珠和黑莲的合作成果,甚至经过九窍圣人对阵法进行调理,以经过暗面适应调整的逆五行为主。” “奇怪的是,里面似乎还有些契合本域法则部分……有点旧了古老法则,外域可能看不出来,我却一看就眼熟,这导致这阵法与现在主流法阵都不一样……真的太奇怪了……” “它应是荒神集合统御百族一种应用,整个时空门通行力量,受到了青珠反向性针对,分散数以万计的阵眼樊笼中,这些阵法理论上可以通行进入时空隧道,但实际只是通行一种切割,而且困锁在樊笼中,除非全部破去否则无法安全通行。” 芊芊轻声说着,她注视纵横千里的大阵,目光有些异常,似是看着一张张并行的棋盘,又似乎是看着一顿美味大餐。 “这样逆五行和古老法则的变种,唯有在识破这种变种后以足够多的正五行力量加以破解……” 正在与敌人交战的叶青分身闻讯,心中一动,如果说这是一场球赛,影龙的力量,就是无数分身极品守门员,那要射门成功关键就在于足够密集的冲击:“足够多?你要多少人手?” “很多,越多越好,越多越快……敌人在暗面时空门阵眼投入力量越来越多,分明是在吸引火力,而这面封印法阵已由一开始几百里方圆扩散到千里,每两倍直径带来节点数扩张是四倍,修复能力四倍,带来破阵消耗是十六倍,越往下越麻烦……天庭应会立即派人下降,但按敌人各派配合默契说不准会给阳面红云亚圣拦住,看看这节奏都是早就安排好针对我们帝君……除非道门能出手增援,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期望这个。”芊芊轻声说着。 龙芍仙子噗笑出声来,又掩住口以免被人误以为幸灾乐祸,别说增援,她觉得道门不反过来暗算青脉就已很客气了,和母域派系配合默契简直是负数……至少以她现在和汉王站在一起的视角来说这样。 “明白了,原计划就是整个帝国总动员随时准备自救,咱谁也不靠不等,我给你调十万真人。”叶青用土豪不差钱的语气说着。 “十万真人……” 芊芊闻言一怔,不是为这土豪,而是觉得好熟悉的数量……朦胧记忆中,似乎回到当年第一仙朝时……那些影子,鲜血,希望,岁月…… 她低下手,摊开洁白的手掌,一切似乎都还握在手中,下意识握起五根手指,缓缓合拢。 ………… 而在半空中影龙视角,这一刻叶青两个分身和女娲联手,日月星三才阵受小天罗地网加持和汉帝国龙气支援,和这三个黑属天仙直接对战,越战越长,打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结果,在永固时空门上陷入僵持战。 同样陷入僵持的还有暗面时空那面,黑莲圣人剥夺黑权受到风水相生格局下青权反扑而失败,而后幽云亚圣等黑属天仙对黑帝的围攻,被天庭四帝分身支援与黑帝形成小五德共鸣挡住。 叶青受小天罗地网加持和汉帝国龙气都已很强,黑帝在主场只会更强大,这又回到了上一次均势局面,如果不设法破解风水相生或小五德共鸣,都无法再投放力量压死叶青。 “这不行,要不干脆拼了这三具假格道躯消灭掉敌人?”一个黑属天仙建议,是瞅着叶青这天命之子很不爽,不能忍。 一个黑属天仙还有点犹豫:“红云亚圣已在人间阻隔天庭到黑水的力量渠道,敌人没有援兵,我们不需要这样激进……” 影龙天仙和叶青毫不留手交手……确实很想给对方狠狠教训,但一面想起小侄女屈身侍奉这个男人的处境,及她最后一句嘱托,心黯之余还是沉着脸:“我们三个运气不错,才突破了小天罗地网封锁,都自爆了,谁过来镇守维护封印大阵?” “此阵不需要维护……” “你确定?青珠圣人和黑莲圣人的布置确实有很强针对,结合九窍圣人阵盘和地气支持只要一个阵眼尚存就可能封禁不破。” “但你们别忘记,遗忘之地困在遂道中,万一对面青帝归位计算解封,这面没有人紧急调整,堵门失败了你们负责?” “而且……而且拼掉了,就失去了先手,没有机会第一手得到补偿了,或者我们可以相信许诺。” 两个黑属天仙相视一眼,不说话了,谁也不敢小觑青帝的计算,确实得有人堵着,才能实时修复法阵……而且,不能吃肉万万不行,别时还可,抢肉吃时最不能相信别人的许诺……他们都知道自己吃相有多难看,何况别人! ………… 亿万里虚空 青色千里圆球,逐渐脱离时空门基座一点点下沉。 “帝君敕令,天罗真形!” 界膜上藤网密布,丝丝力量微弱但不可避免散向虚空,而界膜内信风呼啸,清泉激荡,青光凝聚向其中一道人影…… “轰!” 在这样的情况下,叶青醒了过来,张开眸子的瞬间,立刻感觉到世界不同。 整个身体仿佛真正与整个天地融入一体,隐隐有一股青气流转,呼吸时,不仅仅是灵气,似乎法则都在其中。 “帝君使我真正感觉到了天仙,甚至帝君的角度,这对我有极大裨益!”川林笔记在贪婪记录着一切。 识海中,川林笔记不断伸出仅存的淡紫,分析着眼前一切。 叶青感受到自身似乎与某种伟力融为一体,举手抬足间有无尽的力量,心中却想起了帝君前世陨落。 “这仅仅是帝君一部分力量,连帝君都陨落了,自己这仅仅是错觉罢了。” “感觉起来,和青制真形、风雷真形近似,特性却有很大区别……”叶青感觉到自己此刻元神清明无以复加,配合川林笔记的计算,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 这应是天罗真形的特色,蓦明悟更多,帝君雪藏自己进暗面下土、挑选自己进虚空战场,指定自己驾驶遗忘之地……以后说不准还有更多,就有让自己遍历各种不同天仙力量的考量,就是对一颗种子挑选最适合其成长的土壤,许定天仙而由着自己选择最中意的一种,甚至可以挑挑拣拣、左右逢源、博采众长,除了自己,谁还有这个待遇? 交流都是相互渐进深入,帝君这费心照拂,叶青自用心报还,收回了自己心思,见川林笔记记录的差不多,就说着:“命令,推演战局!” 一声命令,遗忘之地和川林笔记同时响应,推演接下来战局,许多模糊念头一下清晰起来,引出数量繁多的导向,一个个清理过去最后留下许多预案。 良久,叶青眸子寒光渐熄,整个人却透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眉宇间青气流转,使人不得不暗叹。 叶青这时,招呼了一个留守青脉地仙:“道友拿着这枚信风符令,回去时空门那面,看看对面一边端口情况。” 青光呼啸而去,消失在镜面后,已完全解离封印阵纹释放出一阵通讯,叶青伸出手,青紫光一点,川林笔记收纳信号。 余下几个地仙望着,见着他这样快就适应了天罗真形的力量——这传闻中只有帝君或帝君本命道侣才能慑服的力量——都不由心生敬畏。 “真是天仙之姿,看不出任何虚浮,只要力量一到,就立刻可成。” “而且看上去,天仙还不是上限,青脉真是有福。” 此番进门出门没有封堵,这地仙回去一趟很快归返,神情遗憾:“一端封住了,没有看到新援兵……我拿着试过破解,封纹有些陌生,不是单纯的人造阵器计算,应是以对面大阵为凭依布置,以自然随机分化掩盖掉基础,可能帝君或青鸾仙子熟悉时空规律能破解,我等却是无法。” “这样么……” 叶青沉吟起来,如果是单纯人造的阵器计算,他现在天罗真形配合川林笔记还可一试,会随机涨落就麻烦许多,最关键是救援帝君时间有限,耽搁在时间未知的破阵上,就似是一张考卷不好好做题却纠缠在一道诱饵难题上反复计算,这就是赌博了,自己刚刚还答应帝君不再赌博…… 几个留守青脉地仙相视了一眼,有点担心叶青是不是打算临阵脱逃,最后推举其中一个女仙轻声试探:“汉王,要回去么?” “不,我们按计划去支援帝君,虚空中力量有限不能分散,后路解封事情就交给世界内的道友吧……” 叶青此时身具天罗真形的力量,力量无限接近帝君,顿时他们的一切疑惑都在心中,看的清楚,这时只是一笑说着,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疑虑,换成大司命和少司命就不会这样多想,但毕竟自己和他们不是很熟,干脆也不解释自己留下的一些后手——原本防备影龙可能对暗面大陆的兴风作浪突袭,现在猜错敌人的目标,但还是遏制住对方,足徐徐图之…… 那时自己并没有料到帝君会乔装成青鸾仙子骗过道门,又各项设伏打个时间差先后埋葬了苍窍亚圣、旅火天仙,所以才猜错,钓鱼钓上帝妃和钓上帝君,只差一个字,但各方反应都是完全不同…… 事情发展越来越莫测,后面两个战果估计外域也没料到会给帝君办到,但除了时间精确性没有办法和青脉专长对拼,别的方面,外域都已基本全面无漏,就算遭遇二度反转还维持了计划,这种各派战争配合周详不愧是打了几百万年对外战争的殖民世界…… !! 1451.第1451章 反起网 “接下来可能遇到零号舰甚至青珠本人突袭,不能快速解决帝君,围点打援先解决遗忘之地这个目标,无疑是最可能……” 众仙相视一眼,对汉王的战意感到松一口气,听到这时又俱是沉重点首,刚刚接连两场胜利是帝君连番布局结果,但这第三场敌人不是有道基缺陷的苍窍亚圣,汉王也是不是力量与敌人同层的帝君,又能拿捏住青珠圣人什么? 叶青思考这个问题,回首看了一眼,那个孤独而强大的圣人,恰是这黑暗冰冷虚空中的顶级狩猎者,没有把柄,没有忌惮,没有妥协,眼中只有狩猎目标,能有什么把柄可以抓吗? 青色遗忘之地洞天,沉坠入莫测幽暗深渊中。 ………… 四个时辰,千万里外陨石带,仙雷墜无声爆炸间,又一道青色蜻蜓点水流光消失在陨石带此处。 而后零号舰蓝光一下大亮,将扫描范围扩张向那面,而随着伶仙子的苏醒,青珠不再吝惜力量探索,而零号舰一面追击,还一面拉网,大肆炼化容易消化的一些小陨石,以此抵消力量的损失。 叶青在这里一定会目瞪口呆……有人抢着它炼化陨石的专利! 零号舰也并没有变成仙天星巢,但在仙炉晋升中已有了类似胎膜雏形,这艘星君舰的原版……似乎本身并不是这小小方舟,而是某种更大方舟雏形,不知道它设计初衷是什么…… 舰灵的伶仙子本身成为了天仙种子,结合零号舰力量形成肉躯已是假格天仙,而有她助力,现在逼迫青帝用掉第三次极速逃遁,根据对猎物力量,和每次见到后气息变化对照,这种消耗程度不会有第四次…… 青珠圣人虽有些奇怪按照预测,应是在第二次左右汉王就会解开时空门封禁,现在都还没得到解封反馈,但也觉得自己已胜券在握了:“伶,现在情况如何?” “圣人,永固仙境仙炉正在向假格仙天进化,不过这还需要更多资源,没有世界内的充足补充,得炼化很多很多陨石才能补充……”玩偶一样精致的黑发少女眨眨眼睛,声音虽还清冷,更多了几分人气。 来自高层时空道域的技术结晶零号舰,随着舰灵的完全苏醒一点点解封着力量,主控屏上一项项原本红色封禁让青珠圣人眼馋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功能,都一项项开始解锁,这增加可不只是伶仙子一个假格天仙道侣的好处,更是她真正身体零号舰的一个全面提升。 过去与三圣妥协而交换出去的星君舰技术,虽阻止不了零号舰独霸虚空战场,但也已靠数量动摇了青珠在虚空利益的垄断,现在随着零号舰的苏醒而变得一举稳固下来。 青珠圣人盘算着道侣晋升的好处,定下心,目光重新落在猎物隐藏这片陌生双螺旋陨石带大阵:“与原本预想炼化青帝元神有个本质不同,炼化了苍窍元神,伶你也继承了对白属本源的吸收力量,可以感觉到吗?”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伶仙子指点出一张磁阵弦网,无不隐藏着森冷白金本源,没有青珠圣人吩咐,她不会乱吃东西……吃了非青属本源后她的身体会变得不纯净,就配不上青珠圣人的本命道侣…… 但凭着舰体加强了感应,随手锁定节点,借此破阵还是轻而易举。 这长发及踝的少女将双螺旋的框架节点逐一指出来,心中的一些模糊熟悉感觉也在清晰着,有点不自信踟蹰了下,轻声:“我感觉,这双螺旋阵……是可以截断,要是能去掉一些片段,删除信息过渡能力,信息就不再是滴水藏于海,敌人行踪秘密也藏不住,至少不会出现上次汉王自别的一条悬臂偷渡过去的事。” “伶,你真是我的福星!” 青珠圣人闻言大喜,和过去很多次那样相信她的建议,飞身出去找节点陨石:“那我到那面悬臂,你留这面悬臂,一起收网吧!” 伶仙子神情怔看着黑暗虚空中的深处,若有若无极速流光正在淡去,这种能追赶光阴的速度,能触动每一个生命的内心,因更进一步,就是无数道人为之渴求的逆转光阴。 在黑暗冰冷的虚空中,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自己做错了的感觉,这是虚空狩猎中首次对猎物出现一种‘可惜’的感觉……但是,青珠要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伶的心里只有青珠……只能有青珠。 过去一百万年的生活点滴、一场接一场的狩猎、初次睁开眼时誓约,她的眼神坚定起来,跟着飞身出舰,手按上一颗陨石,青色雷光大亮,灰质外壳破碎开去显出白色质地…… “就是这种。”她轻声说着。 “轰!” 一张白色网络在虚空中张开,道侣两人各拽起一角,将之提纲挈领一样拉开。 此时就见得整个双螺旋结构层在整个塌陷,积木抽取的一样崩解,若是叶青在这里,还会觉得是飞机撞击了框架结构大厦顶层,引起整个摩天大厦双子楼自上而下的连锁塌陷。 这连锁塌缩直到下一个双链相接处的局部回环,才因类似船舶水密舱分段结构停止下一段崩盘,但这一段缺口生成,也没法再藏人了。 隔着十万里一道信风见此加快了逃亡,迅速远去。 如果汉王同生共死一起进退,就根本没有顺着螺旋返回顶层的通路,那小家伙还不懂得分芽生机。 所幸现在兵分两路方案并无多少影响,关键还是时间配合,信任没问题,剩下就看配合……不清楚以前分身在外域和汉王分身配合怎么样,但就本体而言,应说会有相应默契。 青帝就是这样想着。 ………… 陨石阵 “树倒猢狲散……看你往哪里跑……” 青珠圣人正要揭起下一张弦网,伶仙子侧首在零号舰中收到了信息,目光望过来:“圣人,刚刚观测永固时空门那面的光,敌人已强冲出了时空门封禁。” “可我还没收到封禁破解的传讯……” 青珠圣人微讶,已经有所预料敌人会屏蔽,但原本预计对方没这个实力,现在闻言还是脸色一沉:“天命之子……” 既可见光的观测,就应已是两个时辰前的事情,这破封时间远比预想的要快,就算汉王天书在手也有点夸张了,难道是青帝回去了? 不,对方手里没星君舰无可跃迁,普通巡航就算再快,也有轨迹,天仙波动是隐藏不住,这点眼力青珠圣人还是能维持自信:“应只是汉王……不过此子有艘快速内层的星君舰,极有可能会载一批援军支援青帝,一直没有感觉到天仙跃迁,说明不足虑,只是遗忘之地,一旦跑下来就麻烦了。” 伶仙子也想了想那个猎物,屡屡让青珠头疼恼怒,真是可恶的坏人,遂轻声:“圣人,我这就回去狙杀罢。” “好,但别被汉王引进遗忘之地,用远程火力摧毁掉不用可惜,你的安全最重要。”青珠圣人是看自己最心爱的珍宝一样看着玩偶一样精致的小小少女,这时除了近战登陆有不确定性风险想不出什么危险,就挥挥手,不忘记叮嘱:“小心点。” “圣人也多保重……”少女美眸深深望了这青年道人一眼,转身踏上舰。 零号舰载着少女倩影消失在漆黑的视野中,青珠圣人目光收回,变得冰冷起来,继续向下追去。 分兵两路了,现在自身速度赶不上青帝,但对方已挥霍了三次力量,屡屡削弱下速度已拉不开太多,只要追迫着使之不敢回首,一路消耗着猎物体力,就算一时没追上也没有关系,等到助手的伶击破遗忘之地得胜归来,就是一举击杀青帝时……其元神连着分出一半青脉本源再让伶吃掉的话,可就不止是假格天仙。 更重要的是,或还能让伶变得真正完美,也让自己成两域中第一个掌握完美造物能力的圣人,这种经验意味着什么? 青珠圣人不知道,但很想尝试,这是更大更神秘的猎物,正隐隐约约露出形影。 ………… 呼—— 两艘三角锥形的星君舰,沉暗无灯,在远离陨石带遥远虚空中滑过,大航径曲线避开敌人和陨石,一次次能级微弱而相对隐蔽的短距离跃迁,绕向陨石带末端。 突一下耀眼的蓝光和白色光闪,在舰舷窗一侧传来,在黑暗冰冷背景下神秘交缠下延的双螺旋陨石带,突在中间崩溃了一小段,并不是清空,而是悬臂离散,秩序崩解,似是参天大树在树周给挖去一圈树皮,看起来大部分还基本完好,却是断绝生机之举。 众仙望见都是神情微变:“敌人破开了双螺旋阵!” 萝莉少司命跳起来:“怎么可能……根据叶君描述来看,敌人不可能消耗力量在陨石上……” “那道白光是白属本源波动,你们看到没有?”东海龙王指了指,金水相生,黑脉对于白源却也是一种独特的感知:“敌人不是消耗力量轰击陨石强破双螺旋阵,而是找到了确定白色陨石节点的办法,抽走这作双螺旋阵基础框架的磁阵弦网,截掉片段,隔断了帝君借以绕路的归途,原本帝君能在双链悬臂上下绕路游走捉迷藏……接下来后路断绝,就只能一路往下了。” “往下有尽头么?” “有……根据叶君给的气机标示,陨石带末端应该已到这个坐标了……”少司命趴在星图上计算了一番,神情有些焦虑:“如果到了那里,还看不到帝君,怎么办呢?” “接不到帝君?” 还有一舰上,她的姐姐大司命眉心闪过忧虑:“这末端也就是苍窍一个月前开始拦截陨石的那一批,也是叶君约定好与帝君支援会师地点,本身位置是不断下沉变动……但过了这片整条陨石带就是终止,至少是局部终止了。” “它与一个月前过去的那批陨石之间,是漫长的虚空,在断掉大阵阻碍的这段时间和路程,是很长的一段。” “帝君或在陨石带大阵中,能短途游走一次次逃脱零号舰追杀,但是长途追逃怎会是零号舰的超视距跃迁对手?” 众黑脉天仙相视一眼,沉吟:“现在没有办法,就算暴露我们这面支援,也必须启动跃迁先期抵达末端……” “等一等!你们快看那颗蓝星……它往回走了,速度极快……” “青珠圣人没有这个速度,是零号舰……它怎么这时回去?” “一定是汉王,汉王的遗忘之地洞天踪迹被发现了,就不知道敌人分兵回程还是一齐回程……” “看,它跃迁了,锚点在离汉王距离半程的位置……这力量反应,不对,怎么是天仙的力量?” “糟糕了!是青珠也在其中么?” 众仙只能想到这可能,还有些不确定。 很快有人发现还有一颗青星还在陨石带间继续下行追击,不免猜测:“可能是新的天仙敌人进场。” 至此意外,还真应了汉王自己对于拦截他的力量会特别强大的推测,少司命神情更是担忧起来,既担忧青帝那面,又担忧汉王那面……那个家伙可别死了,自己还没报仇呢! 大司命想了想她们姐妹的任务,只能将担忧放下,咬了咬唇:“根据旅火的情报,零号舰跃迁速度太快,我们回去也来不及,现在这情况,只有先汇合帝君,再跃迁回程去救汉王……希望他能撑到我们救援。” “现在我命令,解除屏蔽法阵,反应炉提升,进行跃迁——目标在陨石带的末端的时空点!” “是!”这时所有仙人都服从着指挥,能量反应迅速攀登了起来。 “轰!” 二舰舰首蓝光亮起,既零号舰已朝双螺旋陨石带的顶端方向走远,不用担心半途拦截,两艘星君舰开启了它们所能达到最大距离跃迁,幽蓝门户贯通虚空,时空锚定直抵陨石带的末端。 陨石带那面似乎感觉到什么,一下亮起两颗青紫星,都毫不掩饰向着那面的末端加速追去。 生死时速就在这一刻,沿着不同悬臂于在陨石带的两端上演。 !! 1452.第1452章 纠缠(上) 幽静,无声,轻轻的风在藤网上流转,藤下千里河山小的似是一个院落,淡淡的青光辉映得一片,许多流光反射着在一侧悬臂逆流而行,远远抛在后面,重新陷入黑暗。 叶青坐在藤下凝望着,虽虚空中没有阻力,但星盘本身构造,这速度已是能支撑不解体极限……如果是光的逆流,其中的人又是怎么样? 重生者没有这印象,无论怎么样都想不起来,仿佛一道空白沟壑横贯在认知中,能保存前世记忆还真是全靠川林笔记。 “来了!”青脉女仙轻声,她眼尖发现极远处黑暗虚空中一道幽蓝门户,这里是陨石带的中端,但距离时空门基座其实已非常远,在追赶支援帝君路程来说是到了后半段,终迎到了敌人狙击。 让人惊异的是,时空锚跃迁反应是天仙:“难道青珠……” “不,这气息不是,难道是……伶仙子战场晋升至假格天仙了?” 旅火元神熟悉队友,讶然回醒很快,怜悯看向身蕴青紫的叶青:“我以为自己运气已经很糟,没想到你运气更坏,这下就算你临时掌握了天罗真形,也不可击杀伶仙子。” “我没有准备在这时击杀她。” 叶青盯着那道时空门,由远在千里变得很快接近,要击杀任何一个天仙都非易事,会遭遇极大反噬,苍窍道躯最后一下自爆不但耗光九大天仙风雷真形,还将他们炼化真形分身都损失了大半。 这都是自愿替帝君抗下了反噬,就和他在最后旅火残躯自爆时自愿替帝君抗下反噬一样,都是以保存最顶尖力量来应对风险。 而这一次问题不在于击杀伶仙子……实际上不可能击杀,因这种假格天仙,一个人在虚空环境无法营造绝境中绝境,叶青觉得或自己底牌尽出,同归于能办到,但这没有意义,当前任务不是和她纠缠,而是支援帝君! 反过来,敌人的任务是狙击支援。 轰! 幽蓝的高能晶冰在藤网上炸开,界膜凹下去一片,碎木崩解、摩擦、火焰,甘泉涌上去滋润修补,但这一下逆冲就让遗忘之地洞天星盘的速度降低,陨石带的倒退变缓。 星盘主控者叶青身体受重击一样的一滞,四个青脉地仙都在侧紧张看过来:“汉王!” “没事……”叶青摆摆手,平息下气息震荡。 装! 旅火元神幸灾乐祸看戏,叫你这小子尝尝给零号舰急火滋味,但让他惊奇的是,叶青的轻微受伤随着青气一转就恢复,身形已闪出界膜……还敢出击,这小子真是悍然无畏啊! 此时众人循着叶青出去的方向,就是敌袭来源看去。 仙雷墜辉耀过的光暗视觉,一颗湛蓝星辰悬停在幽暗虚空中,这悬停自是相对,随着遗忘之地洞天星盘的降速,两面相对顿时迅速靠近至百里,就见得巨大方舟舰体占据视野的小半,直径千米的零号舰在直径千里小世界来说自是小蚊子,但对于个人来说又壮阔沉厚。 星盘讯息反馈的一圈青色投影:“即将进入引力捕捉场……” 叶青扫了眼重新隐入幽暗的陨石带悬臂,入目大片空荡片段,青珠圣人这样快破去了双螺旋,让他不由担心起帝君情况,更没心思和敌人纠缠:“藤网激活攻势……四位道友预备,藤网一缠住就舰阵围攻……” “是。”四仙应声。 就这时,零号舰航径一下极速偏离,擦着引力捕捉场外圈远去,瞬息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叶青心中“格”一下,回首:“转防御侧后!星盘补充速度……” 三十息,后方攻击并没有如期到来。 直到遗忘之地继续加速,重新补充一点速度,但总比不得零号舰的速度,那颗蓝星又同步出现在视野前方十里,舰首幽蓝晶柱再度绽放,还是正面狙击,一击直接轰在叶青身处区域,杀机森寒。 “天罗——” 叶青处变不惊伸手一揽,藤网层层旋叶抵消,黑泉翻涌,碎木和水浪折射分散蓝光,界膜只是稍一凹陷就恢复,没有真正伤害,只是由整个小世界分担伤害,这就使得星盘刚刚补充速度重新打落回去,拖延了支援帝君时间……敌人目的,也非常明确。 那颗蓝星速度不变,则刚好拉开些距离,重新开始蓄能。 “事情有点麻烦了……” 不由众仙皱眉,都感觉到敌人毫不掩饰的不对称打击意图:“这完全是欺负我们星盘没有远程攻击手段,准备摧毁而非占领。” “所以一次次拉开距离蓄能攻击,遗忘之地再坚强都无法承受这样连绵攻击,终有击破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敌人最佳的攻击方法。” “这样看起来没法引入陷阱了……” “汉王殿下,我们怎么办?”一个圆脸青脉女仙看过来,神情有些焦虑,她不怕死,只是紧张帝君战况。 “我出去驱赶。” 叶青当即遁光一闪,就出了界膜,两面都知道这里并非主战场,零号舰没有攻占遗忘之地的打算,他更没有与之纠缠不休的打算,必须速战速决:“敌人不踏陷阱,就调动敌人踏进来,星盘只管冲过去,支援帝君是第一位,稍后如果敌人继续拦截,就四艘星舰出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敌人是天仙……” 圆脸青脉女仙讶然,原方案设计并不是用来冲破天仙堵截。 关键在于速度,遗忘之地洞天星盘已是最高速,不同于寻常虚空巡航半程加速、半程减速,这次就是火车轰隆隆过站不减速、不停留、只开一扇门,而让艺高人胆大的旅客跳进来一样,就算这样也已是极限:“现在咱们还差两个时辰的路程,耽搁不起。” “我会缠住她。” 叶青没有回头,沉声:“无论敌人是谁,这会我们都已没有了退路,大司命和少司命姐妹舰应已经进场,说不定帝君和敌人已在动手,黑脉十九天仙分身合化黑龙后风水相生应能坚持挺长一段时间,但黑脉的短腿反过来也拖延了帝君速度,让帝君无法冲破青珠圣人阻截……最终来说,全靠我们能否支援到位!” 众仙闻言沉默,在这场生死时速的竞赛中,完成支援任务最大对手其实是时间,而零号舰的狙击让这道坎变成跨不过的天堑。 “看似没有可能冲破,但如果……没有零号舰呢?”叶青自语着,天罗真形的力量在虚空中呼吸着,每个呼吸都使虚空凹处。 这力量实在可怕,只可惜实在是太过深邃,就算是川林笔记都没有办法迅速完整分析记录下。 但是透的气息可以得知,它认为宇宙间一切均是规则变现,天仙相当凝聚了大道之基,踏入了真正的修行,掌握了这个,自能生起各各不同的力量。 不过现在不是分析这个时,川林笔记放出了璀璨的青光,一丝紫气努力穿透着命运的轨迹,使模模糊糊的未来浮现而出。 “原来,接触到天仙力量,我就能模糊预测未来了。”叶青突有着明悟,念动间,一些可能和机会似露出水面的石头,都各有难题,要想跳跃过去必须非常机敏迅速,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或能够给对手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想夺舰?”旅火元神讶然,以为叶青夺舰夺上瘾了,再无法忍住保密,笑喷出来:“你以为这是我的座舰,母域原产舰灵由着你天书篡夺?” 叶青激他:“有何不可。” “不知道吧?伶仙子根本不是母域所产,不吃你天书这一套,更别说零号舰其实就是伶仙子身体,我猜她现在已晋升至假格天仙,你强夺一个天仙身体?哈哈……你当你是青珠圣人?有这实力直接碾压就得了……” 叶青摇摇首,他具备别人都没有的优势,有个疑似天罗青种元灵的本命道侣,在芊芊身上早已体会出很多,消失在界膜外:“伶仙子是伶仙子,零号舰是零号舰,我没说能击败伶仙子……” 看上去这种自置险地、引蛇出洞的做法分明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方案周详、步骤清晰坚决推进,旅火元神终脸色微变,有了点自我怀疑,如果不是击败伶仙子,难道是诱降? 他想起了那个传闻,据说天命之子对异世界女仙都有点致命吸引,青属三大天仙之一雷宵的道侣龙芍仙子,据闻都沦陷在叶青身下……但那是在世界内同化感染下,有严格前提条件。 虚空中是另一套法则,只认力量,就算青帝杀苍窍也是针对苍窍本身道基缺陷蓄谋良久,调动强力碾压,你叶青一个人能玩出什么陷阱? 伶仙子的身份和实力都远不是龙芍仙子所能比拟,怎么想也不可能步龙芍仙子后尘,所谓舰灵被天书转化风险,青珠圣人既知道天书必会提防,而且伶仙子是纯粹舰灵出身,道躯上无苍窍这样道基缺陷,元神上成仙意志独立,这点就算在过去高层时空也是同样无人可以扭曲其意志,如果可以,早就有人夺舰了,天仙后力量自有更是不可能…… “你们觉得可能?”旅火元神看向青脉地仙,疑惑不已,难道这个世界都疯狂了么,就他一个人能看明白? 青脉众仙立场一向敌我分明,都不搭理这俘虏,只选择相信汉王,并未雨绸缪计算着成败两种结果的后续方案,不成功就只能不惜牺牲强冲,但如果这夺舰成功,结果简直难以想象。 !! 1453.第1453章 纠缠(下) 陨石带末端 幽暗寂寂,一道信风望见了尽处,只能停下逃亡,回首望去,青紫星芒在视野里大亮,又有两道幽蓝时空出现的不远。 信风人影迎向那片时空门,青紫星芒也在迎向那片时空门。 下个瞬间,二艘星君舰出现战场上,十九道黑影飞出,飞出的瞬间,只听“轰”的一声,一片海洋在虚空中再度生出,信风一瞬归位其上,风水相生! 无声无息,青紫星芒同步抵达,眼光非常敏锐,知道青黑汇流就已失去了立即击杀青帝的可能,不管力量消耗尚未恢复的青帝,也不管对青属圣人来说毫无威胁的黑脉天仙组合,而是直接撵上能快速机动的两艘星君舰。 先杀了这最具机动性的舰船! 它们的跃迁刚结束,重新蓄势根本来不及,当下就往海里遁去。 “想逃?” 青珠圣人冷笑一声,只是手掌一搓,手掌上出现两个稍小的青黑的小球,玄之又玄的气息顿时而出。 下个瞬间,一条黑龙咆哮,喷出黑水,青珠圣人看都不看,两只小球瞬间穿过了时空,重重打在了二艘内层星君舰上…… “轰!” 已经失去了大半防御的内壳,完全经不住圣人出手,直接就出现了二个窟窿,两艘残舰就掉下去。 大司命和少司见机得快,没等舰爆就提前带二个地仙逃出。 她们姐妹还来不及为丢失掉能运载帝君逃脱的星君舰而沮丧,强大到难以匹敌的青衣道人就对她们扑了上去。 虽在小球射出瞬间,他脸色稍白一下,但一挥手,只见虚空中“唰”的一下,磁阵弦网的五色雷光追上她们。 与此同时,虚空中睁开青紫双眸,一条巨大黑龙盘桓在陨石带的磁阵弦网上,一下遮护挡住。 “轰!”连绵雷光炸开鳞片血肉,黑龙痛嘶一声,风兴起,风水相生漫卷泥石流滔天浊浪,青色的信风身影出现漆黑龙角之上,俯视青珠圣人:“现在可以了,这是你要的决战。” “哼。” 青珠圣人可不觉得这场就是决战,但怡然不惧迎上,就似是猎手在给猎物致命一击之前,先消耗它体力……只待伶作为助手归来! ………… 零号舰主控屏 一颗青星飞出星盘,趁着仙雷墜蓄能的空隙,径直靠近过来。 舰灵少女打量着敌人气息:“天罗真形,假格天仙……叶青?” “正是某,你叫伶?是青珠的女仆?嘿,我们认识一下……我刚好也有个女仆,也叫铃,看来这就是冥冥中的缘分,不过我家女仆是铃铛的铃……不是玩偶的伶……而且你年纪大了一点,百万岁?不过没关系,年龄不是阻碍,只是按照我家规矩,把你捉回去,照进门时间来算你说不定还得叫她姐姐……”叶青满口说着,努力使着嘲讽技能。 “你想激怒我?” 伶仙子声音清淡,不喜不怒,仔细盯着敌人的一点点靠近……这是个狡猾、坚定又不要脸的敌人,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主人,虽不能比万分之一,却不可以小觑:“荣辱对于舰灵来说是没有意义,但没有谁可以当着着伶的面羞辱主人,主人对伶的独占拥有更是有无以伦比意义,不容你丝毫亵渎……请做好受死的准备。” “伶仙子误会了,叶某不过是看看我们有没有这个缘分,看来是没有了……”叶青叹了口气,觉察到她的冷淡,这点糟糕,完全克制自己的调动,也不气馁,顺着她可能的关注点往下带。 “对了,我有点好奇,我们帝君新发明的双螺旋阵,你的主人是怎么破解?” 这点也确实是叶青心中疑窦,敌人破阵速度太快,自己其实是知道破解之法,但这里的人只是初见此物,就算那么快算出方法,又怎么迅速锁定磁阵弦网框架的节点陨石? 苍窍应是死了……还有什么意外因素没计算在内么?与这舰灵突晋升假格天仙有没有什么关联? “圣人威能非你可想象。” 舰外青星的辉映落在舰灵少女的睫毛上,在眸子里投下一层阴影,也和叶青一样疑窦……这阵是青帝发明的作品?那自己怎会觉得有点熟悉…… 不过逆五行伪青属只关注目标精确,不关注时间精确,她是青珠圣人助手也只管自己分配到的猎物,没有叶青这样试探另一路信息以确保方案策略和时间预算的习惯,想了想就不管那么多。 青帝已是主人青珠的猎物,而此人则是自己猎物……青珠还说过对方手中有天书,不要给其靠近舰体的机会,敌人出击侧证了这点,那就先摧毁起遗忘之地洞天的根本,再灭其假格道躯的浮萍。 “自动防御道术阵列!” 啪—— 两侧舷舱一层层开启,浮现古朴青色石板,刻着眼睛灵纹,每面都辉映着遗忘之地的皓月光晕,反过来扭曲星盘的引力场,飞过来青星顿时撑开一阵晶甲片片膜网,下个瞬间,一轮皓月塌缩在敌人身上。 无声无息的光耀,青星冲出了道域束缚,气息降低一分,神识肆意:“就这点?那还是让路吧,伶!” 侧舷开启,伶仙子踏在虚空中,庞大舰体看上去在飘离她……不是让路,而是舰灵两分,各堵住遗忘之地洞天和叶青去路。 叶青目光一缩,盯着这舰灵少女,青色荷叶花面的素白裙袄,衣裳飘带静静悠缓悬在毫无空气环境,就是舰体与她迅速分开远离都没有带起一丝风澜,留下她小小的身子看不出危险,天罗真形计算不出她的跟脚,只是隐有点熟悉…… 伶仙子转过身,清澈大眼睛盯住叶青,目光似是猫科动物捕猎前的平静:“伪装虚饰对我没有意义,你的天罗真形计算不错,适合阵地战,并不适合虚空,这里没有花巧用场,只有力量通行。” “不妨试试!” 叶青留意着她和遗忘之地直接的距离,已快要靠近引力捕捉圈。 “我知道你有天书。” 伶仙子的速度重新拉起来,而且偏离了航线,非常谨慎地不靠近遗忘之地,目光清澈洞悉看着这个陷阱闻名的汉王:“青珠也说过叫我远离这座洞天,我不会给你机会,请拿出你的力量来吧。” 叶青心中暗骂青珠圣人的狡猾,也只得放下伪装,试着拉近与她距离:“那也好,公平对决吧。” “这里是虚空,只有猎人和猎物,没有公平。”伶仙子拉开与他距离。 随着两人盘旋绕圈对峙,速度不减遗忘之地星盘、零号舰,在两人身面冲过去,与这片战场拉开一段距离。 “你敢正面交手么?”叶青进一步试探着对方的狙击策略。 “我是猎人,不是斗士。” 伶仙子无动于衷,她现在不需要与敌人交手也能完成牵制,也随之加速偏远,继续与零号舰保持一定距离维持假格,同样也是与叶青保持安全距离,似是狩猎猛兽前先消耗其体力和耐心。 “轰!”又一道蓝光自虚空袭击,重重击在遗忘之地上,使遗忘之地一阵波动,出现短暂的凹处,也使叶青眸子一缩,露出寒光。 随着她亲自出战的牵动,这片虚空战场顿分两条轨道,一面是假格天仙相互纠缠牵制,一面是零号舰不断狙击遗忘之地,任务目标非常坚定。 这货真是舰灵? 叶青眼角抽了抽,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成熟、机敏而老辣的猎手,看起来是小萝莉,其实浑身带刺,不会给陌生叔叔棒棒糖拐走,换个人都只能面对支援任务失败的结果,幸他准备的方案和底牌也充分的很…… “这样双轨狙击,遗忘之地洞天强冲是冲不过去了……看来只有那个方案。”他的目光坚定起来,新方案机会只有一次,欠缺条件还有很多,只能现场在这舰灵少女身上获得……得小心不能引起猎物的警惕。 又是三十息到。 零号舰的舰首蓝光大盛,依旧不改目标轰在遗忘之地洞天星盘上,失去叶青天罗真形核心的主持,藤网顿时破碎大片、连绵火焰喷出。 不过叶青周旋着挡住伶仙子视线的一刻,纷然破碎的藤网和火焰中猛窜出四道流光,袭击向她的零号舰。 仙雷墜的光辉亮起……轰! 伶仙子感觉到转首看去,眼睛一下睁大……四艘星君舰,调虎离山! 如果是寻常星君舰这一下还真得认栽,所幸零号舰就是她的身体,意识连通的瞬息,她还来不及细想敌人手里怎多了四艘星君舰,自己舰体本能一个侧转脱离星盘正面航线,也躲开仙雷墜的锁定。 地仙是无法锁定住天仙,这下埋伏突袭的损伤顿时只有十分之一二余波承担,最核心伤害都规避开。 “糟了,没击中!” 各舰的地仙们顿时明白旅火元神所说没错,这艘敌舰不是他们可以凭数量陷阱解决:“汉王殿下!” “三号驱逐方案!”叶青拦在伶仙子面前,挡住她回援的路。 四道流光分路离散追击,围攻迫胁的方向没有再包抄后路,看上去纯粹是赶走零号舰。 虽这下陷阱埋伏失败,好处不是没有,遗忘之地洞天速度又重新起来,青莹莹的庞大星盘,却有着难以置信加速度,如虎鲸背跃出水,惊艳灵巧而蕴藏着庞大力量……一下冲过了零号舰的拦阻线,绝尘远去。 伶仙子心忖青珠说的没错,最讨厌这种跑路飞快的猎物…… 一道森冷剑光当面招呼,她这次没有再周旋躲避,情知必须压住当面敌人才能牵扯住四艘星君舰狙击,直接反手。 “啪”一道湛青色的雷霆,一下与敌人的剑气相撞,短暂炸开了烟火,也照亮了彼此的眸子。 叶青眯着眼一笑,阴影下是轮廓分明的脸。 !! 1454.第1454章 苏醒者(上) “嗤——” 叶青抬袖挥出一道风剑,眼角余光瞥见零号舰,那颗青星重新向着星盘追上去……有点麻烦,这种固执而难以调动的敌人。 “调你的星君舰回援吧,否则你会死。”伶仙子弹指间逆转五行,淡淡的说着,一股力量精准的打击在一处风剑上,瞬间就将它破去。 “欺我本体是地仙么?”见此,叶青依然谈笑自如:“或者欺我虽身负大罗真形,但是消耗一分就少一分?” “不管怎么样,拖延或消耗,你就胜利了。” “所以,我拖延不得,不过你当我真没有天仙之力?你很幸运,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使用天仙的力量,看你能不能避得?” 一双白皙的手,一枚信风符令夹在敌人手指,来自帝君的青紫光,瞬间释放出了权限和力量。 “大罗真形,追逐时光!” 这一招原本是川林笔记,参悟信风和青帝大罗后的感悟,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引动虚空。 叶青底牌迭出,下定决心就算暴露些嫌疑也要掌握战争机,只见掌上突显出一丝风,虚空一瞬间一震,叶青身形消失,下个瞬间……叶青“啪”一下,一只虚空中伸出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抓到你了!” 下个瞬间,叶青整个人才在她周围出现,顿时整片战场所有的交锋在两人的感知中一下淡去,身处信风符令的中心,只清晰感觉到彼此身体接触。 她的手冰冷细腻似精致瓷器,他的手灼烫有力如烧红铁钳。 但这不是浪漫,两人目光交触,都是杀机,叶青趁着左手锁扣,右手一挥,一道青色剑光,直封向这少女咽喉。 伶仙子一挣,没有挣脱开锁扣,意外之下星眸微怒,她还从未给主人外的男人碰到过身体,当下只是一念,她的周围身体,突显出了一串青色宝光的珠链,只见一声震动,大蓬寒光直扑叶青罩下。 这速度极快,甚至叶青以川林笔记的角度,才看见瞬间,是土、水、火、金、木五种属色光辉逆转亮起。 “噗!”五色光和剑气层层抵消,叶青的剑光一闪即逝,就被抵消,甚至直接攻到了近处,才受信风符令抵消。 这舰灵少女反握这逆五行的雷光珠链,不知什么道法,瞬间也是人影一晃,已绕过信风青芒,顺着拍向叶青:“去死!” 这东西不对! 叶青目光一凝……之前被追杀时似乎见到过,那次是帝君强行挡下,青珠圣人一定很心疼这只舰灵小萝莉,连本命宝珠都放在她手上,与她假格天仙道躯配合下完全可以压过自己天罗真形和信风符令,难怪这样自信! 他原本以为是钓出来一般的圣人宝物,能利用一下其气息逆推,没想到钓出来本命灵宝这种大鱼,这会没有帝君帮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冒着风险启动自己的一张底牌:“天地胎膜,五德叠晋!” “轰!” 时间在伶仙子天仙元神微观中一瞬慢了许多倍,只见虚空中,叶青周围隐隐出现五色,这一出现,顿时和本命逆五行雷光珠链的力量丝丝抵消,仿佛是天敌一样。 “道域规则瞬间取消。” 只有天仙**打了上去,清脆一记耳光,打的叶青身子旋向反面。 但叶青手掌浮现的五色稍波动,牢牢扣锁不放,将她也跟着过去,心中命令:“川林笔记,记录这串五色珠链,逆推青珠权限!” “记录中……记录失败,无法突破圣人法禁。” “怎么能突破?” “只有带进遗忘之地镇压推演,或者寄主自动解封……” 叶青一阵无语,不过天地胎膜在虚空中出现,顿时就形成短暂的“世界”,身在其中的遗忘之地洞天的青莹莹星盘在视野中一下扩大,引力波动连接而上,跟着拉扯舰灵少女:“进来吧!” 天在下,地在上,天地倒悬,重力逆转。 “哗”一下,舰灵少女衣裙翻开,几乎是盛开的青白荷花,两条纤细的**稍显即逝,雪白得耀眼。 “不错。” 叶青笑赞了一声,心中暗叫可惜,倒不是看见走光,而是一下想到这只舰灵少女连圣人本命至宝都带着,应就是青珠圣人的把柄,遗憾的是此女十有**和自己一样有着天仙雏形元神,圆满无缺,不可能拿捏她…… 至少无法直接拿捏她,就算拖进遗忘之地洞天恐怕都不行,不过可以试试,万一运气发生奇迹呢? “刚刚,那层五色玄光怎么回事……怎感觉有点是太真道门的根本,此子难道不是青脉?” 伶仙子一瞬间,产生着疑惑,逆五行真雷在敌人身上失效,在虚空中稳住身形。 “砰”五色珠链撒下五色光,织成一蓬雾网,聪明不直接落在叶青身上,而是笼住了自己的身体。 果然,她身体一沉,定睛一看,就见自己虽没有落到里面,但遗忘之地洞天已经近在几尺,门口大震,一大蓬圈圈涌上来,晃眼之间,套在她身上。 几乎同时,连绵雷火突自内打下来,原本伶仙子仙光立刻震散,但落到近处,无论是雷光还是圈圈,都落不下来。 这小小五色雾网,似是钢墙铁壁一样。 “性命合一,本体引力!”她与舰体是一体,顿时一股巨力,同样作用在自己和叶青身上,拽着叶青脱离星盘引力圈,滑向自己零号舰的方向:“就凭你一个人想陷我?还不行……” 青莹莹星盘月轮又远离。 摆脱被捕捉的危机,她冷静下来紧盯着敌人脸颊和手掌,力量对撞激发的地点,浮现五色旋光,虽罩着一层青光,她一开始都没分辨出来敌人怎么控制住自己,但现在青珠符令逆五行感应中分明本质异于青脉,而且能抵消逆五行伤害,仿佛克星……不,这也不是太真道门! 在她推测敌人前所未见手段和破解锁固方法同时,相对笨拙些的遗忘之地洞天星盘突向侧加速,往这面并行轨道上异动,巨大青莹莹月轮再度铺盖两人视野,四面八方更是无声无息的四道流光,敌人的星君舰集群极速包围过来:“汉王坚持住,我等来助你了!” “零号舰!” 星舰立即绕向侧翼,避开遗忘之地洞天同时也向这面靠近,在伶仙子而言这是最标准的降低风险,这时她有点可惜四艘辅助舰速度没能跟上,否则可以反过来埋伏叶青,就算击杀不了也能重创之,摧毁支援青帝的可能。 纵观整片战场,随着叶青这一下五德法禁克制逆五行锁扣住伶仙子,原本给她调动着分作两面的战场重新聚拢塌缩向核心一点,机会稍瞬即逝,叶青扫了眼越来越近的零号舰,断然下令:“各舰向我集火!” 四轮蓝月般的雷光在漩涡远处四方骤闪,青脉地仙虽都担心这种无差别攻击,毕竟这样近的贴身距离不可能精确区分敌我,但青脉内部默契,还是遵命照办:“汉王小心!” 轰! 四舰仙雷墜齐射,射出瞬间,零号舰扑了上去,有一幢五色光显出,“轰”挡住了一击,舰体爆出巨大火光,受了点伤,并不重,瞬间开始修复。 而别的三道,瞬间穿过虚空,汇聚一点。 “轰!”五色光织成一蓬雾网目标最大,接受了大部分力量,顿时形成的渔网根根崩断。 伶仙子全身一震。 两人完全灵池气机纠缠,就在她力量潮水一退时,叶青力量潮水一样涌上,此前抓握她小手的手掌间浮现川林笔记,针一样在她雪白娇嫩手心扎了个血孔,涌向她的体内:“渗透!” “嗡!”笔记青紫与对方元神一触的瞬间,眼前一黑,接着,世界都黯淡了去,潮水一样退下,整个空间,显出了一艘小小精致的方舟。 再下个瞬间信息流转,方舟变成一道彩虹,眼前一花,“轰”一声炸开,变成了万朵美丽的水晶花,漂在虚空中。 每朵花中,都是一个小小的舰灵少女,皆同一反应盯向这道青紫光,眸光聚焦:“天书?” 叶青不解释川林笔记和天书区别,只是书卷涌出海量信息,深海章鱼的触手探入其识海各处水晶花接口:“你不该大意放我进来。” “那又如何……” 水晶花一晃,突听风雷之声,紧跟着这些水晶花大片涌起,凝聚了起来,变成了一朵五色花。 叶青定睛一看,见这五色花大有五尺方圆,中心依旧是盘坐着一个精致玩偶一样的小小萝莉,身子透明瓷玉,俯视下来。 这目光使叶青一怔,这是她的主场,天仙力量自有,这身**道躯还是假格,元神却吃了苍窍元神纯净灵质,变成了真正天仙,而且这还是早有预防严阵以待,心里顿时一凛。 自己有天书,但是本体还是地仙,这胜负还很难说。 只是这时,她却出于叶青预料,并没有直接出手,而且还好整余暇的一问:“你听说过苏醒者么?” 叶青一怔,一种难以描述的熟悉感,袭上了心。 !! 1455.第1455章 苏醒者(中) “轰!” 黑龙角上,站着青帝,风水相生,与青珠连连交战,毫不退让,且战且退,向着陨石带上游撤去。 “你们还在拖延……等什么?叶青救援?” 青珠圣人冷笑,胜券在握:“可惜来不及……有零号舰,就算不能击杀,但在沿途狙击减速是绝对没有问题。” “别说几个时辰,十天半月都说不准,我的舰队早就到达,而你挥霍了极速,这黑龙又腿短,能有机会与援军汇合?别在陨石阵里缩着,不如趁着两面力量巅峰决一死战吧!” 信风中声音平静:“你不是说天书在汉王手中,当知他是舰灵克星。” “过去也许是,但很遗憾,伶现在不一样了……” 青帝不动声色道:“遗忘之地在汉王手中,足以压制你的舰灵。” “死心吧,伶不会踏入遗忘之地。”青珠圣人笃定,又冷笑:“你别刺探,坦白告诉你,我还留了一道陷阱,就算你现在能告诉汉王也已来不及,他应已经中我陷阱了!” 青珠目光一闪,没有再说话。 ………… 陨石带 叶青和伶仙子瞬间僵硬,元神内的二道神识交锋 “苏醒者……我听说过,但没见过,嗯……难道你是?” 叶青心中一动,仔细观察她的元神,感觉到似曾相识的熟悉,和此前追杀苍窍元神时的感觉十分相似,青白双属,以及她的苏醒……等等,她怎么苏醒?分身掌握情报中,青白双属独苍窍一家别无分店,她不会是…… 就这瞬间的迟疑,五色珠链在她体外回落到她身体中,少女摇首:“很遗憾,我这里并没有漏洞,而圣人早就料到你会……” 话还没有落,一道光柱投落在识海,在舰灵少女背后虚空中,一双紫眸浮现,扫了眼叶青:“叶青?” 叶青心神一凛:“青珠圣人!” 却见着青紫珠花逆卷,识海介于虚实之间,显出青珠圣人来,只是人影透明,显是留在伶仙子元神中的一道法术化形。 只见它一笑,伸手就是一指,似乎穿过了时空,就点在叶青眉心。 “轰!”要是叶青元神在此,怕是立刻形神都灭,但这其实不是叶青元神,顿时一震,又化成一轮青紫太阳,后劲不济崩解。 川林笔记紫光倒冲而回,叶青闷哼一声,却趁着直接元神交手,川林笔记中拓印下舰灵少女疑似带有青白二属的元神特点,以及最关键下一颗青莹莹的宝珠绘影,瞬息传回遗忘之地:“这下够了吧!” “参数分析中……” 瞬息,以天罗真形桥梁高速演算……青珠圣人法则气息,冰山一角浮现水面。 在外面,这一下元神冲突引发反震,叶青无法再维持与伶仙子的锁固链接,信风涡流爆散,两人身子抛射一方。 叶青稍有遗憾,直接能收服舰灵元神的奇迹没有发生……或者说重生以来气运清零,全靠步步奋力拼得,本来就不可能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更别说这全凭力量的虚空。 但隐隐明晰起来一线希望,他并不灰心,顺手对伶仙子又挥出一剑。 一抹剑芒扫过舰灵少女急旋飞散的长发,霍一下斩去发丝,她长及脚踝的乌亮黑发直接在身后脖子位置整齐截断,万千瀑布飞散。 伶仙子失去与生俱来的心爱长发,回首怒视叶青,见这人挥挥手,这片发丝哗一下化作黑色的雾幕反盖向她,气机混淆一片。 “就是现在!包围!” 叶青趁着抛射旋转和瞬息屏障,看准零号舰一个折身扑去。 “唰”流光交错,四艘舰越过他身体,包围伶仙子,撒下青网拖拽而过:“留下吧,伶仙子!” 舰灵少女心中咯噔一下,以她实力不畏惧这几个地仙,只骤回首看去,遗忘之地星盘的引力扑来,两面交击的铜锣将她包夹,五色珠链中火色宝珠骤破开,带着她冲出重围,她已意识到叶青对她的攻击纠缠只是障眼和拖延,真正目标是星君舰:“舰遁!” 但比她回醒速度更快半步,叶青身体啪一撞,在要遁走零号舰舷门上撞出小小的凹陷。 “舰体扫描……” 川林笔记瞬息浮现新的一页,扫描波动瞬息,一艘五色方舟跃然纸上,同时显影的还有遗忘之地洞天星盘。 这一次,这舰里可没有伶仙子的天仙元神,继续以天罗真形桥梁,遗忘之地洞天高速演算,由川林笔记的天书部分发动海潮一样的信息攻击:“尝试权限渗透!” “瞬间亿万次攻击!” 叶青紧张等着结果,这是调用青鸾仙子过去分析完全星君舰资料,建立起一个普通星君舰虚拟控制系统核心,再根据扫描试探零号舰接口反馈参数,飞快逆向推演其特殊原版系统,哪些和一般星君舰相同,哪些和一般星君舰不同,最主要是……开门的权限。 “警报,有异权限渗透攻击……已阻隔。”零号舰控制体系底层上千个接口传来连绵警报,全都面临潮水般的数据冗余攻击。 虽隔着视线,但伶仙子也是身子一震,零号舰其实就是她的真正身体,或说道基,完全能通感到假格天仙的道躯,身体各处麻痒的感觉。 她顿时惊怒,积蓄的力量再不保留,“轰”一声,重重击在一艘星君舰的方舟外壳上,力量撕着四舰阵网,坚硬舰表仙晶碎核、藤网碎末、水浪、火焰……一片疯狂突破,同时舰体“啪”一声,五色霞彩雷霆护体反震叶青:“圣人早料到了你天书伪装……权限接口锁定!” “又是陷阱?” 叶青依旧冷静,充分的经验让他能在最深沉黑暗中坚持推进自己计划,手上现出了五德玄光,在雷霆打击下似乎不觉一样,硬攀住舷门。 “天书权限渗透失败,参数对照修正……”川林笔记中信息流过。 叶青顿时有点清楚,这艘舰非外域世界原产,无往不利天书权限不顶用了,所幸他刚刚和舰灵元神对撞弄到青珠灵宝的气机和初步逆推:“模拟青珠圣人权限,根据反馈参数修正重演!” 川林笔记哗啦啦翻阅到最新的那页青色宝珠,凭空在页面上浮现,透明虚无。 这次比上回坑陷黑莲时还原逆推一页地书用于栽赃更甚,直接凝聚圣人本命至宝,亏机缘巧合主持遗忘之地,川林笔记、遗忘之地、天罗真形的计算已冠绝两域到逆天,但却无法突破资源,一页无法凝聚这圣人级本命至宝真意。 “青珠这家伙的危险预感真灵敏,不让伶仙子进遗忘之地洞天,就在资源上断绝了陷杀她的可能……但是,你知道我有整本天书,却不知道我还有私藏四分之一地书合成了天地胎膜,更不知道我重生所带的更神秘川林笔记,这可是虚弱时就能吞并半本天书的存在……” 叶青暗想着,过去实力微弱根本发挥不出这金手指,到现在天仙种子才一次次出敌意料,陷杀炎宵、千机、雷宵、苍窍、旅火。 但是相应这舰灵少女,本身特殊,又有百万年经验和天仙元神,知道算计她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追加!” 第二页、第三页……一直哗哗堆积到三百页,才瞬息凝聚出青珠圣人的本命珠链虚影,凝实一半,依旧只是虚影而无法具实,尤其川林笔记无法完美模拟出其逆五行的特质。 “胎膜世界!” “轰!”五色力量灌注,一串五色珠链浮现叶青顶上,它伊始诞生在五色祥云中,随着它的出现,虚空中降下天花朵朵,落在叶青身上。 “这是……”伶仙子目瞪口呆,低首看了看自己手中五色珠链,差点以为给敌人夺了去,看见还在松了口气,旋即心中一紧想到了敌人意图,她已封锁了所有与母域改造相关权限接口,却无法封锁主人接口,因她自己都是主人所有,可……什么伪装能伪装出圣人? 这不可能……别人或不知道,但圣人说过,天书也不行! 可现实残酷击破了她的世界观,只见这一圈五色珠链照耀,不仅与她手中的五色珠链分庭抗礼,而且青色衣袍翻卷,叶青当场化成了眉目冷峻的年轻道人,正是如假包换的青珠圣人。 山寨到这登峰造极一步的始作俑者,眸子里一丝紫气闪过,这瞬间借假修真体会着青珠圣人逆五行,同时应证自己之前的方案逆推。 川林笔记中信息流淌而出,确证了猜测,自己这山寨圣人权限之所以能存在,还是虚空下不用和世界进行定位。 否则的话,甫一出现就给世界本源揭穿打回原形,现在唯一能指摘只有伶仙子,但遗憾的是……她是女仆,抗拒不了主人权限,更没有指摘主人的权力! 没错,她是假格天仙道躯、天仙元神圆满,更有青珠预防保护,以叶青的力量,现在根本无法战胜她,之前直冲元神失败已证明——青珠不会也不需要在道侣元神里留下后门,天地阴阳交泰的至理,本命灵池共鸣足以确保忠诚,就和芊芊不会背叛自己一样,这伶仙子也不可能背叛青珠,其假格天仙也不可能和对待龙芍仙子一样压制诱降。 !! 1456.第1456章 苏醒者(下) 这一下四舰拖网拉坠,遗忘之洞天的引力瞬间捕捉住了她,更结实藤网张开吞噬了她的身影。 一股青紫光透过界膜,横扫全场。 一卷青册在叶青体内亮起:“警告!检测场上存在圣人正版本命至宝,五德相继伪造的逆五行权限受到压制驱逐,只能支撑五息,即将崩解复原。” “压制?驱逐?” 叶青目光一闪,盯向舰灵少女手中的五色珠链,果感觉到一种命运冲突感觉,似乎自己的伪造至宝不应存在,存在根源上被否定驱逐。 原本自己方案推测中有两个大方向,要么击杀或者尝试控制伶仙子,要么摧毁或者尝试控制零号舰……现在看起来青珠圣人战争本能太强,对于道侣保护十分到位,自己没机会试试能否征服她了。 叶青手指轻轻推开舷门,回首目光温和微笑看了一眼远处困在阵中伶仙子:“乖啊……伶,怎么能拒绝主人呢?” 明明是李鬼不敢和李逵照面,本着演戏就演全套的精神敬业认真,似乎他真的是伶仙子的主人一样,这风范让追上来的四舰地仙都瞠乎其后……汉王,真不愧是坑王之王,匪夷所思! 咔! 雪白光滑舰体一侧张开缝隙,青衣道人的身形没入其中,缝隙闭合。 “呕……” 遗忘之地的束缚下,伶仙子有种身体不舒服的反胃感觉在胸口涌上,纤细小手捂着嘴巴,惊怒神情唰苍白,似是生吞了一只滑腻腻的冰凉青蛙,这青蛙还是活生生跳进她身体里去,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下个瞬间,她人影在网中一闪,顿时消失不见。 ………… 遗忘之地洞天 蓝天白云,一瞬藤网密布变成了战场,一个纤细身影在其中战斗,四道星光坠下,围攻她一个人。 旅火元神看看掉下来的伶仙子,又看看界膜那艘零号舰面已没有了汉王身影,目瞪口呆:“真给他进去了!” 原本认为绝不可能的事情,在眼前发生,虽看上去权限之争结果还未知,叶青不可能一直伪造青珠圣人权限控制住,最关键是不敢和正版的青珠圣人遭遇,事情还没结束! 但已忍不住念头一转,接下来是怎样一种恐怖可能……如果给叶青办成了,意味着并不会出现将斗争绵延升级到青珠和青帝决战,这里就会是主战场! 零号舰争夺战将会是此役枢机,两域阵营对撞的一个崩解点,千万条丝线牵连着整个战局。 试想如果速度绝对优势的零号舰都没有了,青珠圣人一路追着青帝,寻求两域青源主权决战的企图就没有了凭依,只要叶青将零号舰往下面一开,陨石带下方所谓的巅峰对决将不复存在,甚至可以反过来追杀青珠,此刻母域围绕永固时空门争夺战的全面攻势将给叶青一个人力挽狂澜……一个人,就连青帝都是做不到的事情,最多只能拖延而不可能逆转。 这就好像两方棋手正在博弈下棋,其中一方双倍棋子实力咄咄逼人,却给对方的一颗棋子跳出棋盘,反手将棋盘扣在脸上,那棋手的表情简直…… 青珠圣人的实力就算被青帝速度追杀也不会陨落,但就算活着回去,如果叶青再放自己回去宣传一番青珠圣人陷杀道友,结果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堂堂圣人战无不胜的神话都要变成笑话,严重性更难以估量! 这一下青珠圣人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封口费才能堵住自己的口,但也堵不住青帝吃光鱼饵、安全回归引发对圣人失手的质疑,被掀棋盘打脸的将不止是青珠圣人,而是母域五大圣人,甚至敌域三道君也因下黑手而灰头土脸…… 但这,是叶青一个棋子能办到? 如果地仙时都能办到这个,天仙时又会如何?两域融合拉平到同一起跑线时,还有谁可以遏制? 想想已有几个天仙直接或间接陨落在此子手上,单纯论起对现有秩序的冲击和破坏,简直比青帝都要可怕…… 尽管觉得一万个不可能,但旅火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敢小觑这个能俘虏他的家伙,收起看好戏心态,认真观察接下来的可能,如果真的出现万一奇迹,自己必须将所见细节都传回给红云师姐,告诉她,自己终明白她的主张,不惜一切代价击杀这天命之子! “旅火天仙!”伶仙子转首发现了它元神,十分惊异。 旅火元神挥手示意,却无法透过囚牢法阵透出信息,只是求援之意再明显不过……翻身机会来了,这下看你怎么死,叶青! ………… 舰内走廊中风声呼啸游走,叶青既能打开侧舷门,里面各门接口也是相近,毫无阻碍,红光刺目闪耀:“舰灵要求即刻取回权限,警告,若无反对,舰灵即可取回控制权限。” “驳回。” 叶青直奔主控厅,毫无压力将悲剧的舰灵少女申诉驳回,心中冷硬:“高速舰在虚空猎场的战略价值……这种东西,自己得不到,宁肯摧毁掉,也不能掌握在敌人手里……倒看看没有了零号舰的速度和远程火力压制在虚空战中优势,你伶仙子还怎么阻滞我遗忘之地支援……单是假格天仙交战,我叶青又怕得谁来?” 他轻松掠进敞开的主控厅内,这是黑、白、赤、黄、青的五色伪造权限,在外部表现出青珠的伪青属,但在底部受到正版权限冲突压制驱逐已崩解了黑色,四息……临时权限还剩下四息! “如果我命令你自杀会怎么样?”他自语着说着 嗡—— 主控屏上浮现伶仙子立体身影,却有些透明,分明元神投影,目光冰冷盯着叶青:“你可以试试!” 之前试探攻击她的元神无果,证明了她确实是传闻中的苏醒者,天仙元神独立自主,更有青珠圣人正版本命至宝的权限保护,这点其实无需再试。 叶青没有受激上当,不过在摧毁前还是要试试能否长期控制,手按在控制台上,川林笔记渗透:“重置零号舰控制权限!” 野生帝君分身盗取苍窍亚圣道基一半的大荒铁树,这成功先例告诉叶青——关键不是伶仙子,而是零号舰! “警告,警告,控制权限重置失败,主控舰灵已成苏醒者,当下拒不认主……” 白色崩解,三息时间。 叶青脸色不变,他有着充分的运使川林笔记经验,当下紫光继续深入渗透搜索控制系统的底层接口,快速破解时空锚子系统。 这瞬间,他第一考虑的自是驾驶零号舰跃迁至帝君那里,但必须解决权限问题,否则撞上正版青珠圣人,就直接收回了权限,压着帝君打。 并且遗忘之地洞天,伶仙子又无人压制,两方面发作,那就不是救援,而是陷死帝君了。 “有什么可以越过舰灵意志,强征此舰?这舰既是战争造物,为临时征调总有着后门吧……”他继续问着。 主控屏上的伶仙子脸色微变。 主控台敞开一角仙晶幕罩,底下一层晶膜浮现凸起,雪白中一点嫣红,一见,伶仙子喊着:“别碰!” 但在川林笔记渗透下,控制系统底层接口开启,冰冷单调神识传出:“鉴于舰灵当前认主的目标,不在主界道天公约承认范畴内,可以认定非法。” “用户可以启动开发者权限重置舰灵的认主,请务必在引导者的帮助下进行,不要擅自解锁……造成意外损失需自行负责,是否确定解锁?” “苏醒者我知道……但是,开发者?引导者?还有解锁,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叶青盯着幕罩里面的晶膜凸起,感觉有点是消防火警的按钮,但细腻精致的多,而在屏幕上,伶仙子死死盯着叶青:“你听明白了?” 赤色崩解,二息时间。 叶青其实没有听明白,看了她一眼,就干脆按了进去……损失就损失,又不是自己,自己又怕什么! 凭着自己感觉就是了。 “噗——” 一点嫣红软软的浑不受力,手指深陷而入的温润触感,舰体“唰”一下,变得透明不存在,只有深青色光铺天盖地充满整个世界,冥冥莫测一道波动升起,顺着叶青手指蔓延而上:“校验开发者身份……灵魂波动参数吻合基本要素,进入信息库查询……” 信息库? 叶青脸色终于变了,霍转首盯着主控厅四面装饰,许许多多细小文化元素,这时感觉起来,很是熟悉……但本域世界也有许多细小文化元素,茫茫虚空中偶然随机的巧合概率更大,而且自己记忆中,地球绝没有出现星君舰,至少在自己时代并没有,但事情似乎变得有趣起来。 伶仙子打量叶青的目光也惊疑不定起来:“你不是这里土著……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叶青没有回答这种哲学问题,就在这时,冰冷单调声音再度响起:“数据库检索……无任何匹配结果,资料残缺或未及时载入,来访者身份不明,你没有此舰根源权限……无法重置舰灵权限……” !! 1457.第1457章 兑子(上) 零号舰 青光照得眉宇一片森绿,叶青深吸一口气,对权限不足没有意外,天书权限是针对外域,这零号舰明显是上层道天遗留,看起来似乎和自己过去世界有点牵连,但自己穿越前原本是草根,不是大人物或二代,几辈子幸苦挣命都没遇到天上掉馅饼白捡便宜的好事,也不用指望今天砸一下。 虽冥冥之中感觉自己正立在一个造物奇迹前,与自己的出身有所关联,甚至可能追溯穿越线索,眼下迫于生存形势不得不摧毁之,世情颠倒概莫如此……好奇,抵不过生死。 黄色崩解,一息时间。 只剩下最后伪青属权限,他强按心中震荡,川林笔记解开,手中握住一团五色交融的炽球,看了眼主控屏上的舰灵少女投影:“对不起了,朋友,再见……” 伶仙子刚刚舒了一口气,神情又发白,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会这样…… “……但有合法紧急意外避险权,此权置于舰灵意志之上,在人身受到不可抗力灾难威胁,可启动星舰进行跃迁自救功能,是否即刻跃迁自救?”冰冷而清脆声音,似乎是伶仙子,但又没有任何感情,似是舰体设计底层的预设指令。 “就是说……我没有别的权限,但有跃迁权限?” 叶青心中“砰”一动,顿时止住暴力摧毁,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近距离内,有着圣人正版本命法宝,产生着权限冲突压制驱逐。 但是现在可以跃迁的话,就立刻远离了圣人正版本命法宝,自就可以徐徐图之。 非不得已他也不想摧毁这件深藏秘密的造物,当即毫无羞耻喊着:“我需要自救!立即跃迁!” 陨石带末端坐标在主控屏上一闪而逝,零号舰消失在这片虚空视野中。 ………… 一瞬间,舷窗外面出现了奇景。 虚空本是平静,但在这时,化成了曲折河流,甚至有五色或七色此消彼起。 叶青感受着零号舰,在这虚空里滑行。 转眼,一切静止,四周回复漆黑,眼前一切又在虚空中。 “伪造逆五行权限恢复。” “无法重置舰灵权限,可否临时设置禁止远程权限干预,从现在开始,唯舰内合法权限为准?” “……权限无法全部通过,只有有限的拒绝外来控制。”冰冷清脆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回答。 叶青咬着牙,默默绸算了下:“有限也可以,我现在实力不足,无法控制,但假如帝君在舰上……” 兹—— 通讯建立,主控屏上映出四舰地仙:“汉王殿下,你现在何处?” “还不知道,方位坐标有点不对,你们撑一下。” 叶青微松了口气,在零号舰里加紧调试:“有点型号不匹配,这个距离太远……普通星君舰应不是这个版本时空锚系统……也就是说,我跃迁过头了。” 四个青脉地仙都听得一头冷汗,透过主控屏看看零号舰周围没有了光芒坐标,连陨石都没有一个:“汉王,能行么?” “没事……刚刚要是复制下伶的信息就省力些,但那是天仙元神法则真形,不是数据海战术能攻破,现在只能一片空白基础慢慢摸索……我暂且就一下临时舰灵……再应用信风符令风向指示帝君位置,来回这样几次应……” “不好……敌人要冲进核心阵地来了,没有天罗真形我们挡不住。” “那就销毁资料,解离洞天。” “什么?摧毁洞天?”众仙目瞪口呆。 叶青又重新调校时空锚系统,川林笔记重新推算一番,再度跃迁了一次,隐见到视距内出现陨石带痕迹,顿时心神一定:“这是命令,再坚持半刻钟,未得我与帝君回援的消息,立即摧毁遗忘之地洞天!” ………… 遗忘之地洞天 四艘星君舰突飞出了主控核心阵地,离开这片小世界。 旅火元神刚刚被解救出来,得意脸色一下微变,和伶仙子相视一眼:“兑子!” “必须阻止摧毁这洞天!” 伶仙子咬了咬牙,她刚刚还要努力摧毁这洞天以脱身,不想落在叶青算计中,对方不知怎么样,弄到零号舰跃迁权限,直接回去救援青帝,完全无忌惮不管这遗忘之地洞天,万一回援不及,就干脆摧毁! 她现在反束手束脚,不能肆意破坏这星盘,绑着手和四舰作战……这叶青是离开了,但威胁力丝毫不减! “现在,只能攻破,再进行修补,多消耗伶道友你一些力量了。”旅火元神沉着脸色,看出来或这才是叶青目的,如果遗忘之地残破,而伶仙子消耗太多力量,又得不到补充,接下来处境危险了! ………… 陨石带 虚空中,幽蓝光门出现,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哈哈,伶回来了,干的好……”青珠圣人大笑起来,虽有些奇怪伶这样快解决掉了对手,但如果伶不贸然进遗忘之地洞天星盘接舷战,叶青就对她毫无威胁,远程打爆星盘也是必然,以叶青性格必会赌命出击,就算加持假格真形在虚空战中又怎么会是伶的对手? 三十息,零号舰出现在战场,表面毫发无伤,没有经受任何战火,众仙都是大惊,就连青帝都在这一瞬心中稍黯……汉王失败了? “帝君,是我!”叶青声音传来。 “怎是你!” 青珠圣人瞬间调动自己控制权,发现莫名失控,顿时脸色大变,猛地想到一种可能:“是兑子……” 原也不认为敌人区区一地仙能胜过伶,就算遗忘之地洞天加持不过临时,伶是长久维持的假格天仙,远射拼起消耗战来必赢无疑,而敌人显也知道……而且这面猎杀青帝的战场容不得叶青拖延,所以果断兑子…… 此子一开始就做好了这打算吧? 问题是,自己预料此子必会设法引伶仙子进入遗忘之地洞天,以加持天书计算能力来尝试破译夺取零号舰,这种万一风险已叮嘱过伶,伶是绝不会违背自己命令而贸然踏入。 此子脱离遗忘之地洞天,凭什么与伶在权限争夺中取胜?又凭什么篡夺他的主控权限? 还有,伶……该不会给…… 一阵波动信息传进来,带着少女的微微懊恼:“圣人,我这面失手了,敌人数据海潮对冲攻击,临时伪造了您的权限,我无法违背……还有,我现在进了遗忘之地洞天……” 青珠圣人一惊,只问这个问题:“你没事吧?” “没事。”伶仙子心中一种暖暖酸涩,她轻声:“趁叶青不在,我已联合旅火道友元神控制住这洞天,只是里面的数据全部删除了,收获不大,现在以此与圣人建立通讯。” 青珠圣人稍惊旅火没死,但更关心伶仙子,闻言多问了些舰体失手细节、洞天内具体情况,判断出不是又一个陷阱,才微松了口气,有点后怕。 敌人明显有着天书外的杀手锏,这番异常出击就是冲着伶去,这还幸伶在舰外,要是在舰内一下反转,以叶青曾控舰击杀炎宵的前例来看后果难料,权限之争胜负就在一瞬间,或伶胜利,或叶青胜利,表面看起来伶在舰内胜面更高,但以叶青的异常表现来看也有很大输面…… 万一有闪失,就变回到自己当年启动伶时一样,天命之子都是对异界女仙有着强大感染,那画面简直难以想象。 青珠圣人眸子阴沉下来,龙有逆鳞触之则怒,伶就是自己逆鳞,此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伶的主意,还劫走了舰体……等是劫了她身体,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瞬间,对叶青击杀欲迅速攀升,几乎不下于青帝。 如果两人同时出现眼前,青珠圣人自己也说不准会瞄准那个目标。 不过要是这家伙继续忠心耿耿为主君拉仇恨吸引火力,就满足叶青所愿,自己就干脆把火力倾泻在此人身上! 零号舰的出现位置距离战场有一段距离,青珠圣人心有不甘又试了试控制,突目光一喜,一下遁光过去。 青帝见着心中微动,也追上去,两面都回醒过来这又变成是一场短途赛跑,但遗憾的是……青珠圣人再一次跑输了。 没有人能在速度上追上青帝,尤其这会黑龙风水相生加强到巅峰,虽还无法启动极速光遁,但只见遁光一闪,一下越过青珠,将之远远甩在后面,叶青看着心情一松,又幸灾乐祸——这家伙一定大恨速度不够,要是一个人就能追上帝君,还有这么多事? 等青帝抵达零号舰,回身挡住青珠圣人突袭时,意外发生。 轰! 零号舰的火力,一下失控向青帝背后扫去,后面少司命轻叫一声:“叶君你在做什么!” “你们都快上来,我只能控制跃迁和部分权限,这点给敌人发现了……”叶青声音有些紧张,刚刚为防止敌人觉察不敢说,现在青珠圣人终于发现了他的控制权不完整,这时控制武器系统给帝君背刺一击,分明蓄谋良久,简直要害死自己。 这一下火力对于青帝来说,挥手挡下,没有损失多少,但意义非常严重。 青珠圣人大笑:“汉王,你干的不错,要能击杀青帝,此役以你首功!” 手机请访问:http:// 1458.第1458章 兑子(下) 虚空 追上来两脉众仙都相视一眼,面面相觑,一时迟疑。 大司命和少司命分辨了气息,相互看了一眼,就一咬牙遁了过去,是叶君就选择了信任,她们清楚叶君的人品和能力,如果不是有把握救援不会贸进场……至于忠诚,还需要怀疑? 而黑脉天仙分身就面面相觑,以天仙经验,还不至于怀疑绝境中坚持到现在的汉王,只是怀疑这舰:“有点不对,这舰真能行?敌人不会仿照汉王击杀炎宵旧事,反过来给我们重演?” 青帝带着几个青脉地仙遁过去:“道友无需怀疑,青珠圣人座舰可能有些特殊,权限非汉王以往夺舰能比。” 一时没说天书在汉王身上的事情,这是青脉内事。 黑脉天仙觉得也是,力量才是实在,只要人多势众都上去了就算青珠圣人有权限也不敢登舰,空间狭路相逢勇者胜,换成汉王一个人对付炎宵恐怕也结果难说,堂堂至尊圣人更是不可能——自爆的话,青珠圣人愿和青帝陪葬? 或四圣会乐见宣传青珠圣人为大局牺牲,但这种为人作嫁的事,绝不是青珠能干出来。 这瞬间考虑各种情况,但这些黑脉天仙,无论人龙都还是谨慎:“帝君且上舰一试控舰,我们在外还能短时间拦截住这青珠。” “善。”青帝没说什么,登上舰。 “该死……挑拨没成功!” 青珠圣人脸色顿时铁青,知道最后一丝当场夺回舰可能失去了。 这时恨恨盯了眼围住舰体黑脉天仙,只一瞬间,就转身向陨石带遁去,不是怕追杀,而是接回伶仙子,现在得考虑收拾场面问题…… 临走时,他没有忘记部分权限还在自己控制中零号舰,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关闭所有子系统,封闭仙炉!” 轰! 舰体灯光一下昏暗消失。 叶青脸色微变……就知道敌人会这样干,所以说拿这艘舰来支援很有风险,如果帝君已不在或没接应到,而给青珠圣人撞上,自己简直就是送死。 不过所幸接到帝君,同样发现情况和相近短距离下,青珠根本比不上帝君速度,而帝君也信任的登舰了。 现在仙炉虽锁闭无法启动,但只要帝君提供青源给时空锚系统,而他还能倚仗紧急避险权限启动时空跃迁,就还能保持机动性——这艘舰最大价值不是巡航,而是五倍普通星君舰的跃迁,甚至超视距跃迁! 青帝进入了主控厅时,宛春风拂面,叶青已放下了几盏琉璃灯,昏暗灯光中就躬身笑着:“帝君,我来得还准时吧?” “六个时辰还差一刻钟,提前了些。” 信风中微微波动,目光落在叶青身上,又移开观察这艘舰的近乎仙天深厚气息,此时都沉寂着。 “敌人既最后权限封禁仙炉,其实已是最后手段,基本放弃和帝君再度巅峰对决的可能了……” 叶青见此解释了熄火,又介绍:“这里永固仙炉是个未完全的青源小世界雏形,应可以供帝君恢复些青源力量,我只能控制时空锚子系统,控制不了这艘舰的别的系统,帝君可以去后面仙炉试试能不能重新解构,炼制铺设一条简单灵气回环连通时空锚系统……我们只有在底层仿制重建才能重新驱动……” “嗯。” 帝君走向舰尾永固仙炉处,没有说话,但信风丝丝变强,很明显在汲取永固仙炉里的青源,恢复损失。 叶青顿时放下心,青珠圣人能权限指令关闭仙炉,这是对于零号舰的权限,却管不了帝君汲取青源的力量,等同于一个弱化版小遗忘之地洞天,青珠圣人见无机可乘只能罢手……定是去遗忘之地洞天那面了。 “可惜刚刚要是敌人关闭仙炉晚些,舰体恢复过来跃迁回遗忘之地,简直就是鱼和熊掌,两者兼得……现在我只能说,真是对不起大家,我把咱们青脉至宝遗忘之地洞天弄丢了。” 萝莉少司命闻言叹息:“兑子交换了。” 几个青脉地仙闻言也是无言,长远来说,很难说这是亏还是赚。 遗忘之地洞天的开放实验室价值不仅仅是推算——这点现在小天罗地网可以取代些,青脉也不缺计算力,缺的是资源——所以更重要对青脉是个开源收益渠道,可以模拟服务给各脉开放收费,而且原本是准备放在永固时空门这一面,直接开分矿炼化陨石。 而这艘零号舰厉害归厉害,和永固时空门一样,是高层道天造物,非眼下仙道技术所能解析,而且遗忘之地洞天损失降低了逆向解析能力,要真正破译掌控不知道猴年马月,大劫下谁有这个时间? 又或能俘虏舰灵少女,汉王能和征服龙芍仙子一样征服伶仙子,倒是一条捷径,但以外域战争经验同样手段很难重复使用,青珠圣人肯定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不过短期来说好处却非同小可,如果不兑子,她觉得就算叶君同样拼尽底牌和计算,冒险强冲防线也有很大概率给伶仙子打爆洞天,最关键是当下危局无法及时支援帝君,如果帝君陨落……遗忘之地洞天就算保住,也没有任何意义。 大司命怕叶青自责,就安慰:“其实还是赚了的,因我们赢得了机动权……” “得看仙炉能否恢复。“ 叶青笑笑,见后面又进来黑脉天仙分身,就没有多说话,这艘零号舰等于是取得了遗忘之地在青脉内部的杀手锏,外部具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安排黑脉天仙分身去休息,他才继续和大司命介绍:“现在局面完全反过来了……青珠回去遗忘之地洞天,就反过来占据了恢复,配合强大实力与伶仙子助力,简直是战争堡垒,我们奈何不了对方。” “但反过来我们青脉这面速度推进极限,但刚升级永固仙炉还空乏,实际储存资源有限,帝君能得到的补充怎么都不能和遗忘之地相提并论,抽取仙炉重启时空锚后,必须快速回时空门……” “汉王怎么样想到兑子呢?”大司命这时放下心,笑吟吟,对这点很感兴趣,她知道汉王是思路天马行空不受拘束的人,但那是世界内有着各种条件,虚空中应该没经验才对,怎屡屡关键时,都有神来之笔。 “一开始我想的不是兑子,是直接能否拿捏住青珠圣人把柄,直接摧毁……后来发现伶仙子就是青珠圣人唯一把柄,可是我的力量直接拿捏不了她,于是就去试试拿捏她的把柄,就是道基的舰体,她是舰灵成仙……” 叶青笑了笑,这点没法说自己家里芊芊的疑是天罗青种元灵成仙经验,只一笔带过:“我觉得伶仙子的弱点不在于她的道躯,而是和苍窍亚圣一样的道基缺陷,刚好帝君做出了范例,我也试着拿捏着她道基舰体……” 话到这里也顿了下,叶青看了一眼她们,少司命听得滋滋有味,就追问:“下面呢?” 细说伪造权限夺门的话,川林笔记还能隐于水下,天书暴露必不可免,叶青在这事的时就考虑过后果,就算暴露,无论帝君人品和对自己信重,乃至此役凯旋的丰盛红利收获,都不用担心…… 不过这事得和帝君当面说,还不能扩大消息面,叶青就继续春秋笔法:“然后就调动伶仙子出舰,伪造权限破进舰内,当时情况紧急就做两手准备,一手就是摧毁,最坚固堡垒总是内部摧毁,零号舰外部防御无懈可击,可一旦进去以我天罗真形力量不惜代价一击,能否自爆舰体还说不好,这种高层道天造物很难破坏,但我不管别的系统多么完善无懈可击,只对其最基础仙炉大肆破坏,瘫痪动力还是轻而易举……” 大司命听得低呼一声,她能体会出来叶君身上力量,和使用力量的决心…… 叶青这时,稍紧的面孔突松弛地一笑,只有这一瞬间,看出刚毅凛然之间,带着一丝笑意。 “那样一来伶仙子没了零号舰炼化陨石的力量补充,她元神的力量,每用一分就消耗一分,拖不住遗忘之地的体量,遗忘之地就能畅通无阻支援,为此就算损失天罗真形,只要支援到帝君也是值得,这是我的基础方案。” 众仙都知道这事没有发生,后面这话才是关键,不由凝神细听,果听叶青说着:“还有一手方案就是尝试控制此舰,我伪造的权限时间很紧,误打误撞控制了时空锚子系统。” 萝莉少司命狐疑:“误打误撞?” 叶青不动声色:“确实这样,首次跃迁还跃迁错了地点,进一步校正跃迁才成功,总之……各种机缘巧合。” 众仙都是叹息庆幸:“天命在我们这里。” 而少司命却不出声,暗想鬼才信你呐,你去和帝君说各种机缘巧合,看帝君问不问具体哪些巧合,这种道术问题帝君一定会究根问底……如果不问,一定是政治性问题了。 大司命沉吟:“现在麻烦的后续,叶君虽没有摧毁这艘舰,虽理论上可以随时摧毁来威胁伶仙子,每天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但听说她是青珠圣人禁脔,这会估计要杀死叶君一万遍都不解恨,这仇就结深了。” 叶青无言以对,暗想遗忘之地洞天还落在敌人手里,幸芊芊的疑似出身是天罗青种,成长小天罗地网后还好端端留在世界内,算起来这兑子还是占了便宜,但和黑莲、黑帝相互夺取本源领悟和伪造权限一样,自己这番做法也一般无二,恐怕拉仇恨已到锁定了吧? 几个地仙和叶青不熟悉,听了暗想结深了正好,这种核心精英更排除转投别家的可能了。 少司命则想着,不用担心这家伙对芊芊本体青鸾仙子做不利事……听到后来,她也不免生出新的疑虑,小声:“叶君你觉得,这艘零号舰,咱们都难以清洗掉伶仙子和青珠圣人印记,岂不麻烦了?” 手机请访问:http:// 1459.第1459章 胜负手 “有帝君在,回去初步控制应能办到……权限只能靠封禁了。” 叶青沉吟着说,感觉这舰的来历太深,似乎不逊色永固时空门,原理都弄不清楚更是无法在底层进行改变,也没有敢把话说太满:“最不济我们可以山寨内部通路,等利用遗忘之地解析技术重构一套系统,这应会让零号舰平时速度大降,但超远程乃至超视距的时空跃迁还具备就可以。” “我的意思是,这舰不能再和伶仙子和青珠圣人撞面,以后上战场打起来岂不是很麻烦?”少司命表述她的意思。 这萝莉还是一如既往暴力。 叶青想了想,只能实话实话:“此舰是短暂伪造青珠圣人权限登舰夺得,后来怎么弄得我也稀里糊涂,如果敌人反过来也有可能夺回去,毕竟是伶仙子的身体,就和遗忘之地只是对方临时强占一样,可以说只要帝君和青鸾仙子进去,直接就能夺回权限……但无论怎么说,现在敌人追不上我们,不给机会接舷战就可。” 少司命不说话了,心想要是直接摧毁这艘舰应能办到,伶仙子失去道基肯定就倒霉的降格……哼哼。 不过只让敌人失去一个假格天仙对战局没有多少意义,反是零号舰的虚空垄断,配合帝君极速是天作之合,意义非常大……甚至说不得本脉高层还要尝试不断优化零号舰,岂不是越优化,那伶仙子就越强?等于以后青脉的许多好处,都便宜了那只舰灵了! 这番惊变,带来的冲击太大,整个战局展开完全面目全非,根本不是预想中的那回事,接下来还得帝君恢复再视情况亲自拿主意。 众人都是计议局面分析变化……打到了现在,这道力衰势尽流风停在回环终点,却也是起点。 只等帝君恢复,就会是风岚狂飙,给两域战局带来翻天覆地变化。 ………… 陨石带更远数万里,一只逃逸舱冷寂漂流,毫无生气。 突一道幽蓝星光滑落附近,是一艘残破星君舰,三角锥形舰体在中部破开大洞,气流四溢,几缕光闪烁,间或救援信号自动发散这片黑暗虚空中,但没有人理会,直到波动传到逃逸舱上。 一阵气流在逃逸舱喷出,断断续续,几次定位总算靠近,冷寂舱体哗一下滑开,黑光浮起晃了晃,迟疑向舰中的破洞试探靠近,仅存几缕光线映出黑衣少女的身影,她的脸色冻得苍白,手脚僵硬,有着对于仙人来说十分不正常的虚弱,但还强撑着,修补这表面破洞…… “啪——” 这黑衣少女跌跌撞撞来到主控厅内,阖上舱门,空气丝丝充满厅内,带来属于母域气息的温度,甚至有点灼烫的火属,她蓦明白这舰曾属于谁……旅火殿下,您终于陨落了么? 是陨落在敌人手中,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摸着主控台前:“我是露华,现在紧急启动避难权限……” 集团战争中这后门接口是基本功能,舰灵闪烁着浮现检测她的气息,瞬间凄厉警告:“有敌人登舰,有敌人登舰!” 啪! 露华仙子眼角抽搐,一手拍灭了舰灵,定了定神……这世界真是疯狂了……要不就是自己疯了。 苍窍殿下陨落、旅火殿下陨落,刚刚巅峰对决战场,远远看见青珠圣人不战而退,零号舰匪夷所思放了青帝和黑脉天仙进去,这等于说……三波舰队全军覆没? 对了,青珠圣人的四艘辅舰还没进场,但这时她反倒期望援军慢一点,否则进场结果也堪忧…… 舰体主控系统底层接口的冰冷声音取代了发疯舰灵:“检测灵魂波动,符合母域仙道数据库……身份校验通过,您好,露华仙子,红云门星君舰七号在此为您服务,鉴于您并非红云门弟子,亦无舰主授权,仅可启用紧急避难功能……舰体时空锚系统受损严重,请修复后再行跃迁,强行跃迁后果……” 嘭! 粉白拳头捶在主控台上,露华仙子背靠着冰冷的仙晶,身体无力滑落在地上,手捧着脸颊:“都疯了……” 身体在舰内环境中逐渐温暖起来,心在变得更冰冷发寒。 巡航速度慢慢逃逸,时空下沉速度会快些,这大概要一两年才能飞回去,遇到青珠门的辅助舰队怎么说?如果遇到敌人怎么办? 绕远路躲避过去需要更多时间,好处是在敌人侦查距离外的话,仙境小星球就可以展开来住人,可以支撑三年,如果能捕捉些零散陨石消化,还能更久,但无疑是错过了大劫最关键时期。 而更可怕的是……就算回去了,自己怎么解释此战遭遇? 她还没想好,只知道一点,绝对不能透露自己曾目睹此战的所有关键,尤其苍窍、旅火二位殿下的陨落真相……这是催命符一样高悬头顶,透出去就是个死,但不透出去,那一位就不会怀疑吗? 师尊是否会保下自己呢?高层会允许这种损害圣人亚圣英明神武的见证者存在么?自己终不是天仙,只是小小地仙…… 种种悬疑扑朔,原本期望的归家之路,变得黑暗冰冷而危险莫测,几乎摧毁了这女仙心底最后一根弦,只剩下求生**在支撑着。 “一定有一线生机。”她努力说服自己。 残破的星君舰向着下方黑色深渊滑落,滑进扑朔迷离命运迷雾中。 ………… 陨石带·零号舰 舰内的光忽暗忽明,是帝君在舰尾仙炉重新引导通路,偶尔主控屏上滑过一些陨石和舰体碎片,在黑暗冰冷深渊中闪动消失,叶青偶尔关注一下周围环境,问过了大司命和少司命,她们座舰给青珠圣人击破,回去时如果还有时间,可以沉下去找一找…… 不过现在不能分兵,得看帝君自身恢复和对动力回路修复速度……帝君速度,应该值得相信。 这商量了一两个时辰,就到了相对无关紧要些的小事,又有个青脉地仙问:“对了汉王,那只俘虏旅火元神,下落如何?” “旅火元神?我没带上,故意留在那面,这家伙关键时应是给伶仙子带了路,有点左右摇摆,但我刚刚叫人传讯告诉它一个猜测,估计吓了这家伙一跳,它在伶仙子身上观察证实……” 叶青想想自己在伶仙子元神上的惊人发现,感觉当时旅火元神的脸色一定很有趣,低声笑起来:“这家伙今天也算倒霉透了,生怕落得和苍窍元神一个下场,根本不敢和青珠圣人照面,重新跑出来,又一个人回不去世界,装不慎给周围巡视的四舰捕获……几位道友正由它口中得到伶仙子的实力损耗消息,还有遗忘之地洞天的破损情况,估计一会就能发过来,会掺杂水分,但对于帝君接下来决策也是个有利补充。” “汉王做的不错。” 沉静声音随着丝丝信风旋起,回到殿内,形成了透明虚影,众仙都是起身躬身:“帝君!” 帝君的元神投影? 叶青看出来是这不是帝君本体,试了下时空锚子系统,发现已可以启动,分明已临时铺设好灵气回环通路,又在舰尾的信风本体身上感觉到力量恢复些,但还差很多,毕竟这等于只是伶仙子的道躯,刚刚突破还来不及积累,对帝君来说就有点杯水车薪:“帝君不怪我擅自主张弄丢了遗忘之地洞天就好。” “遗忘之地可以再造,只要天罗青种还在就不难,而零号舰不能自产,青珠圣人也没有掌握高层道天道术……这次兑子,我们不亏,虚空战的意义来说更是大胜,这应急救援我是授权给你便宜行事,何来擅自主张一说?”青帝一语就给叶青定下基调。 叶青心中顿时清透,**oss抗下这件事,这样以后回去天庭就没人可以借此事指责自己、借机生事打压——比如说黄脉那些老朋友…… 不过他现在还不关心那么远,只轻声:“帝君,我们接下来行动……攻击夺回遗忘之地洞天,还是提前赶回永固时空门回归?” 众仙闻言,都是关切起来,这意味着这场牵连甚广两域青源大战是否会继续连绵下去,一个激进,一个稳妥,无论哪种,他们都会追随帝君到底! “强弩之末,难穿缟素,连着击杀苍窍亚圣、旅火天仙,遗忘之地洞天与零号舰兑子,说明已势尽,继续纠缠下去也很难击败占据了遗忘之地洞天青珠圣人……” 青帝扫了眼他们,包括汉王在内的所有部下眼中看到信任,颔首:“所以……且罢战,我们回家。” “回家!” 众仙闻言都是一喜,这就意味着先带着战争红利离场,先行消化,并且稳固青穹周天大阵防线,现在已没有人可以阻挡帝君回归,他们跟着自是安全凯旋。 不过说起回家,新的问题又来了…… 萝莉少司命眨眨眼睛,看向陨石带上方若影若现远离的青紫星:“可是,永固时空门一端还堵着,现在又没有了遗忘之地洞天,甚至可能会引得青珠圣人纠缠,一时间怎么回去?” “我们不走上面,走下面。” 信风悠悠从容,挥手显出星图,浩瀚亿万里无尽虚空,绵延迢迢的归家星路:“零号舰五倍跃迁距离,而且时空下沉比上浮更快,不用三天我就能带你们回归。” 众仙看着星图,意外又恍然,接着佩服看向一直沉稳不出声的汉王,确实……完全不同了! 想想之前,整个两域阵营冲突牵涉复杂博弈,局面千头万绪一片乱麻,牵涉圣人、亚圣、道君、帝君……不知多少派系博弈,气机莫测,随汉王一心专注于救援帝君,果断兑子,一下豁然开朗,海阔天空。 “难怪帝君会给叶君便宜行事,这种专心程度和破局,实在太强大了……给出一个支点,就能撬动整个战局。”大司命心想这应就是汉王坚持到底的应得回报,也是为本脉带来的意外惊喜。 不同于世界内阵营可以借力和博弈,虚空战这样瞬息万变充满意外、猎人与猎物随时变换位置的黑暗猎场,完全靠每个人自己的抉择和团队默契信任,很多机会稍纵即逝,很多危险暗藏在看似安全选择中,如果不是帝君这样黑暗中坚信曙光,以及汉王这样黑暗中也能坚定推进计划的相互默契,如何能争出这豁然开朗局面? 到现在,她发现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两域阵营博弈核心焦点帝君安全回归,直接自己就能解决了,根本不需要谁家支援,也不需要妥协,整个层层关卡号称绝不会破的牢固防线,随着零号舰的速度一下在侧翼空出大片腹地,变成了一道路程与速度对应的时间问题…… 她忍不住轻笑起来:“这种回归方式正是我们专长领域,接下来还有谁能阻挡我们青脉的一路狂飙?” “或,路上会有不开眼的四艘青珠门辅舰,应会勇敢阻挡我们一下……” 叶青摩挲着下巴,不怀好意地说,至于真勇敢还是被勇敢,在零号舰超远程跃迁和帝君速度下,结果反正没有差别。 众仙都是笑。 又说了几句应对,见得四点蓝光门户出现在不远处,四艘星君舰终于支援到场,所有力量会师而又还没有重新出发,这个微妙内部休整时间节点,就听见信风中似若寻常的话:“汉王,你到我这里来,我有些事要问问你。” 有些?不是一件? 场上静了瞬,大司命和少司命稍担忧看一眼叶青,叶青对她们回以沉静笑容,起身应着:“是,帝君。” 这战场上自己暴露的问题太多了,天书早就被揭穿,自是不用多说,五德胎膜反没有那样紧张,就是地仙看见,也在虚空,远远难以证实。 至于川林笔记,更是神秘,应该没有人能知道。 保住了这二个,就不怕没有未来。 想到这里,叶青又笑了笑,身形就消失在厅门间,而在这时,厅内静默蔓延,空气有点紧张。 手机请访问:http:// 1460.第1460章 底牌传承(上) “啪——” 中舷舱门开启,连通着一艘星君舰舱门,微蓝光中能看见红影,一身绯袍的道人沉着脸色进来,正和叶青撞见,两人目光接触,叶青是见到老朋友一样,点首就是一笑:“回来了?” 旅火元神厚着脸皮听不出讽刺,感觉到此人天罗真形力量还没有完全消去,就知这里还是遗忘之地的力量辐射范围,不敢挑衅:“你这是去修仙炉?” “已修好了。”叶青越过。 “是你们帝君?” 旅火元神却缀上他了,近到舰尾时感觉到强大青源,若有所思,伸手摸了摸舷壁确认着:“我之前听伶说青珠封锁冻结此舰,你绝无可能进一步窃权,现在是你家帝君权代仙炉?” “这又有什么用,伶仙子又不会响应,你给一具冻僵冰尸装上滚烫心脏,她就能跳起来叫你一声主人?” 这什么比喻? 叶青估计这家伙给舰灵欺负了忍不住讽刺,不搭理,也没有阻止跟着。 “没有话说了吧?” 旅火元神心中大定,知道这伙人停舰在这里两个时辰,肯定是出了问题,追着沿路:“老实讲,我来就是看你笑话……没有我的帮助,就凭你们还真不行……” “闭嘴。” “恼羞成怒了,给我说中了吧?怎么样,接下来合作,我在遗忘之地洞天看见伶仙子吸收你们青源,很奇怪,她似乎和你们青脉属性非常兼容……接下来要是来追杀你们,我可以……” 直到两人穿过一片走廊,视角青光大亮,旅火怔住。 青色丝丝回路和丝绸一样穿过,覆盖在原本完美无暇的舷舱花纹上,一看就是临时铺设,有些因无法对校仿照,甚至简单粗糙凿穿墙壁架设捷径通路,将好端端高层道天造物变得不伦不类。 但在旅火元神眼中却能体会到强大青源在这些回路上奔涌,一时目瞪口呆:“你们……凭空生造血脉和经络……准备伪造一套临时控制系统,另起炉灶?” “不是准备,是已初步完成。” 叶青对山寨从不以为耻,打了个响指:“现在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需道友挂念于心。” 旅火元神脸色铁青,感觉自己今天简直倒霉到了极点,见叶青回首看来,连忙挤出笑容:“其实,我觉得我还是有用的……” “哦?” “让我想想看……”旅火元神苦思冥想,按照前约空口许诺的帮助抵抗青珠或者青珠的舰队……没看见人家都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合作前提都已经不复存在,信约就失去凭依,这种情况下别说和青帝讨价还价,连叶青都可以无视他,除非他肯…… “道友你慢慢想,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叶青拍拍这道人的肩膀,越过去,一个人行至舰尾,在幽蓝圆球仙炉前顿住,青紫光在体内亮起,川林笔记蛰伏,剩下没用光的四分之三本天书解离浮现手中……趁着打了胜仗的余荫影响,**oss心情不错时摊牌,是最好选择。 他将书拢在袖子里,踏进仙炉的拱门开口。 旅火元神脸色铁青:“……若非我要忍辱负重……” ………… 暗面·超级下土 大陆一处台阶,一个个真人团密密麻麻分布,同样受着小天罗地网加持,加入对时空门法禁大阵的破解。 “才取得五分之一节点。” 青衣少女擦了擦额上汗水,满天黑影小龙扑向大阵各处节点,而日月星三阵压制着敌人两个黑属天仙,在龙气界膜外,更是是两边交错纠缠的敌人。 所有参战的真人都得到明确信息,或对于阳面这场战场来说,最危险时刻只是一天两天,但是对于暗面是十天半月的拉锯战,没有援兵,没有救世主……这片亡者世界里阴极阳生孕育所有生灵,都必须为了命运而战,这一刻,汉帝国需要每个人恪尽职守,将族运推过这最艰难一个高坎,冲过去,就是海阔天空。 但她只想自家的道侣平安归来。 突然,半空中太阳中的青衣道人身形一顿,给敌人击落在地,青衣少女惊呼一声,一片烟尘中却隐秘而喜悦的声音传到她耳侧:“芊芊!成了,不到三日本体即归,不过事情有变……” “啊……”芊芊听得目眩神迷,良久回醒发现新问题:“那这面的门,还要不要进行计算……” “继续争夺,帝君带走了钥匙,又不再由这面归返,但万一给青珠圣人闯进来就是个麻烦,我们就算不过去也不能让敌人过来,继续争权,只是目的由解封改确保封住……”叶青分身说着。 烟尘散尽,他又上天,继续这场似乎看不到尽处的鏖战,但黑暗中已经见得黎明的弧光。 ………… 轰! 外溢气流止住,界膜上一个缺口补上,天仙力量强行维系住整个界膜藤网不解离,进入自我修复状态,并屏蔽掉旅火元神逃遁的漏洞规则。 “它发现我的元神质地了……” 青白色荷叶裙边的舰灵少女落下来,身形一个踉跄,脸色苍白,直到进遗忘之地洞天核心灵池中,小小身子浸透在灵液里,短短齐耳黑发是给什么削去一样整齐,连水面都没接触到。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不习惯,身上尤其不舒服,灵气补充身体,止不住力量衰减……有人在抽取她的道基。 “青珠……”她抱着膝盖,蹲在灵池里,轻轻喊着。 似乎感应到她的呼声,界膜藤网紫气流光落下,一闪穿透她营造临时权限,无声无息落在她身侧,先是俯身打量她的小小娇嫩身体,依旧纯净无瑕,才松了口气:“伶……敌人呢?” “敌人都走了,旅火也跑掉了,给敌人星君舰捉了去。”伶仙子迷糊说,她支撑到现在已累极了。 “捉了去?”青珠圣人脸上一丝讽刺。 伶仙子缩着身体,渐渐陷入沉睡:“零号舰丢了,有人在抽取道基,我好冷……” “别怕,有我在,我会救你。”青珠圣人紧紧抱着她,目光落在这片洞天核心的青色灵池上,略一思忖:“但首先,我们得确保进退无虑,立即上浮,我们去永固时空门。” “轰”的一阵,遗忘之地洞天止住下坠,紫光蔓延这片千里星盘,映射星辉,在拥有整片洞天作补充无需吝惜力量,青珠圣人这一下不绕曲线航径,直接顶着整片陨石带直冲而上。 陨石在界膜表面击碎片片,无需伶仙子指点,就显露出特殊的白色陨石节点,直接收取拉出一张大网,扑向永固时空门…… ………… 舰内 空间霍一下扩大开朗,似乎穿透时空门见到一方新天地,对应世界内晨夜回环同步的人造黑夜,月光皎洁铺展,青莹莹流风在绵延千里范围内回转,月下山水清秀,翠竹幽林的婆娑影子掩映着一座座春舍庭院,这已进入中层舰层的生域循环子系统了…… 这些都不奇怪,星君舰里仙炉本质是固化仙境,都是至少百里,区别只是这座星球千里,体量和规则上都已已经是仙天雏形,只是新晋资源积蓄还虚着,又给抽空了许多,在同样拥有胎膜小世界叶青看来并无惊奇之处。 而现在真正让叶青怔住,甚至心神剧震是,顶上是一片星空璀璨,一如……地球当年。 伶仙子自言是苏醒者……看这星空就知道她没有说谎,甚至可以说是同乡…… 旋即他又苦笑。 可惜这同乡不是人,也就不是自己这样的穿越者,甚至可能时代也不同,让同乡遇故知的巧合变得没有了意义,否则真想问一句——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无声无息间,弥漫高天的信风穿过层层夜林、竹林、庭院、芭蕉、小池,落在池畔一座亭子里,目光落在亭外池塘边的几株梅树上,而后注视夜空中虚拟的星群,若有所思。 叶青一下回醒,静静起身,沿一条走廊过去,抵达了亭前,就躬身来到亭内拜见:“帝君,臣有一物请献……” “书?” “……是这一本,嗯?”叶青回醒,抬首看着帝君,刚刚是幻听? “你有一本天书,青珠爆光了这个秘密,穿梭两域信风告诉我这是真……”青帝瞟一眼,说罢一摆手,又思索:“天书对于零号舰并无直接权限,青珠笃定无忧,却不想你以天罗真形沟通遗忘之地推演,借天书伪造了青珠的权限,此人本欲挑拨加害于你,不想到头来失算在你身上……我的猜测可对?” “帝君明鉴秋毫……” 其实失去了天书,川林笔记的力量有所削弱,但天书烙印全部在内,根本并没有损失,因此叶青什么也不说了,恭谨呈上天书,三百页厚厚一本,看上去也并没缺损,这种书的厚度都是一个世界内秘密,他不认为青珠会连细节都透露,但还是留了个话:“臣向有私心,因此……” “我知道你在世界内不敢给我。” 青帝不在意,随手接过,入手就知页数,与自己手中二百五十页地书、帝君手中五十页地书刚吻合,浑然天成:“不错。” “臣惭愧。” 叶青用眼角余光关注帝君动作,天书一翻开就是伪造青珠逆五行本命灵宝方法,只见得帝君手现紫光,似乎在体会,又在修改,半响凝聚出一串五色珠链,拿在手里沟通零号舰……舰体一震,平复下去,没了动静。 “奇怪……我连时空锚都控制不了。”信风中声音略有疑惑,放下珠链看了看:“汉王怎么做到?” 手机请访问:http:// 1461.第1461章 底牌传承(下) “呃……其实是零号舰自己程序错乱出了问题,就给了我紧急跃迁的权限,帝君你还请明鉴。”叶青委婉说着实话的一种表述,反正打死也不先承认自己和舰灵是老乡。 青帝:“……” “轰!” 一阵波动虚空中传来,巨大排斥压制而来,五色珠链闪烁五下,一颗颗珠子相继崩解,这次不到二息就还原成天书。 叶青稍讶,这比起上次五息时间更短,不可能是帝君实力不如自己,只能说明正版的逆五行宝珠距离更近。 果听帝君沉吟:“还是不行,虚空中没有阻力,力量辐射太远……” 叶青趁机转移话题:“如此看来,按引力速度,怎么争取时间都是有限,而破解零号舰的耗时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在回到世界前都没有用。” “你说的对……” 青帝点首,略一思索就将书撕成两部,二百五十页收起,五十页还给了叶青。 “您这是……” “本来我是帝君,不会拿你法宝,但我需炼制一件宝物,事关大局,已有二百五十页地书,只用得着这个数目,为确保信息,余下不可能交给四帝,你留着自用就是。”青帝将书还给了叶青。 叶青无言以对……这一来,要是自己改投别脉,别的帝君知道天书地书相合能沟通外域,会是倒履相迎吧? 现在帝君似乎并不担心这种问题……应是一种信任。 “刚刚你说的话,信风告诉我是真。”青帝又说着,挥挥手示意叶青坐下来。 叶青就坐在玉石桌的对面,玉石墩温度适中,应是在外域不错灵玉所采,过去可能是青珠圣人的位置,现在却是他安坐着,似乎在自己选择摊牌的同时,帝君也要摊牌了。 ………… “但是我觉得,零号舰程序没有错……汉王你应很是熟悉这里?” 青帝指了指夜空中的星群,画了个圈:“我见过应州汉土星空,与此间很是类似,不要告诉我是巧合。” 叶青:“……” “看来不是巧合,你和伶仙子是来自同一个地点……” 信风人影说着自己的判断,语气平静,见叶青紧张,又摆了摆手:“你不必紧张……很多事情我们都无需过分紧张,这世界,谁都有秘密。” “多谢帝君信重。”叶青说着,冷汗流了下来。 “要谢就谢你自己,天地间没有无缘无故信任,是你的行为证明了你值得这种信任……你也无需担心作苏醒者受歧视,真说起来,青鸾儿也是自天外飞来……但她现在是本世界的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叶青暗想原来芊芊这样来历,难怪与他这穿越者冥冥中际遇,此时知机点首:“是世界的同化?” “嗯……同化,这在你当初说出我是此世界之人时,你的命运就维系在世界中,别人不知,我却不疑。” 青帝目光落回在厅外亭外梅树上,这时节同步模仿着世界内冬末,正是寒梅盛放的时,流风吹动几根梅枝的疏影,在清澈池塘中的幽暗倒影,溶于天地暗夜中:“把手给我。” 叶青摊开手。 信风人影伸出修长手指,放下一柄青色晶亮钥匙在他手中:“这是我留着的最后一样底牌,你见过这柄用来封门的钥匙,它的真正名称是天罗秘钥,封锁时空门只是它的一个新近功能,钥匙内有着连我在内十位青脉天仙的印记,是开启青脉本源承认的钥匙,我与众仙约定如果我身陨,带着它回去的人就是下一任青帝。” “……”叶青顿时无语与对,只觉得心中暖融融,又有着惶恐、不安、惆怅,还有着一抹血色涌上来,种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心中索绕。 感觉到这枚小小钥匙的沉重,又感觉有点轻率,如果给敌人夺去了岂不有动手脚的机会? 圣人控制自己当傀儡不难吧! “现在你是第十一位……天罗真形虽只是假格天仙,却正相合,趁此机会,就留下你的印记吧。” “别迟疑,你自建了青制,青制化形,又能跟随到现在,就已经确定了你的地位和身份。”青帝看着叶青,虽看不见面容,却感觉到在正容说着:“这已经获得十位天仙的认可。” “这事不是一朝一夕所思,我们信得及你。” 叶青这时将神色压住,应了一声:“是!” 深呼吸下,就将神识探入其中,顿时触及十道特色的青脉天仙力量,在叶青灵觉中,向周围望去,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空间。 就在这时,就感觉亲切的青光照在自己身上,望去,这才发现天空中,一轮太阳和九个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 叶青能感受到,整个空间中都充满着无法言喻的青德力量,这力量是这样强大,但是落在身上,却很是柔和。 叶青仰首向天,凝望着日月,就感受到毫不掩盖的道路和道法,向着自己敞开,充分证明了这柄钥匙的传承。 叶青心念一起,就要把神识印刻其上,这时,突有暖洋洋的信风自顶上灌入,整个钥匙突融化,包裹了自己身体,天罗真形力量飞快融化,点滴不剩。 哗一下,在身前化成了与自己面目一致的青衣道人,气息亦是别无二致,望着叶青一笑。 “分身?” 叶青醒过来,感觉到自己天罗真形力量已都转移到这分身,这可比仙灵果三月孕化分身要快的多,不知是自己接触到了天仙境界,还是这柄钥匙效果。 “天罗真形,秘钥分身……我说过,它是最后底牌,其道基并非本体自身,就算圣人催伐本源的手段也不会摧毁之。”青帝说着微顿,又平静说着:“现在它以你为本体,我也设想过一种可能,如果你失败阵亡或背叛了我,我会最后一刻诚实告诉青珠,我一旦陨落而无人接任,暗面风水相生格局就会崩解便宜了黑莲圣人……以青珠势孤力单十有**会进入暗面保住胜利果实,而我以自身为模版抛出这秘钥分身就会在其进入永固时空门后封锁之……” 叶青听得寒毛直竖,结合刚刚芊芊夺得部分控门权的消息,前后门都堵住瓮中之鳖,只消透出消息就是引得四帝和三道君都产生强烈兴趣,这是要青珠圣人紧跟着陪葬…… 更可怕的是,外域圣人也不会救援,因青珠大获全胜再取暗面风水相生的威胁太强,立地成圣的可能性甚至比帝君还大。 这一下青珠圣人不死也要重创,吞并所得本源好处转眼就得吐出来,就等于帝君虽陨落,却留后手给青脉留下了一线生机,而青珠圣人虽胜利还要被帝君算计。 “臣感佩帝君的用心。”叶青真心实意地说。 青帝只是摆摆手:“人皆有私,我亦有私,留下一点痕迹给青鸾做个念想,连秘钥分身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青泉就不错,原本还想着叫川林……” 川林…… 叶青发呆,秘钥分身看了他一眼,感觉茫然,它并不是叶青的完全投射,对于许多秘密都一无所知。 “看来现在不用了,接下来兵分两路,分出一艘舰送你秘钥分身去永固时空门,他有你的能力,可以视情况捞取回收一部分磁阵弦网……陨石带下半部青珠圣人是不会收去,这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敌人也担心我们调头袭击,实际上我们这面会直接就离开。” 青帝起身送那秘钥分身出去,回首见叶青本体还在怔怔,有点奇怪:“汉王你还有事?” “啊……哦!” 叶青回醒,赶去前面主控厅,启动时空锚。 一道幽蓝光门在五艘舰面前显现,但方向不同,三艘跟着零号舰向下,一艘载着秘钥分身向上。 这时大司命到了一艘舰上,神情沉重传过来一副观测图景——幽暗虚空中的陨石带一阵凌乱,留下巨大的空洞,其尽处遗忘之地洞天星盘正气势庞然冲破这片密集陨石带,趋近永固时空门位置。 “啧啧……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叶青叹道。 旅火元神瞅着,身上发紧,他临走时还和伶仙子交手试探一下,对伶仙子的伤有点促进,这会青珠非得恨死他不可了。 嗡—— 四艘星君舰最先消失,三下一上,因没有载着青帝这样存在,跃迁速度更快,不过距离就没法比了。 “道友,履行你的任务了。”叶青回首看了看旅火元神,现在零号舰载着天仙,跃迁准备时间还有点,他很干脆指了指舰门:“你说不,我就请你下去,你就留在这里和青珠谈谈心。” 鬼才要和青珠谈心…… 旅火元神脸色变幻不定一阵,威胁只是一部分,终是青珠送它进死地、算计苍窍元神给女仆舰灵吃点心的做法叫它心寒,心忖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而且自己也没有出卖什么,只是说说战场实况实情而已……为扼杀叶青这个连圣人都能山寨的天命之子,自己要忍辱负重啊。 这样安慰着自己,旅火元神深吸一口气,开启了和红云门单向通讯:“师姐,我现在被敌人困在座舰中,但你知道我,我可以对你发誓,接下来我所言皆是真实……” 叶青听得恶寒,这家伙对他师姐这语气,莫非还暗恋? 炎宵也有点暗恋他师姐,这红云亚圣冷冰冰的看不出这样有吸引……同样是凤凰,迷糊青鸾仙子就比她可爱多了。 嗯,这次带她的夫君回去,她的分身是芊芊的事,一旦暴露出来,也得念着点忍一忍吧…… 嗡—— 幽蓝光门吞没零号舰,消失在这片陨石带底部,而遗忘之地洞天星盘也消失在陨石带顶部。 手机请访问:http:// 1462.第1462章 招降(上) 青乾天 一道道流光汇聚,五色充满了古朴的青色大殿,上百天仙济济一堂,几乎除道门三君六天仙,本域所有天仙都到场……都是五脉高层。 这次召开的紧急会议不是在紫宫,而是在青乾殿的链接神识投影,秘密召开一个虚拟会场。 讨论的还是支援青帝的问题。 在革命复起隔绝人间渠道,琼阳仙子舰队反攻千机大陆,外域夏丹星巢封住养剑池天上浮,红云亚圣以此阻挡白帝下降。 到这时,要破红云亚圣,就得黑属天仙与土属天仙,问题在这两个速度,在虚空战的救援而言非常不利,对外域青属来说,速度和属性都受克制,简直是送菜。 中阳天仙听着议论,此时已临季秋时节,殿外一片池塘寒波荡漾,无心观赏,只怔怔想心事:这样大局,却又是我们黄脉的之时。 中阳天仙心不禁而动,却一脸正色:“这时,你们赤脉应有所表示了。” 墟离天仙抚掌:“不错,但是……火脉过黑水会受到削弱,可能引发黑莲圣人攻击,这是敌人计算的战局,在如此不利环境作战,你们青脉是不是要表示表示?” 青脉众天仙集体沉默,周围目光都看向暂时坐在青帝位置上的信风人影。 看起来与往日相似,但气息上殊异,这里五脉高层没有道门探子,青紫光中的少女不掩饰自己身份,声音清脆:“能救援我们帝君归来,你们要什么表示都可。” “黑水是五脉的黑水,青鸾仙子觉得此言对否?”中阳天仙沉声说着,图穷匕现。 “这不行,现在不是我们不让黑水,而是风水相生格局已锁定小天罗地网,你们也不想这时暗面防御主体出漏洞吧?” 青鸾仙子简单点出现状,见黄脉众仙还有话要说,分明是索要未来利益,她清楚自家道侣对小天罗地网的布局之深不止风水相生,很干脆:“帝君归来前,小天罗地网决不能动,但假如各位出天仙人手救援帝君,我们愿意让出永固时空门资源渠道一半。” 一个黄脉天仙问:“怎么合作?” “我们青脉出资,遗忘之地洞天星盘常年放在对面,普通地仙来干陨石收集开采工作,各家天仙只是在敌袭时出人手,我们五脉共同合作对分这条丰盛资源渠道……” “当然,要是救援不了,就免谈了。” “我们五脉对分?” 众仙神情微妙,已很久没听说这种说法,自和平条约缔结来,没有三道门参与分配的情况未见已久了。 可以说若非这永固时空门彼端不在世界内,休想绕过三道门,黄脉没有出力时也只能眼馋干看着,但三道门可就是会毫不犹豫伸手! 看上去只是这次虚空特殊,但口子一开,有了先例,五脉尝到了没有道门制肘的好处,以后心思会怎么转变,还用得着说? 这青鸾仙子真是深恨了道门对她道侣生死威胁,这时就强势整合力量抗衡,如果青帝真陨落,难以想象失去本命道侣的青鸾仙子会怎么发疯,或会拖着三大道门,乃至世界为之陪葬也不惜啊…… 就连中阳天仙都不禁暗想,难怪帝君选择青帝而非叶青,青脉不是随便换个人就能凝聚。 “我等无异议!” “那就好……”青鸾仙子当即点首,催促看了一眼好友辛琰仙子。 辛琰仙子不动声色:“那我等派……” 嗡—— 一道青色波动散入殿中,众仙顿住声。 青鸾仙子不动声色接收着消息,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随着消息点滴流过,讶异,欢喜,似一团美丽的光花在心底绽开,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 “青鸾?”辛琰仙子看向她,目光疑惑,有些不确定:“是有消息了么?” 众仙目光都转过来,青鸾仙子抽出心神,看着众仙轻轻:“还未分出胜负。” “愿青帝道友无事。”中阳天仙神情悲悯,完全照着自家帝君立场,看得众仙一阵无语。 青鸾仙子不理会他,趁机继续浏览消息,最后一个消息让凤凰少女惊讶,又心神一凛……青珠圣人可能偷渡暗面? 她突意识到了自家道侣为何专门提醒这一句,那面固然胜利无碍,但亿万里虚空竞速,还要两天多才能凯旋归来,如果敌人这时不惜代价投入赌注,压力都转移到她身上了。 ………… 少真道境 云床上冥冥莫测气息流水淌过,紫衣道人端坐其中,手持日月天敕宝镜,突宝镜模糊、移形、换位,分出一白衣紫纹的道人、一黑衣紫纹的道人,一个阳刚男子,一个柔美女子,都带着强大的天仙气息。 如果叶青在这里,就会讶然发现,这和帝君给他的秘钥分身何其之像,这是宝镜阴阳分身。 不过实力不能比拟,一个是假格天仙,一个是真格天仙……而且一分还分出两个,帝君有底牌,道君也丝毫不差,甚至更强……而且秘密很深,传闻中少真道门每代嫡传弟子都是男仙女仙一比一招纳,似乎并不简单。 这男女二仙睁开眼睛看了看云床上紫衣道人,又相视一眼,柔美女子对阳刚男子轻点首:“少阳道友。” “时候近了,劳烦少**友一行。”男子挥挥手,因是寄托宝镜分出少阳、少阴的道躯,所以用的敬称,若是本体少真就直接安坐,眼皮也不用抬一下。 “善。” 女子起身行向殿外,正值天色昏暮,她的少****躯融入黑夜之中,除殿中二人,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向。 —…… 虚空 三道幽蓝光门远远落在后面,零号舰里都快要看不到大司命少司命了,虽她们跃迁在先,零号舰跃迁在后,但是跃迁距离一下显出差距。 “看来带不上你们,我只能和帝君先走了。”叶青对她们说着,蓄势启动下一次跃迁。 旅火微松了口气,又哼一声:“你还不是得靠我指控来迷惑,不过这隐瞒不了多少时间,红云师姐应已知道这面战况,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叶青不辩驳,这是事实,虽旅火的指控只是虚晃一招,短时间内并无奇效,真正目的不过是掩护秘钥分身封门。 想想看帝君直接隔着外域的界膜信息屏蔽,以本体和分身默契,以相互信任的会意方式绕过看似无漏洞的外域天幕,直接釜底抽薪去掉苍窍的成圣道基一半,完成了默契配合的绝境击杀! 如果不是自己有个分身在外域和野生帝君分身相处,川林笔记绕过外域界膜屏障的特殊情况,帝君羚羊挂角一般的布置依旧会隐于幕后无人得知,或最多只是本脉最高层天仙知道些,而对下、对外都信息严格控制…… 所以不用担心现在就泄密,因帝君决定罢兵的时间比青珠更早些,至少还剩有一小段的阻断时间,尤其对虚空信息相对滞后本域各家高层,反应足以见得真相,正好让所有人都看一看。 幽暗虚空中,一道星光后面在极遥远处闪过,叶青看了一眼,询问后面大司命:“是什么?” 大司命过了会儿才回应:“还有一艘敌舰,我发了讯号过去,对方没有回讯,似乎要逃……” “这样不怕死?那就……”萝莉少司命兴奋起来。 “等等!”叶青连忙喊了一句。 旅火元神瞅眼看他,似乎猜出点些,眉皱起:“你要诱降?” 众仙相视一眼,心中恍然,毕竟龙芍仙子的诱降在前,汉王劝降确实有些机会。 “诱降?不,这次逼降。”叶青略一沉思,打开主屏通讯。 但对面再度拒绝。 叶青发出威胁开火讯号,过了好一会才开出音频通讯,叶青心忖这可能是对方怕被看到底细,不好讲价钱,但只要能对话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开启通讯后,叶青辨别着对方气息:“你是在主战场脱离的幸存者?” 沉默。 叶青继续问:“你星君舰一直没有跃迁,看上去不是时空锚坏了,就是储备微量元素耗空,想在附近陨石群里找些可能的补充修复?” 还是沉默。 “看来不准备投降,多顽强坚韧的品格,我喜欢这样美丽高贵的灵魂。” 叶青笑了笑,心忖有点失算了,敌人不是想着投降,有可能只是想听些这面的情报,发送回外域作功劳弥补战败:“但你看,现在你是唯一的幸存者,这点还有疑问么?” 旅火元神在另一边撇嘴,忍住了没说话,现在自己只剩元神,本体都陨落了,严格来说算不上幸存者,哪个幸存者这么倒霉? 嗯,排除掉更倒霉苍窍,这样从表面上来说叶青并无说谎,只是选择性隐瞒了一些信息。 “我不会降的。”沙哑的声音道。 少司命记录分析着,这时悄悄说:“虽伪装了,但解析逆推还是可分析出是一个女仙。” 叶青点首,不动声色继续忽悠:“听我说完……你还是唯一目睹青珠圣人坑杀了苍窍元神的外域见证者,嘶……你回去,青珠圣人知道了,肯定是第一时间让你被意外身亡啊!” 圣人的凶威赫赫,连旅火元神都是望风而逃,那面的女仙呼吸也稍急促了下,清楚猜出敌人用意,冷漠说着:“我的师尊可是黑莲圣人,你用青珠圣人来吓唬我?” 手机请访问:http:// 1463.第1463章 招降(下) “原来是圣人高徒。” 叶青兴致不由上来,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九窍派系内部的黑属女仙,想不到是黑莲宗特别派遣的人,定是通过永固时空门,能快速适应自己世界环境的女仙,说不准还是针对自己的人手。 “黑莲圣人么,我知道这位……但你知不知道,你家老师黑莲圣人欠着三大派很多债……而且这圣人位,怕是外强中干罢!” “一派胡言……”那边女仙终情绪微微起伏,对侮辱圣人言辞,母域没有仙人可以无动于衷。 叶青很随意无畏,他是胆大到连青珠圣人都敢山寨:“很遗憾,你可能不知道你家老师丢失天书、地书,甚至丢失了三分之一五莲圣躯,如果能在青珠那里敲到一笔,道友……你敢赌圣人的节操么?” 那面女仙再度沉默,寻常情况下她是对圣人有着尊崇信念,刚刚就目睹青珠圣人黑吃黑,干掉了队友苍窍元神来削减竞争对手,那种心神震撼还没有消失……这时,叫她怎么敢赌圣人节操? 叶青不给她缓冲机会,又问:“或者说,你这……嗯,地仙徒儿,与一个天仙筹码利益相比,孰轻孰重?” 这每一句都一针见血说到关键,那面陷入了长久无言沉默,她有些疑虑这人是青脉的哪个天仙,否则怎么会这么清楚天仙的思路? “你一定在想我的身份,其实这无关紧要,我们青脉是一体……对了,还不知道你是黑莲门下哪位女仙,琴南,水蝶,封澜,露华……嗯,你气息波动了一下,看来是露华仙子了,听说你原先有个本命道侣叫灵乾,看来他在叶青手里的陨落给你的前途蒙上一层阴影。” 露华仙子听着此人对本宗内情简直了若指掌,说到道侣陨落更是踩到了她的痛脚,既是猜到身份,干脆换回女仙本音:“你是谁?” “我是谁无关紧要,只是你已无路可走了。” 叶青淡淡一笑,从容说着:“如果你真的还是过去那一个黑莲圣人倾力培养的弟子,修为一日千里,定不会打发你到这里来冒险拼一点战功,现在只能说你失去本命道侣后修为速度大降,已没有过去的价值,只能让你自己险中求进……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对于圣人来说置换更大好处是必然,你应清楚你的老师现在急需要海量资源来稳固圣位。” “你……究竟是谁?”露华仙子忍不住再度追问,她发现对方简直是黑莲宗卧底一样,什么都清楚,何时宗内有了这样内奸? “我都说了我是谁不重要……”叶青微微一笑,有了**分把握:“相信我,或者说相信圣人的手段,你回去师门,当天夜里就会出现在青珠圣人的寝宫里,第二天就没有露华仙子这个人了……女修要想踏入仙道原本就不易,千年万年孜孜行路,换得这样毫无价值结局,你,真的想这样死去,真的甘心么?” 良久沉默后,似乎在权衡,在用敌人的话说服自己,在用自己的尊严挽回坚持,谁也不知道女仙在此刻经历了多少内心彷徨,但最终目睹青珠圣人灭掉苍窍亚圣的那一幕,残酷博弈让她由身到心翻起无力感,天平无可阻止倾倒…… 只是她还有一线迟疑着,自己虽有家不能回,背叛母域到外域,可也不见得就有好下场。 ………… 这时,叶青干脆接通了本域,让分身转达龙芍仙子通讯。 这传讯需要一定时间,但现在凯旋归来并不急,一个地仙价值足够让叶青花点时间,现在接触到的外域女地仙,龙芍已归顺,琼阳是特殊合作,伶这假格天仙舰灵是拿捏住她的道基,恰分作黄、赤、青三属,如果这里能捕捉住一个黑属女仙,也是机会难得,有杀错没放过。 片刻后,波动传回,得到传召龙芍仙子接入通讯,得了叶青授意,在主控屏上招呼着说:“是露华妹妹么?我是龙芍……” “龙芍殿下!”露华仙子脸色微变,这位本身是烛龙亚圣孙女,当代龙王女儿,过去还是雷宵天仙道侣,地位和实力可都比她高多了。 她的声音出现,及对自己俘虏近况介绍,隐隐还有着实力增长的气息,虽因为双向沟通不便而是单方面介绍,但宣传片一样的效果,也给了露华仙子的内心天平最后一击。 “我可以投降……但有个条件,我和你们那边的汉王有仇,如果你能……我的要求不多,越少见到这人越好……”露华仙子相信对面青脉天仙会重视她的价值,不会拒绝这小小请求,更何况只要收服她有利,怎么可能把她推到天命之子的汉王那面去? “嘿……” 旅火元神侧首看叶青,目光也是幸灾乐祸,看来天命之子对于女仙的诱惑,还是会失效。 叶青脸色也变得有些微妙,想了想,诚恳:“我尽量而为。” 片刻,零号舰跃迁回那片星域,与那艘残破的内层星君舰对接。 舷舱开启泄出幽蓝光线,露华仙子默默走进主控厅,望见这青年道人的背影,有点眼熟的身形,她猛想到些,就浑身一颤…… “欢迎加入本域青脉阵营。” 叶青侧身,对她做了个延请手势,微笑:“虽仙子可能不喜,但首次见面,还是得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汉王叶青。” “你!” 女仙顿时脸色苍白,又恨又悔,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刚刚战死算了,但很快心情冰凉下来……自己是主动投降,现在生死控于人手,还又多少反悔余地? 而且这个死敌,有一句话没说错,她,不想死,不甘心……有着这个,还有挑挑拣拣余地呢? 龙芍仙子看着又一个同乡妹妹跳坑,或是出于二鬼子更凶残的道理,一瞬间感觉快感至极,在屏幕上一笑:“其实,你不就丢了一个地仙道侣?你看我连天仙道侣都丢了也没有什么后悔,既来之则安之,正好我一个人在汉王身侧无人陪伴,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姐妹…… 露华仙子眼角抽搐,再不看她,一瞬忍不住心想,如果以后自己要变成龙芍仙子这样,还是死了算了。 叶青回首对着旅火元神说:“今天真是丰收一天。” 旅火元神沉着脸色:“那艘舰是我的。” “现在是我的战利品。”叶青第二次重申所有权。 露华仙子终于留意到那个绯袍的道人,她的目光泛起不可思议:“旅火殿下,您怎么还活……” “你看我还活着?”旅火在灯光下摊开手掌,光线穿透而过,比最娇嫩的婴儿肌肤都要透明。 露华仙子讪讪,却一下回醒什么:“您也投降了……” 旅火元神黑着脸色:“我只是被俘虏!” “没错,你们都是我的俘虏。”叶青笑着帮忙做了注脚释义。 露华仙子迟疑看看两面,旅火冷笑:“别听他胡扯,你见过母域有天仙投降先例么?敌人阵营拿什么位置给我?帝君?道君?没有这些我投降能多出什么?至于别的,我还没有到真正山穷水尽的程度……倒是你露华……” “我以为殿下为青珠圣人所杀。”露华仙子委屈地说,她终回醒过味来,看着叶青:“你诈唬!” “苍窍元神是如此,我没诈唬你。”叶青很淡定,看着她是看碗里的菜,反正现在她说什么都晚了。 露华仙子气势一滞,回想起来刀俎和鱼肉的处境,声音小下去:“我不会信你。” “你要求个心安,尽可以问旅火道友。”叶青笑着,拍拍旅火的肩膀,示意它要工作了。 旅火很不乐意,它感觉自己怎给叶青利用个透底了,但在威逼下只能哼一声:“青珠圣人的女徒伶仙子,你认识她吧?那个冷冰冰不说话的舰灵女仙,她喜欢吃带青属灵质的小点心,不过都是随身自带,从不吃别人给的东西,你们女仙聚会时应有点印象……苍窍元神就给青珠圣人做成点心,送给伶仙子吃了。” “亚圣……点心?” 露华仙子目瞪口呆,这话透露出的残酷比青珠自己加害苍窍更惊人,亚圣元神做点心……这就是圣人气魄,将圣人之下,皆视作蝼蚁? 世界内多少还有本源和阵营制约,一旦虚空中就赤果果撕下温情面纱? “这是真的?”她声音有些发颤。 “我亲自探查过,伶仙子元神就有苍窍青白二属遗留特征,日久会渐渐消除,估计半个月就没痕迹,刚好是在虚空中盘桓的时间,青珠这家伙……幸亏我目击真相,将事情透露给了红云师姐,为苍窍道友讨回公道……”旅火元神正气凛然、滔滔不绝。 叶青赞许地点首,挥手示意它可以结束发挥,对露华仙子温和一笑:“所以你看,连旅火道友都不忿,你做出选择其实没有错……” 露华仙子迷茫不知所以。 旅火硬顿时梗住了,一口气憋在那里抒发不出,心中悲愤,感情自己留着就是个招降工具,这次是露华仙子,下次是不是露珠、露水?难道自己堂堂天仙要沦落到给异域天命之子拉皮条,拐卖母域女仙? 不,自己只是忍辱负重,提供有价值情报,只要一回到世界内,红云师姐就会搭救自己。 手机请访问:http:// 1464.第1464章 阴错阳差(上) 夏丹星巢 一身暗红裙女仙立在云端,俯视下方岩层、剑光,红线窜过,编织成一张天网,熔炉一样笼罩着养剑池天。 “白帝道友,暗面是青黑二脉地盘,于你又无甚好处,何必这样心急呢?” “噗”回应她只有雪白剑光划过。 五脉同气连枝,红云亚圣没有指望说服这柄冷冰冰的剑灵分身,看向女儿琼阳的舰队,已趁虚攻下了千机大陆,正在切断养剑池天的大陆本源根基,就在这时,轰……银白液流倒卷,长剑归鞘,直插归入隧井。 琼阳仙子“啊”地轻叫一声险险避开,白袍道人瞥了她一眼,消失在隧井深处。 当一柄剑在鞘中蓄势待发时,充满不确定,才是它最危险时。 这女仙相比她的母圣终归成就尚浅,不敢追进去与之近战相争,就在外面运起暗火烧炼这座银色墨汁的砚池:“烧死你——” “放弃了?” 红云亚圣微一笑,落到女儿身侧,牵住她的手:“这么烧不行……你得这样……” 轰!轰!轰!轰!轰! 五颗沉厚陨石急降天际,穿云而投向炎宵大陆东部天坑这一捷径通道。 “怎么样……” 琼阳仙子正好奇问着,循声转首看去,身上一凉,感觉不到衣裳了…… “母圣!” 她惊羞缩身低首,却见红霞充盈视野,分明是支撑假格的祥云星魂裙已解离,母圣握着她的手串联起两人,一瞬间共鸣达到超过寻常亚圣的程度:“别怕,道域内没人看得到我们……” 哗—— 红色云袖漫卷星尘祥云,遮住她和母圣身体的同时,化一只熊熊赤焰的火凤凰朝着那面轰然迎上:“黄脉的诸位道友何必冒险参合?你们就算去了虚空战场也是无济于事……” “嗵!” 五颗陨石冲破火凤云翼,投进了不远的茫茫冰瀑中,“哗哗”的高温融化,黑水和革命都无法冲击到岩土分毫。 琼阳仙子感觉两臂给重石碾过去一样火辣辣的疼,心忖真是好讨厌的土德,这次与对付金德不同,以土德属性克制和重力沉降,不仅仅是火属难抵挡住,估计下面黑属天仙也拦不住……不过母圣说的对,土德腿短去虚空战场也是无济于事,或者也算尽尽心意? “不对……” 红云亚圣眉微皱,刚刚交手的气息感觉不纯,顿时伸手拂出一火镜,通红若霞的镜面上显出暗面黑属天仙的视角,她提醒:“各位道友注意……” 火凤势归,红裙回到琼阳仙子身上,她摸了摸,暗暗松一口气……在她们身后不远的一艘真君舰上,一个青衣道人若有所思,川林笔记清晰忠实绘下刚刚风光秀色……真是美,而且相似…… 红云亚圣叮嘱了暗面道友,此时莫名有点不舒服,转首看了看周围并无敌人,又回首对女儿:“你回去见一个人。” “谁?” “上次你去见过,这次我感觉……情况有点不对,你再去试探试探,但是别漏了口风。” 琼阳仙子点首,登上自己的旗舰,对僚舰:“叶裕,你跟上我……嗯,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没事,殿下要去哪里?”叶青分身笑着收回打量她身体的目光,刚才的风光似乎还在眼前。 “去南面的冰川群……” 一支小小的舰群不起眼穿越战场,南下而远。 红云亚圣虽命令后手安排,心情还是有点莫名不舒服,正这时母域一道密讯转接过来:“红云师姐,你来看看这个,旅火师弟……” “旅火那面……” 红云亚圣心中就是沉一下,心跳似漏跳了一拍,自己计算了所有,却没有去想青帝本体困境中的逆转可能……这可能性真的存在吗? 她按下惊疑,面上沉稳接过通讯,浏览下去,脸色渐渐染着寒霜:“青珠!无能,无耻……这消息别的圣人知道了吗?” “还没有,事情太过离奇,我们留守几个都怕是旅火师弟为敌人迫胁,不敢误报,先传过来让您亲自过目。” “旅火师弟不是这种人。” 红云相信旅火不会背叛她,敌人也开不出让天仙背叛筹码,反是一种可能,重锤击下砸破了她的认知惯性:“青珠……我素知其人无忌惮,不想竟连苍窍道友都敢杀害,紧急联系知会圣人事态有变,另外,我要亲口问问青珠……” 由不得她不惊怒,苍窍是亚圣,她也是亚圣,都是奋战在第一线,今天圣人能这么坑杀苍窍,明天是不是就能这么坑杀她? 还有暗面也是奋战在第一线的幽云亚圣,是不是也可以坑杀? 这突破了世界内习惯内斗不及天仙的规则,直达亚圣都坑杀的程度,连跌破两层底线! 不问清楚这个,有没有安全感和信任感了? 甚至可以说,这一点处理不好,造成影响会比单单一次战役失手更严重深远,直指各大派对外战争合作默契的根本——以往历次战争都是圣人信用担保,这次圣人自己都背信弃义,还有谁来担保? 等待远程传讯接通的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漫长,红衣女仙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怠倦,力道差错落在空处的焦躁恼火,得平心宁神才能冷静下来……她还有女儿琼阳要保护,必须撑下去。 这时就感觉到了此役两域青源之争一个被所有人忽视的区别,青帝是天地至信来调动阵营力量,青珠是撸袖子下场威胁掀棋盘来调动阵营力量……原本轻忽原因也很简单,虚空中只凭力量说话,只要碰撞分出结果就无所谓,她也是觉得零号舰的超远程跃迁足以打破敌人计算,青珠圣人提前进场必胜无疑,青帝不死也是重创,再无法对后续博弈构成威胁。 但碰撞无疾而终,两方僵持在那里,差异就无法轻忽暴露出来……现在若是能选择,她宁愿会选择青帝,也不选力量更强青珠,在母域体量优势下,个体力量差距其实不影响多少,但多出一份信用背书的全局效果,却影响深远…… 可惜,每个圣人的成就都是其自身和世界的相互定位选择,由不得她这样亚圣来投票。 “不能再这样了……必须要成圣人。”红云亚圣低语,目光落在这片革命火焰燃烧遍地的世界,为了母女的未来,她的决心再无一刻这样坚定。 ………… 虚空 青衣道人落在一座晶门前,突感觉到波动,伸手一划显出通讯:“红云道友?我正要通知你,旅火元神背叛本域为敌人所用的事……真是史无前例大反贼,红云道友可要当心此贼,说不定哪天把你们母女都卖了……” “青珠圣人!” 那面开清冷场白声音后,稍停了会,信息波动来回传递一轮,暗红袍的女仙身影清晰起来,盯着:“可是我听到的旅火证词,是圣人你暗害了苍窍元神,迫走了旅火师弟……有它与苍窍元神最后一幕对话为证,当时苍窍道友认为自身在你舰上处境危险,而后旅火试探出伶仙子元神有着苍窍青白二属特质,这可是事实?” “此事纯属误会,至于暗害皆是旅火道友臆测,甚至伶救下旅火,却为此人所伤,焉有这样恩将仇报、反口污人之理?苍窍道友亦是和旅火道友般擅自离舰,才为敌所害,与我无关。” 青珠圣人很有道理辩驳着,根本不解释伶仙子身上为何会出现苍窍元神特质……旅火一个天仙的指控确实有点麻烦,但也仅仅是麻烦。 猎人从不会为过去的狩猎成败所困扰,只盯住新的猎物:“这些官司等我回去再慢慢打,我现在修复好遗忘之地,再和你确定一下紧要事——永固时空门暗面那一端控制权是否还在影龙手里?” 红云亚圣的影像声音停顿了会,才回馈过来,一语双关:“圣人太心急了。” 青珠圣人对讽刺毫不在意,等着她后续回答提供情报,圣人力量在手,由不得她不认真回答。 “这端是还在我们控制下……” 那面虽沉默了下,果还是继续说着,就算是听出了青珠门根本不打算交封口费,另有所谋的样子,但红云身是祥云派亚圣,说实话也没有理由纠缠九窍派的事,稍倾泄兔死狐悲的愠怒可以,再继续就是不敬圣人了。 她冷静下来,恢复了心境,转到了真正关注的青帝下落上:“既事态有变,请圣人先确定青帝行踪。” “零号舰权限已封禁了,我现在也无法确定……” 青珠圣人再度以主人权限遥感联络,感觉是变成了砖头一样毫无反应,也面不改色,招手将遗忘之地洞天星盘化一枚青色扁珠,握在手里一拽,无声无息拽出一张白色的网络:“等我再换个方式推断确定……” “就之前推测来说,最有可能应是极速下沉回归,原本正常超远程跃迁三日,如果自各星君舰残骸补充稀有元素,换成危险较大的超视距跃迁,时间会更短暂,我估计敌人并不会心疼零号舰……” “那根据目前星域的陨石阻碍密度计算,最短甚至可以七八个时辰就赶回去……但因时间这样充裕,也不排除敌人就地争夺永固时空门,等我这面,给你们确定消息。” 片刻,红云亚圣点首,深深望了青珠圣人一眼:“好,我等你的消息……只是那两个选择是青帝的选择。” “青珠道友,您虽是圣人,恐怕没有这两个选择,面对弹劾,四位圣人一定会主持道义,圣人必须有所将功补过,但是又没有了零号舰,现在只能选择通过永固时空门了吧?” 1465.第1465章 阴错阳差(下) 这小凤凰真不给面子…… 青珠圣人被讽刺得面皮抽搐一下,虽清楚对方是师弟被算计兼身是亚圣,不免兔死狐悲,说话有点难听,但实情确这样,两个回归路径选择摆在他面前,各有利弊,各有风险。 原本慢慢飞回去也是个可行选择……但不提过长耗时给伶带来风险,叶青和旅火两个狼狈为奸,一份举报信,直接就封死了这可能。 知道他青珠自身失舰、无法快速回归情况下,四圣肯定不会派遣舰队接应,理由都是现成——旅火对其吞并苍窍的弹劾。 凡人或寻常仙人会想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所以才得不到支援,对于食物链顶端圣人来说这种想法幼稚。 逆五行只专注目标猎物,整个仙道都是圣人的猎场,虚空中更是黑暗丛林,让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展露,吞吃一两只没有价值的失败者算什么失道? 狮子会因吞吃了羚羊而失道吗?不吃才是死……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同道路不同视角,狮子和羚羊间就只能相互谈谈力量,这点弹劾动摇不了圣人,但这是战胜前提下,在力量前提下。 现在无功而返,无法给世界带来新收益,而慢慢飞回去一两年错过了关键机遇期,还指望着别的圣人留点汤水? 失去了零号舰,自己就没有和别的圣人针锋相对的本钱……剩下只有通过这永固时空门一瞬回归的途径了,危险,但更有机遇。 青珠圣人微微冷笑:“小凤凰,所谓主持道义,实际就是逼迫亲自顶上第一线——要么离场,要么割肉,我说的对吗?” 沉默片刻,红云亚圣才说着:“或可以这样说,但是我们都不是这样么?还请圣人尽快……咦,等等!暗面有变……” ………… 本域暗面 时间落差在这一刻再度显出,先行者抵达暗面一点点时间都会被放大,黑属天仙还刚得到红云亚圣通知,五道黄光坠落下来,携高速摩擦的熊熊火光,横空击穿整一片黑色天仙集群的封锁。 小天罗地网一瞬加持最大,简直摧枯拉朽。 “这是什么……” “黄脉疯了……” 暗面时空门前,幽云亚圣正与黑帝缠斗,抽身无暇,只来得及看一眼就不理会。 黑帝大笑:“诸位道友支援得好!” 正在与小天罗地网争权的黑莲圣人也瞥见,心觉不对,手指就点上去:“大罗冰网!” “轰……” 黑水海面上,突一片冰枪,然后穿梭倒刺! 一道道冰晶交错封堵五颗陨石,寒霜与高温土石近距离冲击,圣人借权于黑水形成冲突,只听“轰”一声,温差解离,五颗陨石炸开表层岩层,凝化五个黄袍的天仙,落下堵住黑莲圣人的攻击,而越过他们身影,展开来五道赤火流星……图穷,匕现。 “内层是赤脉!” “藏着骗过去了……” “该死,没追上,龙气界膜放进去了——” 声音抛在身后,一下淡去,屏蔽在龙气界膜。 辛琰仙子嘴角微弯,只要冲破了,黑水速度哪里能追得上火速,她看向面前东部群山位置,一瞬间锁定那片龙气,日月星三才汇同细小星尘的漩涡位置扑下。 “三位道友挡住!” 火浪冲来,黑水升幕,在大陆东部群山间两道双色浪潮对撞,但这条防线只有三个黑脉天仙了,对上五个赤脉天仙难说胜负。 以水克火是常态优势,火德爆发的特殊状态却不能比,更有叶青两个分身和女娲以及十万真人集群渐渐控制了一半大阵节点。 虽因青黑双阵眼在暗面时空门折射到这永固时空门确保稳固,但五个火德天仙叠层翻升的力量,这瞬间就极容易出现短期失控,而这应就是敌人要取得的一线机会。 “影龙封好门!”黑莲圣人的意志传来。 “是!” 影龙天仙本能应着,在母域出生的仙人都对圣人有着下意识倾向,考虑了一瞬要不要用兄长交予底牌,应能抵挡住,视野余光里隐出现黄裙的女仙身影……兄长的女儿,自己的小侄女这一刻挡在了永固时空门前。 “影龙叔叔……”龙芍轻轻地眨一下眼睛,回过首去,她现在已有进无退,只握紧手中的信风符令,心中默算着青妃告诉她的时间。 这丫头太拼了…… 影龙天仙见此无言,迟疑了一下,龙族血脉的本能终占据上风,在打压中艰难生活百万年,不团结的种族都死了。 他需要慎重考虑龙芍关于和天命之子联姻的建议,毕竟听说此域龙族也嫁了一对姐妹龙女……当即暗叹没有底牌,只是和两个黑属天仙上前封挡。 这下阵法中,顿时形成了疏漏。 汉王叶青和他交错而过,目光一触都收回,各自冷哼……没有半点上门女婿见家长的场面,完全是打杀和看不顺眼,以百族血食的远古龙绝不会看得起人族,但汉人仙王又何尝看得起这种异族入侵者? 毫无共同语言,就只能用拳头来说话了! 芊芊转首看了看落在身侧的又一个夫君分身,作对帝君安排龙芍特使身份的知情者,她有点想笑,暗想这算是抢亲了,忍住笑意低声传音:“就好了,你快点通知本体准备接应。” “嗯。”叶青点首,打开川林笔记,盯住这关键一刻的投影,野心激荡……没错,帝君已走另一条路回归,但不见得你青珠今天就能穿过永固时空门……这片土地不容威胁! 距离开战已过了一天半,在这里暗面则过去半个月,地面上蔓延二千里青黑灵纹封印,十万真人已完全占据了外环节点,在中环与影龙分身缠斗争夺,单是余波,就已阵亡了上千真人。 这时随着影龙抽身迎战赤脉天仙,一下势如破竹进展,临时压制住异域节点,现在只剩下内环! 黑水成球幕笼罩永固时空门,赤色火浪席卷,层层叠高,直冲天际。 清丽的脆鸣,一只艳红朱雀法相穿透水幕,而后第二只,第三只……都是奇异的火鸟法相,轮番经历龙族和人族的统治,起家最晚赤脉里早已没有异族仙人,但有早期百族血脉遗传的不少,或说曾经的百族除了龙族还保持纯血,别的都已通婚融入人族。 叶青以前就见过稀薄凤凰血统的真仙,据说凤凰传承是薪尽火传,与龙族百川归海的不同,随着晋升可以唤醒一部分血脉。 因此这一波精选支援青帝的赤脉天仙虽少,都是与凤凰近亲血脉的最速天仙,包括一向与青鸾仙子交好的辛琰仙子,论起来她们其实是有点淡淡血缘,也最愿意帮青鸾仙子。 这一下全力以赴,火光漫卷吞噬了永固时空门。 晶门前灼热,换成别脉仙人都已烧焦,龙芍仙子还能忍受,屏住呼吸,啪一下将符令按上封门,应就是……这样! “轰”信风平地而起,风助火势,勾连封印外环和中环十万真人节点,一瞬间将封印控制权临时压倒,芊芊手按眉心的凤纹掩饰着,打了个眼色。 叶青分身遂传音过去:“可以了!诸位殿下当心敌人手里有磁阵弦网,万不可使得制造海阵……不过他们没有黑属天仙进场,也难制造就是了。” 轰—— 五道火影穿门而过,镜面上涟漪层层没尽,最后辛琰仙子听到的传音是小家伙的道歉:“各位殿下,其实我们帝君已安全,对面堵着是青珠圣人,这次不过是演个戏,试过后就绕过去,我分身驾着一艘星君舰在对面接应你们,就当是……对抗演习一次……” “什么……你这混蛋……” 叶青分身望着心中笑,这下换成青珠要尝尝火烧树林滋味了! 正这时,突一阵毛骨悚然,一道幽暗穿过,叶青脊背上寒毛直竖,瞬间调起龙气,却照亮不了这片幽暗,模糊预感到些,就猛一下,将主阵的芊芊一把推开:“走!快关门!” 啪! 那片幽暗吞没龙气,裹挟着他直贯向时空门镜面。 两个黑属天仙赶过来拦住,哗一片解离,皎白月光穿透黑暗,一瞬间消融两个天仙身影,‘叮咚’水响声两个黑属天仙身影在月光外重新浮现,心有余悸盯着这片银色月光:“少阴……” 幽云亚圣立刻辨认出对方的底细,大吃一惊:“你疯了么?让青帝归来对你有何好处?” 没有任何回应,银色月光照进时空门镜面,如水乳交融,化入不见。 门口的龙芍仙子目瞪口呆,慢慢转首:“叶君这是……” “是敌人……” 芊芊下意识奔前两步,要跟着冲进去,突回想起=,眨眨眼睛……差点忘记,那面已赢了,这下最多只是夫君损失一个分身,不过刚刚过去惊鸿一瞥的似乎是女子身影,莫名有点眼熟和酸意,这女人又是谁?和夫君什么关系?为什么劫持夫君分身? 等等,现在不是吃醋时,应该不是五脉,而是道门出手了,这事情走向似乎变得奇怪起来…… 黑莲圣人这时,却冷声命令着:“你们两个追进去!” 两个黑属天仙硬着头皮追入,影龙天仙脸色难看留守在外面,猝出现的强敌意味着变数,来不及庆幸汉王有个分身被掳进去破去日月星三才阵,又有一道紧急讯识在阳面传来:“我是红云,现在通报一个确证消息,青帝已窜逃,不再往暗面这里回归。” “咦?” 影龙天仙闻言又惊又喜,这等于没有封门失利罪责:“那要解封么?这里刚好有人逃过去……” “你……怎么搞的?”红云亚圣闻之有点头疼,但所幸最头疼不是她:“那些你们不用管,青珠圣人会对付,影龙道友这面务必控制时空门权限,准备开门迎接青珠圣人……” “开门?” 轰—— 火焰消退,永固时空门镜面重新爬满封纹。 影龙天仙望着无言以对……现在又是要开门,那刚刚那么努力关门,又有什么意义…… 1466.第1466章 自投罗网(上) 芊芊退一步,眨眨眼,再退一步躲到山谷角落,轻声传讯各真人团:“注意注意,形势变了,我们现即转防守各节点……” 似乎又恢复到此前争夺,但攻守反转,趋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 时空隧道的星群流光中,叶青分身收敛所有气息,实际上也被封禁了全身,刚才不知怎么样,龙气就失去控制,看来能级落差太大的话,龙气都无能为力,而且分身一脱离暗面主场就只剩普通真仙,这时盯着抓住胳膊一只雪白柔荑,不动声色透过神识:“你是谁?” “叫我月镜仙子。”一个霜冷的女声说着,解开封禁:“联系你本体的方位,我来救援。” “救援?” 叶青分身诧异转首,飘渺月光中美丽女人瞥了一眼,感觉到有点与貂蝉相似月华气息,但是天仙,不闻五脉中有这种属性……等等!月镜? 他蓦地想到一种可能,没有貂蝉子楠那样美型欣赏,而是对敌人警惕:“仙子莫非是日月天敕宝镜的……” “你果很敏锐。”月镜仙子很赞赏:“我全名是少阴月镜,你可以认为我是镜灵,也可以理解为少真道君的少****躯,我听说你在太真上真都挖角了女仙,所以提醒你一下这点,不用试图挖我。” 叶青分身一阵恶寒…… “明白了,可是仙子恐怕来晚了……”他瞅着前面遂道尽处若隐若现的五点火光,十分善意提醒,这时已可以听到辛琰仙子神识隐约传来:“汉王你这小混蛋敢骗我,还有青鸾儿,你们青脉也……啊,她说两方没有分出胜负,就是这个?回来等着我……” 叶青分身闻言苦笑,感觉给青鸾仙子背了黑锅,但给她背黑锅也没有什么,想想接下来自己这分身跑路才是要紧,口中沉痛说着:“实话说,帝君已败亡,现在堵在门口的是青珠圣人。” “什么?” 这下轮到月镜仙子惊讶了。 她抬首看了看,就见得镜面上五道火光穿透而过,没有回归,不是遇到强敌的样子:“我不信。” 其实后半句是真…… 叶青分身摊手,小小分身伤不起,估计待会得遭殃了…… “对了,仙子可否告知,救援我们帝君对你有何好处?”他瞅着这女仙,暗想莫非和**oss有什么私情? 月镜仙子稍沉默,淡淡:“我说要救援青帝么?我只要救你一个而已。” “救援我一个人?” 叶青一怔……蓦许多信息流转串联,青鸾仙子反复向他确证是否真心愿意出征,帝君两次给他回去的选择,旅火曾冷笑挑拨‘你们帝君为何带上你’,现在随着少真门透露出会救援他一个人,前后贯通…… 这瞬却没有对这女仙感激,而脊背窜起一股森寒,原来你们道门有这种养傀儡打算,可惜,我不叫你们如意啊! 下个瞬间,视野在面前展开,火焰铺天盖地正徐徐消散,青紫光中,巨大的星盘藤网界膜正在徐徐展开。 一个青衣道人正有些袍袖焦黑,看起来刚刚有点猝不及防给人冲了过去,现在是战斗全开,怒气勃发,恰有人撞上刀口,立即目光森冷望过来:“又是支援?还捎了个小的带路,很好……来战吧!” “……”叶青无奈回首,意思是——仙子你看我没骗你吧? 月镜仙子:“……” ………… 片刻 孤寂幽暗之中,一点银色月光星尘飘下,缓慢无声下坠旅程,蓦往上抬起,为一张白色大网所捕捉,汇入无数同样白色星尘之间,它的既定命运在这瞬扭转,作一枚孤单的尘埃来说改变是这样轻易,而缺乏意义。 一颗、两颗、三颗……琐碎细微的星尘汇聚成一片月光海洋,这个数量掩护白网存在痕迹,这个瞬间有人赋予了它们意义。 大网无声过滤经过的陨石群,不仅捕捞刚刚打散一小部分少阴月镜碎片,细密经纬弦割将经过白色陨石都化粉碎,直到绵延万里漩涡在这无垠虚空里点点成型,向上形成倒置的漏斗,龙吸水一样,整个风暴漩涡的顶尖烘托出一座小小的晶门。 呼!轰! 晶门间紫光一闪一闪宛是巨人的心跳,一下一下搏动牵动这白网,犹心脏蔓延出去的血脉,在虚空中隐隐构成巨人的形体,大象无形,任何身处其中细小尘埃的视角都无法窥见它的完整真身,只有搏动间逆向转运光色透出根源,竟然是青色力量在汲取着巨网——巨网其中细密脉络间涵藏凝聚着白属本源,数目占着一个世界白属本源的二十四分之一! ………… 嗖! 一道月光在幽暗虚空中流逝,将那片危险巨网和紫光抛在身后,女仙手捂着嘴,青色血液在指缝间溢出,她神情有些苍白,目光愠怒:“你敢骗我?” “我提醒过你。”叶青低眉垂眼,无辜的说着。 “你知道提醒我没有用,反惹得我不信,所以才提醒!” 叶青就叫屈:“冤枉啊,仙子……” “我就是一镜灵,别叫我仙子……快给我指路!” “这边,这边……”叶青脸上写着我是带路党,想了想又吱声:“先说下,本体给不给你上舰,我可拿不准,你杀了我泄愤也没用……且我们帝君阵亡了,你也不想我再折损实力吧?” 月镜仙子想了想,怎也不相信青帝这样陨落死,理智上却也觉得没有别的可能了,暗恨自己不是本体,又不是在世界内,要不道君权限,无所不知——当下就得迟疑:“你们帝君真的陨落了?” “确实,你刚刚也看到了遗忘之地洞天星盘,如果不是帝君战死,怎会落在青珠圣人手里?”叶青神情黯然,将事实解释:“所以你登上我那艘座舰,我们还有点可能回得去……” “倒也是……姑且信你,要是给我发现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是是……快看前面,赤脉五位殿下……” 五颗赤红的星火辐射照亮,又一张白色大网在下方显出,月镜仙子本能警觉:“这是什么?” “这是我天罗真形收起的网,不过因遗忘之地洞天丢失,已很虚弱无力牵动了。”叶青有些遗憾,用诚实话将信息进一步错位。 “这样?” 银色的月华稍一迟疑,想到青帝陨落,自己是来救叶青回去,对方没有理由再翻脸,有了这样根本利益趋同,她追上去……再度自动投进又一张白色罗网。 ………… 哗—— 白网斜拽缩聚,一个高冠青衣道人在门前收起这一网陨石,万里一网打尽,尽数吸纳到右手心一串珠链环绕青色扁珠内炼化,凝做五分之一左右月华镜片,同样是道君本命灵宝,一方主人在场力量全开,一方只是镜灵自发,在虚空战正面对撞中就一瞬分出高下。 “看来捕猎手艺还没有生疏……” 道人笑了笑,感觉恢复了手感和自信,又重新抛下去,形成滔天陷阱等待着新的鱼儿上钩。 “伶现在感觉得到零号舰吗?” 左近空虚冷寂并无一人,这道人一如既往的寂寞,只有右手一颗青色的扁珠传出温暖波动,遗忘之地洞天星盘已重新封印缩小成这样,舰灵少女神识透过环绕五色圆珠的封锁,似乎是襁褓中传出婴儿沉睡的呓语:“没有,圣人。” “另构回环,封禁仙炉,看来敌人已可以移动了……向上?向下?” 青珠圣人纵贯棋局,猜测着对面青帝可能两种选择,原本以为向下快速遁走是可能性更大,直接回去消化果实,但现在敌人两拨支援……情况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或是准备前后包夹将自己击杀? “那你们就打错主意了……和刚才这样蠢蠢自投罗网战利品,越多越好啊。” 这道人有点期待,目光落在基座残余封纹灵迹上,排除掉焦黑火痕和月华灼射,手指一点点抚摸感应此前最早叶青破封留下痕迹,敏锐分析猎物:“伶,你之前说……叶青身负五色,克制了逆五行宝珠对其打击?” “嗯。” “事情真是变得有趣起来了,此子本质绝非青脉……莫非是太真道门暗子?要不然刚刚那道门女仙,不惜受我巅峰一击也要保下叶青分身,不就是想要捞回叶青本体?” 初步猜测是这样,却也没有提供进一步信息参考,虚空作战就这点不方便,但这道人已习惯了狩猎中独自一人的寂寞,很快恢复顶级狩猎者心态。 “伶,感应定位别的一半白属本源,青脉穷得掉底,鱼总是会一次次吃香饵……这就是猎人和猎物的区别。” 细碎的陨石还在一颗颗坠落,在紫光中发着淡淡红光,流星火雨一样的背景,青珠圣人端坐在亘古不变镜台基座上,紧盯下方黑沉无尽的深渊……是争,是跑,自己都有相应的握竿进行调整。 不得不承认因速度劣势,使得主动权已落在猎物手里,猎人唯有占据着永固时空门布设双重陷阱,才有后发先至可能,猎人可以承受一次次失败,而猎物再怎么样侥幸成功,都无法承受一次失败,这才是本质区别。 “圣人……对面一半也在收取聚合……” 1467.第1467章 自投罗网(下) 现在整条陨石带磁阵弦网白属本源收取了一半,伶元神对下面一半白属本源感应得到加强,金气元磁相吸在虚空中没有干扰,黑夜中白色火炬一样清晰,很快波动反馈回来,一颗白星正在下方收集最后一点散逸白属本源,几乎同步完成,明显是人为痕迹。 “这只能是天仙力量。” 青珠若有所思,现青帝抽取仙炉青源、封禁零号舰,反过来逆五行宝珠封印遗忘之地洞天,足排除掉叶青的天罗真形假格……基本可以锁定真正猎物。 “圣人……对方不动了。”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敌人警觉意识到些,一下停住动作。 在伶元神传过来就是幽暗两颗白星上下对峙图景。 局面在这瞬间轻微变化一下,细小误差不契合在虚空战中显得清晰,似是细密的罗网在不可见的地点破了一角,十分细微却影响了整体。 青珠圣人皱眉望了望四周星尘,细碎单调铺展,潜藏在其中白色巨网或也有可能被发觉,即发出一段讯息,试探一下看看狡猾的鱼儿到底要怎么做。 讯息波动传下深渊,轻晃一下浮标水面涟漪,紫光冥冥中垂落,似不可见的丝线垂钓在命运长河中,拉扯着潜藏大鱼……圣人此时尚未意识到,这一场角力一开始,就已经错位。 ………… 下方千万里遥遥,秘钥星君舰主控厅内。 主控屏上的五颗红色星点、一颗银色星点,先后渐渐靠近,年轻青衣道人望着这两拨援兵,若有所思:“赤脉的加入,意外混淆了视线、后续堵门,现在看来是在帝君安排中,但少真道门也干涉,还打着救我一个人回去的主意……倒真是有趣了,还有那个月镜仙子受伤不浅,回归无门,还自投罗网,这次可算由着我拿捏,白捡了一次……” 白色罗网一点点张开,严阵以待。 这场青源对决的虚空战已结束,但敌人阵营这**举攻势方兴未艾,正进入最危险的收尾,接下来自己与本体分道扬镳各有任务,仅对自己这秘钥分身而言,除重要要的封门任务,担心的情况也有。 上方遥远处若隐若现白色辉光映着他的脸颊,一明一暗的迷离不定。 头顶上,青珠圣人正以遗忘之地洞天继续搜集陨石当场炼化,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来源,以二倍于帝君的实力简直无人可制,就算知道在门口,本域阵营也抽不出足够力量来击杀此圣,三道门是别指望了,剩下需要四个帝君,或五个帝君?正面界膜还要不要防守了? 要是别的三大派圣人甚至黑莲宗都不会这么长期滞留在外,但青珠门不同,反正他一个人光杆司令,最珍视也是唯一的嫡系伶仙子也都带身边,青珠圣山也以圣人权限封闭起来没有苍窍混杂法阵被攻破渗透的风险,完全可以在这里长期停留打压青脉。 除非青脉放弃这个时空门陨石流资源渠道,否则青珠圣人一个人就足以拖住十个天仙,那敌域在正面战场上攻破母域的可能性岂不大增? 所幸是以青珠圣人很难接受这种纯粹为人作嫁的行为,光看着别的圣人攻城掠地获得本源倾斜已经很难熬,更别说伶仙子把柄捏在自己手里,帝君汲取零号舰的仙炉青源,等是一点点蚕食伶仙子的道基,这并非真要摧毁零号舰一拍两散,只是一种态度,迫使青珠圣人的选择稍倾斜……只要这圣人确实在乎小女仆。 嗡—— 主控屏亮起通讯请求,来自敌人的通牒,舰灵询问:“是否接通?” 叶青手放下,又顿在半空中,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试探?” 他挥挥手,审视星图上零号舰位置,似乎首次跃迁在某处地方耽搁,不知道本体在那里干什么…… 而且青珠圣人在上面也耽搁着,收完了白属本源也不动作,两面都有些奇奇怪怪。 且不论这些,就秘钥分身的封门任务,及磁阵弦网战利品要顺利带回,却恰趁着距离未远传个信号回去,这种圣人对话试探如水润无形,细微到春风贴合水面拂过的每一丝澜纹,擅自反应极可能显出马脚,转接帝君真实回应才不会让敌人起疑。 “中继转接信号给零号舰。” 舰灵应下,波动进一步传递进更深渊水,水面浮标的涟漪是遇到草丛,绕过干涉的叠波无损,错位却在扩大。 ………… 嗡! 零号舰又穿透了一道幽蓝门户,抵达新星域。 “帝君,敌人放话要两家休战,合作。”叶青将讯息传到舰尾,同时自己也审视着敌人诱饵,他神情有点微妙:“条件是这处永固时空门渠道……一年要半年,对分资源。” 呼—— 风在呼啸,仙炉中力量在进一步恢复,与此同时相应则是零号舰的青源,在进一步削弱。 这就是回答……非常直白。 叶青见此有点讶异,又不意外笑起来,这真是帝君风格,而且本脉主动出击的这场战役,本来就是为独占这条资源渠道而发起,怎可能拱手相让? 随即传来帝君对他的应对:“不用回讯,告诉你分身,调取秘钥中预留源力,伪装成我的气息继续对峙……” 叶青心中一动,点首,与秘钥分身沟通,同时又问:“辛琰仙子等五位殿下前来援助,那面星君舰快要接应上她们了,还有少阴月镜仙子竟挟持了我的一个分身缀在后面……” “……这些的事都交给后面的秘钥分身,我们不用理会,继续超速回归,六个时辰后要抵达主世界位置。”信风中声音始终平静,在纷繁错综音符中,始终维持着基准的旋律。 幽蓝光门在前面绽开,零号舰冲过去……香饵之下,必有死鱼,但如果,一开始就钓错了鱼呢? ………… 永固时空门基座 “圣人,我很难受……”舰灵少女低吟出声,她能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敌人抽取,制造出了痛楚,这无疑就是回答了。 “敢威胁我?” 青珠圣人眯起眼,寒光一闪。 虽说所谓的对分渠道一开始就没有诚意,自己有遗忘之地洞天星盘在手,也绝不会让出时空门这面控制权——这不仅仅是资源渠道,还是插入异世界内部的入侵通道价值。 而对青帝赤果果的抽取威胁,明知只是威胁,却不能坐视导致伶的道基陷入崩解危险…… 伶快撑不住了,别看她能在这处遗忘之地洞天抽取补充,就和青帝能在零号舰抽取补充一样,但两面有一个最大区别——零号舰是伶的道基,而遗忘之地并非青帝道基,是青脉所有仙人公共实验室,就是身体和衣裳之分别。 伶抽遗忘之地损失是由所有青脉仙人分担。 青帝抽零号舰的损失是伶一个人承受,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 “要是不行,就让我吸收白属本源吧……”舰灵少女请求,百万年了,她一直是青珠的助手,而不应是拖累。 “还没到这一步。” 青珠圣人沉声拒绝,实际上心志坚定,再困难,哪怕让伶跌落重修,也绝不会喂她吃白属本源……东西不能乱吃。 这和虚实之间的元神可以混沌不同,白属本源怎么洗都是白属,会污染她的纯净青源道基,既是对自己造物杰作的玷污,也会因无法达成青源正逆匹配,而阻断自己逆五行蜕变的最后一步。 这才是自己真正宠爱伶,甚至依靠伶的原因。 舰灵少女轻轻说着:“可是,我的道基落在敌人手里……也阻止不了那面的行动……” “伶别怕,现在敌人还不敢妄动改变零号舰。” 青珠圣人安慰着自己的道侣,心中很清楚危险还在后面——等到敌人回归其世界内,必召集整个青脉来破解她的道基,就破解苍窍亚圣的道基一样,甚至关键战况还能做出摧毁她道基来要挟自己…… “真的?” “嗯,现在已基本可以确定,青帝还在下面寻机冲门,各种调兵遣将欲图一举击杀我……真是野心,我已封住叶青的天罗真形力量来源,敌人现在一个青帝、五个赤脉天仙,最多再加一个道门天仙……就凭这些还冲不过我的堵门。” 而僵持在虚空中,至少两面都忌惮着不动手,都有所牵挂不能破釜沉舟——无论是对零号舰青源抽取过度,还是给伶强喂白属本源,在摧毁伶道基的一刻也是瘫痪零号舰机动之时。 反过来,自己也无法逼迫对方,伶就是自己的逆鳞,就算没有臻至最完美,她的灵魂、**、道基也都是自己的禁脔,怎能容许敌人的黑手摸上来玷污?更不能容忍她和苍窍亚圣一样道基崩毁乃至陨落…… 都说青珠是光杆司令,没有牵挂而无顾忌,而实际上是有牵挂,只是所牵挂的舰灵少女出身并非母域中人,所以才显的没有牵扯、不落棋盘…… 有幸拥着这一珍宝禁脔,就从许未任何外人登上她的舰,起初也是为垄断她和世界的连接,使她的所有因果皆由己出,后来百万年时光相濡以沫交融成不可分割的亲密……直到今天这个叶青打破了一切。 圣人之怒,足可天翻地覆,改变天机! 1468.第1468章 帝君演法(上) 青珠圣人看着外面虚空,徐徐吐出自己心中郁怒,眼神冰冷。 愤怒是愤怒,当这牵挂遇到危险,圣人绝不会逃避畏怯,只会愈是可怖。 没有人可以在这时击败自己,哪怕敌人清楚自这座永固时空门回归最迅速便捷,现在停留着对峙,试图两面夹击,也休想回归。 “很好,很好,汝举止这样无耻放肆,也莫怪我严酷。” 这道人冷笑着:“你我就在这里拖着,看你心爱道侣小凤凰能撑得几下,你援军越来越多,固安全了,压力可都转移到她身上了。” “汝母域一破,纵是帝君,也是无本之木,到时再见罢!”说着,啪一下掐断最后通牒。 虽说掐断,但是怒火不可遏制。 “轰!”虚空中,可怖的愤怒一瞬间,充满着虚空,甚至划破了两域命河,海啸扑向整片棋盘。 ………… 星域 远离永固时空门,星君舰安静悬停不动,面对连绵扑下的陨石群,看是逆行,实际对身负重任的秘钥分身而言,这也注定是一次孤独逆行。 幽蓝灯光一点点熄灭下来,在这虚空中要节省力量,因战友都已离去,帝君明确说除赤脉的五位道友,不会再有援兵……那只蠢蠢镜灵不算。 “真是可怖可畏!” 在叶青这个秘钥分身感应中,虚空宛是大海,而圣人一怒,却是海啸一样,掀起了巨浪,隐隐潮水一样扑过来,不禁微微一惊。 不过秘钥分身秉着秘钥力量,却也不畏,眉微皱,又舒展开来:“根据情报分析,这外域本源已经不多了,只是将堕未堕之间,本源争命,而青珠圣人开辟出一条道路,得以成道,证就圣人。” “虽证圣人,但比例最低,不想还有这威能。” “至于黑莲圣人,本源一线,实际上处于将成未成之间。” “我本体回去,天仙还只需要资源,有帝君下决心,成就不是太难。” “但想再进一步,所需就不是资源,是世界本源了。” “且不说位格有限,就是这一点一滴本源,都怕难难难。”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时间。” 这时,叶青分身气息一转,天罗真形之力毫不吝惜奔涌而出,力量不再是基于遗忘之地洞天星盘——这已被敌人封锁,而基于秘钥中临时储存。 “最高授权通过……” 秘钥的晶莹空间,十一道印记最强的信风回环解锁,青紫光而出,在眉心显出一点圆润风环印痕,还微带一点春水一样的淡淡回澜,细看是十一点星尘,又似是一柄竖立钥匙,又隐成了树形。 叶青分身对着屏幕上照了照,手摸着额,有点点异样感觉……树形? 很快甩下这念。 “不过,真是绝妙一次战略欺骗,可惜这艘并非真零号舰,就无法和帝君那样抽取恢复,这种力量最后无以为继,最多六个时辰,青珠还是会醒悟过来……” 他稍有点遗憾,不过那时,世界里时间应已度过漫漫长夜,就要天亮了。 现在去迎接贵客。 “嗡——” 舱门开启,五道赤星遁光穿入舰舷,才一落下,辛琰仙子怒盯了叶青秘钥分身一眼:“待会再和你算账!” “咦,你成了天仙?” “这气息很是熟悉啊!” “只是假借帝君一些力量……多谢仙子包涵。” 叶青说了下,歉意笑了笑,果断替帝君背黑锅,又转过身来面对一道月华,这道月华一迟疑,就又穿入了舰。 当月镜仙子上了舰,顿时眼前一亮,倏又是一暗,身上紧了一下,一股力量就笼罩全身。 一细看,叶青手中虚握,白色磁阵弦网,轰一下合缠上来,舱门“嗡”一下闭上,这闭上一瞬间,整个神识感觉里就一片迷雾。 这情况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大到世界,小到洞天,独立的禁制,根据力量不同,就算是天仙都受影响。 这女仙一惊:“你又敢欺我!” 呼—— 辛琰仙子手中升起了一朵火焰,面无表情。 月镜仙子气势就一消,她看了看,就见这些五脉天仙已围了上来,立刻意识到了自己一个道门女仙在这情况下势单力孤,心中有点淡淡苦涩……真大意了。 “这个又字说的好,其实仙子你第一句说你不信我,没有说错,就应是这样,我们五脉和道门,本来就没有信任……可惜仙子在世界里待久了,习惯了道君权限庇佑,还不适应这片虚空战场呢。” 叶青露齿一笑,神情从容,稍有点歉意:“你看现在我人多,你势单力孤……我有舰,你没有……大家都想回去,那可以坐下来谈谈么?” 混蛋…… 月镜仙子深吸一口气,环顾星君舰外黑暗,这是距离世界亿万里遥遥的所在,她还有别的什么选择么? ………… 时间流逝推波助澜,星图上错落分开三四颗星点,两颗白星还在原地对峙,越来越远,而两颗青星一快一慢跃迁拉出距离,无形间海啸与海面形成的错位,正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来愈大。 “你……” 至此,积极监控敌人情报的旅火元神看着两颗白星的对峙,终醒过味来,有些错愕盯着叶青:“竟敢欺诈圣人……” “我还山寨圣人强上了零号舰呢。”叶青淡定,有什么不敢? 只是之前条件不足,而秘钥分身杀手锏在扭转的战局尾声发挥了它的另一种作用,犹龙潜于渊的深藏。 “啊?” 露华仙子则茫然抬首,看看神情惊怒的旅火,再看看神情自若的叶青。 一个是天仙,一个只是地仙,原本云泥之别,只是在命运上的力量,已经形成了错位,携逆转命运之势而归的男子在这一刻不用说话,静静而立,就深如渊海,使整个世界都将感觉到他的力量……似是巨人举起大手,拍向两域棋局。 女仙心思敏感,觉察到了消涨,心中没有多少波澜,她默默低下首,抱膝蹲在角落里继续发呆。 这些后续都已与她这俘虏无干,就是一颗微尘立在过去与未来的间隙,发现两端都已错位,被命运所抛弃,生死抉择后的生存立场正在不可逆分裂,身处其中女仙完全迷失了方向。 叶青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由她一个人静静。 其实青珠圣人坑杀队友是导致局面的始作俑者,但其依旧无损,甚至小有收获。 最终创伤总由弱者来承担,无论背叛出于多不得已的理由,露华仙子只知道一点……她已无法回头了。 旅火元神在旁边见证了她的背叛且不说,更糟糕是,屈身于杀夫仇敌的事实,更一把钝刀子在她身体里捅进去,又拔出去,反复切割的痛楚和心酸,一次次提醒着她身为一颗微尘的悲哀。 安静下来后,时间就流水一样清晰可见。 幽蓝的光门在舰前虚空中一次次闪烁,缀点成连绵星路,亿万里迢迢归家,就算以零号舰的超视距跃迁,也是一条漫长旅途。 这不同于永固时空门的白驹过隙,永无止境单调黑夜背景拉长了时间,漫长时间又拉长了距离,让人清晰意识到这里距离两域世界是多么偏远,冷寂,荒芜。 突然之间,叶青接受到信息,一笑:“帝君,分身回报,月镜仙子同意了合作……我这算不算首个达成五脉和道门合作?” “你不是第一个。”青帝淡淡说。 “呃,也是……”叶青想了想,说:“首次合作的结果,应是天庭的建立?” 这次没有回应,这点答案显而易见不需要回应。 叶青也没在意这点,以前外域分身和野生帝君分身相处,都是他说的多,帝君说的少,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早已习惯了。 虚空中,就是这孤寂笼罩所有人,有点和惊雨恨云她们在深海中巡游的感觉,只是更孤寂,因这里连水的触感也没有,没有被世界包容的感觉,对于所有生命都是一个需要重新适应的陌生环境。 一开始,叶青除和帝君说说话,还能和大司命、少司命她们通话,并关注秘钥分身伪装帝君与青珠圣人对峙,后来距离远了就渐渐不便,干脆只能放下心,选择相互信任。 倒是捕获露华仙子的一艘舰,以及别的一艘残舰,因都只剩下内层舰体,没有了中层生域时空折叠干扰,直接收在了零号舰里,此刻叶青有点怀念遗忘之地洞天,那里专门材料屯积,直接就能修好,现在只能等到回家再说了。 几乎用多少时间,就穿过了一个月的空档,追上了下面一波漂流的陨石群,如果撞上可就亏大了,叶青现在已将零号舰视自家财产,宝贝程度说不定都赶得上青珠圣人这原主人,幸运的是零号舰中有着此前超视距跃迁的定点位置,有帝君精确推算,得以一次次避开陨石群。 之前模糊感觉而不及遐想,现在尘埃落定,仔细一想,就会发现接下来局面越来越离奇莫测——当帝君不仅仅是安全回归,还以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方式回归,就似是游离消失已久的重磅筹码轰砸在棋盘上,整个两域之战这**战焦点都不存,完全失去了意义,这是以零号舰的战略速度配合帝君,叠加的超级变量,掀翻了整个棋盘。 1469.第1469章 帝君演法(下) 这已彻底脱离了前世记忆,叶青无法想象接下来局面会向着怎么样奇怪轨道滑过去,也没有心思想这样多。 叶青现在除心神耗用而在心中感觉到疲倦,唯一清楚是——扭转青帝的陨落,自己真的办到了,而且超额完成任务,虽不完美却别开生面。 对此的两域反应,自己人只会惊喜,用青鸾仙子话说——好消息晚一些知道不影响喜悦。 而那些在敌对立场图谋暗算、钓鱼、坐山观虎、落井下石、背后黑手……原本预测帝君陨落,或与青珠圣人两败俱伤,或付出整个阵营的利益代价才能挽回帝君一线生机,或抛弃遗忘之地洞天退回永固时空门,总之可以趁火打劫伸手捞取自己一块利益……不知道多少算盘落空。 因时间落差,很多人都来不及调整布局,两大阵营博弈在第一线犬牙交错,不是圣人说撤就能撤,不知道多少预测算计帝君的内外高层猝不及防,都要给这一下棋盘直接打肿了脸! 唯一可能造成麻烦,反是看似落败的青珠圣人……实际除零号舰与遗忘之地兑子,导致伶仙子道基面临危机这一点,青珠圣人并无损失,这个光杆圣人是唯一不受制约的因素…… 帝君留下自己秘钥分身,又设计调动阵营内五个赤脉天仙支援,恐怕不止是封门……那有点大材小用,而应是混淆、制约、威胁,一切还是拖延青珠和外域圣人的认知,争取时间。 或敌人很快会回醒过来,但对青脉速度来说多一点时间就多一点优势,这个自身所长的战略从没有改变过。 ………… 黑暗虚空 五六个时辰流逝,青珠圣人几度感应零号舰气机,对方都没有罅漏异常,只是白属本源在伶仙子的监控中,以及偶尔刺探感觉到青紫光,让青珠圣人只能耐下心,等待着敌人变化,只是心中警戒线渐渐逼近。 “不能拖的太长,六个时辰一满就进门,哪怕青帝跟着在后面堵门……哼,你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但我已联系了黑莲,在暗面给你准备了大餐,那座大阵可不止是封门这样简单……你记性好,感知细腻的话,待会应能认出来……这就是你们小天罗地网的一个变种啊……” ………… 秘钥星君舰主控厅 千百种奥意,百川归海汇聚到叶青识海中,化成一个个清清道符,同时没入川林笔记中。 叶青微微抬首,看着虚空远处,感受着亿万里出的强大意志,淡淡一笑,叹着:“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随着这声唱吟,帝君一样的力量,层层而起浪潮一样,自高而低,自大而小,轻轻一转,瞬间缩小,回到了秘钥中。 秘钥分身这六个小时,提升到了接近帝君的程度,自不会浪费,川林笔记中,两域千种道法,万种猜想,在这六个时辰中,已经完全解答。 此时,川林笔记中,原本还是一丝紫,大半是青,这时似乎增了一股淡青,虽是淡青,却清清没有杂质。 “这就是自己道基了。”叶青暗暗叹着,天仙之法,终已成就,只欠资源。 “不过本域还罢了,我得此秘钥,尽得青脉之法。” “而五脉中,真人,真仙,地仙,一切道法都已经融会贯通,里面根基都已洞悟,再上也没有必要了——倒并不需要去学习白、黑、红、黄的天仙道法。” “但是外域中,虽收集了真人和真仙的道法,也乘着这帝君演法的六个时辰,结合川林笔记融会贯通,但还差了地仙之法。” “我有个化身就在琼阳仙子身侧,琼阳仙子的母亲是红云亚圣,有着这个牌子狐假虎威,搞到天仙道法不可能,但地仙法门应可随意——只要能讨得琼阳仙子欢心的话。” “这样,或自己就是空前绝后,融会两域道法的人。” “要知道,基础道法里,本身就隐含两域根本法则。” 就在叶青反思审视着自己时,辛琰仙子虽面无表情,不由侧目,她们都是天仙,对这个自是敏感。 原本叶青有帝君力量,还分辨不出,但是这时潮水退下,却都能感受到这股道韵,不由暗想:“难怪青帝重视,原来真是道行上已是天仙种子。” 月镜仙子更是震惊不已,突有一念:“本体本想扶持此子,与青帝相争,或取代青帝,但会不会驱了狼,更来虎?” ………… 虚空 青珠圣人突一怔,这一刻,感知中青源的力量突淡去。 青珠圣人一怔……示弱? 不对! 此前一点点错位的感觉,放大开来,这道人霍回首看了看时空门,依旧没有动静,刚刚红云仙子通知了那面正在开门,到能开门时就会通知,时间已过去许多,说明开门的权限,还没夺回来,都逼近时间红线,情况不对…… “伶,不等了,我们进门!” “是……” 舰灵少女应声瞬间,幽蓝光门在万里外浮现,依旧天仙跃迁光色,非常缓慢……里面装了太多天仙。 青珠圣人眯起眼睛,来了! 倒要看看谜底是什么…… 星君舰的舰首穿梭而出,传来的不是青帝声音,而是叶青清朗笑声:“叶青奉帝君使命,来看望青珠圣人,殿下久等了!” “叶青,是你!” 青珠圣人眼神一眯,看到对方座舰并非零号舰,错位感觉立刻清晰,似是鱼嘲笑着渔夫的枯守,虽圣人在虚空中不是无所不知,但立刻心下一冷,醒悟了过来:“青帝自下面回去了?” “您可以猜。”叶青分身远远显示自己存在,驾着舰保持距离,并不靠近。 “定是超视距跃迁回去了……”看着这情况,青珠圣人心更是一冷。 “圣人英明,或我们帝君已快到家了,说不定这会要自门后出来,不信圣人可以进门去看看……对了,记得带上苍窍仙子。” 苍窍仙子……什么东西? 青珠圣人心思只集中在猎物去向上,多花了一瞬才回醒这说的是伶仙子元神质地,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脸色一瞬阴沉,盯着叶青,不怒反笑,摇首叹息:“看来,你真是不怕死!” “谢谢,很多敌人都这样说我,其实我还是很怕死……” 叶青握着手里的一小团白色本源,身作死小能手,就心忖什么时把这东西强喂给伶仙子,会怎么样? 那画面一定很精彩…… 零号舰和遗忘之地兑子交换的长短期利弊且不计,仔细想想现在两方收获,一个在陨石带上部,一个在陨石带底部,共同瓜分这磁阵弦网,单单在纸面上看,甚至可以说两方都是赢家…… 但在战争是标准零和游戏,必有输家,就是苍窍了。 这就是两个流氓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打架,而默契在中间划出条线,如果苍窍元神还能看见非得气死不可…… 更让人羞愤的是,它元神现在变成了她,混沌旧逆新生,过往皆是云烟,一心帮主人抢自己前任遗产,而所雌伏的这主人——或者说仇敌——今后有事让她干,没事就****……所以故意说苍窍仙子。 实际是只是拿捏伶仙子道基和元神罪名引逗青珠分心,真正的影响没有,但是能吸引仇恨,叶青分身司职任务就能更好完成,自不在意节操问题。 “各位道友,我们一起来目送青珠圣人进门。”叶青控制着星君舰,很微妙保持非常安全超远距离,口中继续:“然后,我们跟着堵门。” 竖子! 青珠圣人脸色铁青,不再理会挑衅,开启和红云亚圣通讯:“你们那面怎么还不开门!青帝走的不是这永固时空门,是横空虚渡……如果没出撞上陨石事故,估计还差小会就到了!立即给我强行开门,不惜代价!” “你……” 红云亚圣呆了呆,回醒过来“啪”的一下关闭通讯。 叶青在外面大笑继续嘲讽。 “竖子!” 虽在虚空,青珠圣人还是能清晰感受到舰内至少有六七个天仙,这股力量已经可以和自己对峙了,当下不理会,开启通讯联系辅舰,原先一个判断没错,叶青只是摆出来棋子,真正威胁是青帝。 青帝这次宁愿毫无经验冒险进行首次亿万里虚空横渡归家,也不受自己威胁掐捏永固时空门的命门,又或者说,在零号舰落在对方手中,离奇失去跃迁系统的控制后,自己就失去掐捏对方命门的凭依……来援助四艘星君舰也有危险,必须立刻命令逃离,还能至少逃掉两三艘。 这样情况下争夺虚空战已打不起来了,连丢十一艘星君舰……尤其零号舰被窃取,对母域也是不小损失,但这场休战绝不是和平,因除了大获其利青脉,两方阵营谁都不甘心! 不知不觉此战已由单纯的青脉和青属之争,由各首脑加入,牵扯出了更大阵营,卷成更大漩涡,转变成两域的博弈…… 虚空的杀机已平息,但更大杀机不在这虚空中,而在阵营背后。 青珠圣人暗暗想着,回去必须调动更多力量来捆绑上自己战车。 如果不是伶出了意外,青珠圣人都可以不用急,现在必须冒险突入,不论青帝有没有真的回归,都片刻不得耽搁了! 想到这里,青珠深深看了一眼叶青,眸里寒光一闪。 1470.第1470章 刺客(上) 暗面·大陆 “轰” 大股烟光似一蓬暴雨,才一接触,连连爆炸,两个人影自空飞堕,影龙天仙只看了一眼,只见永固时空门的镜面大半处爬满青色封纹,只波动一下,并没有受到影响,这大阵节点僵持不下。 “该死……”影龙不由阴沉了脸。 这一回,汉帝国十万真人坚守,而影龙天仙要开门,在大阵惯性下关门比开门容易,就算黑莲圣人那面都难以逆转。 影龙独木难支,任是化身千万,也无法夺回转成了守势的真人团控遏节点,这些真人不是普通藩国以某脉主流,而是各脉都有,分组小五德共鸣配合龙气和小天罗地网,非常难缠! “蓬”节点上爆出了血花,这终是天仙碾压凡人,真人团中单是余波力量,就使上百人爆体。 这损失已扩大到三千,而且还望不到尽处。 “我上去……”女娲心疼看不下去了。 叶青拉住她,摇摇首,现在丢了一个分身无法构成日月星三才阵,除非选择暴露外域分身叶裕,否则都不能和影龙正面冲突:“这是最后一刻,只能死撑……芊芊做好准备。” 山崖下方山谷,一身青衣少女侧耳听着夫君分身的传讯,对比虚空深处秘钥分身的时间差,心底极速计算,在一袭红袍的身影穿过暗穹,绕过封锁樊笼的暗面时空门,火流星般急袭而下时,她精神却反微松:“钓出你了!” 连着外域红云亚圣都下场支援暗面争夺,说明外域已底牌尽出,也到青脉压力最大的一刻。 就在这时,信风也随之萦绕,隐听见凤鸣。 芊芊只是一听,眼前就似看见了一片界膜之上,群星荟萃,最亮五极帝星之一青乾天再次与敌人碰撞,龙吟声在与之响应,龙凤和鸣让她胸口有点点微酸,然后眼神亮起……两域的上方极遥远处,似乎闪了一下青色星光。 不,不对,那是元神遥感距离之外,不应感觉到才是…… 虚空中的风,吹下来,在叶青分身手上凝聚做一枚信风符令,风环碧痕,他看了看确证递过来:“开门,再关门!” “啊?” 芊芊眨眨眼睛,这开了再关,可就不容易了,耗时不定情况下说不准就会给敌人冲进来,夫君是疯了么?还有帝君怎么…… “就要到了。”叶青暗中对她说。 芊芊这才恍然点首,暗想原来刚才冥冥感觉是真,猜测或是虚空之风带来信息,她也没多想,对各处节点真人团发布命令:“暂时放开控制。” “轰!”眼前倏又是一暗,接着一亮,红云亚圣才落下,就对着永固时空门重重一击。 火凤铺盖镜面,恰芊芊撤开力量,封纹立刻破开。 红云亚圣轻‘咦’一声,感觉破开有点太轻松了,但也不怕。 暗火擅长破坏而不擅长封锁,故之前用暗火力量封门没有用处,反而有害,所以没法下来支援,现在形势对换,要确保青珠回来,强行破门自非常轻松。 她虽怀疑青帝在这一端还有暗手,但以青帝能调用支援的阵营已达到极限,五个黄脉天仙还在和黑属天仙缠斗,赤脉五天仙也出走,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挡住自己,直接传讯青珠:“道友速入!” ………… 亿万里虚空 听着叶青和青珠两人那番惊心动魄对话,月镜仙子顿时知道自己一开始就被诳骗,回首盯着叶青:“青帝没有死?那你可有想过你以后怎么样自处?在青脉中怎么样定位?与其将来迟早冲突,不若我们帮你……” “没兴趣。” 叶青眉都没抬一下,自己走的五德相继道路,要冲突也是与道门冲突最大,这不需要说与这镜灵知道,此时似笑非笑:“还有麻烦仙子挖角有诚意一点,这么当着诸位道友的面,仙子真是深恨于我,唯恐我不自绝于五脉啊。” “叶君误会了。”月镜仙子叹息一声,还待做出再劝姿态。 这触及五脉默契底线,五个赤脉天仙都不能忍了,辛琰仙子看了眼星君舰外的紫衣道人没有动静,回首盯了这镜灵一眼:“再挑拨一句,就算你是道君的分身,我在这虚空内都杀了你!” “哼……”月镜仙子聪明闭嘴,火德可不是好脾气的代名词,好女不吃眼前亏,回去世界里再找你们算账。 正这时,舰外青紫光一闪,叶青神情一凛:“敌人有动静了。” 众人一细看,只见永固时空门镜面一层涟漪,火光闪动着红云亚圣身影,青珠圣人似乎终于得到了所要保证反馈,直接穿进了门。 “我们去封门!” 叶青立即驾舰追上去,这一刻他虽是秘钥分身,却是沟通调动整个战局两大核心之一,而还有一个核心……自是芊芊。 ………… “这里是……时空遂道?”眼前倏又是一暗,出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日月对称高悬,在天际周转不落,一面面雪亮镜子相接连片、交错形成无尽迷宫。 黑水连绵冲过,其间两个黑衣道人正在观察前面有没有敌人,至于遂道四面,全都是晶莹镜片,隐透着时空气息,谁也不敢乱碰…… 按照黑莲圣人推测,这高层道天造物与临时时空门瞬息穿过不同,是有漫长甬道,无疑都是符合。 “应是这样……” “那怎么会把时空遂道做成迷宫,要让人迷失在时空深处么?” “可能是什么文明特殊趣味……谁知道呢,不过按照青珠圣人推测,时空遂道中时间感是不真实,我们看似过去很久,其实在外面不过片刻……我们也没来过,第一次可能不习惯……” 这两个被强迫命令,冲入的悲催黑属天仙,浑然不知自己错位,只是闷头赶路了五六个时辰都看不到尽头,追不上敌人踪迹,作腿短的黑属速度只能承认现实,难免有点憋气。 甚至免不了疑虑:“对了,我们之前出来的那座银色镜面,形制一样,气息感觉稍有点奇怪,有点少阴残留。” “我们是跟着少阴月镜冲进时空门镜面,当时镜面上也泛着一层银色余光,有点残留也正常……” 黑属从来是好耐心和缺乏冒险精神,几度计议后,都按下疑虑心思继续往前。 ………… “这里是……时空隧道?” 幽暗无光的长弧甬道,四面都是极速流转抛在身后星辰,青珠圣人望着不由屏息,这应就是许多文明世界的投影余光,浩瀚的让人敬畏,就算在上层时空能偶尔际遇别的世界,也是以几万年几十万年的时间跨度,未见得如此密集星辰。 “对了,小凤凰说有黑属天仙过来支援,叫我再确定一下行踪……那二只蠢货怎么还没影?” 青珠圣人自语着有些皱眉,难道和旅火那蠢货一样撞上敌人给堵住,僵持不下又回去了? 这么想来到很有可能,也没怎么失望,本来就没指望,如果跑回去了,说明另一面时空门基座确实是敞开,自己马上就能强势插入敌世界内部,开启征服之路。 ………… “奇怪……真的是什么人都没有……” 黑水继续奔涌着,直抵达迷宫尽头见到一面金色巨大镜面,带着少阳气息…… “等等,刚刚,那面镜子不是带着少阴气息么?怎么到这里变成少阳气息了?” “少阴少阳……不对……陷阱!” “怎可能,我们没遇到敌人……” “是刚刚那一层时空门镜面和月镜交融瞬息,都是镜面,那小贱人算计了我们,穿梭错地方了,这里应是‘日月天敕宝镜’内的迷宫道域……” 啪!啪!啪! 似乎是打脸的声音响起,金色涟漪泛起,一个白袍道人昂首挺背而出,身影面目溶于光晕渲染模糊不清,只有轻轻拍手的动作清晰,晶莹如玉的手指和手腕显出年轻和力量。 “诸位终于发觉了么?真是迟缓的黑属,但不管怎么说,欢迎来到我的主场,这里是镜中世界……” “你是?” “我是日镜。” 涟漪在他背后镜面绽放,一道道金色光柱冲射,越过道人倨傲挺立身形,淹没二个黑属天仙的瞬间爆发出火焰的海洋。 这火是由日光引燃的火焰,最是至刚至阳,正好克制黑属。 火的海洋,与水的海洋,在这里以最直接方式对撞,实际上别看日镜道人把黑属贬得别无长处,但也没有短处,凝蓄深厚的法力只有全面对拼压倒才能彻底取胜,除此没有任何花巧,而这种道路特质再配合外域三百年历史凝蓄厚积,也是导致黑属远胜于黑脉的原因。 “轰轰轰!”只见一方金色霞光,天乐隐隐,下面是一片片火焰的海洋,而在火焰里面,黑水翻滚,不断产生着爆炸声。 日镜道人面露冷笑,直直看去。 落入了预设的镜中世界,就占有主场,这两人就算困兽尤斗,又能怎么样? 只有唯死而已! 道人出手,一击致命,这正是传承本体的战术精华! 1471.第1471章 刺客(下) “轰!” 火海中,闷雷连连炸响,隆隆声不绝,一股股黑水洪流喷出,但总遇到了镜片堤岸夹住,不得宣泄,只能回流,与火焰相互碰撞。 隧道中,虚空如潮,元气爆鸣,回音阵阵,不知里面一个黑属天仙,使了什么大招,突然之间,在日镜神念中,突一个黑色太阳,喷薄而出,视野中,一时间甚至遮盖了整个隧道世界。 “轰!” 隧道中层层堆叠,一瞬间,一道黑雷,打了上来,几乎同时,日镜道人的身影消失,下个瞬间,身影才出现,黑雷应声而下,准确打下,将一切炸的支离破碎。 黑色电光在虚空渐渐缩小,但雷光散去后,一圈宝光扫过,日镜道人又自虚空中同时显出。 “道友的这黑水之雷,极是可畏,要是在平时,我至少要受点伤。”日镜道人盯着下面,笑着:“但是在我镜面世界,却捕不住我的真形,徒是浪费力量罢了。” “两位道友纵是厉害,但能击出几雷了?” 声音不断渗入,熊熊金光烈火环绕,无时无刻放射着炽热的光热,甚至随着日镜道人不断催放法,纯阳烈焰山崩海啸一样倾泻,又由着镜面反射,将走廊,尽数纳入了一个由火焰组成的领域。 “不妙,这日光火焰的威力越来越强了。”一个黑属天仙的神识稍一探入,顿时感到一股焚烧萦绕上来,顿时面沉如水。 “是,我们的力量在飞速消耗,不能这样了。”又一个黑属天仙眯着眼,可自己陷入埋伏,自是不易翻盘。 就在这交锋时,天空月轮突一下水波涟漪,震荡万千,下个瞬间重组恢复银月,已缺失了五分之一。 “咦!” 两个黑属天仙也是战斗经验丰富,一下抓住这瞬间机会,冷哼一声,终于联手,放出了杀手锏。 镜面走廊中,突一股极寒释放,这极寒一出,并不直接和火焰对抗,而是极精细的相互接触,一接触,虚空就震荡,只听“啪啪啪”,极寒和极热之间,顿时使得了组成世界的镜子,不断破碎。 一旦破碎,每一面分作对称两半,金色镜子凝实,银色镜子震间化作虚影。 这两人顿时笑起来,有点绝处逢生庆幸。 “看来你家月镜出了点小问题,久闻月镜擅长潜渡阴凝,日镜擅长冲融破散……单个只能克制并不足以构成绝境,双镜合璧才是主场,现在缺人,就凭你一个镜灵底气,和我们黑属拼消耗?” “那就来拼吧,你们世界马上就要结束,看我们谁撑得久……” “轰!”这下,顿时一片滔滔黑水,就此冲出,要吞没一切,这时又见天空一暗,烈日猛的坠落与之相合,煌煌明明的刺眼不可直视,抵挡幽暗潮水,世界化作混沌汤水,下半黑海,上半明光,烈日沉浮,而碎镜星尘环绕。 “我一个人是杀不了你们。”年轻的道人在烈日里微微皱眉,不是担心这里,他在担心月镜的意外,又展颜一笑:“可是我……上面有人。” “什……” “轰!” 一道紫光垂落,瞬间穿入了太阳的日心,恍灯芯聚拢焰火,道君权限这一瞬间阴阳相生,无中生有,月镜重凝,那些碎裂剩下半边金色镜子重新化作圆形,每一面都对准他们。 明晃晃的镜子在这个世界千里方圆铺展,天上地下,四面八方,似乎是巨大的镜球内膜,聚焦紫日散发出去光辉,来回瞬息叠层千万次,每一面都泛起金色涟漪,阴蓄的幻影阳化为实,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法器。 “天地分阴阳,阴阳化万物,日月天敕宝镜记录着百万年来仙道历史上的所有法宝……还请客人一一品鉴。” 两个黑属天仙都心下一沉,暗骂该死……引得道君权限开放世界本源,生生要用资源堆死! 这真是上面有人,无耻又直接……真是道君培养的镜灵! “快冲上去!”两个黑属天仙立刻相看一眼,再也顾不得,只听霹雳一震,两人直冲而上,晃眼之间,就要冲出。 但是才冲了一半,就听日镜道人大笑:“果是愚昧,我说了,你们就信了?” “道君权限就算再高,安能处处禁制?” “这万种法宝,不过是虚影,你们固守,我还一时奈何不得,不想受我一诈,直入阵眼受死——这才是真正的道君埋伏。” 话还没有落,上面一声大震,一道雷火突自顶上打到,这雷看上去似是紫色,一个黑属天仙应变也快,显出一幢黑光,将自己护住,但是受此雷光,这黑光立被震散,瞬间炸成粉碎。 有着这缓冲,还有个黑属天仙冒着雷火,继续冲去,但是转眼之间,两道日月光华,似是剪刀,才出现,就将这个黑属天仙一剪,化成二半。 轰! 黑水海洋焚干,这个黑属天仙气息不断湮灭,死前却大笑,余音回荡:“青珠圣人即将归来,整个世界就要迎来末日了,你们道君才是真正蠢货——圣人必会为我报仇。” “哼,形神都灭吧!” “你们说青珠乘胜突入?哼,我们会给这种机会?”紫气又是一冲,顿时将余魂都消灭的干净。 紫色的日心回归天际,日镜道人顺带传出一道通讯:“预设埋伏,一举杀得二个天仙,只是月镜力量折损五分之一,现在已经联系不到她。” 少真殿中,黑白玄纹法袍的道人终于睁开眼睛,掐指一算:“月儿卷入战局漩涡,已为敌所困了。” 如果是落在青帝手里,那还可商量……但现在应是青珠圣人赢面更大,素闻此人养着一只舰灵少女,说不定不介意多养一只镜灵少女 这少阴之躯,从道基意义上说她就是自己一部分,别说秘密被解析危险,单说青珠圣人的不良倾向,要是拿着镜灵做点……怎能忍? “日镜你也下去黑水,先堵门不要纵使青珠趁胜突入,再寻机谈判索回月镜和叶青……到这一步,不用掩饰,这扇门今后是归我们道门所有,谁来都不开,青帝别想进,青珠也别想进。” “是!” 旭日坠下天穹,循着少阴月镜留下的气息,直接穿透阴阳界膜投入下土。 ………… 暗面·超级大陆 火凤绕着永固时空门基座盘旋,直接烙印一样贴在了镜面,身影化美丽凤纹,明光照射这片亡者世界。 “红云……” 叶青分身远远在山崖上眺望,感觉到那片明亮火光中高贵、圣洁、不可侵犯的火焰生命,更有一种大破灭散发而出,完全区别过去蛰伏不显暗火,至此才真正见到红云亚圣全力出手的力量,恐怕不输于帝君……至少不输于未吞并苍窍青源时的帝君。 “这就是红云亚圣?”女娲望之也是心悸,听说这女圣的本命灵宝和祥云圣人法袍融合,穿在了她女儿身上,看上去没有带过来,但也不是现在众人可以夺回:“要是刚刚不开门……” “一下反震你们都要死光了。”叶青拍拍她的肩,死光有点夸张,但暗火蔓延而下的亚圣大破坏,恐怕整个十万真人团都要一片狼藉,更因暗面阴形本质会普遍受到精神重创…… 要是真人再不能阳化上地面,只能在这亡者世界里等着演化三百年,岂不就是无异于宣判死亡? “我知道……”女娲眼眶微红,努力抑制住心中的酸楚和无力,从来知道人力有时而穷,所以才选择放弃帝女之身踏上仙路,她不过是想带着族人活下去,在这世界取得一块立足之地,怎就这么难呢? 本域别脉高层打压,道门算计伸手,外域肆意入侵……整个就是弱肉强食的黑暗丛林,她不怕自己死去,但是想想要是寄托期望族群灭亡,就有种世界都变得灰白的感觉,再也不会有五色。 芊芊看看她,冥冥中的似曾相识情景,能体会到她的这瞬心情,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别担心,帝君从来都是准时,不会失期。” 龙芍仙子也不知何时过来,她没有对天地至信的相信,更理智一些:“可是在虚空之中……” “轰!” 众人看了上去,只见一轮金色太阳,照落暗穹,一个白袍道人自天而降,似笑非笑,直直一下,就与红云亚圣交手:“红云,你不该撤开人间阻断……” “你是……” 暗红凤影震出了镜面,化成了一个红袍女子,凝眉盯着对手:“少真道君的日镜灵?” “正是。” 日镜道人对叶青这边挥挥手,传音:“小子关门。” 和月镜仙子一样目中无人,不过在世界内道君加持,对方也有这个资格。 叶青眯起眼睛,点首示意芊芊即刻调动真人团,丝丝封纹重新在镜面上攀爬,芊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有种冥冥预感,这事情怕是会非常有趣。 龙芍仙子垫脚看她影龙叔叔的位置,发现对方正在悄悄靠近准备偷袭样子,她不动声色拉扯一下叶青,众人顿时撤离这片山谷,影龙天仙扑了个空,脸色沉黑……女生外向啊! 就这一瞬间,“轰”,暗火与阳火再度冲撞,仅仅余波又一下冲开时空门封印,但下个瞬间又封上。 1472.第1472章 半步晋升 “该死……这些凡人……” 而暗火、阳火力量其实有着不小差距,但都是善于爆发火力,日镜道人凭着世界加持力量,一时不落下风,红云亚圣虽有把握能战胜,这关键时间却没有余力来对付十万真人团的封门,不由微急:“道友何必如此,现在不防告知你真相,此番青源战役是两面各自收手,青帝还活着!” “哦……那过来的是青帝,还是青珠呢?” 日镜道人神情不变,现在消息这么混乱,它谁也不信,更重要的是……这扇门今后是归道门所有,谁来都不开,青帝别想进,青珠也别想进。 当然,在表面上不能说断青帝后路,虽猜测更大可能是青帝和青珠正缠斗着要进来,它只是冷笑:“看来将要进来的青珠,抱歉,我们道门身负世界重任,守土有责,断不容忍敌人进入……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 你猜对了…… 红云亚圣脸色难看,最后一语双关明显说明道君更多在防备青帝逃归,但这种明明猪队友,做错题目选对答案的微妙感觉,是怎么回事? 更让她有点不妙预感的是,怎感觉青脉一冲破这劫,就时来运转了,连道门的拉后腿,都误打误撞掉对了,什么好事情都赶上了? 正这时,又听日镜道人说:“你要谈谈也可以,先谈谈月镜仙子是否折在你们青珠圣人手中。” “没有折,只是青珠道友截下了她的五分之一道躯。” “哼,果然……那先还月镜,我们再商量。” 红云亚圣听得眼角一跳:“青珠道友……暂时还联系不上,我可以担保归还。” “我不信,要么见人,要么免谈。” “你……” 红云亚圣皱眉,现在又联系不到青珠圣人……他都已在时空隧道内,两面都已经给堵着,就等着解封,叫她怎么联系? 谈判一下陷入僵持,或者说日镜道人根本就没诚意,红云亚圣只觉怒火中烧,终于体会到青帝给一帮拖后腿的憋气感觉,或可以慢慢各种方式证实,让道门三个鼠目寸光的新兵看清楚形势,但问题是真的看清楚了又不行,道门也不蠢……最关键是,时间不够了,青帝,马上就要归来了! ………… 轰!轰! 界膜上的青色区域,正面又突入了两座星巢。 道门的几个天仙立在旁边盯着,漠然以视,这突破防区是在青脉,折损的天眷也算青脉! “其实,原本青帝已陨落,我们也必定合力救援……” “可惜现在少阳日镜传来消息,青帝极有可能是凯旋而归……而月镜仙子也没捉拿到叶青,两头算计落空,接下来都给青脉一家独得好处,还不趁着最后时机削去青脉天眷,又更待何时?” 实际青脉防区突破,道门坐视也会受损天眷,关键在适度,暗面时空门,疑似青珠圣人这种大鲨鱼,就算硬顶也要定住,但寻常星巢就是漏网小鱼,危险还算可控,而又能借刀杀人折损青脉和天眷。 这时,就算对拼消耗天眷,都是值得! 否则等青帝归来后,怕是对拼消耗的机会都不好找了,想想黑莲圣人凯旋时的那种待遇…… 虽是外域,获得情报时真是心情复杂啊…… …… 青乾殿内,磅礴力量倒卷,携带着整个青网震荡的反噬,青衣少女眼睛睁大,汹汹大力“轰”一下将她身形击倒……耳鸣声中似乎青弦崩断的声响。 “真是……” 雪白小手在几案上拼命摸索着,摸到那枚信风符令,她才呼出一口气,呛到的一样,咳嗽两下,吐出血来。 呼—— 虚空之风吹过:“鸾儿别动……” “帝君?”青鸾仙子又惊又喜。 锚影一闪没入她脚下,分明以本命道侣的灵魂感应作超视距定位,幽蓝光门在殿中开出百丈,静静悬停一动不动,门口对准的青乾殿的门口,炮口的精确校准,刚好直指一座突入的外域星巢。 哎? 青鸾仙子小手掩着口,神情惊喜尚未褪去,就有点发呆看这时空门……直接开在这里? 但是,会撞上的啊…… 三十息后,方舟舰体急冲而出,整个正殿容不下千米直径,轰一下撞破主殿,超视距跃迁带来的巨大势能,首当其冲的正门飞了出去。 但青鸾仙子留意到在之前舰内射出青紫光,门上古老梧桐凤凰封印唰解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牵住她,身形错位,衣裳解离,无尽青紫光淹没。 “书给我。”信风中说。 “哦……” 凤凰少女听到她道侣的吩咐,应声取出一卷古朴的书卷,封面写着‘青泉’字样。 青帝接过这本书,手中浮现一卷天书,两相一合…… 一面,幽蓝的零号舰则是巨大的炮弹出膛,横向凿穿先前瞄准一座星巢仙天,在一个白属天仙惊怒神情中把宫殿群都扫得七零八落,随后在一个仙天界膜凿穿出去,时空张力带来的巨大动能方才消解。 就这样,惯性犹自冲开云层,直抵界膜,出现在两域所有敌我仙人视野中……零号舰与星君舰不同的气息,黑夜火炬一般清晰,这王者归来煌煌,所有人都明白发什么了什么,青帝回归! “该死……”这刻不知道多少人暗骂。 “哈——”也不知道多少人振奋。 在众人目光聚焦中心,青帝其实已不在零号舰内,只有叶青趴在舰厅主控台前,就似是地球时经历了两百码的极速飙车,犹脊背冷汗:“这跃迁太冒险……” 但也太果断了,在战场视距之外就直接定点青乾天,一次直接穿了回去……让外面做好准备狙击的外域三圣都扑了个空! 而且不止是这最后一次跃迁争分夺秒,为了这时间,全程都在极速超视距跃迁,连半路散开的四艘星君舰诱饵都不吃——用帝君解释来说,对付青珠这种猎手,就是要这样不给一点机会,而完全发挥时序精确和速度所长战胜之! 否则给了青珠发挥力量机会,青脉可就没机会了! 当然,等稳定了战局,以零号舰速度其实有的是机会出去狩猎,四艘舰的速度也来不及逃,都不用青帝亲自出马,叶青觉得一个人驾舰都能消灭……因只能他开零号舰跃迁,又是妥妥的战功白捡,好处多多。 “汉王,拖着舰回来。” “是!” 叶青飞出来,换了之前缴获只能巡游内层星君舰,拖着这艘只能跃迁的零号舰回归,感觉自己成了马车夫……不过,没有不甘心。 回到青乾天界,叶青只觉得自己身体一沉,“嗡”一下,一道青光直直垂下,落在自己身上。 只一瞬间,就感觉到巨大的力量,自青光内涌了过来。 “这是我所得的天眷天功。” 但还没有来得及细查,突整个青乾天界一声轻吟,这似并不是单声,而是自天界每个草木,每道山川,每个洞府而发,滚滚汇集,成就万籁。 随着万籁,虚空一圈圈涟漪,这一瞬间,世界内凡人,还是整个天界的真仙、地仙、天仙,甚至界膜中作战的两域军队,都立刻听见。 一时间,整个世界似乎凝固起来,一团青色太阳,刹那间光辉和形体都是大亮。 “青帝晋升?” 所有的人,都同时脸色大变! 青帝已是天仙之极,只有道君高出半级,难道青帝会晋升道君? “是帝君连连击杀外域天仙,挫敌之势。” “但是根本是帝君献上了外域天书地书,以及,获得了外域青属本源!”在青光中,叶青眸子闪过紫意,冥冥和大道沟通,有着明悟。 青帝将天书地书相合,再投入苍窍青属本源,一瞬间炼化成青脉本源。 这还罢了,关键是将得来的外属本源献祭给了世界,世界顿时震动,有着完整的外域青德本源,这意味着世界在合并时,至少可保持下青德——对世界来说,保持自己,壮大自己,就是“德”! 受此刺激,青光中信息流转,一幕幕而过,都是在虚空战中发生的事情,青脉九大天仙化身的牺牲,青帝屡挫强敌,叶青的关键逆转……单纯坚持和忠诚对青脉有意义,但对世界来说只有胜利才有价值! 整个青乾天的每一寸空气里都洋溢着光辉,那是世界的喜悦。 就这情形来看,最价值无疑融合了外域青属本源,因这意味着融合时对异世界取得优势,在两支青源之争中率先取得突破! 而这……也意味着天地大运的倾斜! 且还是仅仅对青脉的倾斜! 世界欢呼在蔓延,自青乾天,顺着信风环带第一时间传递至暗面风水相生小天罗地网……一道紫气降下,瞬间,目睹生灵颤栗。 “淡紫气啊……这是帝君,还是道君?”叶青羡慕,虽听帝君说过限制,但这一刻,真是王者归来、拯救世界一瞬间,两个世界都在看! ………… “不,还不是道君!”少真道君重重的吐了口气,命令:“全力封门!” 这时,不是帮青帝锦上添花……而是退则就会授人以柄,在这瞬间天地大运加持,别人看不出来,三位道君怎会看不出? 简直是当年青朝,真正帝君之力翻版! 甚至更强,因当年青朝伊始彼此最多不过地仙,现在却都是天仙! 虽在三道来看,五脉道路的人仙合流有根本缺陷,估计青帝这次没有仙朝只有短暂几息的超限力量,却也是世界意志的临时代行者,谁敢这时掉链子? 当年三道国对青脉一家,都吃过被横扫压制三百年的苦,现在青脉背后还有四脉支撑,更完全没有试一试的想法了……用权限是取利,不是斗气。 “只能止损!”太真道君喟一叹,又有些庆幸。 纯是淡紫,是天地之间颠峰,是此世界目前产生的极限力量,但却不是道君。 道君之力,反是那渐渐臻至的淡青洪流! 这才是世界本源! 与世界同色! 1473.第1473章 弹指封印(上) 暗土 滔滔黑水,不知涯岸,两位对峙,或有出手,激起了数万里海洋震动不己。 在天仙眼中世界,其实就是一气而已,凡人生于气中,梦幻泡影,旋起旋灭,所谓的人道紫气,虽本质是极高,不过是烛光,不断流转在不同朝代不同君主之手。 而道人一旦成就真仙,所得道气红黄青,则与世同存。 只是世界本身不允许仙人过于掠夺,故越是大道详实、法则完本,晋升自越是艰难又是艰难。 黑莲圣人不知何故沉思,下意识想着。 这外域称我们是蝗虫流,的确是这样,人人是仙,必无法承担,一道毁灭。 就在这时,一轮明月,放出青光,照的暗土都是大亮,接着,就是一丝丝无不知起源何处天音,徐徐而唱。 天音甚至隐隐由混沌、阴阳、五行黑白红黄青,一路由攀登,最后一道紫气,横贯天地。 “这是……” “青帝晋升?” 黑莲圣人目视长空,眼神充满了一种震撼,了然,明悟,在他意外又不意外的目光中,这道紫气由淡变浓,又由浓变淡。 “两域真是相似,所以才有直接合并的可能。” “真仙赤红,地仙金黄,天仙止于青。” “而世界本色是淡青的话,却能抬升一格,产出紫气,成至高之位。” “原本此外域本色黄青,故止于青紫。” “青帝晋升,是由大功,也是由于世界渐渐晋升之故。” “只是,至高之位虽贵极,却非道君。” 而在这时,黑帝也抬首注视着这异相,目光略复杂,又有一个竞争者,真正出现了,不由暗叹:“吾道艰难。” 想起了当年三道君,只是真仙,却把持道君大位,时也命也。 “……青帝归来,晋升了!” 紫气出现,黑莲圣人收敛了心情,正在和小天罗地网争权,就感觉到青权大盛,催促红云亚圣开门:“你怎么不穿本命法袍过来……算了,这镜灵怎么说?” 噼啪! 永固时空门镜面封纹还在两道火属力量冲击下闪烁,周围绵延二千里封印大阵,外域异种青黑双阵营网络在蔓延,因影龙不敢参合红云和日镜的斗争,芊芊现在已获得了完全控制权,但她也不敢贸然参合,只能趁着每次两人交手力量冲击过后指挥封印:“这样……青珠可能会抓住机会冲出来。” “帝君已下来了。” 叶青神情镇定,计算时间上来说,青珠肯定不如帝君……况且这时就算冲出来,也是给帝君压着打:“现在我得准备给帝君提供支援,延长力量维持时限……帝都已在开启国祭,让真人团准备好……” 这时真人团已撤离内层,只在外层和中层节点控制,许多目光关注战场核心,两股暗火、阳化的交冲,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在群山、丛林和火场上穿过,高温风暴在解离镜面基座周围一切草木山石,溶解岩浆岩层让基座缓缓下沉。 当此时,白袍的道人浑身力量不减反增,一身暗红袍女仙始终压不下,终于有了焦虑:“它要索回月镜。” 一面,幽云亚圣听见一怔:“月镜?” “青珠道友抢了小片,现在联系不上没有办法交涉。” 红云说出了缘由,黑属天仙闻言都是脸色大变,很明白原因:“这是此域圣人的本命法宝,青珠你抢了,真是不怕不死不休……” “苍窍亚圣还不算,又对上少真道君,把原本可以部分合作对象逼迫到青脉阵营,简直是嫌敌人不多么?” 连极少发怒的黑属都群情沸腾,红云亚圣听着无言,她知道青珠圣人的关键失算是刚刚判断青帝失误,锁定错目标,莫名奇妙和叶青一个分身对峙了六时辰……那只是叶青的分身,都能当成青帝?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玄机,但现在计较没有意义了,她给日镜挡住……只能期望青珠圣人速度快点。 呼—— 清风在暗穹垂落亿万,紫气垂星于正北,正值残夜,三千古战场化群星拱绕,更有汉帝国四亿青制龙气承接天命。 一股龙气冲天而起,与紫星相接,情景一似当年青朝再现,这情景让日镜道人脸色微变,糟糕……算漏了这暗面青制帝国,这么一来就远不止几息,恐怕也不止几十息! 阴阳时间落差还有点缓冲,愈来愈近的紫光,核心在阳面时空门那面。 “红云,敌人目标是你。” 黑莲圣说着,自己却提起全神防备,同时力量开去,整片黑水冻结冰川:“众位道友暂退回母域,削减黑属阵眼,阵法关联处,强开青属阵眼!” “遵命,圣人!”幽云亚圣等黑属天仙都一下摆脱黑帝和五个黄脉天仙,退进暗面时空门。 黑帝趁机反扑暗面时空门基座:“走了,就别想回来……” 黑莲圣人亲自挡住他,放弃了小天罗地网争夺,传音:“红云破门!” “是!” 紫光已汹涌而至,红云亚圣遮手挡住过于强烈力量辐射,屏息凝神,最后一击轰在时空门封印上:“青珠圣人……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敌人的目标是她……但也不是她,只要她不守着这扇镜门。 “轰” 封纹瞬间消退而去,这瞬间青帝意志贯穿过来:“解封,助我。” “是!” 叶青和芊芊真人团顺势撤封,否则面对红云亚圣这一下攻击,十万真人团都要废掉,还是汇流青制龙气,支撑帝君力量,大树底下好乘凉! “啪” 一下青色的藤网笼罩,凝聚、加深、塌缩淡紫色藤网罩下来,汇合十万真人、四亿汉运,这一刻人仙力量完美契合,巅峰力量中却依旧是沉静自若声音:“日镜拖住红云。” “你命令我?” 日镜道人有点荒谬感,旋即意识到这时驳命会倒霉,这一刻对方是世界代行者,拥有合法掀棋盘能力,给沟通外敌罪名打回原形都没话说! 对同样有掀棋盘能力的少真道君来说,自是可以事后要挟、索回、报复,但对镜灵来说可不想作死! 他咬牙一下爆发力量扑向红云亚圣:“小凤凰,你又没有带着本体,乖乖束手罢……” 阳火首次压过了暗火,却不是因强大,而是暗火没了战意,直接借势而推,化火凤冲向藤网,永固时空门镜面在她背后泛起涟漪…… 远远,芊芊觑见这变化立即提醒了自家夫君,叶青分身喊着:“帝君小心,青珠要出来了!” “日镜去挡住三个呼吸。”青帝说着。 日镜道人不敢违抗,只是盯了叶青一眼,多管闲事的小子! 而红云亚圣一声凤鸣,终是亚圣,红光叠层间凝聚一丝紫红,冲破藤网束缚瞬间,她的面前信风化出人影,淡紫色光中伸出一只修长光洁手指,一指点向她的眉:“誓约——” “烈火涅槃!”一瞬间的恐怖感觉,使着她立刻明白,这种攻击,要是中着,不但自己毁灭,连本体都可能陨落。 立刻,女圣元神中透出火光炽霞,瞬间烧透自己身体,红袍化成了灰烬,火焰一晃消失不见,这是她最擅长烈火涅槃遁,很明智不直面敌人这片刻锋芒……青珠圣人就要出来了,让这混蛋自己去收拾造成的麻烦。 “虚空之风。” 紫光中顿时改变了直接攻伐本源的手段,而挥出一道风,跟着虚空中追过去,隐隐听到女圣闷哼,身形在暗穹跌出,下个瞬间就穿过界膜不见。 “你……” 日镜道人跟着窜出藤网,见此心中发凉,刚刚还压着自己打的红云亚圣,这一下就给驱逐! 信风中目光看过来。 “呵呵……大家自己人,有话好说!”日镜道人笑呵呵举起手,飞快后退,几乎和月镜仙子身处不利环境时一样的认怂,看得远处的叶青一阵冷汗,感觉少真道君不愧是做镜子出身,养出的镜灵都有样学样,不如以后叫变脸道君。 轰! 镜面上涟漪层层泛起,青衣道人冲出:“哈哈,久等了,诸位道友……看我青珠攻伐四方……” “你看看头顶。”黑莲圣人冷声,还大杀四方! “嗯?” 青珠圣人这才发现暗面时空门只剩下黑莲圣人和黑帝,应是为联动开门而暂时削减黑属力量,再抬起首,就看见了一道淡紫气徐徐压下,一个不急不徐的声音说着:“青珠道人,你不是……很想要巅峰对决么?” “你回来了!” 这道人心中就是一沉,扫一眼,就立刻知道不妙。 在圣人眼中,就算在外域,都能看见信风中青帝丝丝青紫深沉似海,还有增益,更可怕的是,丝丝淡紫加持,这是整个世界最强力量。 青帝回归,不仅恢复损失还晋升力量,世界加持,小天罗地网加持,汉帝国龙气加持,十万真人团加持,此刻一瞬间,力量已超过了自己,自己等于又是主动踏入陷阱! 传说圣人遇难逢祥,我怎么就会不断压着打呢? 这时,青珠突有此念。 1474.第1474章 弹指封印(下) “公平对决,一对一,没有别人。”这时青帝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实诚,没有虚诳。 青珠一点也不想要这种公平对决:“这也叫公平?我们去虚空吧!” 回应只有恍惚间,天地齐鸣,显形天穹,刹那间,每一颗星辰大亮,小天罗地网,世界加持,青源本身,化成整个世界倾压下来。 “世界混同,主场展开?” 青珠圣人脸色沉黑,他原本还打着趁青帝没回来、青鸾抽身无暇,借机展开遗忘之地洞天星盘大杀,配合黑莲圣人一起夺取小天罗地网,现在遗忘之地洞天一拿出来就是给正主当面反抢回去的节奏,黑莲圣人则还必须和黑帝交战。 整个世界倾压一瞬间形成后,又是一根淡紫的手指,就这样徐徐点了上去。 一时连着圣人,都避无可避,只得高喊着:“此时不可抵抗,黑莲道友快召回众仙——” 轰! 手指还没有压下,周围炸出了风暴,门口,黑属天仙又重新蜂拥而出,但一时也支援不到这面,信风中目光扫了眼,日镜道人身子一震,咬牙冲上参战:“青珠!还我月镜!” “你又是哪只小猫小狗?”眼前淡紫手指压下,青珠圣人一瞬间,运转所知道法对抗,百忙之中都没空多瞅他一眼。 日镜道人:“……” 叶青分身大笑,一点都不给面子,暗中对芊芊:“此战结束了,芊芊你先回去,去跬步宫。” 芊芊知道这里已不需要她,轻轻点首,就此离开…… 离开的瞬间,回首一看,就见着这淡紫手指按下,只听“轰”的一声,堂堂圣人,在此时,和苍蝇差不多,一弹之间,连抵抗都不得,直接又打回永固时空门。 一时间,人人目瞪口呆,只是无语。 ………… 亿万里虚空 月镜仙子微微皱眉,疑惑看着叶青:“一定要我……” “仙子放心,只是临时借力一下。”叶青循循善诱的说着。 “可是我不放心你。”月镜仙子狐疑盯着叶青,似要看出他打什么坏主意。 辛琰仙子有些不耐烦了,挥手就说着:“不放心,你可以选择去死,反正这里是虚空。” “这个……” 月镜仙子看了看对面五个天仙,心想好女不吃眼前亏,委委屈屈化作一面银色镜子贴在永固时空门镜面上,就这瞬间,叶青身形一晃消融化一柄青莹莹长长钥匙,插入月光镜面中,直接串联了双镜,月镜仙子惊呼:“你在干什么……” 五个赤脉天仙面面相觑。 ………… “轰!” 时空门本来坚固不动,以前打生打死都没有震动,但这时门上涟漪,大门甚至摇摆,这应是青珠圣人在时空隧道里的抵抗,圣人力量,果是不一样。 “此时又何必抵抗呢?” 信风中,青帝只是淡淡说着,又是一点,淡紫色的藤萝丝网一下淹没了永固时空门镜面基座,根系扎入封印大阵每个节点,同化外域气息的青属,直接吞并封印大阵青黑双网的青属部分,加固封印! 恰这时,外域黑属天仙也都回到战场,等于加固了暗面时空门的黑属,双阵眼的力量增幅顿时镇压了大门。 这一刻战场上都静了……怎么变成这样了?给敌人助攻了一下…… “你过来!” 青帝挥手抓住日镜道人,在他惊怒‘你要干什么……我上面有人’喊声中,淡紫色的光一闪,只见人形顿时消去,压回一面金光闪闪镜子,“啪”的一声,压在时空门镜面上,交融其中。 所有看见的天仙都继续目瞪口呆,不敢出声,此时青帝镇压一二个天仙,简直是反掌之间。 只是日镜变成了它,还在叫着:“青帝,我是道君分身,你这样干,把道君置身何地……” 所谓打狗要看主人,多半这意思,青帝却不搭理它,直接对叶青分身颔首:“你秘钥分身那面……” “那面传讯说已经好了,月镜仙子很是伟大,自愿奉献自己……” 青帝没管是不是伟大,只是一笑,时间非常短暂,呼吸之间,一道虚空之风,贯穿遥远的彼端:“誓约……阴阳信律,日月双镜,永封青珠。” 轰! 时空门镜面涟漪不见,除叶青知情,所有人都僵在当场,一股寒意直冲上心。 黑莲圣人脸色铁青,这一下,双阵眼青黑对峙,而小天罗地网青、黑二帝皆在,自己要反过来居守势,面对强敌了! ………… 紫宫 少真道君霍然立起:“日镜,月镜……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怒声在殿内震荡,但没有出殿,现在青帝还在暗面,世界加持不说,只要留在暗面,受到超级下土汉帝国龙气支撑的力量不消,就无法取回日镜……月镜更远,更是无法。 “这总不能持久……不信你能一直留在暗面,青鸾顶不了多久了……” ………… 界膜 “轰”叶青这回本体引动暗面的龙气,亲自和青鸾仙子龙凤共鸣,挡下一击。 青鸾仙子有点不满,想说你别靠这么近,但想想还是忍下来……只是一点小节,说过忍忍,就忍忍…… “你笑什么!”她瞪叶青。 叶青收敛笑容,目光还是有点不可思议和幸灾乐祸:“分身告诉我,帝君用日镜月镜封印了青珠,将镜中世界与时空隧道内重叠困住青珠,这下缺五分之一,外域都没法打了……” “日月封印?”青鸾仙子微怔,旋即接到了消息,一时噗笑:“老家伙估计要气死了,会翻脸的吧?” 叶青沉吟说:“帝君现在这状态,道门不敢翻脸,但持久不了,不过还有事要处理,看起来我得留在这里与殿下,嗯……” “哼!” 青鸾仙子又转过脸去,不理他了。 ………… 噗! 红云亚圣身影一晃出现在冰川,手掩着口,碧血点点落在冰川,旋即黑莲圣人传讯:“红云道友没事吧?” “大意了……” 她眸子微暗,其实拼着本源攻伐的代价挡下青帝巅峰一击,一心强行开门是可以阻止永封事件发生,让青珠有机会逃出。 但阵营配合也是有极限,且不说谁也没法逼迫红云亚圣付出这个代价,就说苍窍亚圣前车之鉴寒了人心,她会觉得青珠值得自己牺牲? 又或她剥掉女儿的裙子带下来,倒能抗住本源一击,但元神和道躯陨落是必然,自己母域本体重修需要时间,必错失机遇不说,只留下女儿在前线无人保护非常危险,不符合孤女寡母的未来利益。 ………… 暗面 青帝没有继续攻击,只是手一招,搭在了小天罗地网上,瞬间,一丝淡紫流传在其上,而黑帝一怔,也明白过来,跟着搭上。 这更让人心悸,黑水上黑属天仙紧急磋商,陷入难题。 “原本青黑双阵眼封印大阵是为了保护,现在青阵眼失控,即成死结。” “要么我们撤离暗面时空门,撤回母域,黑阵眼一解,青阵眼自消,破开永固时空门封印,青珠就可以出来,但孤身一人面对充满敌意小天罗地网,以及至少两位帝君的攻击……” “不行,这种吐出已吃下的肉,我们绝不能干,刚刚临时,现在一撤就是完全拱手让出暗面时空门!” “那……干脆坚持暗面时空门,封就封,这样谁也进不去封锁时空门隧道!” “但青珠圣人,就永远封在里面了……” 有黑属天仙冷淡:“这是青珠圣人自己不……” “算了,这永封也不是真永远,别说青脉舍不得永固时空门资源渠道封断,就说母域也不可能放弃一个圣人无法加入棋盘。”有黑属天仙公允说着。 黑莲圣人听得目光一闪,其实至少还有两种办法,一种提高筹码不惜代价破开小天罗地网封锁……但这种得面对黑帝和回归更强的青帝,并不是骤能成的事情。 一种是继续组织大舰队远征虚空深处,至少加派一个圣人亲自救援青珠,在虚空一面时空门端口破开封印就容易多了…… 但这种,就非常危险了,不但是敌人的危险,还有着自己的危险。 圣人要是脱离了世界,不过是增强版天仙,又没有零号舰这样虚空战舰,要是有人想弑圣,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且以青珠心性,很大可能放弃危险的突入选择撤回来,三大派好不容易借机把肆无忌惮乱掀棋盘的青珠逼上棋盘,怎可能放回来? 只是这点不能说。 就黑莲圣人自己心觉得,说不定青珠在隧道里面好整以暇,就等着两面来救援,看似主动跳进一重陷阱,只要待在时空隧道里不冒然出来,敌人就没法用第二重陷阱,非是绝境中绝境,都无法彻底击杀一个天仙,普通天仙且是这样,更别说圣人了。 时空隧道中等同虚空,只有实打实力量才奏效,根据刚才接到的情报,青珠已经坐拥遗忘之地洞天,可以获得补充,长期坚持。 而母域在外面牵制,敌人阵营绝不可能抽调得出数倍来击杀,更付不起这代价,根本没有安全问题。 青珠是没事,但整个阵营都给拖下水,原本争分夺秒还能协调配合完成,随着青帝的归来一下变得复杂不可行了。 目前最大问题就是时间,这两种方法都会增大时间和投入,也就是说战局一下就僵持住了,至少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里,都只能偃旗息鼓,这轮速攻更是……宣告破产。 “给青脉一家赢了。”黑莲圣人喟一叹。 ………… 永固时空门基座·少司命道场 “见过帝君,恭喜帝君!”叶青神色庄重,认真行礼。 “免了,你也不错,回归瞬间就成假格天仙了……我这化身前来,没有别的事,就是论功行赏。” “此行借你下土帝龙气,怕是损耗不少,也不会亏待你。”说着,一道卷轴丢了过来。 叶青领赏,展开一看:“帝君您是说这几艘舰都……” “嗯,之前折损你的星君舰,现在补给你一艘,再赏一艘,我知道你麾下有女娲和琼阳,都用得着……此役算是你战利品零号舰,还是归你用,实际除你也没人可以驾驶它进行跃迁……” 青帝很自然拿这种战略舰封赏,思索一下,又个条件:“不过因是你用遗忘之地洞天星盘兑子而得,在你夺回这项青脉共有资产,或用相当数量资源补偿前,这艘零号舰在所有权上不能归你,以免张扬瞩目……你虽自暗面假格天仙至阳面假格天仙,但还是在雪藏期,实惠胜过虚名。” “臣明白。”叶青听出来这就是个幌子,连期限都没有,这对帝君的严谨来说很少见,还不是一直用着用着,时候一到就变成自己了。 “黑脉众位道友在苍窍、旅火两波清扫了七个地仙,因虚空战而使得仙境得以尽数保留缴获,其中青属仙境三座,赤属仙境四座,黑脉道友都没有兴趣,按照水府传统干脆将战利品份额出售给我们,这七座仙境里面每波你都应分得一座,我再与你一座,回去你自己随意挑选……” “是!”叶青原本就想着,给自己妻子们用,这时自是谢恩。 “露华仙子是你收降,也别想打杀了,太过浪费,培养地仙终不易,先放青鸾儿那面一段时间,与你地界都在青鸾天内,抬头不见低头见,仇恨淡化些,还会是归你统辖。” “多谢帝君。” 叶青听得精神一振,算上露华就是四座,这天仙战争连着三轮,吃力归吃力,危险归危险,可一旦赢了也真发横财,他开始只想抢两拨各抢一个仙境,青属仙境给芊芊,剩下弄个火属给娲皇……可没有指望达到五座仙境的收获。 “想好了没有?” “要一座青属仙境,二座赤属仙境。” 叶青争取都是当前最有希望突破,给娲皇是让她稳固暗面假格天仙,余下冲击地仙位格都是万事俱备只差资源,除芊芊就是貂蝉子楠,还有周铃,可惜剑道最缺乏资源,又没有白属…… 这时蓦想起,轻声:“帝君,秘钥分身抢到了苍窍一半白属本源一半……也就是四分之一。” “此物准备与白帝道友交换白脉本源,风水相生、金水相生格局对量需求并不多,估计用其中一半,余下一半我许给你便是……不过白帝准备冲击至境,拿不出太多白源来交换,实际能换给你用的怕是不多,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叶青应是,其实自己胎膜世界对两域本源都来者不拒,没有忌口,这种事情就不用说出来了…… 而且谁说白帝能用来交换的只有白脉本源?自己其实还看中了一样东西,为小女仆铃铃也得争取一下。 现在虽已成假格天仙,但她们成地仙,组成了仙天,自己天仙就更稳固些。 1475.第1475章 叛贼的要求(上) 冰川·森罗殿 殿前,是一个巨大广场,台阶而上,左右鬼王排列密密麻麻,每个鬼王个个都肃容而站,仪仗森严。 而宫殿高大,一面面旗帜垂下,阵法连接,上面罗列的就不仅仅是鬼王,而都是鬼仙了,个个眉中仙气充盈,又身含一半鬼气不消,这是整个阴潮影响所致。 体制一成,就有气相,黑色王袍的男子俯视阶下黄袍使者:“你要我,怂恿阴潮革命动摇汉国……中阳道友,你没有在开玩笑?” “不是现在,稍等那一位力量消退……”中阳天仙分身神情也是慎重,充分表达对力量的敬畏,话风一转:“青脉凯旋回来了,我亦悦之,而五脉均衡不能打破,黄脉的大局不能打破,这是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骗鬼去…… 暗帝心中嗤笑一声,所幸合作对象,没有表露出来,不动声色:“我听说,汉王叶青也回来了。” “这样的话,道友要求可难度不小,这位据说也是假格天仙了?” “你听谁说的这些情报?” 中阳天仙敏锐感觉到些,面上肌肉一抽搐,这些事,自己方面都未必知道,这人就知道了? 看向殿后帷幕隐有红影,不由分说,一下遁光过去……啪! 帷幕随风飘荡,后面空落无人,只有四壁明亮火焰在辐射红光,暗帝抓住他的手,一笑:“无需多疑,只是个老朋友。” “老朋友?” 中阳天仙脸色沉下,盯着这面相桀骜的王袍男子:“道友是要两面通吃?” “一事归一事,不妨碍我们两家合作。” 暗帝对这个指责浑不在意,自己本不是这域的人,无需介意,只点出自己关注内容:“我听说此子已成其势,又受青脉雪藏,你们黄脉很难下手,若有机会我可以替你们当黑手,打破平衡威胁会更小些,不是么?” “但愿你有这心。”中阳天仙哼声,快步离去,不信归不信,但是如果真能办到,黄脉不差这点报酬。 遁光冰川群后,这道人一时并不离开,盘旋半空中窥伺……机会合适的话,有小鱼小虾可以吃,也不妨吃下。 垒土成山,不以寸土粒轻而贱之,这点,黄脉的人,都懂。 ………… 森罗殿内一时清冷,鬼仙相视一眼,悄悄退出殿,向着冰川侧面隐藏的某处停机坪极速而去,暗帝举起手,盯着手指上的鬼王戒看了会,声音缓缓而出:“仙子……都听到了?” “你这反贼倒开张热闹……” 壁上火焰明光分化点点红霞,聚拢成一袭红裙女仙,整个后殿火焰熄灭,唯有她的身体仿佛在幽暗中化成了火焰精灵,散发着淡淡而明丽的光晕,映得肌肤都似丹霞映雪,却正是琼阳仙子。 暗帝目光落在她的红裙上,而后扫过她修长的腿型、纤细腰肢、高耸雪白胸脯、光洁的玉颈、明丽的面庞、微带粉色霞润的眼眶,最后落在她的清澈双眸上:“你母圣怎不来见我。” “母圣很忙。”听了这话,琼阳仙子眉微皱。 “受伤了?” 琼阳仙子冷淡说着:“火凤凰没有受伤一说。” “呵……和你母圣一样骄傲的小姑娘……条件是不错,但是你说的话,缺少保证。”暗帝摊开手,一副很有诚意地表情,两家也确实是相互需要。 琼阳仙子也知道这点,蹙眉:“你要什么保证?说来听听,我有全权。” “不,这一样你自己给不了……让你母圣来见我。”暗帝挥挥手,笑:“你也看见了,我开张很热闹,又或你先留在……” 琼阳仙子登时警觉,在红袖中掐了讯符,传讯……不通。 一丝丝灵火瞬间在周身裙裳间蔓延而起,这女仙脚步并不后退,只伸出一根雪白手指轻点红唇,似乎有些讶然意外的妩媚:“要我为质……道友你在开玩笑?” 冰川层层黑水压下,主场加持和封锁,暗帝迫近她一步,身影愈显得高大:“之前我没提……现在形势变了,你们很担忧那一位再获进步,你们需要我本体钓鱼找出那样东西……本体在那面拿捏不了你们,自是得由我在这里收取合作诚意凭证,最好是收取一位美丽又高贵的质子……” “收……你……娘……亲……” 火焰缭冲,黑潮扑盖。 ……冰川迷宫外一处半遮蔽洞穴,停泊着琼阳仙子的旗舰,还有一小支护翼舰队接应,突然之间,僚舰属官的叶青分身,正在阅读着一本道经……讨好琼阳仙子的好处,就是这些地仙道法容易得到,这已经是十一本了。 突“啪”一下,叶青翻身而起,打开通讯:“事情有变……” 川林笔记一道微不足道的青光一闪,在四周海水之下,有鬼王蜂拥,慢慢形成阵法,而各舰还没有反应。 变得有趣起来了,自己这带路党还没有动作,一只带路党已按捺不住。 轰! 冰川内与这里联通的十余处洞口喷出幽蓝玄冰,瞬息冻结了琼阳仙子的旗舰,也是场上最强一艘真君舰,三十几个鬼仙跟着玄冰晶柱钻进了被冻结旗舰,里面法力连环,传出血肉撕咬的声响。 各舰仙人毛骨悚然,就算母域也从来只有仙吃人,没有过这样吃仙,叶青分身处变不惊驾舰升起,指挥各舰:“仙雷墜……” “怎回事?” “谈崩了?” “听叶裕……准备集火……” 三十息,顶着鬼王潮和鬼仙攻击,‘轰’幽蓝光柱集群震荡穿透冰层,这并不能摧毁冰川集群的主场,但在一瞬间动摇内部封锁,得了缝隙红光立时钻出,烈火燃烧中化成了红裙丽人,有点狼狈跑进僚属座舰。 “该死的反贼……” 迎上来的年轻道人偏了偏首,目光疑惑:“琼阳殿下?” “没说你……” 琼阳仙子缓了缓神情,挥袖一道凤形烈火冲开半敞开洞穴。 舰群瞬息来到天光下,四面八方正密密麻麻涌过来敌人,对于各舰急促警讯,琼阳仙子只扫了眼,就让舰队立即离开险地。 她倒没有觉质子危险,充分底牌确保不落下风,对方要合作或要挟也不可能下死手,只是心中有一种又办砸了任务和被人小觑的恼火,还从没有人这样不给她面子过,除了汉王叶青…… 这时蓦回想起些,她又转首,对着身后年轻道人温和一笑:“刚才,多亏叶裕你反应及时……” “殿下安全就好,其实刚刚在下指挥不得力,我们舰队又折损了三艘,战死了十二位真仙……”叶青分身语气带着些许沉痛,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没事……” 琼阳仙子的身份哪里在意这点炮灰,况且也习惯了属下大批量死亡,但看见年轻道人的神情微微异样,她又回醒不能助推霉运传言影响自身形象:“咳,我是说,诸位道友的牺牲是有价值……你干的不错了,我会给你表功。” “多谢仙子栽培,在下今后必会努力干的更好……” 叶青分身恭谨地表示感激,心中给仙子打了三十二个赞……这坑起人来,真是配合默契的队友啊! “接下来我们回去辰宫大陆么?”他又开始顺便刺探情报,努力将带路党事业干得更好。 琼阳仙子思索着说:“谈判升级了,敌人虽不怀好意,但对合作还是有着倾向,只是要求更高层对话……” 更高层对话?她母圣? 叶青分身若有所思,川林笔记开启,随手将这个重要的信息传回本体,突有所感应,抬首看了看云端的一个老朋友,心中趣味更起,装着神情不定:“我刚才好像看见……” “看见什么了?” 琼阳仙子经此一事,已很重视他对这异世界环境的敏锐,立刻就倾身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一看,神情就微微冷笑,这中阳天仙又来挑衅她出手么? “别理他。”她拍拍叶青的肩膀,直起身,又扑向了自己旗舰,只听一声声火焰爆炸声,片刻,里面的阴气散去,刚才那些鬼王鬼仙吃的怎么样爽,现在就死的怎么样快! 接着,虽不是太过畏惧,但是整个舰队,还是升起,形成阵列飞远,而在这时,半空中一道黄光跟上去。 冰川上追击的鬼王和鬼仙见此只得回转,在洞口对着黑袍王者跪倒:“陛下,臣等无能……” “不怪你们,我故意做出决裂假象,好搪塞黄脉……光是琼阳身上那条裙子,也非我等所能拦得住……那位听了她女儿陈说事由后会明白……” 暗帝转身挥袖,在幽蓝玄冰甬道中步步而行,眯起眼神盘算着,有点点淡淡后悔给青帝帮了手…… 看这情况,青帝捞了不少好处啊! 对暗帝自己来说,其实仙人死的越多越好! 旋即消去这念,接下来时运来了,我才是这一次的最大赢家。 在暗面视角,暗面冰川黑水的高涨正在回落,陷入僵持期,而阳面的革命潮势并未止息,只由幽冷变得更炽热起来。 1476.第1476章 叛贼的要求(下) 暗面 黑水依旧滔滔,只是一个时辰,风潮涨,水潮消。 莲纹黑袍的道人端坐在门口垂钓,细线冰霜晶莹,封冻二千里,黑属天仙端坐各节点上,整座巨大冰川呈一朵莲花,中间莲台就是漆黑暗面时空门基座。 黑水和冰块,围绕着奔涌,水潮渐渐平稳下来,但在对面那沉浮的巨大金青色圆球周围,则是风潮围绕奔涌,对峙着毫不逊色的力量,甚至整体上看,隐隐约约见得青黑双色樊笼封锁黑色冰莲,一点点稳固占据优势。 又有一面,有个黑衣道人正万里追杀一条黑龙,无论黑龙影子怎么样分化千万,都挡不过黑帝主场穷搜刨根,终于最后狼狈剩下一条小龙附着元神逃回来:“黑莲道友,我实在撑不住了……” 这片小天罗地网为了集中力量,只是单向封禁,倒也没有挡住它这条善于渗透的影龙。 “道友回来休息是理所当然。”黑莲圣人只是微微叹息一声,却强迫不了一个天仙死战:“道友回去罢,母域自有资源拨下,给你恢复。” 影龙就立刻向时空门一扑,见着它穿过时空门回去,黑属众仙相视都有点沉闷:”连影龙都退回,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困在小天罗地网封锁的暗面时空门附近,要夺取永固时空门解放青珠也缺乏使力渠道。” “还是先想想我们自己吧,青帝联合黑帝镇压在这里,暗面局面,已经陷入战略被动。” “难道只能等青帝自己撤走,就无人可制了?” “无人可制不至于,现在其力量就已在衰减……” 黑莲圣人神情不置可否,至少在力量上自己就有着自信,问题刚刚青帝趁着力量巅峰,一下吞并时空封阵青阵眼部分,借此强化稳固了小天罗地网,这稳扎稳打地营造主场,可见其在世界内的布局。 “只是虚空一役青珠道友失手,我们就错过了击杀青帝的最好机会,再要除去不知要付出多大代价了。” 黑属众仙闻言面面相觑,连圣人都这样说,明显再要击杀青帝的代价不是一两个天仙陨落,而是连圣人都要受到反噬。 此役万万不能理解的是明明全凭力量说话的虚空,苍窍亚圣、旅火天仙、青珠圣人三波舰队,其中还有伶仙子零号舰,这样压过去是怎么样稀里糊涂输掉,变成现在这不尴不尬、不上不下的场面? 谁为此次战局崩坏的意外负责? 是道基罅漏的苍窍,畏敌避战的旅火,吞噬队友的青珠,还是离奇**的伶仙子? 看似这些都不相干,实际信息隔绝的青帝最多算到第一二步,观其青珠道友的提前进场就可见一斑,算计在虚空战中面对高出力量并没有多少作用,时间差也非常小,好几个关键节点都不是纯粹计算或力量能冲破。 但气机上总感觉有什么将这些串联在一起,浑然天成,反手陷杀了整个母域高层,甚至连着此域高层,两大阵营都一起坑杀……这样一种微妙的风格。 “又是你么?天命之子叶青……”黑莲圣人注视对面信风中,渐渐褪下紫气的青气,作旧主能感应到一点若有若无的天书和地书的力量,却已给敌人重新合成了胎膜,进行炼化。 当然以圣人,并不认为这是叶青的算计,而是明白,所谓的天命,就是一切因素的粘和剂。 ………… 花去暗面一个时辰稳固小天罗地网,就算汉帝国祭祀,毕竟不是仙朝可持续,随着祭祀结束,风潮力量终还是消退而去。 淡紫气最后一缕却不是余力不支崩溃,而是自己先化做一阵淡紫风,吹入升级愈发粗壮稳固的青色藤网中,让小天罗地网在青黑色泽上带了点微紫。 “是这样……” 远处瞧见这幕的黑莲圣人脸色又难看一分,估算出这最多只是一击之力……实战中大用没有,但是留着不发,对场外因素干扰的威胁效果却极佳,真是准备周详的很了。 一道青风传下来,落在藤网的核心处,青鸾仙子声音:“帝君还要坐镇多久?” “能多久,就多久。” 青帝悠悠收手,完成往小天罗地网里储存力量过程,最后伸手封印:“四季为信,传此伟力……” “四季风环?” 青鸾仙子微讶,这种青脉特有存储力量方式,或者说它本质不是封冻式存储,而是借助天时传导一种自然保鲜,但只能传导一个四季信风回环周期,在阳面因为天罗地网不是青脉一家开的,又有着道门干涉根本不会给这机会,在暗面的四季信风回环一年,却只等于阳面一个月多点,她估计仅此一击释放也带不出暗面,只能在暗面当场用。 “嗯,风环。” 紫气在一阵风环中消失,隐藏起来了。 “其实超限力量衰退太迅速,原本在阳面就是几息跌落……能这样已不错了。” 青帝随意说,完全是靠着计算暗面时间落差、能级落差、汉帝国人运支持,才得以在暗面短期维系这一个时辰,稳固升级小天罗地网效果是将流动的风变成了回环,储存下一部分余势…… 别看效果可能只剩一点,还不能用到阳面,但杀手锏就是在没有挥出时具备最大威胁力。 “除了这个威胁,我自己继续坐镇于此是一石三鸟,除了确保封印青珠圣人,还是威胁黑莲圣人,或者别的……任何图谋黑水的对手。” 青鸾知道这最后说得是少真道君,她想了想,追问:“到底要留多久呢?” 却还是坐镇时间问题,这女仙不乐意每天和那个小混蛋同处一室,心觉还是早点让道侣归来,打发汉王回暗面。 青帝略一沉吟,道:“这得看敌人下一波正面攻势,就地上时间来算,极限不超过半个月……” “半个月呐……” 青鸾闻言若有所思,这就是默契停战期,是外域在青珠圣人缺位后的调整攻势所需的时间,也是帝君对外域青源之争取得最先突破的凯旋红利,借势在世界支持下对汉帝国,对青制,对整个青脉集团一次镇运,安全无虑高速发展期。 但两个世界的生死对决中并没有真正的和平,就算看起来和平也只是下一次战争的准备期,更大挑战还在前方酝酿等待。 不过,青鸾却也清楚,就算淡紫消退,其实位格已经留下,这次是世界垫付的力量消耗完,只要青帝能自己积蓄到,那就可以站在这台阶上! ………… 辰宫大陆·夏丹星巢 “我知道了,琼阳你回去休息。” 红云亚圣安抚了女儿,丝毫没有在意任务的小小失败……其实没有失败,至于那点真仙损失,更是不在意。 琼阳仙子就出去,对着叶裕一笑刚要说话,就见头顶一黑,暗影遮蔽了阳光,不同于夏丹星巢一座火红龙纹星巢降临其上,巨大投影中闪着血色光华,这次是近乎黑暗的感觉,让她喃喃出声:“这是……援军的星巢之一?” 叶青眯起眼睛,这不是他之前零号舰击破的那只白属星巢,还有一座? 轰! 数百艘仙舰在星巢内涌出,越来越多……直至上千艘崭新仙舰,一个天仙身影落下来,袍袖龙纹涌动着本体气息,对琼阳仙子微点首一笑,进了主帅的殿堂中。 “龙族……” 琼阳仙子皱了皱眉,或因自身凤族,又或和龙芍仙子不对付的偏见,她不喜欢龙族……但不得不承认这波支援,这位龙族天仙能破界入内,确实是发挥了龙族破界长处,对母圣下一步攻略起到关键助推作用…… 她对叶裕挥挥手:“走吧,听说突入进来有两座,还有一座是白属,下次咱们应该有机会瞧到。” 叶青分身不动声色,跟上她。 ……殿内,红云亚圣起身迎到门口,注视进来中年道人,神情温和:“欢迎离龙道友带来新的星巢和舰群援兵。” “我听亚圣吩咐。”离龙天仙面目俊朗,语气精干利落。 龙族作小众族群生存法则一贯是低调为上,而对同样或者说更小众凤凰族群,自然而然有点好感。 实际以远古龙族肆欲百族的审美来说,这好感是先基于力量,然后才基于外形美丽,其余种族、体型、性别都可以往后靠,这位红云亚圣无疑是非常符合离龙天仙审美,一时目光关注打量她窈窕身形和稍有些苍白面容:“听说道友与青帝交手时受伤了?” “道躯稍损,本源无碍,休整几天就可。” 红云亚圣侧身拂袖,请对方坐在客座上,自己落在主座上,听这道人介绍援兵情况:“我等闻之养剑池天受创,除了我过来报道,白属星巢已先一步降临千机大陆争夺……只是给叶青零号舰穿透星巢造成一点界膜小损,本体无碍……对了,确定青珠圣人被封镇?” “确实。”女仙点首。 “那我就回讯了……”离龙天仙打开通讯,传递出消息后,目光落在天边。 两人静默下来,少顷,就见得金青色界膜表面的攻势潮水一样褪走,群星渐渐淡去,母域没有再不惜代价地全力压上大部分星巢,虽还维持常态攻势,但已意味着这轮全面攻势的无疾而终。 青珠圣人的被封印,影响太大……谁也料不到会是这样一种方式变相折损圣人,这还亏得青珠是光杆,换成三大派圣人,只怕当场就会引起阵营内部争权,能染指圣格的潜在竞争者太多了。 而青源的候选者,现在实际已只剩下青珠圣人,所以也没人可以取代,就算青珠圣山解封也没人能染指,只是正因无可取代,所以对整个战局反而造成一种很坏的影响,整个阵营都被青珠一个人绑架了。 “青珠道友……还是太急了。”离龙天仙叹了口气,说的自是青珠圣人吃相太难看,绑架全阵营的手段太粗糙直接。 “这是其一贯风格,想想圣人都顶在前面,自也是不吝于绑架阵营……逆五行青属只重目标,做得自不会有青脉那样精细。” 红云亚圣说了句实话,她也没有想深谈,就改说起接下来的阳面战事:“我们的任务还是阳面攻势。” “阳面虽七杀大阵告破,雷宵道友陨落的连绵影响,又被强袭失去冥川大陆,剩下辰宫、幽夜二座大陆……使不上力,所幸二位道友支援及时,现在星巢集群突入展开了天界也是一样,现在我们星巢数已增加到六座,圣人怎么说?” “圣人来时交代我听红云道友。”离龙天仙依旧十分谦逊。 “哦……” 红云闻言若有所思,看来还是继续沿用青珠圣人提出的对外域诸帝总战略次序,只不知道何时会设法解封青珠,现在敌方世界内不便多提,只点首:“那好,就按照我此前策划的战役策略继续组织攻击。” ……片刻,她就送走了这龙仙去支援冥川大陆正面战场,又回来整备舰队。 这轮总攻压上了所有舰队,分配每座星巢中的很多,尤其最终入侵成功的这两座星巢,当时靠得最近星巢舰群都一下转移进去,处心积虑带进来许多舰群,使得红云前开门被阻断的剩下一半援军,终于在阳面得到了补充。 红云这时继续忙碌着谈话、命令、养伤,串联起下一波攻势。 因青帝强势镇压,永固时空门的青珠圣人暂时无法指望夺取,暗面时空门的黑莲圣人也难以扩张,因而下一波不再是暗面为主的水潮,而是凡间配合正面青穹战场的火潮。 原本阴潮被风水相生抽取使得无疾而终,随着青帝归来变得更不可行,不过,剩余价值必须压榨干净,可以另辟蹊径风助火势,这又是一种革命风格,不讲究渗透性,而纯以破坏为目标…… 为此,她得亲自去见那个叛逆了,对方一定要亲自见她,当面提条件,那不妨听听是什么事。 反正,答应了,也没有多少意义,叛逆就是叛逆,等没有利用价值了,自然可以一掌拍死! 1477.第1477章 水涨船高(上) 青乾殿 雕花窗看去,天色黯淡下来,夜幕降下,星群璀璨淡去远离,叶青看到随着外域的敌人退潮,本域仙园、仙境、仙天也平息了力量。 正值大战结束,青乾天界的夜晚,天空之下,金阙玉阶,回廊曲槛,丝丝因天眷灌注而高涨的灵气,此时也在退潮。 叶青现是在青乾殿内,风环的源处,就敏锐感觉到一些变化,不由问:“风似变得强了三分?” 后面脚步轻盈,清香怡人,却是语气敷衍的女声:“这是好事,不是么?” “仙子说的也是……”叶青感觉她是懒得回答这问题,又或是好消息,知道晚点也一样? “嗖嗖”,这时,一道道青色仙光自四面八方过来,在天界云台上化成了一个个仙人,个个挥袖如云,穿林过院来到青乾殿广场前,议论间都离不开‘战果’、‘天功’、‘红利’字眼……气氛很热闹,让叶青心情都有些感染。 对各家仙人来说外战胜利好处不仅仅天功,还有内部功赏,十分吸引。 战后领赏牵涉到天眷对资源的转化,这是在五脉的核心主界中才能进行,真仙只能自己本体到场,地仙则基本是分身前来,本体直接回去修养、恢复、提升。 叶青又发现,没有天仙,又问:“诸位殿下呢?” “天仙是不参与领赏。”青鸾仙子头也不回走到门口,挥挥手示意自己跟上。 叶青跟上她,这次忍不住问:“为什么?” 青鸾仙子耐下心,回首看了一眼:“因每座小天界,都是独立自负盈亏,相互交流的海量物资在各脉内部属友情支援,在不同脉属间是利益交换……” 殿门非常准时打开,广场在视野里展开,群仙济济,青鸾仙子领着叶青出殿,不见帝君出面,于是所有仙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带着点奇异、猜度或关注,又移开去落在青鸾仙子手中的一封青旨卷轴上,现在他们更关注好处。 青鸾仙子,这时面无表情立定,只看了下面一眼,就说:“真仙易全,周祥听旨!” “臣在!”两人都跪了下去。 “赏玄黄之气各三百,五烟伏魔木各一。” “谢恩!” “真仙白平,金霞生,安德听旨!” “臣在!”三人都跪了下去。 “赏玄黄之气各五百,千年元木各一。” 见着不断有名字报上来,又有不断赏下,显是这次帝君宣布此役功赏,散发战争红利,而功赏按照从低到高进行,真仙赏完,就是地仙。 叶青炯炯有神望着这些,脸上庄重肃穆,实际却在暗叹,因看见本来厚积的资源,随着封赏,转眼就消耗了大半。 “青脉真是家底不多啊!”正自一门心思胡思乱想,却听唤着:“汉王叶青!” “唔?” 叶青微讶,自己在帝君那里已得了好处,怎么还有,而且,自己已经进入了天仙行列了罢? 见青鸾仙子瞪过来,怕她又误会自己看不起赏赐,叶青知趣出列:“臣在。” “着汉王叶青,赏玄黄之气三万,赏信风符诏,总领天下青脉事宜,以备常用。” “臣,谢恩!”叶青似乎有点意外怔了一下,忙行大礼,突然之间明白,本来密匙才是真正继承象征,但现在用在封印上,自别赏下信物。 叶青还在细想,就听到场下神识交错。 “信风符诏……帝君权柄。” “常用?这可是直接能进入青乾殿,只闻任务暂授、用后归还,除青鸾仙子哪有常用……” “看来储君传闻是真了……” 群仙侧目,纷纷议论,这是接着战后喜气公开宣布将汉王当储君来培养了,不由叫人羡慕又佩服,但谁能有这救驾之功? 还是在一个圣人面前,坚持着救下帝君,反过来封印圣人……或对于天地来说,叶青只是此役的配角,但对于帝君来说,不会忘记。 这简直一步登天! “哼,你们又错了,这恩情不过是私恩,听说青制化形,帝君种子在身……”又有人议论。 “臣谢陛下信重。” 叶青上前接下这枚信风符诏,入手沉甸甸,已好几次任务用过,却没有今次这样特殊感觉,不过相对惊异众仙来说,他现在是沉稳而喜悦。 起身看见大司命、少司命,她们也眨眨眼睛,神识:“恭喜。” 作此役前后全程参与者,虽没有叶青这样大功,但她们也在保密范围内的知情者,早就知道帝君授予叶君天罗秘钥,这时对于加授信风符诏已没有惊讶,只是还是欢喜…… 青脉虽和谐,但这说的是高层互信默契不恶性竞争,并非扁平结构,也是有着大大小小的山头圈子,作看着叶青起步的她们姐妹,情感上是重要朋友,利益上是天然盟友,乐于见到叶青提升。 再看一百余地仙,除了羡慕也没有明显不善,叶青琢磨着不可能这样整齐……只有钱,或天地至信,能让人人都喜欢,他这后起之秀又不是帝君能让人人信服,多半是天仙对地仙都吹过了风,中层都有了心理准备,真正惊异的应是那些普通真仙,毕竟一门二帝战略构想违背了传统认知。 因是最后一个领赏,在叶青后,青鸾仙子就宣布结束,这场功赏大会就在这样喜悦和惊讶气氛中散去,良好的气氛铺垫,高层的沉稳一致反应让青脉内部没有什么波澜。 叶青握着信风符诏,心中还是有点波澜,自己知道自己道路是五德相继晋升,没有冲突,但帝君应不知道……又是怎么安排呢? 而且有这个符诏,自己其实能去的不止青乾殿,连帝妃金桐殿都可以随意进…… 看了眼前面的青鸾仙子,叶青觉得连她都不好问,还是回去问问芊芊,看她有没有发现。 “汉王你能得诸位道友承认,这也与你过去声望不无关系……” 这时只剩下两人在树荫下走着,叶青听见凤凰少女说了句,她似乎想起些,又说:“你试试炼化这信风符诏。” “是。” 叶青炼化,丝丝旋风在身周升起来,模糊他的形影。 明显的信风特征…… 青鸾望着这道信风人影,目光闪了闪,十分意外这领悟,但一想肯定是天罗秘钥内的帝君信风传承,还有这信风符诏传承……她有点暗恼,自己都没有和帝君说那些小事情,现在更没法说了。 这小混蛋不过假格天仙,现在她还能压得住…… “原来这就是信风之秘……”叶青吸收了这些,道境稳固些,认真体会信风真形的变化。 解析过天罗秘钥这一储君之匙,融合两域青源道法后到青脉天仙已没有阻碍,但力量积蓄还不足,真格地仙到真格天仙海量积累并非短时间能跨越,就是黑莲成就圣位却实质不足,帝君突破极限外援用尽而回落,未来和现在并不等同。 尤其自己要走的并非青脉天仙,五德相继需求更是海量,所以还是在外在力量辅助而成假格。 “汉王你的假格凭依基础是青制化形,过去只能支撑暗面,因青脉力量有限,但有着天眷垂下,你在阳面也成假格,不过与地仙一样,神魂、灵池、身体、天界都成,才算真正天仙。” “你的成就,不过是神魂一项,积蓄的力量还不足。” “但随随信风大盛,青制在天地间影响扩大……你很快就会看到后续。” 叶青闻言对照着推算,顿时明白了些,暗面汉帝国青制已扎实稳固,在阳面汉国的青制还不足,有一部分是信风平台补充,难怪帝君专门赐下一枚信风符诏帮助体会和稳固……自己倒乱想相差了。 “我会好好使用,不辜负帝君和仙子信重。”他这样说,就不知道和这凤凰少女还能再说些,她最近有点脾气不好……一直也不太好。 “哼……希望如此。” 青鸾仙子对他把自己也提了一下,感觉有点点微妙不爽,还是忍下来了,淡淡:“以后叫我帝妃……我帮你带着新收的露华仙子,你去完成一个任务。” “仙子……呃,帝妃请吩咐。” “警告你这小滑头别惹我生气……我生气起来自己都不知道会干什么……” 青鸾仙子瞪了他一眼,领着他来到零号舰停泊场上:“现在你得去接辛琰仙子五位赤脉天仙。” 庞大舰体沉伏在夜色山谷中,周围山崖有野生葡萄爬着,不知道哪种仙灵品种,在这初春时候且提前结着细小的果实。 “接回来?” 叶青神情微讶然,这和他知道的安排不同,正色:“不是留她们,监视着那一面时空门?” “原本防备着封印青珠不成,那面进行袭扰烧毁遗忘之地洞天,不能让青珠有着长期滞留对面虚空收获陨石资源条件,但现在成功封印了……情况就发生变化,赤脉并不适应冰冷虚空,她们实力虽强但还没有走到火源至境的阳极阴生的境界,不是每种火焰都和红云亚圣暗火那样有特殊收敛蛰伏的功能,力量耗散太快得不到补充,不如接回来在以后需要时进行轮替。” 青鸾仙子同样正色解释,她感觉自己找到了和这家伙相处共事的节奏:“还有你秘钥分身抢到苍窍本体四分之一白属本源,这么重要的战利品不能一直放在外面,得尽早收回,落袋为安……帝君也在等你归来的消息。” “臣定不辱使命。” 叶青肃然躬身,眼角余光目送她身影回去,直起身,这才真正看着自己。 首先见到丝丝青气,自远处汇聚而来,这些自是暗土和东荒汉国气运,青气云集,化为水波,徐徐落到了灵湖中。 而又有一股近似淡紫管道,直接垂在身上,贯穿人仙两道。 而在灵湖上,一大片青紫云气垂着,还没有落下,这时一念之间,顿时立刻变成了灵湖中暴雨落下,这才是当日回归就有的天恩,一时没有真正消化。 灵湖中暴雨落下,但却没有扩大,只见着金黄色的灵水,不断转化,隐隐,就有着青意泛了出来。 “终于有了青气,这正是天仙之力!”叶青喃喃说着,虽现在的青气很微弱,但到底进了天仙门槛,以后不过是累积。 见着一切积蓄化完,只余三万玄黄之气,灵湖成了三青七金之色,不由满意,再看了看天眷,不但郁郁葱葱,甚至一成紫气,自己受天眷甚重。 “这次晋升假格天仙,仙境消化力量大增,估计一次可消化五颗了,得多运些储备粮才是。” “而且自己成假格天仙,尝试消化陨石,也不会引起怀疑。” “现在才是收割果实时。” 翠色的葡萄藤垂落在身边,叶青一笑,伸手捻了一颗,有点酸……很快略去这点,踏上了零号舰。 “启动!” 嗡! “仙炉拒绝响应。”控制台的冰冷女声,同样是伶仙子声音,更呆板,给人感觉这才是舰灵。 “信风符诏!” 叶青一伸手,就用了信风符诏权限,这时又恍明白这符诏授予意义,因帝君不在舰上,用的是信风符诏临时抽取帝君在仙炉内构建的基础回环。 无论如何帝君信重是真,自己等于是在零号舰独具优势的虚空领域开始代行帝君之权,并且有一段时间,得配合帝君留在阳面的代行者青鸾仙子……似乎以后龙凤合鸣的频率会越来越高。 帝君难道就不介意这种事么? 在叶青自己而言,很清楚自己视道侣的是芊芊,对她本体只是尊重欣赏,最多带一点点下意识比较,或青鸾仙子觉察出这点而排斥,但就叶青自己想的还是自家芊芊,算得上心怀坦荡。 真正担心的不过是芊芊事情暴露后的芥蒂……阳面也成就假格天仙,这让这忧虑小很多。 但在还是有部分依托于信风平台,是信风司职加授带来,可授就等于可夺,还是尽量凑全道侣五德共鸣取代这一块,才是无人可夺,这也是他接下来的重点。 “喂!你……放我下去……我不想再去虚空了!”一个声音在后面舱室喊着,红光一闪一闪。 轰! 幽蓝光门在眼前打开,零号舰这番再起征,叶青理所当然带上旅火元神:“你得跟着。” 1478.第1478章 水涨船高(下) 舰舷外,界膜清澈透明,显出一颗颗远去星点,战友潮水般退去,让旅火元神的喊声显得孤单:“青珠圣人都给你们封住了,还带上我有何用!” “我自有用……” 叶青留下旅火元神不杀,确实有用,不是它元神直接用处,天仙力量自有,元神要想自爆是圣人也阻止不了……而是间接用处。 “咦,青珠封印之事你听谁说?” “你们帝君说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重视我这个敌对阵营天仙?”旅火语气矜持。 叶青嗤笑:“有你这样合作愉快的敌对天仙?” “我这是忍辱负重。”旅火脸色有些不爽地说,它相信自己是正确:“我揭发了青珠的恶行……” 叶青点首:“青珠封印了。” “封印有什么用?” 旅火元神冷笑,自忖这轮攻势既退,不可能影响战局,也光棍:“你要不封印我,再拷问我试试?” “拷问有用?” 叶青才不会给他俘虏生涯增添一份坚持底线的荣誉,直言不讳反问:“青珠圣人最后是否拷问出苍窍元神信息呢?真正绝密有价值的信息,恐怕你在被捕的第一时间就清理掉了……而至于普通秘密,你觉得我们帝君卧底你们外域这样久,会和别脉那样需要你们道法?” “你……” 旅火元神闻言郁闷了,之前给敌人天仙分身流窜到异世界卧底,还真的给刺探了详细消息回去,甚至用来算计了一个亚圣道基,堪称是本域战争史耻辱……但这就是青帝。 随着得知青帝一手封印了青珠圣人,旅火元神心中已升起一丝敬畏,这家伙并不比青珠好对付。 敌对立场,并不影响对力量的直观感知和敬畏,无论这力量是什么形式,只要青帝在世界内有这样的力量,又谨慎不出来……实际上连青珠都封印了,已没多少分量诱饵可以再钓青帝出来。 因这原因,它觉得本域优先集火青帝的战略已可以说失败了,就看几位圣人……除去死不悔改青珠外的四位圣人,能不能做出选择,或者破局。 “被俘虏注定是耻辱污点了,我应和红云师姐那一波正面攻上,就不该和青珠这倒霉家伙一组……”这位阶下囚叹息一声,选择战友真的是很重要。 叶青不会提醒它应该自杀来维护荣誉,笑了笑:“没关系,现在你的战友是我了。” “是你的话,更善于坑……呸,我什么时是你战友?”旅火元神警觉起来,盯着叶青:“你还没回答我一开始问题,要带上我干什么?” “你想知道?” 叶青若有所思,点点首:“可我就是不告诉你答案。” “……”旅火喷出火星。 在母域要有人敢这么挑衅它,早就虐杀一百遍,但现在看看对手隐隐身内的青色,不由一凛。 自己孤零零元神法阵锁住,完全刀俎和鱼肉的关系,只能忍下:“你等着,等我找到机会……” “你慢慢找……” 幽蓝光门一晃,零号舰消失在两域视野中,跃迁光门天仙能级,简直黑夜中的火炬一样招摇,气死了两域星路环流上正撤退一众外域仙人。 “这是去追杀青珠门的四艘辅舰?” “又是叶青……天命之子,太嚣张了……” “查找零号舰方向……” 各星巢之间交错的都是这样打杀的信息,确实也有星君舰想追,但是开启探测视距内没有任何时空锚点痕迹,零号舰明显直接开启超视距跃迁,这虚空尺度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第一个跃迁点都锁定不了,后面就算追下去又哪能追得到…… “此子自居奇功,越来越狂妄了。”星流长河的三颗紫星中,一颗紫星中传出神识,带着九耀锋芒,和一丝冰冷杀意。 两个圣人没有觉得奇怪,三大派各有青属补完战略,九窍派的苍窍亚圣折损丢失青源道基而战略断绝,与叶青脱离不了干系,自有着杀意。 “九窍道友无需急。” 一颗紫星中丝丝云雾神识,同样是引雷宵陨落而战略失败的祥云圣人,却相对来说缓和些,还是可以继续推进:“我等无需和青珠道友那样过于心急。” “哦?” “叶青这天命之子结局毋庸置疑,此子与黑莲道友结下骗夺天书、使其圣位有缺,与五莲道友有使设局未满丢失三分之一圣人之躯,击杀雷宵、助杀苍窍挫败了你我两大派青属战略,与九窍道友和我都结下死仇……” “再看驾驭零号舰招摇,显又骗夺了伶仙子的身子,等与青珠道友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恨。” 祥云圣人一条条说着,语气淡然:“还不止是我域,而据推测敌域少真道君与此子也有黑水之争,太真道君和上真道君各有一个当代培养女弟子玉清公主、明玉郡主给此子挖了墙角过去……啧啧,你看这天命之子,简直成了两域的所有圣人、道君的眼中钉肉中刺,能有好下场?” “祥云道友的意思是……”九窍圣人暂压杀机,也是知道天命之子并不好杀,需要付出成本,而且听出一点意味:“我们不是最急?” “自是如此,现在最急的应是青珠道友,还有敌域的三位道君……只是青帝威慑还在,且由得蹦跶两天。” “这也是……青帝先回归并晋升,现在最急的是他们,可惜要是青珠道友不那么急,事情就完美了。”九窍圣人叹一口气。 曾经计算过此役的许多种可能,假使同样争夺青源的两个竞争者,注定有一个要闯进永固时空门,其实三道门更希望是青珠得胜闯进,这就是母域判断三道门会坐视、甚至促成青帝战死一个重要依据。 之所以希望青珠而非青帝入黑水,原因很简单,世界之力对这两者截然不同。 就敌意来说,青源快速合并对所有圣人道君都威胁很大,无论是青珠喜欢捏软柿子,还是青帝执着报仇雪恨,两域世界融合谁第一个恢复晋升都不会放过吞并三道君机会,理论上,三道君现在是希望青珠青帝一起死掉。 但是,在虚空中不行,但在世界内,三道君对付青珠圣人这种外敌就很容易,完全不用紧张。 就这次青帝以世界之力永封青珠一样,三个道君随便哪个出手都能同样办到,只是看愿不愿意付出这个成本、由谁来付出的三家分歧而已……最后还是由少真按捺不住出手,结果给青帝顺手算计,日月天敕宝镜的成本是付出了,果实给青帝吃了去,可算亏大了。 但三道君对付青帝,就不易了,世界之力可以借调封镇甚至击杀青珠,但绝难被调用对付青帝,百万年天地至信的天眷深厚……就算不惜代价掀桌子,也便宜了别的两家,这成本高昂可就没人愿意先出头了。 就现在……对付天命之子,两圣人也不愿意出首,虽在虚空中,只是增强版天仙,但并非付不出成本,只是能省则省。 甚至现在两圣的计算,虽提到了五莲圣人,但一颗最亮紫星中都没有反应,让人不免稍疑惑,或者就是这样考虑。 “要是进了我域,自可一掌拍死!” “可虚空中,杀这有着零号舰,又进晋天仙的天命之子,付出代价可不小。” 又或五莲派的青属战略,早就因一个天命之子夭折中断很久了,没了感觉? 又或者,五莲派作渊源最久、羽翼最盛、核心最强第一派,所思所想已不单是本派系得失,而是整个阵营范围的力量消长? 无论将来怎么样扳回,现在整个外域阵营连圣人在内,都要品尝失败果实的滋味。 这次精心准备的总攻无疾而终,又屡次目睹敌人使用青珠圣人座驾,在一开始关于圣人陨落恐慌流言被辟谣后,有关这位被敌人封印的真实消息终不可避免扩散,在所有仙人心中留下一点阴影……这可是战无不胜的圣人。 后退星星点点潮水,所谓胜败乃兵家常识,这不是首次攻击受挫,却首次宣告战役目标没有达成,在母域对外侵略战争史上是前所未有。 幸青珠圣人杀苍窍亚圣的消息严格封锁没扩散出天仙,否则在中下层引起动荡会更难以预料。 …… 紫宫 “敌人攻击退去了。” 雕花窗棂前,一个姿容淡雅女仙轻声说着。 云床上一个衣袖波边道人,开启命河查看了会,点首:“确实,气机全面纠缠已经暂分。” “那接下来,安内了吧?”黑白玄纹法袍的少真道君,眯了眯眼说。 “红云亚圣还有点麻烦。”上真道君提醒了一句。 “只是麻烦。”少真道君依旧坚持。 最前一个五色玄纹的紫衣道人,知道此人失手了本命灵宝,可以理解这种情绪,但还是沉吟,许久点出:“敌人正面战场威胁还在,但是已减轻很多,青脉获得的援助也更多了,这不是好机会……” “太真道友所言甚是,少真道友也莫急,眼下诱进来的星巢还不够,敌人对正面战场的威胁力度还强,不在于这一时。”上真道君也劝着,掀桌子的力量用一次都是消耗很大,别说仅仅用来威胁青帝放回灵宝的单个效果,就算添上少数目标星巢,都太浪费:“要动手,就要效果最大化。” 少真道君呼出一口气,心知这两人并没有帮忙意思,毕竟丢宝物的是自己,别人是不用急。 “也罢……为这正面战场安危,地上与黑水后方且由五脉继续发挥。” “善。”太真、上真二位道君皆称赞此义举。 下面六个天仙弟子相视一眼,交流间都很轻松。 “实际,道门始终没有去多关注世界内的战争,甚至屡屡放水让星巢渗透,天眷减分不少,却从未因此真正失德失位……很多人疑惑,但在青帝这一次调用世界之力,弹指间永封青珠后,想必聪明一点都能看明白,什么是真正伟力。” “对于任何一个道君来说,有这样伟力,任何世界内的敌人,都是儿戏。” 在天穹至高的紫宫下望大地,多少凡人仙人宛是蝼蚁。 “虚空中战争是靠力量……而世界内战争基本原则,只有道域才能对抗道域,而世界本身,就是最强道域。” “一个人是无法与整个世界抗衡。” 哪怕仙人,哪怕圣人。 这次双镜封印证明了这点,青珠圣人抵不过青帝主场力量,红云亚圣更连和青帝巅峰交手都不敢就被驱逐,剩下普通天仙,赤霄、千机、雷宵……力量比之圣人和亚圣又怎么样? 在紫宫视角,这些不过是些家里乱窜老鼠,真决心打杀,就一脚踩死了。 看起来五脉费了很大力气除掉这些老鼠,因这只是五脉……就似是工作在第一线的劳工,顶在正面战场上没有余力,实际也没有视角去看到世界运转真相。 “其实我们和五脉打过招呼……说世界内部防御可以不用管,我们来解决,可惜人家不领情。”有个道门天仙遗憾。 一个女仙侧目,暗想这家伙真不要脸,他当时提出的办法,就是以人道为诱饵,吸引敌人源源不断扑入,这种方法五脉能答应? 五脉属于人仙合流,别看高高在上,其实很在意地上人道,就似是在家里打老鼠时生怕连着瓶瓶罐罐打碎,哪怕在富裕人家眼里这些都是破烂玩意,但越穷的人家越舍不得…… 连陆沉一次小海啸都还分出仙人保护沿岸,还搞拔苗助长计划,仙人给凡人打工,何必呢? 而且五脉不敢一次性放进来太多敌人,因只有五德共鸣合力,又或青帝这样短暂人仙合流的世界代行者,才能达到一举压死一切棋子效果,条件越多,意外越大,外域战争手段说不准能逆天。 但对三道门的世界权限来说,任何一家都有毁灭的力量……只要付出很多,但并非不可承受的代价。 尤其这是对付外敌,而不是内战,没有世界天眷和五脉报复顾虑,单单天仙个体反抗,反噬小得多了。 那个以人道为诱饵的提议,在五脉那里被拒绝,但是在道门,还是单方面实行了,甚至将诱饵扩大到整个五脉……呵呵,谁叫他们不听话。 涨潮、退潮……都不过波动,只要世界不破,一切就可以再来。 1479.第1479章 道路(上) 虚空·永固时空门镜面 无论给秘钥分身贯穿的月镜仙子,还是插着秘钥分身,都渐渐陷入寂寂,仿佛一齐融入这座奇迹造物中,连着封印本身都混同沉眠。 一艘星君舰静静停靠在基座前,五个赤脉天仙守着封印,见始终没有敌人反应,就有人赞叹:“这应是青帝道友最巅峰的时序手段了。” “不错,以青脉传统而言,与世而移的尽处,在虚空同样能适应……这是要扩展到虚空深处的希望。” 这种与黑暗冷寂同化一体的道法,一眼看上去,连封印本身时光都仿佛停滞流逝,这才是号称永封的根本。 当然真正永封自不可能,但无疑让月镜力量在虚空中流逝极缓,还有日月透镜冥冥中力量传导微流,自对面一端日镜封印所处世界对月镜进行补充,青珠要强行内部破阵、计算解封,都变得困难。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放弃遗忘之地洞天时,一定销毁了所有资料和计算核心吧?”问话女仙身姿潇洒,丹霞袍袖描绘一只小小灵活朱雀,脸颊遮着红色轻纱看不出神情,只是眉眼明亮,语气很随意轻松,赤脉的风格原也不讲究太多繁琐规矩。 “是销毁了。” 叶青被月镜掳到这里的分身这样说着,之前调戏月镜仙子刺激她透露情报,现在一切都沉寂,心中琢磨着怎么样去捕捉陨石:“当初并没有料到有这样的演变,只是本着不能资敌,不能给敌人所用的心情,销毁了所有资料和计算核心,现在看来,至少可免得青珠获得我域道法精华。” “未雨绸缪倒也是你们青脉习惯……”一个赤脉男仙笑了笑,见叶青上了星君舰,就对女仙说:“辛琰道友随同保护汉王。” “那这里封印劳烦几位道友看守了。”辛琰仙子略一颔首,跟着叶青上舰。 不是她不相信叶青,只是身处虚空,唯一能逃生的就是星君舰,叶青这被月镜捉来的分身实力微薄,自要有个人跟着,否则万一给来袭敌人夺了舰去,岂不和青珠一样进退维谷,成了悲剧? 星君舰飞离永固时空门基座,打出一道探测道术,无形球面极速扩展,和水波一样迅速蔓延。 一小片陨石正在上方幽暗处降临,看上去是湖面涟漪泛起,小石掉落水中,不知其源,隐隐的白色闪电更频繁了些,每过一会就能看到。 “说起来……我都是这般守株待兔,还没有过远程寻找捕捞过零散陨石,仙子也曾身地仙巡游,那是怎么样的经历?”叶青驾着仙舰,一点点靠近相邻陨石群,心里打着辛琰仙子的主意。 他其实听大司命、少司命她们说过,但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眼里不一样感觉,不同时代感觉也不一样。 一个文明大多数知识都并不记录书籍,而由人口口相传,而这样在远古时代就存活下来的天仙,她们本身就是一座图书馆,不会凡人那样因死亡而让知识馆藏崩塌……或这才是仙道最宝贵的价值,看看金桐殿后藏书馆,半馆的书籍,都是青鸾仙子自己手书记录,以植物生域和季候变迁,以与人仙的关系变迁成二大主题,叶青那夜有幸阅读到许多,就对这些天仙的丰富知识动了心。 舷窗黑漆漆一片,茫茫陨石点反射着仙舰探照光,闪闪似海上的浮游虾群。 “你问我?” 女仙稍有意外笑了笑,手指间把玩着一团小小火焰,一会儿是朱雀,一会儿是小飞鱼,还有稀奇古怪的物种萌态,在叶青过去印象中,她是一个举止雅致的天仙,倒看不出这样富有童趣……又或,只有力量和位置足够高,才能看到天仙的生活日常一面。 叶青关注着点点滴滴细节,自身相应调整对话风格,很坦诚:“是,我对诸位天仙前辈的知识很感兴趣,对了,如果仙子允许,我可以记录成书么?” “记录可以……不过你这样一来,我倒没法吹了,免得给青鸾儿读到戳破来取笑我……” 辛琰仙子有点失笑,熄灭手中火焰,似因对方的郑重,开始认真整理着自己的知识,沉吟许久:“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早年,世界能遇到陨石更少,我们这批被称拾荒客的最早几代地仙,去虚空中巡游几年没有收获,都是常事,找到陨石群的时很高兴,找不到的时就很无聊,还和道门的人,抢过陨石带……嘿,这就有趣的很了。” 叶青若有所思:“有趣?” “因我没抢输过,这个没吹,问别的天仙都知道,但风头太劲……有好几次满载而归时,道门老家伙不要脸亲自狙击,当时本脉帝君未出,来救援我的是你们帝君和青鸾儿。”女仙晃了晃她的手指,光洁修长,指甲很整齐,表面看不出多少暴力因素。 原来这样…… 叶青分身眼中闪动亮光,很意外听到这种八卦,看起来帝君在各脉仙人留下恩泽不少,难怪五脉就算冲突争利,真正遇到危险时,还是立刻有人救援…… “道门不自己收集陨石么?”叶青纳闷,他知道三家道门仙人结构是纺锤形……地仙比真仙还多,单以地仙来说不输五脉,应在陨石收获中长期与五脉均衡,维持住天眷才对。 “也收集……这种开源法就是少真道君发明,早年道门仙人立志都是冲着地仙去,五脉因真仙要分心于世界内杂务,突破地仙不易,优势是人道基础更大,越往后起来的地仙就越多,渐渐追上了,道门的人就渐渐发现……”辛琰仙子顿一下生,目光望向舷窗外越来越近的陨石带:“抢陨石,还不如抢我们。” 叶青目光一缩,这真是……血光如海的感应啊。 “道门开始在世界周围回归的最后一段路上截货,道君都直接带队,这种渔猎捕捞是看天吃饭,陨石少时,每次都会死人,陨石多时只劫货不杀人,放纵我们五脉当猎犬用……这滋味你们新仙人大概不能体会,天庭和平条约缓和许多尖刻矛盾,三十万年前各种离奇古怪乱象说给你们听,多半觉得荒谬。” 叶青安静听着不说话,这时不需要说。 “唉,当时我就想啊,等本脉帝君出现补全最后一环,一定要……”辛琰仙子伸手掩口,眼睛俏皮眨了眨,因淡红面纱遮掩着不见多少妩媚,但神情给人整体感觉十分有趣:“你猜。” 这是个有趣的女仙…… 叶青心想着,难怪对方交际遍及五脉,有这样朋友让人不用担心她会背后捅刀,当下配合问:“要如何?” “反过来对道门杀人截货,驱使他们当猎犬,想吃就宰了吃……”辛琰仙子两手一拍,笑吟吟:“就这样简单,嗯,是不是有点失望?” “……”叶青心想不愧赤脉,简单粗暴。 以青脉的周详计划风格来说,确实缺乏建设,但在这明快美丽的女仙亲身经历说来,也不让人失望,天地间原就是有这样一股快意恩仇之气,不分男女……这是青脉外的一种风景。 “……可是故事最终,我们签订了和平条约。” 辛琰仙子用这句做了终结,挥挥手,似乎要挥去心中的郁闷:“今天看到你晋升,作老人有点感触……我们每个天仙,都曾是世界的一时主角,都曾心怀梦想,最后都实现了一部分,但现实里并没有故事那样有个完美结局……没有人真正遂愿,哪怕是三位道君,五位帝君。” 叶青心忖她这是要告诉自己什么? 是说三君五帝签署的和平条约,每个人都不满意,只能在现实面前选择妥协? 内容来说似有这个意思,但以这女仙的性子,多半只是随意说说,没有特别暗示——她要是不是这样不拘小节,也没法和青鸾仙子成闺蜜好友,可能还是自己对赤脉天仙接触不多,想得多了。 女仙没再说话,叶青也不再追问,两人静默下来,这片黑暗虚空下,显得一种难以描述的安静,似是繁华热火褪尽后冷却下来的余烬……叶青其实有点想问,她的心愿还在么?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那是她的道路,属于赤脉的旅程,只是,叶青若有所思在一处看了一眼——我也有我的道路。 道,必须有路,那面,就有我的路。 亿万里虚空 “嗡!” 一处虚空微微收缩,顿时泛起一阵涟漪,显出了一处仙境,只见这仙境却也奇怪,青色界膜,里面又有浓郁的白气成星环,已经大成,接着又有着赤色星环,同样大成,略小些。 再有黄色星环,还差了些,正在形成中。 这时一团青气突自仙境内透出,顿时一声微响,顷刻间,仙境蒙蒙一片,都看不真切,但转眼之间,又显了出来,看上去缩水了三倍有余。 仙境缩水三倍,却带起细不可辨的涟漪,带着丝丝喜悦。 一时间,整个小世界内的大陆和海洋,一切植物和生灵,都响应着这喜悦的共鸣而摇摆着。 “这就是我的路!”中枢处,叶青化身盘算着,良久,手一摆,只见一下子五块陨石落下,落到仙境中,就变成了五座巨大山峰。 1480.第1480章 道路(下) “天威行刑!” 只见中枢雷云密布,与以前不一样,这雷光带着青色,一雷击下,原本只崩一小块的山峰,“轰”一声,一声震天动地巨响,在沙尘碎石中,整个山峰徐徐倒下,再不能顶住。 “嗡”金光色火焰涌向一片碎石,烧了起来,同样,火中带着一丝青色。 接着,雨水落下,冷热交错之间,碎石又进一步崩碎,又有着风吹了上去,更小的碎片经不住,化成一丝丝青黄之气。 “晋升了天仙,更重要的是得了天仙力量!” “好钢用在刃口上,世界内天仙力量不多,但用在消化陨石上,却是最经济的用途了。” “五德相继相克,消磨陨石最是方便,哼,岂是单德能比喻。” 叶青化身心神观看,就见一片识海灵湖中,原本水面七金三青,虽有青气凭空出现,下着小雨,但还是不足,这时凭空多了一股,是原本五倍大,立刻丝丝转化,湖面不见扩大,水也不见增多,但青意越是浓郁了。 “仙魂,灵湖,仙体、仙境。” “仙魂受天之恩,已经晋升成天仙,这灵湖积蓄,可没有人代替,就算是帝君也赏不下这样多。” “只有待得灵湖全部转化成淡青,我的灵湖就完成了晋升。” “下面就是身体晋升,可称天仙,最后只有仙境晋升,并且规模扩大到一定的程度,就可称仙天了。” “还得等本体前来,这三万玄黄之气,必须用在仙境内最是恰当。” 玄黄者,天地之气,对仙境成长最是有利。 “谁能想到,我这方仙境,就算在最激烈的战斗时,都没有离开这里,只是隐蔽起来罢了。” “这是万一的退路。” “也是拼死吃河豚。” 叶青化身微微起身,望向世界,这时看去,世界一山一石,一花一木都充斥着奥秘,阐述着法理,隐隐有着震鸣,是仙境在不断调整和蜕化。 许久,这叶青化身回过神来,长叹一声,微微皱眉:“可惜还要花费大量资源,分析法则,不过这是必须过程。” 只要解析出法则,所谓无限力量云云,只是个梦,就是国家制度一样,就算现在交给你一份国家部门和制度细录,你能调动一兵一卒? 但没有法则更不能前进,幸上次借大罗真形力量,已分析了大半,余下的耗费就不是很大,要不还得拖累整个过程。 “现在演化分析已接近尾声,那就大部分用在晋升上去。” “道必须有力量才能实行,这获得力量的途径,就是路,合称道路。” “现在,就是尽量伸展道路之时了。” ………… “嘭”一下舰体震动,擦到了颗小陨石,烟尘渺渺飘散过舰体,散向视野远方,仙舰一到了陨石群边上,叶青就开始收集陨石。 “这些攒下来以后都可以搬运回去,能运多少运多少……按之前约好,先是我们两家对分。”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将磁阵弦网交在辛琰仙子手中,教她怎么用里面的法阵枢纽:“仙子属性不太合,法力远胜于我,拖拽力道更强,帮忙捕捞更快些……感觉我们成渔夫了。” “本来就是帮世界打渔、养鱼……这网内是白属本源?” 辛琰仙子对打趣不介意,在手里捏了捏这团小小白银丝网,上下打量着叶青,嘴角微一笑:“就这样交给我?” “您是青鸾仙子的好友。”叶青言简意赅说着。 “哦……”辛琰仙子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闺蜜青鸾仙子一向不喜繁琐交流,自己都没听她说起过汉王,汉王怎看起来听青鸾仙子说过自己性格? 交谈间不知过了多久,以赤脉做事利索,辛琰仙子和叶青配合非常高效,捕捞了好几网的陨石,正将这波倾泄入舰尾仙炉,不远幽暗虚空中亮起一粒湛蓝星点,刚好避开陨石群自高层时空降临位置,蓝色星点猛绽开幽蓝光门。 “谁?” 辛琰仙子警觉地抬起手,直接对准这未知敌我时空锚定,四个天仙已分出两道火光向这面支援。 “是我本体。”叶青分身说。 不多时,零号舰出现在永固时空前,旅火元神‘喔——’拉长声音叫起来:“你们这阵容,真是不给青珠一点驻留机会啊。” “所以你该庆幸我们帝君封印成功,否则就是火烧遗忘之洞天的玉石俱焚,再万里追杀。” 叶青本体哼了一声,出去和五位赤脉天仙进行交接。 “这可是虚空战。” 旅火撇嘴,浑不在意,说得追杀轻巧,青脉刚摆脱了贫困线,能付得出这硬碰硬击杀圣人的成本? “汉王!”这是称呼叶青的人道封号。 “青谨道友。”这是留意到叶青本体晋升假格天仙,叫的仙道封号,在五脉人、仙并行来说,其实还是前者做过藩王更珍稀、根基扎实、有潜力,所以在地仙时通常敬称旧号,但对天仙来说就不能以潜力视之,而以道友称呼了。 这些赤脉天仙与自家也有联系,都已得知母域传讯的青帝凯旋、封印青珠消息,此时围观了一下叶青本体,看出来内在神魂已是天仙本质,就一改刚才对分身的指使态度,对本体态度变得客气,交流从来是对等。 而回想着此子年岁不过三十年,更免不了叹息:“此役你们青脉一家独赢,就连这里一点陨石汤水都不外流么?” 叶青谦虚道:“倒也不是……” “道友别虚诳。” 辛琰仙子上下打量着叶青本体,也当即改了称呼,笑着:“早知道你这样天命之子晋升这样快,我该下降分身拉拢你才是。” “仙子说笑了。”叶青没有听说过这女仙有此习惯,无非是一种示好和接纳伙伴的态度,神情不变:“众位道友要收获的话,我们回去就能遇到一波战果,比单纯陨石收割有趣得多。” “哦,你是说……还有敌人?” 辛琰仙子眼睛一亮,她自乐于在敌人手里抢东西,但盘算了一下,还是表示愿意留下来,以防月镜仙子,很明显五脉高层天仙对于本域道门节操也没有信心,生怕又出问题:“这个还给你。” “仙子保重。” 叶青接过她递还的小团白网本源,安排分身驾驶普通星君舰和她一起看守敌人,实际也是服务她,打个下手。 零号舰又载上四位赤脉天仙,幽蓝光门一闪消失在虚空中。 “好了,我们开始工作吧?” 辛琰仙子拍拍手,对叶青分身却相对随意指使起来,她是闲不住的性子,没有磁阵弦网对特殊白色陨石的元磁吸附捕捞方便,也不介意,就叫叶青分身感应,她则是亲自在陨石带中奔忙,一时也看不出谁给谁打下手。 ………… 时空门遂道 与零号舰的位置几乎一纸之隔,气氛却别样沉静。 “两面都封堵了……毫无反应,真是不错的手段。”青衣道人收回了手,轻叹一句赞赏,暂时熄灭了独自脱困的心思,也不必担心敌人一下闯进来。 展开遗忘之地洞天,进入其中,开始休整微调,一道道灵纹在底层重构,如果叶青在这里就会发觉,此举与青帝对零号舰仙炉做改造异曲同工。 “伶好些了么?” 核心浅池翠色的灵液中,舰灵少女盘坐池心小小凹坑里,雪白**在灵液中若隐若现,只有精致如瓷的锁骨和雪白颈项露在水面上,转过首时短发末梢轻轻扫过水波涟漪:“现在好多了。” “那是敌人已回到世界里了,仙炉得到了补充……” 青珠圣人在水面驻足坐下,习惯抚了抚少女如缎墨发,才顺到脑后,就一下齐颈而削断,手指僵了僵……真是该死叶青。 舰灵少女垂下首:“我没有催长它……想记住这个教训。” “应这样,伶以后也会是个好猎人。” 说是这样说,气氛还是静默下来,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伤害,需要两个人一起去面对,包括许多细小习惯。 又过了一会,青珠圣人开口:“我想着,得为你准备一个临时道基……否则这样下去,如果敌人舍得大肆破坏零号舰,或喂你身体乱吃东西,对你的伤害也不小,我承担不起这种风险……” 伶仙子眨眨眼睛,看向周围千里的小世界,在水面齐平的视角来看一切景物都变得十分高大,很遥远,还有陌生:“圣人是说,这里遗忘之地洞天?” “不错,遗忘之地洞天不同于大荒铁树,是青脉本源,巧合的是与你零号舰仙炉性质几乎一样,可和我逆五行青属构成正负相合……这点很重要……不过伶你放心,这只是临事道基,你忍一忍,我迟早会为你夺回本来身体。”青珠圣人言辞规整,对于目标很清晰,从来只有自己狩猎别人,敢这样陷阱坑自己还只此一个,这事情没有完! “临时么……” 伶仙子轻舒一口气,仰首看着年轻的道人,她的俏脸展颜一笑:“好。” 1481.第1481章 自负 零号舰对舰灵的她来说就是真正身体,生来就是这样,并非简单能换,何况这遗忘之地洞天里核心清空什么都没有了,既无零号舰仙炉灵蕴,并且结构也并非为塑造生灵而准备…… 她在水中摸了摸自己身周的凹坑晶壁,光滑蛋壳一样半包围着她的身体,几乎齐到肚脐位置,整片洞天生机最浓郁的地点,就是灵池中心这个小小凹坑,感觉起来,这里曾经有过特殊的存在……或是,天罗青种? 舰灵少女沉思起来。 青珠圣人还在说着他的狩猎计划:“……不过,虚空很难追上零号舰,只有突进世界强抢。” 伶仙子心想,现在还关在时空隧道中,远着哩。 但这舰灵少女习惯了主人的安排,从不会反对,哪怕苏醒后有了自己想法,也不是很在意自身利弊得失,她只是作助手提醒:“可是孤身追进敌人世界,对于圣人很有危险,如果是为了我还是不要……” “伶,你得学着用高层眼光看问题了,我们对外是一体,敌人也是这样看。” 青珠圣人抚了抚她的墨黑长发,没往下摸,目光沉凝一丝冰寒,谁都知道他青珠光杆司令,此是弱点,也是强点……因这方面无可威胁,至于零号舰的丢失纯属意外事件。 “青源只余我们,还有青帝,母域三个老家伙不敢让我陨落,还有黑莲在暗面,不用担心没有援兵,只是进不进得去的问题……相信有人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答案,我在这棋盘边缘还没有危险。” 计算中真正威胁在此后连锁形势,这点就不用说出来让伶担心了。 圣人位格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自己不惜撸起袖子下场以掀桌子,并宣传‘青帝会在大融合后立地成圣’,看似先后调动两域阵营圣人、道君默契扼杀青帝,但其实……内中对处置细节还是有分歧。 执掌敌世界三个道君怎么样想,没人在乎,死仇和形势会迫得他们扼杀青帝,最多是在青帝死后扶持青脉,以保持此前五德共鸣分担防御,以将五脉的价值进一步压榨。 但执掌本世界的三个圣人可不好骗,对于他们来说更好选择是对青帝伤而不杀,剪除天仙羽翼达到青脉与伪青属的均衡,甚至扶持雷宵、苍窍分掉机会,让两方都无法快速成圣,而错失大运。 雷宵、苍窍相继一陨落,短期内别无选择,别无竞争,别无买主……为了断绝两域融合后青脉取得新法则主导权、使得青帝立地成圣的危险,短期内整个母域阵营的力量绑上,三个老家伙面对均衡告破危险,只能跟着下注,救援支持,以扳回平衡均势……但真的存在均势么?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在世界内,自己只要顶住青帝,就有机缘,和上一次异世界征服获得成圣之机一样,已很手熟了。 青珠圣人担心又一种形势,如果自己陨落,或者更精确来说是降格,对于别的圣人来说或还有损失,唯对……五莲圣人,并不是损失……为什么与黑莲关系极差,因自己有一个抛弃已久道号,青莲。 “我承认我的过去,但我不会回首……”道人的身影有着坚持,那是踏出了由莲化珠,定要将逆五行超越极限的坚持。 伶仙子神情怔忪:“青珠……” “别怕,我掉进的坑里,无形的天坑,还有的是聪明绝顶的家伙会栽进来啊……呵呵,你还记得汉王身具五气,青帝也在尝试风水相生、金水相生……” 舰灵少女偏了偏首,目光疑惑:“这不好么?” “我以前没和你说,现在你是天仙,可以听一听了……青是当前世界的能级,而非五莲老师一厢情愿的羽翼价值,这一点道路分歧,在两域当前情形任何人都无法避免。” 道人年轻自信的脸庞上,浮现恶意笑容:“不相信我青珠前车之鉴,那些精心培植五气羽翼的后来者,都终将面对背叛的黑色果实……青帝必将面对汉王的背叛,汉王又将面对谁的背叛呢?听说他有个珍藏青妃,视成逆鳞……呵,真是期待那些后来者的表情。” “这是圣人的诅咒?”少女声音微颤。 “不,这是世界对高能的常态压制,你看我们所见过三个主世界,在稳定的主世界内,都存在着这个普遍的规律,就是——高下相倾,不陷岌岌可危,音声相和,曲有起落跌宕,前后相随,其如形影不分……” “世界之形曰阳面,世界之影曰暗面,由暗至阳,下土与人间这是相差半个能级,由人到仙,人间与天界这也是差半个能级。” “仙与仙的结合所生子女,还是凡人,而绝不容许出现仙仙生仙,五莲老师因早年那件事耿耿于怀,还有世界本源减退的压力,才一直想要彻底摆脱凡人。” “可要是真的五气大成,就算保留在真仙位,都是常态超出世界束缚,伶你说,那意味着什么?” 舰灵少女没有什么人仙传统观念,反没有执念迷惑,低声:“是仙与仙结合的子女,一诞生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天潢贵胄,神而明之,傲视凡尘庶民,永世这样,普遍这样?” “是啊……偶然优质子嗣,即使二十年就成仙也并不算什么,不会永世这样,普遍这样……那已是新的一种成熟生命,差距就是不同物种。” “原本应是世界晋升后水涨船高,就是新的婴儿在母体中分娩而出,而从未闻自己撕开母亲腹部跳出来,可这就是有些聪明人想要做的事……” “为什么?” “因自负……人都是自负,赌桌上相信自己能赌赢的是绝大多数清场出局的人,战争中双方都相信自己会胜利,冒险的人相信自己不会死,聪明人更是自负,那些相信所谓千年不坠神话的高贵世家,那些视凡人如蝼蚁恨不得杀绝的仙人,可不就是一个人嫌弃自己的双脚沾了泥,恨不得斩去以示脱离干系一样,都在忙碌这种事情么……” “没有破解办法么?” “破解办法也有,很简单,如果有人能开着整个世界上浮晋升,并余势不止连冲二层,就和驾驶马车转过两个街口一样轻松……这人想要谁当羽翼就让谁当,想上那个女仙就上那个女仙,根本不会有面对世界歧路之忧。” 青珠圣人说到这里,已嗤笑出声,但母域在上层时空巅峰状态尚且冲击失败,现在掉落下来更遥遥无期,这种就连自己都不曾想的美事,谁能做到,站出来看看? ………… 黑暗寂寂不知时光,幽蓝一闪,零号舰时空锚打开在一处偏僻而没有陨石虚空,刚一出来,就见到有艘敌舰在向远处巡航逃窜。 “我是汉王叶青,勒令你等即刻出来投降……青珠圣人前车之鉴未远,负隅顽抗是没有好下场……” “光有跃迁没有巡航,你在那里呆着好了!” 那舰上的伪青属地仙嘴上强硬,心里可说是亡魂大冒:“这舰上跃迁的光环,是五个天仙……或者青帝这级别?” 除了新近又升级解锁的零号舰,还有那艘星君舰有这样跃迁量? 要知道载荷越大,跃迁准备时间就越是大幅度拉长,虚空中速度和射程是最重要的因素,寻常星君舰追逃,超过一个天仙的跃迁速度都是没有任何战争价值,只有零号舰超远程跃迁乃至超视距跃迁,能抵消这载荷,过去在自家青珠门光杆司令青珠圣人手中,单个猎人追捕就已是虚空狩猎之王,现在看起来…… 轰! 灵压爆发到极点引发神识幻觉,四道火焰奔袭而出,四面围拢。 伪青属地仙的嘴里顿时苦涩:“多个猎人围捕……” “投降吧,反正都是外门,又非嫡系,依附谁不是依附呢?来我们青脉这里会有更好待遇……对了,差点忘记说一句,你已是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在你之前有三个已投降……” “胡说……” “不信?要不要见见他们……” “你放出来看看……唉……该死,你们三个敢背叛圣人……” 舰上浮现的三个男女身影,神情都有点惭愧,但更多是脸色苍白。 “嘿,别说你们地仙,我这里天仙俘虏也有一个,见证了里面青珠圣人击杀苍窍亚圣的壮举。” 随着叶青话落,旅火投影在外面浮现,这家伙神情有点愤怒:“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 “旅火殿下……不,我不信……” 叶青哈哈笑:“你是不信旅火天仙,还是不信青珠圣人?这要么是旅火投降了我们说谎,要么就是青珠真的击杀苍窍,你信哪个?其实都一样,无论哪个是真,见证了高层黑幕,回去你们还有什么前途?” “……” 这场战斗很快无疾而终,丝毫不出任何意外。 这些是青珠门附庸中等仙门的门主,不是青珠的嫡系,但地仙的心志还是非常坚决的,这种逼迫扰乱只能动摇战意,不可能让其束手投降。 一般情况零号舰没有巡航速度,叶青自身青制真形并非速度见长,飞行速度是赶不上星君舰的巡航,而用跃迁的话,因天仙能级准备慢,敌人地仙可以马上也开启跃迁逃逸,却似是两颗卒子一样轮步,追击半天都追不上。 这或就是青珠圣人的嘱咐安排,让各舰分散逃跑,多半能回去两三艘,还是有着生机。 但现在叶青带回来有四个赤脉天仙。 火德的爆发让他们在短途冲刺中简直是猎豹一样凶猛,还是狮子一样集体狩猎,随着叶青川林笔记锁定敌人气息、零号舰长距离跃迁一到位,就直接短途追杀,根本不给这些敌舰巡航摆脱机会。 这些个星君舰是分开来,根本挡不住四个赤脉天仙拿捏,连自爆舰体都没有,因赤脉会控火…… “不错,不错,捡了四条鱼,四个青属仙境。” 叶青盘算这四个俘虏价值,想了想还是别杀,同化了再说……因这四个俘虏应是在敌人意料中,只能做普通战力使用。 之前一个俘虏却更有价值,因对旅火与红云门交流的信息严格控制,露华仙子在虚空中的投降犹处于保密,她的魂灯还在黑莲宗亮着,一时没有回归,宗门也只会是以为在虚空漂流…… 原本外域战争经验丰富,一个中层地仙失联也是足引发关注和救援机制,可惜露华仙子运气实在太糟,这次折损地仙太多了,青珠圣人都被困住亟待救援,短时期内还没有人会想到去搜寻救援她。 而这里面就有信息不对称的机会,叶青没有反对将她交给青鸾仙子带着,也是因对她有一个特别的计划,还不急着同化,反正有旅火元神见证了她的投降,只要捏着旅火,就让露华仙子没有退路,只能乖乖听令…… 这种挟制作用就是旅火元神高层的独特用处,在缺人手的青脉来说,简直是一次性收降利器。 这在古代,就是由命敌方国主劝降对面的官员和嫔妃一样顺利,叶青开始考虑以后是不是每俘虏一个外域仙人,都这样在旅火面前带着溜一圈,不用投名状,直接断绝后路……效果简直不要太赞! “叶青!你给我说清楚今天这事情——” 这是旅火愤怒的声音,让叶青听得一笑,以这家伙心高气傲,知道自己成了专业皮条客,真是得气死了:“还记得你问我为什么要带上你,旅火殿下,这就是你的作用啊……” “你……给我等着,别给我找到机会反扑……” “你慢慢找,别急。” ………… 几个时辰,叶青就回归世界内,原本引以为畏的虚空猎场,随着零号舰到手,顶级猎手青珠又成了时空隧道罐头,于是变得无惊无险起来,就似乎是在后花园里采摘成熟的梨子,还有几位赤脉客人帮忙采摘,甚至火属的对手还帮忙加工,简直轻松又惬意。 这分明是帝君间接让出一次白捡的功劳,沙滩上捡搁浅的鱼一样轻松,青脉内部都知道,但是世界做出直接判断,随着四艘星君舰和四个外域青属地仙暴露在天地之间,又是一层微微的共鸣。 这是世界的欢迎! 1482.第1482章 青珠牌 炎宵大陆 寒烟疏朗清晨,平林漠漠顺着山脊灵脉蔓延,铁路在林间直抵海岸山崖背面的港城,呜鸣声一列军车缓缓停在城外,灰影晃动,押车道兵开启封印,在咸腥的海风中搬运下大批战备物资,都是刚在内陆中心城镇动员生产出来,心脏泵灌新鲜血液到身体四肢。 “三千火雷归仓补充,五百阵旗运到城南隧井,九千灵石更新……”守城的真人接过货单,一项项对校,指派人手加强炎宵大陆地网的这处东部边缘节点,声音一顿:“罐头七千……这什么东西?” “真人问这个?” 押车司的副司长很年轻,笑呵呵带三个道兵往下卸货,动作利落勤快搬了箱,打开来一看,里面铺着厚厚稻草垫,整齐一排排铁皮圆罐,看起来是只单兵使用的微型叶火雷:“您看……” “新品种?” 守备真人见多识广,很淡定拿起一罐刚要试试威力,手指一转霜冷罐体,见上面写着:“青珠牌,红烧猪蹄……” “吃的?”这真人吃一惊,且朦胧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青珠牌…… 啪! 押司插一根黑钢匕首,凿着一圈,轻松撬开来,顿时肉香扑鼻,厚厚油脂冻结在罐壁一圈,在场都是嗅觉灵敏,大清早这样诱惑人,道兵都不由瞩目,议论:“这就是报纸上传闻新的伙食?军用和救灾……” “我看看铁皮上面的说明……开罐即食,或煮熟食用……” “青珠……这词有点耳熟……” “哎!青珠……圣人!”守备真人回醒过来,一种离奇荒谬,接着就是冷汗:“这名字……不是巧合吧?” 押司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压低声音:“这军品本没有牌子,陛下分身巡查时,听说未定名,随口就给起了名……嘿,我也是听上面人说……你看青珠圣人,不就给塞进坑里两面封起来,挺似这罐头么?” 几个道兵哈哈笑着,这些二十几岁的汉人老兵都是首批汉土阳化上来汉人,并非真人阳化而是精英赤魂,目前还是练气圆满阶的道兵。 没真正精研道法又哪知道路深远,对阶层差距太大以至飘渺圣人道君更无敬畏,纯粹看个热闹。 甚至一些来帮忙运货的民夫都围拢过来,听个稀奇,里面不是流民就是土著,哪里懂得利害,见汉兵大笑,打听了消息,也跟着捧腹。 守备真人无语看着,只是唉唉两声。 “真人别担心,我找老张将军问过,以后出来不止是屠宰场用剩下猪蹄、下水,还有红烧肉口味……”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小子戏弄我来着,笑话我胆小?” “哈,不敢不敢,真人上阵时我们都还没影……您是老前辈,心思沉稳些。”年轻的押司轻笑着,语气爽朗,眼神精光:“实话说我们也担心过,问过上面李少府,李少府也问过陛下。” “哦……”守备真人精神一振。 聚拢过来的军官都鼓噪催问:“别卖关子,陛下怎么说?” “传我青脉声威与战功!”押司纵声提起喊出这一句,神情荣耀:“使世人记住,此役是谁反手镇酋,谁力挽狂澜!” 周围军民都大声叫好鼓掌,神情自豪:“此役是我们青脉帝君威能,是陛下建此殊功!” 聪明人都能看出些,新生产列装的罐头只是计划中一部分,原本可以叫很多名,为什么非得叫青珠牌? 除了激怒敌人还有什么效果? 但仔细一想,这敌方连首脑圣人都被青帝一手封印,偏偏汉王又给罐头起了这个冷幽默名字,汉国产品向来广受欢迎,这种青珠牌罐头行销四方,每个人吃罐头时都不由心领神会一笑——别看这没有实际用处,但人心本来就是潜移默化! 对青脉而言,还有借此广为宣传,使青脉大名震慑四方,试想连道君同阶圣人都能一举封印,青脉实力得有多强? 其实里面还有很多关键因素,秘钥底牌放心交给叶青,零号舰超视距跃迁极速凯旋,先后吞自苍窍、零号舰部分青源自用和献祭,获自叶青二百五十页天书和对等地书相合,给世界提供参考。 短暂世界加持把握到战机和阴阳时间落差,还吞并外域双属封阵青阵眼,让黑阵眼的黑莲圣人都不得不添了分量,最后顺手牵羊征用少真的日镜月镜封锁青珠,升级小天罗地网封锁黑莲…… 环环相扣的紧密连锁最后引发外域阵营攻击雪崩,可以说是将速度、精确、行动、调动敌我的布局发挥到某个上限,才有一凯旋归来就成定海神针的奇迹。 但民众不懂背后细节,也不关心这些过程,只要听到“青帝封镇敌方圣人”的这一结果,就对这位帝君力量观感起了翻天覆地变化,连带着对青脉的新兴崛起之势明显感触,同时对本域未来胜利平添三分信心…… 这种宣传提振人心和气运,看似不直接提高力量,其内涵影响能大大提高人道的恢复、战时生产爆发、忍耐,对于整个战局是一道强心剂。 “利用了汉国一贯行销渠道,和人们猎奇心,不需要成本一次大规模扩大影响……” 喧嚣声中,守备真人正沉思着,感觉没有这样简单,似乎这点好处,不足用这个方式来宣传:“陛下还说了什么?” “真人聪明……” 机灵的年轻押司又遮了手,压低声音:“一项作用,据说是捆绑战车,这点就别宣扬了。” 捆绑! 守备真人一个激灵,心中雪亮……不单是汉国,所有吃过这种罐头的百姓,或说整个人族,一瞬间下意识轻视罐装青珠,就都是重重甩了圣人脸面,即便不到不死不休程度,外域圣人绝对不会轻饶放过。 这是投名状,使得带路党的风险成本都平白上升一截……而陛下做到这点所付出成本,仅仅随口改个罐头名字。 “不愧是陛下,未雨绸缪……这下整个世界所有人都站队了。” 列车徐徐,消失在小城的一侧,而海面上潮水涌动,群帆往来点点,正聚散不远处的仙临港,余下青珠牌罐头将会散播向世界,送到各藩**队手中,甚至应急救灾时散到千家万户。 海潮远方,碎冰不断漂在水面,阴潮一点点重聚着,灰黑气中,隐隐有着火焰一样的赤红。 轰! 火焰产生着漩涡,一支舰队越过大陆,与海上阴潮一起顺着洋流向着东荒汉国而去,谁也没有发现旗舰路过此仙临港时,蓦无形波动讯息传出,进入天坑幽暗深处…… ………… 暗面 黑水滔滔,但不断沉浮的金青色圆球,虽体积增长缓慢了,但色泽上,金色又减少了许多,而青意更浓,每一次吞入浑浊的黑水,吐出清清的黑水,就有一点一滴天眷凝聚。 金青色圆球内部,龙气天柱虽多次征用,显的委靡,收缩变细,但青制下,旺盛的生命在流动,由里亭,郡县,各州,以至于帝都,每一次活动,都渐渐生出龙气,向天柱上输送气运。 大陆的南部道路,正巡幸于此叶青车驾停住,敲了敲车门:“车队就地扎营。” “是,陛下。”暗面当代皇室派来的官员应声,这时看了看前面:“有地方太守和僚属过来迎接了,要不要……” “让他们等着。” 叶青声音消失在车中,再出现时已在一片火红道场,只是一看,就暗暗说着:“里面两座火属仙境,正交联蜕变、改造啊!” 其中一座仙境上,稍小赤日红月相映,内悬一枚日月天敕宝镜将外域火属灵气分解再重构成了本域赤脉灵气,如果有少真道门看到这幕会悚然难以置信,日月天敕宝镜明明已封印沉睡,所有其所授分化镜种也都沉睡再无法离体祭起,而这里……又有这么一面独立的宝镜! 又一座仙境上面,盛壮五色霞彩如裳垂坠,内悬一枚五色石将这些赤脉灵气转化成五色同聚,冥冥中族气凝聚,吸附住这五色而不分离,看似有神道一面,又似有仙道一面,更有人道一面,汇聚在五色石核心是一片混沌……这非常稀罕,产自天外陨石群的先天灵宝。 这两座仙境都是浓郁的火灵,相互对接毫无芥蒂,奔涌着天地至阳之气,又掩映着太阴之气,交相编织成气运的迷网屏蔽外来窥伺。 叶青却从容无阻地踏入稍小那座日月仙境,在灵池看了看,灵液中**曼妙的少女,丹砂眉心和高耸胸脯间各自吸纳大量灵气,感觉到有人过来,轻微神识波动潮涌而来又退回去:“夫君……师尊在那厢等你。” 叶青点首,顺着这师徒链接灵迹,继续行向一片仙境,这次没有随意穿过那片山河社稷图构成的五色霞彩,而是礼貌在外面等着,给予对方尊重。 “叶君稍等。”女娲声音传出,片刻一位极美丽女子出现,她一身五色衣裙,眉似春山,目如点漆,隐隐有着一种威仪。 “地仙了,虽是假格,但是只要再积累些就是了。” 女娲稳固假格地仙,叶青并不意外,她本来就是有吞并外域雪云仙的道基,对外域气息并不隔阂,就连道基五色石也是外域所出,只是在山河社稷图同化性质改变,已有不同。 这回借助徒儿的日月天敕宝镜粉碎外域火属资源同化本域阳火阴火,其阴火其实更近水性,别人难以消化,但对于她渊源特殊道基来说毫无阻力,直接就将这座外域火属仙境吞并、融合,以五色石为核心重组仙境……表面看上去是赤脉仙境,就是从赤脉仙园正常晋升到赤脉仙境一样,任是哪个赤脉使者来检查和奖赏,都不会看出破绽。 “恭喜娲皇。” 貂蝉子楠借师尊晋升仙境抵达地仙时,师徒仙境相连气机交融机会,一同炼化了自己所得的仙境,成叶青后宫中首个抵达假格地仙的妃子,这时,貂蝉已换了一身衣裙,有着长长的睫毛,给她带来一种神秘的气息。 察觉到夫君注视,她一笑,不经意就流露出一种魅力。 “你们两个这次可是比芊芊还快了……”叶青都叹息一下。 “二人同修,算不得快,而且芊芊姐姐恐怕是在等时间吧?”貂蝉笑着,看了眼大陆东部……那一位还在,芊芊姐姐身上似乎有许多秘密,万一晋升引发异象,肯定会被察觉,这样近距离没有界膜隔膜,还在都龙气屏障内,什么隔阂都没有,暴露出来可不好。 女娲也微一笑:“不必求快,合适才是佳,我们说些别的。” 叶青知道她们师徒俩聪明看出些,点首顺着转移话题:“地上已发现了革命火潮,就请夫人和娲皇殿下出马。” “交给我们就是。” 女娲点首,拉着大徒出了仙境,手指交触间就感觉到少女体内两道神魂依旧不分强弱,心底微微一叹……她私心是希望汉女出身的貂蝉在长远时间后取胜,毕竟对地上出身的子楠不熟悉。 但刚刚试了一下没有成功,实在是离奇,正版日月天敕宝镜沉睡引发的一个短暂机运期,二女组合山寨版日月天敕宝镜,就冥冥中获取了某种定位,固定住她们的比例,恐怕往后真是一体双魂到永远了。 “你师傅不喜欢我……”子楠神识轻声对貂蝉说。 “没关系,她以后也是你师傅……告诉你一个秘密,刚才神识交融时,我感觉师傅的气息和我们对半比例不同,她……” “蝉儿你在说什么?”女娲敏锐感觉到徒儿的神识波动与她有关,收拾仙境,一边狐疑问。 “小事……”貂蝉嬉笑一声,回首对夫君眨眨眼睛,这是个有趣比例,但牵涉到师尊**,她决定还是不说了。 叶青分身对她们挥挥手,目送她们消失在天坑底下,那面的暗面时空门的藤网樊笼中,莲纹黑衣的道人目光抬也不抬,只是盘坐在巨大冰莲的核心,盯着面前不到十步的黑帝,两人已这么枯坐对视了不知多少日,似乎还要这么对峙继续下去……如非知情,却感觉不出背后的杀机,而幽云亚圣则带别的黑属天仙,戒备着金青色圆球中的信风波动。 “轰!” 冰瀑的一颗青星与两颗红星交错而过,叶青本体对女娲和貂蝉子楠这对师徒点首一笑,看了眼下方玄黑冰莲和金青圆球,投身消失于信风中,一点点白色金气弥漫而出。 黑莲圣人霍地转首,古井无波的脸上终微微动容:“这是……” 整个暗面,风水相生格局,这瞬间带起了新的波澜。 1483.第1483章 野望(上) 回到这暗面世界里,叶青就感觉到各处气氛稍还有些紧张,但已是渐渐平静消退阶段,帝君的驾临宛定海神针,确保这段时期内第七汉帝国安全。 帝驾行轩设在群山间,永固时空门所在主峰,此前随着红云与日镜、青帝和青珠的接连两次交手,山顶主宫殿群早和山体一并熔融削去,剩下镜面基座竖立在琉璃质地的山体上,在几场秋雨后,显的有些狼藉和萧瑟。 暗面汉土的君臣自是不会仓促准备帐篷营寨应付,而只能请帝君仙驾下移,主峰山脚的这处附属宫殿群是少司命道场配套建立,在灵脉位置不算最佳,但这时西风回旋在长长的山谷中,带着点初秋凉意,泉水叮咚清澈,原本普通无奇花草,在交手的灵气和帝驾驻留后充满着灵蕴和神秘。 叶青就蓦地想起一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此时黄昏,暗色辉光在一侧山坡上映出一片鲜明的林木,这里刚刚是秋天,层林颜色各不相同,由翠色、暗红过渡到枯黄,这属于品种丰富的混合林,晚风轻抚着林边的宫墙,进宫门就温暖了些,还能看到游廊两面葱茏点点,栽培着些不知名的花草,带点微涩药味的芳香驱逐了虫萤。 “确实是化为仙草。” 叶青沉思,强大的神物,既能摧毁一切,削山焚海,也能滋养环境,化腐朽为神奇……而这些起落兴衰,世界始终包容,五气流转天时,就是四季的信风染色层林,于是再强大神物,也只是生域食物链上的顶层猛兽一样,各据自己的地盘依照自身习性而统治猎场,看似制定着规则,却也依靠着底层……的食物,产于世界自然生域的食物。 月初上,华灯在逐一点起,将汉宫串联星星点点的海洋,似乎是幻想中的桃源仙乡,安静来往的侍女身着青纹白底的宫裳,见他来,都纷纷施礼,在肌肤的光泽灵蕴感觉她们只有练气层,对上叶青本体的巨大落差,就都因敬畏和规矩而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明亮起来,带点好奇余光观察传说中的应武陛下。 少女的身姿在晚风和芳草掩映中,给人美好的氛围感觉,愈发让这片桃源变得缥缈美丽。 不过叶青觉得对于她们来说,只是又一天的平凡工作,而无论是主人还是客人,都可以安坐正殿中接受她们提供的美食、舞乐、清扫,虽实际仙人而言这些服务不是必要,但也不会拒绝生活的点缀。 而人们也总希望能这样高下衬托,就对待王者、神灵般的方式对待仙人……像是在屈身于不同的强大物种,比如服侍当年龙族那样,推翻了强主的奴隶们并没有实现要获得自由的全部愿望,而又用新的方式将自己寄卖于新的强者,还是继续这样的故事,世界的气流转了几圈,却一切似乎未曾改变…… 在他身后没看到的方向,一道雪白的剑光星点,正在逐渐清晰。 ……叶青来到主殿内,就见信风人影立在桂木东窗下,似乎在沉思。 淡淡月光穿透身体,似乎毫不存在落在地面上,散落银霜一片,前些时能感觉到的强大力量溢出,现在已化散风中一样无形无迹。 叶青却能感觉到这种举重若轻背后的本源,不敢多看以免误会窥伺,也没有说话惊扰,只躬身行礼,捧起一小团白色的丝网呈放在面前光滑的乌木桌上。 来自外域白属的异样气息让周围空气震荡,始终没有超出这殿范围。 “……哦?” 许久帝君似回过神,就传来一阵流风微旋托起丝网飞了过去,也没多说,简单一指切割成两半,握在手里问:“一半如约与白脉交换,一半我可以帮忙就交涉,你准备换什么?” 这样的直白,越见信任,不过叶青还是保持礼节:“臣希望换取养剑池天……的池剑灵。” “仅剑灵?”青帝问。 “是。” 叶青应声,解释自己的思路:“这一镇运仙宝虽价值非凡,不可能整体交换,臣由此次夺取伶仙子道基身体而启发,何不分而视之。” “分而无用。”青帝皱眉沉吟着。 叶青早有准备,说:“合作既为有用。” “臣试站在白脉来看,这养剑池天损失不大,因可以重新凝聚,但无疑在新的池剑灵凝聚前,有短暂的使用权限,而养剑池天也不可一日无剑灵,等于得配合着我们青脉。” 这一句,场上气氛一静。 “再配合帝君您和白帝的资源交换,在暗面进一步金水相生,以及白帝冲击道君之位需要护持,养剑池天本来是最好暂代选择,现在池剑灵再交换,等接下来白脉核心攻守都要配合青脉,短期内将白脉更深程度捆绑青脉战车……实话说,这事,臣做得手熟。” 信风中目光微一笑,对这句没说评价,只是颔首继续倾听……这对金水相生合作格局有价值的小策略——短期,但见效快。 叶青一直留神,似得到鼓励:“这交换一旦完成,就是逆转,黑、白、青三家高度契合的战略联盟,直接就在五帝表决中取得多数优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臣还难以精确预料,但对我们青脉无疑是期待已久。” “异域白德本源,虽是亚圣,不是真圣,但是也极其珍贵。” “此举可行。” 青帝略加思索就给了肯定,点醒:“但仅换池剑灵,我方成本还是高了……而且,这池剑灵背后有政治,我不保证白帝道友的选择。” “没关系,反正都是这轮所得的战争横财,消化时有折价是正常,只能行的话……哦,陛下是说还有余?” 叶青对两脉政治交涉不多问,只问具体交易,倒也想起养剑池天尚未大成,池剑灵并未苏醒,可没有伶仙子那样值钱,自己有点贱卖了堂堂亚圣四分之一道躯本源,遂顺水推舟:“那剩多少就留多少,陛下留用也可。” “我拿着没用。” 青帝将一半抛回给叶青,自己闭目与白脉天界的金德之君联系,少顷,弹指一道轻风,带着一半丝网消失在虚空涟漪中。 这虚空涟漪…… 叶青眼神都变了,再看帝君就是一艘人形的星君舰,无疑帝君也是在零号舰仙炉回环与时空锚的解析重构中所获良多,或这时还只能局部跃迁输送小物件,但再进步下去……不过,接下来还怎么进步? 似乎看出叶青心思,青帝目光望向窗外的天际冰川:“我取了这一半白属本源,白帝道友答应帮忙炼化为白脉本源,条件是截留部分,我拿回来准备沉网到黑水,金水相生……” 叶青听得心忖果然,不知为何,帝君对白金本源和似乎不愿意自己吸收,而宁愿放置在外的相生处理,不知道这怎么确保所有权…… 道门可是有三个大盗,虽之前黑水本源没见来抢,但难道还能和道君信约,相信道君的节操? 这时听帝君话音一转:“汉王,你这一半可以去千机大陆换取池剑灵……是残缺造物,并非伶仙子那样生命,准备怎么用?” “陛下明鉴,臣有道侣周铃所行剑道,我想让她体会更高境界。”叶青如实说,实际好处不止体会,池剑灵本身也蕴含地仙资源。 而一旦获得,白帝本源就可借鉴,虽未必知道全部,但地仙以下,全部贯穿,这也足了。 这点提出来,既是部下内事,青帝就不多问了,只说着:“余边角白属呢?” “那东西臣也没想好,暂留着多一些就能对白脉继续保持话语权,将来或可以交给世界换取天眷,或哪天战局需要可以喂食给伶仙子身体……嗯,零号舰还没破解前,臣保证不轻易乱喂,又或还放在磁网中,在虚空中保持捕捞陨石效率……以及各种可能。” 叶青比了一堆用处,就是不提自己吸收……那说出来就太惊悚了,还是放在各种可能中带过。 青帝也不疑,没有再问,只是话一转:“青珠牌罐头,我也听闻了……汉王有志取得天下?” 叶青心里格了一声,蓦有丝冷汗,这本是闲置的棋子,不想青帝直接看破,不过这在道法显圣的世界,终不是大事,而且自己已经成了假格天仙,略定定神,口中回答:“是!” “暗土大陆已经统一,龙气贯穿,以后增长有限。” “但东荒历经十二年,由于拔苗助长计划和战争财,消化土著已基本成功了。”说着只是一点,就在面前显出东荒沙盘。 沙盘上,足有四千万白点,本来土著都是白灰色,现在看来,俱一种颜色,这点点滴滴的白点,每个都代表一个人,自里亭,汇集到县里,又汇集到郡州,最后汇集到王都。 东荒整个龙气,已经渐渐变黄,至于新洛城,龙气氤氲,青意渐浓,升起一条青龙,周身青鳞开合翕动,虽无暗面威仪,但也生出了淡紫气,化成了紫眸。 1484.第1484章 野望(下) 默默看了片刻,叶青说着:“经十二年,地上汉国也积蓄深厚,如果天庭不干涉的话,取天下有三四成机会。” “要是暗面下土还不断阳化道兵和真人,补充汉国,则有五六成机会。” “当然,现在有些外域小虫子在捣乱,不过我相信这影响不了大局。” “你已经是天仙,直接指挥凡人统一天下,似乎不妥。” “帝君,现在是大变之时,不能拘泥于常礼,再说要是天庭不干涉,我或早可以开启统一之战。” “当然,取得天下后,我会在三十年内交位上来。” “不得天下,青德不成,臣惶恐,故有此心。” “明白了,我会为你争取,不过你也要心理准备,现在这情况,难度很高。”青帝点首,殿内又沉静了下来,这会没事了,叶青觑着信风人影又陷入沉思的样子,就缓步倒退着离开主殿…… 每次面见帝君都很奇怪,帝君总是随时随地都会走神样子,不是青鸾仙子那种慵懒,谁都能看出帝君在做东西很多,行动力量很强……感觉起来,就似是地球前世里见过的一个围棋大师,与许多人下快棋,目光永远不会一直停留在哪张棋盘上,却精确同步地串联着。 这种气质就风一样捉摸不定,明明是细密,又不为琐事而停留。 ………… 叶青出去后,一身雪白剑服少女立在阶下,嗅着空气中留下的淡淡金气,她的眉有点疑惑皱起,依旧好看,这或是她蜕化仙体让原本只是清秀变得美丽,有一种纯粹、专注、宁静的气质。 女人在专心时也同样美丽,只要不出剑,谁也看不出她专心剑道,那又是血染白袍的一种英姿。 “铃铃。” 叶青招呼她过来,随口:“最近修行上有问题么,感觉怎么样?” “有些慢了下来,不过……”剑仙少女看了眼宫中,就没有提夫君五德灵池对她们回流,手指抚了抚剑柄:“还是很快了。” 她不大接触剑道圈子,只是在家族偶尔来信询问中,知道自己进境并非常态,而是不可思议的快速。 “这都是铃铃你心思纯净,专心时就感觉不到时间和阻力……” 叶青笑着给她按上一个解释,这也是今后对外解释,道侣资质表现越出色,再配上时不时设法开源增益,才能掩盖五德灵池回流她们体内的秘密……催长她们到假格地仙,是自己这轮首要目标。 特别是铃铃,更是这轮掩饰一个重点。 周铃虽纯净已不是一张白纸,听出来些,就微微一笑,目光明澈看着这个亦师、亦主、亦夫的男子:“可是,有时一个人,我也会感觉等待的漫长。” 叶青琢磨了一下,感觉漫长自是因挂念,摸了摸她长发:“最近几次敌人都太强太危险,我都只能打酱油,往后风险就小多了,最近又会有新一个开源专门给你……等你是地仙时,剑仙战力加成差距不大,我就带你一起。” “和以前一样?”剑仙少女偏首问,漆黑长发垂及腰间摆动。 “一样,为什么铃铃你这喜欢和我一起上阵呢?”叶青纳闷,别的夫人好像没有养成这个习惯,而各有适应战场才会夫妻同上阵,但基本上,他所有战局都有铃铃在场。 “这是秘密。” 周铃笑而不答,心中轻轻……因我的剑种意义,与别人不同。 剑道是仙道里的军国主义,众所周知诞生过许多天资英才,却无人能突破天仙之境,甚至突破到地仙很少……这是剑园一半资源供养本命仙剑,导致自身生产差而收获不稳定,最缺乏资源。 而集合的话,剑道难以人道集众,曾尝试走天子之剑为主的蛟龙都失败了,没有开朝之君就难以聚集羽翼,这导致剑道本身成小众圈子,更糟糕是百万年以来一直没有诞生剑道天仙,五脉最擅长的生产、集中调配,在剑道这种专项上,完全得不到体现。 与同样战力出名的龙族仙人相比,先天发展条件比较窄,若非五脉仙人人族基数大,抵消了剑道小比例,及白脉天仙高层战略因素下,在不惜消耗支撑着,否则就这三十万年的漫长和平,剑仙早就锈蚀消磨殆尽…… 周铃很少与别人比较,但也敬佩那些剑经背后的前辈探索……虽失败了,还掩盖不了智慧光辉。 与那些惊才绝艳踏上剑道的前辈们相比,她觉得自己不是最聪明,甚至可以说或是史上最笨剑仙了,她愿意承认自己白纸一样一无所知,承认自己对这样困境无能为力,所以自然而然,找到属于她自己的笨办法,如果真的能行……再和夫君细细说来。 黑水洋冰川·森罗殿 临近东荒大陆的海风更迷离不定,将冰晶吹到甬道门口,似乎是冬雪重新降临大地,黑袍王者亲自出迎,似乎在防备,提起全部力量,并且不踏出阴潮大阵的假格天仙加持的范围。 洞口外冰面,阳光下立着红袍女子,带着点透明,这黑袍王者一笑说:“见亚圣一面可不易,看来你们的进攻遭遇了重大挫败?” “事实上青帝成功,对你这本阵营反抗军也终不是什么好事,暗帝道友该适可而止了。”红云亚圣身材很高,一双凤眸平视着这叛逆,估算着击杀对方需要付出的成本,想了想还是没动手。 这里是敌域世界,力量必须珍惜使用,合作总比翻脸强。 “适可而止?” 暗帝分身重复这句,说的也是事实,但关键不在事实,而在于需求:“是你们要我分身传讯给本体,终止与青帝分身合作,并找到你们被窃取的物件……传不传讯的主动权在我手里吧?” “但也符合道友你的利益,相信这次我们的诚意,我保证传讯不做手脚。” “相信?保证?” 暗帝分身冷笑,上一个保证还是圣人保证,那是尸山血海的教训,至于相信,它现在连号称天地至信的青帝承诺都不会信:“我不要你们仙道的这种废纸。” 来时就做好了被刁难准备,红云亚圣倒没有被讽刺不悦,只眉一扬:“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 暗帝分身一顿,故意停了停观察对方反应,在女仙毫无波动眸光中,继续说:“……的女儿琼阳仙子,为我炉鼎以臻至水火相济,助推此域暗面革命,破坏青制根基……水火同炉,正适合破去风水相生。” “你倒是敢。” “我是反抗军,你问我有什么不敢?”暗帝分身笑眯眯打量她的身姿。 “这条件不行。” 红云亚圣微有一点脸色不虞,别条件或可答应,唯送上女儿不可以……琼阳不单单是她的女儿。 暗帝分身摊手:“看……诚意,啧啧,我听说你们青珠圣人干了不起的事。” “你听谁说?” “你想知道来源?我这里买主很多,这问题答案又是一个价格,当然,我们可以再商量。” 暗帝分身笑了笑,继承了黑帝部分传承,学此域世界黑脉生意:“连苍窍亚圣高层自己人都吞噬,我这反抗军没点质子,敢和你们合作?” 这一刻,虽知道这仅仅找个借口,红云亚圣还是在心底把青珠骂了一万遍,这真是猪一样…… “做炉鼎不行,你配不上琼阳。”她断然拒绝。 公归公,私归私,母域在狩猎分工上非常明确,越是高层统治者,越是没有舍身为世界牺牲的心思,尤其青珠的事情引起警惕,相比拿自己母女当筹码为别人火中取栗,她宁愿另起火炉。 她也不觉得这点小小私心会动摇全局,因敌人再怎么样一次次胜利,都还改变不了两域体量的差距,胜利必属母域世界,这样的话,青珠圣人可以肆无忌惮,却要她这样亚圣自愿牺牲呢? 只有弱者才顾全大局,亚圣并不是弱者,她还没有和苍窍那样失败。 “不试试……好吧,换成普通质子,总可以吧?” 暗帝见事不成,只能暂退让一步,敛去半真半假的贪婪,恢复坦率:“你们派个火属地仙来给我做炉鼎,而琼阳仙子近期暂留小居,我不会碰她。” “你看我们都各退一步,刚刚我算确定你对你女儿的在意,有她在……相信高层也不会为赖一笔小账就随意牺牲你和你的女儿。” “或者说,我相信聪明强大的红云亚圣你,不会让你们高层有牺牲你的机会,对么?” “谁都不会希望被牺牲。” 红云亚圣平静地说,心中计算着这交易,最重要是对方奈何不了穿了祥云星魂裙的女儿,良久:“明天这个时辰,你到东荒汉国海域,就会见到琼阳……” 冰面上,一阵海风吹过去,消失在天际。 旅火传递的信息,对这女圣的抉择倾向还是产生了影响……或她没注意到,或她注意到了,都无法避免这种潜移默化,交流和信任原本就是相互,她既信任那几个师弟,哪怕对方可能被敌人反过来传达影响,她也不会一概否定。 因确定旅火不会真投降,更不会作出不利于她的误导和劝说,不管是不是完全信息,只要是于自身有利……那就够了,马上就要是大冲撞大融合了,这时两域顶端的道君、圣人都各种算计,谁还不紧着为自己多想一想呢? ………… 东荒大陆 琼阳仙子拍拍手,丢下一团火焰,转眼看四方舰群,更多仙舰在与汉国大阵、天庭舰群交战,却掩护着下方阴潮革命火焰的窜长,这一次不是渗透,而是破坏。 “烧吧……烧尽了草,还怕你兔子不乖乖钻出来。”女仙拍拍手,张望着汉国新洛都城,正准备过去加大刺激,突一道母圣的传讯让她在海岸边上等等,不由皱了皱鼻子:“真是的……叶裕,你那面动作快点,我们去别的一面海岸线,这次一定要勾叶青出来。” “是。”叶裕今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沉。 琼阳仙子转眼奇怪地看了看他,又转过首去,上了旗舰。 火光在东荒大陆的边沿点燃,在地上冬末风力助涨,熊熊燃烧四野山林,而无形的信风犹一直往下吹,吹落暗面。 ………… “不要……” 少女猛地翻身坐起,有点发怔看着硬木窗格外下午天光,擦了擦额不存在的汗水,暗面此间分明是凉爽的秋季,她的脸颊还有点像是被火炉熏蒸的红热,朦胧间低声说:“夫君。” 她只是下意识呼喊一声,不妨寝殿外面传来回应:“芊芊怎么了?” “啊……夫君回来?” 芊芊在恍惚中彻底清醒,没有穿鞋子就跳下床,刚好门开,一下撞进男子的怀抱,仰首看去,正是夫君本体回归的身影。 “怎么,又做噩梦了?”叶青抱着她,拍着她的肩膀,目光若有所思:“我记得你很久没再做那个梦…… “不是那个,我梦见敌人放火烧山,烧林,烧城……这次他们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留,要摧毁汉国的一切……”芊芊声音微微焦虑说,捏了捏手里一只青莹莹圆球:“可我只能这么……” 这枚夫君带给她做礼物的青属仙境,因帝君还在暗面大陆,她也不敢这时晋升,而因青鸾仙子在阳面天界,她也不敢上地面去晋升,而虚空永固时空门渠道又给青珠堵住了……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只有在夫君怀里才能稍透一口气。 “这东西别动用。” 叶青握住她的手掌,将仙境的微缩结晶按回她袖子内的那颗凤凰梧桐印里,轻声安抚:“没事,我已派娲皇和貂蝉子楠她们去了,对付外域特性火焰没问题……别怕,就算外域不遵守天庭的禁火天条,也有的是人会教他们遵守,我怀疑这不过是一次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勾引我出去……我偏不跳,这种算计方面的专业,夫人该信任我的。” “嗯……”芊芊被逗得笑起来。 两人没再说话,殿内一片安宁幽静 1485.第1485章 白德本源(上) 二道遁光落下千机大陆西面山区,在交错山脉和地气屏障下躲避南方高悬一座白色星巢,白色星巢展开仙天直径千里,阴影投落东方大片区域,一道肃杀的气柱滚滚冲天,不计其数的兵俑吞食着阴潮冤魂,目光泛起赤红火色,冲杀各地的节点。 更有舰群蜂拥在半空交战,幽蓝晶柱交错击碎仙晶,溅射溢流在大地上轰出了坑洼烟尘,不时埋没城池和军队,惨叫声混同在早春寒流中消失在海面上,那里有着更多阴潮涌来,不过大部分顺着洋流绕过大陆南岸,向东荒汉国而去,给汉人过年的气氛平添了一分阴霾。 子楠姐姐那面…… 少女剑仙心下挂念着,轻声:“这里打得热闹,却不似是主攻。” 叶青嘿嘿一笑,没有意外:“主攻是我们汉国……有很多人想要看我们死呢,不过铃铃你也不用担心,子楠、蝉儿和她们师傅一起过去了,娲皇熟悉外域火属道法的根底。” “可是我不熟悉外域白属。”周铃神情微涩,她已知道自己的任务。 “我会指点你,直到你熟悉了才会干别的去。”叶青就安慰她,似乎是很久以前教她练剑一样。 少女剑仙眨眨眼睛,不知为何,又高兴起来。 “你对养剑池天不感兴趣?”叶青展了笑容,感觉到一些,有点奇怪问着。 “那是帝君的剑。” 周铃在心中说,而我是公子的剑。 两人默默无语,遁光而过,沿路都是这些肃杀。 兵器,战斗,呐喊,烟火充满着大地,叶青看到不少诸侯的城池破毁,就似是自己前世面对无尽鬼潮和兵俑攻城,杀不完的敌人……虽知道这是一种错觉,但几人能撑到黑夜过去的黎明曙光呢? 快到本源隧井位置时,前面要路过的一处小城,不知哪家诸侯在死撑,火雷都已用光,有点眼熟的空罐头给装了当地土产不稳态晶石,士兵在城上抛射下去都不用瞄准,爆炸的灵力,撕破罐壳上‘青珠牌’字样,在阴兵群中爆开,涤荡阴魂,撕裂兵俑肢体,但是却还有更多兵俑扑上。 “兵俑其实都是外域的凡人,这样大规模,外域凡人怕是十室五空了?”叶青默默的想着。 城墙上兵力越来越少,一个火德诸侯袍服的男子浑身染血,头发披散,灰蒙蒙尘土和血迹混合狼藉,完全看不出钟鸣鼎食之际的气度,曾几何时,这些落后凡间诸侯也与炮灰无异……看他的奋战,烈火般的气息,内中是对命运的不甘。 “铃铃,出剑。” 轰! 一道雪白剑光进袭,在地上旋扫一圈,整个十里范围都是白茫茫剑气,瞬息散再无敌痕,那个诸侯一怔,才醒过来,来不及回醒感谢,那道剑光就越过城头继续追随一道青光而去。 青光中强大的灵压,无疑宣告着天仙力量进场,远处地平线上空白色星巢,都瞬息投下冰凉的视线。 “汉王……” 诸侯脸色变得复杂起来,同样田垄起步的诸侯,曾几何时对方已是天仙,而自己还在地上烟尘中挣命。 就算在大陆战场上,天仙都很轻松纵横,世界何其偏爱天命之子……不过还是得感谢对方无私帮助,回去一定要宣传,这是为了结下善缘! “是汉王叶青!” “集火——” 半空中敌人舰群里的那些神识剧烈交错,似乎是山中的猴群遇到了猛虎啸林,各种呼朋引伴警示…… 叶青遁光已经落向本源隧井处,没有在意受助者和敌人的惊讶,他来这里是为明确的重要目标,对于普通诸侯完全是路过能帮就帮一把,而事情一过,目光就已越过看向更远的危机。 来自红云亚圣,来自暗帝分身,甚至来自黄脉的无形锁链,正要封扼住成长上限,冲破的关键在于速度。 幽蓝晶柱在半空舰群里耀亮连片,串联成雷网罩向叶青,周铃回首抽出了剑,许多外域仙人正紧张又期待看着,然后……只见那个年轻道人拽住少女握剑的手,一下信风狂卷消失在雷网外…… 嗖—— 周铃吐了吐舌头,眼睛亮星星:“夫君好快。” “说什么呢……” 叶青刮了刮她的鼻子,排除歧义倒也是事实,青制真形在虚空中不以速度见长,但在世界内有一部分信风补充,还有储君信风符诏在手,瞬息极速没有帝君那样超乎想象,但也足以无视地仙、真仙…… 自炮灰小卒子,到侧翼辅助的马,远程坑人的炮,纵横一路的车,终成长到将帅力量,单纯在本世界主场棋盘上已没有多少可以威胁到生存的力量……但这并不是说可以轻松下来,真正危险,永远在棋盘外,在棋手那里。 “青谨求见白帝——” 萧瑟西风送着喊声穿透山谷面上,本源隧井口,仿佛给寒流冰封一样结着白霜,银色雾气腾起在在空中,瞬息凝结一个白袍道人,身形高大,剑光蜂拥出井,带着灵性,在道人腰间凝聚一柄银质长剑,除此别无长物。 轰! 敌人的舰群集火雷网余波还追击在叶青身后,一直接触到西南沿海面本源隧井,立刻就遇到养剑池天的反击,剑开如屏,折散所有仙雷墜,在大地四方轰击出了烟尘连片,没有任何敌我双方敢靠近这里。 剑屏一收复化长剑,周铃看着心中直跳……仿佛有个声音在呼唤她。 远处,外域众仙见此剑威,顿知养剑池天已修复了此前夏丹星巢造成的损伤,再不敢靠近追杀,只上报白色星巢:“刑武殿下,叶青进场召唤养剑池天复出,似乎别有阴谋。” 一身白袍的道人皱眉,转首看了看两面界膜上修补回去的破洞痕迹,这可是耗费了额外资源,面色难看……怎到哪里都遇到这家伙?这次没带零号舰的跃迁,单纯青脉,应好对付些了吧? ………… “见过白帝。”叶青躬身施礼,语气尊敬但没有跪拜,因对方不是自己主君,也因自己已假格天仙,而对方只是白帝分身。 “道友无需多礼。”白帝微颔首,说了这句,就没有言语,因对方已是天仙,称道友不为过,目光落向他身后的少女。 周铃也跟着自家夫君一起施礼,却没有听到回应,抬首只见那白袍道人正注视着自己,目光审视,似乎是在打量一柄属性稀罕的绝世宝剑,淡淡说着:“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剑仙。” “她叫周铃,我的内人。” 叶青看出对方见猎心喜,当即不着痕迹握住她的手,表示她是名花有主,一手摊开展示一小团银白的细网:“苍窍剩余白属本源在此,帝君请收下。” 其实只有四分之一,切下的一半给了仙境。 但白帝明显不知道,叶青也不会这时说出,免交易平添波折,反正白帝其实不缺这点本源,是要得到敌域白德本源参考……叶青现在有点觉得不应带铃铃过来了,还看什么看! “道侣?” 白帝分身若有所思,看看叶青左手握着的罕见剑种少女,又看看叶青右手紧握着的珍贵成道资源,目光来回两下似乎考虑着价值,最后还是默默接过那团细网,仔细感觉了会……是真。 又看看那少女……可惜了。 周铃始终以叶青夫人姿态立在他身后,低眉顺眼,这不是她平素英姿,但少女剑仙单纯并不是白痴,这时做出来,是表示归心于夫君,不会给外人撬墙角机会,在五脉阵营中这是属于脉属与羽翼间的经典博弈。 因许多仙王崛起自带的羽翼不全是本脉,还有小比例延伸,为数不少真仙和地仙都是在被两面拉拢,争取一旦发生战争时主控权,直到当事人表态完全服从脉属,还是作羽翼只听令于主君,这在很多时不止是看实力和利益,更多有着情份方面的因素,尤其是仙王妃子的女仙,总受情份影响很大,没有哪个仙王会把自己女人推拒出门,都用心经营着道侣。 当然,有异心的女人,也得不到培养。 有时感觉到不妙,提前赐死,历史上也是有着。 白帝分身可惜是一柄绝世好剑胚子落进别家,但叶青是天仙,总不可能罔顾其意愿挖墙脚,就收回了目光,又想起些,随手就将腰佩银质长剑递给叶青:“你要的剑灵,收好。” 这道人对叶青说话的语气平等,但平淡的很,似乎就没有什么寒暄一下欢迎新天仙加入五脉高层的意识,只是基战场介绍了句‘对面敌人道号刑武天仙’,就转身踏出一步,化白虹消失在天际。 这干脆利落,别无二话,将整个摊子都甩下给这对年轻的道侣,倒充分说明至少是信任,或者信任青帝。 “哎……” 叶青手握着质地冰凉的长剑,仰首望天已空无人影,有点莫名奇妙:“跑这样快干什么?” “我还想趁着交易白德本源的这个机会,相互交流下道法——帝君的道法,哪怕只是简单说说,显肯定不一样。” “可惜了。” 1486.第1486章 白德本源(下) “或,很急?” 少女剑仙眨眨眼睛,她只能想到这种,轻轻说着:“本脉帝君秉战争本源应运而成,但败也在战争本源上……听说三十万年前最后大战役凝聚金气,这一位差点就成功了,只要再来个三道和五脉大战就可证道至境,不料赤帝应运而起,改革道法科举开辟新朝,开辟和平盛世,道门借机停战要求议和,于是白脉本源回落,逐渐蹉跎。” “截胡了?”叶青若有所思,问:“你听谁说?” “我和雾州的谦氏族人交流过,那是剑修圈子里口口相传,芊芊姐姐对此隐隐有点印象,还指点我去问了青鸾仙子一次……” 叶青闻言失笑,听着她说出这白脉秘辛,不禁摸索下巴想,他发现这世界背后博弈越来越深,突想起辛琰仙子所说……谁也没有和故事中主人公那样完全如愿,这才是现实中的常态。 而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带来了棋盘外的新本源,非常态收获,白帝能否如愿以偿……应会吧,否则帝君也不会专门拉拢,只是或冲击失败过一次,这次白帝宁愿付出派系结盟政治代价也要多拿几分白属本源,可见大道艰难。 叶青不再探究帝君的八卦,翻转手里的长剑打量着:“这就是池剑灵?铃铃你来看看。” 周铃入手探查一下,眉疑惑微皱:“是没错,已洗去印记,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没有。” 叶青回醒自己是给芊芊和伶仙子先入为主,不是什么元灵都是和她们一样,能蜕化肉身,而也不是谁都想青珠圣人那样花哨,喜欢当女儿、助手、女仆、徒弟、道侣来培养…… 白帝手中的池剑灵,就真只是一柄朴素的剑,简洁无余。 “铮”一声,周铃抽剑看了看,剑上无锋。 剑鸣声消失不见,而化成了血脉相连的感觉,许多信息涌上,她顿时知道,这柄剑,是真正为剑仙而生,白帝是它的制作者,就是铁匠打造出宝剑一样,却并非它真正的主人…… 她是三十万年以来首个握上这柄剑剑仙,它等待已久的主人,而这是用亚圣白属本源四分之一高价换来。 “如果不是夫君,我是没机会得到它。” “但也只是一柄朴素的剑胚……未完成品就是未完成品,难怪帝君说只换剑灵有点贵了……我们主要换的其实还是政治意义。” “想必以后,白帝至少能投我们一票。” 叶青关注这柄剑在铃铃手中挥舞,剑招朴素而没有丝毫花巧,剑和人倒出奇的相称,看来白帝是个不错铁匠,做出的剑杀戮之气内涵,但没到天罗青种那样荟萃毓秀的灵性,它这样没法真正发挥养剑池天的力量:“铃铃试试吸收掉它……我给你护法。” “嗯。” 周铃没有再表示感激,情感内敛到心中,开始合灵晋种,留下烙印,与养剑池天连通。 虚空中蓦出现丝丝剑气,这些剑气处于虚实之间,而细似白丝,不断流入到她的身体内。 这些剑气越来越多,交织成一片清光,渐渐,她的周围出现一柄七尺虚幻剑影,又在寸寸长大。 “剑气根基成了。” 有时,看着她做这些平凡的小事,叶青都能感觉到一种安静,这剑仙少女生活与她凡人时并无改变,一贯简洁朴素的姿仪,在纷乱战争中,本身就是一道风景,提醒着人们曾经有过和平的美丽。 轰! 战鼓在天面敲响,苍白色星巢在迅速西移,或是觉察到白帝分身离开了而进行试探,整个战场都在前压而来,暗影逐渐漫过山谷,有种恐怖的刑罚威严渐渐降临。 面对敌方天仙扩展道域能场挑衅,少女没有抬首,叶青同样没有在意,目光柔和看着她闭目专注炼剑的模样……她在默默守护着的东西,也是自己要守护的东西,这片乱世中小小的方寸安宁不在外面,而在心中。 “铃铃,还记得战争之前最后一年,我们在京畿逛新年庙会么?” 隧井中继续升起白光剑光,漫天银墨汇聚成了池水,少女身形没入池水,雪白衣袂融进池墨的色泽里,神识余音袅袅:“记得,那里有家剪纸摊,夫君买了很多我喜欢的剪纸,我还收着呢……夫君说叫我留心这最后的繁华夜景,果真,第二年就打仗了。” 苍白色的星巢移动到隧井上空,一道天仙神识俯视打量这里,目光只在少女身上略一停留,就重点关注叶青身上假格天仙力量虚实……之前零号舰一下冲破星巢,对穿出两个窟窿还刚弥补上不久,自是戒备。 叶青沉吟说:“什么时,战争结束,我带你再去那里看看。” “噗哧……这时说这种话好么?”周铃笑出声来,她听夫君讲过一些经典故事,这样说话都是注定战死,难免有些微嗔。 叶青抬了抬眉:“我是天命之子,谁能杀我?” “你还说!”少女剑仙嗔着,心神被逗得一松,真正融入养剑池天之中。 衣裳消失不见,身体时而是雪白**,时而是一柄银色直剑,四面八方都是白光,界膜屏蔽外面一切异气,浩瀚的力量在呼应着她的意识……一呼,又一吸,似婴儿初成形的砰然心跳,母亲迎接游子归来的怀抱,天地胎膜子宫中的孕育力量感……这就是天仙力量么? “不,仅仅是假格……” 她回醒过来,低首看了看逐渐稳定的透明身体,分明是临时转化做剑灵,说明力量还差很远,若非池剑灵没有意识,她都有可能同化:“夫君,我的真仙元神还匹配不上这样力量,必须通过池剑灵来调用熟悉,恐怕需要时间。” “我有更好的办法。”道侣的神识无阻透过界膜屏障,浓郁信息与剑灵少女交融着,让她惊讶睁大了眼睛。 “嗡!” 雪白的巨大枷锁,连绵交错成山峦,整座星巢沉压向两人,伴随着是挑衅被无视而激怒的敌人神识:“连灵池、仙体、仙天都未完满的天命之子,还谁能杀你?好生狂妄!” “还有更嚣张呢……” 叶青仰首观察,川林笔记哗哗扫描对方星巢,似乎是清扫杂兵一样,轻弹手指点向某处:“铃铃,出剑!” 刑武天仙以为能捡个便宜完成碾压,却得好好给个教训。 铮——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但冲出的瞬间,就似乎划破了虚空,整个星巢阵法禁制层层阻拦,却不能让一点剑气停顿半点,瞬间没入了星巢。 这是汇聚精确到颠毫一点,瞬息击在枷锁最强也是最弱的一点,这是叶青分析,而道侣神魂交缠而同步指引着周铃攻击,更有着养剑池共鸣而汇聚的帝君力量…… “轰”一声破毁声,纯白的剑气穿进底部界膜,再度横扫主宫殿群,在一片砖石、法器、血肉的纷飞狼藉中,凿穿顶部界膜而出。 “又这样……”刑武天仙脸色沉黑,顿时觉得上当了,这里面必然还藏着白帝的分身! 遂听得一声呼啸风卷,刑武星巢撤退一段距离,留下刚刚跟进外域舰队目瞪口呆:“殿下等等我们……” 纯白剑柱倒卷开屏,扫过舰队,哗哗一扫,又扫下六七艘弘武舰。 叶青具有天仙元神,部分蜕化灵池,周铃指挥着力量修复完整养剑池,道侣两人又都擅长用剑,共鸣一下补全养剑池天缺陷,还以川林笔记和信风符令优化洞察和速度,自是所向披靡。 但是这终是出其不意,别看刺入,但星巢损失并不大。 但在刑武天仙看来,只当是白帝分身还藏在里面,刚刚走的只是障眼法,哪里还会近战碾压,自回到对峙交战状态。 叶青也不看敌人,只神识透进养剑池天,落在少女凝实雪白**上:“刚才力量体会,觉得如何?” “我记下来了。”周铃脸色微红,为刚才体会到夫君过去与天仙强敌交战而心喜,她喜欢与夫君在一个战场上,振奋:“那,再来?” “别急,磨刀石在那面不会跑,你休息一下平息震荡,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出师为止。” 叶青是指导少女补习功课的家庭教师一样,语气体贴和照顾。 周铃心中柔和,一叹:“可惜我只能短暂拥有它的力量。” 她很清楚白脉不会送出镇运至宝,尤其刚刚表态自己属于夫君羽翼而非白脉,养剑池天凝聚新的池剑灵,还是会收回,虽还会继续两家合作,却不可能让她再主持了,她倒也不是遗憾自己不能一直占有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只是遗憾自己不能给予夫君有力支撑。 叶青倒是不在意:“不必遗憾,现在好好体会这样的力量,汲取消化掉池剑灵,就算跌落也是地仙一层,我相信铃铃将来终有一日能凭自己脚步走到这一层,打破剑仙不出天仙的禁咒。” “嗯!” 少女剑仙重重点首,目光重新关注起对面的磨刀石……哦,不,是刑武星巢。 曾几何时,本来要抬首望着的战争堡垒,在这时,不过这样。 1487.第1487章 归根(上) 东荒汉国 “嗡”的一声,大地山川城池升起密密麻麻的青色节点,似是蜂巢网络,而黄色的龙气贯穿其中,撑起主场。 此刻大陆边缘,却是一片野火燎原、汤锅滚沸、热浪炎炎的景相。 “哈哈,来追我啊……” 嗖嗖舰群呼啸,琼阳仙子驾旗舰带队沿岸纵火,都选在上风口,一时烧毁不少原始林木。 女娲、貂蝉子楠她们正在追着扑灭大火,迎着旗舰扑灭是很难且危险,但顺着灭掉残火,就能最大程度控火势不蔓延,面对敌人挑衅,都忍住不出声。 海岸面上除重点港口封阵,零散居民点都已撤离,只要人口不损,人气不损,地盘反正不缺。 但深入内陆的话,就相对危险了,没有琼阳仙子亲自带队,普通弘武舰、真君舰一旦深入内陆,就要面对青脉此役缴获并修复星君舰狙击……还有着龙气影响,哪个仙人敢深入? 琼阳仙子的师弟龙阳道人,在和众仙交代:“主场和客场作战差距是很大,还是海岸线上吸引敌人出来对决相对安全,这火放得越大越好……叶裕,你去后面放火。” 叶青分身不动声色,看向主控屏上琼阳仙子。 琼阳仙子扫了一眼:“叶裕,你当我僚舰。” “是,仙子。”叶青分身恭谨的说着,心里却暗叹,最新传递来的消息,怕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 龙阳道人暗怒,又心焦,那次冰川之行回来,师姐不知道怎么样,就对这个叶裕亲近起来,现在找个下手机会都难,莫不成还真给小白脸上位? 别的仙人,都默默指派,对此没有说话。 琼阳仙子有两个副手,一个是师弟龙阳,一个是随便捡不知名女仙,据说是别的派系中等仙门门主,支援红云亚圣此次作战…… “被琼阳仙子点上,真是倒霉。”许多仙人都心想着,最近殿下舰队出动,每战的存活比例,都低于别的殿下,就算有核心啃硬骨的因素,但想想这可是天仙主持……唉! 现在,灾星之名已经传播四方,无人不知了。 而琼阳仙子将众仙士气望在眼里,抿了抿唇,手掌掐得紧紧,没有出声……这次一定要赢。 叶青分身将琼阳仙子的表情望在眼里……哎,没有办法,有我这个带路党,要是能给你赢了才怪。 舰窗,两位美丽地仙不远不近缀,带着三清和大批仙人灭火,还有更远星星点点幽蓝光辉,好几艘星君舰隐隐展示着存在感,青脉武力早已不是过去的捉襟见肘。 之所以还派女娲和貂蝉子楠她们出来控火,因这火带着外域规则和阴燃性质,别的仙人不熟悉,而东荒到处都是密密麻麻原始林,这些森林大火,不加控制的话,引起的大火,可以将整个东荒烧成白地,各处珍稀灵木毁于一旦,这不止是让芊芊心痛,还有整个生域体系底层破坏,让青脉的基本盘元气大损,也威胁到了暗面汉族阳化到地上来的跳板,自是要倾力阻止……但叶青也反复交代,要以她们自身安全为先。 “这两个小贱人……就不能设法引她们出来么?” 琼阳仙子沿路放火成效没有预想中的大,终有点不耐烦了,火属本就不是耐心的代名词,红云暗火只有独一无二的一个,女儿并没有母亲那样耐心,现在更时不时回首看海面上,计算着剩下时间:“叶裕,你有什么办法?” 主控屏的对面,叶青分身知道又到了自己表现了,但他这次不想表现,恭谨:“属下一时无策。” “啊?” 琼阳仙子稍意外,皱眉想了想,计算了两拨援军能抵达时间,点了自己的副官:“你过去做诱饵。” 叶青分身看了一眼那个不知名的女仙,见她神情都要哭了。 但天仙积威在母域深入人心,哪怕觉得送死,这女仙还是默默应下,驾舰突出队伍,琼阳仙子平静:“我会救援她,因我们援军就要到了,可以接替我们完成这个放火任务。” 众仙相视这才松了口气,但气氛还是静谧。 叶青再一次对道侣貂蝉子楠她们传了密讯,实时汇报这里情况……共鸣传讯,配合默契,完全就是演双簧,要给琼阳赢了才叫见鬼! 首个地仙道侣的出现确实极大增益了叶青的算计能力,即便分身只是真仙,但道侣地仙就照样能形成撬动局部战场的力量,而周铃短暂假格天仙甚至能撬动大战场,存在使用期限更坚定了叶青近期抓紧算计的决心,要挖就挖大坑,吃个普通地仙算什么? ………… “咦,敌人这是送死么?” 女娲心中意动,本着不吃白不吃想法,就要召集星君舰群解决掉那艘突出真君舰,这艘舰刚刚也是纵火犯,是对汉国的侵略者! “师尊等等……我收到夫君传讯了。” 貂蝉停下来,和自家师傅轻声说了句,女娲听得微讶……还有大鱼? 两人都当即止步,只是带队收尽各地阴火,来来回回而又自如无碍,就是蜜蜂采蜜,或女主人打扫自家院子,没有一点要出来意思,只有几艘二级舰在和真君舰交战,但这样小打小闹哪里是琼阳所期望的熊熊大火? 过了很久,副官女仙又驾舰回来,神情有着劫后余生庆幸,却撞上叶青目光,她又觉得有点丢脸,冷声传音:“看什么!” 叶青笑笑不应,虽实际上这女仙等是他救了一命,不过两面都没这意识,一个是不知道,一个是不在意。 “……一个个都这样狡诈,简直就是汉王叶青的风格,这两个肯定是叶青的女人……” 琼阳仙子坑人失败,十分郁闷,只能熄了在援军到来前独立解决的心思:“传讯催问问那面,到了没有!等足够陆上力量当炮灰,深入内陆,我就不信烧不起这把火……” “殿下定能遂愿如意。” 叶青分身恭谨附和,心中暗想,单方面信息,你要是成功了,才是自己这卧底的失职…… 不过,新来家伙又是谁?陆上力量炮灰,难道是…… “你来晚了!” 南荒海一片水域,旗舰悬停在海面冰川上,琼阳仙子立在舷梯,抬首看了看天,低首面无表情盯着下面一身黑袍的道人:“时间不准点!” 冰川堡垒速度与洋流、风向有很大影响,来时西北风向一点都不顺,而且还要提防这荒海水君一对龙女袭扰,暗帝分身自不肯背这锅,一笑说着:“总比锁进罐头里的那一位时间观念要好些。” “很好笑?” 琼阳仙子脸色一瞬冰冷下来,虽仙道中不同大派相互可以腹诽,但外人这样讥讽青珠圣人,就是讥讽整个母域仙道! “果是反贼……” 叶青在僚舰上下来,刚好听到了她的自语声……这声音谁都能听到,也算不上自语了。 这让叶青觉得奇怪,琼阳今天特别容易上火,自见到暗帝分身开始,就一肚子火气十分不满,这样当面喊反贼没有问题么? “作反抗军我很荣幸反贼的称号,至少比道贼好……”暗帝分身很是气量大度的样子,心情很好伸手做了个延请:“寒舍已备好,还请公主屈尊下塌……” “称我道号!” 琼阳最厌恶有人只把她当母圣的女儿。 “是,琼阳道友,请注意转角……这位不用细看,这片区域节点法阵,只负责对外防御……” 叶青收回关注隐蔽节点视线,不动声色跟上琼阳仙子,暗暗猜测此行背后存在着的交易,琼阳仙子要付出什么,可别没了上战场机会…… 后面龙阳道人和副官女仙相视一眼,带人跟上……冰川越往里越深幽冰蓝,水属环境的克制给只有地仙的两个带来不小心里压力……特别是这人,是连青珠圣人都敢取笑的反贼! 可以憎恶,但无法忽视冰川主场下的力量。 暗帝分身送了众仙进来,是巨大冰窟,一片连绵冰晶宫殿,灵焰闪中隐含着叫人不舒服的阴气,一进来,众仙就散开各处检查,重新布置节点,龙阳道人传音:“这里都经过外域气息感染,还有大片土德的法阵气息,水土双克的安排,师姐当心有鬼。” “没办法,母圣吩咐的任务,对方也不信任我这质子。” 琼阳仙子想了想,虽对祥云星魂裙有信心,但多加防备总是无过,记起麾下一个年轻道人对此世界规则的敏锐:“叶裕,给我选一处。” “是,殿下。” 叶青在四处节点观察,暗中记录下阵图,还真是黄脉手笔……甚至还有老朋友中阳天仙留下一点气息,不过很久远,应是早前帝君介绍对方来时布设,但也不排除最近和暗帝分身勾搭,说不准就是许诺纵容攻击东荒汉国,动摇青制…… 不过那是本体需要考虑解决的问题,他这外域分身籍籍无名,一直隐在琼阳仙子背后,无需担心会有老朋友专门算计自己,当下就在黑属和黄脉气息最弱地点,给琼阳仙子选了一处殿室:“这里最合适。” 黑帝分身霍然转首,盯着这一身莲纹黑袍青年道人,重新打量一番,暗忖刚才小看了:“不错的年轻人,黑莲宗出身?” 1488.第1488章 归根(下) “怎么,你想要人?” 琼阳仙子一踏进殿门,就站在台阶前,转身盯着这个黑袍男子,没有客套一下让对方进来的意思:“你可以走了。” “这殿位置其实有点偏……也罢,随琼阳道友喜欢。” 暗帝分身笑了笑,适时止步,看上去不介意这种敌视态度:“对了,你们要送我的女仙炉鼎呢?” “稍后自会寻来与你。” “啪!” 琼阳仙子关了殿门,将自己厌恶身影挡在门外:“母圣怎会答应这种家伙……质子就算了,这叫我哪里找个女仙炉鼎?” 天仙质子?送炉鼎添头? 叶青算是听出一点交易的细节味道,暗忖这大手笔,恐怕自己都不够资格享用,应是针对帝君或者更强天仙……这时看了一眼副官女仙,本着每日顺手原则,随口:“这里不是有一个么?” “你!”副官女仙顿时脸色一白。 晴儿? 琼阳仙子看她一眼,若有所思:“这要自愿,你们是我身侧的人,没有送人的道理,再寻就是。” “多谢仙子体谅。” “我体谅你们……谁来体谅我……”她挥挥手,转身去殿内休息,今天什么事都没办成,太糟糕,快气死了。 副官女仙趁机狠狠瞪了叶裕一眼,质问:“我哪里得罪你?今天不说个一二出来,可就别管我和龙阳道友联手了!” “你不会天真认为前面死得候选人,都是运气不好吧!” “嗯?”叶青分身端详着周围,漫不经心,心忖这家伙,果忍不住要动手了,至于那些候选人则基本上是自己和龙阳道人一起坑杀,才成就琼阳仙子灾星之名,身是幕后黑手自不会有半点心理压力,这时一笑,反问:“仙子您是觉得给反抗军做炉鼎没有前途?” 对此域来说,当炉鼎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这副官女仙一怔,点首:“自没有前途,什么反抗军,贼军而已。” 叶青分身微笑,想了想,说着:“但仙子也看到了,一线战事激烈,您刚刚就差点殉道了。” 听了这话,女仙神情一冷,盯着他的双眼:“你说。” 这人虽只是真仙,但却非常受琼阳仙子赏识,说这话必不是消遣。 “传言我们殿下的运气……不太好,实际我们知道,这不过核心战场损耗,但战争越来越残酷是真,听说仙子很想调离一线……这不就是个机会么?” 叶青伸手在周围冰窟的连绵广阔晶壁上画了个圈,示意:“你看,这里很安宁。” 女仙想了想,语气稍缓:“水属不适合我。” “您火属也不适合那位暗帝分身,对方既索要火属道侣,必有着进步法门,至少是天仙羽翼……一步登天不是么?” “可那是反贼……”女仙一下还很难接受自己由一个仙门门主,变成了贼寇的压寨夫人。 叶青循循善诱,满口胡柴:“越是这样,越需要沟通,您就是沟通桥梁,利用的好的话,在此贼没用前,至少能使您修行进境加快几倍。” “而且这事通过了琼阳仙子备案,就算此贼没用了,您也不会受到牵连,那时再回来殿下身边,还有什么担忧呢?” “咦……” 这女仙“砰”心动,又警觉:“等等,你这样为我考虑,想要什么?” 叶青心说我只要你近期离开琼阳仙子,去其臂助,就可以了……口上则说:“我也希望多条路子,看这机会难得才与您说,您来日发达,而我需要帮助,还请看情况臂助一二就是。” 这倒是符合母域无利不起早风格了,女仙放下疑心,不打算对这种小角色应诺,不在意说着:“此事再说,我是有道侣,怎能这样没有节操?” “那是在下失言了……我去检查舰队布下的防线!” 叶青叹一口气,起身告辞,等到合上门,才走了些路,感觉自己听不到里面时,就听到了殿内声音隐隐传来:“殿下,我想了想还是……” 啧,这节操……掉得真快。 叶青目光闪过笑意,不知道一样回到了座舰,翻了翻道书,暗暗叹着:“琼阳仙子真是慷慨,又送些了外域地仙道决。” “要再呆几年,怕真能把道书读全了——可惜不可能。” “主体成了假格天仙,我这化身隐隐感觉到瓶颈松动了,同样可惜的是,我怕是没有机会成地仙了。” 想着,又招手对甄宓吩咐了几句:“……就这样传,不过小心点,别给人反查过来了,添点混淆浑水摸鱼。” “嗯,我会!” 小姑娘点首,笑眯眯记下来,很快这事会随着各种八卦传出去,红云门竟跟反贼合作,这消息惊爆程度自不如青珠,但算得上耸人听闻了……什么,不信?瞧,还有个女仙炉鼎作证。 这样流言下去,指名道姓,证据确凿,对红云门与暗帝合作会形成离间,非常大负面影响,不读书外域仙人太多了,不是谁都能理解这种合作必要性。 叶青有些期待红云亚圣反应,还有暗帝那副‘我这里买家很多’的嘴脸,很多是多少? 要不要一个个给你打消掉,让你敢打我们汉国东荒大本营主意…… 当然,这是有心算无心,自己一个真仙还吸引不了上层注意,又是母域,要不,就算有川林笔记混淆天机,自己怕还是被查出——圣人道法,可不是摆设,哪怕是个亚圣。 “对了,再让你玲珑师傅打听件事……龙阳道人,和新任副帅离龙天仙有着什么源流和关系……” 甄宓就提起心:“阿兄,怎么了?” “没事,只是最近半个月,几个备选后起之秀,都给龙阳道人配合着机会除掉了,就剩下我一个。” “琼阳仙子似乎专门警告过,使得有所收敛,但这家伙最近几日又嚣张起来了,我感觉是要对我下手……”叶青眯着眼睛,心中杀意。 别看现在沉静,如果自己不是分身有后台,一旦真撕破脸了恐怕真会给算计死,这就力量差别。 而自己这遮风挡雨大树一倒,小宓儿会遭受怎么样的非人待遇?外域男仙可不是温文尔雅的代名词,灭绝人性的事都做的出来。 “阿兄……要小心呐。”甄宓踮起脚,白嫩如玉的额抵在他的额。 叶青也享受着她的依赖,作分身来说生存压力很轻,因有川林笔记投影随时可以撤走最后信息,但对这小姑娘照顾,沉甸甸让分身有了一种必须前进、不能回首的责任感…… 她就是一个象征,下土汉女族人流落异乡,侥幸遇到自己这汉国主君,为什么要她称自己为阿兄,除年纪,还有就是时刻提醒来自血脉与文化羁绊,作她的兄长,一定要带着她安全返回……在任务完成后,一定要带她回家。 “宓儿,下面我说的话你一定记住……如果阿兄这次失手了,最后时会发讯号给你,你立即驾舰向北走,走到有汉旗的那片土地,就是你的家乡。” 甄宓脸色一下刷白,意识到些,捂住耳:“不!我不要听……阿兄你答应过亲自带我回去,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那个皇帝陛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不是汉女,谁能认得……就说这暗面汉土,不过都是一场梦境,我们真的存在过么?阿兄你说实话,真的有家乡?” 叶青沉默了一下,看着她既期待又害怕的神色,半晌,才说着:“真有。” “可是……就算有,那也不是这里。”甄宓声音低下来,她感觉到阿兄情绪低落,顿时有些自责。 叶青没有向小姑娘解释汉风汉运根本,只是摸了摸她的长发:“听话,你不想让我担心,对不对?” “嗯。” 小姑娘眼眶红红,沉默了一会,轻声:“什么讯号?” “归根。” 叶青轻轻吐出一词,这片异域装饰风格的舰厅里,顿时静下来,仿佛某种古老的音韵在血脉深处回响,少女眼眶中泪水一下滑落,埋首叶青的膝上,一时之间,都没有了声音,只有幽宁在沉凝。 这瞬间她心中有种朦朦胧胧的苏醒,幼年被掳走前的模糊印象,母亲,父亲,姐姐……火焰,倒塌雕梁屋栋,倒在雪地迁徙途中的大伯,挡在兵潮面前被践踏的堂兄,还有死在邪魔营地篝火前的小姑,那些修行道法,曾经以为遗忘的一切,在心中一点点清晰起来。 原来自己真的是汉女,哪怕流落陌生异域,不需要谁认得自己,只要阿兄还认得,自己还认得……就存在着家乡。 ………… 冰川不知时间,只有阳气消长能判断着基本的时辰,到下午之际,暗帝分身找上门索要,琼阳仙子面无表情,指派不知名副官女仙去当着炉鼎:“这就是我亲近的妹妹,自愿下嫁,与道友你这流浪异域反抗军首脑来说,也不算辱没了。” 女仙神情看上去有点不情愿,但没有说话,也没有提自己还有道侣之事。 暗帝分身看了眼这女仙,姿色尚可,力量只能说勉强达到所需标准,这绝不是红云门嫡系女仙,多半是外门杂牌,至于妹妹,要是信你,我就是白痴了。 但暗帝分身清楚自己只是分身,不是本体,依靠成就假格的冰川,限制非常大,在这面能撬动的好处有限,遂点首:“可以。” 1489.第1489章 纠缠(上) 龙阳道人同情看了一眼这女仙,自以为她是强迫送人。 女仙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远离危险的琼阳仙子,她生来就相对敏锐,总觉得再待下去活不长,还不如别寻生路,叶裕的提议只不过刚好对了她心思罢了。 想到此人这样善于人情,还受琼阳仙子赏识,如果能活下来前途也一片光明,她又觉得应留个缘分,临走给了叶裕一个感激眼神,神识说着:“我叫晴烟,记住我名号,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一次。” “……” 叶青默默无以应,心忖仙子你这是作死?都放你一马踢出坑杀序列,还自动送货上门求一个金牌卧底记住名号。 “我讨厌这反贼的得意嘴脸……”琼阳仙子皱眉关上门,转身问:“刚刚舰内有什么新消息没有?” 龙阳道人看了一眼叶青,见此人没有退场自觉,分明以师姐心腹自居,特别是晴烟仙子走后,剩下此子就越显得刺眼。 暗暗恼怒,口中只能咬着牙说:“刚刚接到刑武殿下通讯,在千机大陆发现叶青本体,正与白帝分身合流抗拒我军。” “叶青去了那里?”琼阳仙子稍意外,眨眨眼睛,却是高兴:“也好,我正担心着半路杀出来一个汉王,这下可以放心烧火了……殿下那面还怎么说?” “殿下说会拖住叶青……因看上去白帝分身受了伤,只要压制攻击,叶青就一时离不开。”龙阳道人信誓旦旦的说着。 琼阳仙子拍手:“太好了……” 叶青分身抬首看了看这两只萌货,心说我就在你们面前呐…… 最后,还是默默记录窃听到所有情报,发讯提醒本体:‘千机大陆之敌,是元神、本体、仙天都一齐进入的天仙,道号刑武……特征不明,出自九窍派下的苍窍门,可能打着为亚圣报仇的心志来此,极端敌意,建议加入此役必杀名单。’ 冰殿内,有着神秘气氛,原本正适合师姐弟相处修复最近隔阂,这时给个碍眼的家伙站桩插着,还没有丝毫自觉。 龙阳道人说完话,转首对着这叶裕扫一眼,丝毫不掩盖话里的冷硬:“听太多,不是好事。” “我是近臣。”叶青分身对此回以笑容,情绪没有波动,面对挑衅,用有理有节的方式来回应,近臣确实不需要顾忌什么听太多问题,更不需要主人之外的家伙来谴责。 琼阳仙子转首看见他坚持原则,这样忠诚她,发闷一整天的心情有了点愉快,赞:“叶裕最是沉稳,我看你屡次舰战表现优异,别人都战死了,就你能全身而退,甚至小有斩获。” 叶青分身恭谨:“其实在下也想援护队友,可惜总有……” “你什么意思!”龙阳道人听出味道不对。 叶青笑而不答。 “好了,都是我的心腹之士,别争了。” 琼阳仙子摆摆手,神情佯装生气,心中乐见在下有一定摩擦,只是要控制程度,正母圣所说过要激发部下生命的燃烧,但燃烧光了的炭不是好炭,不用可惜:“晴烟的真君舰反正一时用不着,就调拨给叶裕平时执行任务,好好使用。” “……” 龙阳道人都要哭了,你真是我师姐? 这话一落,一股金气下降,叶青虽有不解她这隐隐拉偏架反应,也不由暗赞琼阳真是神一样的上司,当即就说着:“在下领命!” ………… 出殿回到停机坪舰队里,龙阳道人自愈发杀意,叶青只当毛毛雨。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本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即时原则,叶青立刻就换了新真君舰当座舰。 因设计是五个真仙达到最大战力,这时就得找四个仙人一起,叶青只有甄宓和玲珑仙子能放心,余下一概拒绝。 此举其实是无奈,但表现出来就过于狂妄,顿时引起众仙议论。 在一片惊异中,有消息灵通真仙就暗暗传言:“其实这样也好,还是别上这舰,免得连累……” “咦,怎么说?” “什么……龙阳殿下这样说……” “可惜了这真君舰,最后别浪费了……” 啪! 甄宓气恼地合上舷门,脸色涨红:“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人……” 在小姑娘心中,对付她阿兄的人都是坏人,叶青失笑也不解释,和她相视一眼确认挑拨红云门和暗帝合作的流言已散播,就转问玲珑仙子一件事:“门主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玲珑仙子看了眼周围,见都布置了屏蔽法阵,才小心透露:“我听到传闻,这龙阳道人是离龙天仙的子侄,虽血脉很远,但终是地仙,刻意靠近后,离龙天仙自不会拒绝,在前线已是亲近的后台。” “琼阳仙子对此,似乎有点不满,认为这是罔顾仙道派系规矩,往重了说,甚至是背叛……” “内斗了?” 叶青目光一闪,心忖难怪,刚刚蓦给赏赐下一艘真君舰,自己还以为琼阳仙子青眼有加胜过师弟,有点不太符合疏不间亲的原则,原来自己是成了师兄妹矛盾的一个道具…… 不过没有关系,这矛盾很快就可以不复存在,阻碍自己成琼阳心腹的绊脚石,也很快就不存在了。 没有人可以阻挡这一轮汉运在地面上崛起,哪怕外域仙道、外域人道、本域仙道、本域人道,全部默契封锁,都阻止不了! 叶青分身,微微冷笑,但是突然之间,转回了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轰!” 冰川上空冲出一道黑赤的光柱,一出现,就带着毁灭性力量冲向了汉国内陆。 “怎么回事?”叶青分身眸子丝丝青气流转,川林笔记分析着,很快,推算的结果出来了。 “暗帝以女仙为炉鼎,水火同炉,产生着力量。” “这与风水相生格格不入的毁灭力量辐射进入汉国内陆,随黑潮阴兵和红云门兵俑的水火融合了。” 自高空上去,大批兵俑眼中血光,变成了冰蓝,裹挟在漫天革命火焰中穿过海岸线火海,烧向内地深处,这是有目标的革命火焰。 女娲回首看着,神情终有了点担忧,说着:“这里面肯定是暗帝分身搞着动作,但天庭都没监察到么?” “或这一轮我们的敌人就在天庭……” 她的徒儿说,无论貂蝉还是子楠对天庭印象都不好,因她们身具秘密一旦被少真道门发现,就是杀之后快的道贼,正这私下诽谤天庭,声音一颤:“师尊,刚收到夫君分身秘密急讯,敌人又一座完整星巢出动了!” “什么?你是说……那个龙仙?”女娲神情微变,她和影龙交过手,那还是此龙只有元神,以及凭借法宝而成假格道躯,现在进来的离龙,可是元神、灵池、仙体、仙天俱全! 这使得预备的星君舰,必须组织空中防御应对这星巢来袭,再无法腾出力量,而地上道兵集团和真人团的藤网节点防御,终要面临一场严峻考验。 ………… “白帝道法……” 周铃沉思,一柄七尺剑影越来越清晰,万千道细微剑光,各有道法,百转千回,集中起来,能级不断拔高,似是攀升盘山公路一样,一转又一转上升,刹那间,就演绎出千百种道法。 这显示了白帝对剑修的理解。 周铃借着此阶,晋入不可思议的领域,眸子空空落落。 “这是白帝剑法……” 看着周铃演化,一柄七尺剑影不断增长,将她笼罩在一片透明中……整个世界渐渐透明而寒光起来。 天地一切透明后,万物渐渐生出,但是这些万物,线条、轮廓、色彩、画卷、立体……尽由剑气组成。 “真有意思。”叶青眸子闪过紫光,将一切都记录下来,只是这时,又一道巨大雷光击了下去。 叶青只是一哂,用指一点,整个剑气世界,在外界就是这七尺剑影,又冲了上去。 “轰!” 又一波与刑武星巢的正面对撞,在以攻对攻拼杀中,两方面都是一震,周铃虽闷哼了一声,连连跌出,眸子却露出了喜色。 在对抗中,养剑池奥妙不断显示,逐渐熟悉了白帝道法运用,剩未化尽的池剑灵还沉在她体内,小小半透明萝莉暂时起到枢纽作用,就方便握剑的剑柄一样,需要慢慢适应,才能飞剑而出。 在战场上与同等而稍难的敌人实战,无疑加快这种磨合,少女剑仙知道自己是夫君的第二个地仙道侣,但后来居上,短期内会比子楠姐姐和貂蝉姐姐的合体都更加强大。 “有客人要来我们东荒了,我得回去一趟。”叶青接受到了分身紧急传讯,很从容说着,似乎真的有客人提前打招呼上门一样。 周铃是知道自家夫君长期失踪的外域分身,点首:“夫君小心,现在就走?” “再等等,现在传出是琼阳身边第一手即时情报,敌人料不到我这么快得到讯息,还有个缓冲,你这里稳定下来我再走。”叶青自不会乱了阵脚。 周铃微微一笑,闭上眼,继续体会着白帝道法,以及和养剑池剑灵的沟通,原本对付千机天仙时,养剑池剑灵还显迟钝,只是作白帝手中的一柄剑胚,必须加授寒冬西风天时才能锋利,由周铃吸收融合后,变得多了一丝灵性,越发难以对付 叶青看出来,铃铃的剑意似乎是一种守护,以剑圈防御为主题,招式非常朴素而不为敌人的花招所动…… 这可能也和她刚熟悉假格天仙力量,能简则简,却让苍窍门出身的刑武天仙很受克制。 “只守不攻,你还是男人么!” 此仙试图激起对手主动攻击,结果郁闷非常,对方简直不是男人……情报不是都说白帝嗜攻如命,现在看来防守也丝毫不差,莫非是叶青关系? 但剑势总有点微妙,感觉是在熟悉,莫不成刚刚走的白帝分身是真,而这个是新分化出来嫩雏? “等这家伙走了,我再拼一次试试……”刑武天仙还不知道真相,只是凭借丰富战争经验的战场本能,权衡选择。 “现在尽量多尝试……趁着我还在,敌人不敢逼迫你太甚,他真实目的不是击破养剑池天,而是夺取这片大陆本源作立足之基……别忘记他和千机天仙是师出同门,都是苍窍门,九窍派……擅长稳扎稳打,并不擅长速攻,原本是红云夺取千机大陆后进场才最匹配,只是帝君提前凯旋,打乱了节奏,才不得不进场——这是以后都难寻的一块磨刀石。” 叶青在旁掠阵,洞悉当前局面,时不时出手弥补铃铃的漏洞。 新入手一柄剑都需要在战场上磨合,更别说真仙的剑与天仙的剑完全不是一回事,很大程度上都靠池剑灵自动反应机制,让铃铃力量扩张同时,在剑道上也飞速学习提升。 直到铃铃本身实力蜕变到假格地仙,已适应了池剑灵对养剑池天的天仙力量调动方式,俨然就是剑灵化身,顿时就逐渐有攻有守,两个仙天道域碰撞,因体型和能级缘故,受更大世界道域的影响明显,还有扎根千机大陆本源,养剑池天占了很大便宜,这也是白帝分身洒脱放手离开的原因——想赢敌人很不容易,但这牌想输也是困难。 “这样差不多就可以了,记住别受激主动攻击对方阵地,只守住自己阵地就可……” 叶青看出来敌人讨不了好,才抽身离开。 “嗯,夫君现在就走,事情变急了么?”周铃问。 叶青笑了笑:“没有,分身叶裕似乎遇到了小麻烦,早一点点回去,路过顺手解决一下。” 龙阳道人,堂堂龙族血统地仙对天仙来说,确实……只是一点小麻烦。 周铃就一笑,望着夫君身影消失在天际,而上面的敌人,似乎看准机会,大举压上:“白帝,你完了!” “……” 周铃都不想搭理这蠢蠢敌人,只是沉剑应战,刑武天仙原本还有点猜疑,见这沉默寡言风格,顿时再无疑问,全心投入战场,只传出一道警示敌人行踪消息,波动散往东荒海面…… “哗!”这时水花冲出,两条雪白修长的丽影,交互关注锁定波动,向着某处位置游去,在感应中,那里并非夫君分身所在位置,只能说是……这是又一股新敌人所在。 1490.第1490章 纠缠(下) 一座火红星巢,没有展开成天界,仅仅几十里的丹珠一样,沉浸在阴火冰川之间,缓缓向千机大陆推进,水波在浮冰间留下三角涟漪,隐隐龙鳞一样色泽在黄昏的天色下似是岩浆一样燃烧,看其隐藏的深沉力量和气魄,更像是一条远古巨龙顶着龙珠在迁徙。 “噗——” 透明带着银白讯息传进星巢中,在主殿中心一道人面前显出投影,正是刑武天仙,它简单传法:“离龙道友,目标正在归巢。” 它眼中的殿主人一身火色龙纹法袍,正审视殿内地板上铺陈百米巨大光影沙盘,蔚蓝晶莹水波映在他面孔上,变幻不定,唯有眸子里二点赤色火焰耀亮:“敌人的实力怎么样?” “并未出手,以我观之实力不过区区,但归巢后主场加持,或需得注意。” 刑武天仙说道,挥手射出一条银线,折射着蔚蓝海面光影,虚拟风自千机大陆延伸向东荒大陆,出千机与炎宵陆间海峡,看上去是台风即将登陆时的路线预测实时预警,虚线每一处节点都标示着目标经过的大致时间,如纱的微云、泛白的浮冰、阴燃的火潮、狼藉的海岸、苍翠的森林…… “那就截在归巢前。” 离龙天仙计算了一下自己星巢位置和速度,选择与对方可能交集的时间,一挥手,殿内就有漂移偏重感觉,在两人脚下形成摩擦。 星巢本身重力在世界内相对很小,不过虚空作战而设计的格局不会七零八碎掉落下来什么,只有窗外栽培花草随着晃动,气流在反向集中,撞击在星巢界膜一壁,又反卷而归时,整座星巢已改变方向追击过去,在阴燃火海中化成了一股野火逆流。 “能截住?” “试试无妨……” 说到这里,离龙天仙蓦感觉到袖内的一枚玉符在跳动,手指在袖子里轻弹压下,神情端正:“这里就交给我吧。” “善。” 每个天仙星巢都有独力支撑一片战场的能力和底气,就算道君来了都得付出相应代价,刑武天仙不便表露出太多干涉意图,想了想也没有再过问,微微点首,投影一晃就消失…… 它也有自己的负责战场。 大派合作讲究权责分明,配合适合,此前道门两轮放水,夏丹、樊川四座星巢因受敌人联合狙击而各方面受损不少,甚至夏丹天仙甚至只能抛弃老巢逃跑,但九窍派此役新进两座仙天,却因当时青帝未归而得以保全,现在一个负责正面压制,一个负责突袭老巢,再有祥云派的红云亚圣组织全局,琼阳仙子机动配合,暗帝分身借势黄脉的默许,水火同炉地面侵袭,不信拔不起汉国根本! 离龙天仙也知道自己身负的大派配合任务,但别人不知道的是,他还身负别的一件任务…… 等刑武天仙光影散去,离龙天仙才举起一枚小小的玉符,话说天仙道法,神通感应,在本世界已经有着世界性感应。 就算在这异世界,自己同是天仙,还是谨慎些。 这时它看去,只见玉符上面星星点点汇聚绘制着繁复龙影,龙睛微紫,龙角断裂,四爪仅余其一,身躯染血玄黄,鳞甲十不存一,但处处弥漫着磅礴、苍茫、古老的气息,有种大道蕴藏的异样生机。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异样,基本来自龙口内衔的隐隐珠光,殊异两域气息的一种意蕴…… 此时龙身上,一点橙黄小星在某片鳞甲上闪亮并且跳动,如呼吸,如召唤,谁都能感觉到她的急迫。 “小芍儿……唉!” 离龙天仙握着玉符,手中轻轻转动着没有回应,最后叹一口气敛入袖中,眼望脚下这片海洋。 潋滟的蔚蓝波光映得这道人的面目不清,只有血脉深处的共鸣,潮水一样没过遵守派系分割而易脉强炼的火属力量……果还是海洋最适合我们……可惜! ………… “轰!” 棱形舰体冲出阴火和水浪,在海风中侧转向南,透过舰舷晶壁隐隐看到后面舰群射来一道幽蓝晶束。 “哎呀,不小心打偏了……叶裕道友,你没有事吧,哈哈……” “适可而止吧,龙阳殿下。” 叶青分身冷静控舰,在他身后,小姑娘甄宓和她玲珑师傅却没有这样从容,一人手持一面金镜,一个手持一面法牌,正在催法,只听“嗡嗡”之声,舰体上的光罩渐渐催到最大,至于与琼阳仙子那边的传讯……已经被屏蔽了,似乎是在冰川上就阻住。 仙雷墜的晶光擦过舰舷,与片片晶甲摩擦出纷繁幽蓝碎片,又重重轰击在一座小冰山上,湮灭了冰山露出水面的冰盖,旋即海中浮力又将浸没冰川托出新的一截,高温水汽中许多玄冰融化。 吼—— 一只鬼王咆哮着自己的存在,探首看向天空,目光一下赤红,又迷茫起来……这两拨仙人,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你也叫一下啊,怎不叫救命试试?”龙阳道人嘿然笑着,语气带一丝残忍和杀意,自己忍了此人很久了。 叶青没有兴趣给人当猴耍,计算一下本体位置,座舰继续转向预设点靠近,不动声色:“冰川专门屏蔽我这副官通讯,你用了多少资源买通暗帝分身?” “也没有多少,实话说,对这反贼军而言,自乐见于我们仙道内斗,死得越多越好,给点小钱,就顺水推舟答应帮个忙……算了,以你的视野和智慧,估计是很难理解……” “啪!”话还未了,突见舰内传出了一道红光,其赤如血,自空下射,就落在了这鬼王的身上。 “轰”红光化成了一道雷火,这鬼王抵御不过瞬间,就被炸成了乌有,却是顺手湮灭这只临时盟友的鬼王,只为鬼王可能在将来苏醒后,成污点证人,叶青分身眼角都跳了跳,这简直就是消灭一只目睹人类通奸的老鼠,没有必要的过份,也可见龙阳道人对暗帝的真实态度。 甄宓目瞪口呆,不理解龙阳道人是什么样的精神,气着:“太坏了!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 “坏?小姑娘,等叔叔教你,还有更坏的呢……” 龙阳道人肆意笑声,难得在战场上能舒缓一下神经,自要好好玩玩,带着猫捉老鼠的戏弄快感,又刺激敌人的情绪:“为什么你这样执着要往东而去?你的部下我已替你打发去放火了,难道是叶裕道友想放弃这轮任务,回去向我师姐告状?可以啊,反正师姐不是都听你这小白脸么?” 然后给你以临阵逃脱罪名斩杀? 叶青分身不予回应,其实故意偏离航向给对方设陷机会,就是因任务……琼阳仙子自己在冰川里当了质子,却要他这新任副官带队深入内陆当纵火犯,以掩护暗帝的兵潮进袭,分身心底自是极不情愿,此举获得外域功劳却损了本域,怕是会受到一些反噬! 至于借机踏进陷阱后,龙阳道人反噬……多年都是自己先跳了坑,但什么时敌人有着好下场? “你太急了。”叶青诚实说着,有点不理解龙阳道人竟敢罔顾琼阳仙子三令五申的保护,而直接亲自动手。 这太明显了,就算是琼阳仙子再好说话,也会大怒——这是****打着她的脸皮! “哼!你这小白脸懂得什么?” 龙阳道人冷笑,他这心情急迫亲自带舰封锁截杀,可不仅仅是争宠! 有些事情只有地仙才能接触和感觉到,近来大劫越来越烈,各家各派收缩精华中坚,红云门十余火属天仙各有传承,却没有龙族天仙,于是龙阳道人过去隐隐成助力的远支龙族血统,就变成政治上的阻力,若有若无给一些同门地仙排斥,在整个信任序列中也不受红云掌教重视,好不容易凭借过去关系抱上琼阳师姐的大腿,眼看有机会成假格天仙的道侣,或道侣不成也至少是心腹,又跑出来一只小白脸摘桃截胡,是可忍孰不可忍? 近来师姐对这小白脸越来越信重,亲密当成了近臣,再往下一步就是正式羽翼,天仙的羽翼,一步登天……却等是阻了自己上进道路,难道还真的灰溜溜跑去托庇与离龙天仙?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只是偏远龙族血缘和普通地仙的力量而已,没有在红云门内与琼阳仙子的亲近背书,离龙天仙会这样热情礼遇? 无非是此役祥云、九窍两大派合作,这族叔希望拉近与主帅红云亚圣的关系,希望自己能成红云女儿的身侧人……最好是枕边人,就可牵线搭桥紧密两面的关系。 因此一切都来自琼阳仙子,自己真出奔了去投奔离龙天仙,就算不一脚踢开,也差不多打入冷宫。 为此千载难逢的机遇,龙阳道人已想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决不能再给这小白脸叶裕进一步俘虏师姐芳心的机会,击杀此子虽引得师姐愤怒,却只剩下自己一个心腹。 这事件本身具有两面性,其实只要师姐冷静下来想想,可以理解为更坚决的靠拢表态,认罚多少无所谓,关键是能否明确表态接受自己……就算是当不成道侣,也至少明确定位最亲近羽翼,将来徐徐图之,总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 如果还不接受,等是红云门中不准备给自己位置,那将来也怪不得自己别寻门路去了。 青珠圣人开了另辟门庭先河,后来挖角之事就到处可见,天仙跳槽会引起很大的阵营震动,千丝万缕的复杂割裂和反噬、重新定位,真正有资格接收的也就几个大派,但地仙船小好转身,跳槽容易很多…… 叶裕这小白脸懂不懂谁也不知道,龙阳道人也没有胜券在握时透露计划给敌人的习惯,但别的真仙下属基本不读书,却还真缺乏这样视角,面面相觑,冷汗不已,一种异样气氛在酝酿。 1491.第1491章 团灭(上) “龙阳殿下,我们以前都是借刀杀人,手上不亲自染血,对上面对下面都容易交代,这次明着,是不是有点……” 一个真仙小声提醒,战场信息封锁不可能一直瞒着,打狗还要看主人,明知这是天仙亲近,还这样击杀,不怕后果? “对啊,杀这叶裕易,反噬不值……” 各舰众仙都纷纷劝言,除怕惹祸背黑锅,还有点同是真仙,却给上司直接击杀而产生的兔死狐悲,似乎在青珠圣人杀苍窍亚圣的事情传开,在所有人心底都解开了一个锁,发现原来对外战争的派系配合,也是可以坑杀战友…… 这一点萌芽,还很难说危害,但放大了时光,随着战事高烈度的逐渐发酵终会让它的效果显出,战争原本就是为竞夺资源而生,当秩序混乱大争之局出现时,竞夺谁,不是竞夺呢? 对这些个真仙手下的担忧、疑虑甚至恐慌,龙阳道人冷淡的扫了一眼:“你们觉得我已经失去理智?” “这……属下不敢。” “哼!记得我们这轮任务是接应那一位殿下,这点小事会压不下?事情传不开,反噬就小了。” “啊……” 众仙面面相觑,都是恍然,暗想原来传言有几分是真,离龙殿下的到场,等是龙阳道人,有了更坚实的后台,实际上也是一条退路,与琼阳仙子矛盾的风险就削减大半……只是这样,等是依靠别的一个天仙来逼迫一个天仙,龙阳就是这样追着女人?感觉希望渺茫的样子。 但这时自不敢对顶头上司和更上面的纠葛关系乱加置评,只说着:“我等,自不会乱说!” “那就好,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龙阳道人意味深长说着,目光审视盯着,语气似笑非笑:“那还有谁,想和这叶裕一样出来反对我么?” 其实普通外门真仙都是战时调配,所以理论上只听宗主红云门掌教红云亚圣,天仙也可以视战况进行征调支配,但地仙一层的控制力量,就没有这样强了,才有这样要带队正面击杀叶裕而引起些内部反弹。 这事情里面就有着变数,要不是离龙叔叔反复交代要配合红云掌教,他都有了清洗一遍队伍的心思。 “属下等不敢。” “别……我刚刚已炮轰了叶裕,撕破脸,就算回去,都有我无他,但这还是两个私人恩怨,与你们还没有关系,这叶裕如果能活必也是前途广大,你们可以选,我给你们机会。” 这样狗血的后宫三角戏,在以后可能倒霉和现在就倒霉间,众仙硬着头皮,自不敢当场当这白痴,连连说着:“我等都支撑龙阳殿下,不过琼阳殿下,要是事后问责的话……” “还要名义?嗯,就说,此子与敌域暗通,是反贼卧底!”龙阳道人,随口就找了个借口。 众仙冷汗,这叶裕母域出身底子干净的很,还是琼阳仙子身侧红人,前途广大无需干多余之事就可晋升,哪里跟卧底扯得上关系? 只不过此人,是黑莲宗外派弟子,不是嫡系,在红云门里没人会出头,于是大声说着:“不错,此贼看起来就贼眉鼠眼,幸被殿下发觉,为了我域大局,必须击杀这卧底叶裕!” “那好,现在集火与我杀了这卧底叶裕……”龙阳道人挥挥手,一言定下。 各舰分散开来,几艘真君舰包抄向叶裕座舰前面,大部弘武舰则在蓄力,进行着仙雷墜集火。 “他们在喊阿兄你是卧底……”前面舰内的小姑娘听得吓一跳,悄悄问叶青:“这算是提前暴露了么?” “这是瞎猫撞到死耗子……”叶青分身也有点无语,倒不在意这种罪名:“就算真暴露也没有关系,死人不会说话,我忌惮的是此人背后……” “离龙天仙?”甄宓眨眨眼睛。 “对,看到南方那片火势异常高涨?对方快到了……” “轰!” 这下统一舰群集火,叶青分身只有一艘座舰,再高明舰阵指挥都发挥不出来,虽舰身一转,避过大部分,还是三四道仙雷墜命中舰尾,表层仙晶装甲过载,仙炉超负荷受损,速度一下降低许多。 “哈,你倒是跑……” “早就看这小白脸不顺眼了……” “敢和龙阳殿下抢女人,殿下不妨以牙还牙,把他那对师徒抢过来当炉鼎……” “呵,老的那只当炉鼎都有点没味道,给黑莲宗开封用过了。”龙阳道人现在眼睛瞅着的是天仙美人,眼光自拔高,对别人喝过的汤没有兴趣,却说着:“那只小姑娘青稚风情,罕见的青属女仙,还真有点意思……那叶裕却放着不用,真是暴殄天物。” “这自是给殿下准备!” 这些外域仙人既下了决心站队,自一扫之前的迟疑,大笑围攻着孤零零的对手,却没有留意到,在追逃即将落网之际,叶青无形间已将他们带偏了,远离他们原本要去接应离龙星巢的路线,分身自己对讽誉都不在意,此时对敌人敢侮辱自家所有甄宓,目光闪过一道寒意,不怒反笑:“一群找死鬼!” 此时更接近东方,隐隐的风力在高涨,甄宓道法是外青属内青脉,虽气恼敌人的污言秽语,但她相信叶青能保护她,这时一下感觉到些,起身眺望…… 呼! 敌人的旗舰当空一沉,遮挡了她的视线,隐隐透过仙雷墜幽蓝晶光和透明舷窗,还能看到龙阳道人胜券在握的自信,脸上挂着即将除去情敌的快意,目光残忍:“玩了这样久,你该上路了,叶裕!” 没有说什么来世,这种战争都是神形都灭,当下手一挥:“发射!” 众弘武舰这时毫不迟疑,一齐发射。 “轰——轰!轰!轰!” 十几道仙雷墜集火,真君舰也无法支撑,火光淹没,舰舷撕碎七零八落,内部传来剧烈爆炸,龙阳道人没有放松懈怠:“出来,叶裕,我知道你没死……交出女人,我给你个痛快。” “哗”舰体跌落的水响,叶青分身拉着甄宓和玲珑仙子,在舰厅里维持住,快速修复着基本巡航,一面看他的目光稍有点异样,似乎是看着将死之人。 龙阳道人一怔,蓦感觉到什么不对,不应这么冷静…… 但随之,叶青调转舰首,趁着舰群的集火重新准备三十息空档,不惜一次性催发仙炉,速度刺一下飞快。 “耍我!看你能跑多久!” 龙阳道人冷笑着驾舰追杀上去,指挥各舰配合围堵,可就在这时,一个真仙颤声说着:“殿下快看,上面……” “轰!” 只见上面,一个道人经过,却正是叶青本体,向下看去,显看见了这些外域道人的战舰,冷笑一声,只是手一点,“噗”,一道剑气落下。 这一舰群当中,叶裕是飞最前面,还是迎着对方的天仙之威,但不知是不是舰太残破了被认为没有价值,叶青本体对这明显的目标视若不见,直接越过,杀向了龙阳道人的战舰。 “噗!”这一点剑光,直直破入了舰体保护,瞬间就经过了千百次变化,洞穿了层层防御,甚至在最后一层中,猛一跳,出现在反应炉前。 “天仙道法,时空之术。” “轰!” 整个真君舰的舰首都剧烈扭曲,反应炉爆炸,整个舰毁了一半,这种待遇让龙阳道人悲愤莫名:“为什么瞄准我一个人!” “因看你长得太丑,不顺眼。”叶青本体在上面听见了,还有空冷笑——这不是面貌丑,而是你心丑。 龙阳:“……” “殿下顶住!” 后面众仙弘武舰群顿时一阵混乱,有些硬着头皮上来支援,有些干脆掉首就走,这敌人可是天仙! 只道是龙阳旗舰显眼,敌人盯上了,地仙总算是一条小鱼,而相比下,他们自己和叶裕这些真仙都是小虾米,自不会是天仙敌人的首要关注目光。 一时间,没人怀疑这是陷阱,只当是运气不好……最近运气总不好,谁都已习惯,见怪不怪了。 “你们回来!再支撑一下,离龙殿下就要到了!”龙阳道人,这时咬牙催出一道火符,就有赤色云霞护体,抵挡了致命伤害,飞身出舰,口中吐着血,避往一个属下的座舰。 众仙迟疑了下,龙阳殿下一下没死,地仙都有红云亚圣授予一道底牌,这时挡住了敌人,属下趁此逃亡,离龙天仙到场看见的话,这抛弃主帅可是重罪。 “铮——” “还没有死?”这时叶青本体扫了一眼,又一道剑光落下,目标就是在场唯一的地仙龙阳道人。 与此同时,叶裕趁刚刚避过自己本体锋芒,驾舰远遁,声音传来:“你们相信这个连自己人都直接杀的家伙?我听说苍窍亚圣也相信过青珠圣人……” “别自己顶上送死,给这家伙算计了去。” 话才落下,剑光落下,果这艘真仙座舰无法抵抗,立刻炸开,龙阳道人还没有事,虽神态更是狼狈,还是化成一道遁光而去,但这舰连着原本主人就此灰灰。 1492.第1492章 团灭(下) “算了……” 众仙见此,顿时一散,只是埋首逃亡,而要是以前在琼阳仙子手下时战斗,众仙其实愿意死战,因琼阳仙子虽运气不好但自身还算能抗,但这次是拉着下水算计自己人,逼迫着上船,这些真仙兔死狐悲之余早就对龙阳道人有意见,这时外敌一来就有着理由瞬息崩盘。 “龙阳殿下,自食其果的滋味如何?”叶青分身大笑,消失在这片海域上。 轰! 又一艘避难座舰毁灭,“呼”一下,是又新一枚火符爆发,显出威严龙影,与叶青剑气一撞消失。 “离龙火符?你的底牌倒还挺多。”叶青稍意外,一笑继续追杀,分身被追,现在本体一到就反过来:“看你还有没有第三张保命符!” 哪里还有……就这第二张也是离龙殿下新近赐予。 龙阳道人暗自叫苦,当即入水逃窜。 轰! 水花四溅,身化龙影消失在海里,龙族身体就是耐抗,而且天生有御水之能,化龙身时就算不能使用法术,也有着速度,对专修火属龙族来说反是额外多出一个天赋,往往会给设计陷阱的敌人一个意外惊喜,但这次…… “屡次逃得大难,多少有点气运,可逃得了么!”叶青对气运非常敏锐,这时虽轻描淡写出剑,也不是这地仙能抵抗,顿时感觉到些,当下冷笑,扎进海里,青风吹入,黑水激荡。 帝君符诏中的风水相生,急速追杀不比空中慢多少,高速冲击在水中喷出大量泡泡,液态解离汽化小泡泡膨胀、串联、融合整一片气膜笼罩住叶青。 前面龙影几度转折挪腾,叶青紧随着调整。 每一次摆动都造成气膜破碎成泡泡冲击,将海水搅乱得一片沸腾,巨大的反馈力能使得地仙都受到些影响,而速度也随着水阻而一下陡降,叶青重新提速又要耗费力量。 这来回几次,前面海水猛一下感觉到红光大盛,龙阳心中暗喜,觉得对方应知难而退了,高喊:“前面就是离龙星巢,我叔叔就是离龙天仙!” 轰! 二道雪白龙影,联手挡在前面。 龙阳心一沉。 “不对,这是陷阱,可是自己小心不和敌人正面接触,敌人怎会算计到自己,刚刚明明是追着叶裕……等等,叶裕?” 这时回首看,叶裕早就逃掉了,和过去几次溜得一样快,这次明明是这家伙倒霉撞上敌方天仙,却是自己挡枪! 龙阳这一时大怒,冲掉刚刚晃过的异样,觉得实在是强敌压得自己心神散乱了,当下重新聚焦注意,一边冲出水面,一边暗中传音:“你开条件放我一码,有话好说……我有个琼阳师姐,听说她对你有些喜爱,我可以设法……” “你节操呢?” 气泡中,叶青冷笑,之前就看出这是个毫无底线的投机客,当即分水而出,衣裳没有丝毫凌乱,刚刚不过是诱使此龙耗费力量和底牌,看其势孤力穷到只能靠搬后台来吓唬,恰惊雨恨云埋伏到位,就当即卸下伪装出手了! 惊雨恨云也一笑配合着,袭击龙阳。 龙阳大骂:“堂堂一个天仙还带两个道侣,不要脸!” 叶青理都不理,这种没节操的家伙还要求敌人有节操,怎可能?而且,对方是咎由自取。 同样是琼阳仙子身侧近臣地仙,晴烟仙子当炮灰时,分身叶裕都懒得吃,就给打发出去了事,这龙对于分身来说确实是引着过来算计,再不算计掉,分身自己就要死了,但对本体天仙力量来说还不值得专门算计,随手就能击杀,额外浪费资源成本算计干什么? 也不看看他最近算计,都是怎么样的敌人? 只有天仙,才值得现在本体专门未雨绸缪。 天仙敌人永远不好算计,虚空是这样,世界内也如此,就算主场也必须周详布局,但在本体布局,竖标牌“非诚勿扰、闲人退散”时,敢进场破局的都是天仙敌人,连接下来要对付的刑武天仙和离龙天仙也都不敢轻忽大意,这种地仙敌人敢大咧咧挑衅,而且这站的位置未免过正,叫人看见都觉得自己脚痒痒起来。 对本体而言顺便踢一脚,就进去了。 虽现在本体几剑,没有击杀,不由暗想:“此道人似乎有点气数,要是没有自己分身捣乱,说不定能勾结上琼阳仙子,从而继续爬上去。” “那现在更得杀了。” 此时,龙阳道人现在底牌尽出,完全凭着龙族地仙的肉身,给惊雨和恨云当现成的沙包在打,两个龙女姐妹共鸣,等于是地仙,叶青还指点着她们:“攻击这里……对,就这样,拿下的仙境就送给你们当礼物,龙身就得抽筋扒皮……” 恨云啐一口:“我们姐妹也是龙,有夫君你这样送礼?” 可怜龙阳道人已是血肉横飞,完全不见了追杀叶裕、逼迫交出甄宓时自信,口中大喊:“离龙叔叔救命!” “竖子敢尔!” 离龙星巢再不掩饰速度,但本体没有脱离星巢直接过来,毕竟忌惮叶青战力,只有声音传来:“不许伤害我族裔!” 就只你有族裔? 叶青不管它,换成分身叶裕确实要忌惮,本体份属不同阵营,还是天仙,需要忌惮个什么? 这时才动得真本事:“天子之剑!” 这剑是叶青成了天仙第一次使用,这剑一出,天地顿时一暗,似乎天地一倾,还没有来得及转念,这道剑光已抵达了龙阳道人周围。 龙阳道人在这生死之间,突有青气冒出,稍稍抵抗了下,但剑光只是一转,一颗龙首顿时掉了下来,龙血喷了出来。 “果是有些气数,可惜就这样被自己杀了。”叶青看着,冷笑着抬首——离龙道人,你是想与我决战? ………… 海洋蔚蓝,天空晴朗,在遭遇冰川阴火突袭的陆地外面,这里是一番平静风景,冷热交替的洋流带来丰富的食物,繁盛藻类大规模滋长,吸引海洋动物前来进食,虾米吃海藻,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 还有成群的海鸟收起羽翼,俯冲海面捕食大鱼,一枚枚投枪扎进海水,又迅速重新浮出起飞。 而在这时,又有盘旋的巨鹰俯冲扑下捕猎海鸟。 一艘伤痕累累、仙晶破口还在蠕动翻卷修复仙舰,越过这片海域时看到此景,甄宓妹子就兴致勃勃拉着叶青分身:“看,像不像是阿兄?” 叶青知道她的比喻,逗她:“皇帝陛下是这鹰,顶层猎食者,可你又不认,你阿兄我是条鱼,属于被海鸟追着逃,哪里像它?” 甄宓想了想,冷静自若:“阿兄也会成长为巨鹰,鲲鱼化鹏。” 这是小姑娘对亲人的一番期盼,叶青笑笑没有揭破,心中清楚,除非本体抵达不可思议的至境,否则分身最多是地仙,或外部条件加持下能抵达假格天仙,就是秘钥分身的假格天仙……但绝无法到达少真道君那样,分化一男一女两个真格天仙。 而且就算自己本体抵达天仙,对许多高层秘密也才刚刚接触,还有太多未知谜团,百万年历史让这世界沉淀太多秘密,叶青可以理解帝君为后事万一而准备天罗秘钥,却无法理解少真道君好端端为什么分化阴阳双镜灵分身,还都是赋予了真格天仙本源,总不可能是什么特殊癖好? 昏黄的日头悬在西方海平面上,传说这太阳内也有少真道君的部分本源,此时只是静静沉没海岸,而不会回答叶青疑惑。 舰外风景一掠而过,隐见得春风熏暖让巨鹰鸣叫,它的重量不全是靠扑翅飞起,也需要借风,在俯冲捕获猎物,又乘着上升气流方便爬升回高空中,直到极限,就是撞上了一层无形透明天花板一样,再也上不去了。 这巨鹰也不在意,展开羽翼轻松滑向海岛岸上悬崖,在那里结巢为春来的养育事业准备,它将繁衍下一窝子嗣,往往是两只三只,刚能哺育养活的程度,养到自己能飞的程度,带着继续捕猎…… “阿兄,阿兄……” “嗯?” “阿兄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看到的世界,真是表面这样平凡吗?”叶青目光若有所思,似乎是遇到难解的事:“看似平凡的事,又蕴藏的太多奥秘,我发现自己一无所知……” “怎可能,阿兄知道的东西很多。”甄宓不解,她虽聪明,但年幼,能做到修行专心突破很难得了,就是一个学习优异但乖巧的小女生,在孺慕学霸兄长引领下走上女学霸,还没有余力关注窗外事。 “是,不破坏你心中,我的高大了。”叶青分身笑着摸摸她,催动座舰越过海岛,去往大陆南部冰川群。 滋—— 鲜红的通讯在主控屏上亮起,一身火红龙纹法袍道人出现上面,目光带着审视:“叶裕?” “是,您是?”叶青分身装着不认识。 “我是离龙天仙,即刻命令你停止逃串,回来参战助剿叶青!”离龙天仙命令,晚辈龙阳战死了,顺便给完成最后遗愿也是小事一桩:“叶青此贼正往你方逃窜,你正好可以堵住!” 叶青一听就感觉不对,叫自己一个真仙堵天仙不是送死? “抱歉殿下,我受的命令是纵火,龙阳道友的变故和战死事情不小,且叶青可能会突袭危害到琼阳仙子,我必须立刻回去向琼阳仙子禀报。” “不用废话,这是命令……”离龙天仙挥手,丝毫不理会叶青的申辩,目光冰冷:“你是要抗命?” 叶青神情不卑不亢:“我是琼阳仙子近臣……只对琼阳仙子负责,她是天仙。” 一个天仙,自可以对抗一个天仙! 离龙天仙见调不动,冷笑着不多说,“啪”一下关了通讯。 甄宓目光担忧:“阿兄……” “没事。” 叶青挥挥手,暗想这次自己这条鱼,直接给鹰看上了。 不过也不用担心,只要抱紧琼阳仙子大腿,离龙天仙不是自己队伍的人,反不能直接压死自己……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这次坑得整个队伍再次团灭只剩下自己一人,当即又开启逃亡。 在逃亡中甩下队友,在逃亡中成长自身,在逃亡中鹤立鸡群,对于小卒来说,真是一种幸福。 1493.第1493章 离龙的心思(上) 这时,接近陆地,就见得后面风如龙,一道青光靠近,叶青分身和本体相视一眼,本体立即追杀。 分身当即逃窜,勇敢带偏方向,同时打开了通讯,对琼阳仙子发出警讯:“叶青出现战场!” “请仙子请即刻躲避……这是紧急战况,真实无虚,如果暗帝殿下受到此讯,请不要截留!” 离龙星巢 白云片片,银光洒落,夜色降临小小世界,山川锦绣尽在奇异时空压缩中,唯一片红霞弥漫在宫殿群,此域洒落月华在进入这片小世界,都点滴尽数消化,天仙能级本来就有或多或少的同化,更还有星巢加持。 听得了这声音,稍远的离龙星巢上,离龙天仙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倒还算忠心耿耿,可惜了。” 看着此人被叶青追杀,他无动于衷,龙阳道人战死,给完成最后遗愿,分量比这人忠贞大多了,此人必须死的心思并没有熄灭——谁叫此人只是真仙? 下位者就应该理所当然去牺牲。 这时,这座离龙星巢中主殿,突有一道火影穿透殿门,波动渐渐收敛,化成了透明红袍女仙身影,她目光扫一眼外面远去青色信风,辨别了对方的气息,再目光回转落在殿内的龙纹法袍男子身上:“没截住?” “叶青的速度太快,没有给我截留机会。”离龙天仙不动声色说着。 这也是事实,虽有刑武天仙通报叶青行踪创出一线战机,但和青脉拼速度本来就赢面很小。 红云亚圣不能强求同阶天仙出星巢孤身追击,那是授敌以柄,她担任主帅,也是需要控制全局风险:“战机稍纵即逝,过去就罢了,还请道友按照原计划攻击叶青根本。” “这没问题,只是需要琼阳仙子配合。”离龙天仙很有技巧的说着。 红云亚圣略一思索,点首:“我会叫小女配合,只是既以道友你为主,还请……帮忙照拂一下小女。” “哦?” 离龙天仙正愁族侄死了没法进一步拉近关系,对方求上门,语气诚恳,他自满口答应下来:“既亚圣有意,我自应承。” 这应承的可不止是托付,还有应承人情,天仙人情背后都涉及到庞大资源和利益交换。 “那就好。”这红袍女仙点首,身影消失不见,只有语音袅袅绕梁不绝:“烦劳道友了。” “不必客气。” 殿内只剩下离龙天仙一人,关了通讯,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以前地仙时的小公主自需要照拂,现在都已和天仙平起平坐,还需要照拂,这母亲的眼中女儿永远长不大,此情常有,小芍儿就是族里的小公主,他们这些长辈叔伯姑婶眼里长不大的侄女。 但这私情放到严肃的战场上来说,有点小题大作……叶青再强也不过假格天仙,能轻易欺负得了琼阳仙子? 不过,人家亚圣愿意小题大作,离龙天仙乐得应承,神情似笑非笑:“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传闻这亚圣对女儿关切非常,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早知这样,我还用龙阳折腾什么……” 转念想想还是遗憾,越这样关切,原本族侄龙阳成红云女儿羽翼的价值越大,足以埋下一条长线,毕竟对方是凤凰一族,万一能拉拢到龙族这面来,在将来对龙族就起到十分有利作用,现在……都给一个野小子毁了,琼阳仙子看中了他什么? ………… “轰!” 龙气之中,林毁尘漫,火光在夜中燃烧,群星坠毁,一艘艘弘武舰相继栽落,或迫降投降,只剩一艘真君舰侥幸逃去,遁向海岸。 那里已有新的一波舰队在接应,里面人喊:“叶裕道友,我们奉命来接你了!” “援兵?算你走运。” 一身青袍的年轻道人扫了眼,顺水推舟没有再追,自己落下来,在土石中来回走了两步,一脚踢开某处碎石堆。 “哗——” 杂石下不知何时塞了一小包不起眼东西,寂寂月光中带着幽幽外域气息,之前这里肯定是不存在此物。 年轻道人不动声色收起来,在袖子里捏了捏,许多细小种子在里面鼓鼓囊囊……这就是甄宓妹子在外域用心搜集,由自己分身带回来送给芊芊的灵种,按这小姑娘的说法是小姑送给嫂子的礼物,虽有点奇怪这小妹不认自己本体当兄长,却肯认自己道侣当嫂子,挺奇怪思路,但不得不说这送来的正是时候! 此时此际,帝君常驻下土暗面,芊芊在跬步宫也不敢突破,只有上来地面才有安全突破环境,但又要提防天庭监控……黄脉监控能选择性漏过暗帝分身,却肯定不会漏过自己道侣。 而只有外域气息才能遮蔽天庭监察,要合法营造外域气息环境,有什么理由比试种外域的灵种更合适呢? 道人的目光投向东荒的玉谷川,大裂谷深处云缭雾绕某处洞穴。 特殊地形,川流水气和植被木气都是旺盛,再叫貂蝉子楠她们悬挂日镜模拟阳光,就是一座良好植物园试验场,可以长期维持,又或短期内也是天然屏蔽突破波动的场所,就当初幻境森林中突破真仙一样。 区别这次突破地仙的环境是自己亲手为芊芊营造,是时让她归来了,胜利果实,一家人要一起分享,一个都不能少。 ………… 吱—— 殿门开,月光投入,同时进来还有一地仙,恭谨:“师尊,叶裕座舰已回了暗帝冰川,暗帝分身问这面索要屏蔽的尾款……” “死要钱的黑属……”离龙天仙好心情一下没了,口中冷笑着:“叫他找龙阳去拿。” 龙阳死都死了,自不可能赔偿。 地仙也不管,倒退出去,准备照着回复。 就在离龙天仙以为此事余波结束时,地仙又进来,这下神色有点尴尬:“师尊……暗帝分身说,事败了尾款可以不要,但叶裕跑回去肯定会透露消息给琼阳仙子,按照龙阳之前约定,它配合屏蔽事情,一旦暴露,给琼阳仙子的赔偿金就不能少,否则它就指控是殿下您背后指使……” “……” 这一刻,离龙天仙简直要剁碎不听话去死的小卒子叶裕,还有暗帝逆贼……钱,钱,钱,死要钱! 但冷静下来,这逆贼分明是各种搅乱坐视内斗,自己重要任务在身,刚刚还应承照拂好琼阳仙子,万不可这时恶了对方,只能忍了这口气:“给他!” 地仙默默退去回复。 “小不忍则乱大谋……”离龙天仙沉下心,目光注视光影沙盘上。 波光潋滟,银月皎洁,蓝色海澜正在消退,东荒大陆地形面貌和城池气运节点逐渐显露出…… “首先是天罗地网!” 就算在星巢上,离龙天仙都能感受到越来越注意的沉重目光,这是天庭的目光,自己目标太大,再动就要引发战争了。 “其次是这些人道气运,形成的小天罗地网。” 这大地上,人族的气运高涨,色泽成黄色,密集联网,耸立着高高天柱,甚至许多川流湖泊还有龙子龙孙和龙女的气息,让他怎么瞧都不顺眼,外域仙道虽人族大盛,但地上凡人给龙族提鞋都不配,这里却是龙族给凡人做仆役! 甚至传闻叶青凡人时,就有东海龙王一双孙女下嫁,未闻龙族自贱如斯! 吱—— 殿门又开,第三次了,地仙头垂得很低:“师尊……” “还勒索?”离龙天仙怒气勃发,这要是逆贼敢再得寸进尺,自己可得翻脸,天仙面子是这样薄? 地仙赶紧躬身回答:“不是,这次暗帝分身表示很满意,愿意给出配合,给一个有价值的提醒,汉**民多半收拢,但地面上许多工坊和器械都停工弃置,看起来死物无用容易忽视,其实是叶青的障眼法。” “暗帝分身自言,关注叶青青制许久,这青制其中一部分就是工业,此皆体制的基石,不可小视成规模运转时一丝丝赤气产生,此番深入务必就地摧毁所有遇到的机器,当成了汉人一样摧毁!” 离龙天仙一听,心中思考一下,沉思着点首:“好,替我谢过暗帝……再发讯提醒一下琼阳仙子,免得这暗帝一道消息两道卖,这种反贼毫无节操。” “是,师尊!”地仙有些汗颜地告退,这下没有再回来打搅。 而离龙天仙瞥了一眼门口,起身踱了两步,站在殿口望着大陆,沉思暗帝分身透露此情目的……似乎此贼非常仇恨叶青,但也非常重视叶青。 再有红云亚圣叮嘱照拂女儿,也非常重视叶青,自己似因握着力量,对这家伙有点小看了,差点给叶青蒙混一部分弱点…… “不过仅此而已,这番攻防中此子布局看来以自保为主,还是有自知之明……至于反过来威胁到攻击,这怎么可能?” 自己攻击方,星巢仙体俱全,是最不可能攻破的点,暗帝分身有阴潮主场和羽翼,并且深知叶青底细,也是难以被叶青攻破,唯琼阳仙子只有假格,倒有可能成敌人目标…… 但是与过去几次不同,炎宵、千机的假格依托大陆,确实容易受到地面攻击拔除节点,送给叶青两场功劳,琼阳仙子的假格是她身上裙子,叶青能剥了去不成?只有上次五帝五德共鸣,超限力量正面碾压雷宵天仙才能办到。 1494.第1494章 离龙的心思(下) 离龙天仙想着,冷冰冰看着远处,自实力看,不觉叶青这后起之秀有这力量。 更何况,此役攻防是反过来,现在各方联手攻击这地面,一一拔除汉国节点,势必摧毁叶青的青制真形,使其在地上依托失去,阳面跌落到暗面假格……届时握住主动权,有些事情才好说话。 同样合作,主动和被动,就和嫁女和招婿一样,前者是女儿入夫家同化,后者是娘家同化女婿,有着主动权与否的本质区别。 而且击落天命之子的功劳,也不易引发圣人猜疑和打击。 因此,自己身上一共一私的两件任务能否一箭双雕完成,小芍儿的俘虏女奴地位能否翻转,就看此役能否打压住这天命之子的气焰来争夺话语权……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自己是九窍派对此役支援的全权特使,对红云亚圣这主帅表示一下基本尊重就行,有必要这样频频示好? 真当自己龙族小族出身,天仙的颜面子就这样不值钱? 只要力量自有,天仙的颜面始终是值钱,更无漏洞可以算计,这可不是琼阳仙子、叶青这些假格所能比拟。 ………… 这时,冰川下 殿中火把不熄,一身黑袍王者送叶裕到琼阳仙子寝殿前,笑容可掬,神识:“道友胜利归来,可真是前途远大,对了……之前我屏蔽消息的事,可否稍代为隐瞒一二,损失赔偿,我愿意出重金……” 说着,看到对方神情讶异,暗帝分身心中冷笑,不过如此罢了……就让琼阳仙子知道,她选的男人,区区真仙,要腐蚀起来太轻松了。 “你觉得我是可以收买的人?要是能直接收买我,龙阳还用得着收买你来算计杀我?” 叶青分身鄙视看一眼这家伙,义正言辞当场拒绝,暗帝分身脸色微变,因对方这话是口中直接说出来! 真是,想不到…… 这声音甫一传进殿内,就听见清亮女声:“说得好!” 吱呀一声门开,琼阳仙子出现了,鄙视盯着暗帝,挥手:“道友你可以走了,这里不需要你。” 失败了…… 暗帝分身转身时,目光盯了这叶裕一眼,神识冷冷:“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不待反应,就昂首出去……虽有点不完美,但总归赚了,还挑拨内斗成功,一切都在计算中。 “别理会这反贼。” 琼阳仙子毫不给情面,她见得多了早就免疫,随口:“有些人不论你做得怎么样,都会憎恨你,让你掉进他们的圈子,用噪声淹没信息,虚假取代真实,最后颠倒黑白,以图污染同化你,识破这点就可无视……” 叶青若有所思,不禁吸一口冷气:“这就是晋升还是坠落的问题,就和黑水反攻阳面革命一样,靠污染影响本体?” “你……领悟得挺快。” 琼阳仙子眨眨眼睛,有点意外,她刚刚说的其实是母圣告诉她,让她知道生命要燃烧,而非腐烂,不想自己一个真仙也能迅速领悟,她再看向这叶裕,目光就温和许多,回身入殿:“我们再核对一下信息……门合上。” 吱呀—— 门关了,殿内只剩下她和叶青两人,气氛无形间就有点不同,空间小了很多,寝殿内与工作环境不同的空间,又是关系亲近的孤男寡女,容易添上一丝暧昧气氛,潜移默化影响人心。 叶青分身没在意这点影响,暗想自己过五关斩六将,各种方式除掉竞争者,就为了这评卷一刻,结果水都还没来得及喝,就得上岗,还真是不容易,这时口中禀报:“臣以为最重要信息是叶青现身,我刚刚的示警,仙子收到了吗?” “嗯,那逆贼也敌视叶青,所以没有拦截这个,我们这面舰队已做好防备,但后来叶青走的方向不对……偏斜了。”琼阳仙子心想问问龙阳师弟的下落,是否跑到离龙那面去了。 但这时当着叶裕的面,女仙犹豫下还是没直接问,她有点不想破坏现在和谐,遂只听他继续说。 “那就好,叶青偏斜方向,因我给他引到另一面……”叶青分身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谢罪:“只是属下,为了自己脱身,连累了又一支负责纵火的分支舰队团灭了……” “这不算……”琼阳仙子挥挥手,在她意识里这些外门真仙都是炮灰罢了,最近更是习惯经常出现团灭,一下回醒这样直接说不好,毕竟这心腹也还只是真仙,也是连忙补救安抚:“我意思是,你回来就好。” “多谢殿下关爱。”叶青自装作没听出,恨不得坑死更多,哪里会兔死狐悲! “你明白就好。” 琼阳仙子点首,很是庄重:“这次处变不惊,还能提前示警并引偏敌人方向,很不错……对了,离龙殿下没有难为你吧?” 她虽心痛于龙阳师弟的背叛之举,还是有点关心下落,觉得暗帝分身推说不知,叶裕应知道,只是他和龙阳师弟是对手,于是这般拐弯抹角。 “为难?” 叶青分身也是卧底警觉,有些思路受外域的一套潜规则影响同化,还以为离龙向琼阳问责,多想了一下才品出点味道来,装没听出来,就题答题:“离龙殿下要我们这面截住叶青……我为了引偏敌人而拒绝,离龙殿下似乎有些生气,认为我这让叶青本体没能撞在仙子阵上,无法前后兜住。” “哧……他想得美!” 琼阳仙子顿时给这消息转移了注意力,不置可否地一笑,见叶裕一头雾水,暗叹他虽读书机敏沉稳英气但还受限于真仙,为了培养成才,就耐心解释:“离龙道友自己速度不快却让我这面抵挡付出成本和风险,我虽不惧,但岂有没个说法就给人顶上的道理?” 叶青分身大悟:“这样说来,我做得……” “你是我近臣,忠心自为我,这没错……为主君着想哪有反而责怪的道理?”琼阳仙子又夸奖了,对离龙天仙则心中有点不满,和龙芍仙子那小贱人一族的果真不是好东西。 这离龙自己不脱离星巢去阻遏叶青锋芒,试图让她来挡着,这就是虚空战中沿用的铁毡与铁锤战术,她相对弱势力量当铁毡拦住,星巢优势力量来做铁锤砸下,夹击叶青。 看似是最佳方案,但这岂不是坏处全让她来抗,好处全让离龙自己得了去? 还不直接和她打招呼,而是诈唬她属下叶裕引着敌人过来,见叶裕忠心反迁怒罪责,真是没把她这主人放在眼里! 难怪自青珠吞苍窍的事件后,母圣就教诲过对别派留点心,这离龙天仙虽也火属却是九窍派,真到硬顶的时根本不是一条心。 而且此役面对的敌人非同寻常,母圣亲口透露出天命之子对异世界女仙的威胁,客场作战时冥冥中会受到气机牵引,那是一个世界的同化,就是将叶青当做一柄钥匙,而将她们当锁孔,不断尝试进行破解,最终插进锁孔解锁…… 变成过去宿敌龙芍仙子一样的屈辱下场,任由叶青肆意把玩,还觉得幸福,想想就是可怕的噩梦。 琼阳仙子心想的是同化,而不是被同化。 为安全起见,她打定主意不和叶青正面对拼,反正阳面现阶段是攻方占优,各家联手的一致目标是拔除汉国地面节点,在取得阶段成果前没必要一个人和叶青死磕…… 现在又不是她一个人想对付叶青,有的是比她更急的人和势力,自是最急的那方先付出成本。 “对了……” 她忽想起刚刚给叶裕一说,又差点忘记了的事,但这时叶裕大功与忠心,越不好在他面前提别一个,沉吟着委婉:“你就一人回来?带我去看看你的座舰。” 女仙总是在意一些小细节,叶青暗想着,却装作不知,配合带她去了停机坪。 真君舰停在停机坪的西角落,舰体仙炉都在冒烟了,一大波仙人集火也不是闹着玩,那是真打。 “岂有此理!” 琼阳仙子神情更加关切和恼火,顺理成章就骂:“龙阳这家伙,敢违背我命令对你出手!” 看来她还不准备将此事定性内战……听说两人早年也是一起修炼的青梅竹马,终是师姐弟从小成长的感情。 叶青分身目光一闪,暗想龙阳道人原来也是有大运,只是不幸遇上了自己这金牌卧底,丢了美人不说还丢人性命,此时神情诚恳道谢:“如果不是殿下赐予真君舰速度快,就见不到殿下了,那才是遗憾。” 遗憾什么? 琼阳仙子琢磨了一下,品出点隐晦的忠诚,她仔细看了看叶裕脸庞,这次不是关注英俊容颜,而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很纯澈,很执着,这真是个种子……虽是黑莲宗的弟子,值得同化到红云门内部来。 她的神情一时若有所思,思索自己需要付出多少成本,而对方值不值得。 叶青也没说话,遵循外域规矩静静候着,只是心中转动着属于自己的心思。 幽暗的冰殿成两人背景,看上去两人都不是很适应这里的环境,但又似增加了一份缘分。 唯有静默无声,悄然存在。 片刻后,叶青分身才想起些,歉意说着:“对了,差点忘记禀报仙子,龙阳殿下不幸战死了。” 1495.第1495章 许多人的心情(上) “什么!”琼阳仙子‘啊’了一声,目光瞬间失神:“死了?” 一时理智上相信,感情上一股酸疼,从小一起长大,多少有了感情,过去看着龙阳干的一些事,她都装不知道,但现在说折损就折损……想到这里,心上更是隐隐疼痛起来。 “离龙殿下没说么?我远远看到叶青一剑……” “别说了,我知道了……” 琼阳仙子摆手,得知这样结果,情绪低落,眸子都一瞬间红了,心态一旦变化,对龙阳的背叛再恨不起来,想想其实那不算背叛,只是争风吃醋…… 叶青分身哪会给她真冷静下来,趁机安慰:“殿下还有我。” “嗯?你……”琼阳仙子有点反应迟钝,看了看他:“叶裕……” 仙人情绪和凡人一样有着起落消长,她这时心神最低落、也最感性,望望身周停机坪上没有别的舰,或是出任务,或是和晴烟一样,放弃了前线追随,不由轻叹:“都走了,现在我这里就剩下你一个人……实话说,待在我身侧,确实很危险,你也准备离开么?” 叶青分身一手造成这危险,哪会害怕,当即躬身,说着:“我会追随仙子到最后,哪怕仙子身陷敌手,我也会追随相伴,不离不弃……” 没错,这也是实话,被自己本体俘虏了,也是不离不弃! 琼阳仙子听得出来是真话,没听懂更深层意思,只一下逗笑了:“呸呸,我最近已很倒霉了,你还这样说!” 这一笑,有点梨花带雨的风情! 天仙元神清澈控制情绪自是没有真哭,只是眼眶红红,似是晕染胭脂一样妩媚,小口微张的有些惊讶,给她这个毫无防备笑容增添了一分凄美而惹人心疼的色彩。 此女甚美! 叶青都一怔神,低首装没有看见…… 这时,突感觉有点不对……琼阳不对,自己不对,气氛也有点不对……可能是女仙心思太明朗,带动了气氛变化?毕竟是天仙…… 上下有别,琼阳仙子也回醒过来,在部下面前收起笑,回到正常。 或因有个良好倾诉对象,她这时情绪平复了很多,回去:“你与我来。” “是。”叶青分身跟上。 主臣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偶尔交谈,气氛良好,叶青还要趁机稳固自己唯一亲近地位,只可怜尸骨无存的龙阳道人,如果知道自己死了都给对手利用来向自己师姐表忠心,估计死不瞑目。 “叶裕,你想要什么?” 琼阳仙子暂时将伤心抛在脑后,开始考虑此事残局问题,龙阳师弟已死,自己看得上就只剩下叶裕,赏自是要赏。 “折功一如视之。”叶青分身不在意,反正是没有指望冲地仙,就随便。 “那是公赏……” 琼阳仙子闻言莞尔,此事公赏自有母圣来,私赏是她自己意动,只看对方刚刚在近乎团灭情况下,还拒绝离龙道友救援,一定要将敌人引开避免自己被堵截,这是何等忠心? 寻常近臣,做不到这种程度,或,考验已有了结果……刚好在所有候选者燃烧殆尽时,这块余炭绽放出最夺目的光辉,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不是天作之合,还是什么? 她沉吟,觉得应试试回收这枚炭火:“我想了一下,接下来天仙战斗,相对危险,我的奖赏和保护,你还是雪藏……” 雪藏? 叶青一听这个词就头大了,不是吧……帝君搞雪藏,自己本体好不容易晋升假格天仙,可以出来,现在你也搞雪藏,分身在这关键时禁足,还能不能愉快到处坑杀了? 呼—— 火光闪动红色,这时冰川信息阻隔已解开,一道新的火红色龙纹讯息波动,传递了进来。 叶青借机思考怎么样摆脱雪藏,猜测暗帝分身估计又宰了离龙天仙一笔费用,这家伙现在处于两大阵营各势力争取的漩涡中心,炙手可热,时运来了,根本不怕死,到处敲诈。 火龙变成了透明元神投影,挡在两人的前面,说着:“琼阳道友……” 琼阳仙子的脸色不太高兴,似是正要品尝甜食的少女,却骤伸出一只手端走了盘子,无论多么有礼的端走,她都是忍不住瞪大眼,气得胸脯都鼓胀了一圈……叶青分身没有看,真的。 ………… 大海深处·北荒海水府 远离南部海岸战场,一道青影穿透水府的洞口,进入这龙族水君禁地,入自家后院一样轻松,事实上,这也算是自家后院。 里面成一方天地,这时水君多年经营,水气浓郁,而一对美丽双胞正在里面展开灵池。 幽幽玄水晶莹透射出她们的**,纤长白嫩,又凹凸有致,似乎是红梅点缀在素色雪地上的夺目风景,就吸引着刚进来的青袍男子,他目光在两位龙女身上流连而过,比较着纤浓差别,风情异同。 其中一个龙女转首过来,神情微嗔:“还看!” “下来吧,夫君。” 一个龙女微笑着,伸手邀请,葱嫩指尖似乎闪动着光泽,水色春光,让人感觉到来自春天海洋的殷切邀请。 “刚粹化处理了下,你们要暂时合用,小心不为过……”叶青笑着下水,手托一颗小小的玄黑晶球,插入她们间,晶球一瞬间展开来。 晶球展开瞬间,三人周围突出现了一个滔滔海洋包围的岛屿,这些海洋一出现,就咆哮着,释放出仇恨的气息,刹那间,向着三人冲击而来。 “定!”叶青毫不迟疑,只是一点,整个世界顿时一僵,本体已是天仙,又有着川林笔记,这时镇压并不困难。 两条白龙就一声龙吟,扑了上去,和世界内隐隐水气战成一团,每团水气都似有着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转眼间被击杀消灭。 叶青欣然看着这战,这是龙气消灭原本世界残余烙印,龙女又吞吐着水气,每次都有一股转化。 不知杀了多少时间,突两个龙女停止,一声龙吟,这玄黑晶球顿时化成了二股元气,分归两人。 “轰!”龙女本来积蓄深厚,抵达了地仙门槛,这时这个地仙仙境完全消化,顿时有着震动。 “这就是第三个地仙道侣,二位夫人合为之。”叶青神情欢悦,自己进度又大大跨进一步! 因神魂还处于阴阳相合的交缠,彼此心意都清晰感觉到,龙女姐妹相视一眼,有点想问问接下来是哪个,芊芊妹妹,还是白静妹妹? 惊雨和白静交好,恨云是和芊芊交好,各有倾向,但又有难解问题,一念晃过就还是没问。 不是小气,总有些特殊时,需要独占……或算不上独占,但在龙女传统中,心神相通的同胞姐妹分享荣耀和道侣还是理所当然,不需要分彼此薄厚,却何必这时提起别的女人呢? 至少这一刻,阴阳交泰,灵池共鸣,神魂结合,夫君是只属于她们。 ………… 幽暗冰川 面对离龙天仙投影出现,琼阳仙子脚步不停,面无表情要穿透投影,这种无视让离龙天仙只能退后两步,扫一眼叶裕:“这位……” “这是我近臣……目前唯一,道友你有话直说。”琼阳仙子强调唯一,她觉得龙阳之死,和对方背后给壮胆支撑不无关系,如果不是这样,从小乖乖师弟会这样直接忤逆她,最后还不幸撞上敌人陨落? “有些事……我也很遗憾。” 离龙天仙沉吟着,就知道龙阳的事惹怒了对方,暗骂死鬼侄子不中用,还得他来擦屁股,这时只能委婉表示:“龙阳行差踏错一步,但确切来说,此事并非我的授意致使……刚刚还受您母亲委托照拂于你,殿下请相信我不会做危害道友、危害我们此役战局的事,适才我还劝这位……叶裕是吧?我叫其拦阻,是觉得不应放虎归山、平添波折。” “叶裕的应对就是我的意思。” 琼阳仙子年轻气盛,又受不得激,直说:“我可拦不住叶青,这里谁敢说能拦得住一个青脉天仙?” “哦……”离龙天仙不由将信将疑。 琼阳懒得解释,对她而言这也是部分事实,除非用底牌,否则单凭她自己,和屡次杀天仙、对战亚圣甚至连圣人手下都逃脱过的叶青来说,简直是处处筛子,一阵风就过去了。 “或动用底牌可以稍拦住,但两面都是天仙,相互算计,真要成功非得绝境中的绝境,哪里这样容易就解决叶青……这位会没有准备后手?” 而且自己最近运气越来越糟糕……赌博的事,过去有点兴趣,现在还是免了,免得自己都扑了进去。 这点私人理由她不想解释,天仙也没必要非得解释不可,因此口中直说:“力有不逮。” “力有不逮?”于是在离龙天仙听来就觉得敷衍,真力有不逮,哪能这样就放她到前线来独立作战? 他皱了皱眉,对方是天仙,不好多说……只是对方既力保叶裕,如果没有特别必要的话,给龙阳了遂个心愿的事,怕是只能暂时作罢,相比还是琼阳仙子情绪更重要:“道友还在生气?” “事情过去就算了,我不会追究,龙阳抵挡过叶青,就做战死处理,这对于红云门嫡系身份、龙族远支血裔,都是个交代……接下来我们的共同目标是叶青,应当相互体谅,合力对敌。” “多谢理解,那就不打搅道友休息,稍后到了我们再合计。”火红龙影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龙鳞片片如星散落,昙花一现,虚化不见。 1496.第1496章 许多人的心情(下) 玉谷川·大峡谷 自新洛城东北不远开始,一直蔓延到东面深海,这条贯穿大陆东西的裂谷,下游最深可达千米,水势落差大而激烈,地气深厚,更有丰富茂盛植物汲取头顶一线天光,在每日晴朗正午时滋长,并且这也是地势和气机都非常混乱混淆的地点。 找到天然洞穴的大乔,本身就是玉谷川掌水使,没有人时,叶青还在这里与她戏水过,看过少女在水中游泳,雪白银鱼一样的身体,非常使人回味。 只不过现在,此地自是不见了丽人,为确保安全,已撤往靠近新洛城上游,以免敌人针对她来进行弱点攻击。 此刻,有一个青衣少女,挽着叶青的手踏入其间,入目就是一温泉汤池,她的鼻子嗅了嗅,微酸:“美人香气残留,夫君真是夜夜**、荒淫无度……” “芊芊要不要试试?”叶青不动声色说着。 “……哼,不稀罕!” 芊芊扭过首去,雪白的耳朵根有点微红霞染,她不会承认自己是想要,只取出那袋外域种子在各处播种:“这是甄宓小姑娘找着,我记得她应是……十二三岁了?” “十三虚岁,她有和你差不多的植物爱好,就兴致勃勃收集这些外域灵种,说要我这阿兄代她向嫂子致礼。”叶青微笑着说,其实里面最珍贵二成种子是重金求购,但这时自是要突出小姑娘心意:“她听说你喜欢梅花,可是采遍了外域东海的上百种仙梅。” “真是懂礼貌的小姑娘。” 芊芊眼睛一下就弯成了月牙儿,很高兴,这汉宫她听了太多叫姐姐,还是首个叫嫂子,就对叶青说着:“这可是我的小姑子,以后你不许欺负人家!” 叶青摇首:“我当兄长的怎会欺负她?” “这可不一定……”芊芊皱了皱鼻子,又有点脸红,想起来自己那个年纪时。 叶青不知道她怎么一下不说话:“生气了?” “当然生气……这次晋升我只是第四个!” “呃……” 叶青终于知道她这两天的真正酸意怎么样来了,以前都是她第一个突破,甚至自己都快,现在拖延着落后,眼睁睁看着几个姐妹晋升,这在安排中完全是因分身那面需要找机会送过来外域种子,自无法精确掌控,时间上充满不确定性。 当这个理由是不能说,说了就是推脱责任。 叶青就扛起了黑锅:“都是我的错,要不,将来帮芊芊成天仙时,芊芊一定是第一个,怎么样?” 芊芊手一僵,静默了会,才轻轻说着:“分身是永远无法与本体齐平,本体是天仙,我或只能止步在地仙,永远成不了天仙。” “别傻了,你或主要本质是天罗青种元灵,不然你怎会有分身?按照仙道常规,分身是不可能有分身。” “这本就打破了常规了,你还怕什么呢?”叶青在背后拥住她,温香满怀,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原来自己之前猜的都是错,这才是她心中最深切不安,一时沉声:“就算你真的是她分身,我也要帮你办到!” “别乱说!” 芊芊连忙掩住自家夫君的口,她不想和青鸾仙子在夫君心中混淆,所以连本体的醋都吃,但也不想伤害,最好是两不相干,永远别见面:“我也不想伤害她,真的!” “不一定要伤害,别忘记少司命开的条件,我还对你发过誓……但我最近发现,常规就是用来被打破,就你是分身还能又分身一样……有些存在不需要陨落,就可以使得分身成天仙——道君的日月双镜的真格就是……” 叶青说到这里,第一念是想是帮助青鸾仙子更进一步,两个世界对撞融合对青脉应有很大机会,但转眼一想,别说道君或圣人,单是亚圣或帝君,本身就是有限,必须本源支持,这种想想还是太遥远和不可测了,这时说出来毫无安慰意义,于是直接:“至少天罗秘钥在我手中,我愿意送谁就送谁……芊芊记得这东西?” “秘钥真形,假格天仙?” 芊芊眨眨眼睛,隐约模糊的印象,终还是在夫君口中听到一个政治意义最清晰,笑起来:“这是储君的凭证吧,哪有夫君你这样开玩笑送给妻子,一点都不严肃,看帝君不打你。” 少女将这当是自家夫君安慰她的笑话,叶青却没有笑。 “夫君你是认真的?” 芊芊疑惑看向他,只看到他眼中的执着,黑幽幽深不可测,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顿时心中蓦一烫,似乎回到俩人年少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再说不出打击的话了……这个夫君有很多缺点,但谁叫他是自己喜欢的夫君呢? “我要晋升了。”她握紧一只小小碧玉晶球,身子轻轻一旋,就和一只小小的穿花蝴蝶般翩然摆脱男人的怀抱,她决定这事以后再劝,男人总是冲动,但她需要考虑风险……不能拿着整个家庭去赌博。 ………… 冰川 “这家伙倚老卖老,还照拂我……都气死我了!” 离龙投影一走,火光消失让夜色冰窟重归沉寂,琼阳仙子就一改刚才表面和谐,关了通讯就表示不满,她现在对叶裕这唯一近臣已没有什么戒心,甚至隐约透出亲近,随口就抱怨:“母圣也真是,总是把我当……咳,当地仙时那样。” “殿下自是不折不扣的天仙。” 叶青仔细听,不时安慰她、鼓励她、赞扬她,提供认同,对这女仙的变化却没有什么得意,而是有一种莫名的悲伤,稍有些感慨……道路孤独,其实还是好的,最怕这样托付信任却遭遇背叛,自己只是个卧底和带路党,不值得仙子你这样倾诉,你找错人了啊。 这女仙能在本体手下屡屡逃脱,也和当年的俞帆算得一种本事,而叶青从不会贬低自己的对手,甚至可以说是抱着尊重态度去设法了解……最了解你,往往是你的敌人。 过去了解只是战场反应,分身卧底后相处日久,又密切关注对方,就捉摸出琼阳仙子一种深层的隐秘,她是个非常需要认同的女人。 叶青根据搜集到关于琼阳仙子的一些情报猜测,这可能是她母圣光辉过于强烈,从小掩盖了她的成长,因而使得女儿有渴望离巢、拥有自己一片天空的雏鸟心态,哪怕她已是假格天仙,但在这方面需求得到满足前,还是会孜孜追求。 真正进入天仙高层圈子,才会体会到天仙除力量威严之外的生活一面,也就是说人性的一面,不知道为什么,这点就算竭力摆脱凡人出身的外域天仙,看上去也不能免去人性的痕迹…… 使得他们看上去,更是凡人能级跃迁后形成的一个超人变种,而非完全非人化的一个物种,这里的凡人是指平凡智慧生命,将龙族也概括在内,实际两域龙族也都处于混血状态,并非完全迥异物种。 于是虽世界迥异的深深代沟,但在人性上还是有着许多相通,也可以相互理解的地方。 就叶青自己体会,力量上可以自身拼搏,但每个人心理需求,都是由周围的人所塑造,亲人、朋友、爱人诉求无时无刻不充斥在周围,潜移默化影响着自身,这也是一种同化,以为是自己需要的东西,实际是在环境现成模子里凝塑而成,促使着人一直往前走,那些在背后的人,几乎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精神……很多时人有多重面貌,对应着多重身份。 而父母是不能自己决定,因此选友、择偶变得重要,良师益友,贤妻旺夫,就是这样整个圈子对一个人无形中的同化,哪怕再聪明而有力,选错日常亲近的人,哪怕倾力付出一颗真心,也无法获得真心回应。 倒不一定就是骗子,而是别人背后也有一些人影响着,有着自己的背负和诉求、道路,纠缠中前进不能回首,就风马牛不相及一样,于是当确定自己不适合这个圈子,又无法同化对方,反过来有被同化危险时,最好谨慎保持距离。 他思索着,望着女仙的清丽面容,注视对方眼睛:“殿下似有隐忧,臣别无所能,或可略尽绵薄之力。” 琼阳仙子的眼神变得微妙,同样回视这年轻道人的双眼:“接下来战场涉及天仙集团碰撞,寻常真仙涉入太危险,我正好在这冰川里作质子,你就留下来,陪我一起吧。” “我更适合机动作战。”叶青可清楚记得卧底。 “可是,我……只剩下你一人了。”琼阳仙子轻轻说着,又微疑惑偏首:“你觉得我不好?” 叶青沉默,侧过首,冰窟外面,有着温暖海风轻轻吹过,恍若人的心情,不由有点意外…… 这个外域女仙,还真是在试图同化我,自觉或不自觉同化一个天命之子?有史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呐……现实世界如斯奇妙,意外连连。 或者,换个环境,我们的心情会更好些? 叶青不由难以描述的心情,浮现出来。 1497.第1497章 渗透(上) 玉谷川裂峡·植物园 “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青暗暗松一口气,伸手一按。 一个碧玉晶球展开,本来隐隐有着青气翻滚,这时一震,原本已到极限储备,突产生着变化。 芊芊体内一股青气升起,说时迟,那时快,就这瞬间,直想天空射去,其长冲力,看上去何止千丈? 而恰受叶青一按,立刻受阻,后气更急,化成暴雨一样四射,又受了叶青一点,离地十丈,结成一片烟幕,悬在上空,丝丝下垂,紧而不散。 眼看青气垂下,自动运转,化成了一片烟雾,定睛一看,芊芊体表一层接一层烟雾,淡淡青光交融。 接着,一声呼啸,青气垂下,某个隔阂瞬间打破,碧玉晶球内元气,丝丝垂下,徐徐转化。 在叶青看来,芊芊识海中出现了一种看似青光,实是淡黄色的力量,这力量一出现,就将大团的青德之气转化,浓郁的烟雾,以肉眼可见速度缩小。 “灵犀反照神术”,是叶青望气法的根本,随着修为不断的增长,这次观看,能看见更多细微气机,扫视立刻发现这些气机虽镇压,就要渗出,和不远处天地气息相容,不由摇首,这气机透出,就有痕迹,被天罗地网记录,于是手再一点。 小小空间内,各种各样仙种摇摆,交织成一个繁复禁制,层层叠叠拦截着,吸取着,转化着,最后只变成了一种自然的气息,而吸取的结果,就是它们迅速成长,只是几分钟,就一片葱茏。 月光透过裂峡正中央一线,在滔滔川流上映亮,余辉照亮这片葱翠。 叶青心中笃定了之前的想法,芊芊这样资质,不会因屏障而阻隔,而且她与生俱来的天仙视角,更只有抵达天仙才能发挥最大效果,适应绝不会比自己慢半分……这是自己两世在此异乡的灵魂锚点,两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都是她守护的身影,如果只有她默默贡献自己,她却困守不进,自己会安心? 别的不说,本命道侣,互为参照,相以提携,身处大劫,四面都是危机,对于这样值得相信的伴侣,蕙质贤妻,真正爱她,就给她力量,让她能在危险时进行自我保护…… 看着她看似青色,实际红色的力量丝丝转化成黄色,就知道地仙的门槛破了,神魂,灵池,身体,仙园,一个或几个转化,是假格,完全转化,就是真格,但是只要一个突破,余下不过时间问题。 只是成了地仙,天仙呢? 这是大问题,密匙现在自不可能送,帝君会真怒,但这个储君凭证……如果不是储君,已是帝君呢? 太子的玉玺对于皇帝还有用? 传承下去是必然,传给芊芊,谁有意见? 就算帝君也很难置喙,只是到时情形会更古怪,一门双帝,帝妃皆是天仙,还都是一模一样的少女,虽自己清楚芊芊是不同于青鸾,无论气息怎么样相同,在本命道侣的灵魂感应上,都只对芊芊有感应,而对青鸾没有,说明她们是不同两个人,就貂蝉和子楠同一个身体却是不同两个人一样,这世界太多奇妙偶然,能造成绝无仅有的奇迹。 或在外人看来,分身和本体就是一体,多半会有些流言蜚语……不过,与自己来说何干? 只要帝君不误会,或说能接受这事实,或者说自己力量能保护芊芊的独立存在,让帝君不得不接受这既成事实,那自己的期望就达到了。 虽要成帝君,在现在世界非常难得,得了密匙内储君的认识,叶青才深刻理解到了——对世界来说,天仙已是极限。 天仙之上,其实就是权限,而权限是有限。 自己仅仅靠青制,甚至建立仙朝,或可以无限接近帝君,但终不是。 只有世界本源份额,才能使自己再次晋升。 ……或,两大世界合并,才是自己唯一机会? 正沉思着,眼前的蜕化渐渐结束。 “夫君……会嫌我吃醋么?”芊芊轻声传来,她很早就想问这问题了,这时冥冥之中,不由就脱口而出。 叶青自沉思中回醒,握了握她的手:“怎会呢。” “我也不想吃醋,以前也不这样……只是越晋升,就越要隐藏自己,身侧的人越来越少,在汉宫时还有白静姐姐她们陪着,在跬步宫时只有几个老宫女知道我,到现在这玉谷川裂峡深处植物园,就没有人……满园植物倒是挺好。” 少女轻笑着,试图缓和言语中的伤感低落,但明显,她没有成功,晋升地仙后许多信息在天地之间涌来,让她心神不如往日那样平静,莫名有着难以忍下的倾诉,最后额埋在夫君胸膛前,自暴自弃一样闷闷说着:“资源宝库用光了,天罗青种也用掉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夫君你一个人了……夫君你会嫌弃我么?” 这或是很多女子都会迎来的一段忧愁…… 叶青想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但是正妻又不是芊芊,说出来只让她难过,可乱世大劫之下,有些东西标示是生死界定而非俗礼界定。 他只轻拥着娇小的夫人,将她高高举起,向整个世界展示一样:“在我心中,你的重量……比世界更重!” “噗哧……” 芊芊给这句逗笑了,小拳捶着:“讨厌!你嫌我肥了,而且你故事里讲过,这样炫耀,不吉利……” “老夫老妻了,我是白发苍苍老公公,你是白发苍苍老婆婆,只是纪念几十年缘分,哪里是炫耀……” “哪里老了……” “心老了……” 芊芊静默一会,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让他感觉盈盈娇软下的砰然心跳,轻声说:“青脉的心,永远不会老……” 葱茏的草木在植物园中滋长,信风轻轻吹着,在园内回旋不出,似是封印了四季时光,春夏秋冬,记录这一瞬,而园外玉谷川水涛茫茫,冰碎夹杂,大河正化冻,冬已去,春正来,漫长寒冷中孕育新生。 ………… 数千里·海洋上·暗帝冰川 主臣两人已停下脚步。 叶青讶然于琼阳仙子的直接,夜凉如水的冰川深处,火属热情却明艳阳光一样扑面,原本只是寻求当近臣,没想到这女仙开启了一点点心防。 对女仙的暗示,叶青清楚自己是没有办法给出回应,或一开始没有相见,对这女仙来说是更好。 因此长痛不如短痛,当即调整自己的语气,透出一丝近臣但非入幕之宾意思……用一句话给了女仙萌动爱情给予一击:“殿下真是一个好人,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更适合上战场。” “哎……” 虽没有被发过好人卡,天仙元神敏锐细微,这要求作战说了两次,琼阳仙子一下就感觉到意思,脸上微涨红,顿住声……她也是要脸面。 意图培养对方当道侣的想法刚一萌芽,就给一盆冰水泼冷,倒不算太过狼狈难堪。 “哼,你也知道我是对你好!还这样委婉拒绝,好人是什么意思……” 她在各大仙门见过一些这样天资卓越一心道途男仙,以为这叶裕靠拢自己也是这样,对她自己身体并不感兴趣,只是心中悲叹一下自己的魅力果然不如母圣,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正色:“其实外面有些关于天仙传闻,虚虚实实,十有**都是假……一开始我就对你们明说招收近臣,没有说是道侣……因某些私人因素,我不太可能真接受谁成本命道侣,只能委屈当着我的羽翼。” 叶青暗自琢磨这又是什么私人因素,口中顺着:“不委屈。” “……” 琼阳仙子轻咳一声,暗道罢了,原本想着或将来配得上自己时,给予成普通道侣的奖赏,也算一番情意忠贞佳话,现在对方似乎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当近臣羽翼其实也行……她堂堂天仙,透出风声有的是人追求,又不是找不到男人! 只是要这样真正忠心培养起来,往后是难寻,真浪费了材料。 “那就好,我说这些私事是让你别误会,别有心理负担,我没逼迫你的意思……”这女仙只是一笑,说放就放,十分洒脱,又端正了颜色:“既叶裕你一定要作战为主君分忧,那接下来就聊聊战事,说说有些没和你说过的军情。” “这不太符合保密。” “没事,敌人已到场开局,这一点时差不碍事,你对这世界规则感知敏锐,这也是应运而生的一种天赋,就帮我参详参详……” “是。” 叶青暗想就是这点时差才要命,就以臣属羽翼态度恭谨听着,不时在琼阳仙子的立场上为她出个好主意,怎么样让成本和风险分担,让离龙天仙那面更多力量,毕竟星巢占据优势等等…… 这些都让琼阳仙子听得频频点首,确实都是符合她的立场,却完全没听出来——这是点滴瓦解她和离龙天仙的配合信任,潜移默化。 等她对各项似是而非的建议,有选择的接纳时,叶青分身顺手一道隐秘传讯……捅给了本体。 现在公归公,私归私,没有利用这女仙的少女情怀,看起来损失,但分身心中觉得舒服许多,自己这分身不断丢失节操似乎捡回来了一点。 就这时,本体信息交流传来,叶青分身神情变得古怪……时间上算,应是芊芊那面问的晚些,刚好在琼阳仙子发问的时‘我只剩你一人了’,芊芊就立即问出同样一句……这要说是巧合…… 蓦想到刚刚吹过那道微风,叶青分身有些难以判断,有可能是芊芊提升至假格地仙实力对信风的处理能力大增,时间差上刚好一致,故意这样来着,本体现在应也已知道了,或是好气又好笑……多半在严加审讯? 只是,这样的情怀,在这越来越激烈的战争中,似乎越来越可以珍惜。 1498.第1498章 渗透(下) 暗帝冰川 片刻,叶青分身回到舰上,在修补座舰间隙,甄宓就上前,看着四下无人,悄悄问着:“阿兄,送给嫂子的礼物,她收到了吗?” “她刚拿到礼物,很喜欢,说以后会照顾你。”叶青分身微笑,心情已因芊芊那面的顺利晋升而安定下来……她认真说自己并不知道这事,完全是心血来潮。 本命道侣的默契,让叶青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但心血来潮之中或不是巧合,在面对外域女仙尝试同化天命之子时,天地时信总是偏帮自家爱女,早已同化的青鸾仙子无疑比刚刚入侵的琼阳仙子更受本世界认可,冥冥气机自蕴含信息,在潜意识中影响着芊芊。 两人都在争夺自己这天命之子,如果芊芊争夺失败……叶青下意识排斥这可能,但还是理智分析,如果自己分身给琼阳仙子争夺去,一旦答应,就冥冥气机形成了连接,极有可能渐渐影响到本体。 反给琼阳仙子同化的可能性不大,但琼阳仙子晋升假格天仙,初步有了给世界代言的资格,要是有一个世界当背景的话,怕也未必是虚妄……早就想过分身行为会影响本体,只相对轻微,过去遇到女仙不强,情况不明显罢了。 “力是相对,果没有免费午餐……看来天命之子能同化异世界女仙,也是有极限,这次对琼阳仙子这样天仙,就有这样的反噬,很难想象以后对上红云亚圣又是怎么样难度……” 同化,还是被同化,这里面有着本质区别,谁能说这不是一场战争? 于是继自己和龙阳道人争夺琼阳仙子三角问题解决后——自己至今不理解龙阳道人急着下手理由,但对方看起来不是一时冲动,姑且算三角问题——现在,更狗血更标准三角恋事情又发生了,难以晋升天仙道侣芊芊,已晋升天仙的琼阳仙子,都几乎同时说出‘我只剩你一人了’。 可得到的答案相反,一张重量卡,一张好人卡。 公平么? 还是公平!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先来后到,只结果不尽如人意,有好有坏,就帝君那样天地至信不也是晚了一步,结果受三只老贼压了百万年,只因先成功,就有力量……后来者,就最多获得好人卡。 叶青上辈子被世界发了好人卡,这辈子步步争先,别管对手是男仙女仙,谁敢挡着抢时间的路,就踹谁进坑。 “阿兄又不理我……” 甄宓两手摇动着叶青分身,脸上笑出两只小酒窝,有点小姑娘狡黠:“那我现在也是有嫂子罩着的人,而且她的修为晋至地仙,比阿兄都要强……” “你这丫头乱比方……” 叶青分身笑了,小姑娘天真可爱最能让人开颜,拿自己分身和芊芊比,这才是真不公平啊……不过想想芊芊还可能是青鸾的特殊分身,又没有什么不公平,青鸾也确实比自己强。 过去的一些小实验证明,芊芊喜欢的基本上青鸾都喜欢——自己除外——估计青鸾也会喜欢甄宓这小姑娘,她可是少司命的嫡传,少司命是青鸾的半个徒弟,而青鸾因性格慵懒而别无弟子,等若甄宓是青鸾的唯一徒孙女,难怪野生帝君分身对这小姑娘也是挺喜欢照顾,多半是看在道侣徒孙女份上,爱屋及乌…… 咦,当年帝君也是一代天命之子,帝君说青鸾是自天外飞来凤凰,啧,该不会也是和自己同化龙芍仙子一样吧? 正当叶青肚子里转着高层八卦,甄宓现在就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哼哼着:“我还要和嫂子告状,说阿兄你刚刚勾引外域的女仙!” 琼阳仙子? 叶青分身有些失笑:“哪有,我坚贞不屈拒绝了好吧,难得保住分身所剩不多的节操……” “阿兄分身还有节操?” 甄宓鄙视看他,小姑娘近来打听八卦太多,也稍懂了些事,阿兄骗得九香门几个师姐都套牢,不管是不是真懂,至少说是会了:“说谎可是要给嫂子罚跪搓衣板,天仙千娇百媚,阿兄你敢说刚刚没有心动?” “……这你还不懂,以后就知道……刚才可是有着无形杀机。”叶青分身刮了刮她的小鼻,笑着没有解释其中区别,小姑娘还是太小,专心学习成长才是她现在要作的事,没到体会这些的时……她的观察还是很机敏。 真说起来,刚才琼阳仙子表露情感一瞬自己还是有点触动,君子好逑,人性使然,美丽不分国界。 但可惜,立场是有国界,阵营中你死我活,容不下这种多余感怀,这是两域大劫舞台,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舞台。 叶青最近越来越体会到自己一无所知,曾错以为自己的需求是自己所想要,其实每个人需求都是从小由周围环境塑造,就肥皂注入模子里成型一样,名之身份,而逐渐同化取代本质。 这就是一场关于同化的战争,作穿越者、重生者特殊历程,叶青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也是很大一部分同化,更在意的身份,是芊芊、表姐她们的夫君、是汉人族群在这世界里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主君,是娲皇的道友,是大司命少司命她们这些青脉仙人信任的战友,是帝君寄以信重的储君,是这世界渐渐倾斜眷顾的天命之子……这样的同化,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这样多人千丝万缕诉求,相比刚刚对琼阳仙子情感表露一点触动,就是芊芊口中的‘我只剩你一人了’,与琼阳口中‘我只剩你一人了’,在叶青内心天平两端的重量完全不平衡。 为了天平这端这一点敌人之间羽毛一样心情,而抛弃一端亲人、爱人、朋友、师长、部下的重量,叶青觉得这种男人都是瞎了眼,要不就是瞎了心,只有心智发育未全的小孩,才将世界和人生都视儿戏……于是世界也视其儿戏,岂不理所应当? 最后怪得谁来?是世界的错? 地球看过小说中,有人放弃争霸天下,或罗密欧朱丽叶浪漫牺牲让两家妥协,真在现实就是尸山血海不死不休,人都是有惯性,人群集体惯性更强大,没有重重的现实利益与力量,无法扭转,从来没有浪漫同化现实,而只有现实同化了浪漫。 只在故事中淡化现实而让浪漫有了余地——戏剧不需要真实。 但大劫,是现实,残酷,无情,有限力量和情感只能留给真正需要的人,除此,更多是利益。 叶青分身可算与世而移,有些节操掉就得掉,掉所甚无几,但所幸卧底时就没有窃取女仙芳心的想法。 因历次战争经验告诉自己,在阵营对抗中所谓阴谋没有多少意义——靠着手段获得这女仙,别说不成功,就算成功又能怎么样? 除把分身所剩无几节操掉光,并不能影响多少事。 现在悚然发现问题,有被这琼阳仙子同化,进而影响到本体危险……如果就因外域分身而肆无忌惮的话,在外域没关系,回到本域世界规则,实际行为和反馈都别无二致,弄不好这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坚持卧底,以此司职来规整分身的身正道直,此前屡次配合本体这面,成功团灭敌人的经验——卧底真正价值在当主帅之女近臣,能目睹许多即时军情,最简单而最有效的这作用。 本体第一时间洞悉敌人变化,这才能长远影响整个战局,一直下去……如果没出现局面剧烈变化的话,应很长时间都会这样。 只是不防琼阳仙子和自己分身配合默契……简直金风玉露一相逢,醉倒仙人无数,算计太多,把所有嫡系候选者都给算计掉,好不容易剩下就自己一个人……万万没想到,木秀于林,卓尔不群,还有被女上司看入眼的隐患! 叶青分身除情感上不愿意利用少女情怀,怕影响本体,还有利益上不愿意给任务添加不可测变数,谁知道恋情中女仙会有怎么样反应? 万一引起红云亚圣关注,这外域丈母娘看不上女婿可不是打发了事,而是直接可能扑杀,死了就无法完成分身卧底,甚至牵连到小妹宓儿的安全,更甚影响本体对的战况把握和胜败,进而威胁到芊芊表姐等夫人,以及造成汉**民无谓折损,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且叶青这化身,虽只是真仙,但同样有着某些本质,刚才敏锐感觉到,假如自己答应了琼阳仙子——会有很恐怖的事发生。 “力量差距太大了。” “我能征服别的几个仙子,是因我的能级高,还获得世界支持。” “而我现在这分身,才是真仙,而琼阳仙子已是假格天仙。” “同样有世界支持的话,我才是被同化的对象。” “看我现在,总是禁不住的思想,就是预兆。” 叶青这化身,突然之间发觉,自己在这段时间,不断想多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顿时渗出了一身冷汗。 世界原力拉锯战中,自己实在是海上的一只小小船舟罢了。 1499.第1499章 翻脸(上) 汉国十三年 冬去春来,一轮太阳升起,时隔一冬投下了春光,半空中,日气复苏的瞬间,一点紫芯闪过,紫衣道人注视着东海火潮,目光不带一丝温度。 “呵……天命之子。” 道人伸手一点日心,太阳熊熊,转暖迅速攀升,仿佛盛夏骄阳。 ………… “哗哗”的大雨,雷声、雨声、海涛声混成一片,可偏偏乌云间隙透出太阳,又涌动着填补,整座海洋水汽都仿佛在风力调运下来到这里,但始终越不过窄窄海岸线,一道火潮和焰墙一样阻隔,热浪上升至高空罡风层,推拒着积雨云,在火潮奔涌的源头,一座庞大星巢如赤色龙珠,若隐若现于云端。 “喂!你也是龙族,何必给圣人卖命,不如坐下来谈谈?”通体雪色银龙出水,变成了身姿高挑的少女,额上缀着金珠,微嗔带怒地对星巢喊话,声音清脆在哗哗雨声中传出极远。 理所当然,星巢现在有着默契,没有发出任何回应,雨线密集海水没有往日湛蓝风情,而是大海愤怒的咆哮。 浪花漩涡里,一个与她模样差不多的少女拉了拉她的手,低声:“当心,给人族黑脉仙人告状。” “才不怕他们……夫君是天仙。”妹妹可是骄纵胆大的很。 “也不能给夫君添麻烦啊。”姐姐却是存着照顾之心。 暴雨冲刷着这对姐妹的身体,衣裳湿贴着她们若影若现曲线,幽暗玄意水汽又遮蔽一切,交融这片海洋中,仿佛她们就是大海的女儿,海洋的化身。 半空中时而穿梭过的星点舰群没有尝试在这片水域上攻击,这是身南北东荒水君的惊云与恨云的特权。 龙阳虽地仙照样会在海里被叶青强杀,唯水府君宰才能在海域内近乎不可战胜,才能调动得起这片海域水汽以图降下甘霖于东荒大陆,只可惜敌人也是知根知底龙族,阻遏她们的降水,不无谓尝试攻击她们,但也不给她们插手东荒战事机会,完全是屏蔽的冷处理。 恨云和自家夫君吵嘴,其实心里是记挂,目光忧虑盯着高空火色龙珠星巢,又看看烈日下火浪焦灼的东荒大陆,轻跺脚:“我去找祖父请调龙王令,调动整片东海水汽……” 水晶宫海权一旦调用起来,龙王拥有的权柄发挥出来,在海域范围内也有着超限的力量,配合叶青信风符诏风水相生是可以裹挟**冲破封锁。 可惊雨连忙拽住小小龙女,神识悄悄:“小妹别胡闹,夫君说现在还不能牵扯进水晶宫……这样干是授人于柄的事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只能等着?” “是牵制,合适时机夫君会给我们信号。”惊雨说着,突语气一转:“不过可以联系些叔伯,万一有需要……” “嘻,阿姐你最好了!”小小龙女眼睛闪闪,抱住她的胳膊,摇摇蹭蹭。 ………… 东荒大陆 上空万里无云,太阳普照。 十州之地都普遍没有一点雨水,物候干燥几天,到这时天日一下变得炽烈,都给人了一步跨过春天来到了夏天的错觉。 大地上都熏烤得干燥,这种阳光温度还融化不了玄冰,但助推了离龙星巢火势,与信风相抗衡,将海上水汽推离东荒大陆,在无法取得海权的洋流控制时,对空权的风向取得控制,就是这番纵火很关键一步。 “是时了……” 火红的星巢里,离龙天仙收回对那一双龙女的关注,确定已蒸干了内陆环境可以深入,挥手一道火符降下,落进海边冰川集群中,同样火势蔓延却阴寒森森的阴火革命之气:“二位道友……” “我准备顺利。”黑色王袍、身形高大的男子搂着一个娇小女仙,微笑,女仙头垂得很低,有点不习惯被当反贼压寨夫人。 琼阳仙子哼一声,点了身后一个年轻道人:“叶裕,代我指挥舰队……” 红黑两道身影飞出冰川,最后一支机动舰队也旋即跟上,曾是琼阳仙子座舰的旗舰里,此时只有一个年轻道人肃然接令,主控屏上显着此役代号——‘火潮’。 ………… 青乾山 附近整片青乾领,到处都是工坊,作汉国最早建设工业中心,十余年现在已是整个东荒大陆的力量心脏,人气辐辏,法阵层叠,铁路轨道与地下灵脉交错成双层的大网,密密麻麻灵力节点串联成金色海洋,汇聚新洛城城南的地坛,隐青碧之色的小小灵潭,龙气中白玉镶金的帝玺载沉载浮,勾连阴阳交汇核心放出透明而强盛的光辉,将阴潮远远地排斥千里。 “假以时日,这就是第二个玉京城,第二个人道核心……” 领外的护翼山峰之上,一个披着斗篷的道人远远眺望了眼,心中戒备,转身来到山腰的崖壁前:“故人使臣来此求见龙芍公主。” “轰!” 崖壁分开,里面显出一重洞天福地,鸟语花香,仙家妙境,亭台水榭纵横,种满了橙黄的牡丹花,一个牡丹花纹裙袍女仙立在亭中,只见清艳而孤寂的背影:“这里没有公主,只有俘虏,我不会回头的,你走吧。” 不会回首? 道人似没听出意思,神情不变,压低声音:“可是,族里给公主争取特赦机会,只要您接下来沟通串联,撮合两域龙族……” “啪——” 黄影闪过,横贯百丈,直接将这道人轰在山岩上,血肉横飞,鳞甲破碎,道人胸口变形凹陷到底,口中吐血犹诧异挣扎:“公主殿下,是我啊……你不是联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龙芍仙子硬着心肠无视对方的惊异目光,手掌一搅捏爆这道人心脏,再挥手一道黄光镇压得此仙形神俱灭,血浆溅射了她一身,整个场面血腥,她只皱了皱眉:“只是个分身……果……” 缎鞋摩擦玉石台阶脚步声安静清晰,一个美丽女子走出牡丹花丛小路,裙裾和腰带俱是凤纹的黄色宫裳,合体剪裁裹衬得她身姿如玉精致,这时看了眼不成形的敌人残躯,递给龙芍一方手绢:“妹妹何必这样呢,听他说完也无妨。” “这炎热的天气,我有点心气浮躁。” 龙芍仙子笑着接过手帕,只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因以汉王炉鼎自居,早就不要脸皮了,她对这妹妹称呼没有多少抗拒,哪怕对方修为比她更低,但靠近了就会清楚,对方身上有种凤格。 只见隐隐一声高昂鸣声响起,一只高贵优雅的飞禽出现,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浑身大体上金色,眸子是青色。 凤凰仰首,声音高昂,这是百鸟之王的鸣声,对于她有着特殊的压制权限,堪称妻以夫贵的典型。 事实上,曾经演示过,现在东荒凝聚龙气,已是趋向金黄色,可称是生杀予夺,镇压五行! 一道敕令,范畴内低于龙气的法术灵光都顿灭,连本身法力都有僵化不灵之迹,外界灵气,更被龙气阻隔,半点吸取调动不得,只有抵达地仙,才可堪堪自保,但是还是有影响。 或只有天仙可无视,甚至反制。 这也是为什么进攻东荒,阴潮鬼兵不能奏效原因,甚至一般舰队都不能大摇大摆。 “火性才会浮躁。”那女子微笑,手指了指她,又轻按自己心口,盈盈饱满轻微凹陷:“我们可不会。” 土德或土属都有着沉稳耐性,什么心浮气躁就随便杀人,龙芍仙子自也是随便说说而已。 直到仙境界膜伪装的崖壁重新合拢,又有身后女仙身带一股人道气运与自己身体龙气相合,隔绝外来气机感应,两人又回到殿内,龙芍仙子准备换衣裳时,才轻声解释:“曹王后有所不知,这特赦来使是假冒。” “假冒?”曹白静眨眨眼睛。 龙芍仙子心中知道……其实,不一定是假,但她处境非比寻常,这紧张时刻只要觉得有点不对,就杀了再说,不需要迟疑:“王后觉得刚才我和对方刚才表现,像不像在演戏?” 曹白静掩住口,若有所思:“我是相信妹妹,那……对方是暗间,伪装引诱?” “嗯,有很大可能,因为有一点很明确,不可能特赦。” 龙芍仙子有过被雷宵天仙强行索要的难堪经历,很清楚族里还不敢违抗圣人力量和大派传统,那刚刚那一幕只能说是在演戏:“要么是族里派了个远支来配合我演戏给外人看,要么……黑属几派竞争对手收买一个远支龙族,引逗我演戏给龙族看,都是有可能深深意图,我只有杀了才行。” “龙芍妹妹真是幸苦了。”曹白静佩服看着这个名自家夫君鼎炉的仙子,这龙女虽无法回首,但也不想给族里惹来灭顶之灾,一切对话,除非是无法背叛族群天仙长辈到场,否则她一概不信,丝毫不顾念同族情份轰杀——就不知道此时是怎么样的心情。 “我现在很好……真的。” 龙芍仙子褪下衣裳,在叶君正牌妻子面前也没有羞窘,完全自居炉鼎,只是眸子中闪动着对两域龙族汇流前景的期待,她现在的野心或说希望,已完全寄托在叶青这天命之子身上:“对了,王后不是说这两天要介绍给我两位龙女夫人么?” 1500.第1500章 翻脸(下) “是呢,可惜你一个叔伯封堵住大陆,她们现在进不来……” 曹白静有点遗憾,按照夫君吩咐,她最近都以王后身份在龙芍的土属仙境参观实习,熟悉地仙力量,就是她是夫君的俘虏,完全捏在夫君手里,才会这样完全放开身心和仙境控制权来配合,否则哪个地仙会配合?还是黄脉地仙的配合……想都不要想。 而按照原本安排,这时要给龙芍仙子引见一对龙女惊雨恨云,却因敌人突发的攻击而阻遏了。 说来缘分,她也曾修黑脉水德,改修黄脉土德,先后与相应属性的龙女为友,自有着不同的体会,和天然熟悉,在夫君缺位时,就是串联两方龙女关系——目前谈不上友好——最佳人选。 龙芍仙子也知道拉近曹白静重要,牵着她的手就往殿后走,笑吟吟:“那今天我们继续?坦诚相处应可以加快同化……” 曹白静默默不语,土属终不是土德,龙芍仙境同化还只一部分,更多需要自己来补全,土德厚积薄发,真正晋升少不得仙境和大量资源,就算无法跨至假格地仙,也要有着相应条件才可以……五脉道侣中只差自己了。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敌人给不给这个时间。 “轰!” 青色的气柱长虹贯天,升在高空罡风层,剑光雪亮,烈火熊熊,交战风暴溢流气墙在下层空气中拍出巨大震响,犹战鼓轰隆,又似雷动于九重云霄深处,只是这里万里无云的晴朗长空,就显得是晴空霹雳一样耀眼,这是天仙的战场。 龙气天柱滚滚而上,近乎九成黄,还有一成红,叶青踏在其上,周身尽是青气一片,看似平常,但以离龙天仙目光,也看不透。 只见突一声:“天子之剑!” 立刻天地分开一样,一道青光直冲而上,分开了春秋。 “杀!”一声大喝,离龙星巢一倾之间,一道粗大的红光,直直落下。 “轰——” 一声惊天动地巨震,叶青倒退下去,而离龙星巢一震,这本体主场迎战离龙星巢,却是不分胜负。 叶青再次浮上,脚踏龙气,神色沉稳,坚持在大陆地气和龙气范围内周旋,不出海岸,不上高空……分身早就透露,琼阳仙子在那里埋伏着。 战了许久,离龙天仙深深望了叶青一眼:“交出叛徒龙芍仙子!” 这怒气是纯发自真心。 叶青听得心中一动,之前影龙反应可不是这样,证明龙族内部抱团胜过圣人命令,但这离龙却一下翻脸……这真是翻脸? 就在这时,曹白静的道侣间传讯透过来,她在神识绘影中完全再现龙芍仙子击杀秘密特使一幕,以及龙芍仙子自己分析……事情变得有意思,好好合作各有算盘,要真的达成还不容易,或者说时机还远未成熟。 叶青暗想着,心中就有了决意,冷笑:“龙芍已是我的人,你还派遣秘使诱引,其心可诛!” 离龙天仙闻言莫名奇妙,他身负秘密使命避嫌还来不及,什么时派出特使了? 再和叶青目光一对上,对方没有诳言。 这天仙心中瞬息雪亮明悟……该死,又被别家的哪个混蛋算计了! 在龙族暗中计算今后道路时,别家黑属也在计算龙族,小算盘都打得飞起,不过叶青你喊这样大声是什么意思,怕事情做得不够绝么! 轰! 又一次交错而过,轰的灵力紊流和气机错乱中,叶青大笑声刚好能传出去:“只许你们外域龙族打压我,不许我打压你们?反正有你们没有你们差别都不大,干脆一拍两散!” “你!”离龙天仙终于震惊了,这是什么情况? 说好的桌下交易,各凭手段愿赌服输呢?怎就直接亮出来了!这样掀棋盘、断后路对你叶青有什么好处! “我什么?嘿,有空打压我,还不如想想谁在算计你们,我想想……对了,阳面进入的六座星巢,只有樊川星巢是黑属,黑莲门看起来不愿你们龙族起小心思,这是在敲打敲打……” 叶青大笑,笑声在万里晴空中传得甚远,挑拨意图昭彰如日:“看你们这样也真是受罪,难怪要设法投降本域!” “一派胡言!” 离龙天仙惊怒之间,终明白了对方是要掀棋盘,私下勾连不成就改离间扼杀,却完全没有办法堵住对方的嘴,这一下终感觉到微妙失控,蓦发现了计算的漏洞……对方基础是青脉,两域龙族女婿的关系仅仅是锦上添花罢了,其实并不急迫需要本族配合,而真正需要配合的是自己。 此役确实可以打压对方,但对方现在直接翻脸拒绝合作,接下来的烂摊子就难收拾了,可叶青这家伙难道就真不在意撮合两域龙族产生的利益? 再怎么样苛刻打压,至少能在万一青脉二帝的位置出现意外时,能有条退路……怎就敢掀棋盘? “什么,母域龙族私通异域,要投降?” 下面低空交战舰群,正一阵传讯,各舰外域仙人们都一脸不可思议神情,有些惊疑不信,有些将信将疑,有些理智分析可能,有些高喊不要听敌人挑拨……其实早些时多半无效,但青珠圣人算计苍窍亚圣的事情发生,就在底层仙人心里解开了一把锁,会多想一想了。 在琼阳仙子原本旗舰上,代理指挥的叶青分身,却脸沉似水:“此事真假,非我等能论,都别乱传,将事情上报到后方,琼阳殿下自有决断。” 众仙相视一眼,多数却听出这法有什么问题,只是赞叹,有人却暗中建议说:“叶裕道友能不计私嫌,还真是持正秉公,但这样处置,有扩大事态嫌疑,恐怕会更得罪这位龙族天仙,于您前途不利。” “你叫什么?”叶青分身随口问。 那人蓦感觉身上一寒,期期艾艾报上名,叶青似笑非笑,这样聪明家伙还是迟早送去死。 呼—— 凤形火焰闪过大陆上空,直抵罡风层,一身红裙的琼阳仙子投影稍后就出现在离龙星巢里,这女仙下意识瞅一眼叶青本体,觉得有点扎眼,又看向离龙天仙:“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投降条件谈不拢,我就掀棋盘了,而且龙族的事,凭什么让我牺牲……唉,仙子今日气色,看起来格外滋润!” 叶青大笑一声说着,笑吟吟地看着星巢。 在遥远虚空之处,尽是灰蒙蒙一片,其中一片仙境展开,通体青色,载浮载沉,隐现日月星辰、风云雷雨、山川湖海、飞潜动植,这时突一道青光扫过,五颗陨石又吸了过去。 “噼啪”声不绝,在里面一处潺潺溪水、绵绵山丘,奇花异卉、亭台楼阁之处,本体和化身都看着陨石迅速击碎,丝丝青黄气产生,又迅速被吸取。 仔细一看,只见这仙境黑、白、红、黄四色已成,上面隐隐一层青气,薄薄一层,却在不断添满。 “有着天仙本质,五德相继其实已经完成。” “联合绞杀下,消化陨石越来越快。” “抵达天仙,哪怕仅仅是一丝天仙本质,就是龙入大海,再无人可制,我相信许多人会很后悔。” 叶青给自己准备的道路是五德相继晋升,这秘密只有虚空战和伶仙子交手那次暴露,目前估计封罐里的青珠隐约可能知道,却没机会扩散情报了,单这点足以让无数敌人都错判踏空,以为自己会看重的东西,其实随手可放下,掀起棋盘来不要太轻松。 “多谢夸奖。” 琼阳仙子瞪叶青一眼,什么气色滋润还不是给气得! 她心忖这敌人现在才发现自己美丽,可惜已晚了,不知为什么,自己就已没有了这心思。 “仙子别听敌人谗言,搅浑水、乱人心罢了。” 离龙天仙只能这样咬牙切齿说,倒揭破了叶青的真实意图,但没有什么可高兴,原本藏在桌下暗处的秘密爆光在桌面上,为取信于圣人,必须有人为此负责,说不准就得又推脱道小芍儿身上……但她可是现今族长女儿,自己的亲侄女! 甩出黑锅能搪塞外人,却搪塞不住内部,他已嗅到了自己族内任务失败的糟糕气息,一时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样挽救,但又想到控制事态要紧,补充一句:“回头再与仙子解释,此事还请先别上报红云道友那里,免得敌人奸计得逞。” “是么?” 琼阳仙子迟疑了下,想起心腹叶裕提醒过离龙天仙不正常,不由疑窦更深,但以印象中汉王的狡猾,这大声宣扬反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心忖里面多半有内幕,至少不可能是龙族试图投降这种荒谬事,遂还是勉强忍住没有即刻上报给母圣:“我等你的解释。” 解释? 叶青嘴角勾了勾,心想接下来加把火的任务,该是分身来接力,本体和分身一起使力瓦解离龙和琼阳仙子两方面的配合信任,不信这离龙天仙不急,火属本来就性躁,一急就有疏漏机会…… 至于说龙族? 叶青突敛了笑意,眸子幽幽看向远处。 只见东荒大陆 阳光越过海岸线上空积雨云,似是落进整齐的一截万丈悬崖,照射在苍莽大地上,密密麻麻原始森林到处都是流火和烟气,取代了云层而在低空遮盖了大地,许多仙舰交错追逐的阵战,在高空看去流星萤火一样,在烟气幕瘴上穿梭,在地面上看去又是一道道针线细细缝纫,编织出一片片璀璨的烟花。 而地面上的交战,却是寒冰一样的阴火暗流,阴气无视地形的穿透大片原始森林,兵俑们身上也凝聚附着着怨魂,高举革命的火把点燃沿路的干燥丛林、废弃村镇、清冷工坊,将火潮蔓延开来,与天空中的炽热阳火形成呼应对称,流金销石一般地烘烤着整片大地。 暗帝分身并没有亲自冒险深入内陆,只是缀在后军,大部分鬼仙护驾,而少部分在中军压阵,神情都是淡定自若,关注并指挥着前军第一线的炮灰们和少量鬼王的战斗。 几乎就没发生果遭遇战,汉国的坚壁清野工作做得非常彻底,所有城市之外的小镇、村庄,都是空空,早就撤光了人,机器能搬也都搬走了,只有少数很难拆运的大型设备留在原地,风雨斑驳。 原先没人留意,但有暗帝交代命令,兵俑大军都会出手摧毁,一直开进到某处郡城外,都能看到城外郊区的工坊逐个点燃,守城汉军恨恨,但城外黑压压而带着火红气焰的军阵,让所有人冷静,无法躁动冲击。 杀! 外域兵俑大军根本不准备精巧攀城工具,直接术师当场法术切削制作云梯,投入一线。 高城厚墙却是易守难攻,城上不时抛下雨点的法术或者火雷,在城下砸得轰隆隆一片血光和残肢纷飞,便是汉军的标准流程,真人洗地,术师团洗地,道兵投掷火雷洗地,割草一样清除着兵俑数量。 反过来兵俑不计代价、不畏死亡、不知疲倦对道兵发动连绵冲击,再配合指挥的术师维持阵线,以及鬼王冲城震敌,鬼仙掠阵破坏护城大阵,也是红黑蚂蚁似地层层淹没云梯和墙,少部分抵达城上,大部分倒下,铁流与血流交汇在一起。 这些都落在叶青眸中,使得冷笑更冷。 外域龙族想联合,却拿我东荒当牺牲品,而天庭五脉,或至少四脉,允许得星巢进攻自己,而不直接干涉,这又是一种规则内的游戏——打压! 压制下自己的进步。 可成了天仙,时到现在,是自己正式上场时间了,自己或不需要玩这个了——天命之子,从不是等待中就有。 1501.第1501章 烽火(上) 塘国 傍晚天气有些热,在中土大陆东海沿岸更感觉非常明显,火势熊熊在沿岸森林里燃烧,各国严守地面防线,只能请仙人下降灭火,大火熄灭灰烬在天空随风飘下,似是冬雪复来。 “今春气候有点不大对,热得跟夏天一样了……这太阳也晒得很!” “天时不利……” “嘘,不要传说,当心给当造谣者抓起来。” 街巷间的人,都小心谨慎不乱说话,但这些反应传到了藩国的侯府中,已是非常严肃了。 一个穿着侯冕的人,脸色多少有点苍白,在花园中踱步,突转身问:“最近各地流言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禀侯爷,疑内陆黄脉仙门那面放出的风声,已与邻国进行交涉,不过,传闻汉国要拿各国当炮灰……这事……” “这事情半真半假。” 塘侯沉吟着,挥挥手:“现在告诉你们无妨,前些时信风平台中放风,即将召开青盟八国峰会,协商统合事宜。” “啊!” 在场的众臣,讶异非常,悚然而悟,他们都是大臣,或多或少听见些风声,只第一次获得塘侯肯定。 有个重臣仔细思量,此事自己不宜说话,又不得不说话,当下小心问:“统合后,以汉王为主?” 塘侯淡淡说着:“撤国立郡县,尽归青朝——还能叫天仙以我这凡人为主?” 臣子面面相觑,没人能应这句。 塘侯摇首让他们退下,只是徘徊园中,心中一叹。 汉王不是过去的汉王,天仙,青脉储君,天命之子……怎么样争? 眼下在东荒汉国本土遭遇敌人主力攻击时,听到这种要求,难免叫人有点浮想联翩,之前黄脉的流言并非没有效果,因指出了这种合并,有着牺牲的可能,这在座谁不畏? 自己这凡人诸侯却没有什么话语权,只得询问青侯、峨侯还有姜侯这三家仙侯对此事意见,也没有明显反对的答复。 早就传言五脉诸侯要不断整合,之前也已初步汰选整合过一次,凡人诸侯都失去了话语权,看来现在终轮到仙侯了么? 青脉仙侯去年是两家,现在是三家,这还是青脉资源丰富起来而诸侯基数又少的缘故,终是人少好商量。 很难想象各脉深度整合会是怎么样兵荒马乱和强大阻力,仙人就已拥有了基本仙权,许多仙侯汇合起来的声音不小,面对蔡安誉、魏宇、景庄这几个核心的仙王也是能僵持不落下风,可以说道说道。 但别脉那些事,现在没人有心情去想,因青脉仙侯这里要面对的核心是汉王,天仙,储君……天命之子。 龙气天生是桀骜,因在身后不是一家一族推动,而是干系着千家万户的诉求,对主君形成部分同化,潜移默化要求具备无畏和守护,不对外人妥协,这是智慧生命汇聚而凝粹的一种力量,看似虚幻,但有着真实力量,在道法显圣时更是以假修真成为一种出五气、超五气的力量,也是仙侯、仙王之所以成本域仙道一种特殊编制的原因。 但龙气归根到底也是力量一种,力量和名义都差了两个级别,气运压制连掰一掰手腕的想法都兴不起来。 “只是,心底有些不甘呐……”虽合并后,爵位还保留,也有着一郡自留地,但终失去了大半。 凡人诸侯就算情绪不好,也已没想法了,形势容不得他们有想法,现在三个仙侯或还有点想法,也是唯一的想法,就是原则上服从,具体移交的时机则等等看,看东荒汉国战况怎么样。 原本直接答应也可以,可汉国自己老巢遭遇攻击时要求各家合并,这种紧急时期有点太敏感,不是移交的好时候,难保汉王为了国家利益而掉一下节操,能到诸侯这层可没有人愿意牺牲,仙侯仙权确能自保,但谁身后不是有亲友、爱人、臣民,岂能光顾着自己的命,却不为他们多想一想? 如果汉国那边真能独力坚持,就说明拿他们各国牺牲的风险很小,汉国自己生存力强,就还能顾及面子,对七国不会太难看,那干脆从了,也不失为一个路子。 ………… 东荒大陆 鏖战又进入到夜晚,犹未取得决定性的进展,太久打造让汉国遍地堡垒,充沛的兵力堆积在每一州郡防线,坚硬得能崩断任何猎食者一口好牙,犬牙交错阵线全局看上去除非徐徐消磨,否则绝无法按时推进到汉国腹地的新洛城。 这座汉国王都,此时也正通宵灯火,联络司的讯盘指挥中心密密麻麻传递着来自各地的战报信息,以及来自天空的仙道主力舰群指令,更有少部海洋水府消息,越过海底灵脉冲破敌人屏蔽的战时讯道,传来几座大陆的联合战报。 “能赢么?”有人问司长。 司长神情镇静,整理汇总数据传给了娲皇旗舰,那有需要就能联系到陛下:“看物资供应……我们这里地面战争配合还可以,中土大陆沿海防线上次为对付海啸加固过,敌人一时还没攻破,炎宵大陆部分区域已不容乐观,还有千机大陆最惨,物资续接不上只能用命拼,人都快死光了,除本源附近一条主脉,其余地气节点基本都大面积失守陷落,给刑天星巢扎下根了。” 一个代表军方负责联络的将军目光转过来:“物资,那就是后勤的事……李少府怎么说?” 将作司的人员就叉手:“禀仲谋将军……敌人摧毁地方上工坊,船只、雷弩炮等大型军械生产速度降了五成,武器盔甲和法袍法器生产速度降低三成,这部分工坊其实预设在城里,降低原因是原料采集,尤其一些灵脉福地节点的特产续接不上,不过重点照顾的火雷原料仓库都已搬运到城里,现在问题是我们铁路阻断、港口封锁,运不出去……” 一个水军将领若有所思:“听说黄脉的监察仙人漏了暗帝冰川游荡过来,运出去也肯定遭遇翻船,这样航线封锁还说是巧合?这太过偏袒敌人了吧,这要我说……敌在天庭呐!” “嘘,别这样说,涉及轮值主帝的事情没有定性前别传谣,相信陛下会给我们讨回公道。” “对对对,陛下已是青脉储君了……在黑脉里有龙族支持,这次又是千机大陆面见白脉那一位回来,以后事情说不准……” “以后是以后,现在要我说,千机大陆那些诸侯战死真不值,好些还是黄脉自己的诸侯,啧啧……” “黄脉那里人多势众,凡人诸侯算什么?都不值钱,什么时死了仙侯才值点钱……我们这面青脉,就只有东海青盟八国,物以稀为贵,情况不一样……对了,下一波渔政飞空舰的运输舰队,是陛下指定要专门军火送到东海七国,保住青脉人口元气。” “渔政十二号舰的请求降落讯号……路上遇到敌仙阻截,不过幸运是逃进海里,敌人就不敢追了。” 众人笑起来,有人还能开玩笑:“还真变成捞鱼了……渔政这名字看一次都想笑,不过早期飞空舰确实没武装,专门执行运输民用仙舰,倒只有我们汉国一家了……现在临时军用,感觉发挥效果比一般飞空舰都还好呢?” “地面节点争夺成为焦点,物资消耗过大的原因吧。”司长根据情报汇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在场的人近几日都是视野拓宽,纷纷点首赞同。 ………… 在东荒大陆南方丘陵地带某处小山包上,一道道暗色碎片电射而至,在空气中投影显出各地攻防,钢铁与火焰,龙气与阴潮的碰撞,无数人影晃动,在厮杀……密密麻麻的兵俑眼眸深处,只有阴火红光一亮一暗,犹灼炭在燃烧。 “千万兵俑是用来攻伐整个人道,就这样集中消耗?” 一身红色霞纱的女仙轻声问,转首看看身后黑色王袍的男子,他的眉心引人瞩目的半片暗纹闪亮,看上去隐隐有半片赤纹在进行补全,这人目光温和看一眼权作炉鼎的女仙:“记得换个视角,那些是红云门兵俑……还有爱妃你又忘了,要叫我陛下。” “是,陛下。”晴烟仙子垂首,谁也不知道她这刻什么心情,只有幽暗气息在一点点侵染着她,同化着她……蓦回想起叶裕说在前面的话,踏出这步就回不去了,除非对方陨落才能解脱,或者这暗帝能真正上位,否则她就只能是反贼的压寨夫人。 趁这时道侣没留意,暗帝手掌一番,悄收起一道特殊微带红色的幽暗碎片。 随着心神沉入,就显出特殊的信息。 汉国腹地青乾领的龙芍道场,看似正常的特赦使者、言辞朗朗的交流,女仙心狠手辣地最后一击,血色铺盖视野瞬息将心神震脱……心中“哧”一笑,真是一只凶悍的小公主。 可那又如何……还不是中了自己的挑拨之计。 所谓龙族的凝聚也不过是核心,在远支只要付得出足够的钱,什么样子的带路党收买不到? “接下来嫌疑应导向樊川天仙,导向黑莲门……乱吧,越乱越好,浑水才能摸鱼,我暗帝门前才会门庭若市,而实际交的都是收买钱,我帮你们各家都做点事,却叫你们谁都别想真的干成事,除非给我遂心如愿……” 这黑袍王者心里凝聚着幽暗的心思,在别人看来是最大恶意,但在自己看来,却是要清除仙道反贼。 为了大业,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使,并且都理直气壮! 暗帝化身,就是这样想着。 1502.第1502章 烽火(下) 鬼仙暗红色遁光光越过这对各怀心思……或可以说同床异梦的尊贵夫妇,飞向关键战场,“轰”一下,一道仙雷墜在森林的尽处爆炸开来。 “是星君舰!” 鬼仙极力摆脱锁定,却完全扛不住跨层压力,此舰一旦不惜破坏地形代价投入地面战场,就是一面倒。 力量的风暴在回旋,在扩张,吞噬其所遇到一切,大片幽蓝晶撕碎一些暗影,携着灵气波环溢流,淹没了十里阴潮。 怨魂在兵俑战殁脱离它们的寄宿空壳,到处都是黑气烟柱腾起空中,和烈火硝烟混同,暴露在异域银色月光和金色龙气双重照射下。 日月并悬,有人清声。 “……兹有怨灵,不服王法,给予诛灭!”这读的旨意非常短暂,但声音清郎,将旨意一字字读完。 “轰”一条青蛟出来,对着鬼潮就是一声龙吟,顿时,附近灵光都熄灭,一下灭杀数万,远一些虽逃过大难,但天地灵气响应,扑向这些阴物,整片山林和原野莽荒巨兽一样张开血盆大口,在敌人惨叫声中,吞噬它们……嘎吱。嘎吱! “离龙道友!”暗帝当即召唤天空的支持。 罡风层里星巢一亮,赤色晶膜天幕张开千万里,瞬息过滤月光里异域法则伤害,但转眼之间,一道剑鸣,一颗青星冲破一个窟窿,月光重新贯穿照射于战场。 不过这时阴潮复卷而至,更多兵俑杀不净一样前仆后继,连仙雷墜的集火蓄能时间都来不及,至于龙气,对实体杀伤不大,更多是对付阴灵,而且就算每个郡县都降下这简单旨意,都能颂读,可每天只能使用一次。 “啪”,星君舰的舰舷打开,一道火红少女落在岌岌可危的城上,顿时和礁石一样,阻遏了阴潮反扑。 这少女有着绝色姿容,隐有龙气加持,引起许多认识的真人一阵欢呼:“王妃娘娘!” 貂蝉子楠看了眼南方,与一道冰冷视线交触收回:“这是敌人主帅坐镇位置,我驾舰防备就够了,东边防线有师尊照顾着,你们真人团去机动支援西边防线。” “是!” 真人应下,当即遁光飞向西侧一座城市。 幽夜降临大地,正是阴潮最盛之时,野火犹遍地熊熊蔓延,火光处处,这种充当灭火队的机动支援,已延续了几个晚上,但在这些道人年轻面孔上,虽见疲倦危险却精神亢奋。 东荒十二年相当一代新人成长,正需要新血补充,此番抗拒外域入侵不仅仅是暗面天功,还有阳面天功,这等是催长了汉国力量,时运成英雄,就有着更多优秀种子涌现,加快真人团的册封,加紧仙凡需求联系,对汉国上下是一次烈火焚烧和锤打锻炼的整体提升,至于失败…… 此值深夜,许多人目光看向高空长明青星,抛下这念,有陛下亲临,此役必胜! 至此就见得暗帝一方高端力量的缺乏,鬼王是假格真仙且稀里糊涂,鬼仙是真格但因道基阴质所限而难以继续成长,它们都不受世界承认,无法确定自己定位——更准确说人人如龙、伐天革命,一开始就没有个踏实脚下的定位,而是许诺预期的画饼。 除非对仙道造反成功,就会摇身一变成新仙道,又或还有一条途径……招安。 “爱妃把手给我……准备发动。” 暗帝握住道侣晴烟仙子的温热小手,他的心中,却是沉静硬冷,红云门的交易并非招安,红云亚圣也没有这权限,但在临时合作中就有着短暂相似效果,也只有在外域征伐时有共同的敌人,才会出现这样媾和。 这女仙名为道侣,实质是水火炉鼎、媾和定金,供自己使用一个工具罢了……不过实话说,还是很受用……谁用谁知道。 抬首看,月正上中天,天地阴气大盛的子时,正在到来。 ………… 郡城 仓库区宽大街道上到处弥漫灰尘,民夫推着大量板车将满载军火运往城墙,有灵力波动是上好品质灵石,用来巩固城防大阵节点与地气,没有灵力波动又在蓬布上显出鼓胀,多半是堆积的火雷,这种低品质灵石束原料,废物利用而制作的一种杀伐利器。 暴雨一样磅礴的马蹄声越过一条钢轨铁路,停在仓库区前,一个骑将高声:“郡守大人可在?” “本官在!” 灰扑扑旧文袍郡守带着几个人出来,却正在视察仓库区,实际上最近一天视察十次都没有安心感,视察后更没有安心感,瞅着骑将背后轨道上没有火车车厢新来,更是一叹:“铁路中断了?” “末将在沿线侦查,发现阻断四十几处,九个大段都是给敌方鬼仙穿梭到后方轰断,还有些敌方术师指挥兵俑小队在小规模渗透破坏,末将带人清理了这些兵俑,业已通知仙人下来修复……” “只是需要时间对吧?”郡守问着,其实他清楚,由于汉国龙气自动收缩,缩小到郡县城中,所以出现了空隙和薄弱地带,才给了敌人可趁之机——但不收缩不行,民众可没有抵抗力量,里亭甚至小县,一攻就破! “……是。”骑将欲言又止,他觉得对仙人来说这些修复是举手之劳,已比工兵赶到现场铺路修复快不知多少倍,没法再快了。 郡守也知自己情急失态,连忙挥挥手:“没事,趁现在王妃娘娘镇守这里,敌方鬼仙不敢擅过后方,你去和曹将军说一声,设法清扫沿线保证运输,加紧多运一批过来……这战事还看不到何时结束呢。” “末将得令!” 骑将翻身上马,就去了城北军营,出仓库区时最后回首望一眼,都暗自咋舌…… 郡城仓库区的一座座仓库群近半都是火雷,前几天他带人巡逻时还看到,每个仓库里可以堆积到小山高,现在用半天就能用掉一座山,只得当即开启下一座仓库,简直流水一样和敌人这波阴潮兵俑对耗。 “从来没有哪次战争和这次有一样物资消耗速度,难怪陛下坚持要我们发展工坊,同时大量囤积物资军械……真是有先见之明。” 不能用军火消耗的结果就是只能用人命来消耗,或和平时人如草芥韭菜,割了一批又生一批,但战争的短时间里,人命近乎是不可再生资源。 郡守回到仓库区里,发现有个家仆在等,见他来就眼睛一亮迎上:“主上,夫人在收拾行李,问您要不要回去见见。” “她要走?”郡守眉一皱,没有想到。 家仆连忙摆手:“不是夫人要走,是学校听说后方道路又通了,组织最后一批学生准备随车撤退,只有孩子能走……她问你要不要一起送送,说不定以后就……” 话没有说下去,但郡守自明白意思,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眼前晃过一双儿女的天真可爱面孔,这中年男子半响叹了口气,挥挥手:“说我离不了身。” “啊……”家仆看了一眼,神色复杂,见家主神色坚定,只是照着归返回报。 沿路,有不少普通家庭在送儿女去车站,大包小包,就算军士巡逻维持秩序也止不住他们的议论,别离的难舍是人之常情,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说外域都是把人不当人……” “你没上过城头帮忙么?看看那些兵俑,已不是真的活人,只是行尸走肉……” “报纸上说,完全就是要一波淹没我们。” 能维持基本秩序,不得不说每日报纸的继续发行起到了稳定人心效果,同时对外域敌人的一些基本信息解密,也消去了敌人的神秘,有时人们更害怕未知。 但现在认识点字,能读报或者听人读报的军民,都能就眼下的战争程度说道说道。 因汉军在正面战场还没遭遇大溃败,反顽强将敌人大部狙击在距离海岸线几百里的第一道防线,就是各州的州府位置,以及少数要害郡的郡城,所以除严抓传谣造谣,官府也没刻意阻隔报纸上的消息,以此激起军民的同仇敌忾,就连茶馆也是照常营业,只是酒肆都不许卖酒,干脆卖水,到处都可以听见议论。 “敌人红云门狠毒,一下杀了一半百姓,炼制成兵俑,还有各派各家支援补充了一半,几乎可以说是外域世界,人口数目的十二分之一。” 这话吓的说话的人都面无人色,这人看上是去士子,还勉强说着:“汇同暗帝阴潮攻击,对比传闻中在千机大陆、炎宵大陆上的各路诸侯,这几天里都已遭遇了毁灭性打击。” “都死了?还是跑了?” “听说都死了,最后宣布收缩到本源隧井时,各处撤出来诸侯也没有几个,连随征仙人都搭进了十几个。” “嘶……之前还听报纸采访的诸侯,很是信誓旦旦说必能坚守千机大陆……我还以为都和咱们汉国一样,准备充分。” “战前肯定要吹一吹,真打起来没有实力,泡泡就破了呗……” 茶客都喟叹不已,感觉起来在这大劫里就算诸侯也蝼蚁一样,个头不比他们普通百姓大只多少。 实际上,不是将士不勇敢,不是诸侯不死战,不是仙人不救援,甚至可以说在暗帝的这波水火攻击发动前,各家诸侯还对割草一样的天功收获欣喜不已。 早期,在军火物资屯积和仙人快速机动下都顺利抵抗住了,采访的乐观是一种宣传,也是一种切实的战场错觉。 现在,却是血淋淋的现实! 1503.第1503章 巨人(上) 茶馆里一阵沉默,事实上能进茶馆消遣,都是有点文化和身家,甚至不泛士子,这时大家默想着前线城破身陨,诸侯沦落。 几人默默喝茶,其中一个就是三十岁的人,面皮白净,小眼睛,带着笑,只是偶一闪光之间,才显得精干,此人却是与众不同,有人能望气,能看见一股白红,正是有着官身,暗里巡查。 这时此人只是一叹,他更清楚里面的情况,这是整个防御支撑不住,当物资和人员消耗超过支援太多,尤其清扫利器的叶火雷一旦耗尽,用不了多久就给敌人潮水一样的力量淹没了。 只有汉国面对主力攻击都还能维持消耗,这时显出汉国强大工业和充沛战备屯积的预见,就算第一线近海地区及港口郊区的工坊群遭遇无差别毁灭打击,依旧有第二线郡城里的火雷坊、兑换所、将作司等军用工坊,有深藏内陆新洛城至青乾峰这片三线基础工坊群,维持整个战争运转,体现出强大抗压力量。 甚至可以说青脉一贯传统,叶青就是以别无支援假想境况下来布设防御,几年战争探察地形确定梯次收缩弹性防御方案,十年建设处处郡城都是高筑城广积粮,传统坞堡的仙道战争改进遍布各处地脉节点,以工业弥补人力来增长军火产能,以仙人拔苗助长来完成耗时最久的基础建设,将东荒大陆打造成一座森严海上堡垒,为了就是今天这一战。 “陛下深谋远虑,英明神武,微臣真是不胜敬佩。”这人看了天上一眼,见着一颗青星白日还在,不由暗暗想着。 “对了,这些死掉诸侯,在中土州郡的藩领呢?”有汉子想起,问着。 一个老者瞥了一眼:“看新闻说,自是各脉回收军管直辖,具体看情况,或有些爵位官位赏下,庇荫些子孙,但藩地肯定没有了……我们隔着海呢,应湘也在各家领土包围中,捞都捞不着……” 刚刚汉子若有所思:“中土太远还无可想,但如果炎宵大陆、千机大陆,是敌人占领着,而我们顶过了这战之后去收复……” 众人面面相觑,目中都闪亮起光,直到有人轻声:“先得撑过去,才能谈这个,陛下什么时不是带着我们南征北战,开垦万里?” “就是,就是……” 街巷里各种议论纷纷,都是以这种信心成主流,普通军民不清楚天仙和储君的分量多重,但是汉风国野体系对外开垦、繁衍、殖民需要强力核心的文化传统,对于天命之子有着信心,而应武陛下自汉土逆天改命,建立第三汉帝国以来,从未叫臣民们失望过…… 无形间,透明族气凝聚,贯穿于盘旋大陆上空的龙气中,龙战于野,其色玄黄,只见天柱云雾,偶露出了青龙。 这青龙神态威仪,只是身上不时有鳞片翻起,鲜血淋漓,这时只见周围虚空,不断有白气出现,丝丝缕缕,汇聚而来,论力量,并不算大,只是青龙受此气,鳞甲虽不时破碎,却更增昂扬之志,对当空银月吞吐如含龙珠,再俯瞰大地上阴火,眸中的紫意更是鲜明。 ………… 夜已深,地上南疆战未休,而罡风中离龙星巢与一条青龙交战,却反平息了些,这个时刻天地阴气大盛近于水性,对于火属离龙天仙来说并非上佳的时刻,而叶青似乎力量不减反增,叫人体会到主场恢复的强大。 “龙气在凝聚……叶青想要对我出手?”暗帝分身一瞬间升起警兆,心底冷笑,这真是——虎有害人意,人亦有伤虎心! 暗帝分身冷笑,转身对女仙说:“这次来,真看见了奇景了,人道龙气汇集起来,竟然形成领域,难怪本域要提前灭杀。” “待得不成气候,人道就可任凭割宰,就算杀一半百姓炼成兵俑之事,也可以压制下去。” “不过此时对付我,可不是这样容易!” “鬼仙何在?” 黑红之气一闪,露出一个个人影,只一受意,立刻大声喝着:“列阵!” 就见丝丝黑气,自战场上升起,一个个怨灵,由鬼王率领,都身带血污,肢体残缺,不复常人,但却排列整齐,汇集起来,带着黑红之色。 “人人如龙!”虚空中,传来鼓起之声,这些人无声呐喊着。 “这还不足,夫人,还得我们成核心。”暗帝分身说着,一片迷雾产生,将两人笼罩了下去。 片刻,“嗡”一声,似是灵池共鸣,水火同炉,一灰一红,阴阳相济,受此排挤,露出了一片空隙。 这瞬间,叶青本体目光一凝:“水火同炉?” “吼——” 青龙不再理会离龙星巢,扑向暗帝所在位置,气势几乎是山海倒倾。 “来了!”暗帝分身和晴烟仙子这时****着,联手一挥,一只黑红祭鼎徐徐升起,就这一瞬间,异样波动扩散开去,似是水波涟漪过湖,又似是光影掠过镜面,或者星火燎原遍地。 “轰!”火焰直冲而上,阻遏住青龙一个瞬息。 大陆地气在这一瞬间变化,源自暗面由小天罗地网而上的风水相生之力,在地底深处传来啪啪断裂声,似是地龙翻身,江湖水浪,山林簌簌,许多建在硬实地层上的城池都摇摆,一部分临时建筑甚至倒塌,天地人相感相连,本就是相互影响,整个人道龙气就在这时散乱了瞬。 “就在这时!” “革命火焰,人人如龙!”暗帝分身一声高喊,只见突然有大批怨灵,甚至鬼王,也同时呐喊,迅速消散,化成了一点点红黑色光点,汇集在黑红祭鼎上。 牺牲! 人人如龙信仰的最高美德体现! 当许多怨灵甚至鬼王消散,化红黑光点融合入黑红祭鼎上时,就意味着无数怨灵在这一刻放弃了自身的存在,义无反顾坚持着自己的道路,以牺牲和信念,将所有的力量注入一体。 瞬间,一个以黑红色的巨人,以祭鼎为核心形成了,它一出现,就仰天怒吼! 即便是隔着遥远距离,叶青本体,也能感觉到它心中的愤怒、悲伤、激昂,以及汇集的信念,手一动,一个战斧就形成了,怒视着天空,再次咆哮着。 “胡无人,汉道昌!”叶青本体此时,收敛了一切笑意,更无在青帝面前的嘻笑和打趣,甚至使对峙的离龙道人都一惊——这才是此人本来面目? 天空上,青色云层携带着信念,化成了一阵沉闷的雷声滚过。 “胡无人,汉道昌!” “人人如龙,征伐天地!” “杀!”青龙毫不迟疑的扑下,右面龙爪化成了一道闪电落下。 “杀!”巨人仰天发出一声咆哮,手中的战斧高举,朝着天空落下的闪电砍去! “轰!”爆炸后,巨人变得模糊几分,甚至还缩了一半,随即,又仰天发出了一声咆哮——这是不屈斗志! “杀!”而与斗志更坚定的是青龙的杀意,狠狠扑了上去。 龙气本来总理阴阳,统御五行,生杀予夺,更何况还有族气在内——每次族气扩大,都是杀灭同化异族,此时哪会有半点迟疑? “噗!”左面龙爪化成了一道闪电,直直落下。 “轰”虚空中又一道雷光炸开,巨人只发出最后一声咆哮,黑红气向四面八方而去,水火同炉也一下破碎。 见此,青龙发出喜悦的龙吟,虽身上鲜血淋漓,二爪几乎断去,只再生出透明的龙爪,但是得胜的姿态非常明显。 “你以为这样就胜利了?” 暗帝分身大笑,示意对手看看现在大地:“看啊,凭借着牺牲的意志,火潮,已不是你可以阻止了!” 水火同炉的临时宝器已毁去,没法直接用来轰击敌人,但顺着地面阴潮上开去,产生的质变已无法扭转。 这是两个世界道域叠态,水与水的接触因两域基础法则的差异碰撞,产出对冲融合反应,这种根源冲突一下将各世界法则内的水火同炉、风水相生格局打破,进入到力量对拼。 但这并非平等,因打破后各自解离开来的风、火,这两股属性迥异力量并不会对冲融合,只会在对峙中相互影响,形成风火相生,一下火高涨起来。 深夜的银色月光下,最先变化在最近的一处郡城产生,成千上万兵俑浑身燃烧起赤色灵焰,革命道域气息在紧密连接形成军阵。 “轰!” 城上术师团撒下大片法术雷网,一瞬间竟然没能湮灭掉城下这些兵俑。 “咦……不对……” 一体双魂现在没有时限,但貂蝉修太阴月华还是习惯在夜里更多关注外面,见得目光一凝,觉察到敌人的集体抗法大增:“换真人法术来试试。” 很快几个留守真人实验了几次,进一步发现,真人范围法术还有效,因这是受青制龙气加持的伤害,可以强破敌人的大阵军气,但非真人普通术师团,寻常范围法术伤之不能。 “再试试火雷!” 连绵爆炸在城下洗地,叶火雷的灵力冲击波层层叠加也削去大半,但见得兵俑还是纷纷倒下,烟尘散尽后才看到,叶火雷钢壳的预制片破裂,灼烫的钢铁碎片刀削般席卷风暴,这种单纯物理攻击才能穿透法术屏障撕开兵俑的身体,给它们的**以致命伤害,很多直接削得肢体不全。 “如此看来,只有术师用性价比低的个体法术点杀,或真人法术强破,或者叶火雷的物理攻击……”貂蝉在心底对子楠说。 子楠沉吟道:“只有选火雷了……不过还好,我们火雷储备丰富。” 1504.第1504章 巨人(下) 只见下面,汉军的法术消耗大增,持久战背景下术师团不得不降低输出,以确保可持续发挥作用,剩下单凭少数六七千真人铺撒在整个大陆的防线上,和芝麻撒在面饼上一样稀少,为维持住火力密度就不得不加大叶火雷的投入! 命令下达,并将敌人异变情报向各城通报,应对法门几乎与敌人的阴潮赤火同步扩散,各城加大了叶火雷输出。 看上去还是在割草一样场面,但差别是割草效果在降低,也就是说火雷消耗更大些,这些还可容忍。 东荒大陆并非炎宵大陆,是对地面节点战争准备非常充分,可以说,原本针对前世印象中的敌潮,无论是兵俑,还是怨魂,都足以地面完克,只要能确保制空权,没有人能在地面节点争夺战中威胁到汉国,这会是一场有惊无险甚至愉快的收割。 但战争烈度突变总会出乎意料,有些人的无耻也一再出乎意料,黄脉放纵暗帝分身和红云亚圣合流,原本是死敌的外域仙道和人道,不知为什么,在对付汉国的立场上站到了一起,兵俑和冤魂结合,水火同炉的破解,让整个战局又一下变得扑朔莫测。 “我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貂蝉巡查一圈,发现了新的问题。 充沛后勤生产供应让叶火雷洗地丝毫不减速度,但与先前场面不同,水火同炉破解了风水相生格局,风助火势催长火潮在军阵里的串联,世界内部仙道战争的原则就是只有道域才能对抗道域,用军气道域来抵消龙气道域,兵俑一死,里面冤魂就进入一片烈焰火海的保护中,不再被龙气当场清理。 阴阳相合原理,冤魂阴气会与兵俑死亡时残余生命力结合,裹携向着后面兵俑一缩,使得后面兵俑的力量更强几分,养蛊一样层层叠加。 “轰!” 就在她沉思之间,一只鬼王咆哮,猛出现在城墙下,它举着巨棒,对着城墙奋力一击下去。 “轰!”城墙物理石块崩了一块,而灵光在摇摆,鬼王的快速出现让真人脸色都微变,这可是假格仙人,这下连真人法术都效果有限。 但还没有等下它再次攻击,一道月光一闪,就没入了它的体内,瞬间,它僵了下,化成了灰灰。 貂蝉亲手击杀之,暂遏制住,回报:“夫君,我这里地面上清扫战术,遇到了敌人的有预谋针对,这是陷阱!” “炮灰养蛊战术?”叶青目光一闪,事情没有发生前气机扰乱,事情出来以天仙元神瞬息就洞察了底细。 原本要阴潮里几万只阴魂才有一定概率诞生鬼王,这时只要几千兵俑积累就能量变形成质变,这时才见暗帝真正目的……图穷匕现! “蝉儿觉得如何?” “我感觉有点麻烦了,如果死亡并不是结束,这样的战争消耗就是十倍攀升,造成恐慌和士气打击更难以估量,也只有暗帝,有着两域积蓄百万年甚至千万年的革命土壤,根本不可惜怨灵的消耗,才会有这样独特视角和设计……” 貂蝉秀眉轻蹙,她听夫君说过——红云亚圣付出女儿为质代价,拉拢得这暗帝出手,原以为天仙质子太夸张,可能是外域表示对合作的重视,但现在看来真的值这个钱,如果攻破汉国遏制住一个世界天命之子,什么都赚回来了! “确实只有暗帝有这种战略手段,此人对我敌意恨之入骨……” 叶青神情若有所思,又看看天空,对着某个方向冷冷一笑:“道友看够了没有?这就是你们要确定的东西,现在已出来了,纵容也要有限度吧!” ………… 九霄之上·土德天界 “呃……青谨道友误会了。”天仙目光,已经洞穿了天界,这一道目光,直接落在了殿内,每个人都感觉到这青色眸子里的寒意。 黄脉此役监察仙人正是中阳天仙,这道人一直关注着东荒战况,此时口中应付着叶青的质询,见着青色眸子消去,再把镜面扫向了各地。 镜面上,到处是烽火,各城都快速出现鬼王,当即对各大仙天发出预警:“敌人图穷匕现,利用海量阴潮,以及牺牲,开始批量生产越级兵种,而且不仅仅在东荒,在别处也在出现,超过预警终止线,建议立即打压阴潮革命……” “对了,这手段怎么有点熟悉,似乎是黑帝的道法。” “敌人是异域暗帝,有点类似也不足为奇。” “可这样相似太明显了吧?” “别乱猜了,上次黑脉通报过,当时黑帝返回时,为扎个钉子,给了新生异域暗帝一些道法。” “这异域暗帝现在用这道法,这是在试探和分化我们……五脉默契的底线。” “这暗帝,玩过火了。” “帝君请下令吧!” 宝座上的黄帝,手指抚着宝座的扶手,神色沉吟。 黄脉天兵天将其实上次就已展开,本来准备对付外域总攻,紧急时只能提前使用了,现在调整好坐标,随时可以分批投下降临各处战场,坑埋红云亚圣和暗帝分身联手的这一轮革命攻击,但这降临支援,就缓解汉国压力,无法打压叶青回暗面,这是个问题。 中阳天仙最擅揣摩帝心,一瞬就体会,呵呵笑着:“先救援我们自己地盘,汉国再等等,青脉自家也有天兵天将,虽少也可以支撑。” “不管怎么样说,汉王是青脉的储君,青脉救援才是份内事。” “只有正式求援了,我们才可介入么!” 众天仙相视点首,觉得都可以等等青脉那面的求援,没错……会救援,只是在恰当时机,毕竟黄脉不是青脉,时间把握不好也是正常。 很多后手都已布下,就等着青脉跌上一跤,折一折气焰,伸手扶时,才显得黄脉主导地位,这天下大局还在防守,天命在土德! 特别是青帝自己回归,上次说好的瓜分陨石自然就没有下文,这时变成催一催。 至于天命之子……又不是我们黄脉的人,快去死才是大善! ………… 青德天界·青乾宫 “咦,这异域暗帝化身,还有这手段,是学自黑帝么?”青鸾仙子见了,就直接问着。 主殿霞气蔚蒸,珠帘晃动,微风习习送出来,里面的帝君沉吟下,说着:“黑帝的确与我说过,当初为了增强暗帝,在异域埋个钉子,的确把大半道法输给此人,甚至我的化身也给了些。” 青鸾仙子就眨眨眼:“现在却成了对方的手段,打的汉王还是很狼狈。” 见帝君不说话,她就又说着:“我知道,这手段其实并不出奇,只是异域黑水与我域相连,异域黑水异常浓郁,怨灵滔滔不绝,损失多少都无所谓,所以才显的可怕——我们要不要立刻支援?” “看情况,黄脉又起了心思,靠它们恐怕靠不住。” 珠帘后,帝君沉吟,目光看了下去:“再等等,或还有变数。” ………… 就在叶青和天庭各脉天仙交流,一道幽光闪过,叶青本体一怔,挥手一团青光,将自己笼罩在内。 青光展开了一片空间,就见这点幽光,化成了一个黑冕道人,却正是暗帝联系上叶青本体,这时笑吟吟打了个稽首:“见过道友,汉王,你我打的你死我活,只便宜了外人。” “我看贵域天庭,也未必铁板一块,据我所知,来我这里就有黄脉天仙。” “其实这样升级战事火拼,你我都担有很大风险,我们又何必打得你死我活给人看笑话,有事可以坐下来谈谈,只要有相当的利益,敌人也是可以变成朋友——不是么?” 敲诈勒索?这家伙真是死要钱…… 叶青目光一闪,叶裕分身汇报的这情况已有过一次,简直不要太熟悉! 琼阳仙子都透了暗帝分身渗透污染阳面的手段,有她的透露,叶青根本不相信着暗帝,更不会给出任何答复,只是冷笑:“这又如何呢?” 居高空下的叶青,淡淡看着火种洒于大地:“火焰,从来不持久。” “资源和力量总是有限,你这样搞,更不能持久吧?” 暗帝投影一惊,这家伙果是天命之子,不好对付,但是也笑:“道友果是看的清清楚楚,一眼就看了我的致命弱点。” “可这些兵俑是别人送给我,这些阴灵也有一小半是贵域暗面被我勾引来——消耗起来,我更不心疼。” “再说,为了人人如龙,它们牺牲是理所当然的事,心甘情愿么!” “我怎好阻挡呢?” 叶青不由心一沉,这话实在,也是威胁,对方消耗完了可以拍屁股离开,自己方面就损失很大了,于是沉吟问:“你想要什么?” 背后却一个传讯给貂蝉,下达了命令:“即刻收缩防线,这边由你师傅娲皇撑场,我也会帮衬着撑住,蝉儿你先去玉谷川植物园。” “植物园……这时去见芊芊姐?” 这少女神情有点迷惑,她觉得风水相生格局已破,虽可以修复,但这场战争不结束就无法弥合,就算让擅长信风芊芊姐过来也没有用,但出于对夫君的无条件信任,她还是立刻答应,当下化成了一道遁光而去。 1505.第1505章 母本(上) 高空 “我要什么?” 面对叶青的反问,暗帝分身脸上闪过一丝笑容,目光转到了下面的舰队,语气带着些微妙的诱惑:“红云亚圣亲手将女儿交在我手里,天仙琼阳仙子为质,还有个地仙晴烟仙子当我炉鼎,是此次合作的基础。” “在这里,我能对你开的条件降一层,只要你对等交出一个地仙质子、一个火脉女仙当炉鼎,我就给你网开一面,降低你承受的压力,并且给你沿海各地主力,安全撤往内陆的机会。” “实际这样的话,我也要承担指责,毕竟……要你死的人太多,甚至实话说我也想你死,但你只要出足够的钱,就能在我这里买一条命。” 叶青听了,眉微扬,十分意外看着这家伙,似是看一个疯子:“你不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呵,那也得你能回去,我减少的压力,自会有别人弥补。”暗帝分身摊手,老神在在说出明目张胆算计盟友的话,他可没疯,还精明着,反正一旦合作结束,都是敌人,有底线干什么? 只见着此人又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这样干,是在火中取栗,刀尖上跳舞,但只要我能有充足的利益带回去给本体,并且只要母域世界体量的优势还在,就算总体有些风险,我也能承担——又不是黄脉保守风险管控。” “我明白了,溢出风险不是你一个人承担,所以大运在身就肆无忌惮……连吊死自己的绞索都敢卖,要钱到这程度也算是奇葩了。”叶青嘿嘿良久,冷笑一声,装相信了对方说辞的样子。 但是只看着下面,由于收缩到郡白气汇聚成团,而军气浓郁不散,化成了金黄色的气萦绕,散发阵阵威严。 而在外面,就见得纯一片黑红之气,漆黑如墨,嫣红似血,不断攻击着,企图撕开破绽,发出致命一击! “这革命之潮虽众志成城,但城池稳固,互相消耗,还坚持的下去,要是听了此人之话,向后撤退,那才会崩溃,就算最后撤到后方,损失也必惨重——这人打了好算盘。” “只是自以为得计,却不想这是三流水平,外域不读书,才把这浅薄之计,当成了神机妙算。” “本域革鼎百万年,五百年一次,不知多少英雄,何况我还是穿越者。” “而且,琼阳仙子还提醒过。” “至于要我的女人,那实是可杀。” 分身得到琼阳仙子提醒后,心里早已提起了十二倍提防,此贼道路诡异,纯是通过对话许诺来污染人心,只是沉着脸,面上看不出杀机:“抱歉,我拒绝,这里没有可以给你的人。” “我是诚心交易,道友何必敷衍?” 暗帝分身一叹,目光闪动,忍痛:“我想想,汉国两个火属女仙都是你道侣,给我当炉鼎确实不太可能,那炉鼎一项就此废除,来个地仙质子就行,那五色宫裳的女仙我看着不错……” 他是手指着女娲说出这一句,却感觉到此女仙隐有着母域火属跟脚,又有此域火脉跟脚,融合两个世界的道基,对他战略布局简直是天作之合……同样是地仙的女仙,价值绝非红云门随手打发那个晴烟仙子能比,甚至姿色风情都胜出许多,更有种隐隐瞧不明的气韵:“对了,她不是你道侣吧?” “她是我道友。” 叶青语气冰冷,就算不是道侣,难道就可以送人? 在维护自己人方面,自己从不妥协,只是阴冷一笑,咬牙说:“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你在谈判桌上也休想得到,没人教你这个?” “如此说来,真谈不拢了?” 暗帝分身沉吟起来,也不意外谈判告吹,不是每笔生意都能成功,但他有的是上门顾客,这时肆意一笑:“这会价钱最优惠,往后就不是这个价了,道友日后莫要后悔!” 语带威胁说出来,又意味深长看了女娲一眼,神识才消失在高空,一瞬回落在地面阴潮里…… 刚才条件其实是真心,娲皇放在叶青那面,空着真是暴殄天物,天生就应是给自己准备的极品炉鼎,完全契合自己,简直是绝世珍宝,别看只是地仙,获得她的价值比获得琼阳仙子身体都不遑多让。 但可惜这天命之子气焰嚣张,不打趴下是意识不到自己错误,也罢……交换不来,强抢就是,此役虽非自己主导,就算获胜此女也不大可能直接落进自己手里,但料想红云亚圣要回女儿,自己要换个表面普通女仙,又有何难? “陛下你……” 晴烟仙子若有所感转首看着:“刚刚,是去见谁了?” “看上个不错的异域女仙,看看能不能给爱妃你找个姐妹。”暗帝分身面不改色说着。 好歹也是新婚燕尔,一日夫君白日恩,如果真给当做道侣至少会照顾下心情,晴烟仙子一时被这无耻震慑得失声,手指掐着掌心,目光有点阴郁……她明白自己完全给当一件物品了。 不奢求有情郎,但至少还以为能靠谱些,这瞬遭遇只有耻辱感觉在心中隐隐作痛,可最后却是颓然,这是自己为了躲避危险选依附之路,还有什么话语权呢? ………… 玉谷川·植物园 这是一个极广大石窟内,此时,满满的尽是各种各样仙种,枝叶葱笼,苍翠欲滴,这还罢了,只见原本洞口进来的光,化成了一轮金色太阳高悬在仙境内,撒下本世界的气息,净化着环境,也带来热量滋养。 受此滋润,各种各样仙种吐呐着,黑白红黄青五色薄烟上升,离地三丈,变成了青色烟云,又凝结成一朵莲花,聚而不散。 白袄红裙的少女手托着晶球化日镜后挂起,跳落下来,地上青衣少女对她一笑:“多谢子楠妹妹臂助,这日镜能撑多久?” “一两个月没问题,手熟了……芊芊姐姐不用照顾着我,自去实验就可。” 貂蝉子楠拂了拂发丝,显出一张宜喜宜嗔的明艳娇容,她一面跟在芊芊身后,一面打量着周边环境,仙境在这里下接地气展开,而自成一方洞天,因罕见的青属环境而最适合外域植物种植,大部分都是外域灵种,浓郁灵气环境甚至会对主人形成反向同化。 只是在日月天敕宝镜的洞察,身前这位青妃姐姐的元神宛是青色琉璃,又带着金色的光,几乎不逊色夫君的元神了,力量上又有着原本青脉仙园支撑,以及本命道侣五德灵池的一股青气回流,却不惧这种同化。 听芊芊介绍:“我原本勉强维持住仙境均衡,要真正消化敌域仙境并发挥这座植物园功效还需日久,现在随着妹妹加入,一举稳固住,可以放几个特殊助手进来了。” “特殊助手?”貂蝉子楠有些疑惑。 四道青光就飞进来,化成了男有女的四个道人,正是虚空战里四个投降了零号舰的青属地仙! “见过青妃娘娘。” 外域青属四仙看见这女仙身上气息,再看看周围环境,谨慎此女同阶不逊色他们的力量,表情有点微妙,暗想汉王对这青妃是真不错,看起来不是寻常炉鼎……他们的思维习惯只能理解这个。 “开始试验。” 芊芊拍拍手,即刻开启大规模实验,哪怕还不能明面上和夫君站一起,但她愿意在背后提供臂助。 解铃还须系铃人,以毒攻毒,真正要破解外域兵俑+死灵结合这波水火同炉阴潮革命军气,只有同样以外域手段最契合。 夫君分身送过来的成千上万灵种,除少数观赏品种和珍稀价值品种,大多数都有一个共同特色——对外域人族都不太友好,或者干脆有毒有害,甚至具备专门攻击性的灵种…… 她对这种事感觉很是奇葩,这种针对人族的特性,自很少大规模在自然中出现,就算零星出现也会给人族繁衍扩张中一一消灭,每个物种的光明崛起,途中必是许多物种的消亡。 但夫君说不用怀疑,这是因有人专门设计,要知道,在外域,同样有着发展壮大的过程,早期仙道和人道力量差距并不大,隐隐历史残篇中记载,当时人道同样有着朝代,有着制度,有着龙气——更有着层出不穷的英雄。 毕竟仙道基本上都是在人道繁衍壮大后才出现,那些人道早期的基本上可称是先天神灵。 先天神灵或可融入仙道,但仙道的研究、发展、壮大,都离不开文明。 所以,当仙道强大起来时,人道也必成了气候。 而当时为了打压人道,这异域的仙道,是什么手段都出,虽经销毁记载,还是留下许多痕迹——这适合各种各样的环境和繁衍,专门用在杀人族的物种,就是一个铁证…… 可以说外域绝料不到这是搬起石砸自己的脚,或说料不到内战时视若草芥,外战时制作兵俑的行动中,会遇到叶裕这种卧底带路党。 现在她就要试验,为夫君找到最适合此役,又成本最低的一株母本。 1506.第1506章 母本(下) “哗哗”的水响,簌簌草木滋长推动的气流,在空气里蔓延着清香,貂蝉轻轻嗅着,入肺是一种春日的馨暖,让她想起了在夫君和师尊仙境中徜徉的时光,不同脉属却交相融合的味道。 但这里明明是芊芊姐的植物园,外域青属性质更多才对。 “啪”的一声水响,冲出幽暗剔透的甘泉,在日光下辉映着美丽到奢华的色彩,青莹莹一条藤芽延展而出,带着希望与复苏的气息,顿时让这火脉的女仙“咦”了一声:“木源……小天罗地网?” “准确的说,它是小天罗地网蔓延在各大陆地脉深处的萌芽,自上次雷宵大陆抽空冰川显示出威力就受到对手瞩目,视作青制阳化的试探,黄脉最近的厚土法则,都发生了微妙变化,针对它,进行修改压制,阻碍它进一步阳化……但我这仙境里有着外域气息,黄脉可管不着,我们的对手万万想不到,夫君选择第一步阳化的萌芽,是在外域的青属仙境中。” 在她前面的青衣少女踮起脚,招招手,藤芽翠色柔缓光泽的嫩茎就顺着少女葱白的手指盘旋一圈,张开枝叶伸展向她所指的莽莽丛林,浓郁外域气息下面,是一片植物的海洋,成千上万的新奇物种,自成一体的生域环境,青脉仙人们眼中最沉醉的风景。 “我也想不到……咦?” 貂蝉回醒过来一样,目光一变,似乎看到森林里布设的密密麻麻陷阱,成千上万的不同种陷阱,只觉得脊背上升起刺激电流的颤栗:“夫君早有预谋,而非此役临时起意?” “此役么……确实是临时调整针对,大规模培育实验,还是离不开资源的支持,夫君手里资源,目前就是暗面下土。” “不过,暗面下土资源,大部分由小天罗地网抽取资源,小天罗地网虽依附天罗地网,但主导权在青脉,是重要的武器,不能放弃。” “幸小天罗地网青德性质很大,可以嫁接,综合起来,临时嫁接的方法最快最省时,我这座未消化完的仙境恰介于青脉和青属间,也提供了兼容培养基础……看起来天命都站在我们这面,但其实,这是天助自助者。” “哦?”貂蝉眨眨眼睛。 扑簌簌的藤网蔓延开来,芊芊拍拍手,狡黠对她一笑:“因夫君早就未雨绸缪,只是原先准备对付的是黄脉,但黄脉却很聪明了,财大气粗请了探路的替死鬼,外域三方势力先踩进来,其实也一样,用夫君的话说——反正坑谁不是坑?多坑一个是一个。” 貂蝉噗哧笑出声来,为敌人争着跳进坑感到悲剧……夫君就是有这样出人意料的本事,让所有人都高度戒备提防着掉坑,还是在奇异的角度掉进去。 茂盛的枝叶已淹没了她们,远远层林上空还有几道青光来回,那是四个青属地仙俘虏的辛勤,他们背叛后已没有退路,反更卖力去坑害自己曾经队友。 “这里……这里……” 芊芊就和老板娘指挥着店里的员工一样,加快催长进度,所有物种都在抽取自暗面资源的特殊供应下,飞速成长演变,而小天罗地网里更闪动着无数的记录、推演、比对的信息。 这种大量淘汰筛选过程,貂蝉是外行,看不大懂,她只看到筛选和进一步培养的种子在不断缩小,跟着芊芊到一片洁白的梅林里,以自己的想法提出疑问:“真的要用外域青属应对,木助火性,那不是会助涨敌人火势?” “就是助涨才好呢。” 芊芊微一笑,怕天机感应没有指名道姓多说。 暗帝来自暗面革命的手法,道法的确来自黑帝,但思路另辟蹊径,原本风水相生、水火同炉各崩坏后,水与水的对融剧烈反应,炸开留下风火却是不同根本属源,也不同世界基础,格格不入只会产生消长,风助火势……反成就革命军气与青制龙气的对抗,平分主场。 这火势起来了,要压制就十分难,在貂蝉子楠的地仙视角上,就算专业与此也有些迷惑,习惯认为要压制。 但在天仙视角上,其实可以不压制,而是加大催发,付出部分代价让火焰燃烧更快,更强烈,更不可控,更多无谓损耗,片刻只剩了灰烬,还有什么威胁呢? ………… 半个时辰 “这些都不行。” 芊芊沉吟,大规模实验过,还是发现这些灵种都不适合,不是没有,而是成本太高,耗时太长,反普通平凡的品种,最多稍带点灵性的速生植物很有意思……可以大规模嫁接培育出第一批,散播出去。 刚好有小姑子甄宓为迎合她嫂子喜好而挑选的许多梅种,经过快速培育,芊芊选了抗火最优一种。 这时看了上去,见着已培养出了一丛梅树,散着清芬寒冽的梅香,只是有点灰蒙蒙的样子,不过半人高,她折了一枝,仔细看,这梅枝蟠螭蚯曲,长三尺,灰黑枝条表面带着荆棘尖刺,梅花是火红,寒香袭人,就传讯给自家夫君:“就是这种,符合夫君的要求……我还不知道它的名字叫什么。” “火刺梅……” 叶青本体,这时沉吟着,抬首看看高空,赤色龙珠一样的星巢,在罡风中凛然收起屏障,又看了看下面灰黑气冲出的暗帝化身,目光一闪,冷洌的问:“既可以嫁接,也应可以杂交,能否加点特色?” 对这种临时添加的需求,芊芊显的很有耐心:“什么特色?” “要求是能抵抗外域革命产生的龙气——革命军气,其实也是龙气的一个变种,本质区别不大。” “由于是外域物种,不久撒播下去抵抗兵俑,配合清扫阴灵,所以也稍能抵抗一下我的龙气,免因是外域物种而无差别误伤,产生内耗。” “最重要的是龙血,灵种仙植里不是有龙血属性……别笑,花也有花妖,远古龙族的性趣可不限种族和性别、体型,甚至跨越动植……” “当然龙族口味,比起青珠还不如,因青珠喜欢上的是零号舰的舰灵……掉节操的是敌人,我们利用下也无妨。”叶青很有节操说。 芊芊掩住口,忍笑在所有龙血属性中找了找梅种的近亲灵种:“可以办到,只是匹配时要在性质、气息上契合到能瞒过天仙程度,没真正外域龙仙还不行,得叫龙芍仙子过来帮忙。” “而且这样做后,为了保持它的快速生长量产,我只能将它锁定限制在凡种,无法蜕变成花妖,这种火刺梅的自我繁衍能力实际上就丧失了,有点对不起它。” “这没有什么对不起,大规模蜕化成花妖才不行,多少灵气都不足它们吸取,会有损天眷。” “而且现在是军事需要,就当是驴马杂交的骡子。”叶青失笑,自家丫头就是这样,将植物都当孩子一样亲近照顾。 但对自己来说,这样才好控制,牛嚼牡丹毫不为耻:“而且物证不会说话才好,无可对证。” 芊芊对这新的需求背后意图隐有了猜测,也不多问,只调用小天罗地网的一株青藤,嫁接后对龙血灵梅和普通的火刺梅进行大规模培育,再在此基础上进行杂交变种的调整,很快一道黄光飞进来,却是龙芍仙子过来参与。 四个青脉地仙见到她,脸色也微一滞,点首算是打过招呼,都以背叛者的身份,忙碌起来。 ………… “就是这种……” 龙芍仙子捧出一丛梅树,枝条表面荆棘不改,只是质地微带鳞纹,大簇火红花朵映衬着她清冷高洁的娇颜,神情有点疑惑:“这东西做什么?” “对付阴潮革命的兵俑……还有点防火,防龙气清扫,免得误伤。” 芊芊接过母株时,看了这女仙一眼,真是女生外向,她似乎还不知道夫君已暂时掀了和龙族合作的棋盘,第一步就跟着夫君掉进了大坑,然后掉进会是她的族叔,再然后掉进是她整个族群。 龙芍仙子“哦”了声,一步三回首的离开,她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而汉王已在催她回去休息……一时只能猜测这事,可能会牵涉到族叔离龙天仙,让它陷入不利。 “龙芍来起个名字吧。”芊芊微笑叫住她,这样在天机上更能混淆。 “我来起名?” 女仙心中就默哀一下,感觉到自己猜测正确,她不是故意要算计自家长辈,但谁叫形势变成了这样……想了想说:“就叫龙纹刺梅。” 话才落,这丛梅树,就闪过一丝微光,又消失不见,等她走后,叶青神识接到芊芊这里,问:“怎么样?” “龙纹刺梅,已经成立。” “神识感应下,无论是种属、气息、名字上都是外域龙族培育产物,只是加了外表一层本域气息侵染。” “不是特别关注的话,连寻常天仙一眼扫过都未必留意,但只要进入战场奏效,引起了注意,就算不读书外域真仙也会感觉到内质异常,只会当欲盖弥彰。” “芊芊最知我……那就这样定型吧!”叶青淡淡的说着。 这时,金日高悬,植物催长,四季信风快速完成周转,一眼看去,一片平地上,突同时冒出密密麻麻的丛梅,正是龙纹刺梅,看上去数以万计。 只是短暂催发出来的龙纹刺梅,内在透出虚弱,根本不固,无法靠自己繁衍生息,但这当战争消耗品正好,节约了成本和后续生域侵染、对手缴获利用的麻烦……应说是最恰当。 青衣少女在园子里静静看着,体会着,没有出声。 1507.第1507章 梅丛(上) “轰!” 夜色深沉,一颗斗大的赤星,突射下一道赤光,赤似鲜血,光华灼灼,而天柱上空,隐隐传来一声啸声,吐出一点剑光,只听“铿”一声,只见青色剑光,和赤色攻击对冲消去。 青光对冲红光,在天空中交错,时而有着黑气在大地扩散,就有一股青色龙形云气而起,一声龙吟,黑气顿时崩塌一块。 叶青以一对二,不落下风,每次消耗力量,就见得大地上,浓郁白气流淌,升出了赤气,又在半空中化成黄色,再转变成丝丝青气,渗入青龙,以得到快速恢复,这也是人道特性。 “看你能撑多久!”离龙天仙脸色阴沉,现在只有尽快击落叶青,才能有解释的底气,将嫌疑压下去。 “比你长久。”叶青眸子里青意一闪,不急不徐的说着。 但地面上,火光燎原,烟尘甚至遮蔽了月光,大陆外围地脉节点上,一些相对突出防线在敌人兵俑和鬼王的攻击下节节告退。 消耗大增到难以为继的地区,都有星君舰下降,轰击着兵俑和鬼王,掩护军民顺着铁路后撤,以空间换时间。 在夜空中看去,就是一条赤红水线,在茫茫黑蛇一样的气中涨缩不定,以各郡城为支点,浪潮一样向后方有序撤退,凸出的细节主动填平,减少受敌面积,更靠近后勤。 而铁路,在望气看去,一条条血管,鲜血一样,透着红光,不断搏动着,上面甚至有着金光,这是更强力量的保护。 早春深夜的风吹了下去,视野一下缩小,近到树林上空火光熊熊的热浪,在春风聚合成一场能量风暴,风助火势而愈发红光冲出,直到一束仙光投落,甘霖凭空落下扑灭了即将成型的森林大火。 余热带着烟尘弥漫,一条铁路穿过灰烬森林、光秃平原、焦黑城镇,每一处车站都是兵荒马乱的景象,列车缓缓停靠,又缓缓起步,穿过这片土地,大包小包的撤退军民看着窗外的火红夜空,都是沉默,偶尔听到婴儿哭声,也给很快捂住…… 抛弃家园故土让每个人心中都觉得难受,形势压抑,让人只想埋首不再看,而他们是最后一批列车,又使得许多人不住往窗外观察后面敌人动静,气氛紧张到生死一发。 “轰!” 黑暗在后面蔓延而来,一道幽蓝晶柱突落下,十里内爆炸的震波扩散,吞噬了那片灰烬森林,夜空中星君舰安静落下,听得有个男子声音笑:“你果忍不住出手,其实不过是些蝼蚁,何必呢……娲皇。” 没有回应,五色“唰”升起,只见霞光一闪,似有着莫测空间玄机,黑暗潮水一靠近,顿时消失,不知多少只兵俑和怨灵冲进去不知所踪。 “《山河社稷图》?此宝不错。” 暗帝分身显是在这战争中,得了不少好处,其冕服古朴,神态威严,挥手止住大军,飞起在星君舰对面不远,平视着舷窗里的宫裳丽人,语气从容:“此役就是一盘棋,真正棋手是我,我不会失败,你何必勉强自己与我抗衡呢?” 炫耀力量? 女娲想了想叶君曾掀掉的那些棋盘,没有说话,回首关注族裔的安全撤退。 暗帝分身却感觉有戏,又说:“此役火潮也正适合你火属发育成长,我正可助你一臂之力,就算你要深炼杂属本命宝物,你看我这里门庭若市,人面宽广,也没有什么买不到,没有什么不帮你买。” 炫耀资源? 女娲都懒得将此与叶君比较,她觉得这种是对叶君的污辱。 暗帝分身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开的价码可能不够,至少就开不出直接送一只赤属仙境,于是鼓吹:“革命乃是滚滚潮流,两域天命所钟,水火同炉威力能纵横三界,我诚心留着佳位相待,仙子何不去彼就我?” 炫耀前景? 女娲面无表情,听而不闻。 “还不够?战争就是一场买卖,只要价格合适,没有什么不能谈,仙子就开个价罢……”暗帝分身还在滔滔不绝。 女娲全程由暗帝化身自顾自说话,理都不理……她觉得暗帝化身有点精神不正常,不知她是在拖延时间? 难道是被压制了百万千万年,一朝得势就得意忘形? “唉……” 暗帝分身见此,叹一口气,神情倒没有挫败感,只是沉吟:“仙子为什么敷衍一下都不肯,这样拖延未免太让人失望,难道是我诚意不够?” 列车已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处,进入一座大城保护范围,那是金黄色的力量凝聚之处,连地仙都可克制。 女娲回过神,收起《山河社稷图》,缓缓开口:“我要的东西,坚持的东西,不是用钱能买到,只有叶君才能帮我实现,我与叶君是分不开……相比下,所谓收买来的革命,本身就是一个笑话,能收买得个人,还能收买整个世界?” “你根本出不起达成人人如龙的资源,这烈火烹油,鲜花若锦,都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的伎俩,别说不能获胜,就算获胜,不过百年必受反噬。” “你有叶君这样接地气转化黑水怨气的实业?甚至连黑帝过去独占黑水缓慢消化都不如!” 幽蓝星君舰在夜空里缓缓远去,犹传来女仙鄙视声音:“没有属于自身的产业,再多资源都会挥霍殆尽,或你自身能在船沉前跳出,但无法改变伐天许诺都是画饼这一事实,及上你贼船的都只会被牺牲,等是举族推举一人高举王座……这就是你的诚意?” 下面鬼仙听得,都脸色微变,不知道要不要追上去。 暗帝分身视若不见,下令茫茫阴潮兵俑扑上,口中反驳:“这是必须的牺牲,你没有当过王,不会懂。” 星君舰主控厅里,亘古月光静静落在大地上,女娲安静望着月色下的战场:“我也当过王。” “所以你也不……呃?” 外面的暗帝分身十分意外,顿时回醒为什么劝诱不管用,当过了王,就懂得牺牲的本质,当下估计只能凭实力硬上,口中嗤笑:“妇人之仁……等着吧,有你跪着来求我之时。” 只留下句威胁,黑气一闪,就消失去了别处。 啪啪啪! 叶青投影出现城上,鼓掌表示对自己道友支持:“这打得好。” 女娲驾驶星君舰降落在前面空地上,出来看了看叶青身后十艘运输舰,随口问:“怎么不担心?” “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我的道友都能这样拉走,岂不是说我和这老鬼只是一条道的水平?那当人未免太失败了。” 叶青摊手,女娲放弃金黄圣约以免给族人进步造成阻碍时,就已清楚她的心意,和暗帝截然相反,暗帝以为她身上有点过去雪云仙带来的外域气息,就能收买,这就大错特错了…… 在同化与被同化这领域,娲皇是成功者,可所谓经验丰富,无懈可击。 “说的也是。” 女娲赞同一笑,见十艘运输舰开启舰门,一丛丛梅树卸货运下来,数目海量,遂奇怪问:“不是说能催长么,这东西怎屯了这么久,不先投入些?” “短时间海量倾销,才能造成最大的对冲效果……”叶青说着一顿,对下了舰一个青属地仙俘虏点首,让他下去栽种:“我已忍那家伙很久了,真当大运在身没人能制?这大运,可是拆东墙补西墙,假借来的大运……” “这也罢了,千不该万不该,还是拿着对付我叶青假借来的大运,反过来挖我叶青的墙角,现在利刃在手,岂能不当场剁了这只脏手?“ 虽没指名道姓,但说的是谁也一清二楚,女娲神情微妙,看了看叶青:“单这一个树种配合,怕是很难解决对方,包庇的人太多了。” “正好多坑几个,剁手前先斩断暗帝背后的那些黑手,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个畸形繁荣的买卖市场是以我们汉国为基础,都当我们是死人,只能任由各方打压?由着投机客从中渔利?” “叶君要掀棋盘?” 女娲的眼睛亮起来,她刚才可是忍那暗帝很久,还以为叶君会教训对方一顿给她出出气,只是阴潮还在终伤不了暗帝的根本,却不想是直接掀棋盘,摧毁对方的最大倚仗! 叶青点首,冷笑的说:“我们的敌人,刚刚有一句说的对,现在他就是战役的串联核心……我能看见四面八方的黑手,输给他气数,虽每方给的都不多,但凝聚起来就很多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不该这样在我面前招摇。” 没有支持暗帝这外域反抗军的幌子,中阳天仙是没法、也不敢和红云门直接交流苟合,而没有暗帝的阴灵配合,琼阳兵俑单独是没有威胁,同样,没有暗帝的水火同炉革命军势在地面攻拔节点,离龙星巢是没法在天空取得胜利……这是最强点,但也是最弱点。 女娲问:“先自谁开始?” “黄脉吧……” 叶青闭目,一道神识传递向天穹西面。 1508.第1508章 梅丛(下) 中阳天界·主殿 一个黑色玉符升起化成了一个黑冕王者,仰首看了看台上的黄袍道人,嘿嘿吐气说着:“道友,这牌面,是否值得出价了?” “这时我没找你算账,你还勒索我?”中阳天仙看一朵奇葩一样看着这人,外域的果都是疯子? “没办法,现在我是独门生意……” 暗帝分身面色平静,心情很好,语气中透出威胁:“我要的不多,只是些资源罢了,而请你想想我现在手里握着的力量……如果之后闹到中土大陆,会如何?” “你去闹吧。”中阳天仙冷漠说着,沿海首当其冲的是青盟七国,这可不是土德地盘。 “我说的不是西沿海……”暗帝伸手点着东方,跨过黑水洋,又一面的峡西六州:“那可是土德核心地盘了吧?我相信你们能强破水火同炉,只是在自己地盘上打烂了,要为此付出多少额外成本呢?” 此贼该死! 中阳天仙目光一瞬冷下来,脸色沉黑,想了想:“你要多少?” 问了价后,这道人脸色更加沉黑,半响才答应:“……事成才付账,只此一次,别让我再看到你。” “不不,应说下次有机会再合作……”暗帝分身笑吟吟,身形一闪消失,这个黑色玉符粉碎。 这枚本来是紧急通讯的玉符竟用来勒索,中阳天仙体怒气稍平后,也不由会到了外域一种饥不择食的气氛,神情陷入沉思,许久自语:“我们做的没错……外域这样急,只有镇之以静,才无懈可击……五脉必须保持均势稳定,这是符合防守大局。” “呵……中阳道友,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又一个让中阳天仙不想听到的声音,传进殿内,接着就是一点青光,这青光化成了叶青的投影。 中阳天仙看了一眼,心里一凛。 叶青成天仙后,神通越来越广大,这中阳天界虽没有故意屏障,但突破也不容易,可此子这样容易就进来…… 叶青投影用手一点,投射出东荒大陆,许多城防细节出现,视角在枝条带刺的火红梅丛上盘旋停留:“克制敌人水火同炉攻击的东西。” “克制?” 中阳天仙皱眉,觉得这东西是防御用,在土德面前搬弄防御,简直荒唐,回醒过来:“你要干什么?” “只是向贵脉推销一下我们青脉的最新成果。”叶青笑吟吟,手比了比,说出自己准备敲的价格。 短短片刻听到又一个报价,中阳天仙神情变得难堪……这算什么? 土德虽一惯不差钱,但也不是慈善钱庄,都以为这里人傻钱多? “不信?” 叶青微疑惑,知道黄脉会有后续准备,之前都不吭声。 现在有了新的大杀器在手,克制这种水火攻击的刺梅火雷,因其外域种子受芊芊催长失去再繁衍的力量,除了青脉也没有谁能再有这大规模培育能力,势必取得地面战争的一项垄断权,按说对方应有点兴趣,不是这一脸已经被敲诈的表情……等等,这表情…… “……啊,我明白了,是不是那人也刚找你?不过当心,对方随时可以继续勒索,而我这价格是一次结帐。” “我听不懂道友在说些什么!”中阳天仙自是不承认给人敲诈,不但有把柄问题,也太失颜面。 叶青就微微一笑:“别这样快下决定,等东西出来了,就不是这个友情价,你家帝君怪罪下来,可别说我没有提醒。” “哼!” 中阳天仙脸皮抽了抽,挥袖送客。 ………… 叶青神识回来,对着身后女仙轻轻摇首。 “什么,还继续拖延?”女娲很是惊讶。 叶青不意外:“对方不信任……或说黄脉就是这样保守,这层硬壳惯性强大,不是我的一点信誉能打得开。” 不过暗帝分身的攻击可不仅仅针对汉国,如果汉国这里遇阻,就等于各国损失会大增,就和被熊追击时,一个人只要跑得更快些,那无论这熊怎么样凶残,最倒霉的只会是落后者。 最心急一方,才是要付出成本最多,叶青现在就等着黄脉的认输,削去暗帝门前的买家之一,接下来一点点往下削,看这恶心家伙还有多少资本嚣张。 “……得用现实锤子敲开硬壳。”在两人身后,大批飞空舰自玉谷川方向运输来梅种,散向大陆各处。 刚刚派下的青脉地仙,播撒种子在大片丛林里。 各处一线城防的真人则是紧急分发现成梅树,冒着敌人火力栽到各处城墙下,随着灵气灌输,这些枝条龙纹带刺的红梅,迅速在泥土中扎根,吸取外域水火的阴潮灵气浇灌,迅速催长成荆棘之墙…… 看起来,这真只是防御? “陛下,您看!”汇集一道荆棘之墙出现在前线城下,顿时就引起了鬼仙注意,一个就报告给了暗帝化身。 暗帝化身这才留心,顺墙一带,灰蒙蒙一丛丛梅林,根须扎入了墙,与防护大阵相连接,又伸出三米余,寒香袭人。 这时,已有一批兵俑试探,但发现,这道新防线对兵俑看起来并没有直接伤害,只是划破些表皮,容易留下尖刺在伤口上,没有中毒现象……可能有刺痛?但兵俑没有痛觉,没有影响。 只是这植物似抗火能力很好,还有着法术灵光,只见灵光一闪,兵俑就一僵,形成了短暂迟滞。 这时兵俑身上微弱的阴火,就自动反击,一下萦绕其上,但这些阴火烧在梅丛,却不见立刻烧透。 “杀!”这时敌人在城上,趁机倾泻下各种远程火力,这短暂迟滞顿时就让兵俑陷入危险,形成非常好遏制,几乎抵消兵俑抗法方面的提升。 在叶青而言,这种设置是变相的铁丝网,只不过普通铁丝网对付不了仙道,这时可以用青脉实现……而这只是开始。 “雕虫小计罢了!” 暗帝分身扫一眼这些刺梅的纯正青脉气息,就判断这是青脉的植物防线,心中不以为意…… 或者说,根本是不心疼,反正消耗兵俑都不是自己,而更重要是兵俑死后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怨魂,只要能裹挟阳气,就可滚雪球成鬼王,转化成服从自己命令的部下,死多少都值得! 等到他神识回去和琼阳仙子交流,却换成一种态度:“……道友请看,就是这种新增刺墙,大大增强了汉国抵抗韧性,减缓了敌人消耗,这对我们快速推平很是不利,还请更多兵俑上前线,制造更大阴火革命!” 冰川底下,琼阳仙子皱眉打量着一片光影沙盘,她经验丰富,总感觉对方借此机会要求自己追加投入,但她还没见到可喜成果:“已投进半数了,战场已近饱和,你确定投入更多,就能凿穿阵线?” “三日就破防,半月能打到新洛城!”暗帝分身信誓旦旦。 琼阳仙子盯着他的双眼,心想真是胡扯,口中淡淡说着:“你先回去,我再考虑一下。” “我等道友的好消息。”暗帝分身说着,神情严肃:“请相信我要除去叶青的决心。” “这个我信……” “啪”一下,殿门推开,进来是个年轻道人,手捧着大丛带刺红梅,和这黑袍道人擦肩而过,两人目光都没有接触,冷漠得似乎对方并不存在一样。 “叶裕,你怎么回来了?”琼阳仙子的声音和缓。 “臣给殿下带了一株样本回来……” 叶青分身不动声色说,捧起手里一株龙纹刺梅:“以免有些人蒙蔽殿下……” “哦……” 琼阳仙子嘴角微勾,扫了眼感觉是青脉气息的物种,还带着点血迹,她不太了解这些植物,挥挥手就让放着:“你回来正好,给我参谋参谋,刚才那家伙……” 叶青分身将龙纹刺梅在殿中摆好,看了一眼女仙心情似乎有点浮躁,暗忖应加把火,沉吟说:“站在殿下利益立场来说,我觉得可以投入,但要谨慎投入。” “说说理由。” “您也看见了,在革命阴潮中,能部分隔离此世界天道,兵俑阵亡后,就有部分灵魂被革命阴潮裹胁,形成鬼王。” “这道法很可怕,投入越多就给暗帝制造出更多的鬼王,鬼王虽不强,但积蓄多了,对其就越来越缺乏制衡力。” “现在前线三位天仙,除仙子外,两家都不会节约兵俑使用,因这是红云门的财产,不是自己成本不心疼。”叶青分身不动声色,补充一句:“但这场战争还长着,您不能为人作嫁衣。” “对,就是这样……”琼阳仙子叹了口气,目光终露出一丝担忧。 其实原本配合默契无需此考虑,战争里最麻烦的不是敌人而是内鬼,暗帝分身当战友,实在太不可靠了。 还有叶青掀开了与龙族私下交易的事,事情似乎还有波折……她当然不信龙族这时会背叛,母域形势更强这一点谁都能看得出来,没有强者投降弱者的道理。 但私下进行交易,以削弱母域人族仙道,这点可以说防不胜防,岂能说没有可能? 只不过她是凤族,对此一节没有人族那样的敏感,叶青爆光后才反应过来,龙族其实完全可以和暗帝持相近的立场,甚至……诛心一点说,她和母圣也可以持这样立场。 但前锋的三大天仙都是这样,这背后如果是巧合,谁信? 若有若无,这女仙似乎感觉到了背后来自圣人的目光,冷汗渗出……幸凤族没什么族群,嫌疑很轻。 这轮攻袭叶青,可以暴露出很多东西,幸她并没有损害阵营利益,又有母圣在后面背书,最多运气坏了点,但也怪不到她头上吧? “必须表现更好一点了……” 她决心一下,就传音答应了暗帝分身追加投入,并教诲叶青:“现在不是计较成本时,要投入越多越好。” “是。” 叶青分身口上装作听取教训的样子,心中满意,又有人入坑了,只等着看琼阳仙子追加投入,各方都血本无归时……这坑谁来负责?无论谁来负责,总少不了一个相互推诿。 最后黑锅多半栽到暗帝身上,事情会变得非常有趣。 ………… 城上 叶青分身回首:“各城都已铺遍了吗?” “全线铺完,敌人只以为是新添防御,没有特别不惜代价阻止……” “还有林子里也撒了种子,洒在灰烬土壤里……” “接下来要怎么样干?” 熙熙攘攘声音中,女娲她听出来些前后,也有点意外和期待:“叶君,这刺梅墙似乎不止是防守?” “如果纯防守的荆棘墙,我们青脉有的是品种,只要资源充足就随时能展开,哪里用这样费心试验。” 叶青说着,亲自动手截取下一截棘刺枝条,演示着,把它塞在一只叶火雷表面:“这种,还可以截取下来进行附着攻击。” “附着……它有特别伤害?”女娲好奇看着。 叶青将火雷掷到城下,“轰”的一声,平地炸开……只见照旧兵俑死伤一片,似乎没有异常。 但刺梅枝条并不炸开或直接燃烧,而是化成了一片有着香气的烟雾,很快一股股黑气冒出,避入革命军气中,女娲轻咦一声,神情若有所悟,盯着那片黑气看:“这次真的死了,没有裹挟阳气……恢复到单纯阴气。” 这种梅枝上的荆棘尖刺经过芊芊祛除毒性,对本域人没有作用,就算刺破手影响也不大,包裹在叶火雷表面也十分轻松。 只是在兵俑军阵中炸裂开来,刺破兵俑肌肤时,一受兵俑鲜血刺激就扎入其中,在兵俑死亡时水木相生反应定住了冰凉的怨魂死灵。 刺梅与怨灵都同出外域世界的生域根源,水木相生的变化畅通,加上这些阴物冰寒水性,正适合寒冬时节梅种抽取生长,一下就抽取了这一点点本源。 别看这点微不足道,却断绝了裹挟阳气进化的途径! 见此,女娲不由眸子一亮,这一处战场奏效,顿时可普及下去,这要减少多少本族的牺牲? 1509.第1509章 克制(上) “轰!” 一颗斗大赤星,又射下一道红光,鲜血一样落下,而几乎同时,青色龙云迎上,天际中闷雷一声,只见青色龙云一沉,落回原路。 此际,幽夜最深黑一刻正褪去,东面海洋上一线晨光,夜空里已群星寥落,只有火红霞光在仙天星巢上冲天盘旋而起,丝丝缕缕浮动在夜空中,时成龙形,时成光砂,透明似乎没有质感,只有仙灵的气息……“哗”一声,瞬息都收入了一个道人眉心。 这道人收起法力端立罡风中,俯视着黑暗广袤大地,一道青龙正落下去:“这次你输了……叶青。” “多谢离龙道友手下留情……”叶青声音消失在龙气中。 “混蛋……”离龙天仙脸色发黑。 而在下面,青色一线龙气,沿着玉谷川大峡谷电射至海岸,“唰”一下打开,蔓延开去,是在东部海岸一线火潮打开缺口,进行反攻。 但……纯粹用龙气清扫兵俑? 离龙天仙冷静下来哧笑,觉得实在浪费,却没有阻止敌人的这种浪费。 青光一闪,叶青亲自打开缺口又迅速被红云门后续兵俑填补,这正验证离龙天仙的想法,观看了片刻,就传音对海岸冰川内的琼阳仙子说着:“人道龙气,是有可观之处。” “但终人身有限。” “看来地面节点争夺已到了某个临界点,此子龙气越快消耗,越向着陨落的方向更进一步!” “这也是我们目的。”琼阳仙子目光凝视着说着,但她现在已有心思,自己是自己凤族,不能和龙族、暗帝同流合污,得控制住总体局面:“不过那些刺梅……母域木属的气息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些青珠门背叛地仙……叶青故意拿出来在我们面前晃着,实其心可诛……” 她没提龙芍仙子,离龙天仙听出些味道,脸色一滞,不过,这样大战役,总会有些意外,都是顶层天仙,博弈不单是一线战局,还是身后的支持度…… “道友所言甚是,对方新出现的梅丛刺墙,进行防御,龙气反清扫,形成这波反攻,看上去是拼消耗,其挑拨意味隐隐体现,的确是其心可诛。” “不过,大局变成这样,拖久了,赢了也是输,必须不计成本快速打压下去!” “不计成本?”琼阳仙子若有所思。 叶裕目光看着她,对她做了个鼓励眼色,让她嘴角微勾,叹一口气:“可是我最近本部失血过多,这面已经拿不出增援了……” “这成本我来出。” 离龙天仙说出这句时,心都在滴血,这小公主刚刚给暗帝敲了一笔,转首就来敲他,简直是连锁,印象中这丫头没有这样老练的不要脸,别让他知道是哪个混蛋进的谗言…… 通讯合上,没有了外人,琼阳仙子心情终压不住,露出了笑颜:“敲诈别人果比被敲诈爽多了,我还没敲诈过一个天仙,真是很……” 刺激? 叶青分身心中一笑,有着带坏女上司的感觉,在她说出来前,截住话:“是很遗憾,但这是确保红云门利益。” “呃……” 琼阳仙子回醒,轻咳一声,神情庄肃:“确实很遗憾,不过这并非只是私利,我得设法鼓励各方都出力,这才符合大局。” “仙子指点的是。” “不过,叶裕你,的确是真心为了本门,其心可嘉……”琼阳仙子眨眨眼睛,意味深长说。 毕竟她还是要维护天仙的面子、战友默契,只能这样暗示一句,但是叶青分身知道,很快事态就由不得她……在信任与利益隔阂分歧时,人人都有私心推动一点点,整个架子就散一些,向着滑坡一大步,最后怪谁? 总得有个人负责,那时,不用自己推波助澜促动私心,琼阳仙子也不会自己背黑锅,就算她肯,她母圣也不会答应。 ………… “轰!” 风与火怒潮狂澜激涌,力量漩涡,暗帝分身拥众而不惜耗费,简直抵达了人生巅峰,一击压回叶青化身,口中犹自笑着对不远处的女娲:“看吧,这就是天命之子……若说起各方支援,我也未尝不是两世界暗面天命之子啊……” 女娲没搭理,继续指挥地面节点反攻。 连绵火雷爆炸的梅香四溢,鬼王诞生速度突出现大规模降低,这开始时不觉,但是时间一长,自然就觉得了。 “咦,怎么回事?”暗帝化身一怔,露出狐疑之色,转首命令一个鬼仙:“你是查查是怎么回事?” “是!” 一有注意,不消片刻,这鬼仙就回来报告,脸色肃杀,指着一处:“陛下,不妙了,您看!” 只见近处一处厮杀,灰黑气弥漫冲出,这本平常,但见得一些兵俑死亡,空有怨魂冒出,并无阳气裹挟…… 养蛊叠层的锁链,第一环破了。 暗帝顿时心里沉一下,涌起不祥的预感,大怒:“是谁?是谁破我法阵?” 风龙怒吼,穿过海天,奔涌往复,在东方海平线上已有了一抹鱼肚白。 ………… 玉谷川大裂谷深处·植物园 啪! 芊芊扶住一棵树,额汗水滴滴滑落,砸在地上,高悬日镜阳光投下,纤细影子在轻微颤抖,树影婆娑交融,似乎在安慰着她。 “姐姐你……”貂蝉回首,发现了她的异常。 “没事。” 芊芊条件反射松开手,扬眉露出一个明媚笑靥,继续培植:“前线刺梅消耗很大,我们继续……” 全身传来万蚁噬咬一样的痛苦,那是无数梅枝在炸裂和陨灭的通感,因是她催化的种子,怯除毒性同时也遗留下感应,等是整个攻击的主阵者,就有这样的反噬……悄无声息之际,她的雪白罗裙已经染上斑驳点点,血色的梅花印记,衫袖的青纹扭曲成荆棘刺纹。 貂蝉留意到这变化,也隐隐猜到实际没有芊芊姐说的那样轻松,见她不肯说,就按下不提,只是偶眼角余光关注一下,心中有些佩服起来,这少女此刻就是一朵铁与血浇灌的荆棘之花,并不娇弱可怜,而有着无法逼视的英姿……而没有人知道她的贡献。 “芊芊姐。” “嗯?” “刺梅的量产暴露出资源规模,黄脉会打压追查,顺着运输线索,很快会发现小天罗地网阳化了这一角吧?” “这种暴露是不可避免,暗面黑冰、陨石两条渠道都受限,就只有寻求阳光下的滋养突破,不过夫君说了此役只是一个由头,只是扩张开始……” 两个女仙身后,洞外透进来晨曦的微光,沐浴这乳白晨曦中的她们,眉眼明朗而充盈着钟灵神韵。 ………… 阴风鬼阵中,是一片压抑,主帅竭力压制住怒火,才没有化成咆哮,只是冷冷的问着:“什么时就有的事?” “是荆棘墙形成时,但当时误以为防线,我们没有阻止荆棘刺墙成型,而生效后,由于怨灵转化成鬼王,本就有机率,所以一时没有发觉。” “只在半刻钟前,敌人转守为攻的时……才发觉了异样……臣等有罪,还请陛下降罪。” “罢了,我也没有发觉。”暗帝化身压制住怒火,目光看着远处。 四道青色流光纵横,在四个青属地仙身影出现战场上,有男有女,都带着刺梅的种子撒遍大陆,仿佛是用铁与血在战场上催长出一道荆棘之墙……这一切都可以理解了。 “龙纹刺梅?” 凭地仙灵觉,暗帝化身就知道了名字,眼神阴郁起来。 这龙纹刺梅有着本域气息,是哪里来? 暗面时空门只能通过黑属,阳面时空门一直在掌控中,永固时空门青珠再怎么样算计,也不会送本土灵种给对手,这只能在四座青属仙境战利品缴获上着眼。 其实仙境生域植物品种对于整个世界来说沧海一粟,而且至少在母域出发时,不可能就想着自己会背叛投降而选择有益敌人、有害自己的一些攻击性物种,只可能恰有个仙境带着刺梅。 一下子还没有办法查清楚,但十有**是这个原因,毕竟除此,别的可能性都不大,这只能说对方运气好捡到了克星…………猪一样的地仙! “陛下……” 鬼仙低声禀告,手奉上半截沾血梅枝:“验看过物性克制,其实效果很弱、很短暂,但是……” 暗帝分身捏在手里略一感知,就什么都清楚了,啪得捏成粉碎,嗅着空气里梅香、熟悉的母域气息及另一种非常稀薄的异气,稍瞬即逝,在天仙元神感知中都暴露无遗:“但是……针对脆弱的怨灵,已经绰绰有余。” 说到这里,寒意和杀意甚至自牙齿中透出。 众鬼仙相视一眼,心知肚明,这就是针对性量产削弱……就生域食物链里,猎豹的速度永远只比羚羊高一线,狮子爪牙永远只比野牛硬皮硬一分,就行了。 看上去截取的梅枝生机很弱,没多久就会消失,使这物性克制反应时间很短,但兵俑死亡的阳气消退反应……更短。 1510.第1510章 克制(下) 单纯比拼生命,人斩了脑袋就没几息可以活,植物除了根还能插在水瓶里养几天,甚至有些甚至可以再抽根发芽,同样在叶火雷炸裂后催化生机的陨灭,这些刺梅就是能比兵俑多撑瞬息,也就多定住冤魂一会。 当兵俑在爆炸中死亡后阳气散尽,刺梅生机也在随后的阴火中散尽,怨魂死灵旋即失去桎梏退回阴潮,却已没有阳气生命可以裹挟,整个链式连锁反应就在第一环崩解! 谁也没料到青脉的反应速度是如此之快,让自己蓄势已久的杀手锏,一夜功夫就给破去,还大规模量产反击…… 所有人都隐隐嗅到失败的味道,但谁都不敢说,只说着:“不过反过来母域木气助燃,异域风助火势,革命火潮大盛,将陛下实力助推到巅峰……” “而这是以鬼王产生速度被遏制,或者说被浓缩到十倍的爆发,各方拆解来的力量都浪费耗用了。”暗帝分身沉着脸色,他得罪了那么多人,如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给敌人看了笑话! “我们也可以再强化?” “这用处不大……” 暗帝分身知道以青脉的精擅植物多半有着一系列由弱到强的品种预备,需要随时能调得更强,只是有些不甘,翻来覆去仔细查看:“等等,这龙纹……它能抵抗龙气?” 轰! 叶青化身,又一波龙气清扫,仔细看去,这刺梅确实体现出龙气抗性,刚好比兵俑的抗性高一点点,如果说这不是早有准备,谁都不会信! 龙血灵植? 暗帝分身眯起眼,这不可能! 但是除了龙族没有别人会,离龙天仙…… 这刻,他心中无比痛恨叛徒,虽自己也是,可这就是有人抢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独门生意一样,必须算回这笔帐,而且也必须给这事找个黑锅,否则以后生意还怎么作下去? ………… 罡风烈烈,流云舒卷,太阳的辉光已经将天空照亮。 “离龙道友。”幽暗在面前升起,浮动不定的黑袍王者虚影。 “是你……” 离龙天仙瞧了瞧下方,气机还围绕东荒大陆冲突交织的混乱不休,敌人短暂的反冲之势一时也看不出确切走向,遂不动声色:“你不去趁势压住叶青,来我这干什么?” “我来向道友索要一笔赞助费……”暗帝一拍手,神情恬不知耻:“没错,现在敌人反攻压上,两方都消耗大增,我只能涨价……只要再多点支援,还能克服。” 这家伙钻钱眼里去了? 离龙天仙目光一冷,却有些心理准备了:“你敲红云门还没敲够?又敲到我头上了,我可不是负责此役的主帅,这开什么玩笑……” “玩笑?也许吧,但龙族的尴尬处境也是玩笑的话,道友你耽搁得起,我在下面也可以慢慢来。”暗帝扬了扬眉,吐气声都仿佛有着愉悦的光……丝毫没有刚刚发生一点小意外的阴影。 “你敢要挟我?”离龙天仙神色阴沉,刚刚给琼阳仙子敲了一笔还不够,现在还来敲! “不不……准确说,我要挟的是你们龙族。”暗帝笑呵呵,这时视野里都是雪亮清透,有羁绊才有把柄,不然寻常要敲诈一个天仙,哪有可能? 这个反贼! 离龙天仙沉着脸,眉心一点火光闪烁,杀意几乎要涌出,但对方下一句话瞬间打消怒火:“如果打压叶青失败,谁处境最尴尬,最着急?你也不想沦落到与我这反抗军一样位置吧?其实如果都是离龙道友这样的队友,我真心欢迎……” “……你要多少。” “呵呵,不多,不多,但得是现钱……好了,只是多付出一点成本罢了,道友你不会后悔这门生意。”暗帝笑呵呵收下,黑光一闪消失天空中,该说情报他一个字眼都没说,不该说的勒索反一个子儿都不少。 ………… 刚刚完成一场不可透于人前的秘密交易事后,离龙天仙脸色沉黑回到星巢里,看见对方亲自去拦截叶青,并未失信,这道人浑身火焰反熄伏下来,眉舒展。 自己可以亏,龙族不能亏……可以放心些了。 但想了想还是莫名有点不安,神识在各地盘旋了下,他又说:“地上新出现的刺梅,给我找一株来。” “是,师尊。” 脚步声远处,殿窗外天光渐明,道人已闭上目,只是火红的焰龙在眉心吞吐不定,悠游自若,就和这场战争的掌控一样,只要快速压住叶青,付出的代价都是值得。 ………… 冰川 “要发动总攻了……仙子这面,请调上最后预备队,做好心理准备,消耗可能会有些大。”暗帝声音出现,再无**,又消失不见。 “什么意思?” 琼阳仙子眉头皱起,感觉对方瞒了自己什么,但想想对方确实誓杀叶青无疑,并且看着战局里叶青确实在孤注一掷的反攻,兵俑消耗速度很快,她犹豫再三,还是压了上去。 “杀!”灰黑的军气冲天而起,兵俑大军尽起,投入陆地上黑暗的战争迷雾中,杀气顿时激增数成。 一处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突然之间一黑,阳世光泽褪去,灰色占据了整个空间,一道道黑气冲出,这正是暗帝的鬼仙。 “杀!” 黑气扑向这些援兵兵俑……而这些兵俑眼中赤火闪动,竟一瞬有着恐惧,但旋即给割草一样清理掉,因后方没有刺梅火雷的干扰,阴灵裹挟阳气聚合的养蛊连锁瞬息自己完成。 灵觉看去,一片红黑之光,把它们当空罩住,不时有交击之声,数万数十万兵俑,立刻有一缕缕阴气自尸首上溢出,一道道阴怨之气横溢,又相互吞并,直接一个个转化着鬼王。 空间回着低沉的笑声:“这就是牺牲啊,多谢仙子了。” 远处,叶青本体若有所感,回首也一怔,笑起来……感觉非常微妙,就是麻将桌上正要通吃时,发现一方还能自胡,但在战场来说,简直无下限。 ………… 地面上的火潮更充沛起来,聚集不知多少鬼王鬼仙,一片片满带凶煞革命的红黑之气,浓郁的血云一样,向叶青核心战场聚集过去…… 这一瞬天地日夜交替,本是阴潮衰退之时,暗帝力量却攀至巅峰。 “杀!”天空暂息,而地面却轰轰交战,吸引着不少目光——这暗帝化身,一时强大,连叶青连场久战之后都屈居下风。 而在核心战场之外,顶着整个阴潮,整个汉军防线已强力反攻,刺梅火雷烟云在千万处战场同时腾起,连绵洗地,破开阻碍,青色龙气清扫着兵俑突出的部分,一声声龙吟。 杀声震天,煞气冲至,连地仙都不敢随意。 只是,更多外域仙人目光抵达后,都留意到这一幕,惊讶发现刺梅竟对龙气有着抗性……龙血,抗性。 暗帝神情已好看了些,对众属下说着:“这锅不是我们的,还最后敲了一笔,很好。” “我们是要最后攻击叶青?”晴烟仙子则有些紧张。 “叶青?不是……时间不够了。” 别看战事已经陡转,刚刚各方敲诈来的新支援,使得这效果扩散到全局崩盘还需要时间,气机交错之际完全可以将敌人反攻诠释成最后挣扎,但暗帝化身自己清楚,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现在,趁着表面形势还不错,暗帝分身目标看似是叶青,却忽转轰向女娲旗舰……收获这女仙,此役就不亏! “陛下?” 晴烟仙子还什么内情都不知,大为惊诧,她觉得这时夫君力量巅峰,应对付叶青大鱼才是,怎去捡小鱼了。 “因债台要倒了。” 女娲在后面讽刺,看了眼那晴烟仙子,突心中一动,反过来传音,把一些秘密传了过去:“你还什么都不懂?看看你的脚下,火潮革命的养蛊链条第一环就已破,水火同炉价值已掉下来了,多想想你的后路吧。” 晴烟仙子脸色微变,踉跄倒退几步,垂首缄默,手指掐得手心有点发痛……怎么会这样? 太阳方升,大战中,却已透出外强中干、树倒猢狲散的不祥,在阳光照进折射而绮丽的冰川上空,一艘真君舰悬停落下,顿时有鬼仙拦住:“战事正炽,叶裕道友莫不是当了逃兵?” 叶青出示琼阳仙子的召唤令符,手按长剑:“滚开。” 鬼仙相视一眼,眼神里有着默契,这时决不能让琼阳仙子知道前线兵俑是内部牺牲祭祀使用,一人冷笑:“陛下有令封川,你不能进去……” 噗—— 它的人头飞出去,化黑气消散。 金牌卧底叶裕一振长剑,漫步击杀着所有阻挡敌人,抬首看了看太阳,略整理衣冠,在所有人目光外,安静无声迈入琼阳仙子的寝殿。 ………… 与此同时,琼阳仙子终是天仙,有着敏锐感应,这时感到不安:“有问题……可是哪里出问题了?” 啪! 身后忽听到是树枝折断的一声轻响,她一个激灵回醒,转首看了看,映目是清俊而熟悉的心腹亲信叶裕,微松了口气:“前线兵俑情况怎么样?” 1511.第1511章 谁家黑锅(上) 叶青分身,似乎来的匆忙,不小心碰断了梅枝,这时顾不上礼仪,神情焦急:“前线没有寸进,后方兵俑,叛军一方直接大规模牺牲祭祀,强行制造鬼王,我方兵俑损失巨大,少说已有十数万消耗。” “什么!” 琼阳仙子听得有点眩晕,手紧捂着心口,胸脯鼓胀下都按出深印,神情难以置信:“这样速发,他不想要击落叶青了?” 听了这话,这叶青分身暗里一叹,看,就算是琼阳仙子,第一反应也不是在意兵俑消耗,而是目的,可见兵俑在异域仙道的地位。 “臣不知,只是回来冰川外面还遇到封锁,对方一定有信息刻意蒙蔽……咦?” 叶青分身这时只是这样说,突一声轻叫,手捏起这一截梅枝,对着阳光的折射仔细打量:“仙子,这株刺梅感觉有点不同寻常……” “不寻常?” 琼阳仙子心跳再一次猛攥紧,有根心弦跟着树枝折断了一样,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意外,但是意外却不断发生。 她定了定神,才接过这一截断枝,这外表看上去是这世界青脉植株气息,但试着侦测内部,神情就变得严峻:“这里面有我们母域龙族血统气息……” “未必是龙族所为,但不得不防……” 叶青分身很严谨说,目光一转:“臣刚才在外面,似乎看到两方在私下交流,不知道有没有知会殿下……” “不,都没有通知我……” 琼阳仙子心情愈发往下沉,两方都出了问题,都没通知她,还骗走了她最后的预备队,这是……要干什么? “啊,仙子当心,叶青往这面来了,暗帝没有拦住……”叶青分身贼喊捉贼叫着,简直巧合到丝丝入扣,不过有本体配合着,他说的必会是事实。 “轰!” 那面青色与黑色交撞,一道青光还真是往这面极速过来,而本在抵抗的暗帝视若不见,锋芒一转向着一艘星君舰集火,不知道在搞什么。 “这样明显目标没拦住?” 琼阳仙子怔怔,叶青本体杀气锋芒似乎直刺她的心,回醒过来又惊又怒……还有一种寒意,三方配合,这是要卖她么! 那其实是暗帝私心想要捉女娲来确保最低收获,根本没顾得上她,但叶青不会这样说,只沉声描述部分事实:“我们这后方力量空虚,可能给敌人发现了。” 这话有着潜在的引导效果,而两个同盟极端不可靠和蒙蔽,这种局面下她可没心情和叶青正面交手,当即起身:“你速去开舰来,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是!” 叶青分身当先而行,按剑警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派纯良。 “这次又多亏了叶裕你警醒。”女仙很是感激的轻声说着。 “这是臣的本分。”叶青分身心说,确实这是卧底和带路党的本分。 琼阳仙子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点首没再说什么,她觉得现在两人的关系,很多事情不用多赘复了。 两人很快登舰,旗舰飞空而起时,琼阳仙子又轻声:“别放松警惕,与前线保持距离……包括友军。” 这女仙限于战况扑朔和天机感应而没有明说,但叶青分身心中知道,她担心会被出卖——死人是最好甩黑锅对象,寻常天仙会忌惮她是红云亚圣女儿身份,但这里一个反贼首领,一个疑似和敌人勾搭的龙族天仙,身份都很高,都有资格把她当黑锅,因此沉积在她心中的怀疑终于这瞬爆发出来。 “轰!” 稍后几分钟,一道火焰在殿中空气里亮起,化成了红袍道人元神投影,此时见着满殿空落,就是一怔。 一道讯符似乎感应到火气,瞬息燃烧殆尽,隐隐冷哼一声。 “怎么回事……” 离龙天仙莫名奇妙,他下来只是看看要不要帮助协防叶青可能突袭,这时却感觉到琼阳仙子旗舰径直在远离冰川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瞬间意识到有点不对,神识声音急传出:“琼阳道友何往?” 旗舰已飞出冰川区,琼阳仙子主动抛弃质子身份,这瞬反心情一松,这时就淡淡回应:“我看看两位似乎合作愉快,只是难下敌阵,那就投入我这最后预备队好了……我们三人靠得近些,免给叶青各个击破的机会,对么?” ………… 不对! 离龙天仙感觉到女仙的讽刺,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味道顿时出现,还有点模糊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一时都不明白琼阳对自己哪里来的防备,再怎么防备也该是两人一起防备暗帝反贼才是吧? 吱呀—— “师尊,这株梅……” 离火殿的正门推响,透出外面以来晨光,一个地仙手里捧着株带刺的红梅树:“有些不对。” 冥冥之中,咔哒一声什么气机扣上的感觉,道人骤转首。 清晰的龙纹在刺梅上游动,原本沉寂着只是常见的花纹伪装色,现在同源龙气刺激下却似活过来一般,让这道人脸色大变……终于明白过来紧急联系:“琼阳道友,此事纯属栽赃嫁祸!” “不,副帅殿下别和我说,我已通报主帅这里发生的一切事由,请去向我母圣解释吧。”琼阳仙子已经不信离龙天仙了。 点点滴滴信息前后串联,她想起上一次对方要她拖后再报,她念着对方是母圣拜托照顾自己而答应下来,很好,原来是要扼杀龙族的嫌疑……甚至不惜私下沟通暗帝,如果不是忠诚心腹叶裕冒死跑回来警示,她真是要给坑死了! 这刻离龙天仙的心是碎的。 混蛋!该死的叶青!该死的暗帝! 这一个栽赃嫁祸,一个甩黑锅!端得是配合默契,早就说反贼不靠谱!红云亚圣也是,自己选错了合作队友,最后事情还怪到他身上……当然,离龙天仙此时无视了龙族暗中连通叶青的事实。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非嫌疑在先,又屡屡谋私,怎会最后信任崩解?不过这锅,龙族实在背不起。 离龙天仙目光阴沉下来,盯着海岸线上的暗帝…… ………… 大陆海岸交战片刻,女娲旗舰炸开破洞,星君舰扛不住天仙狂轰,尤其兼具了水之积蓄深厚与火之叠层爆发,瞬时极限攻击简直是能毫不停息地洞穿所有防御,这时就暴露出内层舰舱。 暗帝刚心中一喜要冲入,一道青色剑光穿过阴潮递在面前。 刚刚配合了一下分身的叶青本体,在吓跑了琼阳仙子之后又复折返,丝毫不给暗帝单独接触女娲的机会…… 天仙力量的巅峰爆发,对于现在的娲皇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又是你,叶青!” “以为我不知道你贼心不死么?而且……相比你祸水东引让我去追杀琼阳,我还是更喜欢保守些。” 叶青剑光连连刺破敌人阴气防御,龙气锋锐直刺敌人眉心,下个瞬间爆发出开战以来最绚丽烟花,还带着奇特的梅香。 “你滚开!” 暗帝分身沉着脸拂开敌人,似是放弃了一百万的生意,来迎接新娘却被阻挡在闺房前的新郎……急火火要带人,却给人挡住,别提多憋火了。 ………… 远处,看见叶青本体回去,琼阳仙子心情稍定,开始考虑这都是怎么回事了。 在冰川外面没有了暗帝的信息屏蔽,又在低空巡航没有汉国龙气屏蔽,她很快发现最近几处兵俑献祭。 “嘶……”叶青化身在舰内倒吸一口冷气。 一片凶煞红黑光把一支万人兵俑当空罩住,虽里面不时有着大将抵抗,但转眼之间,这些兵俑,就被黑红之气绞杀殆尽,统统镇压,大批扑下,有的甚至两行血泪自紧闭双目中流出。 只见一点星火一样红芒蔓延,原本倒下的兵俑上空,突有长吟响起,似乎是人人如龙的口号。 受到这影响,这些阴气裹胁着阳气凝聚,与红光为核心,飞速涌现成百鬼王,恰自己心腹之前禀报的一样。 琼阳仙子脸沉似水,冷笑:“原来是这样,果是贼心不死!” 见着整体上,黑压压一片片兵俑主力还在,就连忙下指令:“全军撤回!” 叶青分身站在她的立场,立刻提醒:“这样的话,后方还可,但第一线却会崩溃,有可能被对方反赖到仙子身上。” “您还得谨慎从事!” “哼!” “你没看出来,龙纹刺梅的出现,就打破了这局势,水火同炉的兵俑聚生鬼王连锁第一环就已给克制住,前线已与崩溃无异,全靠不惜代价冲击支撑……那个反贼心思就是要我们仙道力量互耗,岂会容得他得意?” 琼阳仙子冷笑一声,她认为这战再拼下去没有希望,只是给暗帝的修业加砖添瓦,并没有可能直接扼杀叶青成长:“此役已失败,但这黑锅,我绝不会背。” 说到这里,她又是冷笑:“而且,想要我背黑锅,也太小看母圣的力量和背后关系网了,这可是连圣人都得顾忌一二!” “这反贼,与这有嫌疑的离龙天仙,都要付出代价!” 1512.第1512章 谁家黑锅(下) 天空飘着阴云,遮蔽东方初升阳光,森林大火渐次熄灭,白蒙蒙灰烬在风中飘洒,似是又一场冬雪复来。 点点白帆在暗蓝的海面上远去,血腥气息弥漫在沙滩上,这是一场兵荒马乱大撤退,只见沙滩上到处是乱七八糟的蒙难尸体,海潮涌过涨满了血色,此刻只有几只乌鸦嘎嘎鸣叫着,一根军旗竖在礁石缝隙里,显得孤零零的寥落……千机大陆业已全面失守。 轰! 白色光团进行最后一次交锋而坠落,剑气还是虹桥交错,但刑锁已遍地蔓延,这场大陆之争终以地面节点尽数陷落而告终,远远传来刑武天仙的得意笑声:“你输了,白帝!” 噗—— 剑光落回养剑池天里,茫茫寒气渗透,肃杀与冷寂中,水花响动里有着轻轻咳嗽声,似乎刚刚一击伤到了肺脏,肺属金,刚跨入假格天仙不久的少女剑仙还不适应太过高强度的白金力量,轻咳声在寂静的山原间清晰可闻。 “嘿,还逞强。” 刑武天仙一下就感觉到敌人的症状,刚刚占据整个大陆,立刻毫不迟疑抽取,给予了一击。 终开战以来唯一一次占据上风,嘴角溢出笑:“白帝,果是了得,我们再拼几招……” 理所当然没用回应,这是个情感冷清的敌人,不受任何外界激将战术,但刑武天仙确定自己将会占优势,彻底击败这白帝分身! 刑锁组成的天罗地网,在自四方包夹,铁壁合围! 轰! 巨大的震动,在百里银色墨池中荡着潮汐,而在其中,少女拄着剑在墨池中立起来,白亮的水色浸透她的衣衫,纤长单薄而不失玲珑曲线,却最适合剑修的身体,这些银白的墨液染上剑锋并沿着手指蔓延,修补剑与人的破损。 她偏着首想了想……打不过了。 “锵——” 长剑入鞘声,剑气收敛,养剑池天骤缩小,脱离扎根状态,不再是四方墨砚,而化成了一枚剑丸,瞬间破空直去。 “喂!是男人就别跑——” 刑武天仙猝不及防这一下,没有拦住,又难以置信:“不可能……这是白脉地盘,好不容易争得,就是死撑也要撑下去,这逃跑不符合白帝的风格……” 失去养剑池天镇压,隧井深处,千机本源之气淡淡浮现,雪色丛草一样铺着,但已没有可收割了,剩下的密切关联着地气,除非大陆崩碎陆沉才能取得,这自不是任务目的。 道人回醒自己任务,命令:“扎根大陆!” 密密麻麻的锁链深入地下,建立大阵,继承千机师弟守住这里的任务,为攻袭炎宵大陆和东荒大陆当跳板,但这一刻,莫名有点心浮气躁,总感觉错漏了什么,但……是什么呢? 他紧盯着敌人去向。 轰! 空气雾化成扇面,剑丸速度瞬息再获得突破,高出云霄之上,进入罡风层瞬息,高天上一道黄光投射过来,盯住这剑丸:“白帝道友?” 剑丸展开剑形,冰霜挂在锋刃,这是前所未有一种形态,与过去的砚台感应的话,是一柄剑在剑客手中和在铁匠手中的区别,都熟悉手里的剑,但熟悉的形式完全不同。 这一刻敌我阵营,都意外于养剑池天的临时脱离阵位,完全不在预计层层狙击方案内,地面节点已告破,这核心再一脱离,千机大陆岂不就丢了?白脉岂能这么轻易放弃利益? 有正赶往千机大陆支援舰队和仙人撞见了,都一头雾水:“这什么情况……还要不要去支援?” 少数白脉剑仙按下剑光,瞪着罡风中展开的这柄巨剑,神情更跟见了鬼一样:“万象炼剑炉的剑象?” “陛下突破了?” 巨剑飞过他们,熟视无睹。 “等等……陛下往何处去?” 没有声音回答,周铃干脆利落的撤出千机大陆。 在性子单纯的少女剑仙感觉来说,打不过就逃,是很正常的事,她没有男修一定要争个面子的概念,对战场理解还停留在局部战术上。 打不过,还战,这不是找死? 她自没有想过全局的士气问题……悲剧的是,白帝分身离开时,也没有个交代,叶青本体离开时,也没告诉她能不能撤,或都没料到。 不过,她终是敏锐,撤出不久,就见着千机大陆上的余气崩塌,支援舰队一团混乱,引发这么大反应,一颗心也有点忐忑。 这才回醒过来,这柄剑并非是自己所有,仗着剑灵的临时权限擅自调用……不知道会不会给夫君惹来麻烦。 “不过,夫君是天仙了,应也不怕。”少女剑仙精神一振,她要去找夫君汇合。 铮然剑鸣,直指西北方,恰正是东荒大陆,回答了所有人的疑问。 千机大陆地面上,刑武天仙收回目光,脸色古怪:“是去支援东荒大陆?刚刚听到那面战况喜人,叶青可能要吃亏……但这是青脉的事,你白脉急什么?” 虽不理解白脉这种舍己为人精神,但这道人还是尽责地发了两道短讯过去,给琼阳仙子和离龙天仙…… 什么,暗帝?这种就没必要通知了……反贼向来没有人权。 ………… 东荒大陆 虽龙气天柱还在滚滚而上,但数股气机交锋,搅拌得气机一团乱麻,混战连绵清洗着整片沙滩,一道小小剑气讯息透入战团,正与暗帝交手的叶青突神情一滞,铃铃撤了? 自己可没有记得下过这种命令……不过,这倒符合她的性格。 嗡—— 一道黄光掠过战场,盘旋了下,有所忌惮没有加入,而是径直飞向新洛城,很快落在青乾领南部一座小山上,变成了黄衣道人,转身望向山腰的一座凉亭。 里面有个青衣道人正陪着两个黄衫女仙说话,两个女仙自己则下着棋,有一搭没一搭和男仙聊着,见有客人来,二女相视一眼,联袂起身退下,后面崖壁轰然分开,随着丽人窈窕身影隐入又轰然合上,这个青衣道人对亭外举了举杯:“中阳道友,稀客。” “青谨道友好生安稳。”中阳天仙分身冷笑坐到叶青面前,刚刚监控仙人骇发现养剑池天脱离阵线,自己还质询了白脉天仙,才得到一个支支吾吾回应,养剑池天里根本不是白帝分身主持,而是叶青一个剑仙道侣……叫周铃? “才真仙就支撑养剑池天,这简直荒谬……”中阳天仙分身冷笑一声,想发作又按捺住,只是阴笑:“养剑池天的擅自逃跑,你怎么解释?” “是我以此役主帅身份下达临时征兆命令,让铃仙子支援核心战场……怎能说逃跑呢?”叶青眯着眼笑着。 “你说是就是?”中阳天仙分身冷冷说着:“凭什么?” “凭什么?”叶青微微笑,看了看天。 微风在阳光里吹过,哗哗的松海林涛在两人耳侧,愈显得这刻鸟雀无声的寂静,气氛压抑。 “我是天仙,我是青脉储君……我说是就是。”叶青分身饮了口酒,抿着嘴,注视着眼前中阳天仙微变的脸色,发现自己心情并无半点紧张,反很放松,甚至有心情想着对方真实用意,而后弹了弹酒杯发出锃然鸣声:“你说这个够不够?” 中阳天仙又是一凛又是愤怒,你还只是假格天仙,这话在口中盘旋了几次,都没有吐出来。 突然之间发觉,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以前的池中鱼了。 如果说五帝是龙,那此子现在已是蛟龙,虽还有些稚小,但还是蛟龙。 欣赏着中阳天仙的脸色,叶青又好整余暇的说着:“不用争了,这责任自是我承担……现在此事搁置,说点正事吧。” 夫君给夫人承担责任是理所当然,但牵涉到周铃的白脉剑仙背景,就难免不让人多想一下。 淡黄阳光晕染在两人之间的棋盘上,中阳天仙沉着脸,扫一眼石桌上还没有拂去的棋盘,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心情顿时差起来……黑脉,白脉,莫不成都搅和在一起了? 一下先声夺人没有诈唬成功,这道人再怎么样不满叶青的不守规矩,这场官司也只能留后再打,先把目的摊开来说:“你之前拿给我的那个……” “龙纹刺梅。”叶青似笑非笑看他,还装。 “总之,这东西,开个价吧。”中阳天仙情绪有点差,已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会被宰了。 叶青低调微微一笑,之前兜售时就说过会涨价,勿谓言之不预,现在自是狮子开大口:“一颗母本,换一座土属或土德仙境。” “一株凡树换一座仙境!你怎么不去抢!” 中阳天仙怒瞪对手,断然拒绝:“土属仙境缴获没有,你也知道外域土属同样善守,不可能拿出来攻击,除你那个龙芍仙子是雷宵道侣陪同除外……至于土德仙境,且不说我脉没有哪个多出来仙境,也不可能有地仙会把吃饭家伙送人!” “道友不忙拒绝。” 叶青笑容变得更真切,手指对着这佯着怒气冲冲的道人一点:“你,中阳天仙,就有一座新仙境,或说仙天雏形?总之是未完成品,但也可算仙境。” 1513.第1513章 黄脉仙境(上) “啪!” 中阳天仙拍案而起,这下真惊怒了,不由怒极反笑:“你惦记我很久了?这听谁说的?” “不敢,不敢……此前虚空一役与辛琰仙子闲聊,她对道友你可谓印象深刻,很是拉着我说了些话。” 辛琰…… 中阳天仙脸色微滞,怒气有点憋住没法释放…… 这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年抵挡小世界混沌攻击牺牲掉仙天,还由于算计了辛琰仙子一次受到处罚……当然他也认罚了,亏损不少资源储备,重炼仙园、晋升仙境,却到现在尚未恢复仙天,没想只一个雏形都给叶青惦记上! 中阳天仙脸色黑了又黑,自不可能就这么答应下来,沉声:“说说别的条件。” 叶青搓了搓手指,捻起棋盘上的一颗黑棋,放回到磁盒里,又捻起一颗白棋,放回到磁盒里,目光从容:“要么不卖母本,只卖成株或种子……可以便宜优惠分批给你,用灵石来算……这个价怎么样?但这些就没法繁殖,呵呵……既是凡树不值钱,道友想必看不上吧?” “没有办法繁殖?” 中阳天仙心中咯噔一下,有点拿捏不定,后者分批价格很低廉,但想想用完了还得买,比火雷还夸张的真正技术垄断……除三大道门强权迫压,五脉里从来都是黄脉收别脉钱,什么时会容忍给别脉交保护费? 而且有点狐疑:“你这莫不是一个陷阱?” 他只是想看看叶青的反应,不料叶青一笑,直接承认:“确是个陷阱。” “真正的好处不是垄断赚的这点小钱,而是加强我青脉的话语权,我想五脉默契有着道路共识和利益基础,不会和道门一样敌视,这点还在规则内——我们应加强联系,对么?” “有你这样加强联系?” 中阳天仙冷笑起来,已陷入两难——相比风险完全失控于人手、后患无穷的黑心条件,高价买断才是土德风格……只是开口就要仙境,还是专门点名自己用来恢复仙天的仙境,这是故意? 有这样赤果果挖墙? “道友啊!” 叶青神情悲悯,点出来:“我也是给过低价格的风险投资机会,只是道友没有珍惜,一定说要等等,现在证实了价值后,自只有水涨船高的溢价了……道友你真的还要再等等?” 中阳天仙脸色一青一白,能再等就不会送脸上门,完全是帝君在催问,不得不来,这时又咽不下这口气,冷声:“此事我得请示帝君。” “请自便……实话说,这样的阶段性战略价值筹码,不愁买家,黄脉不要,有的是人要。” 叶青笑着看他发讯号,心中也确实是这般想,爱要不要。 这时空气里一声龙吟,又有道火红龙符在虚空中浮现,叶青便对中阳天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有别的通讯……也不避忌当场打开龙符。 瞬息神识沟通,显出了离龙天仙投影,看了眼叶青,又看了中阳天仙一眼,有点迟疑。 “我有事要和你单独谈谈。”他回首对叶青说。 中阳天仙眯起眼睛,悄悄摄影记录。 叶青对龙芍仙子传了个讯,告诉这龙女她的族叔来了,让她不用出来,回首似笑非笑看着离龙天仙:“可我不想谈,道友你就先蹲着吧。” 什么……叫先蹲着吧? 离龙天仙眉扬起,给这一句激得愠怒,但元神清光扫过冷静下来,来这里寻求对话,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次很难达到目标打压叶青回暗面,也就是说……任务失败,止损时间到了。 龙纹刺梅有着自己族内的气息,拖延下去,时间越长损失越大,这可不止一个大陆一个战场。 就给龙族抹黑拉上了仇恨,就算大家都知道是敌人计谋,可形成舆论时,本就想打压的圣人,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动手。 为了族运,他只能忍气吞声,委婉表示:“你要什么才肯停止扩张龙血灵植,淡化这事影响?” “你是要赞助?” 叶青想了想,摊开手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比着,说:“我手里还研发更多的龙血灵植,龙血豌豆,龙血向日葵……我想贵方那位反抗军领袖,一定会搞出更多把戏,我得有备无患……” 有备无患? 中阳天仙听得脸色一沉……莫不是这些以后都要高价买?都这样还不如直接消灭了暗帝这灾源……嗯? “这些太远了。” 离龙天仙也不傻,怎可能给叶青这样敲,当即讨价还价,传讯:“我这面可以配合些条件,毕竟也受损严重……” “你和我谈条件?” 叶青一脸诧异看对方,回首对着中阳天仙嗤笑:“看,连什么叫无条件投降都不懂,战争里拿不到的东西,自身亏损了的东西,还想着谈判桌上占回来便宜?” 这是劝我无条件投降? 中阳天仙脸色微妙,对着指桑骂槐想怒不敢怒,最后淡淡说着:“各退一步,还是可以谈的么?” 离龙天仙看看这土德敌人,又看看叶青,沉思起来。 “没用,有的人就是贱……诚心提的优惠条件不要,非得闹出事情来……”叶青笑了笑,装没看到中阳天仙摄影,摊手:“不是一路人,不说一路话,我是本域天命之子,谁管你外域龙族受损多大,好好私下合作的优惠条件不肯,弄出这幺蛾子,非得逼得掀桌子一拍两散,现在求上来,都是自找……” 都是自找? 中阳天仙脸色变得黑起来,蠕动了下嘴,没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叶青还在叹气:“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为难顾客,只是谁叫这是独门生意呢?顾客盈门,总有照顾不过来时。” 离龙天仙听了,顿时有点恍然,开口要说:“我可以……” 啪! 叶青没等他说完,直接一下捏碎了火符,挂断通讯:“不好意思,你得排队等我这里结束,要不就别买了。” 嚣张! 中阳天仙脸色微变,眼见这顾客盈门一幕且不说,见到叶青连顾客都赶出去,这种气焰,实在嚣张…… 而且嘲讽自己火力全开,更胜暗帝一级……但也见得叶青的底气。 暗帝的嚣张,纯粹是蹭各方对叶青汉国打压,是东拼西凑拆借来,而叶青这一刻,无论是真心还是假装,都是自身强大,逆势崛起完全打压住暗帝的底气。 以土德来看,两者差别在于抗风险的力量,一个是会随外部利好条件失去而债台倒塌,一个是力量自有的抗压,在局势逆转完成后,对外部利好条件,纯粹是锦上添花,随性随意的很……这意味着不急交易,爱买不买,价格自压不下去了。 “怎么办?难道真要送饭碗给此子?” 中阳天仙暗想着,一万不甘心,青脉最大弱点就是资源,要再给资源,实在是给自己添堵。 但现在暗帝化身到处放火,这龙纹刺梅,一时间还真是急需品——黄脉不是搞不出破解方法,但是得需要时间。 现在这情况,每一刻都损失巨大。 想了想,中阳天仙化身,只得手一挥,顿时一道金光上去,上报这幕情况,他已知道帝君大概会做出什么样决定…… 再度请示帝君,果很快指令立即抵达,一道黄敕带着旨意下降,显出只有一个字——“准!” 时至今日,叶青已经无需行礼,只站起来微躬表示敬意。 看着叶青神态,中阳天仙心里闷着慌,明知是资敌,为迅速堵塞暗帝的水火同炉攻击也得喝下去。 虽黄脉家大业大,但那些黄脉诸侯甚至仙侯损失,也让人心疼,那可是一个时代之选——其实全损失了也不大,但在这个时代就青黄不接,会成五帝里掉队一个,这是阳谋,中阳天仙心知这一点,对自己顾全土德大局的牺牲也会有所补偿,但给叶青逼服交出自己吃饭家伙,心里真是憋屈得无以复加。 这道人沉黑着脸,忍辱取出一颗金黄的晶球:“给!” “道友真是顾全大局……” 叶青笑呵呵地接过,讽刺一句,总算亲手算计了这老对手一次,心情愉快摆手:“合作愉快。” “你不怕我们不答应?” “不答应也没有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么。”叶青毫无诚意敷衍说,其实在他看来无论选哪种,黄脉都得大规模种植以降低成本,这就踏进了陷阱……但觉得,对方或已经意识到这里面的算计。 当下神识探入晶球内验货,又一笑说着:“其实你,可以缓缓再买,说不准就不需要了呢?” “你还想涨价?” 中阳天仙嗤之以鼻,已提价了一次到肉疼,以免真到事发急用,叶青二次提价才是漫天要价。 叶青收了笑容,正色:“所谓身正道直,中阳道友若不养虎为患的话,黄脉其实也不需要付出这种额外成本,现在只能说是自己酿的恶果。” “青谨道友说笑了,没有这事!”见事情已结束,中阳天仙化身,就起身离席,笑了笑,矢口否认。 这事,可以干,但是不可以说。 1514.第1514章 黄脉仙境(下) 到了天仙,可以说,已经通达了大道。 中阳天仙,自是听不进青脉的课程,也没有后悔——战场上很多事都充满变数,如果不试试是不知道结果,无论怎么样,打压叶青都是必须尝试,否则对帝君没有办法交代。 现在,不想继续壮大青脉的话,扼杀暗帝以断绝水火同炉,才是对黄脉来说最佳选择……这就已没有办法再包庇这柄失控的妖刀,不能再借刀杀人,除非完全撕破脸内战,否则都无法对汉国造成直接威胁。 而这样的话,怕是一朝青廷难以避免了,想到这里,不由心中郁郁。 临别时,中阳天仙想到自己付出,忍不住心中一丝疑虑,脱口:“道友已是青脉假格天仙了,拿我黄脉仙境有什么用?” 叶青就说着:“我自己不用,但有别的用处。” “送人?送给曹王妃吧? 中阳天仙一下敏锐想到,对于自己东西给人当做讨好女人礼物,脸色沉黑,冷笑:“厚积才能薄发,没有元神、灵池、仙体厚积,单这仙境解决不了你道侣的问题,最多只是假格罢了。“ 叶青笑笑,目送对手离开,没有解释……自己要的就是假格。 遁光一散,分花拂柳,后面是换了一身王后正装的曹白静转了出来,目光晶亮看着,她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也期待很久了。 “夫君……” “静儿你等等。” “这黄脉仙境中,有自己法度,而中阳是天仙,或里面埋伏了暗手——这可能性不大,但不能不谨慎。” 叶青引着入内,两人只是一隐,入了仙境。 入得了仙境,第一感觉是感受到了罡风,两人都不由暗暗感叹,这罡风很薄,但已远远超越了普通仙境,就连真正地仙,没有特殊积累的话,也难形成这一层薄薄的罡风。 叶青就指着感慨:“虽说是黄脉,但形成仙境,或多或少,就涉及别行,你看这薄薄罡风,已得了些精华。” 微微感叹着罡风,向下而去,只见云层一散,天地暮变,叶青虽见多识广,但真正见黄脉仙境,还是第一次。 今日一见,果见与自己仙境不一样,最大区别就是并无海洋,最多的是山地连绵。 这些山脉的地理和两世所见的名山大川都不同,只见群山连绵,相互交错,占了此仙境的十分之七左右。 叶青带着曹白静一路观看,见山脉连绵,渐渐林木繁茂,走兽生灵也有,他见曹白静注视着脚下的风景,就指的说着:“此处风景不是真意,你看——这才是其中真意!” 曹白静顺着看去,见着每支地脉,都隐隐有溪流动,再仔细看,非是水流,而是有着白气流淌,形成着溪流,到凹处结穴,越来越浓,聚而不散,渐渐凝成出了赤气在其中。 而这溪流沿途,景物灵秀,涧壑幽奇,瑶草琪花。 “黄脉造界,最擅地气,你看这赤虎之穴,谁得之,就可富贵,此道法显圣。”叶青淡淡指的一处。 曹白静循声一看,果见一处白气凝聚到一处,化出丝丝白气,成赤虎,昂头舞爪,气势轩昂! 再看向远处,又见着主要山脉,赤气贯通,隐隐有着黄气凝聚,形成着一条蛟龙,潜伏在内。 叶青和曹白静不断而去,就见得主干龙脉之处,是一片宫殿。 这片宫殿辉煌灿烂就罢了,只见黄气云集,成华盖,大是不凡,叶青带着她进入,抵达主殿站定,就笑着:“果是有暗手,你且看我手段。” 说着,叶青一指:“还不显身?” 只见大殿一动,突见红气云集,又有丝丝黄气生成,随后凝聚成一条黄色蛟龙,这黄色蛟龙有角有爪,有着金色鳞片,金黄龙须蛟,甚至眸子带着丝青意,现在盘着身子,仪态威严,对着叶青似乎有些忌讳,突传来一声龙吟,散发出一股威严。 “哼,你看,这就是此黄脉仙境真正中枢,里面有中阳的烙印,只有打杀了它,你才可徐徐吸取控制。” 话还没有落,叶青身上突冒出青紫,这青紫之气一出现,整个仙境就响了个雷霆,化成青龙,与这条蛟龙不同,带着生杀予夺的气息,令人望之生畏。 这青龙扑了上去,就与这黄蛟杀了起来,顿时世界震动,这叶青毫不在意,这是消去其中的漏洞或暗手。 杀了片刻,黄蛟终是不支,被青龙打杀,“轰”一声哀鸣,化成了一团黄气。 “还有些妨碍。”叶青上前,手上浮出了五色气,落在了这团黄气上,却是以五德转化能力微调使更匹配自家道侣,片刻,原本阳刚霸气变得柔缓沉静,然后挥手让曹白静神识入内:“不用急,你已体验过了。” “你消化这团黄气,再通过仙境循环,渐渐渗透控制整个仙境,一旦完成,就成了假格地仙。” “成了假格地仙,整个地仙五德就完成了,你们汇集到我的仙境一次,以各仙境补充,必可成小天界。” “小天界也是天界,我神魂已成假格,天界再成,就只剩真身和灵湖了。” 就算这样,曹白静还是感动,吸取这片仙境本源,回首轻问:“如果对方真的不答应交换,我们……” “不答应也就分批卖,反而更赚。” 叶青随口说,摸了摸她的额:“所有龙纹刺梅在源泉处,都是芊芊过手一遍,她承担着反噬,也能分享着天眷,就是之前火雷的十年专利大运周期一样。” 自己的火雷专利十年刚结束,在对手有所提防时,又侧面一击推了自己本命道侣的刺梅专利出来,简直是在开夫妻黑店,那叫一个配合默契、坑杀愉快…… 曹白静听得若有所思,问:“这等是我分享掉了芊芊的气运,这时提前变现,以后芊芊怎么办?” “你用着就是。”叶青没说芊芊晋升天仙的瓶颈,真正留给芊芊的是天罗秘钥,正好配天罗青种,非常微妙第二任储君……而前提要叶青自己晋升。 “我用着不踏实……已占了她很多了。” “表姐啊……” 叶青失笑起来,想了想不好解释,干脆让她自己问芊芊……就是东宫娘娘,西宫娘娘,最好还是多交流,自己加深了解比较好。 而在这时,随着曹白静吸取这片仙境的本源,在自己胎膜仙境处,已是一声震动,隐隐有透明的气汇集过来。 这是扩展的预兆。 随着这预兆,本来转化的青气,似乎又葱郁了不少。 ………… “轰!” 又一枚火符而起,离龙天仙是估计这中阳天仙已走了,再次联系,这次神情和口气都直接软了,不想再纠缠,直接抛出自己底线:“我也不要求你做什么,只问问……你想溃灭阴潮,击杀那人,对吧?” “没错。”叶青这时,也放松了口风,自己假格里解决了二个,还有二个就是资源问题,而这暗帝化身攻打自己汉国,无疑成了障碍,必须铲除——而且此贼还作死,窥探自己女人,自更要打杀。 之前不动手,只是此贼还有几分气数,一时不好打杀。 现在却渐渐时机成熟了。 听叶青的话落地有声,不再含糊,离龙天仙盯着叶青的眼睛看了看,略一思忖,暗帝这墙头草,卖掉正好给自己背黑锅,又能让叶青的龙血灵植不再显眼,倒是正好,死人才好背黑锅……而任你叶青再狡猾,也还是得配合,平复龙族嫌疑风波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当即点首:“我可以可以配合琼阳仙子后撤,丢下那人一个。” “多谢叔叔赞助。” 叶青一笑,立刻改了话,喊着叔叔了。 墙头草顺风可以两边倒,逆风也是会两边卖,自己终完成了摧毁掉暗帝的整个卖方市场,取而代之了自己的卖方市场,这时一句叔叔叫得离龙天仙脸色一变,哭笑不得。 心里暗凛:“这天命之子,还真是无耻。” 又见着叶青挥手传唤龙芍仙子:“龙芍,你也来见见你族叔……” “不,不了,我还有事……”离龙天仙说了句,身影飞快消散。 赶出来的龙芍仙子,见着这情况,脸色气恼,狠狠踢了踢她族叔站过的草皮,踢得土石飞溅:“我就知道……” 叶青分身当即传讯本体一道信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中阳天仙一个化身,突闷哼一声。 这周围有几个道人在议事,听见这个,就望了过来。 “无事,是一处正在培养的仙境烙印被打杀了,本体无事,我这培养的化身就有点损伤。”中阳天仙化身苦笑解释着。 “哦……”在场的人都是地仙以上,都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黄脉的人还好,几个四脉的人就暗暗在想。 “心怀侥幸,以为汉王看不出?” “这怎么可能,真仙是看不出,汉王已是假格地仙了。” “要是提前自己消除烙印,不就是无事了?” “现在却反失了颜面了。” 不过,终无人当面说话,沉默片刻,就继续议题,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1515.第1515章 不祥(上) 山脚平原上展开十里的仙境,一道碧玉信风薄雾化成了芊芊身影,在曹白静面前出现,二女短暂交流了会,不知芊芊和表姐都说了些什么,叶青只看到表姐脸颊变得红红……十分可爱。 芊芊对目光若有所觉,回身挥了挥手,身形化流风消散无形,叶青都一下没捕捉到她的动静,不打开川林笔记都看不到她的去向,随着晋升地仙来,这丫头隐藏能力越发高明,整片葱茏森林都是她的主场。 轰! 仙境闭合,云雾翻卷遮蔽视野,曹白静最后望一眼自家夫君,按捺住心中紧张,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曹白静,夫君已经帮你打散了烙印,你能成。” 叶青对她安抚道:“土德厚积薄发,晋升会特别慢一些,这没有关系,一定要稳,要扎实。” 仙境里没有再回声,汉国王后已陷入闭关。 ………… 东南方海岸线 密密麻麻的兵俑大军,正在绕过核心战场,撤入冰川,看上去是水流在礁石侧绕过的漩涡形态。 在漩涡中心区域电光剑光乱闪,叶青本体还在与暗帝交手……随着五环最后一环道侣进入晋升,叶青力量在点点滴滴提升,不起眼,但渐渐让暗帝的上风一点点在丧失中。 “娲皇,你先离开。”叶青沉声说。 两人的战团围绕着女娲旗舰纠缠着进行,娲皇非常聪明,配合默契驾着舰一点点向内陆……表现出突围的样子。 “想走?” 暗帝化身孜孜不倦追逐着她,却也提防着叶青有着底牌带来的风险,这时让鬼仙和鬼王簇拥着跟上,一时间在汉国大军反攻潮水中形成一股逆流,漆黑如墨,又汲取着火色熊熊的革命:“晴烟跟上配合!” 水火同炉虽破,但道侣水火相济共鸣,还是有着更凌厉的爆发力量,这能让水属法力积蓄深厚的优势转变成攻击方面的上风。 “我?” 听到召唤,晴烟仙子有些迟疑,她本来就是为逃避第一线战场而委身当暗帝妃子,却没有想到,自己道侣对女娲的那样心思急切,反过来又没有女娲卷入天仙交战的勇气,但现在终依附暗帝,再是畏怯上第一线,这时也只能咬牙跟上…… 这女仙心中有着淡淡后悔,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听叶裕忽悠了…… “都上了?” 叶青见着心中一乐,就猜到暗帝化身,这死要钱的家伙会利令智昏,都不知道自己已被所有人放弃,死到临头了还想抢走娲皇,甚至为此不惜牺牲鬼仙鬼王、道侣羽翼。 叶青这时也不猝发动,毕竟把握还不是很大,乐得拖延时间,至少要拖到铃铃过来,最好能一直拖到白静出关,补上五德地仙道侣最后缺失一环,通吃所有,大杀四方,天地间再无人可挡汉国青运的崛起。 ………… 海上,灰白色连绵大片冰川群,各处冰川都轰轰震动,或者是连绵的爆炸,满眼都是黑色气柱冲天,这是留守鬼仙反抗的陨落痕迹,幽蓝仙雷墜的晶柱在交错肆虐,密集同雷域。 上千艘的弘武舰群、百余艘真君舰群,别看在前线和汉国星君舰群、一级二级飞空舰群交战时的僵持不下,迟迟无法夺取低空层域的制空权,但一听主帅之令回击冰川群,这里留守的鬼仙、鬼王根本无法无法抵挡空中舰群的集火,被分割后只能退入各个冰川内部死守,这时就到了地仙带队真仙进入清剿时刻了。 片刻过去,里面都还在顽抗,冰川堡垒的地利并非这样容易攻破,但随着集中攻取法阵的动力,很快就先取得了控制权,各处都有仙人回报:“琼阳殿下,我等已取得冰川群的方向控制权。” “收回兵俑。” “是!” 洪水一样的兵俑大军,立刻涌入各处冰川敞口,除兵甲碰撞声,呼吸声,脚步声,没有任何交谈和私语。 一股灰黑气冲出,联成了一片。 叶青化身,看着心想,这简直是克隆人大军……不过智慧生命本身就是世界规律的重要组成,而人道繁衍生息二十年,就为制作无知无识的兵俑,多不值得,也就外域那种人道无用,甚至连真仙都不读书,才觉得这样耗费成本很低微。 “如果我是外域人主的话……”叶青分身心想着,停了这念,似乎给龙芍仙子整日唠叨‘不试试怎么知道’,竟也有了点想法,或本体不明显,分身在琼阳仙子身侧,受天仙反向影响太大,才有些触动……但理智知道,外域人道真是没救了。 这不是别的,是整个力量结构的问题,要改变,除非推翻了重来——而五圣在,这推翻重来,难度可想而知。 因此暗帝分身的表现,叶青现在沉心想想,有点能体会对方心理。 这是外域人道自行推举的正牌领袖,复仇核心,本应好好经营自己有钱途的造反事业,却都存着以捞一把就走的心思,天仙怎可能真的愚蠢短视到什么都卖程度?这只能说明……其心中的绝望,已不认为人道能有救,无心扎实根基,只是想着卖光了以求自己解脱了。 原本如果不是黑帝的一手催发,都不可能诞生天仙复仇核心,而诞生出来也是扒开母体子宫出来的婴儿,它并没有到应出现的时候,时势不到,就成不了英雄……只会是悲剧。 一袭红影在面前晃来晃去,叶青抬首看着这女仙,心想她的结局会不会是悲剧?一时有点感觉复杂,摆脱这些思绪,问:“殿下在着急什么?” 琼阳仙子停下徘徊,神情有点犹豫:“刚才叶青一攻击这面,就又折回……我觉得有点不对。” 真敏锐…… 叶青心里给她点了三十二个赞,沉吟:“那应说明,对方知道仙子不好对付,并没有一定要击落仙子的意思……毕竟暗帝假格来源是鬼仙鬼王和阴潮,有着汉军地面力量,只要击败,很容易剥夺……而仙子的假格来源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琼阳仙子脸色微红,心中暗啐难道谁还能剥了她裙子不成,轻轻点首:“叶裕你对敌人意图分析的很精确。” 叶青暗笑,自己要是分析自己意图不精确,还打个什么仗? 这时坚持不反常态、不惹嫌疑的原则,口中劝说:“因此,仙子不用脱离太远,尽量多撤回兵俑大军,尽可能保住牌面不要浪费。” “不错,不错。”琼阳仙子连连点首,在她心中,这些兵俑虽是炮灰,却也是红云门私有财产,叶裕说的不要浪费深得她心。 叶青分身劝得她留下来后,就不再说话,心中计算着时间,一定要来得及…… 离龙天仙刚刚交涉出卖战友时,绝对想不到,他的撤退只是要甩出黑锅坑暗帝,以为能弥补掩盖私通罪责,绝对没想过要坑琼阳仙子——那背后可是一位真正的亚圣在! 但事情未必会由他的意图发展,在叶青自己布局中,这是要一箭双雕……五德天仙,就算假格,在主场的战斗力量……真想试试效果呐。 坑掉暗帝这叛逆可以说是甩黑锅,连琼阳仙子都一起坑掉的话,外域龙族暗中私通的罪责就再无法掩盖。 红云亚圣痛失爱女,绝对会雷霆大怒势要报复离龙天仙,而龙族护短绝不会坐视,冲突势必上升到烛龙亚圣层次,那等于在逼迫龙族背叛的天平一端放下重重筹码,或现在限于两方各自后台的圣人镇压而不会异动,但也是让祥云派与九窍派生出裂痕。 一到两域融合时没有权限镇压,如果九窍派还想保住烛龙羽翼,就肯定就得与祥云派割裂,这对于青脉甚至本域世界来说,就是一个大大好消息…… 前提是,得截住被各方抛弃的暗帝击杀之,再截住进一步被孤立的琼阳仙子击杀她或擒拿她——这女仙不是暗帝那样依靠阴潮革命军势和鬼王鬼仙羽翼,祥云星魂裙就穿在她身上,不是好剥,只能正面强压,未必能压死。 叶青化身沉思着,过了不知道多久,海岸线上已见到汉军的青龙纹红旗招展,最后一波兵俑退入冰川。 琼阳仙子目光一闪,叹息:“只剩下四五百万,半数都不到……” 叶青分身静默,直到川林笔记一道暗讯,才轻声说着:“仙子,我们可以向后撤些了。” “嗯,走吧。” 女仙最后望一眼岸上节节后退的阴潮、阴兵、鬼王,以及那支孤军深入的暗帝精锐,她心中有些奇怪——这家伙进去那样深干什么? 叶青分身很敏锐的查觉了她的情绪,就立刻问:“仙子,要不要通知一下?” “通知……嗯,通知一下吧,尽尽我的主帅义务。”女仙一笑,不待属下反馈情况,就指挥着旗舰飞起,又迅速对整个冰川集群发布了撤退命令。 随这这个,不知道多少阴兵和鬼王同样后撤,急急上来,却在冰川群上扑了个空。 黑风惨雾,一时弥漫海岸线,充满不祥的意味。 1516.第1516章 不祥(下) 冰川 一条白线婉转延长,而在上空,火色流星没入浓黑云层,离龙星巢当场撤退,火墙屏障顿时散开一空,四方云气冲破海岸线封锁。 “轰!”压制的风雨,顿时一声雷响,撼大地都微微颤抖,沉沉一线浓云如墨,迅速涌动着,翻滚着,太阳不见影踪,水汽在风中酝酿,“唰”的一声,雨点就落了下来,片刻,大雨噼啪而下,变得黄昏一样晦暗。 天上一个闪电,紧接着是闷雷声,森林火海立刻受到了影响,发出了白雾,水烟滚滚扑面而过,还有着刺烫。 暗帝分身骤抬首,已不见了屏障,神情微变:“离龙……” “啪——” 火色凤影在空气里一闪而逝,光影有些兹兹异响,女仙身影似乎是元磁扰动,而有些模糊,只有火红的双眸明丽而清晰,注视着这个黑袍道人,淡淡说着:“道友得了不少了,剩余兵俑还有用处,我带走了……” “琼阳!” “哼!道友好自为之。” 声音消失不闻,而后面鬼仙已叫起来:“陛下,我们的冰川……” 暗帝分身回首,海岸线上空空一片,几乎所有冰川都消失不见,屏蔽气机在这刻终显出杀机,一道杀气化成了黑气,贯穿了自己阵营。 一个鬼仙低语着说出来:“我们……被抛弃了么?” “就知道这些仙人不可靠,又一次出卖了我们!” “水火同炉已破,我们手里筹码已丧失。” “陛下,现在怎么办?” 暗帝分身凝神看去,只见整片东荒大陆,大量灰气已消失,除前线还剩下少部兵俑无法抽走,其余都已撤退。 虽剩下的单纯阴兵,还化成滚滚黑流,却无法抵挡汉军攻击,对面的黄气已化成了杀气,贯穿过来。 再看看核心战场,自己这支精锐已孤军深入到玉谷川的中游地区,暗帝分身猛一下清醒,自己刚刚怎么就利令智昏……非得抓到女娲不可?真的就这么诱人到可以冒风险? 此前再嚣张,在亲身涉险方面也一直很警醒,如果用异世界天机屏蔽,在自己革命军中也不足以解释,那只能说琼阳仙子、离龙天仙都暗中决定抛弃了自己……自己陷入险地了! 暗帝化身,心中怒骂之余,当机立断放弃了对女娲的企图:“我们撤!” 这一下达最后命令,主帅讯息就传遍整个阵线,第一线受控制兵俑、阴兵逆势反冲,而在这些炮灰掩护下,鬼王、鬼仙都齐齐后撤——凡间军队中下层军官敢这样,立刻就会全线崩溃,但是这里两种底层炮灰,死板归死板,战意上是锁定了士气,死战不退。 真正具备威胁的是那些新生鬼王,都是未来鬼仙种子,万一可能崛起新派系的中坚羽翼,在昏暗雨幕里灵光灼灼,犹火把一般清晰。 整片大陆,一时间都是茫茫红黑雾线涌动着涨潮,而星火点点的鬼王、鬼仙则是涌动着退潮,这种相互对冲逆行,似是刚出生的海龟在沙滩上冒着齐齐奔向大海,蔚为壮观。 “全线反击。” “舰队集火敌人的鬼王和鬼仙。”叶青立刻发觉了战机,发动着命令。 “是!” “轰轰轰轰!” 舰群的幽蓝雷光到处轰炸,都集火这些快速撤退的鬼王和鬼仙,却似是飞鸟俯冲啄食,而后面汉军失去了这些节点压制,顿时所向披靡爆发出来,只见各要点,都射出一道青光,形极尖锐,寒光闪闪,直扑向黑气,有着一直要打穿所有阵线,将敌人赶下海的节奏。 “全线崩溃了?” 女娲停下旗舰的后退,神情有点意外,她知道是自己作诱饵设计引暗帝入圈,却没有想暗帝的两个队友甩锅这样快,这个节骨眼当场翻脸,简直是要陷暗帝于死地的节奏! 玉谷川 两岸悬崖百丈大裂谷,暗帝分身遁光一闪,已经出现在一块石块上,脸沉似水的看着战局,而在后面,却是黑气如云,显出了众多鬼仙鬼王。 “去沿海路上,必有陷阱,我们在这处借水而归——快离开!”暗帝分身只看了一眼,就说着。 “噗!”一条青色龙气长虹贯入,直接截断了玉谷川,一声龙吟,龙吟之声,顿时遍及数十里。 随着声龙吟,黑气外围的鬼王灵光都是顿灭,而鬼仙才堪堪护住自己。 “怎可能,龙气有这样大威能?”暗帝分身大惊,虽平时感受到生杀予夺,镇压五行,肃杀威严,但这时,又完全不同。 “哼,龙气来源人道,镇压五行,生杀予夺,乃世界灵性和威严所聚。” “你们在郡县所见,不过是分支分流。” “我行青制,虽局限于此界生产上限和人口数目,不能普及青色,但也有黄色龙气,可克制地仙。” “这龙气笼罩之地,就是一处由千万百姓,天意地气,形成的巨大道域。” “否则,你当你域真仙地仙,为什么不施展游击战,突入国内进行袭击?” “只是汝等,裹胁逆反革命,有着庇护,还可顽抗,现在大军一败,还想离开?这就是借债太多的反噬……你太冒进了,道友。” 话才落,鬼王已承担不住,炸散大片红黑气,与此同时,青龙再次长吼,同样水木相生,风水相生的克制手段,在这刻真正显了出来,隐隐淡青色的网络在空气中闪逝,是小天罗地网渗透上来的一点集中……这里不知不觉已是大裂谷中游位置。 下面黑暗迷雾中,一座植物园显出翠色光芒,探出葱茏萌芽,完全是外域灵植的本源规则,直接就化藤网蔓延周围,对暗帝的力量进行克制和同化。 “晴烟!” 暗帝抓着道侣的手,一瞬串联了水火。 晴烟仙子木然由着道侣动作,她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有阵凉风吹散峡谷中的雾气,这女仙目光游移不定,落在下方迷雾深处,一双青眸与她相视,旋即消失不见……那是谁? “轰!” 漆黑水雷炸开,隐隐红色火焰交织,集中层叠水火同炉,小小红黑炉鼎浮现,当场燃烧隔绝青色网络缠绕。 暗帝分身和道侣晴烟仙子再度祭出这配合。 “人人如龙!” 鬼仙和鬼王大叫,本有些缩小的红黑之气,顿时冲天而起,隐隐传来一阵啸声,似撞到某些,发出了“铿锵”金铁碰撞声。 这却是直接集中革命大势,这就是动辄揭竿裹挟几十万上百万的流民起义军中,有几万老营一样,能无视正规军的压力而强行冲破重重陷阱,第一层伏击牢笼当场冲破。 叶青目光一敛,有点可惜,好不容易引到芊芊这里联合出手,不想还有个晴烟仙子也跟着过来……这女仙不是胆小得要死,怎敢第一线冒险? “冰川大阵!” 暗帝似对被抛弃的形势有所准备,隐隐中显出了一个黑暗门户,海潮澎湃显出大海后面埋设于冰川底下的退路……暗帝心中发狠,琼阳这小贱人敢夺自己基业,却不知道自己早就在黄脉法阵下底层玄冰里埋了暗手,这回去非得…… “合祭法宝……只有你会?” 虽龙气可强行镇压,可经过多次消耗,实在不能太耗,叶青一招手在空气中抽出一枚五色的卷轴,卷轴一端握着白玉般修长细腻的手指,娲皇整个身体似乎在虚空中被拽出来,秀丽面孔上神情微嗔,但也是配合默契,彩色的雾气‘唰’一下扫过当场,空间封锁! “该死……” 暗帝分身神情一紧,只能用腿跑路了,当即率队顺流强冲…… “去死!” “轰!”天仙核心和重铁标枪一样凿穿彩色雾气空间屏障,在巨大的破洞豁口里冲入玉谷川下游。 第二层坑陷,又再度冲破。 “你就凭这些,要杀我一个天仙?”暗帝吐气提声,心神冷硬,他觉得不是队友背叛,自己都根本不用跑,可惜不齐心。 “娲皇截住尾巴。”叶青说。 女仙闻言轻抬玉手,白皙的五指垂落五色丝线,瞬息凝聚一枚五彩的晶石,一下填补了被冲破漏洞。 整支标枪形的冲阵,最坚硬鬼仙集群前锋让过去,凝实暗帝核心让过去,最末尾鬼王就给剥下一层,嚎叫着落进卷轴画面内,犹在图卷内冲突不息。 五色石投射出来弥补的只是一小部分,主体所化火云宫,就高悬于山河社稷图卷面上,徐徐吸取消化异域的气息,在雪云仙后已很久没尝到这样熟悉的味道,女娲这刻是品尝到鲜鱼的猫儿,眼睛眯起弯弯,俏脸上露出一丝愉悦享受。 叶青微一笑,拉住她,缀在敌人后面:“一点点来。” “哦……” 女娲回过神,有点明白叶君的意图了:“敌人锋锐还在,你一开始就没有准备正面决战,所以龙气只是一次吓唬,逼其逃亡,而在过程里消磨敌人,挫其假格根基使得降格?” “不错。”叶青点首,并非不能直接堵住暗帝,但要付出很多代价,而曹白静晋升才到一半,自己现在也不必阻挡一个假格天仙:“直接杀,难度和成本都不合算,不如和娲皇你一起用山河社稷图刷刷鬼王,简直不要太开心。” 1517.第1517章 大复仇(上) 女娲微微一笑,她是开心,不过开心不是这个。 放眼看去,只见大地上,群星点点在黑云里穿梭,五六艘星君舰带着整支青脉舰群不断绞杀着鬼王和鬼仙。 而汉军大声呐喊,在真人团的加持下,杀向了兵俑和阴灵。 “轰轰轰!”星君舰这会占据绝对的制空权,任是暗帝地面鬼王集团精锐鼎盛也抵不住这样消耗,可以说之前拆借拐骗、坑杀兵俑得来的资本,都给青脉做了战功嫁衣。 “道友现在失去了所有顾客,还倒亏一笔,心情如何?”叶青收回了对大陆的目光,打击的说着。 对这种当面打脸,暗帝一声不吭,心知这次核心鬼仙鬼王主力只能带回去多少是多少了,大比例损失已不可避免。 叶青为了掩盖自己击杀对方的意图,还是刺激着这家伙:“从顾客盈门跌到众叛亲离,人憎鬼嫌,势单力孤,你已无可凭依,距离败亡只是一步之遥。” 暗帝化身冷笑一声:“就凭你叶青一个人想杀我,还办不到!” “而且,要不是没有把握,你还和我说这样多话?” “哦,你还有什么后手?”叶青不动声色,手指已掐着一块黑色玉符,暗暗里轻轻捏碎…… 此刻整片战场,交缠乱麻的气机已渐渐清晰。 第一就是代表着赤星形成的巨大赤气渐渐远去,这是离龙天仙形成的气柱,其次,还是一道暗赤气柱,小了一半,这是琼阳仙子以及她的兵俑代表的气数——胜负已非常明显了,这是因暗帝的两个火属同盟撤退,不仅高层离开,还抽掉了水火同炉的兵俑一半。 其次是,二道黑水之气,虽相对弱小,但裹着海洋水气,扑入了大陆——这是叶青的两个黑脉道侣,惊雨和恨云的支援一下进入,带来海洋的支援,此消彼涨。 暴风雨降临大陆上空,哗哗的雨水冲着森林大火,阴潮革命顿时一滞,军气道域大衰,天平正在向着汉国迅速滑落,而各郡县的龙气,在迅速串连,连着天柱都在嗡嗡响着。 天色虽沉黑阴霾,但青色曙光在玉谷川一线格外清晰,两方面的核心都在进行一场生死竞速。 这一次是力量限制了速度,在暗帝不惜牺牲消耗来维持的情形下,叶青有速度也无法发挥出追杀效果,只能狗熊一样,在河里一条条捞鱼那样慢慢消磨降低鱼群密度,直到……入海口的开阔水面微光在黑色雨幕里出现。 见着这出海口,暗帝化身的神经陡紧张,他也知道自己可能会遇到什么…… 轰! 二道银白的龙影出现在入海口,海浪逆流而上,咸水反浸。 暗帝化身心一沉,第三道封锁……果是出现了,该死的离龙天仙,连帮忙拦一下两个龙女都不肯,铁了心要卖掉自己转移龙族的黑锅! “海闸!” 这一刻,姐妹两人浑身笼罩蓝色玄光,海的女儿一样灵粹精华,而在暴风雨的滔天浊浪背景下,她们又似是大海愤怒一面的化身,以水君主宰水域权限敕令海洋,裹挟着南北荒海的滔天力量,临时迎击封堵。 “受命于天!”叶青敏锐的感觉到里面非常稀薄但存在的道韵,暗帝化身本是外域之人,只是裹胁了些革命才临时混淆了下,现在大败,这就无法庇护了。 “杀死和消化外域,是世界的本能,而天职就是世界爪牙,龙女虽得的还是中下等的水职,也不例外,故这瞬间有着天命加持。” 在这样狭小的河口发挥力量,就算天仙也无法在一瞬间战胜这时的她们……当时间是很短,但用来阻敌是足了。 “牺牲之河——”暗帝化身一声大叫,一股黑红旗帜冲出,在风中猎猎而响,在这情况下,顿时众多的鬼仙、鬼王和裹挟进来的阴兵,都一齐连声吟诵:“人人如龙!” 这一刻,一种号角吹响,似是督促着前进,似是在鼓声,更似是呐喊。 “牺牲之时,到了。”一瞬间,一种意志汇聚起来,带着所有人不甘的呐喊,汇集起来,化为一个整体! “前进,前进,前进!” “牺牲,牺牲,牺牲!” 力量注入了大阵,玉谷川滔滔洪水一下冻结,变成了冰川洪流,以物性而屏蔽了惊雨和恨云这对姐妹水君的主场掌控。 “轰!”携带着天命的河水,毫不迟疑,重重打下。 “啪!”玄冰破碎声,大量碎冰崩解,底层阴兵甚至鬼王当场湮灭,以这牺牲为代价,强行冲破这第三道封锁。 “看见没有,叶青,我不需要花哨后手,足够的牺牲就是最大的后手……”暗帝化身一笑,裹挟玄冰军阵,冲入海洋。 整条冰河化成了一座巨型冰川堡垒同时,成功掩护精锐逃出东荒大陆的地气范围,他很确定叶青出了大陆后力量降低,再徒劳强追的可能性极小,也就是说基本上自身算是安全了。 惊雨和恨云身形跌落下来,脸色都有些苍白,但精神还算好,姐姐开始汲取海洋灵气恢复刚才消耗,妹妹则跺脚懊恼:“要不是这家伙无耻转嫁了伤害……” “没关系,他逃不了的……牺牲也有尽处。” “为这家伙牺牲,真是毫无价值。”叶青看了一眼崩坏的玄冰,摇了下身,越过她们,继续追击。 两个龙女相视一眼,嗅到特别意味,都神情一喜跟了上去,丝毫不怀疑她们夫君的决策。 一枚五彩卷轴化霞雾飞落到叶青袖里,星君舰没有追出,而是在沿岸稍悬停了会,女娲是舰队主帅,暴风雨元磁紊乱环境里讯息不稳定,要趁着还在地网节点的龙气通讯范围内对各舰吩咐交代些后续事。 雨幕滂沱,遮天蔽日,一时宛昏晦夜临,密密麻麻浸油火炬和阴兵暗焰在沉黑的水雾中连成一条线,犬牙交错。 暴风雨元磁混乱,联络不通,汉军地面军队还能借地网龙气通讯,各地阴兵大军则没有这便利,开始相互密集靠拢以连接军气,聚向暗帝主力同时也在大步后撤。 不用汉军倾泻火力,就自动远去,说明余下的指挥官,还在指挥,没了兵俑对于攻击不利,对撤退反倒没有拖后腿,汉国地面军队再强也是**凡胎,不可能无障碍穿越各种复杂密林和丘陵地形,追不上怨魂阴灵的全地形通行速度,但是龙气则不然。 失去了暗帝这核心,革命已崩溃,新洛上空青色龙气天柱在雨幕里灯塔一样,不断投射下金光,清扫阴兵。 望着这些,女仙的目光已缓和下来,此役对于叶君来说还未结束,但对她来说已经不用担心,因族人已经度过了这一劫。 水火同炉既破,暗帝市场尽毁,串联内外交攻险境的关键枢纽就已瓦解,无论叶君接下来能否击杀暗帝,敌人都再无可能和今次一样,威胁到汉国的阳面根基,第七汉帝国的十万真人团阳化已势不可挡……这才是她最开心的事,也是有了叶君主导才办到。 接下来,就是她去全力帮助叶君实现愿望时了。 呼—— 幽蓝的方舟呼啸着飞离大陆,在空中召唤集结海量舰群,所有仙人也都放过那些鬼王鬼仙小虾小鱼,结成庞大矩阵向着叶青和暗帝这条大鱼追逃方向而去,势必要绝杀敌人,斩草除根。 世界不同,生存压力依旧没变,在曾身为帝女的先民少女习惯,汉风的胸襟可以容忍不同族属存在,但不容忍心怀杀意的侵略者,大复仇理念通行于两汉,更延续到了第三、第四……一直到第七汉帝国,官方都在坚持九世之仇犹可报也。 这一役牺牲了多少汉人军民? 现在还无法统计。 暗帝是将牺牲视寻常,在用两边的鲜血来换取自己宝座,一边还分出小块利益以为能收买诱惑她,却不知道她也是曾当过王,曾经背负过一族的期许,就是晶莹的香皂由模具形状塑造城,她的需求也是有着太多太深的历史印记,在天平的一端是重重的砝码。 而与男性君主不同,女子的感性注定她无法忘怀这些,哪怕为族人的青路进步而主动放弃金黄圣约,也不会割裂情感的天然联系,而最憎恨的就是试图分化瓦解自己族群的敌人……坚不可摧的堡垒总是在内部被攻破。 暗帝提出的收买条件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一种侮辱,还是一种危险,一种道路上的否定,这最能激怒一个人。 因这种愤怒,女娲现在心里就在想着一些非常血腥暴力的事情,在用敌人鲜血偿还前,从**或者精神上消灭危险前,这就是一场永不结束的战争……不允许敷衍的战争。 “胡无人,汉道昌!”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叶君,我们在此世界的陛下,请你不要宽恕敌人。” “杀掉那些侵略者,杀掉那些软弱者,再杀掉那些仁慈者。” 女娲默默的想着,呐喊着,期待着,不管自己原本是怎么样,在这世界,自己就是这样的先民! 1518.第1518章 大复仇(下) 视野一片幽暗里展开,暗青色雨线贯连如注,浑浊海浪狂怒翻卷,四方尽是水天一色的昏蒙。 暴风雨带来了元磁紊乱,大自然威能让仙人神识都难以及远,尤其对大败退的阴潮大军来说,这在战场上就是充斥了迷雾,四周每一丝风雨都在透出疏离,风声鹤唳,气氛紧张。 江水所化大冰川第一时间突破了近海,暗帝分身为尽快远离危险东荒大陆,时间有限只来得及收拢精锐,以及小部分在海面上就近控制的怨魂。 这些怨魂大军都是直接踏水而走,残余阴潮席卷海面,但如火如荼的气势在肉眼可见的回落。 在它们身后,赤底青龙纹的战旗插遍了这片海岸线,火光如星海,这是速度最快的骑队,每个人都举着火把,沿着干涸的河谷追击而至,最后风雨中传来大嗓门的声音:“射——” 扑簌簌的连绵红光,群星升起,滑过,坠下,海面上爆发出连绵火光,灵力的波环连绵交错清洗着阴潮,无数怨魂哀嚎着死去,淹没在海浪中。 “便宜此阴贼了!”一个黑甲的将领杀红了眼,已无可追,只能挥手下令副将去收队,叫校尉们清点人数……接着,大嗓门又喊起来:“不到一半!你和我说已经损失了一半?” “再等等,路上跑马掉队许多,应能归队……”副将努力缓和气氛,但没得到回应,见主将的坐骑已沿着海岸线奔跑起来:“将军去做什么?” “找船!” “……”副将看看这眼前高涨的浊浪,再看看主将通红的眼睛,咽喉有点发紧,不敢劝。 这幕在许多地方相似发生,此前困锁在港口里的汉军水师战舰,也纷纷活动,不过没敢追远——大海愤怒面前,所有生灵都是要敬畏,暴风雨让普通船只的航行变得十死无生,近海不幸落水还有鲛人附庸水族能救援,这是开拓海洋的福祉,到了远海就一沉到底,只能喂鱼了。 人之大患在于有身,而在阴潮怨魂这边灵质身轻,无所谓海陆,全地形通行的优点,让它们终于摆脱了敌人追击,不过到了茫茫无尽的海洋上,暴雨劈头盖脸,一点寒意渗透。 就是在热闹的人群中,无所畏惧,亦无所思想,突一人来到荒郊野外、冰天雪地里,天地杀机,将一切辉煌、牺牲、热血沉淀冷凝,化最后一个无法逃避的问题……生,还是死。 这就一盆冷水泼下,浇灭了原本牺牲的狂热。 普通怨魂们模模糊糊的反应迟钝,还不知所措,鬼王就已意识到这一点,只是纯粹靠本能反应收缩力量,而鬼仙反应已经非常理智了。 它们一到海上,就发现周围气机变化,当即上报谏言主君:“水火同炉对陆上森林侵袭很好,在这暴风雨海洋上就不利反害……” “善。” 暗帝分身点首,看向晴烟仙子,目光若有所思,有些沉吟。 “陛下……”晴烟仙子心一紧,她生怕自己这没用的火属炉鼎给丢进海里,讷讷不敢声言。 暗帝下定了决心:“晴烟,你回红云门,替我向琼阳仙子解释一二。” “可这……不是临阵逃脱?” 晴烟仙子闻言有些诧异,绝想不到是这种保全她的方式,不由定神望望这男人,隔着雨幕看不清面容,只有目光清晰,莫名就有点感性触动……虽花心无耻,但危难时还是见得不同,并非完全无情,一日夫妻百日恩。 “这是命令,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懂的。” 女仙无法,只得拜伏在地:“此去一定会设法解释缓和,陛下还有什么……要对臣妾说的么?“ 暗帝低头看着她,目光微凝。 女子雨水淋湿了的衣裳紧贴着曲线毕露,跪伏时显得愈柔弱的身姿,仿佛一种全心的依托,或者情感期许的符号,许久以前的回忆泛起,在他眼里闪过一丝痛楚……那些尸山血海的牺牲,曾经,是有过意义。 但现在…… 暗帝分身转首,望着前方黑暗与冰冷,世界繁华褪色的真相不过如此,不过生与死,命运的冷酷与绝望让人已没有了多余奢求。 他只用平静语气道:“到了红云门注意安全,有几个任务……这样的话,就算我分身失利,琼阳仙子的黑锅已甩掉,你还能作为我的代言人尝试与红云门续约合作。” 冰凉的雨水中,晴烟仙子只得到这回应,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失望,但奇怪……自己心底希望什么呢? 她心底自嘲自怜,轻轻:“臣妾明白了,陛下保重。” “去吧。” 女仙身影远去之后,暗帝心底重新变得铁硬冰寒,环顾一众沉默的羽翼们说:“我们继续撤。” 一个鬼仙小心问:“撤往哪里?” 众鬼仙闻言相视一眼,目光里都是对方向的迷茫。 琼阳仙子和离龙天仙都要替罪羊,撤回辰宫大陆境遇也是凶险,黄脉更是放弃了庇护,等打回了原形,最先引着陛下跨界的青脉,陛下刚刚亲手得罪死了……而异世界暗面又不同于母域暗面主场,已有土著,叫第七汉帝国的青脉死人占着,偌大的世界一时竟无归处,更叫人绝望的是,革命真能成功么?那么多牺牲都有意义么?母域人道的明天在那里? 暗帝觉察气氛低迷,心情更发寒,嗅到一点陨落的危险——自己假格完全凭借于阴兵、鬼王、鬼仙的军心,在顺风下没有薄弱,撤退的逆风下就显缺乏高层战力的漏洞……自己道躯因裹挟革命而强大,也给这革命拖累了速度,上天无路,下海无门。 一时四方绝路,暴风雨中气氛凄凉单薄,暗帝语气平常:“都说说,下一步我们怎么走。” 众鬼仙闻言放下心,再如何不利,陛下并没有抛弃它们。 既是谏言无罪,于是一个鬼仙问:“我们为何不投靠青脉呢?” “已得罪了吧……” “之前只是协议合作,投靠又不同。”说话的鬼仙小心看着主君,谏言:“青脉既可一门二帝,又何不一门三帝?” “不行,青脉已有了汉王,没有我的位置了。” 暗帝摇首否决,根本不用去考虑这选择,阴潮革命与青制改革是根本矛盾,不死不休…… 这建议打消,又有鬼仙表示:“可以伪装签订信风誓约,分身投靠……但陛下本体还在母域不受影响,反复无压力。” 暗帝闻言心中一动,只要有足够利益,敌人也是能变成朋友,只是还有点拉不下脸来。 而且,他有点担心给青脉反过来同化,通过污染分身来渗透影响本体的事情,他怎会不懂? 想了想,这点不到最后无路可走时,还不能用。 这时绝境,反激发智慧,众鬼仙计议之后,就逐渐共识:“先撤往千机大陆,那面相对稳固,而且金水相生,黑属加入对刑武天仙有好处,至少短期内不会撕破脸。” 冰川之上,海风激荡,暴风雨翻滚着气机,主君黑袍翻卷在风中鼓吹,众鬼仙都是追随,犹一艘破损的巨舰,修修补补,努力航行前进。 “这次我们是输了,不过下一次……” 正这时,有人惊骇喊:“敌人追来了!” 青光在后面铺展,磅礴如海,风水相生,水木相生,青脉天仙力量在这海洋上达到了巅峰! 轰隆隆的闷雷滚动碾过所有人的顶上,庞大的云水之力在高空碰撞、摩擦、积蓄,雷电若隐若现,能级不断攀升,蔓延出黑云底部这一瞬转成了金青色,刺激震慑着所有阴物。 暗帝扬眉,冲着敌人的来向高喊:“叶青!你还敢追来,不畏死乎!” “死可畏,生可敬……”声音在九霄深处传来,宛雷神天罚的沉肃:“而仇可记……汉风为何坚持写史,这史就是文明的日记,就是账本,就是铁证……就是让你们没有下一次!” 飞空舰群的星点在四方合围,许多天庭仙人都只顾着堵截,只有主帅女娲听到账本一说,会心一笑。 暗帝神情一滞,语气一缓:“没有必要这样,你我都份属天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用你们的话来说,归师勿遏,穷寇勿追,不值,我可以放弃敌意签署不侵犯条约,为将来的利益,适当时我们得对命运妥协……” “对侵略者,我们从不妥协!” 该死的天命之子…… 暗帝心中怒骂,就知道敌人不会相信自己会放弃敌意,实际他自己也不信,只能别寻条件:“如果你们觉得这次亏了……我可以付出赔偿……我所得到的所有各方利益,都回吐给你们,怎么样?以此作道歉,请高抬贵手宽恕……” 各舰随征的天庭众仙神情都是微变,考虑着。 不宽恕! 只有主帅女娲一个人在心底呐喊,她环顾周围,没有得到可喜回应,目光只有忧虑殷切望向天空深处的那个人影…… 宛对她心声的回响,又似是雷霆枢机的触发,一道青色电光砸下:“晚了,不必挣扎了,给我去死罢!” “九世之仇,尤可报也!” “天威酷烈,为汝而设。” 1519.第1519章 画饼(上) “轰!” 一道雷霆径直落下,硬生生在海洋中开辟出一道闪电,打向着暗帝化身,就在这一瞬间,暗帝化身只感觉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天地,自己与整个天地分割开来,孤立无援,堕入黑暗中。 “不!” 暗帝化身心中出现强烈危机感,他甚至来不及闷哼一声,就完全暴露在闪电下,引以自豪的假格天仙,却来不及反应。 “轰!” “啊啊啊!” 下一刻,暗帝化身惨叫起来,革命之气虽阻挡了上去,但雷霆似有着灵性,只是一击,表面就迅速崩解! “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在这打击面前,暗帝化身怒叫着,只见革命之气在退却,在崩解,在退化,变成了一个个人形,不断在暗帝化身的身躯上升起,溃散,消弭。 而不仅仅这样,在天空深处,盘踞几百道闪电,第一道后,不过两三息,又产生着一种震颤波动,在酝酿着新的力量,单是泄露出来的感应,就令暗帝化身头皮发麻,本能就要逃离! 这一下雷霆青色,远没有上一次帝君超限力量紫色强大,但其连绵无尽,暗帝化身脸色阴沉……这是世界本色力量,但这叶青何德何能,能牵引世界本色力量?而自己母域人道又何其不幸穷困…… “是,我入侵!最恨你们这些享着世界眷顾,不知我们……” “住口,你们入侵者早已是本域天道的敌人,否则那些天仙地仙怎么就这点力量?” “你不过区区一个假格天仙,只是革命裹胁着本域某些大势,才一时免了反噬。” “但是革命最强调成王败寇,你既已失败,那天意也不会庇护你,你给本域造成多少损失,就有多少反噬——现在就是清算时间了。” “要不,就算有青制化形,你以为我能随便调动?” 随着话语,又一道雷霆在空中成形。 “轰!” 天上雷霆漩涡中,一道闪电直落下来,打在冰川上去,一下雷电在冰川上流窜、近着的阴灵和鬼王,连闷哼都没有,立刻灰灰,而鬼仙都不由一脸惊恐。 “这雷霆里蕴含着此域天道之能,能净化我们!”很快,有鬼仙分辨出一点根源,语声含恐。 见此,叶青根本不解释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助从不是侥幸:“这样很好,请保持住,就让我们继续仇恨下去,不用你谅解,不用你妥协,不用你虚饰……因你这一句,我已知道了你的敌意何来。” “两个世界对撞融合的人道,只有一种道路能走下去,而你怕了,因为你心里切实的感觉到,青制远在你的理念之上。” “你害怕了,你畏惧了,而且所谓异端比异教更可恨,你对我们世界人道的憎恨,比对自己世界仙道还恨,真是可笑……” “可悲,可叹,可惜你们祖先三百万年的挣扎和牺牲,最后寄托希望是你这个既专断又怯懦的人……” “你懂什么,你这锦衣玉食里养大的天命之子……”暗帝化身被说中了心里最大的隐秘,顿时铁青着脸咆哮着。 是,相对于仙道,或可以和人道,以及青制并存。 但一旦青制颁布盛行,却是他的真正大敌,正因为这样,他才甘心当诸势力先锋,也要扼杀汉国青制。 “轰!”又一道雷霆落下,眼中狠色一闪,暗帝化身也不是软弱的人,怒吼一声,成千上万的旗帜出现,围绕着暗帝化身,一道刺目的赤光冲天而起,迎着从天而降的雷霆。 “轰!”雷霆过去,旗帜顿时灰灰了一半,暗帝化身心惊力量已远远超过自己,顿知是自己阴火军运衰退,尤其在让晴烟仙子离开,隐独木难支,但心中反激起一股逆气:“你们与仙道苟合,才是不配占据这片繁华世界……” “配不配不是你喊得大声就有用,用力量说话!” 这时,雷罚虽挡下,四溢的电光不受他的控制,大部能级衰降化电蛇,每一道电蛇游走横扫,无论是众志成城,或前赴后继,都立刻湮灭。 数以万计的怨魂和鬼王,就此一下灰灰,本来雷法阴极阳生,已晋入青脉分支,曾经的雷宵曾试图以分支抵达主流——更何况还有天意在内。 怨魂失去兵俑身体保护无法面对阳刚雷电,更别说脉属克制了。 这正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陷阱! 琼阳仙子提前撤走兵俑,无巧不巧给叶青助攻一次……其实这样的助攻已有很多次了,但因她是亚圣之女、假格天仙,而每一次选择都基于她的立场和判断,谁也看不到她裙裳下的影子。 暗帝化身就没有发觉,只为各方一齐翻脸怒极反笑,这时再无一丝迟疑:“那就让你看看,牺牲到极致的力量——” “人人如龙……”暗帝化身缓缓的抬首,骤握紧了手中凭空出现的旗帜,高喊:“万世太平!” “我立大誓,人人如龙,新开世界,万世太平!” 不断接近的杀机,毫不掩盖的屠刀,刺激着冰川上的鬼王和怨灵,在主将喊出这口号的瞬间,它们服从了,响应了,雷鸣一样的巨吼,自己它们口中放出。 “讨伐仙道,人人如龙!” 随着高喊,丝丝缕缕的火光重新凝聚着,甚至在散落在冰川上的灰烬,都拥有着灵性一样,汇集到旗帜下。 这是异域中千万年被压迫被杀戮被镇压的精魂,就算灵魂都已被雷霆灰灰,但这种怨恨和希望,实在太强烈了。 它们只能选择相信暗帝,因别无选择,故就算已经在出海时牺牲过一次,在这时,它们依旧在暗帝化身需要时,贡献出自己最后的力量,无数信念缓缓投入了旗帜之中。 赤火骤扩散,化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人人如龙!”火焰中,无尽的面孔齐声呐喊着。 叶青目光尽是悲悯,垂看下去:“牺牲,却为了好大画饼!” “历史不是画饼的鸡汤,而是成王败寇!” “道路与道路的对撞,稍长远些,从来不是看谁有牺牲,而是看谁更能发展。” “汝能如果能短时间成气候还罢了,现在错过大运,只有请你们尽数灰灰罢!” “轰!”更大更粗的闪电落下,里面隐含着更多的青意,在一瞬间,与下面的旗帜进行着对撞。 意志和意志对抗,道路和道理碰撞,一瞬间,电光飞溅,无数面孔烟飞云灭。 ………… 雨水哗哗灌注而下,孤独星点火光飞过一片又一片海域,快脱离暴风雨区域时,元磁扰动减少,晴烟仙子终得到母舰队回应。 光影通讯开启,一个年轻青衣道人见到她,就是神情微讶,听了解释,目光有点古怪打量:“所以……仙子你又好运脱离了一线战场?” “我……” 晴烟仙子有些难堪,抿了抿嘴,说:“我没有别的办法……” “叶裕,让她过来。”一个画外音插入,不见其人,只闻清脆而耳熟女声,晴烟仙子精神一振,是仙子! 琼阳仙子既发话了,叶青分身也只能对晴烟仙子笑笑,心忖又回来一只竞争者,对自己心腹地位大大有害,还是暗帝化身这混蛋给放回来了,铁定是不怀好心……等她回来,必须做个全面身体检查。 “多谢道友。” 晴烟仙子一得到舰队坐标,当即转向过去。 没过多久,一道白色的剑气在她视野里穿过。 剑气自东南方穿至,没有理会她,就径直在顶上高空过去,似是白电破空撕裂了黑云,锋锐天仙力量让她惊异不定……那是什么?白脉仙天?应没有这种速度……糟糕,夫君那面…… 这女仙急取出一道黑玉符,以道侣感应通知暗帝。 天地阴阳交泰至理,这无处不在影响是相互,视强弱而不同,暗帝能冷硬屏蔽道侣的影响,但这女仙仅仅地仙,已给道侣影响,变得顺服了许多。 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异常……这时,只想着传讯给暗帝化身,忘记传讯给旧主琼阳,哪怕她现在要投奔旧主,这在过去的女仙是不可思议。 更没有留意到,冥冥中一缕黑气附着元神,就算脱离了阴潮也没有消失。 ………… “轰!” 在雷光中,看着密密麻麻的面孔烟飞云灭,叶青面色冷漠,只是眼神中隐含一丝悲怜。 同样是暗面,有着青制运转下土,多少年来怨灵都得到了解放,但是要说人人如龙,这绝不可能。 因为这世界,虽是仙道世界,却还是唯物论的世界。 资源有限,就有争斗,就使暗面断绝不了。 就算在地上实行青制,能使人人温饱,也不过是减轻了剥削,相对公平,而不会是大同。 唯物论的世界,法则就是否定了大同。 只有靠近它,不会达到它! “天雷虽将尽,还是继续行使诛戮罢!” “错的不是你们,而仅仅是一点,谁叫我们这世界,是唯物论的世界。” “没有无限的资源!” 叶青摇首叹息,食指一弹,浓重黑云就一个闪电,把整个海洋和天空照得雪亮,几乎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炸雷,一起落了下去。 “轰!” “人人如龙!”下面传来了微弱许多的呐喊,但意志如烟,笔直而上。 1520.第1520章 画饼(下) “主君,我们来了。” “夫君,我们来了!” 就在这时,连绵的舰队在天空中出现,还有白龙在空中而来,只是风暴,让两龙的身影越显的模糊,只能听见破空声。 “舰队集火冰川,惊雨恨云控制风暴!”一道清晰的命令传递而下,而它们一出现,杀机贯注而下,似是两道黑气贯穿了下面的暗帝阵营。 叶青本体一路截杀,叶青硬碰硬迟滞冰川,雷霆清扫,更有大批舰群和真仙集火,还有惊雨和恨云在水下攻击,一点点自基础上剥离瓦解冰川。 惊雨恨云更联手操纵云水,捕捉锁定冰川航线,控制暴风眼等在前方,到了风暴的中心,也是她们夫君青制信风真形力量最强之时! 暗帝化身脸色微变,这时突黑玉一亮,接受到晴烟仙子的传讯,就终于维持不住,脸色阴沉,这是第四道绝境……又一个白脉天仙在迅速靠近! 黑气冲天,却不是阴潮,而是敌人的毁灭杀机。 这是绝杀之局! “看来你真是很想杀我了。” 暗帝化身沉下心,尝试最后一次说服:“要击杀我,叶青你肯付出这代价?” “不计代价。”叶青冷冷的说着。 “……何必亲自付出,你未必是最急迫,何必给人嫁衣,且击杀我,只是一个分身,还脏了自己的手,又招惹来我本体的仇恨。” “两域人道本是同病相怜,何必再内斗不休?” “这时你才知道同病相怜?当日你围攻我汉国,想摧毁我根基时,怎么就不想想这是人道内斗呢?” “至于肮脏,种田不怕粪肥脏。” 暗帝化身一咬牙,说:“我这分身可以投靠你们青脉,作买命钱。” “我不差钱!” “等等!阴潮……阴潮你们没有吧?你恨我,但我其实只是一柄刀……”暗帝压低声音,循循善诱,展现出了诚意。 “你应更恨拿刀捅你的黄脉,现在接受我的投靠,就有借刀杀人机会,可以帮忙攻袭黄脉地盘,保证能让你们青脉跟着接收……你不想统一阳面中土大陆?甚至……你不想摘掉储君帽子,成真正的帝君……” “你说的很动人,可人不行!” 叶青半点不信这毒蛇的节操保证,完全不感兴趣:“我想统一,也不介意跟在阴潮后面接收失地,但我是青脉储君,是天命之子,绝不会背着帝君与虎谋皮,更不会做出背叛世界而与敌人苟合的蠢事……身正道直的理念,你这种墙头草是永远不会懂,而且,你看,多少牺牲为了你,你却在这里求饶,你不觉得羞愧么?” “虽我明白,牺牲本是下位者的事,但到这程度,这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过去,还是请你去死吧!” 暗帝化身还想再开条件,叶青却没有再给机会,早看透了暗帝和自己在人道上的矛盾,肯定会反复,哪会给敌人进入自己体系污染的机会……农夫与蛇的教训,在汉运历史上还嫌不够? 这时直接喊:“铃铃出手!” “噗” 一道雪白剑光穿破云层,这时铃铃率着养剑池援至,假如说以前舰队和龙女只是两股小黑气扑入,这时,一道黑气就带着敏锐,插入了其中。 牺牲终是有极限,不会随信念无限提升,说到最后,这世界还是唯物论的世界,不是唯心可无限爆种——随着这加入,气机感应,旗帜一声哀鸣,终维持不住炸开,顿时火焰熄灭。 见此,这下暗帝终心生绝望,一股预感油然而生:“难道自己真要陨落于斯?” “夫君!”惊雨恨云靠近着,向下看去。 “敌人气已衰。” “始以此,败于此!”叶青似是无限感慨。 “惊雨恨云你们看,它的失败,其实就在于身在唯物论的世界,所以人人如龙只是画饼。” “唯物论的世界,规则只是表象,其实只有力与力的作用。” “它不能发展,就只有失败。” “但是,人道不能抵达大同,却可以不断靠近它。” “红制,黄制,青制,哪次不是越来越靠近它呢?” “不过现在,是格杀此人的时候了。”叶青好整余暇的说着:“你看,结果天雷消磨,火焰消除,信念崩溃,暗帝这化身,迅速在消退。” “现在,已自假格天仙,打回了原形,只是区区地仙。” “这就是我为什么等待的原因——现在杀它,杀一狗耳!” 话才落,突脸色一沉:“天子之剑!” 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 叶青一剑刺出。 原本这一剑刺出,刹那间,有千万种人间景相,或草木,或山石,或大江,或四海,或灯火,或炊烟,或田野,或农村,或读书,或商旅…… 但这时,青制化形,这一切都没有显现,就已化成了一股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的剑光。 这一剑光而至,空间凹陷,看似缓缓,但几乎没有时间隔离,就已抵达了暗帝化身之处。 暗帝化身咆哮着,回光返照,最后的赤气冲出,无尽旗帜和呐喊,但在这剑光之下,瞬间粉碎。 “噗!”剑光穿过了眉心,在脑后飞溅,出了一个大洞。 “不……”暗帝化身遭遇这一击,当场陨灭,在死亡前瞬间,发现叶青五德力量性质:“你不是……” 剑光又是一搅。 “……好一个忠诚于青脉的汉王,我下面等着你的背叛……”神魂最后发出了这一声,“嗡”一声散开。 仅仅过了数息,夜空蓦乌云密布,噼啪雨点落下,而几乎同时,一颗暗赤星辰,蓦从青空中坠落而下。 “星辰陨落,天象异变,看来确确实实,暗帝化身还是得了本世界一部分天意注目——说的也是,赤帝本掌革命,但却归入体制。” “而我青制初生,只代表一部分人道。” “这暗帝化身虽是外域,逆反革命却不分界域。” 天地异象下,下面巨大的冰川,突一声炸开,漫天碎冰和雪花,阴兵失控,残余的鬼王鬼仙四散,一场革命,化灰白的余烬。 见着余气消除,叶青静默看了片刻,向一个方向飞去。 残余黑气融入海洋,混同玄冰和飞雪,诞生出更大冰雪风暴,席卷追向一道凤形的火光。 远处千里,风暴雨中,冰川群和舰群还没有脱离元磁影响笼罩区域,更感觉不清暴风眼位置的战事,但最后结局,就顿时感觉到一个天仙陨落的变化。 整片海洋上空的暴雨都化了飞雪,寒霜让春光重归严冬,天象异变,这是天仙陨落的余光。 “暗帝这就陨落了?” 琼阳仙子有点眩晕,她没有想让暗帝这样快完蛋来着,还以为能支撑着拖延一下,拖到她余下兵俑大军撤走到安全距离……扪心自问,易地而处自己能否这么击杀暗帝,或者说能否有决心付出这代价? 答案是否定。 她有些妒忌叶青的豪奢了,同大仙门脉属的相似储君,她自忖也算是进步迅速,却每一步都似乎给叶青压住,不过暗帝这一次应也让叶青付出了代价,就算叶青是瞄准假格根基,清洗阴潮让暗帝降格,面对困兽犹斗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唉,也算是暗帝这反贼为母域仙道做了一点贡献,回去我会让母圣好好表彰他……或继续合作也不无可能。” 合作? 叶青眉一扬,不动声色联系本体,稍后对着屏幕一点:“仙子快看!” 旗舰主控屏上影像上,千里外,冰雪一样苍白色的暴风眼,正在向冰川群这边快速移动过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进与冰川距离。 女仙吓得一跳:“他还追我?这是什么意思!” “叶青的意思……或是要趁胜拿下仙子?” 叶青分身似模似样分析着自己本体意图,站在女仙上司的利益,提醒:“这风暴是敌人的半个主场,叶青既追上来了,就说明损失不大,仙子还需小心。” “我知道……” 琼阳仙子有点烦躁道,回醒自己口气不好,又缓和:“我就知道反贼不能指望……亏我还想着给说几句话,现在看来这种外战没用的反贼还是早点去死。” 叶青目光一闪,点首诚恳:“仙子所言甚是,反贼必须死,不过敌人这已追上来,仙子还请移凤驾……” “你要我单独逃?” 琼阳仙子脸色变幻,在勇敢和恐惧间摇摆……理智告诉她,叶青能克制暗帝的根基漏洞,克制不了她,就算暴风雨环境也只稍此消彼涨,但不可能剥离暗帝羽翼那样剥掉她的裙子,就不可能一战而定。 但感情上,她发觉,自己似乎……还是有点不太敢直面叶青,不,是没有必要直面,最想解决叶青的又不是她,凭什么叫她来付出牺牲? 1521.第1521章 五德真形(上) 叶青分身观察着她的神情,分析着她的心理,觉得很有趣味,又轻轻推一把:“冰川群水上速度还是太慢了,远远比不上舰队飞行速度,更比不上天仙速度。” “现在暗帝阴潮击破,叶青又追上来,顿时要面临兵俑集群全军覆没危险……接着就可能是舰群、仙子。” 琼阳仙子秀眉轻蹙:“我知道,叶青信风真形,别说冰川和舰队,连我都只能借着法宝才能短暂持平……” “所以还请殿下即刻就走,臣等死不足惜,殿下安全就好。”叶青分身说着。 “瞎说,哪有不怕死的人……” 琼阳仙子笑起来,见这年轻的道人目光注视着她,神情与寻常一样,他的语气平静:“为了仙子,我不怕死。” “你……” 琼阳仙子有点抵受不住这目光,心中复杂,首次遗憾自己怎不能收服对方成自己的道侣,难道自己在对方眼里只是好上司,而不是美人? 一时各种错杂到啼笑皆非的情绪,手捂着额,口中呻吟,语气带笑:“这建议不是认真吧?” “臣死谏,请仙子速离险地。”叶青分身严肃正经而诚心诚意,只有琼阳仙子孤身无援时,才有最大成功可能。 他真不怕死…… 琼阳仙子能感觉到他这话没有说谎,顿时笑不起来了,心情莫名有一丝慌乱,似是什么灼烫东西忽的侵入身体,打开了她的心防,咬了咬唇,作天仙元神下意识地抗拒这种入侵:“那你与我一起,我带上你。” 叶青分身坚持自己卧底本分,当即表示:“那不行,会拖延仙子速度,臣愿意为仙子断后。” “好啦……” 琼阳仙子笑起来,她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安宁下来,无数信息流光闪过,冷静摇首:“其实两全办法很简单,叶裕你还是眼光限制……不过也是你启发了我,我们可以分开走,但这不是抛弃。” 刚刚两人的心理其实完全不在一个波段上,终是会显出错落分歧,这下轮到叶青一怔:“分开?” “没错,天仙交战不是普通真仙可以卷入,凡人兵俑更不行,舰群则是速度跟不上……说实话我,不大愿意和叶青交手,多半是要逃。” “但撤退也有撤退的策略和章法,不能留着你们送给敌人……我不是暗帝。” 这女仙扬起笑靥,神情明媚骄傲,似是一只初出巢穴、方露风华的小凤凰,发出她的清越啼鸣:“我自走一路得脱,叶裕你率领舰群拖拽冰川群加快速度,我们分头走两个不同方向……叶青只有一个人。” 暴风眼核心的元磁屏障和叶青川林笔记气机针对屏障,她还不知道周铃带着养剑池天的加入,或说谁都料不到周铃的动作,从没有哪个天仙……假格天仙,是她那么单纯甚至有点萌按照自己直觉行事,完全都不理会政治。 叶青分身闻言,默默无语,仙子你错了……叶某朋友很少,但是后宫很多。 “……好吧,或他有些道侣?但那些道侣不过地仙,速度跟不上,所以他只能选择一个方向追,出于对战局影响,叶青肯定会追我……” 琼阳仙子看了他一眼,见他发呆,心中暗笑也不解释自己的保护,其实如果只是死兵俑,死就死了,丢笔钱而已,她才不在乎…… 而忠诚的人才是难得,这叶裕统帅指挥舰队的天赋、对异世界环境敏锐天赋,都注定会成为她今后坚实羽翼。 “叶青会追我,但是我有法宝,打不过可以逃,这争取到的时间,就是你们撤退的机会了。” “你务必保护好红云门财产的兵俑,等我信号再带舰队接应,如果能连通信号,就联系到最近离龙星巢……可能指望不上,或者别的星巢支援也可。” 叶青心中放松,而又奇异,轻轻问:“但这样,风险都转移到仙子身上……仙子不是有些担心……” “我是怕叶青。” 琼阳仙子坦然承认,直面心中的一些阴影,但这阴影遮掩不了她此刻浑身明亮火焰一样的光:“生命的两种方式,一种燃烧,一种腐烂……凤凰只会选择第一种。” “而我,就是凤凰。” 不知不觉,她身上仿佛有了她母圣的一些风采,又鲜明不同的美丽,叶青分身望着她,一时都为风采所慑,差一点都忘记了使命……只是差一点,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有些事情终要走向它的结局。 在叶青现在感觉,虚假的误解或美丽,终是要回归真实的残酷,这是两域大劫,各自背后千丝万缕的诉求,都沉重得无法摆脱,也珍贵不会摆脱——既是负担也是力量,于是只有在洪流推动下,迎来命运倒错而无言的对决,而自己这分身唯一能做,或就是绝不逃避。 ………… 风雨急骤,一艘艘仙舰分开降落到各个冰川后半部,开始顶着推进,直向南面的辰宫大陆,所有仙人都不怀疑琼阳仙子的命令。 而琼阳仙子飞出自己的旗舰,火红双翼在她身后层层叠叠展开,叶青分身在舰舷门口送她,想了想,难得诚心祝福:“愿仙子一路顺风,臣一定会带舰队和援兵回来救援,风雨无阻,生死不计……” “呸呸……我已很倒霉了,你还这么说!” 琼阳仙子笑着打断,觉得这番话太严肃了,难道她还会出师不利身先死不成? 这时,已隐隐感觉到叶青的气息越来越近,还是很强大,但没有一开始强盛了,此子也不过青制信风真形的假格,随着汉国这次受损而消耗,信风又刚刚在暴风眼巅峰对决中受暗帝反击,以她眼光看出叶青确实损失不小,不明白怎么还有这么自信追杀她。 但是这份心意,记在心中,已不用多说什么,她自然而然递出一枚火凤玉符:“给你,这枚控制符,有临时控制兵俑大军的权限,带它们回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遵命!” 叶青分身接手,就感觉到了庞大的灰黑气在掌握中,这可是四五百万兵俑的力量,就在心中补充一句,确实是要带回去。 川林笔记的青光一闪,开始扫描…… 临时?确实扫描了也只是临时,但存下来以后可用,连青珠圣人本命至宝都山寨过了,也不怕山寨一下琼阳仙子权限。 火凤翱翔于暴风雨中,向着东南方向而去,她要去千机大陆寻求暂避,也是引开叶青的方法。 ………… “轰!” 云浪翻开万丈,云水拍击长空,电光在风雨中掠过,当三十几道龙影出现在云层中,都是地仙气息,联合结成大阵,沟通着整片海洋,连锁暴风雨充沛云水,刚好封闭了罡风层以下空间。 在积雨云之上的罡风层,还是阳光笼罩,见到下面云气涌动中的许多同族,火红龙珠一样离龙星巢一下停住:“你们……” “请止步。” 所有龙仙齐声道,但随即就不再言语。 离龙天仙也不可能这时候寻求对话,但也不可能就击杀他们,有点担心起暴风雨中在发生什么事情,还下定不了决心强冲,一时僵持,突发现暴风雨化成了暴风雪,一颗暗星陨落,不由一惊:“暗帝陨落?这么快……” 下个瞬间,暴风眼向琼阳仙子撤退的方向追击时,离龙天仙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细微的恐惧,这种感觉许久未曾有过了…… 瞬间明白了为何受到阻挡,大怒:“叶青……竖子!” 暗帝本是此域反贼,死了也是背黑锅的人,无所谓,而琼阳仙子决不能死,红云亚圣的怒火谁也承受不起。 离龙天仙立刻启动着星巢,就要越过去。 “道友请止步。”惊雨恨云受各方龙族叔伯拥戴着,又一次拦截在星巢面前,齐声说着。 “你们让开,别以为我们是同族,就可以一直阻挡我!”离龙天仙冷冷的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你们何必给外人撑腰……” “你又何必给圣人张目?且我们还是一个整体,你们已四分五裂,焉有资格指责我们?” “据说,不少族人甚至变成了仙人乘骑了!” “这你怎么说?” 一说到龙族利益,虽是天仙,离龙天仙声音顿时小了些,苦笑:“这是母域的规则,我们不得不服……” “哼!荒谬,这只是大派分化的规矩吧,而且你们族长,真要抱团投靠一派,你们能这样分散聚不起力量?” “你们不能集体投靠黑脉?” “你看我们,至少平分话语权,而以黑脉大一统默契,就算最不利的情况,我们能为自己争取到海洋……你们有海洋控制权?” 海洋…… 离龙天仙的目光恍惚了一下,确实唯这个是没有,但当初龙族迁入也是生不逢时,如果遇上黑莲成圣欲图统合黑脉的时机,或还真能投靠,可惜现在是强改血脉分散各家,自无法在人族手里争夺到海权,一时心中有了点淡淡妒忌,很快甩去:“看来我们是谈不拢,只能手上见真章了。” 1522.第1522章 五德真形(下) “你们要明白,天仙和地仙终有巨大区别,何况我还有星巢在手。”离龙天仙淡淡的说着:“就让你们见识下这里的区别——别看你们数十龙,我一击就可破之!” 说完,只见星巢“嗡嗡”一响,本来积蓄的一道赤光,就和流星一样,重重击了下去。 离龙天仙看的分明,这有数十龙仙,龙体坚固,又分担着,死不了,但必可一击而散,就可救援琼阳仙子。 “龙王令!”黑脉龙仙见此,并不硬抗,只是突举出一令。 这一令出,咆哮一声,一条黑龙奔出,本来这只是影子,但一出现,黑龙一声咆哮,海洋上就有丝丝黑气不断云集,涌入了龙身,就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威严堂皇,这正是天仙本质。 而且暴风雨萦绕在它身上,这却是引动着东海力量。 这还不是尽处,所有龙仙的都有一道龙影,扑入黑龙中,顿时黑龙神完气足。 “数十地仙龙,力量上已超过普通天仙,只是本质不到,但有着龙王天仙本质,就凑成了,而且还有大海加持。” 离龙天仙一看到这个,就清楚,这黑龙已经是完整天仙,自己已经无法短时间内就去支援到暴风雨中的琼阳仙子。 这时离龙天仙只能安慰自己,叶青也不过青制信风真形的假格,奈何不了火凤凰,更奈何不了祥云星魂裙——祥云圣人与红云亚圣本命法袍的融合法宝。 心一定,就不再顾忌,一丝微笑带出:“来吧,此域的天仙真龙,就让我看看,有着几分本事。” “这可是关系到融合后,谁为主次!” 想到这里,“轰”一声,星巢这次又喷出一道血光,和上次不一样,又疾又快,带着杀气。 ………… 东荒大陆·青乾郡 这是核心郡之一,南部山丘间点缀着剔透如玉一只小小晶球,内涵非同一般地仙的格局,褪去张扬霸道,而是沉静柔缓,这时龙吸水般鲸吞四方地气,突发出一道脉动,似是心脏的起跳。 “轰!”曹白静闭着目,在里面站在虚空,一点金色慢慢自她的心脏,扩散到整个身体,整个身体变成黄金色,又渐渐又恢复原状,反复了三次,曹白静睁开了眼睛,世界从此变得不同! “轰!” 冥冥中,一道紫光贯穿时空,川林笔记力量与权限穿透界膜,遥渡勾连虚空深处陨石群里的胎膜世界,继续着共鸣。 胎膜世界内,突四个方位,出现了一个晶球虚影,虽是虚影,但黑、白、赤、黄、青五色阵位俱全,并且源源不断输出了力量。 这对叶青五德灵池来说与她们都是毫无隔阂,随着共鸣,五座仙境力量一股股回流到叶青胎膜小世界的五德灵池里。 “轰!”仙境摇摆着,下一刻,整个万物在这一刻汇聚,它在虚空深处翻滚着,慢慢扩大着疆界…… 这是永固时空门那一端,同样在附近收集陨石、顺带监视月镜封门的辛琰仙子,立即一怔,停下手,感觉到陨石群边缘这一处异常波动,说:“有点不对,我过去看看……” “仙子且住。” 叶青分身拦住她,不可能放她过去造成干扰,提醒她:“这是青脉的气息,而非外域青属气息!” “嗯?” 辛琰仙子感觉了一下,果真如此,有点狐疑看着:“青谨道友你这是……” “现在还不能说。” 叶青分身是最近与她聊天时日多,已取得些基本信任,就半开玩笑半认真说:“这是秘密。” 这样轻松语气,辛琰仙子也放松了些,最开始基于好友青鸾仙子而相信这汉王,现在已进一步深入了解许多,如果在世界内她也不会多管闲事,现在虚空环境必须万分小心,还是敏锐追问:“私人秘密?青脉秘密?” “都有。” 叶青分身语气模棱两可地说着,没说谎:“不会多久,仙子自己就会知道了。” “大手笔?” 辛琰仙子自能感觉出来,闻言若有所思,就想到了此人具备着青脉储君的身份,不会、也没有必要背着青脉高层,更不可能有什么信息能一直屏蔽青帝……这青脉内部事情,自己这赤脉外人确实不好参合。 不过最重要的是,对方是天命之子,不可能做出危害五脉、危害世界的事,对赤脉而言有这点其实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这女仙眨眨眼睛,俏皮道:“好吧,谁都有秘密,不是么?” “仙子也有?” “当然有……但我不告诉你。”辛琰仙子笑吟吟说着,最后看一眼陨石边缘,总觉得……有什么非比寻常的事在发生,可惜只能好奇一下,不能满足八卦。 ………… 胎膜世界 万物变迁,覆盖原本之景,界膜衍生着世界,一个比原本大十倍的世界终于成型,与主世界相似。 金色阳光透射下去,一切都显的新生,只是略有点透明。 “仙天成就了,还有些不足,却可徐徐补完。”核心深处,还有一个叶青化身,这时站着,垂垂看去。 心神沉入,只见五德灵池原本格局又一次扩大,化成了五色,只是都是薄薄的一层,不过不少细流涌入,填补着里面空缺。 “自黑白,自白而红,自红而黄,自黄而青。” 五德灵湖吞吐着世界五行属性,开反馈到了仙体和世界,一丝丝改变青制信风真形的假格性质。 而一下子,核心处出现十颗陨石,更强大的力量厮咬上去。 青黄色的气出现,随之迅速吸取,补充到源泉去。 “虽天仙都有消化之能,但谁有我的速度?”叶青化身想着,突有一念:“三道君都超乎五气,是不是都有此能?” “要是,难怪三道君天眷不衰,且有大能!” ………… 本域东海·暴风雨中 “这一步仙体转化需要多久?”叶青本体问川林笔记。 五德灵池、五德仙体都是从未有过记录的事,所有都必须试着流光推演计算,一行字迹浮现:“现有灵池转化仙体速度,三年可化……增开新源可加速转化。” “三年?” 叶青无言,知道五德仙体转化难度会更大,哪等得及开新源,这时马上就要用,也只能有多少转化多少。 “以五脉道侣的五座仙境支撑,临时透支抽取转化,情况如何?” “名是青制真形,这实是五德真形,消耗很大,目前资源,只能支撑三十息,而且是渐渐增幅,又迅速衰退。” 叶青闻言也不意外,真正的五德天仙,计算中法力是普通天仙五倍,但五德相继叠加的效果可不止是简单五倍,甚至能瞬息爆发出近乎极限的力量……可惜现在还不行。 “不过,三十息,也足了。”叶青本体摇首叹息:“忍了这样久,是我推桌子时间了。” 话才落下,同时响起的,还有锁链蹦断的清脆声。 叶青原本略有些纤薄的身体骤拔高了两寸,一股萦绕在他身上,玄之又玄但又细微模糊的力量,终于清晰了起来。 “青制真形!”一股青色的力量,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一转,叶青身影突消失了,下一刻,出现在前面琼阳仙子身前。 “怎可能?”感觉到眼前一变,一击而至,琼阳仙子顿时脸色大变,这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移动空间,这是亚圣用权限操作,虽是最基本,却是标志。 而且这一击,堂堂正正,也不是只是力量,而带着亚圣特有的道理凝聚——开什么玩笑…… 叶青才晋升假格而已! 轰!轰! 青色力量击至,琼阳仙子奋起一道火光击退,这样追追逃逃的力量对撞,哗一下,时而大雨浸湿了衣裳,又时而火光腾起蒸汽,一下干燥,让她曼妙的**在雨中时而显,时而隐,尤其在暴风激荡中简直是紧贴着的曲线,什么都藏不住了。 “身材不错。”叶青一笑,逐步提升自己的力量,习惯着力量,调整速度,空间转移消耗太大,一下就用去十息,不能继续使用——自己终不是帝君! 但空间转移不行,还有速度,五德真形才有这样独特可以随意调整和节约好处,与之相比太真五气需要非常严格的平衡,就无此功能,或可以调整但肯定没自己这样喝水一样的轻松。 “去死!” 琼阳仙子神情微冷,暗恼自己全部力量爆发到无多余一丝来遮蔽湿身,心中难以描述,对叶青不再使用空间遁法,她暗松一口气,这才合理。 只是拼速度,自己完全是力量不计消耗的冲刺,就似是猎豹短途冲刺能胜过羚羊一样,两者追逃是速度也应该相差不远,不想这么快就给叶青追上……对方速度刚刚在不断攀升,似乎又进步了。 “你今天吃药了?怎跑这么快?”她忍不住质问。 叶青可不会说自己是吃着道侣们的透支红利,暗骂你才吃药,没有好气:“这是秘密,你投降了,我才告诉你!” “好吧……就算你追上我,一个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琼阳仙子冷笑:“刚才你吓我一跳,但现在我看明白了,是和我法宝一样的操作,不能持久吧?” “你终不过假格天仙,与我实力相差仿佛,最多不过伯仲间,怎就敢孤身追杀于我?” 1523.第1523章 海之牢锁(上) “就算离龙道友没有支援到,但这里可是快到千机大陆了,前面不远就能得到刑武道友支援,而陆地也会让海洋风暴力量迅速衰减,并让火属力量不再受海洋克制,增减明显,你以为我是好欺负?” “试试就知道了。”叶青笑说,趁着她说话又追上。 琼阳仙子受母圣教诲对天命之子防备深深,冥冥中感觉危险,也不回首,继续追跑之旅,只是有股心气愈发提振,兴奋地暗自磨牙:“来吧,坑死你。” 轰! 没一会,暴风眼就终追到了她,四方风云一下平静,甚至阳光在头顶的一线照下,这里反是整个风暴最平静的所在。 下个瞬间,空中出现了一只火凤和一条青龙的虚影,一道核爆一样的光团炸起,迅速扩大成太阳。 一瞬间,在海洋形成着大漩涡,甚至连海底的火山都爆发。 “不,不可能!”琼阳仙子越战越心惊,对方力量也和速度一样不断攀升,自己调用了圣人法宝,都有些抵抗不住。 “你……” 叶青以为她可能看出些,但到这时五德羽翼齐备,无人可剥夺自己力量,不再害怕一些秘密的暴露,不动声色:“我如何?” “这不合理……”女仙没看出叶青的力量本质,没有人能越过川林笔记和胎膜世界双重看到叶青背后女仙,她们支撑着自己道侣,力量不断攀至巅峰……天仙,五德天仙的力量。 琼阳仙子只以为对方是青德储君,假借了法宝来抵消她的祥云星魂裙,不由发出一声悲吟。 至于所谓临场突破,只有非常特殊的情景才会发生,即对都曾为一时大运钟爱的天仙来说,也是非常罕见的小概率……因她是不大相信这种可能,而认为更大的可能是,对方早有预谋准备底牌,这是一次蓄谋坑杀,不是偶然起意! 她就知道,自己运气坏透了,什么悲剧都能遇上……但自己也有底牌啊! “啪——” 仙晶舷门开启,晴烟仙子默默踏进舰,心情低迷。 “欢迎道友。” 叶青分身迎在门口,似若随意抓住这女仙的手,川林笔记瞬息扫过她的全身,检查身体…… 晴烟仙子感觉有点不太舒服,挣脱这年轻道人,目光避开审视,问着:“琼阳殿下呢?” “仙子有事,这里暂由我负责。” 叶青不动声色,观察她的反应:“还给你副官,我看你有点累了,不妨现在且去休息。” 晴烟仙子也没有反应,默默离开去自己副官室,明显心不在焉。 无异常,奇怪。 叶青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沉敛,接着就发了求救讯号,因风暴核心给琼阳仙子反向引开,舰队和冰川群这面,来到了边缘,通讯终恢复。 甄宓有些奇怪,问:“为什么发讯去救她?” “离龙天仙肯定会发讯,隐蔽不了,我们不妨顺带跟一程。” 叶青摸了摸她的丝缎柔顺长发,目光望向舰舷外,风雨凄迷,而阳光一线在南方垂落,图穷匕现。 ………… “琼儿……” 夏丹星巢的主殿内一声轻叫,暗色红袍的女子一下起身,心血来潮的悸动,掐指一算,顿知女儿遇险。 嗖嗖—— 接连两道紧急讯号传入,分别来自离龙和叶裕的信息,天仙只是一扫,都尽入眼中去了,相互佐证,确定了女儿被叶青追杀。 红云亚圣心下就是一沉,回顾别的天仙元神,不好催它们直接冒险,当下就问着:“距离最近的星巢是?” “离龙道友遇阻,其次是千机大陆的刑武道友反应未知,还有我星巢也在海上不远,接到求救信号已响应支援。”樊川天仙的元神投影,礼貌躬身。 红云亚圣稍放下心,又提起来,刑武速度就罢了,黑属速度不能指望,还得靠她自己。 “起程!”一声命令,整座夏丹星巢如厮响应,离开大陆阵位破空北去,火焰不惜消耗喷射而出,速度一再冲刺,众天仙也没有质疑主帅亲自救援是否过激,在场多半都是红云门天仙,是看着小琼阳长大,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与此同时,这女圣独自进入后殿,点亮二盏凤形赤灯,放在身前,红光映射她白皙的面孔,深吸一口气,手指掐诀:“本命移形,烈火涅槃……” “簌——” 两盏灯火的焰光晃动,其中一盏斜斜飘去,接连了别的一盏,让别的一盏火焰大盛,灯油消耗并不增加。 对本命法袍的增幅成功,料想对女儿脱身有助益,红云亚圣才放下些心,目光含恨:“不想你成长到这地步——天命之子叶青!” ………… 暗色苍茫,一线金色阳光在顶高空云窗照落,似是一缕灯焰,而这暴风眼外,云水正在四方卷着围拢,幽冥重重,又似是灯焰投照在墙壁上晃动的黑影。 龙兴风雨,这规模的风暴不是一两条龙能搅动起来,海洋巨力和暴风雨势阻挡离龙天仙的同时,也将倒霉的琼阳仙子牵扯其中。 “轰!” 只是一拳,轰击上去,在这瞬间,琼阳仙子闷哼一声,周围虚空一转,显出青色,就在身前布下重重禁制! 这一拳击入,顿时震起激波,顷刻间,云霞明灭,层层禁制崩塌,火光闪动一次,都有一层禁制灰飞烟灭! “果不愧是圣人法宝。”叶青在这时,还有余暇仔细分辨和记录着这禁制,随着呼吸,力量不断上爬。 轰! 青光和红光再一次冲撞,黑云遮蔽天空,撕开了一线阳光,叶青哈哈笑着:“投降吧,琼阳!” 他是诚恳的,黑脉水德主场也是五德天仙主场,但对红云门的这只火凤凰来说,整片大海都是她的敌人,这是最不利的客场,而且,要不是有着想法,用天子之剑的话,格杀未必,至少见血了。 “你做梦!” 琼阳仙子喊着,突感觉身上湿贴的红裙气机异动,“簌”一下,自发离身,化成了红幕圆球,浑身凉凉的感觉让她‘哎’了一声,伸手要挽,裙角过手是火焰,捞了个空。 一线阳光垂下,灯焰灌注,裙幕暗红的火光一下明艳,汹涌铺展,这一把大火烧遍海洋,焚干方圆百里的水汽,陡缩聚包围向叶青,无处藏形:“去死——” “烧我?” 叶青目光一凝,这绝不是琼阳仙子能释放出来的力量,还专门克制自己青脉……真是人有伤虎心,虎亦有害人意啊! “哼!”噼啪一声,暗火彰显。 叶青身形在一处出现,只是原地留下一枚替身青木符焚毁,只剩一截焦炭。 “信风符令?” 琼阳仙子眼睛一亮,刚刚那一下等是母圣与她合力,本就是给叶青准备的算计,自觉得计笑着:“现在你假格凭依都烧毁了,还不快快打回原形!” 但她笑容很快僵住…… 截焦炭的木符直接噗通一下掉进水里,沉浮不定,叶青不去管,身上力量不减反升,这瞬抵达巅峰,只是一击:“青制化形,天子龙拳!” “轰!” 暗火和青龙直接对抗,顿时一朵蘑菇云直冲天空,瞬间,无数人的目光看了过来——这已经是两个帝君的对抗。 爆炸徐徐缩小,显出了红幕,只听“簌”一声,火幕塌缩回她的身体上,重新变作红裙。 “你……你作弊!”琼阳仙子气极,又迷惑,很气馁……怎可以这样! 她很快想到一种可能,叶青或多带了一枚信风符令,但赤属对青属有优势,叶青对她的企图终只是痴心妄想…… “看你还有几枚可以消耗……” “你不妨试试。” 叶青其实哪有第二枚,刚刚为不提前暴露五德而耗用掉,现在也是节约力量,没有暴露五德的杀手锏。 “试试就试试,我不是穷途末路的暗帝,有的是后手与支援!” 叶青不动声色,坑的就是你这小公主的后手与支援,这一战本质,其实是围点打援……否则,以现在五德假格表现出来超乎预料的强大,全力以赴,手里底牌都发出来,直接就压死琼阳了,还给她求救机会? 而且,自己就没有援军么? 波涛万丈的海面下,一道洋流在安静而快速地流淌,无声无息承载着整片汪洋的忿怒,隐一线紫光辉映着这片亘古黑暗的水世界,有鲛人清脆而悠远的歌声称颂。 浓重黑云深处闪过幽蓝电光,“轰”的青雷击下,一枚漆黑残破木符在雷霆震荡中剥离了焦炭,显出内里残余一点指甲盖大小的青质木心,生机勃勃吸收着青雷……电光消散之际,木符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个蒙着面纱少女抱膝坐在海面上,此时起身眺望战场,骤乱的气流拂过她的刘海,雪白的额上显出一道青色凤纹。 在她顶上,一道雪白剑光穿梭而过,追进了战场。 暴风雨,还在继续蔓延,更磅礴卷入更多的力量,将千丝万缕的命运轨迹,都拉扯进肆虐风暴中,形成着焦点。 巨大的旋涡,在徐徐形成。 1524.第1524章 海之牢锁(下) “那是……” 东南方暴风雨深处一闪而逝的火海,刑武天仙一眼看到这火光带着红云门气息,判断了下大概是在千机大陆与炎宵大陆之间海峡,立即星巢升空飞出大陆,冲进暴风雨中救援:“你们在我家门口打架,也不问问我……” 铮—— 雪白剑光贯穿而过,剑气奔涌,养剑池天重现。 “白帝!” 还是刚刚战斗过的强敌,刑武天仙可不会忘记对方气息,咬牙强冲:“滚开!” “夫君说——你,现在,不许过去。” 回应他,是一个少女清脆声音,让刑武天仙懵住……开什么玩笑,没听说白帝是女人?而且白帝……的夫君? 荒唐的画面感让刑武天仙回醒过来,判断这可能是个白脉后起新秀,和叶青那样重点培养,而且秘密培养,竟都没觉察到风声,之前自己与之作战那样久,都误会是与白帝交战! “轰!”二话没有说,白色剑气和一道倾泻而下的白色雷霆对撞。 两方面都是白金同源操戈,顿时天空一白,瞬间又沉入了黑暗,漆黑的风暴在急速偏斜,核心暴风雨擦着千机大陆和炎宵大陆中间窄窄千里海峡上空而过。 “随着牵引!”叶青几乎是强拉扯着琼阳仙子偏离她原本预定逃脱轨迹……就接过分身的接力棒,拉扯着这只小凤凰脱离了她的命运轨迹。 这样庞大而似乎绵绵不尽的力量,终让琼阳仙子悚然,颤栗,无力,但小凤凰是坚强的,屡败屡战不坠其志,她忍住不用最后的底牌,咬牙告诉自己——对方也是在强撑! 这一点,她还是能看得出来。 “你撑不了多久的,母圣一来我就翻盘……到时看谁哭!”她咬牙切齿威胁,不经意透出一点气虚心怯。 “就让她来罢。”叶青说着,眸子一幽,图尽比露,积蓄到最顶峰的力量,就是为了她的母圣! 琼阳仙子转着眼,在叶青这话中隐隐感觉到些,刚要开口,“轰”一下,巨大海啸冲天,在四面围拢而来,一下将这小凤凰淋个湿透,让她炸了毛一样怒喊:“是谁!给我出来——” 昂—— 龙吟声响彻整片大洋,这一瞬,在暴风雨云气穹顶上众龙都本能感应着一丝颤栗,那是族长力量,惊雨和恨云回醒过来相视一眼,都神情微松……夫君的陷阱成功了! 击落琼阳仙子能栽黑锅给外域龙族,这是夫君与水晶宫约好最佳出手机会——就两域人道一决雌雄,两域龙族也需分出高下主次,哪有说交权就交权的事? 她们地仙都能想到这一层,既得利益龙族高层十天仙,包括现任龙王的祖父,自会做出符合利益的抉择! 龙吟声传播开来,无尽海面上都回着它的威严与力量,来自世界太初,天生神灵,甚至某种程度缔造者,这时只见青气汹涌,而一丝紫气笔直而上,垂贯天地,庞大身影在海底盘旋而上,无数水族声音在称颂它的神圣,它的君宰权柄。 “东海龙王……”琼阳仙子几乎呻吟出声,来自对立属性的力量震慑,恐惧终摄取了她,苦笑:“我不过普通天仙,竟劳你请动了龙王……” “仙子还没你明白?离龙道友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将你灭口。” 琼阳仙子怔住,真正有了面临死亡的窒息,心中闪过一些情报……龙族天生神灵一丝紫气,族运不灭,就传承不断,对水域有着主场,越大水域调动力量越强……东海龙王在界膜上本身是普通天仙,最多法力积蓄深厚,但落到海洋上,成大洋水权至尊,那有了一缕远古传承紫气! 她有些明白过来了,这也是叶青用心预设战场在海上的原因,不如此,不足以力量压制她一个天仙,以及圣人和亚圣本命法袍的融合。 而似为叶青的解释做注脚,庞大龙影在海底化流光,龙袍帝冕男子踏水而出,青气笼罩,挥一挥袖,手指暴雨中的火凤:“海之牢!” 轰—— 整个水世界都在翻转,水柱升起,化殿堂高耸廊柱般,一根根支撑起巨大的水幕,叶青认出来,这就是水晶宫主殿的具现,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水晶宫……龙王寝殿,百族为奴,是谓海牢! 琼阳仙子的凤凰心气自是不肯束手就毙,只听一声凤鸣,奋起火焰双翼,就要冲出海浪。 这时,又有更高海啸扑上,一眼望去与低垂黑云相接,雨水根本不用下落,直接就融进了海啸,混同一座巨大水之牢笼,让她蔓延里许的凤翼火焰,都看去是一朵微不足道、可怜兮兮的小火苗,怎也挣脱不了巨大的海牢——这海牢廊柱完全是跟着风暴和洋流的移动而移动,龙王令封锁暴风雨穹顶,东海龙王亲自封锁海洋,怎么都不可能突破。 于是剩下四面水平移动空间,这小凤凰逃到哪里,都只是无用功,而且也不给她跑的机会。 叶青到这时,反不和琼阳硬拼了,而调整节约自己的力量。 “海之锁!”一丝紫气一动,只见突海洋中,伸出了无数的青黑色的锁链,扑了上去,这正是当年奴化百族的绝招。 小凤凰奋力拍打着凤翼火焰,发出了惊慌的叫声,只见锁链而去,火焰顿时消退,就要扑到她的身体。 “啪!”在下个瞬间,火苗一下消失不见,仔细看去一点赤星,浓缩到了她的一身红裙上,这时,叶青神情反而变得凝重……而川林笔记直接打开了,开启记录这一幕。 嘭—— 心脏起搏的声音,作七色祥云袍和炎夜星魂裙的同派融合至宝,祥云星魂裙上浮现二个模糊的面孔,这正是圣人意志和亚圣意志——流云聚散,炎星辉耀。 这面孔一出现,整个天地都似一震,龙王不由长笑:“黑莲吸取暗帝权柄,可削弱天道反应,汝等两人,在此显圣,是视天道无物?” 不同于亚圣,真正的圣人意志,立刻激起了反应,只见这丝紫气突然之间大盛,而冲上去的黑青锁链,也染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紫意。 “轰!” 超限力量对战,祥云星魂裙上亚圣面孔先是模糊,接着就是圣人面孔开始闪烁。 圣人在主场加持下也有着超限力量,但这里是异世客场,再无中生有也终是假格,无法与真格比拟。 而且最关键是,琼阳仙子没有她母圣的强力底气,支撑不起它的消耗,只见这二个面孔,瞬息模糊,接着告破。 “轰!”祥云星魂裙色泽一黯,带着琼阳仙子沉入海洋,蔓延百里整座海之牢笼,也跟着缩小、下沉! 二道银白的龙影落下,两个美丽龙女,望见这幕都是心神激荡,姐姐惊雨叹息:“这是失落已久的龙之威能。” “好想有这样力量。”妹妹恨云说。 “真是可怕的力量……” 叶青回过神来,已目睹过几次超限力量的使用,但每一次都不相同,往往都是单方虐杀,这时目睹两种超限力量的对撞,设身处地想想,不由颤栗敬畏……实力越靠近对手时,越能体会到其强大,就往往越会有这种敬畏,而消去狂妄与嚣张,懂得谨慎与敬畏,这与勇敢和执着并不矛盾。 川林笔记真实记录下来这两种力量,仿佛照亮了前路,叶青刚刚由五德真形抵达近乎极限力量的兴奋与得意,也冷静下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靠近极限并非抵达极限,而后还有超越极限! 就在这时,一声悲鸣声划过雨幕,火凤坠水,焰光尽消,一丝余烬红霞穿透雨幕,照亮不远处的仙临港。 天坑冰瀑的山崖港城灵光都几乎给海啸吞没,成浸泡在水里的玻璃球一样,四面望去都是黝黑,刚好直接能在水平线以下看到同样沉入水中的一道红光,这几乎堪称奇景。 红光隐隐凤形展翅挣扎着,一道青光化龙形扑下去,紧追着将之带入大洋深处,而人道龙气同样爆发出让海洋都为之动荡的力量,整座海牢一直沉进深深的海沟里。 就算亲眼见过仙降与仙战的军民,又何曾近距离目睹这样天仙决斗,甚至超限力量使用的一幕,都是目睹口呆,直到有人认出那道青龙的气息,狂热高呼:“陛下万胜!” 海面上,东海龙王听了这些人族的声音,神情若有所思,对着迎上来的两个嫡孙女说:“你们选了个好女婿。” 惊雨与恨云相视一眼,都是笑起来,对于夫君受祖父认同,比她们自己被夸奖都还要开心。 轰! 云浪炸开大洞,一座黝黑星巢破空而至,樊川天仙这时插入战场,神识一扫,顿时发现自己晚来半步:“……该死的龙族!” “我就觉得龙族不可信,无论是哪世界的龙族!” “现在,给我开!” 樊川天仙可不和离龙天仙有所保留,只是一声,巨大的黑气冲出,将星巢尽数包围,一时间,化成了黑色太阳。 黑色太阳一倾,一道黑光,化成尖矛,自天而下,直直刺下。 1525.第1525章 祥云星魂裙(上) 几乎同时,一道黑龙扑上。 “轰!”这是水与水的搏杀,最是直接而残酷,完全看法力积蓄程度,而樊川虽拥有星巢,但对方同样是坐拥海洋的龙王。 滚滚黑光散开,整个海洋冲出了数百米的海啸。 “啪”龙王一沉,露出了冷冷的笑意,战意更是升起。 而在无人留意的战场角落,一道青色的身影翩跹落入海水,雪白浪花后,青光在幽暗的海底悄然消失不见。 叶青唯一没有对龙女透露的是计划后续,其实真正准备坑杀的是红云,要坑杀红云,就得引蛇出洞,先算计琼阳。 而且屏蔽天仙危险感知与屏蔽亚圣危险感知,难度截然不同,干脆一个人准备谁也不透露……但总有熟悉自己的人,会知道配合。 ………… 轰! 海洋深处,没有别人。 将最后储备的力量积蓄起来,叶青一笑:“现在咱们两人力量都衰坠回落到勉强天仙一线,算得上公平合理?” “不公平!”琼阳仙子喊着,她现在力量还给海牢给压制着,单冰冷无尽的海水不能克制她的凤凰火焰,但聚成道域就难受了:“回到海上我们再打!” “这不由你。” 叶青一张手,只见隐隐出现一个青色的世界虚影,这本是平常,但一出现,似就有一股大力镇压而下,琼阳仙子就感觉全身一僵,连呼吸都困难。 叶青接着,就贴身缠上,伸手就去解她的裙子。 “啊……你无耻!” 琼阳仙子一时羞耻和惊怒交织,万万想不到自己一语成谶,真有给叶青剥裙子的一日,还不是暗中手段,这样明着当面! “这不能怪我,谁叫你假格是来自这裙子……”叶青很是无辜,对付假格天仙剥去根基是基本原则,这是没办法的事:“且你也没有好看,比起你母圣还是不如一些。” “不过幸你裙上的圣人意志一时打散,要不我还真没有办法。” “什么?你还污辱我母圣……你什么时看到的?” 这小凤凰怒火中爆发力量,几次要挣脱上浮,都给叶青重新压下,红裙低迷贴在她身体上,海水浸透曲线毕露,天仙元神火光在雪白娇嫩**里辉映而出,更让她的身姿显得红玉剔透,更是一件珍稀美丽的艺术品,只是还有着一层薄薄晶莹的糖衣包装。 这其实是祥云星魂裙力量陷入低谷、她的道躯正在随着剥去裙子而坠回地仙,已经遮护不住元神,由此产生内外不相匹配、神光外泄的琉璃异像,这在专注心性境界的世界或常见,在两域仙道注重力量实修来说是很罕见,对女仙来说已是绝望。 没有多时,就哗一下水响,裙裳给叶青剥了下来。 这小凤凰光着身子,神情还很倔强,语气声调都变音,快要哭出来了样子:“混蛋,我杀了你啊!” “我能理解,但请严肃点,我们是敌人。” 叶青也是脸皮发烧,不过没有表现出来,他基础终比琼阳仙子强,又在深海里能发挥五德灵池,一边继续下沉压制她降格后仙体,一边还有余力抓住祥云星魂裙这件至宝,元神渗透进去:“请直面现状吧,你已输了。” 心里暗暗命令:“借用火凤玉符。” 川林笔记“嗡”的一声,青紫光中显出了一个火凤玉符,正是当时琼阳仙子交给分身的那枚火凤玉符。 这火凤玉符有着灵性,似乎感觉不觉,突然一声嘹亮高昂的鸣叫响起,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 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浑身烈焰红火,一出现就要逃亡。 但是这时,青紫光一闪,这只凤凰就定住,丝丝光扫描着,迅速破解着权限,进行模仿……不由暗赞方便,如果说琼阳仙子是一把锁,那就是她自己不设防交出了破解钥匙,毕竟谁会把亲信和生死大敌联系在一起呢? 川林笔记无数流光计算,只要三十息,再有三十息就能伪造青珠圣人的本命逆五行宝珠一样伪造琼阳仙子权限,控制她这条裙子 幸刚才一击,打碎了圣人与亚圣意志,要不单有琼阳仙子权限还是不行,现在只要控制这裙子,就可重设权限,再加上捉住琼阳仙子,简直是一箭三雕! “我!没!输!”琼阳仙子倔强反抗着,挣扎着,但她现在道躯只是地仙,单凭元神根本无法摆脱叶青的钳制,不由悲哀发现,自己或要接受成为俘虏的残酷事实了…… 正这时,无声无息,红光在头顶海面注入一线,嫣红似血,直直扑下,蕴含一丝大破灭威严,一瞬间,龙王的海牢立刻击穿:“谁敢动我女儿!” “母圣!”琼阳仙子大喜。 叶青心神一凛……终等到你了,红云亚圣! 嗵! 赤红如炭的陨石砸进海洋,烈火焚烧出一条旱道,是整座火属星巢不计代价地砸进海洋,直接砸碎沉底的海牢,更强更大的一只火凤凰飞了出星巢。 这凤凰仰首高鸣,声音高昂霸气,一道波纹就出现,一些剩余的海牢,“噗”一声,化成黑雾消散。 接着她的眼眸转向叶青,带着愤怒冲下,在半空中就化成了暗红袍的女仙,伸手一抓,就抓向本属于她裙子的一角。 “母圣来了!”琼阳仙子见到母圣来了,就有了靠山后台,她在叶青封印下身子软软无力,神识得意笑着:“你再节省也耗光亚圣的力量,就算海里也逃不过我母圣追杀!” “这可未必……你不知道我们青脉有一招,叫做时令保鲜么……” 叶青随便她不痛不痒的拽打,只是盯着她的母圣——红云一出现,叶青眼眸中一抹紫意在瞳孔里出现,天空中隐隐一只凤凰盘踞,凤眸开阖间散发着高贵气息,几乎控制了全场。 “不利因素在迅速增长啊!”她是外域亚圣中最强大的之一,她一出现,力量就导致着控场,而引起不利因素的增长,叶青的眼眸微凝,再一次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不由一叹。 自己现在五德灵池透支过力量不足,权限争不过她这个原主,一旦易手就不可能再夺回来,而击落本命法袍在身的红云,与击落没穿裙子的红云,难度不是一个档次的……关键是破解时间,还剩下三息! 得争取一下时间! “空间微调。” 叶青心神一定,单手扯着祥云星魂裙,人影似乎一晃,就避开了红云抓取。 “咦?”红云亚圣抓向祥云星魂裙的手指一下落空,不由一凛,自己虽在此域,施展不了权限,但自己是亚圣,天然能锁定,怎就一下落空了? 真不愧是此域天命之子,已摸到了亚圣或帝君的一丝门槛。 目光又不着痕迹落在裙子自发应激而出现的红霞,一片浓郁,这是自己提供的力量在修复它的损伤,但让她讶异的是,这修复速度比预想中快一倍,似乎就是……还有一个红云亚圣帮忙在修复,不正常! “再来!”莫名的危机,让她手上加重力道,冒着可能误伤女儿危险,必须要一下夺下祥云星魂裙。 “哼,当我的存在无物?”这时,上面龙王冷哼一声。 “轰!” 整个海洋,突渗出丝丝黑属力量,巨大水压排挤着火属星巢,这就不是它该来的地方,整片大洋都是火焰的敌人,而且渗透着天道力量,让深入的夏丹星巢面临着一种超限力量——它不是主动,但是当激怒时,反击也是这样磅礴。 “师姐,我们撑不住了……”火属天仙元神都喊着,在大海和此域力量结合后,整个星巢与之相提,只是一团小火,在它淹没这团小火苗之前,就上浮退出。 “哼,真是无用!”红云闷哼声,力量锐减一半,只有暗火能克服水性,继续滞留在这大洋,与她此时霜冷面孔一样,她的火焰表面完全是冷。 “四季时令,信风解禁!” 叶青顺着往后一甩兜住琼阳仙子已软倒的雪白**,一手抽剑之际,青色信风回旋而起,一息之间遍历春、夏、秋、冬,积蓄已久力量顿时勃发,当面对红云轰出一剑,剑燃炽焰,同时闪烁着五种光色:“此火,还请道友指教。” “你在我面前玩火?” 红云亚圣冷笑一声,再不迟疑,全力出手,一只巨大的暗赤之手,伸展上去,重重拍了下来。 “轰!”五色火焰,化成剑光,瞬息击在了暗赤之手上,巅峰对撞,顿时在海底炸开了漩涡,洋水一分,宛成奇景。 “咦!”红云亚圣眼神一凝,这暗赤之手是自己力量所化,当然很清楚它的进程,只见空间稍凹,叶青并不强行抵抗自己,而以空间之法消弱暗火,将暗火的力量引到海洋中去。 一丝暗火,变成明火铺盖整片海沟,高温喷薄出气浪,到边缘温度稍降在水压下蒸不出水汽,只有热泉喷涌而上。 这种牵引和分担,使她眸子一沉,这正是亚圣手段。 才摸到门槛,就已如此精微使用出,这天命之子,真的不可留了。 一瞬间,红云杀机再难遏止,几乎生出不顾一切击杀的意志。 1526.第1526章 祥云星魂裙(下) “母圣赢了?”琼阳仙子以手遮面避开炎浪,她现在地仙道躯在天仙交手中还是不堪承受,这时低首一看发现了些。 裙子上这时蒸腾起星星点点红霞,此前东海龙王大洋主宰一击产生的破损,随着接触到母圣的暗火气息缓慢弥补,母圣权限很快可以重新恢复这裙子! 小凤凰正欣喜着,又隐约听到了她母圣惊讶轻咦的声音,抬头再看也一怔,形势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一面倒。 “原来……这就是道友暗火的奥秘!” 叶青哈哈一笑,裹挟着热泉激流在周身回旋,其实论火源掌控自己怎都是比不过红云,但随着火在水中传导,这种热量转移的物性相变瞬息脱离了亚圣对火源的绝对掌控,而反过来落在五德灵池掌控中! 这便是,在敌人客场不利的海底作战,对于五德天仙来说简直是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这热泉激流在叶青手中性质变得风暴一样凶猛,肆虐着整片海沟,只是瞬间,一大片海沟就受笼罩,沸腾的烘炉一样冒着一个个水泡,其中,红光和青光交错,翻滚着、喷涌着,循环着,里面的力量在急剧扩张。 瞬间聚合两方的近乎全部力量,似信风在四季流转一个回旋,最后哗一声,炽浪洪流对红云亚圣一下轰去……第二息! “信风回旋,风助火势?风水相生?” 红云亚圣判断错了,眸子冷凝:“看来,你家亚圣把什么都传给了你!” 但这对老于战事的亚圣来说只是寻常,积蓄杀机也需要时间,她身形一散,烈焰圈环,任由“噗”的一声,穿入过去。 “不对……不是风水相生!” 下个瞬息这女圣重新聚合人形,是以祥云门聚散的控制破解一击,当然这种力量由她来用也消耗不小,这时含着冷笑,一指点出。 这一指,看似平常,在叶青视野中,眼前突一黑,又转眼变成了暗红,没有声音,只有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块透明暗赤水晶,似乎时间和空间都被封锁,一种恐慌大祸沉甸甸的的压在心口,连动一下,都十分困难。 “这……这是真正亚圣手段!” “只是,我正也积蓄了颠峰一击。” 叶青这时,突也真正弹指,对着一点。 “轰!”瞬息两个手指对点,这时并没有什么太大异相,只见空间瞬间爆出一团火光,两人都闷哼一声,发出了手指折断的轻微声。 接着,空间突出现一个凹洞,汹涌海水向里面灌去,不过只一个呼吸,破洞就被弥补。 这一指,破坏了虚空。 红云亚圣闷哼一声,退了几步,软软垂下的手指迅速愈合,她只盯着叶青,刚才一击,叶青的秘密在她亚圣元神感知前,再无法遁形,让她惊呼:“五气灵池!你不是青脉天仙,是太真道门棋子!” “抱歉,你认错了,我就是青脉储君,汉王叶青,从不是谁的棋子。”叶青淡淡的说着,同样,手指修复。 这时,交手之间的热泉漩涡搅乱整片海床泥沙,翻滚的铁砂一样灼烫,叶青可不会给她这样探查下去,虽信风时令解封的力量用尽,裹挟红云亚圣自身力量也消散……但,已是第三息! 十息……已到! 识海中,川林笔记升起一点紫意:“祥云星魂裙的基本修复已完成,红云权限获取,是否模拟化形?” 叶青顿时在心中默念:“化形!” “你就这点力量?那还远远不足——实在不能让你继续成长下去了!” “受死罢!” 红云亚圣讶异此子在连破两个天仙还能与她对拼,越生出杀心,只是受了这一击,顿时去掉了大意。 “此子已不可大意,先接了女儿再说,免的误杀。” 心想着,突身一晃,已靠近了琼阳仙子,一只手就要捞住女儿,而琼阳仙子也不顾衣裳还在叶青手上,拽着袖子,伸手去抓母圣的手。 “噗!” “天子之剑!”一道剑气,突斩入了其中,瞬间在母女之间,斩出一道裂痕,几乎同时,残余水牢浮现。 下一瞬间,暗火千百道,击到剑气上,却是红云大怒,这一剑,玄之又玄,斩在了刚才母女接近的联系上。 “轰!” 又一声巨响,叶青收剑,带琼阳仙子移动数丈。 轰轰轰轰——水牢炸开天柱倒下,与热泉交冲,冰火两重天,对善于暗火红云亚圣来说没有阻碍,她女儿一下却懵住了,浑身僵硬着再无反抗。 她只模糊看到母圣挥出一片红云环绕过来,隐看到母圣眸中两点暗火,听到熟悉的女声召唤:“星魂!” 祥云星魂裙一下自动飞起,叶青见此不动声色,目光中同样亮起两点暗火,周奔涌过暗红的云气,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反吸收进入体内,仅仅身形模糊一瞬,川林笔记的流光闪过:“模拟化形成功。” “星魂!” 于是琼阳仙子就听到一个熟悉女声在她身后响起,连气息都变得熟悉,而分明是…… “母圣!” 琼阳仙子僵硬着脖子回首看去,见拽住她的男子已不见影踪,取而代之是一个暗红袍的美人,肌肤姣好雪白,神情冰霜冷肃,眸子暗火,烈火喷薄而出,环绕这美人的周身……这时软软玉手握着她,还似有所觉转首对着她嫣然一笑:“女儿乖,听母圣的话。” “嗯……不,你不是我母圣!” 琼阳仙子一时悚然震惊,下意识反驳,转首看一侧同样模样气息衣裳的女仙,来自灵池与神魂共鸣的感应,让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母圣。 祥云星魂裙一瞬间,出现了难得的迟疑,两个主人同时召唤,它不知所措,但本能选择了最近的一个。 真正的红云亚圣发现祥云星魂裙的失控,大怒冲来:“竖子!” “你想要夺回这裙子?” 叶青山寨模拟的红云亚圣,一笑,飞快穿上了祥云星魂裙,只是姿态说不上优雅,毕竟不是真的女人,只是上一次模仿青珠圣人盗取零号舰权限一样,这时也模仿红云亚圣盗取祥云星魂裙权限……偏偏外域那样多亚圣,似乎只有红云亚圣是女人,还偏偏赶上了这战,叶青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节操掉了一地。 随着红云亚圣扑至,川林笔记顿时出现红色警示:“警告!检测场上存在红云亚圣波动,五德相继伪造的权限受到压制,只能支撑五息,即将崩解,届时红云将夺回祥云星魂裙。” “压制?驱逐?”叶青已习惯了山寨的待遇,计算一下时间,又多了五息,这对算计来说,绰绰有余! 正在这时,川林笔记又出现了新的信息:“检测到祥云星魂裙残余本源力量,已经初步修复完成,五德灵池可对之进行汲取,是否汲取?” 叶青一怔,没想到成五德天仙后山寨功能更强大了,顿时感到这是个更好选择,当即道:“汲取!” 这时琼阳仙子在惊变中冷静下来,与母圣交换了个眼神,就对叶青说:“这里不是虚空,多带上一个人在水阻限制下速度慢一半,如果不放弃,那就人财两空,还不快放开我!” “仙子所言极是……帮我拿着这个!” “什么?” 叶青将一枚玄奇混沌的晶石贴在琼阳背上,哗一手将她甩远,自己穿着红云亚圣的裙子急速后退…… 琼阳仙子不料自己这样快获得自由了,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的晶石就“轰”一下火焰喷出,带着她瞬间和流星一样,撞向海沟崖壁,“嘭”的一声,乱石炸开,就算在海底,都感受到她神识的抓狂:“啊啊啊……我一定要杀了你……叶青——” “想逃?” 红云亚圣见此松了口气,之前表现出来目标锁定在她的本命法袍上,一方面是清楚对方不可能多带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逃脱,要夺回祥云星魂裙才能避免叶青再出现逆转……这匹黑马已连胜两场,再胜一场就真不可收拾了。 一方面越担心女儿被挟持的安危,越不能暴露,否则就由着叶青拿捏了! “琼阳,这已经不是你的战场,速速离开这里!” 红云亚圣这时没法顾到两面,只对着远处女儿叮嘱一声,就对着一侧叶青追击了上去:“去死!” 没有了琼阳牵制,她杀气冲出,再无掩盖,这人实在留不得了。 “想杀我?” “轰!”叶青身上祥云星魂裙一动,红霞生出,巨大力量涌入,瞬息变成了火脉假格天仙,只是才入得身体内,五德灵池转化,又转向土脉假格天仙,这简直是眼花缭乱道法。 看准方向直冲海底一侧崖壁,换成了土遁,“嘭”一下消失不见,唯有余音袅袅:“想杀我,想要裙子,就来追吧!” “糟了!” 红云亚圣顿时一急,在水底上浮,她确信火属上浮速度会不逊色,但这时对方直接撞上了崖壁,横向遁穿海底大陆架岩层……水换到土,都克制她! 对亚圣来说,本已隐隐一行转五行,受克制很少,但这里是异域! 她一下变了色! 1527.第1527章 变革(上) 且刚刚叶青一下奇异属性转变,虽不知五属转化原理,但要说不是处心积虑设计她,谁信! 红云亚圣想到了这里,脸色一凝,冷笑一声,还是选择追杀,自己本命法袍不容有失,圣人本命法袍更不容有失! 只是,要准备周全。 一道火符传到退回到海上面夏丹星巢:“随时与我保持定位,在地面支援……帮忙照顾一下琼阳。” “是,师姐。” 海底,琼阳在浑浊的水浪里起身,看着两人消失在视野里,想了想,就飞向上面夏丹星巢,她不是白痴,明白这时还是别给母圣增麻烦才是! 临近出水,夏丹星巢就垂下了红光,已展开了大门欢迎小公主的归来,她一喜,就要迎接上去。 呼—— 流风回旋,碧色在琼阳仙子身上出现,直接以不可抗衡力量卷走了她,化一道青色弧光,“哗”的水助风声,嗖一下极速,穿过了夏丹星巢阻截,直接消失在海面上空,没入炎宵大陆的天坑里,这样匪夷所思速度…… “是青帝?” “不,是青鸾!” 星巢上,红云门的天仙惊怒,不料还有此变,等红云师姐回来怎向她交代? “敌人恐怕进入暗面了。” “追!” 紧跟青鸾仙子遁光,夏丹星巢一道红光闪过,立即赶到了大陆本源隧井处,这时,迟疑了瞬。 “进入暗面,对我们来说,比进入海洋还不利,这莫不是陷阱?” “暗面,正是这叶青的主场,还有黑帝在。” “据说现在青帝在暗面,也可获得部分主场,这下面实在太危险了。” “还是通知红云师姐罢。” “两面追击都是在大陆底部,地气屏障太深,我正在定位……咦,红云师姐也在靠近本源隧井!” “不对,这肯定是陷阱!” “快快通知下去。”一个天仙冷着面孔,生出一丝无力感,这些异域的贼仙,怎就不和本域那些道人一样,道心坚固,宁折不曲呢? 要是和本域道人一样,和自己死拼,那自己就可杀的痛快了。 ………… 土层底下的岩层地脉,两个美丽的红裙女子在前后追逐,都是一模一样的女仙,似乎是惊雨恨云她们那样的同胞姐妹相互嬉闹一样,只是气氛肃杀残酷,生死系于一发。 天仙遁速都是非常快,一开始相差不大,但很快显出区别,前面女子气息在逐渐变成了土属,而后面女子气息还是火属,原本火属更快,但在土层地气压制下,就渐渐受到了阻碍。 此时,只见后面女子浑身火焰,纷纷化成灰烬,气息不断消耗,完全是靠着不惜消耗而维持短暂高速。 叶青这时以五德灵池汲取了祥云星魂裙力量,反倒更游刃有余,做好长跑准备一样,节约力量也不正面交手,只带着正牌红云亚圣在地底兜圈子,等待着战友的一个信号。 数息后,一道青风在虚空中吹过,拂过前面那个红裙女仙翩然裙裳,似乎讶异于‘她’这刻的美丽风情,轻咦一声后,传出悦耳轻笑:“我是叫你汉王,还是叫你青谨仙子?” “青鸾殿下那面情况怎么样?” 叶青保持面不改色说着正事,心忖就知道会这样,有意选在岩层地下谁也看不到自己掉节操,没想还是给青鸾仙子看见了,可以料想这幕黑历史,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她的笑话材料,或唯一庆幸的是青鸾并不会传播八卦,这种不重要的信息应该没有多久就会被她忘记。 青鸾仙子其实在看到叶青的异常状态,心底就有许多疑惑,只是情况暂时不便多问,也没有多笑话,轻风一个指引,显出本源隧井的冰瀑:“我已带琼阳下去了……你确定红云知道陷阱也会踏入?” 叶青跟着偏转方向,径直去那面:“她不能放弃祥云星魂裙……更不能放弃她的女儿,两个选项,理智和情感的抉择,这是我为她营造的双重绝境,现在她知道了,但她别无选择。” 情感? 青鸾仙子若有所思,她想到了帝君遇险时,自己那时想过如果救援不了就拉着整个世界陪葬,此情推己及人,不由看了眼后面紧追不放的女仙,轻轻:“你是说真的?她和她的女儿……” “原先不是很肯定,但现在基本确定了。” 叶青对这前辈简单解释着,数了数祥云星魂裙的时间只剩下一息,就一头扎进炎宵大陆本源隧井,这时气机一变转向水属假格气息,从容切回水遁,对着本源隧井底部的阴阳界膜镜面而下:“红云道友莫要心急,我们这场游戏,刚刚开始。” “戏弄我?” 后面追上来的红云亚圣见了,几乎要吐血……她是火属里面难得好脾气,但那是封冻在冰霜外表下,内心蛰伏火焰只会更炽烈,而暗火习性让她在怒火之中维持住一线警觉,情况越来越不对了。 表面上自己直面面对的敌人只有叶青一个,但这个世界越是大招越消耗剧烈、离不开法力支撑,这积蓄显不是一个新晋天仙所能完成,对方已在力量巅峰衰退下来,这才是正常,没有人能连破两大天仙还能生龙活虎。 对于她来说,只要能追上就不足为虑,但问题是怎都追不上……对方变化莫测的力量,从容在海水、岩层、冰瀑间切换遁法,每次调整都是完美契合……简直叫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青脉天仙能做出来,不禁心底往下沉。 而且每次看似能追上,都刚好仅仅差着一线,一次两次还可以是巧合,连三次……当自己是白痴? 大洋海底、大陆岩层、隧井冰瀑……再接下来该是暗面黑水? 对自己克制力不断攀升,这是在温水煮青蛙? 红云亚圣丰富的战争本能让她意识到危险,相比丢失祥云星魂裙,她觉得自己陷入进去的情况就更糟糕,没有自己的庇护,女儿又丢了假格,今后在大劫里的生存几率何等微小! 两人追逃之际都是横向水平穿梭,由大洋底部海床过来,这里已是大陆底层,没多远就是隧井底部,正在她要决定放弃追击、立即止损时,风声呼啸,女儿挣扎声音在冰瀑下传出:“放开我!母圣救我——” 这声求援让她倒抽一口凉气,浑身如坠冰窖……琼阳不是回去海上星巢么,怎么跑大陆这里来了? 下个瞬间,女儿的火凤气息与叶青的诡异黑属气息,还有隐隐一只凤凰的气息,都一并消失在本源隧井底部。 接着,来自隧井上方井口的夏丹星巢发来讯息,愧疚:“青鸾埋伏在海里劫走了琼阳,我们没有能追上,辜负了师姐的嘱托。” “不怪你们。”红云亚圣淡淡的说着,这时她已神色平静下来,落身在空空的隧井底部。 阴阳镜面上熊熊一团红光炎宵大陆本源,遥想当年炎宵师弟也是陨落此,她心底寒意一片冰霜,命运的气机迷雾终于揭开面纱:“敌人针对的一直是我,始终是我……我真是小看了这天命之子的野心和胃口。” 到天仙没有白痴,时到现在,叶青整个陷阱的全图,已尽数展现在她的面前了,夏丹星巢的体量是不可能追上青鸾,而元神脱离星巢没有了假格加持只是普通地仙,照样追不上青鸾,在她为了两全而要追回叶青手里的祥云星魂裙,忽视对女儿保护时,就已注定这结局——或当时就放弃祥云星魂裙,直接护着女儿撤退就好了,但现在……她已没有别的选择。 敌人构建的真正陷阱,不在海底,不在岩层,不在隧井,也不在暗面,而在她心底,从理智和情感上,内外交攻的绝境。 “师姐现在打算?”星巢里的师弟师妹发出询问。 “再下去是我私人的决定,你们,还愿意跟我冒险么?” “哈……师姐忘记了,您一直以来就对我们说的,这世界上的生命只有两种终结,要么燃烧,要么腐烂……今天,我们依然选择,燃烧。” “说的好!”红云冷冷一笑:“那我们红云门,就奉陪到底罢!” “看这次,到底是鱼死,还是网破。” 这时,她已经没有愤怒,只有仇恨,叶青利用女儿来设计绝境,已彻底激怒了这只火凤凰。 “祸及家人,我也要使你死绝。”这时,这只火凤凰只有这念,却不想自己提前想杀叶青。 “轰!” 火焰在隧井中爆发,土石崩塌,烟尘弥漫,一只火凤消失在隧井底部的阴阳镜面上,镜面涟漪未散,又一座赤红星巢坠下,赤色流星一样,不同于普通土石,这种仙家造物直接穿梭而过,与茫茫冰瀑一同消失在阴阳时空隔层的深处。 ………… 海洋 “轰” 黑龙直直扑上,而樊川星巢也不甘示弱,化成了黑日,与黑龙搏杀着,星巢虽不及大洋,但是也不容小看。 而几乎同时,铃铃的养剑池,在刑武星巢下且战且退,只是一时,刑武星巢还镇压不下。 战局,一下进入了诡异的局面。 1528.第1528章 变革(下) “去死!”一道白光击下,“轰”一声炸开,铃铃闷哼一声,七窍渗出血来,养剑池是白帝造物,还撑的住,但她还是波及。 不过刑武天仙脸色阴沉,冷笑:“再来,看你能支持几下!” 这次是真急了,整个红云门不知怎么发了疯,全都冲进去暗面……就为了救援琼阳仙子这小公主? 早知道,还不如和离龙一样袖手旁观,坐视琼阳失陷也好过把一个亚圣一个大派精华都陷入进去! 红云亚圣身主帅,为儿女私情小节而不顾阵营大局的决定,更让刑武天仙十分不满,甚至都压过对离龙天仙的稍疑虑,毕竟离龙天仙是九窍派,再怎么也不敢做出有损九窍派的事情来,而红云门属祥云派系就全无顾忌。 看这次,整个红云门不仅质疑离龙天仙这副帅,而且牵连祥云派几个天仙,都不向自己问下意见……不得不说,在母域,终是以大派利益为先! 无形间,两大派系的隔阂生出,或说原本就是存在的裂隙,只是在战事遇阻甚至崩盘时,终爆发出来。 刑武天仙终有着眼光,清楚自己这么想可能遂了敌人意图,转念低声:“不管怎么样,这大派合作进行攻击,已多次证明失败,不能再用这种添油战术,我已经感觉到,随着战死在敌域的人越来越多,敌域越来越强大。” “越往下越多摩擦隔阂,无论红云门冒险结果怎么样,我都要立刻谏言圣人,立刻开启两域大冲撞,这才是利用本域体量,压制敌人的最好办法!” “轰”就在这时,一股暗面黑气冲了上去,又化成盖子徐徐落下,落到地上,土石立刻封闭,这正是预设的封井开始启动。 周铃望见夏丹星巢消失在井口,又产生着封井,当即退守到炎宵大陆:“按夫君说的话,现在是封井的时间了。” “嗡”养剑池的白色金气力量,倒抽入隧井冰瀑……由于早有预设,水生金气,只一下,不但封住了井口,而且损失的金气也获得些补充。 “一切在计划中。”周铃回想起来,这是夫君第二次用炎宵大陆隧井封人,先是琼阳仙子掉了一次又逃出来,然后她母圣红云步入女儿后尘……这次因无法欺骗,完全是直钩钓鱼、敞着陷阱引诱进去,就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好运再逃出来。 在少女剑仙目光尽处,阴阳界膜隔离而看不到的暗面,青风与火光正在冲撞,而新的一团白脉本源化银色大网沉入黑水,原本就已在进行风水相生、金水相生,瞬间受到阳面的金气刺激,同步完成。 海洋上,随着龙族的撤去水力,这场人为制造的暴风雨也在这时停息了。 春日明亮的阳光照落下来,真正的战场也已不在海面上,随着战争策源中心的红云门集体进入暗面,下面战事或许会绵延良久,但整个阳面战事已告一段落,进入平静状态。 暴风雨元磁屏障一消失,就有无数仙人视线瞩目黑水洋深处,七大陆中间,这片由东荒大陆战役意外延伸、又异乎寻常的速度平静下来的局部战场……平静下,掩藏这不平静的暗流。 “暗帝陨落?青谨天仙动的手?” “琼阳仙子陨落?还是青谨天仙的战果?你别告诉我连红云亚圣都陨落了……” “那没有,不过这亚圣受了刺激,不顾自己一切,直接冲进暗面……” “什么!整个红云门集体冲入暗面?都疯了?阳面战事都不管了?还有离龙、刑武、樊川这些星巢,冥川天仙这些都抛弃了?” “谁知道呢……外域阵营是分派系,红云门是祥云派,离龙和刑武是九窍派,樊川和冥川是黑莲派……这里面水深着。” “都好一会儿,话说暗面打赢了没有?” “暗面战况还不确定,那是青脉和黑脉的地盘,我们几家拿不到战果利益,我估计青脉那一位在暗面风水相生的小天罗地网主场,怎么打也不会输,但有黑莲圣人在暗面,要把红云亚圣怎么样也不大可能……” “不错,我们这面青帝与黑帝,对面黑莲与红云,看来青脉要想坐稳暗面还真是多灾多难……” “阳面倒平静下来了,没有了红云门的主力,剩下几个星巢都是苟延残喘而已,翻不了盘。” 无数神识交流着信息,试图破解青脉营造的这局信息空白的战役,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它是怎么样策划发动……都不由生出疑惑甚至恐惧。 而实际,对红云亚圣整个策划,完全就是叶青一个人知道,只在最后图穷匕现时让青鸾仙子看了出来,当即降下分身配合。 这其实是叶青学习模仿前面的一个成功先例——坑杀苍窍亚圣整个策划,完全就是青帝一个人知道,也后期才让青鸾仙子分担部分,以此避开亚圣敏锐危险预知……不过这等是将叶青和青帝的层次相提并论,就算叶青是储君,实力是假格天仙,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叶青有这种策划。 而相比暗面不确定战况,一个地上业已确定的事,已让靠近点的仙人都瞠目结舌:“等等,我没看错吧,养剑池扎根在汉国地盘上了?” “养剑池天擅离千机大陆,去支援东荒大陆,现在又扎根炎宵大陆,整个事件有了发酵时间,但白脉没有任何反应……” “不,没反应的本身,就是一种反应。” “看里面出来的白脉那一位分身,哎……是个女仙!” “胡说什么!这新面孔,应是本脉雪藏的后起之秀……” “等等,我见过这面孔,她是青谨天仙的女人,不怎么爱说话,也很少出面,原来其实是天仙……” “如此说来,此役也是她驾驭养剑池天听青谨天仙指挥?甚至她是白脉高层天仙下降分身,早就下嫁给青谨天仙?你们白脉什么时和青脉穿一条裤子了?” “这是两脉天仙高层的秘事,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众仙面面相觑,看到这扎根封井,阴阳勾连在暗面引发金水相生,继风水相生捆绑黑脉后,又出来这金水相生,明显是白脉给出部分本源,结合青脉获取苍窍的白属本源,表面或是纯粹交易,但谁会不想想这背后政治抉择? 各种讯息纷传,三界震动,所有仙人都看出这背后政治意味,继青、黑二脉合流之后,甚嚣尘上但始终不得确证的青、黑、白三脉合流,终落下了句号,还是以青帝为主导,这在五帝表决的权力结构下意味着什么? 刚刚过去的这场暴风雨席卷只是凡间,但整个五脉集团即将来临的的洗牌危机,就是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即将席卷整个仙道! 白脉的加入就是一柄雪白闪亮的匕首在握,青脉在这一刻图穷匕现,配合汉国地面上刚刚这一场逆袭翻盘大胜,隐隐之间,有着天人合发的默契意味,让所有五脉仙人都心帜动摇,难以自持。 与其他各脉牵涉地上王朝利益不同,黑脉终是立场客观些,一些年纪最老的黑脉人族仙人更是叹息中透出亲近:“这样的主导,不久前昙花一现,给道门拖了后腿,使黄脉趁机取回了临时主导权,但……其实在很久以前,天下只有青帝独领风骚数百年时,我们五脉早期仙人聚拢在那一位麾下,就是如此行事。” “很久以前的青脉?” 年轻的黑脉仙人则咀嚼这一词的意义,终没有印象的空白,那段纷争年代已久距离新生代的仙人们太远,唯一清晰印象的是最近继青帝在时空深处凯旋的王者归来、超限威能,不由敬畏——经过这后一段蓄力,终图穷匕现了么? 年轻仙人还罢了,凡是天仙,咀嚼了意味后,都不由把目光看上高处,神色有点复杂和古怪起来。 五脉力量,其实占世界大半,要是一旦整合成功,这雪白闪亮匕首捅的可不止是外域阵营侵略者,也捅的本域阵营尸餐素位的三位道君。 在众仙瞩目的九霄上,紫宫还是一片静寂,虽三真道天,还没有对此反应,还没有发布了召集令,但道门仙人已自发云集而至。 它们相互交头接耳传播了这变化,都不由又惊又怒,森寒危机感笼罩了他们:“都是叶青惹出来的事……要我说,这种祸害真早点……” “嘘……现在是天仙了,就算敌人,你我普通地仙也招惹不起。” “现在这局面很是不利,就看上面怎么样想了。” 没有人认为叶青能趁胜连破暗帝、琼阳仙子这两名天仙,更进一步在暗面大破红云亚圣,这简直是连中三元难度,已不是实力问题,还得有运气才行,天命之子的好运也有极限! 此时阳面对外战事缓和,阵营内部生死利益纠葛,整个格局风暴将临。 “三帝联手,五帝的平衡崩塌。” “帝君和道君的平衡也同时崩塌!” “难道百万年来形成的局面,会在这时发生变革?” 一时间,天庭都没有几个人,去注意暗面之事,都看了上去。 1529.第1529章 火凤凰(上) 暗面 黑水滔滔,不知涯岸,此时正值黑夜,三千星辰辉映在空,黑水波涛之中,信风徐徐吹过,金青色圆球或沉或浮,吞吐着黑水,隐隐一条青龙盘旋,龙首高昂,目射青光。 一张大网撒在黑水海洋里,水汽滋长,又推着信风,力量流转到金青色圆球中。 其中,超级下土帝都,龙气天柱在凝聚升出,钟鼎鸣响,仿佛在迎接着它的主人归来。 大陆东山大树,青色树根缠绕金色巨镜,深广行宫中,一道信风身影闻声转过目光,看到暗穹上两点青星,当即飞起。 永固时空门青源与暗面时空门黑源是双阵眼关联的封印大阵,这面青源力量一动,那面黑源力量就立即感应。 几个外域黑属众天仙立刻醒来,四面一看,又仰首看天,迎向那两点青星,他们还看到了这后又出现一颗赤星。 阳面因时空落差还有点反应余地,但在暗面出现金水相生已加强一半力量,暗穹上面,当即显出一张白、黑、青三色混淆藤网,“啪”一下拦住众天仙。 “轰!”网凹下,而天仙也拦截下来。 “你们这样干不行。”一个穿着黑袍,带着莲纹的道人当即站起来,心中转念,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绕过牢笼支援红云亚圣了。 对面不远一直盘坐的黑衣道人,眸子一闪,显出深邃幽暗的气息,跟着站起来:“黑莲道友,何必多管闲事呢?” “幽云。”黑莲圣人挥手下令。 “是!”幽云亚圣当即上前,意图踏上一步,拦住黑帝,让黑莲圣人得以脱身自由行动。 而出乎所有部属意料的是,黑莲圣人语调铿锵,隐隐有金石之音,下达命令:“你们立刻回母域!” “啊?” 天仙心思非常快,当即醒悟转身进暗面时空门,到了不得不放弃些黑源利益时了,已牺牲了一个亚圣,不能再牺牲第二个! 继他们后,甚至黑莲圣人、幽云亚圣都一下撤回消失在镜面涟漪,暗面时空门的黑源顿时大衰,立刻引起永固时空门的青源力量同步衰减,而青帝没有在那里调整补充,整个双阵眼封印大阵一下失衡。 余下日镜封印上,涟漪泛起…… 黑帝脸色微变:“青珠!” 这对兑如果失败了,往后就是要面对二圣一亚圣! 但高天上,信风人影只是极速上升,并不理会后面时空罐里的青珠,试图解封的举动。 “时间来得及?” 黑帝见此顿时放心不少,赶紧上前去封印暗面时空门,相比下自己独力要挡住黑莲重出是很难,而青脉反准备充分,这又是一场生死时速的竞赛! 暗穹上,两颗青星落下,青鸾仙子以信风残符的化形带着俘虏琼阳,速度更慢一半,叶青越过她时,就一手拽上她:“仙子拉住我……” 青鸾仙子微怔,才发现自己给一双软软的玉手握住牵住,因对方还是拟形红云的女体,她没有第一时间下意识避开,给他握上手时身体也没有排斥反应,反隐隐有种凤凰间血脉亲近的熟悉…… “汉王模拟,连这血脉都能模拟出,还瞒过了我的灵觉,实在可怖可畏。”青鸾仙子突然之间想着。 这是黑水上的时空分层落差区域,时间流速扭曲让寻常仙人都眩晕,但对青脉的两个天仙来说并无问题,甚至游刃有余,看上去在各层落差调整时,速度时快时慢,似是两个姿容美丽高华的女仙携手起舞,美丽百合花绽放在幽暗长夜中,只是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琼阳仙子失去了裙衣,只是以火焰变成衣裙掩盖着身子,神情难堪耻辱,忍住羞恼、惊惧和眩晕,仔细观察着两个敌人,试图寻找破绽机会以逃脱魔掌。 两人身后,一只巨大的火凤凰,似是一颗流星极速坠下,她的母圣已不惜代价,催动着速度追上来,声音隐含雷霆一样的怒火:“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而正面下面,则是青色的信风极速靠近,那就是……青帝? 在琼阳仙子陷入惶恐时,青鸾仙子见到自家道侣过来,回过神,压住心底一点异样,甩开叶青的手:“你去汇合帝君,我带她走别处。” “等……” 叶青下意识挽留,捞了个空,见这前辈拉着琼阳飞往一个方向要引开敌人,他凝神扯开身上裙子,女体迅速模糊重新变回自己身体,以青脉天仙极速一个人迎向来援的青色信风。 琼阳旁观者清,看出两人刚刚的交流有点不对,她也是胆大敢想,不管有没有,讥笑挑拨说:“你们,帝妃和太子……” “没穿衣服你就少说话。” 青鸾仙子在琼阳头上拍了一掌,出于某种考量而没下死手,只把她打晕过去……两域融合,或就多两只凤凰——凤凰一族就可能再兴。 “你——”红云亚圣一见动作,还以为对手要撕票,吓的一颤,转眼发觉气息还在,不敢冒这个风险,她眼睁睁看着叶青即将与青帝汇合,祥云星魂裙即将永远失去,只得去追自己女儿……已选择失误了一次,这一次,她不会再有错误选择。 “帝君!” 叶青与半空中信风人影交错,就递出祥云星魂裙:“给,只有您能镇压此裙!” “你回大陆代我镇守封印青珠。”信风人影看了眼叶青身上毫不掩饰的五气,没有多说,没有接过裙子,直接飞向自己道侣。 叶青心中微松,这战时是最好的暴露机会,心中一下提起……刚对付暗帝、琼阳仙子,坑陷红云,又要正面青珠了,这待遇简直…… 此时战场交织成一片漩涡,但在暗穹夜空里看去这漩涡还有核心,就是红云追着青鸾,青帝也追着青鸾,而青鸾仙子的方向,则刚好冲着暗面时空门,整个核心战场一瞬间向那面倾斜。 黑帝仰首时目光讶然,又笑起来:“二对一?” 红云亚圣:“……” 一枚漆黑玉莲穿过暗面时空门,击向黑帝:“你的对手是我。” 红云亚圣稍放下心,虽知自己一进暗面陷阱就回不去阳面,后路肯定给堵死,她自己不怕危险,毕竟暗面也是有黑莲圣人帮衬,但要带着女儿撤退机会就只有一线,得母女一起…… 叶青压制着手中躁动的裙子,黑光一闪,退入超级下土的龙气界膜中,远远瞧着青鸾的背影与敌人流星对撞。 轰! 几乎在正式撞击的一瞬,她的身影就消散无踪……在亚圣面前虎口夺食,让她瞬息耗光化形,这时“啪”恢复成一点青质木心,消融在火焰中。 “好了……” 红云亚圣握住了她女儿的手,母女相视一眼,身上同时燃起烈焰,瞬息化成了两只火凤凰,一大一小。 而夜空中,四季信风刚流转到盛夏,青帝此前以信风回环方式保鲜储存一丝超限力量,顿时紫气一闪,一根紫色手指,自天而降,对着红云母女一点。 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只见一个凤凰虚影挡在面前,才一接触,顿时变成粉末,其轻描淡写的程度,可见里面的恐怖。 “生死大劫,没有躲过啊……” 红云亚圣见此目光一凛,可叹当年逃离暗面,躲这碾压一击,不防青帝储存下,预算了一样就等着她再次回来,伸头缩头,最后都躲不过挨这一刀……且这一次她没有办法逃了,实力降格女儿就是她的把柄,不可能抛弃! 一旦脱离,女儿就代替她灰灰! “要死,就一起死罢!” “双凰涅槃!” 母女灵池共鸣开,一瞬间神魂相融,在夜空中融成一只更巨大的凤凰,隐隐引动了虚空,发出清鸣声。 想要绝杀凤凰,绝杀不止一只凤凰,难度都不是一回事。 ………… 阳面·海洋 战事已消停,雨过天晴,阳光照落在海面与冰川,气氛灰蒙蒙的萧条,在阳面战场而言吃了败仗,而且刚刚发生在仙临港剧变让所有人都吃惊——整个红云门高层,都放弃阳面,去暗面给黑属天仙嫁衣,火中取栗? 剩下来,他们这些被抛弃小兵怎么办? 外域撤退的舰队和冰川群,背离暴风雨刚驶出了危险区域,暴风雨就停了,时间掐得刚刚好,不远处都还能看到炎宵大陆相对荒凉南岸,有些零散天庭仙人远远监视着这里动静…… “轰!”高空中,火流星突破群龙拦阻,离龙星巢径直飞向南方辰宫大陆,急着回去整顿主帅失控后的阳面阵线,只来得及传讯对下面旗舰下达了一个命令:“立即撤回辰宫大陆,兵俑能带就带回去,带不回去就地抛在炎宵大陆。” “是,殿下。”叶青分身说着。 “嗯……你是叶裕!”离龙天仙骤警觉问,想起还有这个小角色没有处理干净,立刻起了杀心。 叶青分身一凛,不动声色:“此战已败了,保全阳面力量就是重中之中,还得殿下您奉红云殿下之命,暂代主帅……就和臣一样,奉琼阳仙子信令,暂代舰队临时主帅一样!” 信令?投靠? 离龙天仙哪里得到过红云亚圣命令,何况这种不祥命令……听出此子有改抱大腿的意思来,冷笑一声,这就是所谓忠诚:“你干的不错,好好干,我授权给你。” 最后这句,叶青录下来,目送对方离开。 1530.第1530章 火凤凰(下) 海风里透着咸味,既是海味,又是血腥。 随着时间,冰川底部阴气迅速消退殆尽,进去外域地仙真仙完成清洗鬼仙,但给他们发布命令的女主人——琼阳仙子,已不在这里。 而她指定的代言人——叶青分身,这时只当离龙天仙命令不存在,径自下令:“各舰减速!” 图穷匕现之时,已到了。 叶青这化身在舰内大厅寻思良久,蹙着眉沉吟着,已下了决心,咬着牙叹:“时不我待了。” 叶青这化身已感觉到阳面局面,留给自己这分身的时间很紧迫了,帝君不可能一直呆在黑水,完成金水相生就会归位,趁着帝君还坐镇暗面封禁青珠、锁定日月双镜、压制黑莲而营造出的有利时,必须有所决断。 现在,一时只有红云亚圣在阳面威胁,必须最快在她获得第三波阳面时空门援军支援前,尽最大可能清理敌阵,摆脱东荒汉国受强敌威胁的局面,这也是埋下天机的出发点! 这样,才能抽手余暇,将新萌芽阳化青制触角探入中土大陆,五帝表决机制已得其三,天命改移为青的时机已经到了。 青制争龙天下,统一寰宇的机会即将来临……时不我待! ………… “轰!” 爆炸同时,大陆上,永固时空门的金色镜面涟漪剧烈几乎要炸开,似乎在时光封印的沉睡中敲醒了,传出日镜回过神来的笑声:“哎呀呀,青帝道友,我独自真是撑不住了不能怪我……” 叶青身影落下,手现五气“啪”的一下,把它按回去,露齿一笑:“没关系,我帮你撑!” “太真五气……等等,天命之子叶青?混蛋……”日镜道人惊怒,它一觉醒来,发现原本小虫子已变成了比自己还强一线,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已过去百十年了? “五德封印!” 叶青手中五气融聚、阴阳兼备,瞬息压倒它单面阳镜,直接重新稳固封印,就让日镜幸福晕了过去:“你还是……继续睡吧,祝好梦。” “叶青?是你么!我知道是你……” 封印里面传出青珠圣人愤怒的叫声,更激烈的颤动在整个镜面上震荡起伏,纹路在中心向周围迅速崩解:“青帝不在,就凭你挡不住我!” “来试试吧……” 叶青面不改色,现在这里已回到自己地盘,只一招手,整个第七汉帝国龙气滚滚而至,迅速补充阳面的连战损失,一下充盈且更强大。 轰! 巨大的声浪在高空炸开,他单手压住镜面封印,转首看夜空。 ………… 阳面·海洋 红云门最后舰队舰队,气氛越来越诡异,成百上千仙舰停下推动冰川,星光闪耀间,各种讯识交错,议论崩盘,最后统一涌向旗舰:“叶裕,你实话告诉我们,上面的最后命令是什么?” “送出兵俑集群,舰队立即返回支援。”叶青如实说,神情一板一眼。 没错,就是要这样忠心耿耿,一切以救援本门天仙的牺牲都能被谅解,要不怎能名正言顺坑杀整支舰队? “可是……现在红云亚圣和琼阳仙子都进暗面,怎么支援?”就有仙人小心翼翼问,一个真仙,或说正常的仙人,都根本不想参合到天仙集群的交战中。 叶青一下翻脸,举起手中凭信的火凤玉符,眸子闪过冷意:“本门天仙,都集体在前线作战,你一个真仙敢背主而逃?或者说哪位地仙殿下要走,我区区一个真仙,也拦不住,请自去!” “……” 一时无人敢应,在场都是不是随性的小孩,阵营战事规矩森严,谁也承担不起背主而逃这样罪名,背弃一个亚圣……别忘记,就算红云亚圣真出事了,也并非失去秩序,红云门背后还立着整个祥云派的秩序! 数百个真仙,数十个地仙,合起来碾死叶青分身十遍都没有问题,但这一刻叶青虽只是真仙,执掌秩序,俯瞰众人,充足底气让他看上去就是掌握雷霆的枢机,无人敢跳出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别人付出代价首倡,但所有人都没有动作。 ………… 暗面天穹 “大灭绝火云!”巨大火凤凰吐出了一团火云,直直冲向紫色的手指,就将要相互对撞。 “母圣,我们能赢么?”在冲上去一瞬间,琼阳的意识不安的问。 “赢?” 红云亚圣苦笑起来,她很清楚自己一路连场已消耗太多,进入这连环陷阱最后一环也是最不利暗面时就有所预料,她们母女合体再强也扛不住帝君小天罗地网主场和一丝世界力量碾压,只是具体碾到什么程度,是能否存活的关键。 “轰!” 紫色手指与火凤凰接触的一瞬间,火云尽消,而紫色手指有些擦伤。 “双凤火海涅槃!”见此,巨大火凤凰突闪过些希望,一咬牙,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以求最后一线生机。 “轰!”巨大火凤凰羽翼散乱,红云和琼阳的双凤火海涅槃道域受到重击,几乎就要消散,这一旦消散,就是形神都灭。 一瞬间,红云眼前一黑,双凤共鸣融合的火凤凰所受伤害是按比例来分担,因她要保护自己女儿衰退到地仙身体,以自己道躯硬抗下大部分力量,顿时道躯损毁,本源受损。 “油尽灯枯了,想不到我这元神,要陨落在这里。” “只是,连女儿都逃不出去。” 红云感觉到了油尽灯枯,凤凰在消散,心下暗叹,这具道躯终不是本体,力量积蓄差太多,就是不经烧的松木,几下就要烧光。 就这时,突见紫色手指一停,就此断绝,散入虚空。 天命早已过去,这一瞬间,就此收回。 “天不绝我!”火凤凰立刻感受到了变化,高鸣一声,奋出余力,就此冲出了天罗地网。 “可惜,未能尽功!”观看的叶青本体,暗道可惜。 “不过,也逃不了。” 只见这只火凤凰才冲出天罗地网,就向下坠去,羽翼黯淡,母女分担了伤害避免当场死亡,抵消了天地惩谴,但帝君纯粹完整力量必须硬抗,它的气息在不断虚弱下去,眼看不多时就要湮灭在青风的后续攻击中。 这时,一颗火红的太阳在暗穹出现、坠下,熊熊光焰辐射的能场,让火凤黯淡的羽翼又重新光彩起来,就是油灯要烧尽的灯芯重新获得灯油补充一样,虽只一丝,却有了后继。 最危急时,夏丹星巢降临,不是黑莲圣人、青珠圣人那样不可靠,这才是红云亚圣真正可以倚仗的嫡系。 只是,还差点时间才能到。 叶青凝神分辨里面气机,整个红云门精华的所有天仙都陷进了暗面……很好,可以让阳面分身放心了。 “叶青?你来又要我干什么破事?”旅火元神愤怒呼喊在山下传来,它被青帝拘禁在这里时不敢吭,见换成叶青就起了劲,带义正言辞的凛然:“劝降俘虏?做实验材料?戏弄羞辱?我辈天仙宁死不屈,红云门满门师兄师姐都会为我报仇!” 龙气在外面爆炸震荡下,瞬息削弱对它元神的单向屏蔽,这道人似乎感觉到气息,一下震惊:“红云师姐!还有……师兄师姐!” “看,你要的满门,我给你带来了。” 叶青语气轻松而期待,似是带的只是一份全家桶外卖,又或者饭馆老板采购了食材对大厨说,这是咱们接下来几餐可以做的菜。 “还要多谢旅火道友的菜……哦,不,累次实验贡献,让我知道了你们火属在暗面的精确参数。” “……” 旅火再说不出话来,就算从不后悔的天仙也不免一瞬混乱,或者自己在被捕的第一时间,就应自杀,而让分身重修,怎就猪油蒙了心,贪生怕死到把整个师门都陷了进来呢? 他叹息一声:“我不过是要杀你和你家帝君没有成功,你就反手抽回来,要灭我道统么?” “恭喜你,答对了,所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实际上我准备……一个不留。”叶青认真而诚恳,摊开手:“侵略者,敢杀人就要有被报复觉悟,或你们过去入侵小世界太顺利,没有人给你们这教训,让你们张狂至斯……现在,还债时到了,我真诚希望你们做好承担准备,也承担得起。” 旅火一口气憋住,但见红云师姐险境,他是清楚双凤涅槃的生存不止于此,多半是师侄女琼阳跌落位格,力量不支,忍不住说着:“我们可以再交流交流。” “没事,不急,咱们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交流,没事闲聊都可以。”叶青拍拍他的手背,十分宽厚:“反正以后,你们有幸不死,在我战俘营里除这个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 旅火:“……” 叶青忍笑转过首,刚刚夏丹星巢支援进来还有点担心,但自旅火态度软化来判断,红云亚圣和女儿共鸣的这招似乎是未完品,放下心来——只要红云亚圣舍不得丢下她女儿,强留下这凤凰母女在暗面已没有悬念。 再以后,俘获和同化,都只是时间和成本问题,这对成长迅速自己来说,就不是问题。 1531.第1531章 一网打尽(上) 青鸾仙子有意不杀琼阳,应也是给同化和铺垫意思,毕竟本世界只有她一只纯血凤凰,难得有两个同族,虽属性和阵营不同,但如果能平心静气坐下来,还是有很多可以谈,就和龙族合并战略一样。 这时天空一声清脆的凤鸣,带着哀伤,也带着希望,只见火红羽片脱落,化成了滔滔的火焰。 这只巨大凤凰,再次燃烧起来,有着最后的火光。 “是凤凰涅槃之火!” 叶青一皱眉,川林笔记可穿透她们防护,顿时和过去一样,透过炎火看到她们**在涅槃中燃烧化尽。 晶莹溢彩的两个天仙元神,相拥一起,化成了一枚赤红火卵,再一下变的透明,火燃尽时,赤红火卵逃逸不见,用是一种奇异定位道法。 “共用一枚火卵?”叶青神情若有所思。 ………… 夏丹星巢 “噗!”核心一处领域,突显出一赤红火卵,落在了熊熊火海之中,吞吐了下,火红灵卵破开,分出一大一小的两只火凤凰,沉入了星巢深处。 半空中,传出了红云亚圣最后声音:“我要休息三天,不要打搅我和琼阳。” 众天仙松了口气,总算还没有元神陨落,这就损失不大,临时道躯虽难,但是只要支出资源,就可再塑。 “大师姐既已回归,我们不宜在暗面和敌人火拼,立刻回去罢!”众天仙都有着决断,稍计议下,都要立刻返回地上。 “我们还必须主持阳面战事。” 只见夏丹星巢才燃烧着火光,就要对上冲过去。 “轰!”夜空中,突一颗白色星辰大亮,大似斗,光华灼灼,仅仅这个还罢了,只见着密密麻麻的青藤突在斗大星辰周围出现,并且与她汇集。 一股杀气冲出,划过天际,射向夏丹星巢,夏丹星巢受这一冲,虽实体不动,但气数上就一摇晃;其光本稍有黯淡,再一冲击,则显晦暗。 “不妙,这是白帝养剑池,有天仙力量,得到了小天罗地网支持,已对我们形成了威胁!” “而且小天罗地网力量已肆无忌惮伸到阳面,深入冰瀑,在隧井处也形成了金、水、风相生……” 天仙察此异象,不由打了个寒噤,有人不禁叹着:“哎,直接的回程,给养剑池封堵住了了!” “白脉加入青、黑结成同盟,青脉崛起阳面,看来在两个阵营打压下,都已无人可挡。” “看来,冲上去很难,我们或只得折返到暗面时空门,与黑属天仙重组同炉,尝试在暗面重现地上的阴潮。” “大势,渐渐倾斜了,这是不妙的预兆。” ………… 信风人影回落行宫,接过后续镇压青珠圣人,叶青已收起了胎膜小世界,当即谒见青帝。 叶青上前,行礼。 “你是我青脉储君,又是天仙,不必这样拘礼。”青帝摆了摆手,说着。 “帝君,敌人成功逃了?”叶青这才问着。 “逃不了,直接遁在夏丹星巢里,没有逃出暗面,其道躯已陨落,最后火卵说明元神也已重创,就算逃了,也会陷入长眠,不是短时间能睡醒恢复。“青帝很是随意地说。 叶青闻言放下心来,暗猜测这些是不是青鸾仙子透露,这时交接了封印镇守,就告辞:“臣回去地上看看,加强一下封印以免夏丹星巢重出阳面为祸害。” “去吧。” 青帝挥挥手,见着叶青遁去,不由立在山道上静静看着各方交锋散去,火红星巢小太阳已沉没在海上,缩小火焰节省热量,红光消去后,夜空群星璀璨,大地文明火光绵延,大自然浩瀚中形成一丝默契,最能让人有耐心等待…… “道友好耐心!” 一个黑衣道人落在山上,目光看向山顶,一座金色镜面在翠藤中敛去五色,道人见此就笑呵呵:“刚刚我看到此子加固镜面封印手法没错的话……是五气兼容?” “我相信自己人。” 这一个自己人,噎得黑帝说不出话来,只得按下这话且不提,仔细想想,其实在虚空一役汉王就已证明了其对青脉的忠诚,就算曾是太真道门棋子,现在也被青脉完全同化,其实想想也是有点妒忌……要是黑脉有这样天命之子,给出储君之位也乐意! 可惜给青脉手快捞走了。 ………… 阳面·大海 整支舰队里,红云门或说祥云派真仙占了大多数,但天仙中也有不属祥云派,这说远了,而别派支援仙人很聪明问:“刚刚离龙殿下过去了,他怎么说?” 叶青正收到暗面成功消息,暗喜余对质问也有着好脾气,当即一笑:“离龙殿下,也授权给我。” 光一闪,就放了刚刚与离龙天仙对话的半截录影。 离龙天仙口述‘授权给你’这句,顿时让一些仙人变色,哑口无言,正待设法联系向离龙天仙确证,叶青就已板着面孔:“主帅失陷,人人皆罪,我以舰队临时主帅命令,所有人即刻与我回去炎宵大陆,支援琼阳仙子,支援红云亚圣……” 这场天仙都已三连败了,我们还去送死? 众仙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所有人肚子里快把叶裕这条忠诚腹黑狗骂死了,谁都不情愿回去送死,什么支援,还不是给叶裕当功劳。 只是没有了离龙天仙那样副帅级的背锅,谁也不敢站出来第一个说拒绝支援主帅红云,那事后,无论是谁清算,都是必死的罪! 甚至别派也会支持——谁都有部下,谁都有危险,如果遇到危险,这些部下就一哄而散,自己还活不活了? 一时间众仙只能应命,还有些资格老地仙不知是真钦佩,还是已把叶青当死人,说:“叶裕年纪轻轻,真是忠心耿耿!”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此句与诸位道友共勉。” 叶青扫了眼说话的人,记在名单上,是没有听出来讽刺一样,实际也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心中微一笑……忠诚么? 自己分身只忠诚于卧底,阴谋永远比不上阳谋,核心在盘外棋子效果撬动整个战局,这只有在未暴露情况下才有信息不对称,于是任何时都不能背刺,至少不能直接背刺,因分身一暴露就会让挑拨祥云、九窍两大派效果减半,至少后台两个圣人就有了‘纯属敌人挑拨’的理由来压制红云门和烛龙教的矛盾。 但有时,过于忠诚到死板,也是非常要命的事情……就现在,整支舰队仙人不知多少地仙,实力比他高很多,但没有一个人能抗拒这枚小小火凤玉符,它不仅仅是琼阳仙子的权威,还是还是红云亚圣的权威,甚至是祥云圣人的权威。 扩大的说,更是整个母域秩序的化身! 谁敢反,就得死! 还是神形都灭的死! 你在此阵亡,说不定还有复活或再起机会,违背母域秩序,清算下来,只有神形都灭! 于是,已逃出战场的整支舰队不得不听令,重新折返,投向死亡。 主控屏熄灭下来,甄宓犹十分惊讶,小声问:“他们怎就这样听话,困兽犹斗,明知阿兄下的是送死,连个反抗的都没有?” 叶青收起火凤玉符,笑了笑:“也不是就这样听话,只是心不齐,相互推诿没人敢做出头——那是必死,还是神形都灭。” “就只能暗里指望我这叶裕大败身死,舰队可趁机撤退,剩下总能逃掉大半,就看各人运气,后一种选择是赌博,概率上来讲私人存活率更高。” “噗,那他们可要失望了……” 甄宓忍不住笑起来,正常来说办到这个并不难,舰战时对手肯定都是擒贼擒王,整支舰队都卖主帅,阿兄不过小小真仙,还能不死? 只是想不到,主帅也卖了整支舰队:“感觉起来,这两方对赌可真是一点都不公平呢。” 叶青摸摸她的额:“世界不是游戏,本来就没有公平规则,据说我们青脉吃过亏,所以我们现在从不赌博,开黑庄通吃全场倒可以。” 甄宓点首,她知道阿兄单薄一点真仙之力不能倚仗,凭借的是信息不对称,人为培养出琼阳仙子这极品扫把星,撬动战局,一次次忠诚过度、用力过猛助推波澜,坑杀的战友,规模不断扩大,到了这一刻,简直是要灭了红云门满门,连一艘舰队都不放过的节奏…… “……不过,随着我俘获琼阳仙子,这种推波助澜终到了尽处……” 她想了想,就问起自己更关心:“阿兄,我们回家时,就要到了么?” “嗯,如不出意外的话,我作主帅也应会英勇战死,宓儿你也是和我一起。”叶青计算,给自己的卧底大业留下个完美而忠诚的句号,最好金牌卧底,是坑杀了所有队友,都未暴露自己真相,让所有都淹没在历史书行句间的空白里。 甄宓听到‘英勇战死’时忍着笑,再听到‘一起’时就忍不住笑起来,她最担心只剩下自己一人的事,终不会发生了。 叶青奇怪看她:“宓儿笑什么?” “没事,我在想……”小姑娘乌亮眼珠子转了转,叹息:“这样一来,红云门不是满门灭绝么?阿兄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我有什么可怕,计谋方案再出色也要力量运用,你不肯相认那个应武陛下,才是真可怕。” 叶青分身也笑了,心忖别说暗面夏丹星巢不是那么好埋,打个十天半月都不惊奇,就算是后续埋了也只是一时挫尽,根底还在外域,照样会重修恢复,不过元气大伤是真。 甄宓摇首:“阿兄最厉害。” “还差的远着。” 叶青觉得实际上真正能灭人满门只有圣人道君,或五帝仙朝时,那等在全世界层掀棋盘的力量才能办到,叶青分身自忖就算本体都差很远,但甄宓妹子这句给了他启发,当即传了信息给本体:“灭人满门这宣传不错,对内部一些人威慑更强,对外域两大派的人心震动,以及挑起仇恨效果更好。” ………… 夏丹星巢的红云门天仙来晚了,无法奈何金、水、风三相强化小天罗地网,只能接回红云亚圣和她女儿……尸体? 这里没有,只有沾染本源的气息。 “你能看到这些?”再次抵达的青帝打量着周围,看出些,想了想,让叶青拿一株龙纹刺梅下来,准备在暗面要破暗面水火同炉。 其余的事没有多问,对于执掌植株的青帝来说是,目光敏锐,叶青心中就微震,这龙纹刺梅可是留着芊芊过手痕迹,一到天地青源极致的帝君手里,还有什么看不出来? 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不可避免。 叶青这时不动声色,再次拿出了祥云星魂裙:“陛下,臣可以伪造权限,回到了帝国龙气范畴内,就是我的主场,过几天就能分解祥云星魂裙,重化七色祥云袍与炎夜星魂裙。” “炎夜星魂裙是女裙,臣想给我自己道侣所用。” “这七色祥云袍,本是外域圣人法宝,臣惶恐献上,或对帝君的五脉相生格局布置有所裨益。” “不用给。”青帝似乎不太感兴趣。 “陛下用着,才最能发挥力量。”叶青谦虚的说着,其实只要记录解析就行,他现在欠缺的是大局范围资源,而不是个人力量。 青脉一贯对等,青帝想了想,还是接受了,这也是叶青的政治态度,当下说着:“我会设法寻等价与你交换,你想要什么?” 叶青心底知道自己要什么,但一时还不好开口,总不可能说帝君把帝妃让一下……虽自己清楚芊芊与青鸾仙子不同,但在仙道眼光来看分身和本体都一样,要是内部处理不好,事情传出去变成二帝一妃,那画面简直…… 别脉不好说,黄脉一定不会放弃污蔑,谣言虽改变不了什么,但也是会恶心人,叶青不容许这种污秽沾染到芊芊……沾染到青鸾仙子也不行,两面一个是自己本命道侣,一个是敬重前辈,都不容玷污。 在这时,一时无法回答,只有沉吟片刻。 1532.第1532章 一网打尽(下) 一望无垠海面,东崖环着仙临港,崖上一个巨大坑洞,现在坐落十里剑池,金气扎入天坑冰瀑而与暗面小天罗地网,隐隐有黑白之气相互结合。 两域暗面对接产生这一线裂隙,一直到暗面的时空门开口,给青脉占据大半,密密麻麻的根须扎入其中。 “怕是敌域亚圣,都一时难以夺回。” 但阳面,它其实还存在可以攻破漏洞,就是养剑池天——并没有真正归属青脉体系,仅仅剑灵控制权也不足发挥它的全部力量。 此刻养剑池前,就是一片寒光,正在激烈交战,外域舰群似乎发现这一漏洞,拼命冲击,他们临时主帅更驾驶旗舰冲在第一线,正充满忠贞的高喊:“这里是漏洞,养仙千年,用在一时。” “誓死冲进暗面,支援师门,谁都不许后退!” “轰,轰!”剑气和舰队不断对轰,不时有舰队陨落。 只见天降一道白光,掠过旗舰,一下击在僚舰上,直接穿了过去,“轰”的一声,整个僚舰爆炸出来,又见剑光缭绕,将里面的一个真仙肉身斩成两截,随后又追上元神,又一绕,神形俱灭。 白色剑光映着少女剑仙清冷容颜,没有人能冲破她的拦阻进入封井。 看着这情况,外域众仙面面相觑,都要哭了。 当然,外域众仙没人真想要进暗面救援,但让他们不断失望是——旗舰这样显眼的靶子,怎就到现在都不死? “难道叶裕这小白脸帅到连异域天仙都感动了?” 这自是讥讽的笑话,只在普通真仙间抱怨,地仙似乎已醒悟,私下里传声:“不妙,敌人似乎已知道,叶裕这家伙不死,我们就不能后撤,就以此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怎么办?要不要……”有个地仙眼冒寒光,做个手切,于是众仙无论男女老少都期待看着他。 “都看我做甚!”这地仙黑着脸,暗骂一群胆小饭桶……悲哀发现,似乎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在没有天仙压场情况下,这里要统合起力量来太困难了,他敢肯定自己一下手,就有人跟着录影,以找个替罪羊。 “我就说当日,应听龙阳道友,杀了这小白脸。” “那时怎不见你出头?要不你现在补上一击?” “都别装了,你们都不想死,但我看这样下去每个人都得死!”这时,一个年长的地仙冷声说着。 众人心思揭破,一时气氛尴尬,每个人都观望周围,每个人都没有动作,有个女仙清咳一声:“还没联系到离龙殿下么?” “这里是炎宵大陆屏障范围,通讯给屏蔽住,或离龙殿下很快会发现异常赶过来,我们……再等等?” “那再等等……” 不知道是不是敌人有意,现在攻击都是弘武舰,死的都是普通真仙,地仙都还等得起。 地仙们相信这情况只是暂时,天仙不会坐视舰队尽灭。 ………… 同时,叶青分身旗舰内一片风平浪静,制式真君舰没有星君舰广袤的折叠空间,容不下群山江川,但有些小桥流水,翠树红花掩映一座清净的小院,人造光线和人造流风回旋吹过庭院,灌入静室半开窗户里。 晴烟仙子瘫坐在躺椅上休息,柔缓光滑的衣料贴着身体,美丽的脸颊有些苍白,两眼有些无神,她还不知道舰外短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剧变,也无心理会。 自归来以后,情绪不知为何渐渐冰冷起来,似乎是生命的热情火焰随着道侣的陨落而消散一样,自我放逐,将元神封印锁困在自己的小小天地里,对外界事物都变得漠不关心…… 眼前晃过许多过去的记忆,童年的回忆,父亲和母亲、哥哥逝去的容颜重现,身女子的地位是十分低下,她为踏上仙途做了许多违背自己本心初衷的事,那时安慰自己说一切为了生存,可以不惜抛弃任何底线,但渐渐身心俱染,没有什么新鲜的感动,所谓的道侣也不过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直到这一次有个天仙道侣在面前死去,突有种触动和伤感,心神徐徐打开。 她没有留意到,随着心防冰释瓦解,心中一丝暗影悄然浮现,将负面情绪笼罩了她,渐渐清晰,她低声说:“我要复仇……向叶青复仇!” 嘶—— 毒蛇吐信的轻声响动,女仙白皙额上原本红色半印,属于她和道侣水火同炉、神魂交融时留下的印记,此际突在一面生出对称的荆棘暗纹……这是暗帝才有鬼纹,鬼气对仙气的封印,世界人道积怨数百万年的复仇,世界黑暗面的具现,绝非天仙以下的普通仙人能抵御! “没错,我要复仇,向仇人复仇。” 女仙再笑起来的声音枯涩和低沉,让她自己都一下惊呆了:“陛下……你还在我身上?你要夺舍我……” “爱妃真聪明。” 暗帝声音笑着,充满诡诈,其实敌人五气抹平了逃亡可能,它现在连一缕残余元神都没有,完全是陨落在时光长河里的一丝投影,但因埋伏在道侣身上的暗手而得以复苏,但这倚仗是道侣的力量,不能让她发现而收回净化,而要激发她内心更多恐惧,而这正是自己所擅长:“来成为我吧……这是爱妃你的荣幸!” “不要……”晴烟仙子已完全吓坏了,母域传统以天仙阶层为主人的熏陶,她在潜意识里完全无力抵抗天仙:“救命,谁来救救我……” 她的恐惧,她的崩溃,她的失控让暗面在急剧膨胀,几乎一下,暗帝就真正具备了一丝力量,控制着道侣的身体,举起白嫩的手掌在眼前看看,嫣然一笑挥下手,幽暗波动散发出去,掠过冰川,掠过海面,掠过陆地上的兵俑大军,在海陆之间蔓延,宣告着王者复苏归来。 “我是阴潮的主人,我是复仇之君宰……当我失去一切时,就是毒蛇深藏不显时,等着吧,离龙,琼阳,还有你,叶青……” 阴潮大溃后革命军气已涓滴无存,确实已失去了大势,但真正战场上直接击破的还只是大冰川群,完全给红云门鸠占鹊巢,冰川外散落四方海面的鬼王鬼仙正带着残部逃散。 这些残军失去革命大势庇护,暴露出异气本质不需要多久就会给天地消化,此时正苦苦挣扎在异世界净化下,这时,突一下,每个鬼王鬼仙,暗红眸子亮起,重新找到了希望。 “这是陛下的召唤……陛下没有抛弃我们!” “我们要复仇!” 阴潮渐渐聚集,向着舰队后面,陆地上一支被抛弃的兵俑大军涌去。 “快,失去了天命,我们必须有**依托,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夺舍!” “天不绝我,陛下苏醒,兵俑在前。” 不断有怨魂穿透林木,径直撞进兵俑身体中,兵俑失去了指令而茫然的眼神,顿时亮起暗红,接着,成千上万兵俑都遭遇同样夺舍,原本应会保护这些兵俑的红云门仙人,都已陷在养剑池战场上,给暗帝复苏带来了绝佳机会,它顿时觉得,自己一定是气运未尽,还可以自我拯救一下! 随着怨魂大规模夺舍,带队而来的鬼仙盯着这些属下,听着暗帝叮嘱,计算着应收割了,这时,却毫不留情对着这些部属一掌拍下……轰! ………… “果然,最好的卧底,就是以忠诚之名,不断指挥有生力量去死!” “这叫大忠贞术!” “谁都能怀疑和拒绝,但大忠贞术就很难破解,要破解只得兵变,或上级解除指挥权。” “并且事后还很难追究——我是大忠贞术,虽有损失,也是出于良心。” 剑气纵横,爆炸连连,血肉横飞,大把有着大智慧大毅力的仙人,就这样形神都灭,有个别想临阵逃亡,结果地仙在叶青命令下,不得不斩杀。 何也,只要地仙还想回去,这命令就是合法。 旗舰主控厅,叶青分身神色平静,不断指挥着舰队冲杀,又不断看着铃铃屠杀舰群,恰到好处配合给她刷天功刷经验,加快她与养剑池天的磨合,就连小姑子甄宓都有些羡慕:“阿兄待嫂嫂真好……不过这样明显,不会暴露破绽么?” “破绽不在这个地方,我的信息是个黑匣子,敌人会根据表象自动脑补成,就是铃铃很有心机地留着我不杀。” 叶青笑着说,而实际自己的小女仆简单性格和心机完全是反义词,这时明摆着开夫妻黑店坑杀,但环顾周围各舰,没有哪个红云门嫡系比自己这金牌卧底权限还高,不知不觉混到大权在手,翻云覆雨无人反抗程度……一时也是醉了。 不过这种无人反抗只是暂时假权所迫,就算是真权,没有红云亚圣,没有琼阳仙子一众天仙的红云门,就只是个空壳。 所以利用这假权,迅速卖掉战利品来换取价值——叶青对坑杀整个舰队,自是毫无压力。 “万一动摇了养剑池天防御……我们真要冲进暗面?”甄宓关切问。 “不会,没有大意外,养剑池不是这点舰队能冲破,天仙最不怕的就是人海战术群攻。” 1533.第1533章 回光返照(上) “哦……”小姑娘眨眨眼睛,相信阿兄判断,又开始八卦:“给我讲讲暗面的战况呗!” “没有什么特殊,红云救援到了她女儿,大小凤凰本命共鸣抗住了帝君一击,黑帝挡住黑莲,我封住青珠,我们坑杀了敌人,但未竞全功,战场上结果总是难以完美……” “唉唉唉,本命共鸣!阿兄你说她们母女是一对本命道侣?”小姑娘嘴巴张成圆形,乌亮的眼睛瞪大,神情震惊忍不住抱怨:“这样重要的信息阿兄你就这样直接带过……” 重要? 叶青一怔,想了想,确实独特,龙族不忌种族,凤凰自产自销……在人族传统看来节操掉了一地的事,在异族看来似是正常,不同族类总有些无法相互理解代沟,小姑娘还不了解大人的世界是充满多元,难怪震惊了。 “你还是太年轻,见多了就习惯了。”叶青说着,目光一凝,看向某处舰舱幽暗……这是暗帝的气息? 当时给晴烟仙子检查身体没觉察异常,但灵觉,总觉得不对,监控至此,此女终要露出狐狸尾巴么? 甄宓这时感觉很遗憾,叹声:“没有捉住她们母女,否则的话,阿兄就有两只凤凰了!” 我都已有一只了。 叶青心中微笑,摸摸妹子光滑柔顺黑发:“一个亚圣只要肯不惜一切付出代价,没有她拿不到的东西。” “红云亚圣达到救回女儿的基本目标,不过面对帝君的世界力量,她付出代价同样沉重,失去祥云星魂裙和她自己道躯,连元神都陷入沉睡,短期内折掉了敌人一个亚圣。” “至于琼阳仙子,失去了她的裙子,就等于接近陨落。” “我达到了此前将红云困在暗面的基本目标,甚至超额完成将整个红云门吸引到暗面,夺取了祥云星魂裙更是意外之喜……” “连破两天仙、余力只能借势,没有能坑杀,这就是强弩之末不能穿缟素,目前本体虽强,持续有不逮之处,我收了这最后一波舰队,就得休整,短期内不能期望更多了。” “她们真的出不来么?”甄宓还是很小心,她不想让阿兄再继续卧底,这实际太危险了。 甚至只要红云真正留心一下,叶青这化身就得暴露。 “出不来了。” 叶青笑着安慰妹子,在暗面自家盘子里就是锁定战果,别看现在是无力解决红云门,有信心在不久就能收割果实。 不过在这前,还得处理一下小尾巴。 ………… 千里 兵俑大军连片死亡,天庭监察仙人终发现这场惊变。 五百万兵俑在无人管控和保护,都给阴潮吞噬,当场献祭。 浓郁的黑气冲出,一声警讯,顿时附近监控舰队都赶来围剿,但敌人不准备活了一样,根本不怕围剿,甚至面露狂热拥抱着死亡。 “人人如龙,万世太平!”每一个兵俑都在死亡,裹挟阴阳之气,在天空中形成点点灰黑漩涡,遮蔽阳光,似乎是数以百万计的候鸟在春季天空中迁徙,漫卷向前线舰群的旗舰…… “快去找龙纹刺梅!”有仙人焦头烂额,这事还真不是暴力就能解决,至少他们力量还不够,得术业有专攻。 “东荒大陆才有,远水救不了近火,来不及了……” 有人还冷静分析:“敌人要做什么?” “不知道,这是暗帝的手笔,但暗帝分身不是已陨落,形神俱灭了么?”有黄脉仙人起了疑心,凝神:“除非青谨天仙根本就没有……” “别胡说,天命之子,青脉储君,汉国宗主,青制引导者……哪一个身份不是暗帝的死敌。” “倒是黑源的事,谁说得清,你看看黑脉那一位,还有早年龙族那几代龙神幽影传承,据说传承凭信的龙角断刃也是落在黑脉那一位……” “嘘……别说了,你这是自寻死路!” ………… “哗——” 梳妆镜子摔在地上,片片映着阳光,碎光将世界切割成阴阳交错迷幻,这间小小净室里,桌椅、几凳、茶具和红妆都拂得七零八落。 女子衣裳凌乱,她已产生幻觉,最后挣扎着努力要冲出房间求救,给阴阳空间交错的迷幻引得失去方向感,完全是在房间里徒劳团团转,最后还给杂物扳倒,僵直倒在了门口:“救命……” “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你还没发觉么?” “你的道力,你的动作,你的喊声,甚至你看到这扇逃生之门,都是你脑海里的幻觉,根本不是真相?” 噼啪! 这话宛如惊雷震醒晴烟仙子,一枚镜子碎片扎破脸颊,血痕渗透的灵力扩散反射中,她终看清楚自己面孔,正扭曲着一种陌生的霜冷,而眉心红色焰印对应着的荆棘鬼纹在渗透…… 轰的一响,这些最终回馈到神识,化幽暗无尽牢笼,世界一面是火焰,一面是黑冰,幽暗在吞噬光明。 本属于自己身体的力量,反过来封锁住自己,晴烟仙子已感觉了到自己身体的全面失控,马上就要不归她,这让她在绝望中,有逆反腾起一股悲愤,含泪质问:“为什么?” “我晴烟追随始终,有哪里对不起陛下!何罪落得这下场!” “爱妃平日侍奉得很不错,甚合我意,爱妃也没有罪,但是——你太弱小了,这就是你的罪。” “人人如龙,就得牺牲。” 暗帝至此温和看着道侣悲愤的面孔,心情一片沉稳,胜券在握了,这时更进一步打击她:“你看,怨魂在牺牲,鬼王在牺牲,鬼仙在牺牲,多少人都牺牲了。” “为了大业,现在就到爱妃你牺牲时了,你应该有这个觉悟!” “哈……原来这样,牺牲!” 晴烟仙子泪水落下,终明白自己侍奉是怎么样一个男人,强大外表下是这样深沉可怕的本质。 她深恨自己之前还感动过,拼命挤出一丝讽刺的笑:“就算牺牲我,你也成不了事,你的阴潮革命已完蛋了,你什么都不信,什么都抛弃,没人会相信你,没有人会资助你……现在我真是感激叶青击败了你,你这反贼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已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本了!” “这未必,我临死之前发现叶青身具五气的特质,应会有些感兴趣的买家愿意出资,这或是我最后一笔能借用到的资本,但只要有这一笔,我还是能翻本,而且,别人不信不要紧,只要这百万年千万年的怨灵相信,就可以了。” “爱妃有兴趣,我可以留你一丝残魂,见证我日后翻云覆雨的复仇。” 暗帝淡淡笑着,一句话让晴烟仙子脸色苍白,她意识到了自己将面临的命运,终消去了对这所谓道侣最后一丝侥幸:“你怕伪装我不够完美,才保留我一丝神魂?我可以配合……” “不用,正如爱妃你说,我谁都不信,也不相信你。” 暗帝直接拒绝了晴烟的提议,似有些遗憾,心声流露:“爱妃别怪我,我也不想闹到这地步,要怪就怪叶青,不狠狠向叶青复仇,死都不心甘……” “不惜以女身重生?你怎么算计,自荐枕席****?”晴烟仙子冷笑。 暗帝似乎给联想到这脑洞的场景,表情终扭曲了一下:“爱妃说笑了,你是琼阳仙子心腹,我取你而代之,正好接近琼阳仙子,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有得手的机会。” “你要……以琼阳仙子为炉鼎?” “嗯,此役水火攻击,遭遇龙纹刺梅破解,我认为不是水火同炉存在缺陷,只是构成水火同炉基础还不强大。” “后续战争烈度升级,爱妃你只是红云门外围,跟脚太弱,性格又怯弱,不敷使用,已没有了价值,牺牲掉你,如果能换得更好炉鼎,何乐而不为?” 暗帝捻起一枚镜子,调整着露出个温和笑容,甚至目光都有着温情,看上去充满了遗憾。 “其实,我最属意是女娲,此女身兼双世界火源交融法则、最完美符合我所需炉鼎资质,但如果不能夺占此女,那退而求其次,寻机夺占琼阳仙子这样天仙火属炉鼎,效果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不会有好下场……我在下面等你……” “多谢爱妃吉言,你既放弃反抗,那也好,且让我看看你的记忆……” 咚咚咚—— 敲门声在外响起,屋子里女仙身体一僵,她原本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一样,神情变化,这时闻声一下凝成了冰寒,还有些惊疑,她刚才都没有留意到有人靠近,这时冷声:“谁!” 啪! 有人一脚踹开舱门,小小世界在空气里开一道光门,显出外面舱室廊道里幽蓝的灯光,显出这折叠空间下的本质。 叶青分身在自己舰内自是有着绝对控制权,想出现在哪里就出现在哪里,这时似笑非笑看着屋子里的女仙:“道友似乎有点不舒服?” 女仙盯着来人清俊面孔,皱着眉想了想,才记起这路人甲的名字:“叶裕?我不是说过我在休息,请道友不要打搅么!” 1534.第1534章 回光返照(下) ———— “我是看道友你两耳不闻窗外事,错过许多,忍不住进来提醒你一下。” 叶青目光落在女仙眉心的幽暗荆棘半纹,终了然所有,确定对方在干什么,可笑的是这暗帝费尽心机,不知道琼阳仙子已给自己夺去了裙子,一日间就降格回地仙……更不知道自己本体已开始自行暴露五德灵池,所图没有开始就已落空,这真是信息滞的一个悲剧。 “我不明白道友你在说什么。” 暗帝还不知道叶裕手中的火凤玉符权限,或者说作反抗军首领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看对方不过真仙,还试图凭借高一层仙格威慑敷衍过去,直到她空气里传出一道声音:“叶裕!救我……” 识海中,幽暗囚牢剧烈晃动,泄出最后一点余力,身体虽已失控,但元神透出求救的讯息:“它不是我,它是暗帝!快禀报琼阳仙子——” 叶青闻言做出震惊神情,抽身后退。 暗帝脸色一变,控制晴烟身体,攻击这年轻道人,一道黑光穿过,但只见叶青只是退一步,就立刻擦身而过。 这一击落空,而身体里晴烟元神激起希望,光明火焰燃烧,与她身体火属灵池交相反应,立时开始与暗帝争夺主控权。 “叶裕救我……这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透出了微弱的呼救。 “贱人!” 暗帝分身顿觉得自己绿油油,更生出愤怒:“你怎敢背叛人人如龙?” “需要你牺牲时,你还敢反抗,这就是大逆不道!” “轰!”一下镇压了晴烟仙子元神,口中:“你这小子,和我道侣什么干系……不要多管闲事!” “我们的关系是纯洁。” 叶青分身是实话实说,他可没有兴趣管这对奇葩道侣破事,之所以密切监控晴烟仙子,只是以为她会携带着暗帝后手,准备做一下清道夫罢了。 现在这暗帝死灰复燃虽出乎意料,但并不特殊,当年黑帝重生就知道黑源要死绝死透不容易,对陨落早有预备的话,就有着小几率死中求活的可能性。 “一向知道暗帝殿下没有下限,但到这程度,夺舍自己道侣身体……准备变身为女仙,女帝?”叶青冷笑,感觉这画风不要太美。 “你这是女帝分身,回去汇合暗帝本体,准备自攻自受,真正阴阳结合、水火同炉的节奏?” 其实心底也佩服对方果真暗面出身不同俗流,另辟蹊径视角,幸自己在,为局势和谐,这种没有节操的危险事,还得坚决阻止。 暗帝分身大怒,眸子闪过寒光,阴沉的说:“本想放过你,看来,还真得清除掉你这个小卒子。” 说着,手一指,一蓬暗红色的光线,就扑了上去。 “别太小看我!”叶青一挥,只见一个一幢光影,把人护住,只见这暗红血光打上去,就抵抗了,并没有深入。 “哼,还有法宝,看来你很得琼阳仙子欢心,更留你不得。”暗帝化身见自己攻击,对方竟能抵御,心里一凛,杀气更起。 叶青控制着力量,凭借真君舰主场,已足够碾压自相矛盾的女仙……或说,暗帝。 “看来,我的后手,不需要了。”叶青暗想着,这时笑着:“哼,我这里可不止一件!” 手再动,只见一声霹雳,一道雷火突自手中显出,直打了上去。 暗帝应变也快,一见,就有一道暗红血光护住自己,感觉到一声炸开,自己护体血光一动,心里一惊。 自己强撑着,心知肚明自己虚弱,这时甚至并没有真正复活,完全是一缕残魂,凭借是在自己道侣身上设的漏洞来驱动,这也是虽愤怒道侣和小白脸私通没法惩罚她——人的潜意识里不可能对自己加害,这小贱人肯定认为她自己无辜。 因此面对敌人的揭破和攻击,暗帝这时一边拖延时间,自觉看出对方野心,又突然一笑:“你叶裕对琼阳仙子难道没有企图?” “不过我们可以靠近合作,寻找合适机会……殿下战后虚弱、没有防备自己人,联手夺取她的裙子,强行降格成地仙,裙子送你,琼阳归我。” “你在说笑话么?” 叶青分身冷笑一声,祥云星魂裙已到手,琼阳仙子甚至连她母圣都是炖在锅里等着火候,战场上争取来的东西,还能在谈判桌上给人空手套白狼? “你——” 暗帝不知外面这么短时间内事态发展,只以为这叶裕子野心太盛也和自己一样要人财两得,心中大恨。 可叹它处心积虑在道侣身内下种,眼看复活要成功,能借壳潜伏到琼阳仙子身侧,效果或会比得到女娲更好,给一个小子闯出来打破图谋,甚至这小子看起来和自己道侣关系不一样,相熟在先! 这简直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白送给这小子,一时阴沉:“我本看你修炼不易,人又精干,想给你机会……你真不怕死?” “我还真不怕死,就不知道你怕死么?我已通知各舰道友,立刻救援,你连我一个小小真仙都打不过,还想对琼阳仙子不利?”叶青挥了挥手里一枚火凤玉符,摆出舰队主帅威严,而隐去整支舰队所有仙人都万分想要他这腹黑主帅去死的心情,九真一假。 暗帝见这火凤玉符,自晴烟记忆力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心情一急,眸子一寒,就使出了最后底牌:“阴阳献祭!” 轰! 来自千里的灰潮已如鸟群迁徙而至,阴阳之气在战场上形成漩涡,五百万兵俑,五百万怨魂,生气与死气聚合酝酿还没有完美成熟,但暗帝是它们的主宰,这时一声命令,只能提前引发。 “轰!”一声,这气包裹旗舰,化一颗灰蒙蒙的蚕茧,这一场盛大重生祭祀正式上演。 “现在,你没有援兵了。” 舰内,暗帝分身冷笑着俯视叶裕惊诧的面孔,看到对方嘴角勾起冷笑。 叶青就拱手说着:“多谢道友,为我挡住了那些部下的威胁……” “什么?” 暗帝一头雾水,冥冥中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到底什么情况? 自己不过是陨落了一会,怎就是过去了几年一样,是自己反应太慢,还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幸这时,舰内蚕茧里生气与死气的交合对融,冥冥之间诞生不可名状之物,暗帝见此一喜,当即控制道侣的身体扑过去,用清脆声音,喊出最后命令:“水火同炉!阴阳转生——” 轰! 阴阳之气漫卷,塌缩入她……或者说它的身体,混沌不分阴阳。 这时,叶青分身才施施然举起一枚火凤玉符:“红云敕令,汝等还不应命?” 顿时一道红光闪过,弥漫的灰红气中,就有很大部分一震,似乎在迟疑,这是来自红云门对外域兵俑阳气的控制。 叶青毫不停留,又显出一个令牌,上有黑莲,这是黑莲宗授予弟子来争夺外域怨魂阴气的控制权。 五德灵池一涌,就将这两股力量融聚,在川林笔记中瞬息山寨完成,同样紧跟着暗帝步骤喊出:“水火同炉!阴阳转生——” 一股阴阳之气,涌入叶青分身体内,更顺畅自如。 暗帝再度震惊:“你——” “很不巧,我也会。”叶青露齿一笑,敌人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和自己拼权限,对于川林笔记的山寨来说,简直就是标准的为人作嫁,免费送货上门。 两面力量都在阴阳之气补充下攀升,叶青至此才明白暗帝研发水火同炉的真正意图,简直是以五百万兵俑、怨灵为炉鼎,堪称炉鼎与牺牲极致,标准七日灌注成假格天仙……只是,谁想过牺牲者的意见? 权限和力量不分上下,就进入到根本道路比拼,这是一个国家两个党派竟选时激烈博弈争取选民一样,暗帝展现自己的人人如龙道路:“我发大誓愿……” “画饼充饥,黔驴技穷。” 叶青也展示了自己道路,比起暗帝的空口许诺,在于背靠着强大的龙气,整一个暗面汉帝国五亿人、阳面汉国五千万人,都在青制工业的实践中汇聚这龙气,这不是蓝图远景,这是扎实根基。 暗帝看不到这些,因它并不会真正的人道聚气精髓,所以只是一时震惊于此子身上凝聚着龙气:“你……是龙族棋子,哈哈哈哈……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你潜伏到黑莲宗,再改换门庭到琼阳仙子裙下,现在还与我争献祭,龙族可真是用心了……” “……” 叶青一阵无语,感觉这暗帝果真是脑洞大开,不过自己无需解释,因这只会牺牲的家伙是听不懂龙气中诉说。 但怨魂懂得。 这话也不是说给暗帝听,是说给它们听。 叶青长长叹息了一声,收敛了表情,挺直了身体,清清唤了一声:“惟制之大,生民立业,能泽万民,能祛百灾!” 伴随这一声,龙气突在阴灵中显形,烟雾升起,现出无数光影,都是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 红制在于集权,黄制在乎平衡,而青制很是奇妙,却在发展与安全。 这安全或是独裁,或是民主,都无关本质。 怨灵也不在乎,只见龙气吞吐,青制十一条颁布推行,不计其数的里亭郡县建立,而万民耕作,烟火冒起,农田连绵,远处似是看不明白的城。 可这并没有关系,这是我们的理想,这是我们的家园,读书朗朗,孩子相戏,父母还在,举案齐眉。 而强大的力量就在这里不断凝聚,一**发展,其中并没有太多的血色和牺牲。 “我要回去,回到我们的家园!” 1535.第1535章 冲入暗面(上) 叶青安静看着,看着充满仇恨的冤魂欢喜扑向归宿。 “虽分属两域,但背后都是卑微的凡人,如果牺牲,也不是为你暗帝一人牺牲,汝等已死去,但可以不成道具。” 叶青知道兵俑的炼制是不可逆转过程,身体里灵魂早已消亡只剩下体魄法术驱使躯壳,但在怨魂夺舍附身之际,就是身魂俱全,及这庞大规模的数量……五百万,几乎占据了现在汉国人口的十分之一! “看啊,龙气其实不是净化……而是道理。” “道理的碰撞,短时间内或是牺牲凝聚大势,但稍长远,都是发展决定了胜负。” “你们进入暗面……得以复生……这是两个世界的兼容……世界的同化……以及最后的阳化。” “看啊,我已经提出了完整的道。” 叶青神识传入阴阳之气每一处角落,外域人道确实不可救,自己也不会妄想能去外域,圣人掀桌灭世的武力下,任何革命起义都是笑话——没看见,甚至反抗军领袖暗帝自身都放弃了希望。 但世界不同,这是在自己地盘上。 借用它们对外域仙道的仇恨,对复仇的渴望,对人道延续的期冀,或它们重生也不是完整的人,就是龙血灵植和火刺梅杂交的龙纹刺梅一样缺失了繁殖,但是……它们成为他们和她们,重新具备了选择,能反抗,能复仇,能守护……能对造成这一切的外域仙道,说出——不! “你们的领袖,暗帝已背叛了你们的期冀。”叶青心知这不能就说目光短浅,只是一场催生过早时机不到的悲剧,同样王者,同样洪流,谁不想当英雄?叶青就能体会到对方肆无忌惮表象背后的那种深渊绝望…… “但在这里,汉君不会背叛自己的子民,青脉不到结束都不会放弃希望,甚至战死成英灵受汉国龙气庇佑转生暗面,重新进入人道洪流,这个选择权……青制能给你们!” 两种道路对比,尤其真实存在的青制给予出一种选择,整个阴阳巨茧震动,力量向着叶青而来。 “以前怎没有这效果?”叶青想了想,就一下明悟。 “因自己强大了,别看自己是真仙,但是背后已是天仙本质。” “无论什么道路,归根到底还是强大。” “其次是自己这分身是外域本质,没有隔阂。” 世界同化是非常强大,由此而生的隔阂比大洋更深,想想甄宓妹子幼年就掳去,身在外域长大虽复苏童年记忆而认同汉女,在情感上一直只认分身是亲近阿兄,而不认本体帝气感召,更别说没有关系的外域土著。 本体遇上时都是敌意,根本不存在有效交流,外域仙道圣人不蠢,有着丰富的域间战争经验,绝不会给这种机会。 只有分身在这里,恰又遇上暗帝这种反贼非法进行阴阳献祭,恰手里具有琼阳给的火凤玉符、黑莲给的圣传道符争夺权限,及最关键的自己五德灵池能调和阴阳,才有了这一次公平竞争的政治资格! 这就是两域人道之争的预演,不同于仙道,这里的人道,就是青脉对青属一样,有着碾压。 “怎么回事?” “人人如龙,我有大誓,快给我回来!”暗帝顿时发觉不对,只当做自己给龙族做了火中取栗的事,心中大恨。 而丝丝力量毫不迟疑背叛了它,只有少部还在,但已经微不足道。 “人人如龙,无百年运。”叶青摇首叹息,任何建立在牺牲和信念基础上,而不具备实现的旗帜和口号,都没有百年运。 因为牺牲永远无法对抗发展。 只是一瞬间,暗帝的力量又消散了许多,它反而平静了下来,最后冷笑:“我本体会报复你们龙族!” 叶青淡淡的说着:“我龙族才不怕你,等你的报复!” 言罢,一击印在晴烟仙子的额上,穿透幽暗,摧毁了牢笼,黑牢一声惨叫,虚影彻底消散。 ………… 晴烟仙子这时感觉潜意识里阴影消失,自我困锁囚牢打开,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气息已强大到深不可测的男子,她又在力量面前习惯顺服,压低声音表示感谢:“又一次仰仗道友帮助,妾身实在无以为报……” 叶青抬起手,刚要说话,见这女仙眼睛一闭,已身心俱竭,精疲力竭沉睡过去。 她沉睡过去,叶青现一道明光,就要消除隐患,已可以感觉到力量在自己身体里的诉求,要夺取她身上小部分阴阳之气,自己这身体甚至可以成就阴阳真形的假格天仙…… “杀了她……杀了她……”有声音在冥冥中鼓动,叶青分身的手掌停滞,神情一僵,这违背分身从不主动背刺原则,存在极大风险,任何行动只要做出来了,就不可能完全消弭痕迹,更危险是行事对意识的反馈,就算太真五气善于抚平都抚平不了人心…… 相比对外域阵营两大圣人大派的离间,所谓成就假格天仙其实只蝇头小利,而且川林笔记投影闪动异色,让叶青不禁疑惑,这真是自己的反应? “杀了她,杀掉仙道……复仇……”声音躁动着鲜明起来,听起来并不是暗帝的暗影声音,而是无数凡人死亡时愤怒的呼喊,汇聚而成的一片本源,叶青终感觉出来了它们的怨气本质,这是承担这份由兵俑怨魂凝聚而成的阴阳真形的代价! “分身只是真仙,骤受资本,差点得意忘形……嘿,七日灌注成天仙!” “就算有龙气安抚,也不可能抹去这样庞大的力量的性质。” 叶青分身喟然一叹,他有些明白暗帝的行事为什么越来越疯狂,所谓三人成虎,其言可畏,就是说影响是相互,当人踏入这一个圈子,所有声音都是这个,就很难不受影响。 对意志独立的仙人来说这更多是一种痛苦,如果尝试扭转而毫无效果,要不就会生出心灰意懒的自暴自弃,要不就是暗帝这样枭雄灭绝一切,顺水推舟牺牲所有部属来让自己一个人挣脱泥沼——当不能承担时,黑水和玄冰只是沉重包袱,而非力量源泉,如果可以,谁不想做英雄呢? 只是底气不足,就当不了英雄,也就是叶青本体已成就五德假格天仙,立在了世界之巅,于是早已习惯,而且分身这里虽弱也有川林笔记投影,才能撑过刚刚的瞬间冲击。 叶青缓缓收起手,克服了心中涌动的各种负面情绪,冷静翻转晴烟仙子身体,第二次检查着,就“咦”了一声。 这女仙眉上鬼纹还在,但川林笔记扫描分明已灭绝暗帝元神,这鬼纹似乎是依托于她的半边赤纹,应是道侣灵池共鸣,这么紧密结合与唤醒,甚至可以推断两人的关系超过一般道侣,近于本命道侣,也就暗帝这种牺牲一切疯子会连本命道侣都牺牲掉,还打着换新道侣染指女娲和琼阳的主意,叶青自不会容忍。 但这时,对这个暗帝妃子,叶青给她检查身体过后,神情若有所思,只汲取了这女仙体内散逸的阴阳之气,就收手让她继续休息……这样一个对暗帝深怀夺舍之仇的帝妃,还有一点暗面控制权,这就是黑莲与黑帝相互权限争夺不死不休一样,如果她回到了外域暗面,将会是怎么样的复仇?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起来。 ………… 旗舰外面,各舰惊于叶裕的旗舰受到攻击,都是传讯,见没有反应,就有个地仙不动声色:“叶裕道友业已陨落,主帅失去统御,我等只能自谋生路。” 剩下真仙已杀得不多了,但见地仙开口,都是大喜,当即四散:“哈哈,真是天助我等……哦,说错了,我等为叶裕道友陨落沉痛……” 而有了逃了,地仙也顺水推舟后撤。 就连周铃一人拦不住这么多的舰群四散而逃,她想了想没有好办法,也不吭声,只多杀一个是一个,然后就这时,一个冰冷声音在场上响起:“我还没死,你们敢抛弃主帅逃跑,还不快回来与我一起救援亚圣!” “啊……” 众仙一片哀嚎,内心崩溃,这是天欲灭我乎? 有些就露出了狠色! ………… “阿兄好了?” 甄宓在主控厅里正小心忐忑瞪着舷窗外的灰白茧膜,伸手戳戳空气里白雾,又一下紧张缩手,见到叶青回去,这小姑娘上下打量确定是自家阿兄而非敌人,眼睛就一亮,惊喜的叫:“阴阳同炉?阿兄吃什么药?还有没有让我吃吃。” “你这丫头,哪有什么一吃就成天仙的药。” “我是有天仙本质,才这样顺利,要不就算别的条件具备,也不可能从真仙直接到假格天仙。” “并且这假格天仙,全靠这五百万怨灵留下的复仇本源支持,一用完,就会立刻打回原形。” 叶青挥手吸取掉了旗舰外面灰白茧膜,自己完全是鸠占鹊巢夺了暗帝分身为复活准备的资粮,以五德灵池消化转变,才突破至地仙、并以阴阳之气复仇本源而成就假格天仙…… 这就是天罗秘钥分身化形一样,根基完全迥异,已不是普通分身,而且更糟糕的是自己这首席分身还拥有本体全部记忆情感和秘密,差点坑杀了进去。 甄宓也不是真的想吃天仙药,只是眯着眼笑:“阿兄有阴阳同炉,就不怕皇帝陛下的五德灵池了。” 1536.第1536章 冲入暗面(下) “尽瞎想,还不一样都是我?” 叶青分身无语摸摸妹子的小脑瓜,暗自庆幸的是,川林笔记让本体和分身交流畅通无阻,一朵云雾,它的整体才是云,细微不过是冰晶水汽,不过离散云气没有生命的组织性,因此更准确来说是脑海里的神经元大小区分并不会隔阂,连帝君单方面通讯时都能保证外域分身同体一心,没道理双向通讯会产生分裂,这就是同样经济基础的圈子必然趋于大一统的军事政治中心,只有衰退的帝国或者个人才会担心失控。 但见甄宓这样纯然欢喜,叶青无语之余,心中一动,本体以仙道成就五德相继的天命之子,分身以人道成就阴阳相合,而且是外域基础上,这是……第二个世界对自己投来的橄榄枝么? 至今他依旧坚持认为一柄钥匙,只能开一把锁,但看起来锁芯基础同样条件下,竟是要改造出另一把钥匙,自己一直以为在同化甄宓妹子,焉不知外域世界也借她来同化自己? 无声无息,潜移默化。 再甄宓这小姑娘时,目光一时升起敬畏——这自不是针对她,纯净天真而孺慕兄长的小姑娘是无辜——而是对世界伟力的敬畏。 或此役在阳面接连数次挫败了外域仙道、人道而证明了自己道路的正确先进,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可以小觑二倍于本域体量大世界,先进是预期,不是力量,只有转化成力量才可护卫道路。 而道路竞争中越靠近于对手,越拨开迷雾清醒意识到对手力量强大,并由此生出敬畏、谨慎和冷静,叶青此刻,心中一点点明光清晰起来,坑埋红云后,战争烈度必进一步升级,上升到整个世界全面对抗。 不能再以青脉独力去抗衡这世界了,必须凝聚更强组织和力量,至少要捆绑整个五脉,进而拖三道下水,整合全世界力量迎接大冲撞、大融合……这应也是帝君正在做的事,也是本体正在辅佐的事。 而自己分身,似乎一时间已失去了作用,更糟糕是意外鸠占鹊巢接了暗帝精心准备的盘子,一日灌注成了地仙。 还有着阴阳之力,有着成天仙的潜质,这反不能‘英勇壮烈’,那太显眼了……意外总是在出乎想象的角度穿插进来,为不暴露分身在背后挑拨祥云、九窍两大派的真相,整个计划又得重新调整。 “宓儿,我们恐怕还回不了家。”叶青分身意识到了现在麻烦,苦笑说,再威风凛凛地连破强敌,又怎挡得住天意碾压,外域世界送上这份大礼,可是把自己顶到了墙上:“一日成地仙,还有着一丝天仙力量,无法自我牺牲,只会显得有鬼,而且是瞩目焦点,任何一丝纰漏都会给挖掘。” 小甄宓眨眨眼睛,轻轻“哦”了一声,她还不能体会这种命运失控,小声问:“如此说来,还得去跟着那位琼阳?那我们要到什么时才能回去?” “而且,我们怎么解释,你一下子成地仙?” “走到现在这步,我也不知道了。”叶青分身说着,坑了整个红云门进暗面,阳面战事已消,已没有卧底,分身的接下来司职任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有一点很清晰,无论外域怎么样试图影响自己,自己内心羁绊的天平最重份量始终在本域……芊芊、表姐、周铃她们,汉臣文武,女娲道友,青脉内同道,大司命、少司命、青鸾仙子,还有最后此役隐暴露出五德秘密和芊芊秘密,信重自己的帝君,这些人,以及整个汉运走向,自己要挽救世界倾颓的初衷,这些事,都是沉甸甸的砝码。 更有川林笔记在手,外域世界发送的糖衣炮弹,要想学着本域世界感染影响暗帝分身使之筹划独立,那是没有可能。 “现在,先不要想这样多,控制舰队,全部牺牲,自己再冲入暗面吧!” “以地仙的力量,结合旗舰和令牌,完全可以控制舰队,必要时,甚至可以强行号令各舰舰灵冲锋,冲破养剑池阻碍进入本源隧井并不难。” “除了我自己的变化,别的都可以解释。” “不过,虽说暗帝分身复活失败,水火同炉上升到阴阳同炉本源便宜了自己,这话荒谬些,但可以校验属性——而且不过是成地仙,还在战时,也不可能兴师动众切片搜魂。” “只会重点注意。”叶青说着,突露出一丝狠色:“要是有人临阵脱逃,正是我命令猪突的理由。” ………… 轰!轰!轰!轰! 夕阳晚照,大批弘武舰陨落在陆地或浅海上,这些以后都是可打捞修复,胜利的一方就有着打扫战场权力,而外域真仙则死伤累累,不是形神俱灭就是重伤昏迷……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就不知道了,因场上多了四个曾经的外域青属地仙在喊话纳降。 “该死的叛逆!反贼!”主帅叶裕恨恨喊着,似乎要凝聚人心:“为了师门,为了道脉,我们必须坚持到底,至死都不能和敌人妥协。” 此刻并非完全绝境,众地仙也没有准备投降,但……也没有准备死战,听了这话都是暗骂。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时地仙们才理解往昔真仙和兵俑将领的心情。 “殿下,你看!” 这时,一人指着虚空,只见一艘弘武舰,突受不了这送死的命令,转身就逃,临逃时,甚至对着旗舰就是一仙雷墜。 “轰!”一道蓝光打在了旗舰上,旗舰的防御强大,只是摇摆下,顿时响起了主帅叶裕的尖叫:“反贼,杀!” “殿下,怎么办?”有人问着。 “格杀!”地仙沉着脸命令着,眸子狠色一闪,这种众目睽睽下临阵脱逃,必须格杀,赌桌上已压了太多筹码,越到这时越不能留手,自己是地仙,在母域留有分身,就算陨落,也可以再来。 但是定性成叛贼的话,一切就完了——可恶,叶裕区区真仙,敢逼到自己这样程度,看你一旦没有临时主将位置,怎么个死法! 只见地仙的舰队蓝光一闪,数道仙雷墜打了上去,这弘武舰“轰”的一声,顿时炸成了火团。 “冲上去,临阵逃脱者斩。”地仙咬着牙,发出命令,这时就看出了真仙和地仙的区别了。 真仙死了,就陨落了,地仙还有后手。 “杀!”被逼的无奈,大批弘武舰舰队不得不冲了上去,天空中不断爆炸,吸引住了养剑池的主人。 “射!”以旗舰为首剩余三十艘真君舰终获得齐射集火,仙雷墜幽蓝晶柱生长成一朵杀戮之花,重重打了上去,融金蚀铁的叠态高温终在养剑池打开一角缺口! “啪!” 砚池的银色墨液浅浅烧穿后便是一孔深幽无尽的洞口,就听得主帅叶裕命令:“都与我冲!” “遵命!” 各舰响应得很齐整,冲过去,不约而同稍慢了瞬息。 旗舰顿时就在舰群前端凸显出来,要当先入井:“混蛋——” “嘿……” “啪——” 流云剑光回卷,化白衣少女身形横剑封堵,连场以战养战血魂祭舰让剑光,能在高强度下维持锋芒,及至目前还没有哪艘舰能逃脱无坚不摧的剑气穿透,而阳面战场的传送条件限制下因陋就简,就算天仙旗舰也非星君舰。 外域众地仙都冷笑着看,一个个心想:“总算陷进去了,再不死,我们就得死了——这旗舰,也是你一真仙能掌控?” “叫你知道威风不是好逞,是要付出血与命的代价!” “准备蓄能,万一……就补射误伤!” “请牺牲吧!” “牺牲了,我核心舰群便可趁势而撤,并宣传你的英勇而哀荣……因你这样英雄,抬高我等浴血功勋,更使所有真仙牺牲都有价值!” 这是他们此刻内心的真切期盼呐喊,虽地仙还都没死半个,但为区区一个真仙荒谬的自杀命令已死了太多人,不乏门人弟子,已积蓄下了太多憎恨……此子简直是仇恨吸引机一样拉着仇恨。 因此都不用约纵连横,就已彼此心照不宣,在集体抛弃这所谓主帅时,谁也不认为区区真仙能抵挡住天仙碾压……没有数量并且密集的舰阵遮挡,就是脱离了深海鱼群的小鱼面对鲨鱼捕食一样,命运就已注定! 下一瞬,剑光漫卷,声啸如龙。 “轰!” 所有剑光都消失不见,一座水火交织红黑丹炉竖立在缺口处,炉膛里雪亮金气纵横冲突,似是一颗闪着锋芒的白色丹丸在丹炉内跳跃不息,水与火二者正是金气的大敌,金生水,火克金,后者挫蚀剑丸锋芒锐气,后者吸纳剑丸内蕴底气,又同样天仙力量的双重克制便形成了这奇异瞬间陷阱,也瞬息间能克制住池剑灵的法则,但这……这不是暗帝的水火同炉力量? 众仙目瞪口呆,刚想到或是夺取自阴阳献祭的力量,听到叶裕昂扬鼓舞的命令:“还不快冲进救援!前进亦或逃跑,两种离开方式!我给你们选择——” 此子是真的忠心于琼阳殿下…… 许多外域仙人们都闪过这念,更好离开方式出现,所有人都瞬间抛弃此前相互默契方案,争先恐后蜂拥入内,仙人眼光足够判断出来这种天仙力量的虚浮,谁知道能支撑多久? 连张船票保证都没有,还不是谁腿快,谁先上船! 果不其然,舰群刚冲进半数,主帅叶裕大叫一声:“不好,这剑光实在太过厉害,我撑不住了!” “破!”少女剑仙冷冷说,在时机上几乎是天衣无缝。 轰—— 剑气破炉,雪亮丹丸灼射红黑二束精光,刷过舰群,剩下众仙手忙脚乱,回首见丹炉已没了影踪,而更糟糕的是养剑池已经修复盖回去,而原本准备好大家一起抱团撤退的大舰群失去一半,阵位不完整,顿时再无可阻挡养剑池的力量……这一刻突有艘地仙所在的舰,掉头就跑,闷声不招呼一声,瞬息就引发了崩溃。 或结阵能逃出更多,但出乎意料的事件发生超出了预案,这刻谁都没了战心,只是心底痛骂:“给叶裕和那帮腿快的孙子坑惨了!” 银芒呼啸,血光蔓延,杀戮的盛宴就此开启了。 ………… 隧井底下星星点点的舰群如退潮时的鱼儿,争先恐后地逃离危险的沙滩,混在冰瀑黑水中冲向井底,这刻叶青真是有点习惯的冲动,心中浮动着暗暗的声音,这样适合力量雪崩的封闭隧井,这样多条懵懂进网的蠢鱼……仙道,都要去死。 “阿兄?”甄宓推推他的身体,问:“杀掉他们?献祭了补充力量?” “不,没这个必要。” “还没有进暗面的多半是弘武舰,它们抵抗不了养剑池的威能,有着四个已降的外域青德地仙招降,说不定能一网打尽。” “至于跟上来的舰群。”叶青压下心底由阴阳牺牲之气引发的仇视和执念,清醒的说着:“进暗面就是进了锅,焖烂在锅里味道更好……还有别这样暴力,动不动就献祭,咱们本质是青脉可持续发展,不是外域仙道蝗虫流。” “哦……” 甄宓遗憾长长叹息一声,小大人的模样,神情有着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可你的力量消退了大半,再遇到那位岂不是打不过了?” “又在梦呓了。” 叶青失笑,知道自己一下改变不了她的习惯,毕竟一个世界同化力量,只有用另一个世界同化才能消弭,甚至很多细节先入为主未必能消弭,所幸甄宓出自暗面汉土,到了暗面设法找机会让她‘失手被俘’,或……还是算了,有动作就有痕迹。 就他刚刚以临时的阴阳假格天仙之力,冲破养剑池天阻碍进入本源隧井——实际上也是周铃有意放水,但道侣默契无须任何交流,表面上任谁也看不出来异常,卧底坑人就是不能自己出手,而要主力出手才是。 舰群顺利穿透隧井,冲入暗面,各舰地仙浑然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这时稍一安全,终忍耐不住,纷纷质问主帅。 一时间,信号连绵不断。 1537.第1537章 请殿下降罪(上) 辰宫大陆 遁光流光飞至,迅速集中在此。 主帅带着红云门集体离开,偏离了战略中枢,副帅离龙天仙当即正位,只见满殿天仙都是稽首,心中没有半点喜悦。 “一着之失,满盘都危。”离龙天仙暗暗苦涩想着,如果能选择,自己宁愿不要这般上位,这可怕的叶青! 明知是掉进了陷阱,他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更无法暴露自己是与叶青私下联系而上当的事实,只能整合剩余力量以图撑过接下来的虚弱:“现在各处战况如何?” “樊川星巢独力无法阻挡东海龙王进场,整个大洋水权失控,尚与黄脉赤脉拉锯状态的冥川大陆,我们只能选择撤退,冥川和樊川二位道友都已退守幽夜大陆。”一个天仙说着。 “不仅仅是冥川大陆失守,甚至刚刚占领的千机大陆就此孤悬,也只能重新撤退,而扎根的星巢,浪费了一些资源,刑武道友来不及收回,白白便宜了敌人,现在已经撤回协防剑云大陆。” “辰宫大陆缺失夏丹星巢,幸离龙殿下星巢扎根……”说话的人一顿,看向已成为阳面主帅的离龙天仙:“时局危难,道友,下一步怎么下?” 离龙天仙眉一扬,丰富域间战争经验和本能,让他就算身处险境,都毫不畏怯,自然而然执掌主权:“再发动攻击是不用想了,我们能撑到母域救援就是胜利,制海权已失,制空权必须确保……剩下五座星巢都集中到三块大陆,相互依靠,形成三角形……还有红云门舰队……我还是很自信,临时掌控舰队的叶裕已投靠于我,必会带回舰队。” 众仙闻言,都不意外,有力量才有选择,区区真仙在失去后台靠山,必须找到新的大树才能生存下去:“倒便宜了那小子,听说得罪过道友?” “公归公,私归私……此子是琼阳道友提拔,我又曾受红云亚圣嘱托照拂于她,岂会苛待她的心腹旧人?” 离龙天仙神情不变地说,还是要保留点红云门的旧人门面,免得指摘和诬陷,自己如果急不可耐清扫光了红云门留下的人,难免叫人以为九窍派要想独吞成果,至于这轮龙族嫌疑风头过去……碾死一只得罪过自己的小虫子,又算什么? 众仙其实也心知肚明,他们没有龙族的额外担心,考虑仅仅是维持剩余三块大陆防线,毕竟舰队和各地驻守的大部真仙,都是红云门弟子,新主帅要想收服人心就得注意影响,对叶裕这得罪过新主帅的家伙怎么样处置,就有个标杆风向的作用。 至于叶裕本身?这名字,如果不是和琼阳仙子关联起来,简直是路人甲,完全没有存在感。 这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仙,并没有人真正在意底下这种小角色生死,稍提点一下表示目前紧张局势不应节外生枝,见离龙天仙表了态,会注意影响维持稳定,当即就放了心,就转向别议题。 不过,‘啪’的一道紧急讯光传入殿内,一个地仙进来,匆忙稽首:“各位殿下!红云门舰队……出事了!” 天仙都是一惊,离龙天仙停了手,站起身来,目光一扫,就已读完讯光,顿时石板似的毫无表情,踱了两步,说:“你们都看看。” 天仙扫描,自是迅速,下个呼吸,所有人都看完了,也理解了离龙天仙的神态,这是一记新鲜**刚出炉的耳光重重甩在他们脸上,包括离龙天仙内,都是脸颊火辣辣生疼,神情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全舰强冲养剑池,大部战死,小部突入隧井支援……” “在阳面的剩余舰只或降或散,已几乎全灭。” “红云门,从上到下都是疯子?” 一个天仙皱眉,一眼又扫了一次:“全疯了,也得有人挑首,谁在指挥?” “叶裕……以琼阳仙子最终授权火凤玉符,又称自己得到了离龙殿下全权委托……众仙畏惧慑服,遂不顾所有部属反对下令强冲,后退者皆斩……”后续情报迅速断断续续传入,都是侥幸逃脱的零散仙人回报,字里行间,那叫一个心酸,那叫一个悲愤。 众仙闻言侧目,看着离龙天仙一青一红变化的脸色,似是修炼出变色龙血统,暗想刚刚离龙还信誓旦旦保证自己控制住了叶裕,看来是让此子给耍了,此子虽是卤莽,但强冲暗面救援主力,这份忠贞,绝对是琼阳仙子亲信嫡系,甚至不止单纯亲信关系…… 炎宵大陆那边的战场屏蔽消去,很快所有零散情报都总结出来,离龙天仙原本还有点侥幸,但闻知舰队全军覆没,几乎一艘没有跑出来,仅剩叶裕等少数真君舰在绝境中突入了暗面,当即脸色铁青,这下,剩余大陆防御体系失去一半制空权不说,还真是变相在阳面清扫光了红云门痕迹,无一点残留,谁会当做这是巧合? 再有之前暗通异世界龙族的嫌疑,战局失利的罪责,都在他一个天仙身上,甚至整个母域龙族都得跟着背,九窍派内部调查且不说,外部也要受到祥云派的责难…… 离龙天仙过了良久,才自牙缝里吐出这话。 “看似忠贞,实是误战,陷主力于全灭之境,叶裕此是竖子,恨不得立刻行得军法——” ………… 暗面·夏丹星巢 黑水滔滔,不知涯岸,遥远处,一个金青色的圆球,时时露出海面,又消失在浪花之下,而一颗红色巨星徐徐滑过,照着黑水。 就在这时,突红色巨星上,一声高昂清脆的鸣声响起,远远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凤凰出现,浑身烈焰红火。 火凤一出就隐,但代表着红云亚圣苏醒,星辰内钟声响起,自的召集她的师弟师妹入殿,协商与黑莲、幽云两家合作事宜。 因夏丹星巢没有扎根大陆需要节省资源,尤其是在黑水玄冰不利客场,只能先紧着她恢复,就算这样一时也还需要些时日。 而跌落了天仙的琼阳仙子,虽还有着一丝天仙元神,但她初次涅槃未复,不宜多耗神,没有了参加作战会议机会,一时怏怏步出玉殿…… 就听见海涛声茫茫,四面八方的冰川折射着黑光,让她几乎以为回到暗帝冰川的质子生涯,但很快幽暗天地气息就让人回醒——这是暗面,亡者世界。 女仙抬手举玉扇遮了遮光洁额面,挡住远处金黄色圆球略刺眼的光,这样普普通通的外域暗属阳气,她现在都有些不良反应,心中还是有些失落,这时打量周围环境,广场上停落稀疏舰群又让她一怔:“这是……” “仙子的舰队,我给您带回来了。”一个熟悉清朗声音在身侧说。 “叶裕!” 琼阳仙子猛回首,先震惊于对方神不知鬼不觉靠近自己,她都没发觉,待见到身后这清俊年轻道人,一种突如其来的惊喜情绪让她呼吸急促,强自按捺惊喜神情,微疑惑问:“你怎么在……” 终是天仙元神,坑过她一次,冥冥中就有着敏锐…… 叶青分身心想着,扫了她新换了一身普通的桃红罗裳,褪去矜傲而显娇柔雅致,但心中知道这是自己实力晋升的错觉,善解人意提供信息:“臣见殿下遇险,养剑池扎根封堵住了隧井口,率舰队强攻入内支援,总算是见到殿下……” 这样勇敢和忠贞? 琼阳仙子不知道有人能为她做到这程度,仔细观察这年轻人的眼睛,是一双清澈的眸子,似是春天里清澈的流水,她感觉自己正处于虚弱期难免多疑,这时放下些本能防备,略有期待问:“还有什么要和我说?” “还有……对了,这是殿下去时交予我的火凤玉符。”叶青分身若回过神来,举起玉符,双手恭谨呈上:“可惜只有旗舰和大部真君舰突入暗面,余下弘武舰不是大部战殁就是小部逃散,臣有辱使命,还请殿下降罪。” 琼阳仙子张开檀口,看着广场上战火斑驳的舰群,又看看这枚权授使节玉符,知道这些都是真,一时复杂难言的感触滋味在她胸口荡漾,最后声音不由柔缓,将自己忠诚心腹的双手推回去:“你能带着大部真君舰突入暗面,就是主力尚存,至于那些弘武舰和真仙,加起来也抵不过你一人……收起它,这是对忠诚的褒赏。” “臣谢殿下恩赏。” “这是你应得,可惜我现在力量降格,给不了你别的。”琼阳仙子说出这话就有点后悔,自己对臣属暴露出自己的虚弱和心怯,不应犯这种低级错误,除非自己心中意识里对方并非…… 她感觉呼吸微有一点紧张,可能今天穿的衣裳并非习惯,有点呼吸不舒服,不,这应是错觉……为舒缓这种实力降格下意识寻求安全感,女仙目光平静在对方身上转了圈,旋即又发现了些,她眸子里泛起惊异和不可思议的光:“你的气息……你成天仙了?” “臣侥幸,已成地仙。” “至于这阴阳力量,不过一丝,这得自晴烟仙子的归来说起。”叶青早明白要问这个,躬身回答。 1538.第1538章 请殿下降罪(下) 两人散步说着,叶青对走廊一侧,候着的女子招手,示意她过来,这也是决定继续潜伏后留下晴烟的益处,给自己留下充分证明。 “晴烟仙子是当事人,臣还请她说明!” 晴烟仙子脸色有点紧张,不过这件倒霉事里她完全是打酱油,也已想好了怎么样说才对自己最有利,就上前,带着委屈:“妾身有罪,沉迷于暗帝编织的谎言,未能识破其居心,不料此这可恶的反贼,真是狠毒……” 说着,她就把事情说的一清二楚,叶青又慢步跟着她,笑着:“说实际,还是臣得了便宜。” “这暗帝自知在劫难逃,就提前在自己道侣元神埋下暗手,那时,牺牲了五百万兵俑和五百万怨魂,阴阳献祭试图复活……” “但果是反贼,气数已尽,途中出了差错,恰给臣撞上消灭了它虚弱暗影,没有复活,臣机缘凑巧,吸取这阴阳之气,成就了地仙,还有一次性天仙力量,但后患影响不小,恐失去控制变成疯子,这是臣必须冒死来寻殿下的一点私心。” “谁都有私心,叶裕你做的已很好了……” 听完了全程,琼阳仙子嘴角勾起笑意,她觉得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也消除,果真很难相信自己这倒霉主君不凭石榴裙的魅力就能有这种生死追随,有私心才是合情合理的。 她看向晴烟仙子时,收起笑容:“你看起来,还有话说?” 晴烟仙子连忙说着:“是,这反贼不但想复活,还想夺舍自己道侣的理由是获得女身,想以女身接近仙子,处心积虑要以仙子为炉鼎……” “他敢!” 琼阳仙子又惊又怒,本能退开远离晴烟仙子几步,盯着她的身体是盯着一条毒蛇一样,是意识到如果近臣变成敌人,还真有防不胜防! 叶青分身在她身后,躬身:“仙子无需惊忧,来时晴烟仙子已由亚圣检查过……还有我身上阴阳之气也是,已确证没有暗帝残影。” 晴烟仙子也恭谨低首,习惯性表示顺服。 琼阳仙子这才松了口气,暗火阳极阴生而近于阴属,对于时光长河中的暗影信息非常敏锐,此前就曾收拢过炎宵师叔的残余信息,现在有过母圣检查确保,自是确保无虞。 不过或心理作用,她看晴烟仙子还是没有好感,心道反贼就是反贼,关联到的也是受污染,毒蛇一样不彻底打死都不能放心,哪天找个机会把她清理掉,至少得赶了出去…… 晴烟本能地寒颤着缩了缩身体,心中紧张忐忑,她不清楚叶裕的判断和保证她安全是否正确,但上一次对方判断救了她,这次夺舍危机又救了她,潜意识里已有所相信。 叶青不动声色,这是留着晴烟不杀又一个作用,吸收关注……反过来当时杀了,恐怕现在就已暴露。 琼阳仙子又想幸叶裕是一名福将,屡屡微自己挫败敌人图谋,定了定神,微笑:“叶裕你也不说自己立了功的事,上来就请罪,有你这样么?还有什么好消息,都一并说来。” “仙子英明,这是臣窥自暗帝阴阳献祭仪式的所得。”叶青提交上一枚玉碟,上面东西都是真的,陷阱什么也决不能怪他,都是反贼暗帝的锅:“还有晴烟仙子吞噬暗帝残影,身具了一丝暗权,能引动地面残余怨魂、鬼王、鬼仙,这些失去革命大势庇护在阳面已不算什么,或在暗面还能发挥余热。” 琼阳仙子闻言一喜,再看晴烟仙子的目光才恢复些温度,她清楚自己火属天仙要和水属天仙在暗面水火同炉,如果手里能控制着一支阴潮大军刚好。 叶青心中一笑,可不会告诉她,阳归阳,阴归阴,青脉在阳面即将开始整合,第七汉帝国在暗面断绝天外陨石和外域黑冰,两支渠道来源已久,也正需要新源补充增长。 所以这阴潮大军是用来加菜,只是看起来对红云门要塑造的水火同炉是瞌睡来了枕头,也恰配合着演戏来算计黄脉——阳面水火同炉复起旋灭,还可说孤证不立,暗面也是这样,就说明外域不准备放弃这种低成本高成效招数,黄脉就不得不提高防守成本而扩大龙血刺梅的种植,土木相生增长青脉本源不说,还继续给外域龙族上眼药。 再配合叶青自己在东荒汉国不再种龙血刺梅的事实,更叫人以为这是叶青和离龙天仙达成妥协,只是给黄脉拆了台……于是这又变成黄脉配合了。 连环相扣设计调动起两域阵营形成的锁链大网,捕的不只是一条龙。 “不过你现在是地仙,又有一丝天仙力量,我反降格成地仙,你还对我称臣?” 叶青抬首看她:“殿下的意思是?” “叫我琼阳道友就可。”女仙目光看向面前的旗舰,登上舰,熟悉安全气息包围了她,心想也好,暂时先做回舰队统帅的老本行,而且这一次还有个得力助手。 听了这话,叶青微笑:“是,琼阳……道友。” 世情颠倒,迷离莫测,卧底际遇竟走到这一步,真奇妙如斯,叫人难以言述。 ……亿万里虚空…… 一艘星君舰在陨石群里安静航行着,选择它的猎物,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生机,亘古幽暗中只有陨石一**漂流而至,方向大体一致,似乎是被某种最初的力量抛过来一样,飞速掠过广袤的时空,又似是野马奔腾在它们的草原上,消失在猎人视线的尽处。 “这些陨石最终去向哪里?”年轻的道人问,这个叶青化身的心情,还很放松,本域世界的战役已进入尾声,到了收获时,而虚空中胎膜世界同样收获丰富,满满陨石群就是海里的鱼群,他现在就是追上了大鱼群的船长,完全是以丰收快乐与一丝好奇来讨论这鱼儿来去何方的问题。 “没有人知道,少真道君曾以日月宝镜长期追踪过数以亿万陨石,把这归纳起来的方向称坠落。” 眉目英气的红衣女子说着自己知道的事,她略一沉吟回想,又说着:“或这种称呼并不确切,因坠落总使人联想到引力和底部,但这实际上是时空能级层次的衰落,有点是洋流一样扭曲而非笔直,而附近往往并无明显引力源。” “至于底部判断,似乎也不大正确,越往下我只看到它们变得更细,在我们火德视角来看……” 她两只手臂往窗外一划张开,牵动着衣襟,叶青不禁看到她绣着火红的朱雀纹,恰张开双翼姿态跃然覆盖在丝帛上,显得饱满而有着活泼的生命气息……这女仙虽美丽太不注意仪态,让人不禁想,火德女仙莫非都是这样不拘小节? “轰!” 朱雀飞出舰,在外面化一片晶莹透明火镜,红光透射着幽暗虚空,一直摊开到非常平坦和巨大镜面,红光就变得非常幽暗不可见,但还有一种微带霞彩色谱,不似是它自己发出来。 “这是这片虚空里散发的温度,看似黑暗其实也有光,有力量潮汐在涌动,往下能级越低,就越广袤冰寒,我们推测在底部是一片冷寂镜面,但又并不能真的用手触摸到它,应也无法打破或穿透它,实际上那才是真正的虚空,空无一物、没有实际存在、不可触碰的底部,我们帝君把它称冷镜……我听青鸾说,你们帝君把它叫做时壁。” “时壁?” 叶青一怔,心中微妙感觉再度浮现:“有人在那里回来过吗?” “从没有人到过,更别说回来,派遣去探索地仙在力尽前就难以为继折返了,以前觉得不可能,现在看或只有永固时空门那种超越光的速度才能接近……我们过来时看到的那层透明壁镜,扭曲时空后可以看到无数星辰稠密如海,包裹着我们,让它们看起来很近,其实那时比星辰更近的就是那层镜壁,我们越过时空门,应是在穿透它。” “您是说穿透……” “应说道法上无法穿透,但其实它就在我们身边,在我们身体里,在我们元神中,无处不在意思就是并无存在……你刚成天仙还没意识到,但以后熟悉就会习惯,我们天仙每天都在和它打交道——我们怎么看世界,就在它之上获得怎么样反馈,以此优化我们的仙天——不然你觉得我们仙天的成长纯粹就是用资源堆积起来的沙滩城堡?” 女仙说到这里一笑,星眸熠熠,神情洒脱,有些娇媚,更有种飒爽:“不过力量,的确是这样堆积,青谨道友应很有经验。” “但我得说这是必经的手段,而不是我们的追求。” “至于外域的红云亚圣,追求大破灭之道,我觉得她纯粹是给外域世界同化,你看都是凤凰,我们家就不一样,所以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这古训是很有着道理。” 叶青闻言失笑,心忖自家芊芊确比红云或琼阳可喜,不过辛琰说的应是指她的闺蜜青鸾仙子。 “境界,还是要着。”这时女仙招了招手,收回虚空中朱雀火镜,轻轻托在掌心,托着火卵一样的一枚小世界,很大方递给叶青:“看看。” 1539.第1539章 七州合并(上) 叶青仔细一看,这才留意到这小东西内部云天连绵、山水流淌的微景,似乎就是她仙天投影,真正仙天自没有带出来。 “我能看看你的仙天么?” 辛琰仙子颇为期待的问着,她已知道了本域里的战事进展,很是好奇叶青可以媲美火德的瞬间力量是怎么来的,而似乎谁都没见过叶青的仙天——哪怕是雏形,这就很不寻常。 叶青想了想,觉得这时也无需太隐蔽了,手指着陨石流最边缘遥远处:“仙子其实已看过了,目前还未完善。” “啊?” 辛琰仙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叶青神神秘秘藏着的就是他的仙天,这时这样落落大方摆出来,她反又兴趣缺缺了,火德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看不到那个胎膜世界内部,但就体量上早已有所猜测:“难怪最近看到那面陨石不住消失……我还以为你们青脉藏着第二座遗忘之地洞天呢!” “那怎可能瞒得住?” 叶青笑起来,终是私人仙天,体量目前有限,要隐藏,自是比集资公用的人造洞天更容易,目光瞥了眼那个方向,此时感觉到又一股阴阳之气透过虚空渗入,心里就是一笑。 胎膜世界 “轰!”一道黑白之气自上面虚空中落下,才落到了世界内,整个世界就亮了起来,发出淡淡的青光。 “嘿,虽这些阴阳力量,其实不算太稀罕,但单就人道来说,为本体带回来异域人道的规则、实践、成败。” 眼见着这股黑白力量,落到了世界内,水光变成了一条青水,湛然清澈,里面化身眼前一亮:“这两个世界的法则对冲融合,迅速稳定下来后,我的力量又增强了些,更能消化陨石了。” 在本体处,五德灵湖看起来,是五色水面,又层层相叠,第五层青色水面,受此影响,波涛汹涌,看似还不多,但其中又隐隐有着云涛生灭,水汽氤氲,彷佛长江大河一样。 而受此影响,世界更是鲸吞一样消化陨石群……如果这一幕让两域阵营天仙看到,多半会目瞪口呆。 敌我双方都孜孜以求的法则融合,在叶青身上提前发生,但这是以天书牵线,击败暗帝赢取外域人道的橄榄枝而成,就和黑莲击败黑帝、青帝击败苍窍亚圣赢取本源一样,都属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成果。 辛琰仙子看到陨石群边缘的陨石消失速度在缓慢变快,有些羡慕对方现在独占偌大资源渠道,她可记得很清楚当初一起来救援青帝时,青鸾是代为许下永固时空门渠道与四脉对分,但永固时空门给青珠圣人堵实,除叶青提前偷渡过来的机缘,没有人可以带仙天过来蹭资源,羡慕也是白搭。 她干脆眼不见为净,转首说起世界内的事:“此役,你本体坑陷了红云,进了暗面,扫清了阳面阻碍,大获全胜,想必获得的天眷不少——已经凑足了一朝天命的天眷了吧?” “当然,单纯世界天眷只是个前提,具体还需要天庭授给。” “你方又以养剑池借调、暗面金水相生作三脉合流,接下来我猜不会是土金相生……黄脉的固执,关键还很富有,你们用什么筹码都打动不了……而过不来黄脉这关,你们先和我们赤脉谈火土相生,缺了中间环节也承接不上,估计你们帝君也没有指望这个,而是准备直接五帝表决,强推天命改移议案了吧?” “这提案事情帝君还没有和我们说,天命走向更非我们个人能断言,但我可以负责任说,我们对黄脉的态度一直以来从未改变。”叶青很有技术的推诿说着,这事不定局,不能乱说。 “哦?” 辛琰仙子扬起秀眉,目光端详叶青,这家伙成了青脉储君后,越来越可恶了。 叶青对她露出个微笑。 她也笑起来……也是,青脉对黄脉一直以来的态度?确实没有改变过。 叶青又叹息一声,摊手说着:“但实话,阳面的事绕不开你们黄脉和赤脉主流,没有黄脉答应就算强改了天命,我要地面强推兼并还是很困难,只是时局危急,不得不为。” “黄脉不会答应。”辛琰仙子也算熟悉老朋友,当年黄帝怎么起家,那种对土地永不解渴的贪婪成就了黄脉,但也将黄脉束缚在了土地上,这些始末缘由她都一清二楚,心觉叶青虽年轻,也应意识到难度,青脉、白脉、黑脉在中土大陆终是非主流,就算强改天命也不可能同时对抗黄脉和赤脉。 叶青看着她的双眼,目光沉稳,说出了她最想听的话:“赤脉能答应就可。” “你看出来啦?” 辛琰仙子轻笑,她确实是受了帝君请托,来试探青脉储君的意思,如果谈崩了至少两家后面还有人收场,而谈成了对于她这促成的使者来说也很有好处,一时笑容盈盈:“要我们赤脉松口,没有点趁手的礼物不行……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是不是这个理?” 叶青踩了踩脚下的舰舷甲板:“这艘星君舰,我送给仙子……” “哎……我没要你贿赂我,这么弄我会给青鸾笑死。”辛琰仙子说着,但确实有些心动,她这些日驾驶星君舰搜集陨石,可是明白这东西比自己飞省力多了,而且时空跃迁的速度在今后世界外的虚空战很宝贵,青脉或得到零号舰后已可以傲视星君舰,但她赤脉天仙要想弄到一艘也是看机缘。 “只是个私人小礼物,仙子只要告诉我黄脉那面的报价是多少,我发誓不对任何人透露……”叶青一脸真诚说。 “你在耍我?” 辛琰仙子没好气瞪眼,对方是可以不透露,但这一发誓,誓言是谁见证来着?见证者总要知道保密内容是什么才可担保不透露,还不是信风吹过,这场谈判唯一需要知情的人——青帝当场就知道了,还需要对别人保密干什么? “那好,不说也行,我也猜的出来,也许是……”叶青也认真起来,沉吟推断:“蔡楚两国隔灵清江,南北对分中土大陆?” “看来还有,那连黑水洋六大陆都一起对分?还有?那……或是围绕困在暗面的红云门写文章,那对你们赤脉来说是最佳猎物,不是么?” 辛琰仙子全程都只静静听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抿了抿嘴,目光稍有些偏移。 叶青一笑,这种暗示已足够了,自己心中已有了底,黄脉还是太小气了,拿着别人的地盘许诺,困在暗面的红云门也一样,都是期货性质不能立刻交付,赤脉如果因此回绝青脉三家报价,风头一过黄脉就毁约,赤脉找谁付账去? 到这时,就见得自家**oss天地至信的好处,如果青脉能开得起同样价钱甚至稍低一线,因能确保交付,赤脉二话不说就会选择青脉……所以其实帝君已铺垫好了,自己做出的贡献,就是让青脉能付得起这个价钱。 “不知道你们帝君对外域圣人的七色祥云袍,还有没有兴趣。”叶青说,他在这场交涉前已预先得到了帝君的底线,不过并不是简单就送人,这东西是圣人本命法宝,力量还罢了,法则上研究价值就非同小可,特别是在两域将要冲撞前的关键时刻,多一分理解,以后都多一分生存和希望。 因此这价值,非常高,想必这点,赤脉也能理解,果然,就见辛琰仙子脸色微变,心道……青脉果得了此宝! “你能给我们这个?”辛琰仙子问,这可是战略上的法宝,就算对方是储君,怕也难以私下授受。 “是我们帝君能给你们这个,准确说是给出所有权,但在大冲撞发生前,此宝是两家共同研究、各派一个天仙共同保管,战时看需要调用。” “这不成……” “这已很实际了,至少比黄脉给出的诚意多了许多。” “圣人法则在大冲撞前,价值没有这样高,但在大冲撞的威胁下,价值就非常高了,关系贵方帝君的气数。” “这且不提,仙子也知道这法宝的本身价值,是一件大杀器。” “地仙持此,可入假格天仙,天仙持此,可与亚圣作战,要是帝君持此,都能增几分战力。” “大冲撞前,青脉是敌方阵营攻击焦点,这形势所迫下,总得多准备一道杀手锏……不可能把此宝给你们。” “这完全是才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多了它,就多了几分生机……而我们这面,准备派的就是青鸾仙子。” “青鸾仙子有此,大劫中安全渡过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并且还能充分发挥她的战斗力量,给整个青脉争取气数。” “至于贵方,虽不是我们能干涉……”叶青说着,扬了扬手,露出笑容:“但我觉得,仙子就不错,二位是相互信任的好朋友,不是么?” “您当然能明白,要是配合默契,二个天仙凭这个七色祥云袍,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 “我会认真向贵方帝君建议。” 辛琰仙子:“……” 这可是赤果果的贿赂! 1540.第1540章 七州合并(下) 中土东海,夜色寂寂无声,海浪和缓拍打着礁石与沙滩,有渔家灯火星星点点,渔妇用鱼油灯照明修补渔网,渔民在看夜空中的月亮和云气,就习惯来看,似乎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但也说不准……得等水晶宫的气象预报通知,但也有……不能通知时。 此前黑水洋深处暴风雨不知埋葬了多少渔船,不过影响没有延伸到这里,这在渔民觉得运气很好。 但东荒汉国大获全胜的惊闻,似是一场信息漩涡的狂风暴雨,携着击落暗帝、琼阳二天仙以及坑埋红云亚圣乃至整个红云门的大势,在它所传播的沿路掀起惊涛骇浪,许多藩国原本隐隐约约期待一下落空,甚至都为叶青表现出来的实力而震惊。 详细的战报第一时间在五脉内部传播,在仙人目光看来,这其中自是有非常偶然不可复制的布局因素,猎人与猎物身份三度交相换位,成败翻转往往不过一线之隔,敬畏是青谨殿下翻手云覆手雨的布局和控制。 但人道与仙道不同,凡人总是以成败论英雄,乐于称道英雄的光辉,以此获取一种安全感,看到的只是宣传中“独灭红云满门”这一夸大战果,尤其配合着此前全世界对汉国这一战命运前途不看好,更显得戏剧性,甚至茶馆说书的都已连夜出炉《汉国英雄录》,这其实是不敢直接拿天仙戏说,便曲线营生,众星拱月烘托出汉王殿下力挽狂澜的英雄之气……虽都知道说书是假的,但人们爱听。 来自汉国的“渔政零零一号”民用飞空运输舰,整支访问舰队的旗舰,就在这样一种万众瞩目的光环下,率先降落在青侯国都城郊停机坪,青侯军派来道兵去旗舰后面各舰的卸载物资。 他们劳动时留意到,旗舰下等了一群侯袍威仪的老少男子,数了数正好七个,还有他们各自侯妃携手恭候……王侯夫妇相迎,这是国际交往礼仪,但谁有这么大面子让七侯七妃恭候? 想了想,只有一个答案,那个现在已是不能说的名字,让所有军民都心中颤栗一下,有时英雄到超乎想象之时,于是就不再当做人,而当做一种神圣来供着,总之就不是人。 汉王和王妃联袂而出,与各仙侯、凡侯夫妇逐一见例,笑着招呼几句,这种场合自不可能真的说什么,叶青携带着王妃曹白静与汉臣文武使者团,都十分低调上了马车……至少他自觉得挺低调了,这不,此番青盟八国峰会,亲自携王妃出游中土东海七国,首站专门选择了暗夜时分抵达。 然后,车队一启动,就是煌煌奏乐、礼花,青州城上的夜空变得热闹喧嚣,甚至有逾越规矩的欢呼声:“青谨陛下万岁……青盟万岁——” “这是要将我高高捧起来?” 叶青讶然之后,感觉自己是暗夜里的人形火炬一样拉风,这凡世间,无非是名与利,最杀人无形。 曹白静为夫君感到骄傲,嫣然一笑:“不过就算这样,夫君砍下去的刀子,还是不会停手,对么?” “爱妃知我。” 叶青失笑,牵了一下表姐的白嫩盈软手掌,细细摸索着,现在除了这个好像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他不由为自己的偌大后宫而遗憾,口中叫屈:“这说得我和屠夫一样,况且这次是软刀子,敌我待遇是要区别分明看来,对待战友要春风一样温暖……润物无形。” 王妃娇媚地白了他一眼,马车里融着暖暖春光,窗外也是暖春的晚风,斜斜吹着,熏人欲醉。 ………… 青州城还是一座大城,礼仪车驾进城,听到更多,看到更多,街巷酒肆茶馆,每个人都在谈报纸上提倡起来白、黑、青三脉合流的大事,情绪难掩振奋。 “据此猜测,接下来要一改被动挨打场面,毕竟青脉那一位能封印外域圣人……那个罐头叫什么牌子来着?对,青珠牌罐头!”一个壮汉拍案叫着。 众人侧目看那冒失汉子:“嘘,小声……” “怕什么,汉国罐头都这么卖遍全世界,我们还不敢叫?反正天踏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那汉子嘴硬,最后还是露了一点怯。 “这次又连破敌人两天仙,一个亚圣,这天命之子在青脉,岂不是说天命在青脉?”有人后知后觉说着。 “难怪黄脉最近都快要不顾脸皮,不择手段打压青脉的天命之子,这是嗅到风声紧张起来了,可惜还是功亏一篑,给汉国守住了!” 有老者抚须:“汉国守住了,我们七国不用再担心当炮灰。” “青盟八国本来就是一体进退……”文士却是这样说着。 这种种大部分其实都并非官方消息,流言还是流言,但不同于黄脉散播下的担忧,而是振奋人心! 在总体局势乐观际,再没有人担心被汉国吞并之事,甚至引以为荣,凭添一层认同感。 成败之间,人心向背,可敬可谓。 …………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凌晨时分,就在一处侯宫内宿着,叶青并没有入眠,看着一股青紫光天降,淡淡说着。 在叶青望气下,气数尽显,就见青盟七国内,丝丝白气汇聚,又有黄气不断生成,汇集而来,这正是民心士心都得的表现。 “说的不错,现在我们的确是推行青制之时了。”青鸾仙子落下,并不需要叶青行礼,就递过一个帝君符诏:“你是储君,储君也是君,直接叫这些诸侯献土就是,还用得着帝君下诏?” “名不正,言不顺,还得帝君下诏才行。”叶青还是一躬身,算是行礼,接过了这青紫色的符诏,展开一看,正是帝君正式下达旨意,青盟大区七藩国,与汉国开启一体化进程,即刻以和平方式合并,统合为大汉! “你喜欢就行!”青鸾仙子没有多说话,只是一笑:“事实上,黄脉已经知道了,不过这是青脉内事,黄脉虽震惊无法反对。” “是啊,实际上黄脉、赤脉内部何尝不想这样搞?”叶青淡淡一笑,说着。 但是两脉家大业大,高层天仙各支持藩国,以及相互又抱团形成的小派系、小山头,激烈的高层内部惯性让谁都很难决出是哪家为尊,就连最强势的蔡国背后太祖蔡玄只是地仙,依托于中阳天仙进而挂靠往上,相当黄帝嫡系,都照样难以服众,一失去天命皇朝尊位,各土属藩国就直接拆台,丝毫不给面子,这不是各自后台的高层天仙影响,谁信? 其实寻常量劫,黄脉执五脉牛耳的优势在握,为确保风险分散可控,也都是这样充分的内部竞争,以决出符合外部大势的最强者来统合整脉诸侯,以便确保压制赤脉的野火燎原,可以说是传统惯性,但现在是大劫,最缺是时间,而黄脉保守传统并不以调整速度见长。 这时青脉人丁稀少,高层反更默契不相互拆台,这团结一致的传统,在需要快速反应的时就成先手,无论对汉国和叶青观感如何,青侯、峨侯、姜侯等七国藩主,都不得不听各自后台的天仙指示,紧密抱团在汉国周围,从没有过对叶青这盟主拆台之事,甚至能一声令下就合并……换成黄脉,开会扯皮都能扯到明年,黄花菜都凉了。 想到这里,两仙都不由相视而笑。 第三日·清晨 青侯国都城,家家户户早按吩咐,准备香案,直到得时辰,只听传来钟鼓齐鸣,汉王车队在前,诸侯在侧,浩荡而去。 车队行过,周围百姓都是跪下,口中呼喊:“汉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百姓山呼中,青侯脸色有点苍白,这些本是他的子民,稍过片刻,就得全部交出去,自是很是失落。 “不过,汉王许诺还可保留一郡,日后汉王统一天下,更可迁移出去,成名正言顺的藩国,这也不差了。”青侯暗暗想着。 话说历代朝廷,都有旧侯和王子就藩,才能根基深藏,这次也自然一样,想着这个,总算还有着希望。 此次的高台三层,遍列青旗。 叶青穿着汉王冕服,整衣佩剑,簇拥登上,此时身份不同,顿时出现异象,青云垂下,这是因有之词,焚香再拜,徐徐请着青鸾仙子下降,宣读旨意。 青鸾仙子这时符诏一点,变成诏书展开,她毫无表情,徐徐读着:“汉王是我青脉储君,人品贵重,深得天眷,必能展青德于地上,着汉王承我天命,诸侯当敬服叩礼——钦此!” 整个高台周围上万人,这时寂无人声,只见七个诸侯,脸色有些黯然,但都出列,一下拜了下去:“臣等遵旨,谢恩!” 接着,青侯就第一个应着,率着诸侯:“今奉天命,必以汉王为主,臣拜见汉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时所有士子官员百姓,都一起叩拜了下去。 只见转眼之间,七位诸侯原本青黄之气,顿时化成了金色,而他们之上隐隐的蛟龙,都一声哀鸣,散开化成了青蛇。 1541.第1541章 炎夜星魂裙(上) 这是君臣名分一定,自削了蛟龙大位。 能有青蛇留下,还是许诺保留一郡,并且日后迁移成藩国,才有的龙气种子,要是变成纯臣,怕只有臣格,连蛇都没有——鱼蛇是龙性之种。 这还罢了,只见这诸侯和百官万民一起拜下,就见七州气运而来,这其中多是白气,又有赤气,正是县吏和富家,再有黄气,那是七州的体制根本。 这些汇聚而来,一条青龙欢呼而出,叶青现在根基深厚,只一吞吐,只见着白气化成了红气,红气化成了黄气,黄气都迅速转化,化成一片淡紫。 “这是天命在身!” 话说,本来地球华夏列朝,皇帝都只大半都是青紫,直到明朝,人口一亿左右,皇帝不过淡紫到紫,而其下秉笔太监兼东厂厂督不过淡青带黄,内阁首辅不过是淡青带些青,还有部分黄。 六部尚书也是淡青带较多黄,几乎和一省巡抚相提并论。 至于明朝一省三司,由于分权,都是黄气,实际权柄与知府相当,知县才是红气。 但现在这世界人口繁茂,这七州和东荒结合,人口就超过八千万,现在叶青气运尽化淡紫,已接近着皇帝位。 “嗡!”受此影响,天柱立刻强了一倍,而青龙身上,都立刻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威严堂皇。 叶青就端容说着:“孤本德薄,不堪大命,只是天下不幸,害祸加至,虐流百姓,吾等惧怕,并赴大难,勉强受之。” “今七州并我汉国,当行青制,各位都是孤之命官,当齐心戮力,以致臣节!” “臣等领旨。”诸侯带着百官万民,再次叩下。 青脉储君,天仙,压制了青侯与峨侯几个仙侯,凡侯更只能俯首听令,这一下交接权力,毫无波折。 只听叶青说推行青制,就见得东荒突吐出一道青气,这青气浓郁之极,就扑入了沿海七州。 叶青此时就见得一大片青气,在扑入了沿海七州后,就对着七州改造,七州体制不断变化,转眼,青色迅速化开,变成了龙脉河床,而之前红黄之气,变成一大股河流,不断汇入汉国气数大河,得此,汉国气运,顿时就涨了一倍! 汉国龙脉越汹涌澎湃,红黄色渐渐向着黄色过渡。 “看来,无人能阻挡青制推行,只要半年就可改成。”叶青叹着,抬手:“各位卿家请起!” ………… 偌大青侯府,转眼变成了汉王行宫,盛宴后是萧条,宾客散去,群臣散去,不过叶青不孤单,还有表姐曹白静陪着,无论王侯与否、生死福祸,都有她一直陪着,就像是前世。 两人坐在院子里,似是当年微末时,一起说说夜话,叶青摩挲着夫人玉手:“静儿今晚高兴么?” “应能逐渐跟上夫君,我很开心。”曹白静微笑,她心中的幸福自不是这些浮华,而是家人在一起。 土德的道路是很难走,尤其是受整个土德集团封锁对她这曹王后无形压制,但随着汉国力量的扩张,她是敕封正妃,加持愈大。 只见原本是一只火色凤凰,这时不断有气数落下,渐渐变成了金色凤凰,凤眸甚至转青。 人道生产与土地、农耕密切相关,就算青制工业初起也是在这基础上:“我在后位上能分润的土德资源极高,对土德修业来说是正中红心……” “这样人道假格,随着我将来退位也会消去大半。” 叶青对她说:“这就当年蔡太祖在世紫气加身,一退位,虽国祚还在,紫气就很少了,唯供养些青气。” “当然,如果失去了国祚,更是不同,基本断绝了供养,余下的历史影响,能有黄气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叶青不胜感慨。 一朝龙庭,皇帝之位,都是极尊贵,自受亿万供养,但一旦朝廷灭亡,就没有了给养,渐渐分出了贤愚。 历史上有着贤明之号的皇帝,自被青史所记,受后人歌颂,还有着气数供养,那些平庸之君,虽在青史上记载,但后人忽视,就算有几丝气运,也是寥寥无几,有的甚至活活饿杀。 叶青观看历代龙庭以及其中皇帝,其待遇差别,真是天上地下,差距极大。 从这个角度,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重视自己的万世令名了。 “蔡太祖真正重新抵达地仙都是近几年事,但对于我们青制来说,虽可惜此方世界,根本是仙道,凡人工业和生产都有上限,故虽有青制,其龙气,只能抵达到黄色。” 黄色别看低,实际上已略超过叶青当年活在地球的华夏一朝。 “黄色的话,就发展来说,都是蔡朝十倍,能撑到几百年,气数如山如海,解决办法都有的是,现在要争的就是时间。” “我听夫君的,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曹白静并不留恋。 叶青就笑起来,心中很是一种战后慵懒的安宁。 五脉整合、世界之对决的问题有**oss顶着,对于汉运来说,崛起阳化的最艰难一劫已经过去,现在地上汉国地盘是中土应湘二州及一悬郡,而东荒有着十州,炎宵半陆六州,地盘和人口真是不小,在所有藩国中略输于草原地广人稀的魏国,超过蔡国六州、楚国四州,比中小藩国更远远超过。 但人口四千万,只在四大藩国中排名倒数第一,与楚国并列,稍逊于魏国,逊于人口辐辏蔡国。 这样的基本盘和向心力,按照叶青自己估算也不算太多,但青盟七州统合,就能新增四千万人口! 换个别脉地盘很难快速消化,但青盟工业圈、经济渠道早就在信风平台整合,帝君一声令下,除军事政治藩篱也是一层冰融释化的事,整个基础将抵达八千万人! 八千万人,就算有着水份,就算微末比例,也能支撑起曹白静在地仙一层的修业绰绰有余。 自身五德天仙假格不说是无懈可击,但至少是无可剥夺,而此役底牌显示,似乎有些人已经隐看出来自己倚仗的是五脉道侣灵池共鸣,土德集团如果以为这么封锁的资源,能伤害到自己身边人,进而威胁到自己,意图搅乱帝君的战略布局,那自己也只有再一次用事实,告诉他们——没有人能这样威胁一个天仙而不付出代价! 更加不要说,不断鲸吞一样消化陨石群,这真正不断积累着力量,仙天补足,就是天仙真身,接着就是灵湖补足。 ………… 幽蓝天空上悬挂着一轮金黄圆月,皎白霜光映着一条绕山而过的玉带,河水回在堤岸下,微凉晚风吹过百亩良田,拂过南廉山脚枫林时浪涛声响,这座空空已久的工业中心,最近不知怎又回迁些居民,人气重新繁盛起来,上游工坊区的机器喧嚣给那片林子浓密的绿荫遮挡抵消,越上游的居民区,越是幽静无声。 安宁夜色下,一对年轻男女沿着河堤漫步,偶有夜航的行船在河心点着灯火溯游而下,灯火晃过两人,男的英俊,女的美丽,是对璧人,彼此交谈。 过去的行船里有艘客船,可能船家看见这么晚了还有行人,又见衣裳质地应付得起钱,便遥遥喊话要不要顺路载一程,两人中的女子便笑着摇摇手,说不必,家就在附近。 夜风中的清脆女声有些失真,但有经验的船家一听就听出来,心忖这口音是汉国官话,确实是本地人……或说是南廉山人,专门指的在汉土阳化上来的人,口音与南淤河一侧的旧平寿县人不同,也小心不多说了。 客船掠过去,有个年轻的侄子趴在船舷上,眼神久久粘在清丽绝色女子身上,完全看呆滞住样子,直到灯光下的人影逐渐变小变暗,幽夜将堤岸上的璧人吞没,小伙子才不甘收起目光,嘀咕着:“看上去是夫妻,又不像,前后走着,都还没有牵手。” “你管这许多……”老船长推他进去给客人端茶倒水,口中教训:“没看见姑娘穿的宫裳……不是宫里贵女就是大臣命妇,这南廉山是汉王千岁龙兴之地,不知多少贵人出自这里,可别乱嚼舌根……” “哦……” 交谈的人声与旋浆水响远去,消散夜风中,但堤岸上的两人还是听得真切,女子轻笑了下,说了句,男子摆摆手,也是在笑,随后两人便静下来,没再交谈,只是享受着漫步在月夜里的宁静心情。 直到有座散发五色灵光的神祠出现在两人视野中,女子手指点向那边:“看,我没乱说……家就在附近。” 男子仰首看,祠上写着‘娲皇祠’三字,失笑:“作弊啊。” “不进来做客?” “故所愿。” 祠建立在居民区的北边山脚,距离居民区与旧汉侯府都有段距离,祠正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修,开门看见两个不速之客时神情讶然,和见了鬼一样,回醒过来赶紧施礼:“娲皇殿下……还有青谨殿下。” 她用的都是道号,身份和气息明显是娲皇宫的弟子,修为不高,只是勉强抵达练气四层,叶青猜测大概不是汉土带上来的核心弟子,而是女娲在地上后来因缘际遇顺手收了她。 1542.第1542章 炎夜星魂裙(下) 女修低声询问了几句,去张罗忙碌。 女娲又回首时,见叶青在观察祠里环境,她笑着说:“寒舍如何?” 毕竟是建了近十年的祠,祠中供奉塑像谈不上新,还算素雅,角落没有灰尘,应常打扫,只是人气不旺,叶青自不会说她打理的不好,只说着:“很是清净。” 这祠里似乎没招待过客人,还是退休住到附近的两个宫女帮衬着凑了一桌点心、酒水还有几个小菜,都是冷菜凉盘,叶青认出其中一个老宫女是表姐家的远亲,笑着招呼了声,四十余岁的老宫女十分激动跪下谢恩。 女娲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细腻的手腕,明显是要亲自招待,三女见此又恭谨的退了下去。 桌子只有一张,女娲主人先入席,叶青就坐她对面,喝酒闲聊了会,才随口:“你这里烟火不盛。” “又不靠这个。”女娲笑着又倒了两杯酒,金黄族气圣约解除,就算官方设定祭祀,也会逐渐褪去神道影响,这是转移后的必然。 叶青神情若有所思。 月光寂寂照落在这丽人身上,雪玉般肌肤铺撒了层薄薄光晕,五色层叠的宫裳实质是山河社稷图化形,仙光中愈显得纹理精致细腻,恰到好处包裹着玉人,似是彩色半透明的薄薄糖衣包裹着晶莹糖块。 而或并无别人可以欣赏,这样色彩幽静铺展开,又似是夜色里的彩虹,并不鲜艳,而让玉人有种朦胧的美丽,簌簌的袖子滑落间放下酒壶:“我还是很想念刚出来时……就是这里,应州暗面汉土还在时,偶尔带蝉儿回去看看。” 叶青凝神静听,没有出声,只听温和的女声又说着:“那里的山水人物,汉时风流,星空都很熟悉,月亮也很美,尤其暗面八月十五时,对应地上日子,很多已经阳化了的汉臣都会托我给他们在暗面家人传书信,哪怕知道暗面都只是……但也寄托着希望,希望隔着时空遥遥照顾她们,并得到回应,一直到暗面那些妻子儿女都去世。”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叶青沉吟着,敏感品味出她情绪中一种‘远在异乡为异客’的游子感觉,心中也是戚戚,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感觉到气氛似乎有点孤寂,女娲又一笑:“但那些终只是亡者世界的幻影……最近汉运压力减轻,我才闲心多想,倒没有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叶青重复她的话。 “没什么。”女娲抿了抿嘴,看了看他的面庞,心中暗自补充,没有离开意思……梦想中重见的两种愿景,一个是璀璨星空,一个是鼎盛族气,或大部分族人都不需要她了,但只要还有一个族人需要她,她便会留下来。 叶青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是小小酒席结束,月上中天时,就在袖中取出一捧星砂流彩的火红衣裳,放在她手中:“赏月岂能无礼?这是我给娲皇准备的礼物。” “这是?” 女娲怔神捧着,入手幽暗而熟悉的异域火属气息让她瞬间回醒:“炎夜星魂裙!” “换上试试。”叶青笑着,神情颇期待。 大战胜利后必有红利分配,女娲已感觉出这次召自己回地面来的用意,但这般贵重的礼物还是出乎了她的心理准备,拒绝的话又多半不符合道友的战略,想了想,说:“那……我先用着,等蝉儿她们修业赶上能用时,就给她们。” 她还是惦念着徒儿貂蝉,再有一个原因,叶青感觉她可能以为这东西就是给后宫道侣留着,失笑:“不必了,这件外域属性,娲皇你最适合,我给蝉儿子楠准备了别的一些!” “还有什么?”女娲偏首想了想,心中疑惑,七色祥云袍已送出去,应没有了。 叶青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面:“我这有内部分红,整个青脉也有内部分红,下面事关天机,阳面环境暂不好说。” 青脉马上就要有大动作的事,女娲是明白,猜测可能牵涉到三道门在阳面的天机侦测,当下就不再追问,只是捧着红裙子进去后殿,身形高挑而丰姿独蕴。 片刻后再出来时,叶青就眼睛一亮,丽人神情含蓄,双手抱腹,脚步款款,一身明艳火红的霞光溢彩,让她姣好身形曲线宛似鲜花绽开,只有雪白的两手露出长袖,玉颈也在裙裳的交领包裹下丝毫不露,款式修改的非常保守,这正是她一贯风格。 但炎夜星魂裙质料就是薄纱的宽松,在她俯身坐下来时,叶青还是看到了她领口里的一抹,及内衫交领带着五色织纹:“里面这件是?” “我只能改下外表幻化,此裙内质还没法与我原来山河社稷图融合在一起,干脆化外裳和内衫两层穿着。” 女娲解释着说,她现在地仙对于亚圣本命法宝的炎夜星魂裙还太弱小,只能慢慢适应改变:“不过如叶君所想,我身上一半传自外域火属的力量,应会逐渐消化它……” 叶青提醒她:“只是不能撞上原主人。” 女娲闻言若有所思:“所以往常都在暗面办事情更省时间,也更保密,而这一次特意召我回阳面,就是为专门送我这裙子?” “嗯,红云毕竟亚圣手段深不可测,留你在下面,没有阴阳界膜隔阂容易出意外,我不放心。”叶青坦然说着。 “也是,我们是道友么……” 女娲微笑,低首看着漂亮的红袖,素手举杯饮一口,滋味清醇渗透到心:“叶君身是青脉的储君,有这心意我很是开心,接下来想必还有事,就别陪我这里耽搁,早点回去吧。” “也罢。”叶青起身,今晚确实是赶时间,还有约好的人在等。 女娲送了对方出祠,停下挥挥手,目送对方离开,一道青光消失在东方天际,奔赴向新的战场……没有硝烟和血光,同样扑朔危险一种战场。 她似乎已听到了“哗”一下,桌子再次掀起的声音! 云海与月光间,风呼啸穿梭入一片葱郁仙天,直落在外围玉台上时显出叶青,他左右望了望,除路过的人行礼,似乎没有专人过来迎接,大概自己来早,青鸾仙子还在青乾天忙着主持战事,也不知她约在这里,有什么事。 自家地界锚点就在此处,叶青也有权限,当下穿过界膜,行走在自己家里一样轻松惬意。 青鸾天的夜晚景色与白天又不同,此间地处高天罡风层上,没有曲面地形的山峦叠嶂遮挡视线,而且空气里没有灰尘,视野就显得空远清晰,尤其星月同辉时更是如此,星星点点的萤火流光蔓延在幽暗的树丛、花草、山峦、宫殿间,景色颇舒心而带着些慵懒的味道,就与它的主人性格一样。 叶青因本命道侣与对方的隐忧,真正来这里待时间并不久,多半是拿上些需要的东西就走,比如取走自己一小块地界里的灵种产出,等是专供汉国的温室基地……还有趁女主人不在时,凭借信风符令权限进她的图书馆看看书,这取走的就是无形知识了。 徐徐漫步到金桐殿前,叶青习惯摸了摸身上,才想起来信风符令已给她和红云亚圣对拼消耗掉,终是没有特殊门卡,就已进不去女主人寝殿。 “估计她也不会再给我补办一张……” 叶青在广场侧的金水桥上等着,就见一个仙女,带十几个天女迎接上来,叩拜礼仪不说,还恭谨请着入侧殿休息。 叶青摆摆手:“不用了,我等等仙子就是。” 以青脉储君的位格,其实可以硬闯,但是这就是完全不适宜的举动。 “战场没结束,要等很久,要不要知会仙子一声?”这个仙女想了想,觉得还不能让储君久等,说着。 叶青低首看看水面,晶莹泉流淙淙流淌,平静倒映着星空,一条星链清晰斜挂在闪烁的群星间,交错火光看去是串烟花,那是敌人在正面战场上的牵制……但是对应红云发出求援信号的时间,应快撤了。 “最多要一刻钟。” 叶青计算着分身传过来的时间,说着:“没有关系,我不急,那面不忙完,是没有办法过来。” 仙女也是真仙,叶青就口气和缓。 外域星链再次徐徐后退,应是知道了红云亚圣困进暗面,应援助攻已失去支点,而这时敌人一撤,就有青光离开视野尽处的一座核心仙天,叶青对仙女笑笑:“看,回来了。” “是!”仙女讶然,回醒过来告退。 青光落在广场上时,化一个彩衣少女,叶青一下晃神没有认出来,直到对方对着这面招招手,才回醒留意——她穿了新衣裳。 七色祥云袍,修改成了女裙,穿着时,就见得七色拥戴,显的高贵华丽,叶青不由一笑,自这可见,赤脉与青脉的同盟,已初步确定了。 五帝中,得了黑、白、红三脉支持,再加上自己本脉一票,大事已定了,黄脉除非掀桌子,要不就得承认。 而以叶青对黄脉的理解,这基本不可能。 1543.第1543章 两域决案(上) “青盟中七藩合并,速度何等之快!”青鸾仙子似难得有点感慨:“果真是民心在你了。” 说着,只一摆手,眼前就出现一片沙盘,正是东荒和沿海七州。 沙盘上,原本诸侯都有自己龙气,大体青脉之属,具体不相同,这时只有半月时间,就见得底下龙脉,已改换了叶青的青制。 七州和东荒十州,甚至远处应湘,都一片红黄之气在流淌,这相互循环,隐隐升起了一条青龙,周身青鳞开合翕动,鳞光闪动,仪态万千。 “一时大运,当不得仙子夸奖。”叶青怔了一下,突一笑说,不过没有等青鸾仙子发作,就又说着:“其实这是官吏储备。” “一方面,就是本国实行青制久矣,而且具体由吏而出,这十数年,培养的官吏可所谓充足。” “又一方面,汉土阳化陆续不绝,人才辈出。” “故一旦合并,人手铺了下去,就迅速完成改制,才有此效。” “不过凡人世界,虽权倾内外,流年一去,世事凋零,却不可持久,但就算这样,不能因沧海桑田,就不尽人事。” “唔,你倒悟了些道!”青鸾仙子笑着:“我叹息一声,你就有这一篇大论——青盟八国合并是既定战略,现在既成,就不去说它。” “这次是战役告一段落,五帝结论,天庭颁布,给你此役以来的天眷,以及青脉内部功赏。”青鸾仙子话才落下,叶青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这是所谓的世界本源,至大至刚,隐隐有贯穿古今的意思。 叶青并不第一次接触这本源,但发觉青鸾仙子这一段话说出后,立刻有一股力量降下,直接贯穿而下。 “轰……” 这一道力量,并不和以前一样变成雨雾,而是直接和瀑布一样落下来,落在灵湖之中,只见一片湖泊,湖水晶莹,出现五色,凝结如胶。 虽没有风,但是湖水缓缓波动,一道道涟漪慢慢扩散,直到湖岸,但是这湖岸是一片虚无。 这时瀑布一样落下,顿时整个灵湖一震,一涨一缩之间,“轰”一声,雷霆一样,满眼都是青雨。 许久后,震动平息下来,就见着整个灵湖,一下子扩大数倍规模,原本整个灵湖,黑、白、红、黄都已蓄满,而青也有厚厚一层,这时尽数消失。 只是瀑布倾泻而下,首先是黑色蓄完,接着就是白色,再是红色,再是黄色,而青色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 “原来如此,天庭还是正统,以前所得天眷,只是世界无意识赐予,大部还留着,现在天庭赐给,立刻才瀑布一样落下。” “现在,我灵湖规模,已是天仙了,只等蓄满。” “神魂,灵湖,真身,仙天,已有三项基本成就,这天仙已是不远。”叶青欢喜,恨不得长啸一声。 “只是这样多资源,灵湖扩大后,青层还是薄薄一层。” 还没有转念,接着就又是“轰”一声,这次规模小多了,落下来,就是小河一样,落到了灵湖上,就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雨点。 这些雨点噼啪落下来,落在宽阔的湖面上,只见薄薄湖面的青色,渐渐有所上涨,不过等下完了雨,也只又增了薄薄一层,看起来,总算不是那样寒酸。 就算这样,叶青已能感觉到自己灵湖,波涛汹涌,隐隐云涛生灭,这正是天仙的威能所在。 “青脉赏功自少了许多,这很正常。” “我自降世来,叶火雷不过是小道,但自世界范畴来说,屡次打杀外域天仙,克敌攻击,并且扭转青帝,黑帝身陨命运。” “超级下土的实行,不但净化了暗面下土,化包袱为资源,更重要的是,使本世界在将来合并时,暗面这一项,会获得很大优势。” “世界合并,优势者成主导,这也是暗面为什么产生暗帝的原因——外域暗面之法,就是革命。” “这就是外域圣人,一时无法打杀暗帝的原因——应合并之运而起。” “现在暗面下土,已胜过暗帝,这就使世界将来合并时,暗面这一项获得主导,而人道也一样,没有意外,必是我来主导。” “这样大功,泼天一样,可惜的是,我五德灵湖,是普通天仙五倍,这都无法立刻补满。” “不过,天眷已成青紫了。” 只见一切消去,叶青顶上云气,一片淡紫,这是人道气运,又有着一层青紫,郁郁葱葱,与帝君相比,不过单薄些,这正是世界眷顾。 到此位份,天命之子,才算名副其实。 “还差了些?这很正常,再积蓄些就是了。”青鸾仙子笑吟吟说着,她不知道挽救青黑二帝的功绩,觉得这正常:“现在才是我们青德储君的样子。” 说的就是天命之子,把天命之子收到青脉,她很是满意。 叶青一笑,自己清楚,这天命之子,并不是原来就有,实是自己屡次建功,争取而来,这自不说。 办完正事,她自己径直开启殿门回到寝殿,叶青走在她身侧,几度目光落在她七彩衣裳上,衣料下就是熟悉的**。 青鸾仙子扬起眉,质问:“看什么?” “很漂亮。”叶青干脆说,也不知说的是衣服还是人,或两相匹配。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核心主殿内,青鸾仙子觉察到对方目光和玩笑,这次不知怎么样,也没有气恼,她反认真说:“能穿上这身巅峰的法袍,我私人真是很感谢你……对了,还有帝君问你要什么补偿。” 叶青留意到她说话时,手里按着一枚信风玉符,青鸾仙天核心与帝君核心交织成网,锁定周围所有信息,这里应正是她天仙力量和青脉正妃假格最强时,于是他也放开了说:“我想要日月天敕宝镜。” “这倒是等价交换。” 青鸾仙子并不意外,这种同层次法宝一物换一物,完全看各自需求,没有超出她的预案,这时以帝君吩咐答应下来:“但现在此物封锁价值还移不开,得等青珠破封的时最好。” 叶青闻言也没有失望,本来这种等级大宗贸易就和期货市场一样,商品并不是说有就有。 青鸾仙子这时就试探问:“我之前见你的五德灵池模仿红云,似乎是太真五气的变种?” 叶青坦诚承认下来:“我的五德假格,与五脉道侣共鸣支撑有关。” “那……它以后怎么样成长?就靠后宫?”青鸾仙子神情认真,她是真心无时无刻不在学习。 “到极限,因她们只是假格地仙,所以能支撑我只到假格天仙。” 叶青摇摇首,说:“目前海量资源缺口,我现在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达到,加上她们也不够,基数太小,而时间太短暂……估计要建立第六仙朝,汲取整个仙朝之君位格才能蜕化……所幸是,整个青脉终整合起来了,拥有了进一步扩张基础,还欠缺天命。” “天命就要到了。”青鸾仙子说着,看了一眼叶青的青紫天眷,其实,这就是五帝投票的根本——没有这位份,根本启动不了程序。 她又追问刚才的问题:“你真准备走太真、五莲、青珠那样五气之路?牵涉到世界定位,它能持久存在?” 听出来她的狐疑,叶青在心中说,这不是五气,是五德,不过这点不用说,只是笑着:“五气不过是假格,不过我的根本,还是青德!” 这其实不假,黑、白、红、黄、青,这是递进关系,五气大成,其实表现在外面,是纯而郁郁的青气。 自己不说,想必谁也分辨不出。 见她松了口气,又忽悠:“推算中,太真、五莲、青珠那样五气之路不可能长期拥有,除非……” “除非什么?” “世界晋升。”叶青说。 青鸾仙子盯着他的双眼看了会,说:“随我来,与帝脉的协商,或说砍价的时间到了。” ………… 金桐殿 “嗡”一声,殿内云气涌出,显出了赤脉帝君,以及天仙的投影,而对面也有相应的投影。 虽大体上已有协议,但具体还得决断。 天仙之间协商,进行利益分配,其实也并不特殊,青鸾仙子和买菜一样讨价还价,对方也同样和买菜一样讨价还价。 叶青默不作声,这很容易理解,这里每个条款,每个百分点,都是海一样的资源,怎么会大笔一挥就完成? 赤帝虽参与,但很明显就和青帝一样,默不作声,只是观看。 等讨价还价差不多了,赤帝才点首:“差不多了,就这样罢!” “是!”两方面帝君都应了,赤脉就正式答应了条件签了协议——赤脉天仙有些淡淡的不甘,只是他们别无选择! 与这苛严条件对应的是心灵上挫败,墟离天仙,还得孜孜不倦提出相应要求:“请青谨道友亲自驾驶零号舰捎带一个天仙,前往陨石源轮替接回辛琰仙子,正由她和青鸾这一对好友共同保管、研究法袍里外域规则。” 各高层天仙都赞成,叶青不例外:“我原则上同意,具体人选按合约是由你们负责,但我希望是速度和攻击都具备……” 会议散去,青鸾仙子收拾着法阵,随口对叶青说:“看出什么了?” “这是……一次预演?” 叶青若有所思,他还是首次参加这样脉间以虚拟会议交流,而不是紫宫万仙大会,等是抛开了道门而私下达成决议,三个老家伙知道了,估计会气死吧? 1544.第1544章 两域决案(下) “啪——” “帝君,青脉和赤脉气数已有相连,并无掩盖,看样子达成了协议合作,这样的话,五脉中,已有黑、白、红、青四脉联合了。” 厚德殿,土德天仙围坐一起,还说不上是愁眉苦脸,但也有着事态失控一种黯淡,协商半响都不出个对策,或平日里可以慢慢想,但这时真的是不能等了。 可谁有办法再阻挡青脉的阳面崛起? 似乎已不能了,众仙要面临一个痛苦抉择,这时看向九重台陛,而台陛上,帝君难得始终沉默,一直没有发话,只在散会时,轻轻喟叹一声。 ………… 同样夜色,在外域仙道这面,是冰水浇下的一种肃杀,不久前,来自异世界东荒大陆前线挫败消息第一时间反馈到后方,大本营对暗帝这反贼掉链子可能早有预案,亚圣化身,当即潜渡于星巢中,窥伺机会。 整个天仙集群在几日休整被召集起来以备支援红云亚圣,在界膜正面战场为她分担压力,但出乎所有人意料是——敌人五脉阵营并无抽调帝君,也并无大规模天仙调动,唯抽掉一个界膜上表现普通黑属天仙……东海龙王。 战事发生在黑水洋面上的环境,无疑正是水晶宫的海权主场,这深度和隐蔽性让所有仙人都无话可说,最多只能暗骂一句:“该死的龙族!” “别这样说,这把母域龙族也骂进去了……” 但随后事态急转,祥云星魂裙易手,琼阳仙子失陷,红云亚圣离位救女,整个红云门冲入暗面,近千艘舰群冲击仙天几乎全军覆没……这些糟糕战况还不算,更荒唐的是后面闹剧,让闻之外域仙人都目瞪口呆,大开眼界。 “瞧瞧,这一面是离龙天仙正位主帅后宣告整合防线失败,对阳面后续战略进度不抱希望,并弹劾前任主帅红云亚圣以私废公、破坏大局的荒唐行径,言之凿凿曰——红云门以及红云亚圣必须为此次战败负全责!” “这又一面,红云亚圣在暗面差点陨落,苏醒后对此自是矢口否认,也同时弹劾龙族与敌对阵营龙族私相勾通,出卖龙血灵植给叶青,联手暗帝坑杀琼阳仙子以图杀人灭口不成,又出卖整个红云门——龙族以及烛龙亚圣必须为此次战败负全责!” “对此,烛龙亚圣表示中箭……” “那到底是谁的责任?红云门,还是龙族?” 这是许多普通真仙甚至地仙在心中转的问题,这分别牵涉两大派、两大族的复杂矛盾,他们分辨不清真伪,但有一点都看出来……高层有点不对,如果青珠坑杀苍窍那一次只是引子,消息封锁瞒了下来,谁都不许说不许传,那这一次红云亚圣和烛龙亚圣撕破脸两面互掐,简直是公开决裂! 一直以来都好端端的大派联合,默契对外征伐,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这让大部分普通真仙和地仙,无所适从啊! 没有人能回答这么复杂问题,只有天仙隐隐知道答案,因过去征伐都是小世界,故可以团结一致分享着利益,矛盾被掩盖下来。 而这次攻伐的是体量并不输于本域多少的一个主世界,硬要下口自要崩掉几颗牙,只不想崩得这样快罢了。 这自然矛盾尖锐起来,分歧尖锐起来。 ………… 外域·圣山 紧急会议立即在圣山召开,这一次,天仙脸上也都没有了淡定,有些焦虑,开场就见一个天仙道人起来,对圣人略一稽首,就说着:“这样下去不行,红云亚圣的失手……” 仅仅是失手? 众人闻言侧目,顿时了然,这是人族天仙,理所当然心里偏向红云亚圣,红云亚圣是凤凰,其实也不是人,但凤凰规模很小,自形成不了威胁,而龙族就大了不少,并且蛛丝马迹的事实证据,龙血灵植等等表明——龙族台面下有着小动作,实是该杀! 但相比祥云派的红云亚圣,这人又是九窍派的天仙,得照顾着同属一派的烛龙亚圣情绪,烛龙亚圣才是各派所有龙族的总后台,遂一时只能这般模棱两可说失手,而不是表态定罪,或说其实定罪并无意义。 其实在场都心知肚明,要是和苍窍元神一样陨落也罢,可以牺牲和安抚……马车撞死了人,赔烧埋钱,比重伤治疗的钱要便宜。 偏偏凤凰命硬没有死,困在暗面陷阱出不来且不说,还导致分身无法进驻本体重修,这等让敌人发现长期折掉亚圣的办法,也让红云门对烛龙门暗中动作指责更大,两大亚圣分支矛盾已无法消弭! “……此时重点不是治罪,是接下来怎么样应对。”祥云圣人这时淡淡说着,目光扫过了这些天仙。 “我同意!”九窍圣人出声。 两位圣人一出声,顿时场面一静,有些天仙露出了苦笑。 这事就这样压下去了。 其实到这层矛盾,连圣人都不能一味强压自己亚圣羽翼,那会失去自己的人心,必须用更大矛盾来转移焦点,让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到攻击上……从这点来说,或才是叶青这算计最深处,到两大圣人道派,都给坑了进去。 这里没人意识到栽进了叶青的算计,只也清楚叶青是罪魁祸首,又有人当即响应圣人:“……诸位,此役更使人震惊是,并无五帝直接出手,而完全是叶青一人,过去此子在真正天仙面前都失败,偶尔几次成功也都是侧面或借助形势让天仙力量衰跌,这一次正面硬战红云亚圣,展现新晋天仙的力量已不逊完整天仙,短暂时间就抵达这步,其危险度令人发指!” “外域天命之子,气运所钟啊……” “毕竟这一域世界体量,与我们差之不远,故成气候也快,危险性高。” 天仙无言以对,就算红云亚圣不是本体过去,也没有带上仙天,最后一战没穿上她的本命法袍,但也是和叶青正面冲撞,说明这天命之子在对面世界环境内已无人可扼杀。 此时终有点明白,为什么红云亚圣纵横联络各派,定要以叶青这天命之子为击杀目标,母域亚圣阵营中只有她一个女仙,而天命之子对异世界女仙的同化,再有女儿琼阳仙子也在外域接连受挫,无疑在冥冥中就让红云亚圣感觉到一丝危险,这也是她不惜亲自出马狙击的原因……她的预感无疑是对,不想连自己都折了进去,母女俱陷身于敌人陷阱中。 “堂堂亚圣受此挫败,再有之前……什么牌罐头的讽刺,这天命之子已嚣张到无视圣人亚圣,刚成假格天仙就毫无一丝敬畏,再往后恶化的话,怎么应对?”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确实这样,这样给天命之子夯实稳固了青脉,以后怎么样应对这局面? 这一启发,包括祥云派、九窍派的天仙,都默契将目标转向敌域:“叶青只是一人,我觉得现在更麻烦是阳面战略全面溃败,原本各脉以青帝为目标,但没有阳面配合,怎么完成暗面占领?” “不不,我认为比叶青崛起、红云门失利与对烛龙教弹劾消息更糟糕是——外域三脉合流,从没有人能统合过三脉,根据五帝表决,五脉合流还远吗?” “什么?五脉合流?有这可能吗?” “怎没有可能……五脉各仙王甚至仙朝羽翼丰满,就算脱离以脉属为主也是千丝万缕,根据情报,就敌域辛琰仙子那样赤脉天仙,都曾是青朝旧人……别忘记早期五脉其实只有一个仙朝,不分脉属聚集在一个帝君麾下,后来第二仙朝出来才分出称呼,冠之以青朝。” 说话的一个天仙,冷笑:“我始终认为,天命之子其实只是青帝的棋子,执行是仙朝重现的使命,一旦第六仙朝建立,仙道人道的两股力量凝聚起来,就是一股总体力量比母域五莲派都还要强大的大派,所欠缺的圣人或道君掀桌力量,也有五德共鸣补全,这仗怎么打?” “而且这五脉派还有着主场,以目前域间力量投放制约,常规战争,可以说已经失败,打不下去了。” “必须说动这外域道门……” “没有用,道门不会这时自砍五脉……那和单独削弱青脉的成本和风险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那只有……立即全面压上?” “对,我提议,取消所有准备,直接启动最终碰撞!” “现在只有罢黜战术,纯靠体量取胜,才反是最安全的道路。” 说到这里,天仙都是久经战事,立刻明悟常规战争已经失败,打不下去了,再打下去就是添油战术,给敌人增加资粮。 别的不说,经过这样长时间战事,外域世界得了大量资源,其世界本色,已由青黄变成了淡青,进一步靠近了本世界的体量。 这是非常危险的事。 青珠不在,在场只有四个圣人,不仅仅是天仙,三个圣人目光都看向黑莲圣人。 这提议无疑是损害黑莲在暗面预演法则对融的利益,但既暗面已无法动摇三脉合流小天罗地网,阳面也已吸引火力失败,说明一个黑莲圣人已无法挽回大局。 “罢了,直接冲撞吧。” 黑莲圣人苦笑,知道现在三位圣人是给自己面子,但自己不同意,也会实行,因此自己同意,还可争取点利益,就暗中交流:“我的负债……” “免去一半。”三圣很快反馈。 黑莲就没有意见了,心中清楚自己初晋实力有限,就算加上红云亚圣、幽云亚圣也是冲不过三脉相生的小天罗地网……所幸,那笼网外,封印着还有一个青珠圣人在,这是大杀器。 “必须解封青珠了……”不仅仅是黑莲,所有圣人默默想着。 1545.第1545章 大钓鱼(上) 少真道天 少真道天人不多,只见空山寂寂,时见麋鹿、牛羊、白鹤在其中穿过,树木繁茂,而一条瀑布而下,直坠湖中,水烟朦胧,湖前满是桃花,深处现出一处宫室,附近绿草成茵,不时有着玉墩、棋桌,多白玉。 而宫室大门满是金钉,入内楼台殿阁甚多,一处大殿,甚是宽宏,里面有几百仙人正集中。 虽日月天敕宝镜主体封印沉睡,让他们此时无法祭出相应分镜灵宝,但这些都还在他们身体里,自真仙、地仙、天仙层层锁链,相当每个元神化一枚枚银色的宝镜高悬在空中,组合成庞大镜阵,照探上下四方,一道道讯息在触发、流转、汇总……微不可查声音在不断呈递五脉仙人情况,意思大致相同——并无异常,并无异常,并无异常。 “并无异常,本身就是异常。” “并且五脉没有要求召开万仙大会?” 一个少真门天仙,看上去中年,穿着道衣,手中也有一镜,略一移动,就有一片清光闪过,一闪即隐,心中一沉。 天仙并不认为就真是无异常,通常来说召开五脉大会都要提前一段时间通知紫宫,准备会议场地,但现在…… 他回首看看顶上星空云气中若隐若现的紫宫,里面空空,诉说凋零的意味,一种不祥预感就涌上心头,定了定神,向上座的道君稽首:“老师,五脉或撇开了我们集会,我提议探照青乾天……” “不用了。” 少真道君略一点首,安祥摆摆手,冥冥中的天机感应,告诉他正在发生变故,世界的大运正在向某个方向倾斜,而这过程已不可逆转,这说明…… “黄脉和赤脉占一半以上,就算有白、黑、青三帝联合,如果赤黄二帝坚持,我道门就可投关键一票,使天命不成。” “现在黄脉拉拢赤脉计划失败,接下来五脉时隔三十万年再度重聚,已势不可挡……不过这种事,早在三十万年分化五脉时,我们已做好准备应对了。”少真道君这时挽着双髻,身披道袍,清净自然,暗暗想着。 要不是外域大敌当前,原本无需这样小心,也绝不会纵容青脉走到这一步,现在连本命宝镜都失陷在青脉手里,少真道君不由暗暗算计。 ………… 青乾宫 主殿穹顶,繁复绚丽五色灵纹在大块六角形紫金砖的地板上,辉光逐渐显出一个个天仙投影,每块金砖显出一个现成的蒲团,各脉自地仙以上亦或蔡安誉这样授予天权的特殊真仙尽皆与会,乃至普通真仙也特许在外围观看,虽没有发言权,但有知情权。 这规模是真正的万仙大会,就算天庭成立以来历史上都是罕见没有几次,此时没有了往日喧闹,或者说在道门紫宫特意表现出来的喧闹都不见,所有地仙的元神投影都肃然安坐,无论他们身处何方,正在进行什么使命,这时,都将很大一部分关注和精力转移到这次会议,这样肃穆让外围不知情的真仙,面面相觑之余,也不由跟着静默下来。 “哗——” 风卷、白光、焰彩、泉涌、土凝,各种异象呈出现在会场核心,就是五脉天仙元神来到,它们有着玉墩之座。 接着,钟磬声响,虚空中透出青紫,五帝相继出现高台上,这一次……没有道君与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准备他们的位置。 自天庭成立以来,这是万仙大会召开会场的首次转移,肃穆气氛,道君缺席,结合此前黑、白、青三脉合流现状,就算再不关心别脉事务的仙人也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似是身处在庞大的漩涡中。 真正定海神针的天仙集团博弈,地仙还能参与,到真仙一层就完全抓瞎,只能在心中升起身不由己的悲叹。 “道友请。” 五帝就位后,青帝对黄帝摆了摆手。 不管怎么样,现在黄帝是轮值大会的主帝,尊重他就等于尊重五脉共识的道路和利益、安全,因此黄帝点了点首,也不推辞,上了座,暗自看了赤帝,见还是毫无反应,暗里就拧着眉,待得四帝入座,就淡淡说着:“众位到齐,我宣布大会正式开始,有议案请提出。” “我建议,改移天命归汉国。”辛琰仙子元神投影第一个出声。 她其实远在亿万里虚空深处,这里无疑是准备好的草稿,这一发言,而且是赤脉第一个表态支持青脉,简直是开场就将矛盾推到最高,瞬间就让全场真仙都是目瞪口呆。 赤脉是急性子,但还没到给人火中取栗程度,这背后肯定存在不一样的利益交换,大多数就算不知情也能看出问题,心中都闪过一句……必已落实了。 “我附议……”黑脉的天仙,一人站起来说着。 “附议!”白脉的一位天仙,也站起来说着。 “改命归青,就在此时!”青脉的天仙,话稍多些,但黑、白、青天仙一起发言,意思一辙,顿时,全场静默,地仙都不由面面相觑,先暗里看了看黑、白、青、赤四帝,又一致看向黄帝。 看来已经不是一项两项利益交换,而是更重要的道路,四脉全都对黄脉的保守产生了极大不满,甚至开场就联手逼迫,这下黄脉怎么样选择? 是无奈认可,还是抛出筹码,或是掀桌? 万众瞩目,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黄帝回答,叶青这时安座在玉墩上,目光霍一闪,眸里紫意一闪,就是神色凝重。 此时黄帝看起来是一个中年道人,但在叶青眼中,它是一团金黄色太阳,一层层的灵光释放,流动中又带着秩序——这秩序很是熟悉,正是黄制化形! 这还罢了,更重要的是背后的力量,以黄帝为首,延伸出三十六位天仙,再数以百计地仙,再上万真仙,以及在地面上的黄制诸侯——这力量,实在可怖可畏,怕已占了四成左右。 此时,叶青立刻就感应到原本命运长河中,悄悄出现一个巨大分叉——黄帝的确是有着掀桌的力量,那整个世界未来的命运轨道就会立刻有一个截然不同岔道。 顿时有些羡慕和敬畏——无论自己怎么样争取资源和纵连横来扩展布局,但最终都绕不过黄帝,这是力量所具有的大权。 褪去表象的势态,其实本质就是一场逼宫,一场军事政变,一场随时可能转化成暴力冲突的最终摊盘,或纯粹理智和利益上可以判断,但在尘埃落定前一切都是未知数,焉能不敬畏以视? 在叶青注视着黄帝的同时,黄帝也在审视着叶青,只是越看,面容越是严肃,叶青淡紫人道气数,不算什么,见多了这样皇帝。 元神青光内蕴,隐隐青气萦绕,也不算什么,无非是接近真格天仙。 但是却有二者,使他久久而看。 一就是道则盎然,形成着秩序,伸入了地上和暗土,甚至连部分青脉真仙都受到影响,这正是青制化形。 其次就是天眷浓郁,青紫化云,垂座其上,这看似和人道气运差不多,但但黄帝是何等人,以他的天心,可清晰的看出叶青身上的天眷,充盈其中,是山川日月,是大地灵气,是人间万象,是最纯正的世界力量。 天命之子,已抵达帝君层次,只是还单薄了些。 不知不觉,黄帝的眉皱了起来,而黄脉三十六天仙此时都面无表情,默契等候主君决断,黄帝没有立刻出声,目光从左到右打量整个万仙大会群体,无论是敢于与之对视,还是不堪压力低首,都没有说话,全场俱静。 “青帝道友好手段。”黄帝吐一口气,赤脉倾倒让大势已去,如果这时五帝表决,甚至扩大到天仙表决,人数票数多寡对比,自己必输无疑。 自己可以掀桌,但五脉百万年形成道路,就此崩塌,这样的局面,又怎么样应对外域大敌? 可一旦给叶青得了天命,怕是以后平添大敌。 正沉吟着,信风青光中,声音淡淡:“道友意下如何。” “此事,还是由五脉表决罢。”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黄帝终说着,话才出口,就见命运长河悄出现的一个巨大分叉消失,五脉合作的长河继续汹涌向前,而空中响起了三声叹息。 几乎同时,叶青一震,在五脉合流中,一条宽宏的青河徐徐出现。 黄帝肌肉抽搐了两下:“而且这事关系重大,不仅仅在天仙表决,还宜流程至地仙,并请道友提交改青制天命的详细条陈,按照程序逐步表决。” 黄帝这样,是坚持规矩,黄脉尊重对手表现出来力量,但力量也要尊重黄脉,不可能就这样过关。 特别是地面具体利益这一点,想必赤脉也是有所内部倾向! 这道人不经意看了青脉储君位席上的年轻道人一样,心中暗叹,他自然是看见了随着自己这话,立刻形成的青色长河。 这就是一朝青朝! 这建议一提出,赤脉就议论起来,没有反对意思,因附和了青制天命,并不意味着不会为自己争取地面利益,赤脉力量大,就有着相应话语权和考量。 最后结果应还是通过天命,但给了赤黄两脉调整机会——此次是青脉图穷匕现太快,土德一时没有调整过来! 话说就算青朝得天命,别的四脉普通诸侯还罢了,铁庄稼藩国自是不能动,怎么样转移物资和实力,怎么样挑选合适的藩国,为下一朝准备,这就不但是眼光,还是历史积累的经验了。 1546.第1546章 大钓鱼(下) 无声无息之间,黄帝一道信息已发了下去。 而对青脉来说,最讨厌这种泥沼官司,因刚起步复苏家底耗不起,青鸾仙子磨了磨牙,暗里对叶青传音说:“别担心,天命还是你的,只是这可能要拖延些时间,我们所有盟友都会力撑。” “是,仙子。” 叶青这样应着,心中清楚未必全部,此时不动声色,暗计算着分身叶裕传递的外域反应时间,大概……快要反馈碾压下来了。 很期待接下来黄帝的表情,叫黄帝知道,青制汉运的脱颖而出不是让步得来,而是血火荆棘里步步争杀过来,什么叫天命之子? 那就是舍我其谁,再无别人可以承当危局,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没有对得上号的钥匙,就乖乖让开锁孔由自己来插! 这才是防止黄帝掀桌的真正底牌,不过不得不承认,黄帝还是选择了大局为重,这底牌没有用得上这处。 不过用不到黄帝掀桌,也可以用在拖延战术上! 不清楚为什么,突然之间,叶青有了某种预感——时不待我,再不获得青制天命,或就来不及了。 ………… 暗夜幽静无声,黑水浮冰宛犬牙交错的棋盘,舰群巡游至小天罗地网牢笼网,瞬息勾动了青黑双阵眼的布设。 只见白、黑、青三色光栅,顿时贯穿虚空,唰唰唰排列,在视野里排开到远处,栅笼里面是巨大黑莲形的冰川,火红色夏丹星巢在冰川侧,相互又呈现一种黑红阵眼…… “水火同炉?”叶青分身,名是叶裕,望着若有所思。 “嗯。” 一个桃红纱裙的女子,控制旗舰避开光栅阻拦,改平行对接,一艘艘真君舰星串一样,成了黑莲与红云之间的桥梁,传递着特殊的引力:“母圣以此法在暗面重启,也就是说暗帝在地面上其实是为我们做了免费预演。” 叶青轻轻哦了一声,心情变得有些古怪。 琼阳仙子以为他没听懂,就继续说:“这计划本来随着暗帝的陨落夭折,多亏叶裕你带回来它的遗产。” “……” 叶青无言以对,冥冥中异域世界人道的馈赠阴阳之气,推动自己传递暗帝的阴阳同炉,这绝不可能是此役输掉红云亚圣自己预知,而是自己……已在与一个世界的天命博弈了! 就算自己意识到这样等变相资敌,但除非暴露离间祥云派和九窍派的暗手,否则不要都不行,两害相权只能取其轻,谁说世界泛意识迷迷糊糊天然呆,就不会狡猾坑人? 越是天然无害的蠢萌蠢萌,狡猾起来更防不胜防,且说坑你就坑你,反对无效,反抗无用,叫屈无果。 “好了,就到这里,我们负责迟滞敌人可能攻击打断……不过基本上不大可能,敌人高层全都在开大会,消化果实,青帝主要精力不在这里,只有黑帝看守着,我们必须趁此机会给他们一个惊喜。” 琼阳仙子对自己的嫡系解释了两句,又吩咐:“叶裕你来控制舰队。” “是。”叶青躬身,没在言语,暗自传了消息,直接捅给了**oss,紧急求援。 这女仙没有意识到她的忠诚部下小动作,目光已回转夏丹星巢,美目涟漪神采,醉心于母圣翻手云覆手雨的力量。 在两域此刻皆尽聚焦于五帝大会的视线处,刚刚失败困境的红云门丝毫不气馁,组织燃烧着它的力量,冰与火的力量交织连绵,隔着小天罗地网对暗面时空门,形成了球形道域封锁,直接用遥遥对称的双阵眼响应传输力量,将母域暗面的力量穿透封锁出至夏丹星巢…… 一只火红的凤凰旋转当空,凤鸣声似是战争号角,所有红云门天仙元神联合操控,而一个实力微弱女地仙登上高台……眉心一半烈焰红纹,一半荆棘鬼纹,她正是晴烟仙子! 整个伪造暗帝权限、进而伪造黑帝权限的体系,就是把她临时加持成轴心,不可思议的力量,只“哗”一下入了她,瞬息间,红黑光柱就已屏蔽所有,聚成一道气柱极速冲上暗穹。 “轰!” 气柱刺入阴阳界膜瞬间,三千星辰浮现藤网上,组合成时空断层,镜面晶光封锁光柱,只反射掉小部,大部分还在坚决而缓慢在时空落差断层上爬行…… 看上去,就是一束光,放慢了亿万倍,变得蜗牛一样缓慢,但终无可阻挡。 “这是……”这情况,自隐瞒不了黑帝,只是抬首一看,才一分辨,就立刻脸色一变,有些古怪:“……还有我的权限的味道。” 没有本源隧井帮助,敌人再怎么样冲过界膜,通过只能是黑属力量,黑帝不担心红云门的大鱼跑掉,但认出晴烟仙子气息里有着自己在外域催长暗帝革命时,曾授予的一些法则,脸色变得有些精彩。 隐隐听到黑莲圣人冷笑:“道友,你引火烧身了。” 黑帝皱眉,心中也很糟糕,自己流出部分黑权给黑莲、青帝、暗帝都是无奈,这暗帝怎蠢到把黑权流出给一个红云门出身的妃子,还让她这样反水……猪一样的道人啊! 新人就是新人,都没有个讲究,难道不知道垄断黑水的黑权,每一分背后都是巨大利益? 自己维持百万年垄断的终极武器,怎感觉越来越扩散去了! 水府只要有利润,什么生意都会做,甚至可以出卖自己棺材本,唯垄断专利不会卖——这是铁饭碗。 而黑帝作为崇尚百川归海的黑水垄断之君宰,心中更本能警惕这种扩散,思忖着说:“黑莲道友,我想,我们几个老对手或该签署个……黑权不扩散条约?” 黑莲圣人闻言,并不拒绝,还若有所思:“你见了东海龙王此役大洋水权,起了警惕?” “呵呵,道友不也是在警惕你们的烛龙亚圣?” 黑帝自是不会承认自己提防着臣属,实际他心中,以此预防某些危险野心份子,首要还不是东海龙王,而是前些时见到叶青身上五气俱全,到两域对撞融合争夺各自相应本源时,很有可能会形成威胁。 “你在担心叶青?” 黑莲圣人也非常敏锐,一下想到,是青制的汲水上联想,就一发不可收拾:“也对,此子甚至还占着东海龙王嫡孙女的一对姊妹公主,又最善借势布局,万一两域龙族女婿身份获得了支持,会比这实力微薄的暗帝妃子更危险百倍。” “不错,黑权竞争者已够多了,再来些新人谁都受不了。”黑帝丝毫不介意对敌人坦白这点,也不担心此举会对叶青形成不利影响,自己能容忍青帝获取部分黑水本源认可,是百万年旧友,还有救命之恩和眼下虚弱期护持,但不知为何,对老友越来越信重的储君,越来越不顺眼! 呼—— 信风吹过的透明回环当空罩落,是得到叶青第一手情报预警,青帝意识到情况异常而调动青权出手,就要扭曲红黑光柱使得回转:“道友当心陷阱,敌人不是要突出,而是要突入!” “晚了。” 就这时下面传来声音,黑莲圣人现身一指:“双重黑权——开门!” 无声无息,幽暗门户一下洞开,黑权和青权顿时秉着主人的意志,在门户上犬牙交错交战,突然之间,又出现一片冰晶棱柱,这其实是白属权限的干扰,看去是传闻中沟通阴阳的鬼门,这争夺的缝隙,红黑光柱一瞬冲出鬼门,血色穿透阴阳界膜。 “这光柱不就是……” 叶青霍回首,金青色圆球内的超级大陆中央帝都,也有相似光柱,区别只是更庞大稳定,而且没有这样明显血色,但聚集道理是一样! 来自阳面的一股红黑力量瞬息感应,阴阳相感,这股残余力量,顿时扑向暗面,甚至直接压过了小天罗地网,就宛龙气天柱一样,无数怨魂、鬼王、鬼仙渗透穿过了阴阳界膜降落下来,在半空中直接炼化,血腥灵质汇入天柱。 “人人如龙,唯有牺牲!” 晴烟仙子昂首挺胸,身子在光柱里,不过她觉得没有人能看见她,此时完全以曾经道侣的权限和口气说话,她甚至兴奋得脸颊都泛红,丹霞一直往下蔓延到身体肌肤上,而不可思议的灵力奔涌着,不受她控制的沸腾,但体会到,如果是暗帝,会有多强的实力。 “成了。” 黑莲圣人目光凝冷,这道牺牲天柱本身并非用来战斗,它更此刻在暗穹下是一道倒悬的鱼钩,钩子构在阴阳界膜的阳面地层,钩身往下延伸向夏丹星巢的祭坛,可怜晴烟仙子浑不知……她不过是个鱼饵,穿在鱼钩上引诱怨魂上钩。 而这天柱落在夏丹星巢并非结束,在红云门伪造暗帝权限控制下,保持着集束不散的凝聚,一个转折通过琼阳仙子的仙舰连上了线。 “轰!”引力虚线无视时空隔阂穿透小天罗地网,直接贯连到黑属天仙营造的大冰川上——这就是浮动在水面上的浮标,鱼线一端,就在暗面时空门后方的母域大本营,在四圣手中! “糟糕,这是……引力钓钩,外域圣人又在故技重施。”黑帝终回醒自己上当了。 “唰!” 引力丝线绷直,整个火红夏丹星巢一下平移,撞击在小天罗地网的栅栏上,牺牲天柱是鱼钩的倒钩,钩死扎入阳面地层,瞬息侵蚀,千丝万缕拉着不分开。 而与此同时,外域圣山冰湖上,四位圣人无需对话,都“嘿”的一声,齐齐拉起了四根紫色鱼竿——这种专为域间战争而备的战略道具,上次是青珠圣人在,这次是青珠本体不在,分身得到一定利益交换保证交出了保存的紫色鱼竿,而黑莲圣人本体替补上来。 “轰!”四圣齐力拉动鱼钩,整个世界震了起来。 1547.第1547章 革鼎(上) “嗡!” 外域世界严格说,不是天圆地方,而是一个圆球,悬浮在虚空中,在圆形内,有日月星辰,下有大陆海洋,而仙凡之间,有元磁天幕天罡阻隔。 圣人钓鱼,并不仅仅是钓鱼,只见地仙上,突面露讶然,望了一眼苍穹,又将目光转向圣山。 而所有在圣山的天仙,都停下了手中工作,微微叹息仰望苍穹。 这一刻,真仙及凡人,还一无所觉,但天仙视野中,天地发生了巨大变革,只见刹那间,天地之间元气网络,瞬间交汇,日月交辉。 又顷刻,只听“嗤嗤嗤嗤”四声,四条玄之又玄,又撼动寰宇的力量冲了上去,所有天仙只觉得眼前一暗,再看去,就见整个世界,本是圆球,呈黑青之色,轮廓分明,但这时,已不再是球形,而是水波一样荡漾的状态,直直冲向那一颗淡青色的世界。 一天仙在内,遥望天穹,感受着运转天地的力量,不禁微微叹息:“这法力已超出天仙极致,除了几位圣人联手,发动本源,再无人能有这力量!” “我辈和圣人,看似神通法力相差不远,一旦发动权限,却差之百倍千倍。” 正是天仙,才更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 接着,就见着两颗巨星之间,引力瞬间增至最大,这水波一样外域,就要扑至,只见对面淡青色的星辰之间,突也有三声叹息。 “轰”同样三道玄之又玄,又撼动寰宇的力量冲了上去,整个淡青巨星发生微妙改变,突产生了排斥力量,形成着反引力,顿时两颗星辰靠近速度缓了下来。” 青乾宫 “三道君出力抗衡了,但也只能缓解一点时间。”五帝自瞬间感受到,面面相觑,暗暗而叹。 接着,天仙都通过异变感受到了,又经由青帝和黑帝元神投影,传递给会场,众仙大惊失色。 还在商量着地上利益寸寸争夺、妥协的天仙,眸子都是瞬息清冷下来。 叶青对此早有预料,不动声色,看了看青鸾仙子。 莫名有一种默契,青鸾仙子笑一声:“我想,诸位可能争得太激烈,忘记我们这次面对不是三道门,而是外域大敌……敌人可不会对我们世界投鼠忌器,而是怎么能翻盘就怎么来!” 这话声似冰似玉,整个会场,陡间喧哗褪去,刚刚被黄脉刺激挑起了火焰赤脉天仙都冷静下来。 “今遇大难,只可齐心戮力,不可过于争端。”白帝叹着。 “可惜啊可惜!”黑帝只是感叹,不知是感慨失去的黑朝,还是感慨叶青就要成就天命。 而赤帝沉吟片刻,开口:“此事之变,我同意青帝意见,迅速决断是佳!” 黄帝端坐,不动声色。 而下面的中仙天仙,却有些忍不住了,内心各种想法在转动,其实由于自己出身的渊源,太真道门对黄脉也抛来橄榄枝,只是要自己放弃五德共鸣是绝无可能,而面对四帝一致逼宫,又不甘心认输——因这轮博弈叶青在地上汉国反败为胜太快,接着就是青帝当即在天界提案,天人合发一下合击,时间太短根本没给黄脉厚积薄发的机会。 很多时,很多决定都是一念之差,一纸之隔,但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正这道人有些不甘心,就要冲破厚土沉稳向黄帝进言时,就听到了一个熟悉声音说:“中阳道友,何必拘泥这点蝇头小利。” “这数百年一朝天命,只是蝇头小利?” “又什么是大利?” 中仙天仙对东荒天仙嗤之以鼻,积土成山,风雨兴焉,而今九仞之山功亏一篑,真的仅仅是小利? 道路上有自己的执着和利益,下面又争了起来,只见高台上,青帝突暗暗传声:“三位道君,出力抗衡,道友觉得他们出了几分力?” “大半力量总有。” “你看就算这样,两域合并,还要多少时间?” “……多者三年,少者一年。” “那时至现在,天庭还需原来体制么?” 黄帝听了这话一怔,脸色变幻起来:“你难道想……” “你不想?” “天庭三道君执宰之,五帝行之,很大程度,维护了这三人的世界本源。” “要不然,这三人行事,早就失德了。” “而且,你我都清楚,道友积蓄资粮已厚实,不能晋升,其中很大原因就是上面已经没有路了。” “但这时……” “就是要这时才行,换个时间,三道门不会给我们机会。”青帝淡淡的说着。 黄帝冷哼一声,没有言语,神态缓和,意识到有了机会,见青帝不再说话,又转向别帝:“你们也这样想?” “只能这样想。”黑帝声音悠悠,浸透岁月的沉积:“有些错误,并非一个两个人的过失,但终是可以避免,我们都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是么?”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赤帝淡淡的说着:“凡人经常这样说,可我们实际上,不也是这样?” “失去这机会,我们五人就还是受他们压制,不能寸进。” “只有现在,三道君已发动了本源,这本源可不是他们自己私有,一旦发动,短时间内就脱身不得。” “五帝趁此提案,通过决案,宣布天庭脱离紫宫独立。” “立刻使我们五人,晋升再无压制,并且他们的本源,就变成无本之木,无水之源,迟早降到和我们同级。” “天机贵速,我们这一说,虽有联手屏蔽,也隐瞒不了多久,甚至可能这三人现在已经知道了,你还不速速决断?” “你们……要我提案,第一个得罪道门?”黄帝见四人都这样对自己说,突有所悟,脸色不由铁青,这就是要砍掉黄脉后路! “没办法,道友力量太强了,不这样,我们不放心。” “不过一旦这样,道友就是首倡者,第一任主帝,新天庭中,得益自是第一,这不需要我们多说了吧?” 黄帝自是明白,不禁变色,良久,目光阴郁,摆了摆手:“四位道友既下了决心,我难道能驳了?那就先沟通下,立刻表决罢!” 这话一出,四帝暗暗松了一口气,事不宜迟,就立刻暗里传声到了天仙。 各个天仙还在争论天命,突闻这事,都是脸色大变,一时间面面相觑,就连叶青都一惊,渐渐就变了颜色。 “什么,五帝自立天庭?”不说之前,叶青就算有灵犀望气神术,都不能感觉到天机,一旦说了,才“轰”一声,看到了命运长河。 这时命运长河中,一分为二,规模远大于给予自己天命的那次。 恍惚之间,只见一条巨大的命运长河,滚滚淡青,就在这瞬间,维持它的体制突崩塌,分出二半。 “青脉十一位天仙通过。” “青脉地仙……雪康地仙不服,叶青,你是我青脉储君……”青鸾仙子突传话说着,叶青立刻醒悟过来,不假思考。 “锵!” 与大殿中,一声清响,宛是真龙长吟:“天子之剑!” “直之无前,举之无上!” 这一声剑吟,无远弗届,大殿内陡寂静! 下一刻,一抹剑光突划过,一个面露不愤的地仙正待说话,突脸色一凝,眉心炸开,一孔自后脑炸出,脑浆飞溅。 不仅仅这样,一个元神才飞起,又受剑光一绕,消失无形。 几乎瞬间,黄脉天仙中,一人突有异动,黄帝摇首一叹:“气数已尽,奈何?” 伸手一点,点中了天仙,这本是虚影,但是此时,虚影露出震怖之色,接着,殿内众仙,以及人间,都立刻看见一颗星辰,突向下一沉,陨落下来。 “杀!” 帝君都毫不迟疑出手,天仙更联合起来绞杀,只一个呼吸,满殿不服者,有十分之一,立刻神形都灭,顿时满天星陨似雨。 星陨才落,黄帝就站起来,威严说着:“今三道君失德,天庭是天地正统,岂有跟随失德之意,故朕以联席主帝之名,提案——驱逐三道君,天庭自立。” “万仙可表决之。” “汝等岂敢!”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三声呵斥,转眼之间,三个道君已出现在殿中,此时万仙,无论是修为高低,距离远近,都同时中看到具有天地威严的道君。 “轰!”几乎同时,仙天外,天地一片昏暗,幽黑劫云,带着一股毁灭的凶恶,使得仙人都不禁浑身战栗,一股自心底涌起的恐惧,无论怎么样都压不住! 这时,青帝看都不看,起身:“朕附议!” “朕附议!”白帝说着。 “朕附议!”黑帝说着。 “朕附议!”赤帝说着。 “轰!”天地一分为二,所有此域仙人,无远弗近,都同时看见命运长河分裂,一方面是五色洪流,五位帝冕威严,仙宫列布,天人朝拜,又一方面是三个道气俨然,仙景清修的清气洪流,在隔空对峙。 叶青这时站起来,也说着:“我附议!” “臣等青脉天仙附议。”青脉天仙一起拜下。 “臣等黄脉天仙附议。”黄脉天仙一起拜下。 “臣等白脉天仙附议。”白脉天仙一起拜下。 “臣等黑脉天仙附议。”黑脉天仙一起拜下。 “臣等赤脉天仙附议。”赤脉天仙一起拜下。 “轰!”天地震动,真仙都可以清楚看到,天穹上五色洪流迅速扩大,而三道君的洪流缩小。 “臣等青脉地仙附议。”青脉地仙一起拜下。 “臣等黄脉地仙附议。”黄脉地仙一起拜下。 “臣等白脉地仙附议。”白脉地仙一起拜下。 “臣等黑脉地仙附议。”黑脉地仙一起拜下。 “臣等赤脉地仙附议。”赤脉地仙一起拜下。 “轰!”地仙表决,顿时五色洪流再次扩大,已占了一半。 “真仙附议。”余下上万真仙一起拜下。 “轰!”在重重分裂声中,只见原本天庭在坍塌,顷刻间又定鼎建立,万仙归位,恍惚一个新天庭徐徐展开。 万仙万星,万灵万民拱卫中,一个具有大威严的新天庭秩序,自表决中产生,并且迅速取代旧天庭。 “轰隆隆!” 劫云刹那间,化千万颗火球,陨星一样,轰向新天庭! “哼!”五帝对此,看都不看,只见突五色光冲出,这万千火球不断轰下,都稳稳抵住。 接着,就见命运长河,汹涌翻滚,五帝突化成一个天帝,矗立长河上,只是用手一击,满天劫云消散。 劫云散去,三道君投影也消散,许多人若有所失,五脉内部一致,决议天庭不需要存在了。 或者说,排斥三道君的新天庭成立了! 黄帝在上,也若有所思,的确,在新天庭中,自己是第一轮主帝,顿时,黄帝清楚的感受到,已经积蓄到了极点的力量,顿时向上延伸一截。 黄制在土,余下四帝都投机取巧,他不是不清楚,但只有自己,坚持了本域。 这时,打破束缚,立刻就隐隐有半步之意。 “多少年了,朕终于到这步!”黄帝暗暗想着,脸上带着一丝自嘲的微笑,转眼,缓缓说着:“天下崩乱,我不是不知道,既青帝提议改天命,那就表决罢。” 这时,东荒天仙站了起来,先是稽首,说着:“臣有提议,还请论述。” “卿说罢!”黄帝说着。 东荒天仙就站直了,转身对着天仙和地仙,这时大殿内诛杀的叛贼,血腥未消,此人却视如无睹,一躬身,朗声说着。 “本来天命争夺,道法不允许直接介入,特别是地仙以上,这是为了保证争龙的公平和威严。” “但是,刚才得的消息,大家都清楚了,敌域在迅速靠近,最多二三年内就可能两域碰撞。” “要是和往常一样,花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五十年争龙,那早就黄菜花都凉了。” 说到这里,众仙面面相觑,这似乎有理? “刚才我对中阳道友说,何必拘泥这点蝇头小利。”东荒天仙慢慢踱着,靴在金砖有声:“现在天下争龙……实很难享受利益,只是承担责任。” 1548.第1548章 革鼎(下) 说着,看了看黄脉,黄脉之所以没有掀桌,实和这个有关,情况不对,叶青愿意顶上去,自大步退让,只是还想争取额外利益。 故这时只是冷冷扫一眼:“我青脉争取天命,只是为了大敌前,以最好的制度凝聚人道,就可做些事了。” “灾馑可赈,兵事可备,青制龙气凝聚成道域,范畴内,可削弱和抵御地仙,这都是我青脉一片赤心,上对得起天心,下对的起百姓。” 东荒天仙说到这里,目光冰冷:“故这天命,必须速战速决,我提议,一就是天旨明确册立汉王有天命。” “二就是虽五脉不直接参与,但允许汉王高层战力参与。” 听了这话,顿时“嗡”了一声,群仙议论起来,这就是赤果果让汉王统一天下了。 “臣再说一句,是责任不是享受,不能等。” “谁要是觉得这天命可争,尽管提出来,我青脉让位就是。”东荒天仙,扫看全场,反身回来,稽首:“臣的话,说完了。” 黄帝听了,冷峻一笑,也不理会里面的讽刺,以前种种作戏,不过是为了今日,今日再进半步,又把包裹丢给青脉,战略目的已经达成,当下淡淡说着:“东荒卿的提议,似乎有理,那就表决罢!” “是!”所有仙人都应着,神色端庄,投出自己一票。 “……今天庭群议,敕改天命,汉王叶青领之……” “着中土大陆东北部千京河水系下游,以千京河为北界,以灵清江为南界,以应湘为西界,以东海为东界……” “……蔡国成黄脉保留国、魏国成白脉保留国、楚国成赤脉保留国……” “除此三国,尽归天命。” “钦此!” 只是片刻,新天庭第一任决案,已出笼了,只见决案,凭空变成了一诏,整体一色纯金,绣着青色花纹,而其字是紫色! “陛下是轮值主帝,还请陛下第一个用玺!” “新天庭伊立,还没有主帝玉玺,请各位帝君各用玉玺。”东荒天仙这时捧着诏书,躬身说着。 黄帝神色有点苦笑,自己才当了一会轮值主帝,这虽不是退位诏书,不过这也差不多了。 待汉国正式统一称帝,就是自己退位之时。 虽早有准备,战略目的也达成,但真遇到了,还是心里不好受,不过此时自不能迟疑,也只有地上统一称帝,新天庭才正式稳固,名正言顺。 这时手一动,就取出了一方玉玺,上面刻着四字,是“黄制之宝”,才出现,就见得一股紫金天柱,直冲天空,其上一条紫金真龙,瞬间出现。 这真龙一出现,就算在大殿中,祥云都汇集而来,万千瑞霞,聚集黄帝。 此刻所有真仙,还有地仙,皆是身体一沉,不由惊异。 “这是黄制天命所凝?” 叶青的眉一挑,仔细以望气仔细观望,只觉得龙气升出,别说那些未成阳神,不到仙境之上的普通炼气士,就算是真仙地仙都会受到压制,法力神通,都会被极大削弱。 “——果是这三十万年来,轮流执掌天下,这气运极盛,要不是黄制局限性,这紫气怕是已登峰造极——” 叶青心中一时复杂,微微一叹,收回了目光。 黄制化形之玉玺,自不需印泥,或者说,气运就是印泥,这时黄帝一叹,不再迟疑,用玺在旨意上一盖! “啪!”印玺盖上一瞬间,天地有感,凭空一声长长雷鸣。 只见紫金真龙,有些不甘心,这时却抗拒不得,一声悲鸣,吐出一股巨大气运,击在了旨意上。 这旨意顿时笼罩一层紫气,而紫金真龙迅速退散,笼罩在身上的云气减小数倍,浓郁的紫气也在飞快减退。 天下百州,只保留着峡西六州,这损失自是极大,可现在情况不同,不得不行之,人生不过百年,一朝也不过数百年,这还可以接受。 悲鸣结束,只见这紫金色天柱,顿时崩塌大半,紫金真龙云气散去,虽还是真龙,但大不如前,黄帝苦笑,随即闭目。 “我来罢!”黑帝也取出一方玉玺,一出现,也有天柱冲出,也有一条黑龙呼啸着冲去,但比起黄帝的紫金真龙,却差了许多倍。 这黑帝盖玺,也有一股龙气喷涌,旨意上似乎多了股,又立刻不见,黑帝也不在意,黑朝龙气早就不多,这只是象征性。 “我来罢!”白帝和青帝,也用玉玺,青帝比黑帝稍好些,白帝一条白龙,还显的不错,天旨嗡嗡而响,多了几分青气。 “到我了。”仅仅片刻,就是赤帝,赤帝玉玺一出,一股同样赤紫天柱冲出,一条赤龙盘旋,虽不及金龙,却大胜余下诸帝,这时盖了上去,天旨之上龙气,已全数转成青紫。 这时,叶青上前俯身拜倒:“臣领旨。” 才一领旨,就见着这天旨再也压制不住,一青紫龙气,直直扑向了叶青,这力量之大,使叶青身形,顿时后仰,呼吸几乎断绝。 但是几乎同时,青制化形,显出一股浓郁的青气,这不可思议的龙气扑至,只见青制束缚着紫气,猛一震,无法冲破。 在叶青望气下,就见一条青龙出现,欢呼雀跃,首先一吸,一股青气被吸取,青龙顿时壮大少许。 这是青德天命,早就给予,这次只是象征性。 接着青制只是一转,一股黑气立刻被吸取。 再接着,只见白气吸取。 这时才对着赤色,本质是青色的龙气一吸,顿时消化,化成青色龙气,受此影响,青龙眸子已变成了紫色。 最后对着紫金龙气动手,只见青龙不断咆哮,虚空又有丝丝青气不断垂下,倾刻间这些紫气扩大十几倍,成了青色,不必再转化成金黄色,就被一口吞下,一条庞大的真龙立成。 青龙这时大成,气柱冲出,将那九重云霄,强冲开一线,青龙在气柱上盘旋,一声龙吟,声震万里。 就在这一瞬间,星辰有了变化。 只见原本叶青成了天仙,代表他的星辰,也渐渐向东方靠中处移动,这时天柱冲上去,与星辰汇集,只瞬息间,凝成一颗新星,宛是斗大,发出了青光,仔细看,还隐隐有紫意。 “青色真龙,青色星辰,好一个天子气象!” 黄帝仔细望了一眼,心知此刻,天命革鼎虽没有完成,但已经转移,只是看了青帝一眼,暗暗冷笑。 “大善!”叶青眸子中有着掩盖不住的喜色,虽说按照协议,脉属主藩国不属天命之内,或者说,只表面称臣。 但蔡国、魏国、楚国,这本不是叶青刚刚整合的汉国能仓促吞下,干脆一定妥协暂时留存,某种意义上也是对五脉王朝轮转螺旋扩张传统的继承——人道的探索都是有风险,保持一定程度多元化支流可以为主流提供正面反面参考,整个上升期的帝国不会连这点都容不下。 天助自助者,只有蔡安誉、魏宇、景庄这仙王才有支流待遇,没有抵达王格,就算成仙的仙侯,都只能作为支流的支流,仙侯遵从派遣从事边荒开拓。 余下普通藩国的凡侯,只能求个富贵家传——就当年俞帆的祖辈封侯传承以待子嗣奋发争气的一丝机会,至于别的,这代人就不要多想了。 除此,区域内各藩国皆归青制。 “大局已定啊!”眼见着叶青迅速接受天命,各仙都是道贺,又说着:“当派天使传诏诸国。” 仙侯当然听诏,那些凡侯,要是识得天数,可保留册封,安享汉家候位富贵,要是不识,自是灰灰,无人有意见。 当下就有众多天使,领了分旨下降。 叶青看了上去,只见蔡国天柱虽小了大半,还是屹立不倒,这时,随着天使,就见得天柱一声旨意下,又缓缓崩塌大半! 只见蔡龙,本还是龙,这时更是缩小数倍,化成黄蛟。 “变成了黄蛟了。”叶青神色复杂,又看向魏国,变成白蛟,楚国变成了赤蛟,唯汉国虽还没有扩张,但天柱猛冲出,青龙盘旋。 “天庭百万年威严,天使正式下诏干预人间争龙,谁也不敢抗拒啊!” 因来不止是青脉一家,还有着别脉天使下降,显了改移是五脉共同决议……虽五脉道路属天人合发的两条腿,理论上哪个都不可或缺,但世界是现实力量说话,护卫道路力量有大小,就形成话语权和分配权的主次。 当世武力是仙道五德,围绕这种运转轴心,人道因此必须一定扭曲——这就是体量不对称的双星体系,恒星强大引力场扭曲了时空,让小一些行星必须围绕旋转。 “天命已得,大势已成,就是出兵之时了!”叶青暗暗想着。 新洛城·朝会 钟鸣鼓乐声大响,群臣聚集大殿。 不多时,宽阔大殿中已站满了人,大殿内极安静,脚步声落针可闻。 随着乐声,叶青化身一身冕服,坐在王座。 “臣等拜见陛下!”汉臣皆行大礼。 “免礼平身!”叶青不动,一扫眼,只见吕尚静、江晨、关羽、张飞、曹操、赵云、周瑜、孙权、陆逊、司马懿、徐晃、黄忠、马超、高顺、吕蒙、魏延、甘宁、许褚、典韦、庞统、鲁肃、程昱、郭嘉、诸葛亮、荀彧、荀攸、贾诩、戏志才、周风、纪才竹、李怀绩、张方彪、洪舟、江鹏,樊容,云罢学,如此济济一堂,不由心中大快。 “诸位卿家,或已知晓,天命在我了。” “臣等为陛下贺!”群臣一起拜下,多少年了,终又有天命。 “天命虽得,还得革鼎,众卿家,事不宜迟,立刻发兵,攻向大陆,第一个目标,就是东灵侯!” “诺!”群臣更无二话,响亮回答,瞬间,军气冲出,革鼎伊始! 1549.第1549章 云山侯(上) 东灵侯上次挫折后,已经一年。 东灵侯回去后,整军整政,渐渐恢复了些元气,这日默默看着一张折报,是天命改易的事。 虽无天庭旨意,但自己这等诸侯,哪能得天庭正式旨意? 而且,蔡、魏、楚三大国,都正式接了旨,这无可驳斥,东灵侯并无半点疑惑,心里只是一凉,怅怅望着城外山峦,说:“自上次折辱,我已心如枯木槁灰,天命已定,也是好事。” 话说了这样,可心里苦闷,又见着下起雨,就说:“秋雨连绵,也是雅事,带些乐妓去登山观雨。” 齐陵岗离城并不远,也不高,有清泉溢下,修了亭子,东灵侯多少修了点道法,一行人拾级而上,抵达山顶亭内。 东灵侯进亭而坐,众人摆布酒食,又奏起了乐,只见雨点落下,落在山林上,虽别有风景,但东灵侯苦笑了一下,说:“这样美景,不知能欣赏几时!” 说着,端起酒杯,一仰而尽,吃完一杯,放下来还待说话,突目光一凝,“啪”一下,酒杯落在地上,顿时摔了粉碎。 “主上!”周围几人吓了一跳,顺着目光看去,顿时吓的面无人色。 只见这时雨幕中,东灵州城东郊,星星点点出现在雨中,看起来似乎是星辰,但仔细一看,只见是舰队带首,后面跟的全部是山寨运输舰。 这些舰群遮天蔽日,直接降在一个郊外空地上,虽远远,听不仔细声音,但可见舱门一开,密密麻麻汉兵就涌了出来,并没有直接进攻,在雨中列阵。 “万胜,万胜,万万胜!”这时,列阵完的汉军,三喊万胜,在东灵侯眼中,这军阵顶上,就生出一股凛然之气,其中传来杀伐之音,这正是军气,没有常规武力的大军烟尘迤逦,运输舰群,一下就是运来万兵。 作首个首当其冲的诸侯,东灵侯虽有心理准备,看着漫天舰群,还是面无人色。 “仙舰集群……万兵空降,这还能抵抗?”东灵侯扫了一眼周围,跟随的臣子虽有智有勇,显已失去了斗志。 而和汉国接壤的内陆异脉藩国,自有不少诸侯派人暗间,这时看到了,都同样面无人色。 这不是他们熟悉的斗争层,而是来自于舰队和天仙的攻击,甚至发起时都没人知道各脉仙人后台为何都放弃他们的决定,力量信息上都不对称的战争让他们感觉到一种……横扫平推的恐慌和颤栗。 汉王这轮裹挟战胜红云门的红利而推动青脉整合五脉,改易天命,而汉国棋盘上终端的重磅砝码,“轰”的一声砸下。 “仙舰怎可用在凡间战争?” “还有这些运输舰,汉国何时生产了这样多?” 一些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汉国默默种田十年,强大的经济军事体系在政治上解锁后,就爆发出让整个旧大陆颤栗的力量……这就是青制的力量? 城上气氛紧张,数道流光落下,叶青化身这时下舰,扫了一眼,登上将台,一挥手,号角声响起。 大军集结而至,叶青望去,只见汉卒按队站列,手持兵器,面色肃然,整个大军,寂静无声。 不由点首,发下号令:“阅兵!” 只见虽只有万人,但军阵缓缓而移,各营上前,整齐划一,大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海潮一样,不少人面上都是大变。 叶青一笑,就缓缓说:“传我旨意,即刻扎营,令这东灵侯,在明日天亮前归降,若是不降,立成粉末!” “是!”众将应命。 有着道法,大营建造甚速,汉王自是第一个享有大帐,群臣踏步而入,才进入,就见张飞叫着:“敌军虽依城而守,但士气低落,何不一攻而下。” “是啊,臣愚敦,也知龙战于野,其色玄黄,血色浸染王朝才最稳固,降多了,就有损国祚。” “你们啊,越来越长进了,此话不错,但奈何大局,一是时间很少了,我们必须在年内统一,其次就是各脉让步,你怎么能故意杀伤?” “当然,要是东灵侯不降,自是他自寻死路!” 话说到这里,张飞也有所领悟,沉声:“诺!” 东郊上,转眼已立起一片营帐。 此时深秋,虽都有心大战,但人不能淋在雨中,故先安置一夜,次日一早,大帐内,叶青端坐王位,气度沉凝。 “报……东灵侯已降,已大开城门,率百官迎接。”一人进来,跪地说着。 群臣中,知情的臣子面露喜色,武将略有些不甘,发出叹息:“竟然早早降了。” “好!”叶青眸冒出精光,说:“传令下去,全军出营列阵!” 号角声响起,军营士兵井然有序出营。 三遍号角,军阵已成,肃穆俨然。 叶青点首,其实就算没有天命,只要开启了乱世,这支军队就能所向披靡,但转念一想,要是这样,眼前士兵不知几人能活下来。 不过这是争龙应有这事,也就不去想,这时大阵而列,只见城门处,果东灵侯率百官出来,身着白衣,背上还背着荆条。 遥遥见之,叶青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又叹了一口气。 转眼,东灵侯已经引至,沿途刀枪耀日,旗帜蔽野,东灵侯进到高台下,跪在地上,高举侯印和户册,俯首请罪,而百官全部跪在后面。 叶青下高台,受了侯印,扶起东灵侯,亲解背上的荆条,说:“孤虽应天命,为真天子,也不欺凌诸侯,卿可放心也!” 又对着后面的百官说:“诸卿请起,诸位都是郡县柱石,以后州内事,还多依靠各位卿家了。” 这一话一出,明显表明了态度,所有百官,连着东灵侯在内,都立刻伏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势也大是不一样,叶青定神一看,只见这东灵侯原本拥有黑云,虽因上次挫折,蛟都没有,化成一条巨蟒,鳞甲闪动,还算慑人,但这时一声哀鸣,虽有不甘,就此散去。 而巨蟒化成红黄云气,向叶青这化身而来。 叶青本体得了天命,已几是真龙,但化身还秉着实际,只有沿海七州,东荒,还有海外一些地盘的气,这红黄云气涌来,就是一州,略有涨大。 “臣惶恐,再拜陛下——”东灵侯神情惶恐,再次三拜,现在自己已完全是臣子,只等发落了。 “卿献州有功,孤自有封赏。” “东灵是州名,不宜为卿侯号,可革去。” “卿可领云山侯。” 这直白出乎东灵侯的意料,因根本没有提及当年对自己流民输送毁约的冲突,或者说汉王根本没有在意自己这个人,只拿自己当一个标杆器物——看看投降汉国的凡侯连旧仇的都能容下,各位还不放心投降? 这云山是一县,那法度就出来了,除一开始青脉内部,别德都是仙侯降而保留一郡,凡侯降而保留一县。 意识到这点,东灵侯神情尴尬了瞬,但放松了一口气,当下三跪九叩再次行君臣大礼:“臣,云山侯拜见陛下。” 礼成瞬间,只见丝丝红黄,又在云山侯上凝聚,只是连蛇形都凝聚不出,只有一团云气。 这才是藩爵和臣爵的本质区别。 只有自有体制的藩属,才有龙性出现。 “移交吧。” “请陛下入城!” 在钟鼎丝竹声里,有人高喊:“起驾入城。” 得了州城,但是户口、粮册、官符、绶印一一交割,也不是一时半时的事情。 只是仪驾一进,围观之中,就有外面派来观察的人,不甘心小声怨愤:“仙道直接介入人道争龙,这算什么事?” “这算回归正轨,如果不是黄脉强压着,这些年你们能挡得住汉国扩张?” 有个人冷笑反驳,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自己是仙侯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凡侯的人,有些反看不清楚:“清醒些,平时经济都挡不住,这种一有需要就能能转化成战力,这次汉国独力都能抗住外域一轮攻势,围坑了整个红云门天仙集群,蔡、魏、楚三大藩国都甘拜下风,小藩在千机大陆面对一个刑武天仙都一败涂地,难道还不清楚自己分量?” 不甘心被本脉抛弃的凡侯的人,都无言以对,暗想汉王是天仙,是储君,是天命之子,自己主上,怎配得上去扳手腕? 也没有人会这样想,只是争龙前景一刀斩断,就是年节屠宰的猪一样也免不了哼叫两声…… 在其后,大军并没有入城,而分出一股,武装游行一样,向着东灵州的各郡县而去,接管着城防,带首的就是云罢学。 东灵州没有云家不清楚的角落,叫一个彻底接收。 而云罢学,不但率着一股军队,还有大批官吏。 汉国培养出大量官吏,汉化上来的汉人更是精英,这时汉化上来的人提拔三级,普通官吏提拔一级,已随着军队,接管郡县。 在短暂月内,就会改制完成,要是凡人,无论怎么样都完成不了,但现在,仙舰浮在东灵州上空,不服者立刻轰杀。 这就是仙道的力量! 1550.第1550章 云山侯(下) 灵州城 郡县移交之际,主城中,云山侯第一时间,自让出了州总督府,这州总督府在称侯后,经过了几番改造,已有几分富丽堂皇,用在临时行宫,正是适宜。 此刻雨早停了,阳光洒了下去,叶青笑:“大家随意入席。” 筵宴早已备了,错错落落散在大殿,菜肴自不必细述,钟鼎声响,觥筹交错,盛宴的曲调在汉臣听来,就和过年节时宰猪的配乐差不多,十分喜气。 叶青听得一乐,心情很不错,算着整个中土大陆剩余还有近二百只肥猪,执天之命,这一刀宰下去,全场飙血,真是壮观。 而且,由于诸侯废除总督,这就少了许多事,只要州里不建总督,只任刺史就可以了——刺史与太守平级,只有刺探监督权而无行政权。 总督既罢,连同州机构就不存,这最重要虚州实郡县,其实就算完成了。 别的百官,无不密切关注汉王,见此都高兴起来,虽不知道汉王高兴是什么,但无论力量上,还是视角上,都已不是一个层面了。 少数臣子能意识到,但也不能说,说了也没用。 力量落差到了一定程度,超过二层时就是煌煌天威,愿不愿意,甘不甘心,都只能在天命下斩去了命运中一种辉煌可能,最终沦丧在时光流逝中。 数十年富贵,最多真人只有三百年,曾同时代的风流人物尘归尘,土归土,千年以降谁来记得淹没在尘埃中的争龙? 都不过青史中微不足道一笔,但背后是一个人,甚至许多人一生奋斗,只言片语的点墨就是这些凡侯在世上的最后遗存——这就是仙道世界里,最残酷的时间之杀。 日后仙侯降伏,能淡定多半是因他们能一直活下去,繁华褪尽回归本真,有着兜底的自身根基还能继续向前,一个长生与死亡的分野,让立场和视野都是两分,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酒过三巡,叶青只酒杯沾了沾唇,就此退场。 这次首例纳降,叶青化身看出些问题,退席后,擦了擦面,对随军的臣子说着:“黄脉处理的手法很粗糙刻意,摆明给我们留下将来隐患。” “陛下是说,缺了血洗,又刻意鼓动怨气对帝国的侵蚀?”吕尚静、曹操、诸葛亮等臣子都看出来,皱眉暗骂,这是要缩短将来第八汉帝国的寿限! 三千史都清楚,凡是没有经过血战,或者篡位,其国祚都不长久,这其实原理很清楚,借体复活,和新生胎儿,自不一样。 “大时代交替总有些**落后要成祭品,可惜时势不允许我们清洗……之前暗帝那反贼倒蛊惑我,要我答应妥协,就由它在黄脉地盘上为王前驱,我们跟着收复失地就是了。”叶青说着,淡淡一笑,说:“不过我拒绝了,借势和阴谋截然不同,所得反馈对自身的影响,怕是得不偿失。” “不过,趁着青制改造,废除州政,而在蔡朝不用心的里亭里建立基础,这一来一去,也换了大半,影响不是很大。” “谁叫我们有青制呢,要是继承红制黄制,怕是真国祚不长久。” “陛下所言极是,观黄脉此举有些小气,或长期这样,反过来影响格局,就算天仙能克服影响,但整个集团主体地仙、真仙积习难改,不足为患。” “哈……你们这口气说的和道门立场差不多了。” 叶青笑起来,自己还没有到能评价一脉帝君治政得失的层级,那是需要整个集团支撑,而非单纯临时臻至帝君战力,他现在更期许是汉国在地面上挣脱包围枷锁后的扩张。 “第六仙朝,第八汉帝国建立起来,真正同化超过十三亿人口时,我们或就有这个实力来臧否前人,映照当世,展望未来。” “真正同化?这不怕,不杀而放逐在国野体系里是传统,没有什么比国野体系更适合这样扩张。”汉臣都笑起来,先民传统、夏商周三代甚至秦汉,或者说标准扩张殖民体系下,都习惯将一切不安定因素都赶到边缘,罪犯、流氓、乞丐、赘婿的流戍……支持对外扩张。 黄脉这鼓动起治下怨气,刚好放逐去边疆,只要核心国野同化圈力所能及,都可以在几代人后整合完成,在场汉国臣子,都有这个信心。 “只是,我们现在缺少时间,坐拥青制、工业、仙朝的金矿,不够时间挖掘出来,大冲撞已开始了。” 叶青一叹,目光望向天际。 春日阳光正好,山野间笼罩着一种玄奇而不现实气氛,因有种星云状态的霞光充满在青穹,就算阳光都无法遮掩它的近距离存在,世界虽还没有撞上,甚至隔着很远很远,但就和太阳直径140万公里,而引力抵达2光年一样。 这个世界也有着超过本体许多倍的引力圈,其边缘规则已接触着交互融合。 这看上去,就是双黄蛋的透明蛋清融合一体——无论五脉新成立天庭,还是三道抱团的九霄道天,都只能尽量拖延而无法中断这融合进程,就此前两域都无法关闭暗面时空门一样,一体化交流进程一旦开启就无法中断。 “这似因为,世界本身,除保持自我特性一面,又有着渴望交流的一面?”叶青心忖着。 “啪——”青色流风传来银铃的女声催促:“青谨殿下,还不过来,你就要迟到了……” 正是少司命的声音,叶青微微一笑,对汉臣吩咐:“我有化身在内,处理这些事绰绰有余。” “也就是以仙舰为跳跃,一州州打过去。” “降的就消化吞并,要是不降,也用不着拖延,直接仙舰开炮就是。” “杀干净了,对我们更是有利,不过我觉得这种傻瓜不是很多。” “事不待我,天庭都有了背书,我还拘泥什么呢?” 说着,突自身体里又出现一个人,原来这次因是中土大陆首次纳降的示范,本体亲自到场,接下来的战争,就是分身出面,本体没空一个个参与了。 本体登上零号舰,对外面的臣子挥挥手:“这里就交给诸位卿家,我走了。” “恭送陛下远征……” 零号舰的真正权限,叶青还是只能调动‘紧急避险系统’的时空跃迁功能,但这段时间,青脉天仙联手改造,直接在底层重新铺设一套控制体系,已逐步山寨加装巡航功能的仙炉,随着叶青将手岸上控制台,就听到底层控制系统神似于伶仙子的声音,要比那女仙更冰霜而冷漠、缺乏灵性的刻板:“灵魂检测通过……零号舰为你服务……” “我要申请紧急避险。” 叶青说这话时,随行墟离天仙一阵无言……避险? “避险申请通过,请确定所去坐标。”零号舰女声冷漠说着。 整个方舟表面带起涟漪霞光,“轰”一下冲破天际,已一下穿过了世界界膜,早已停在外面的六艘星君舰在虚空汇聚而来,组成了舰队远征…… 临于世界界膜之上,再回望,此时两域世界在虚空里就显得很小,在不断靠近着,虽各本体还在,但自引力角度上看,已形成了连在一体的鸭梨,视角到暗面,界膜已有些模糊,那是底层规则在融合而反馈到界膜上的表现。 “时间不多了……”叶青心想,解决内部制肘,就真正直面外域,这一次不用黄脉设计强逼,自己都已主动站到了正面战场舞台上。 眼下来看,高层都在拖延两域的碰撞时间,天罗地网反引力启动,产生排斥,企图延长靠近时间,并且青脉天仙都开始测算两域碰撞的情况,以及到时本域可以保全的根基立在哪里…… 一切都是紧迫万分,外域或也准备不充分,但在世界对撞攻击中,体量本身就是一种充分准备! 为了抵消体量劣势,就自己所知五脉内部一些资源,对融完成后可能贬值或完全没有用了的资源,都在不惜成本用出去,甚至包括五脉一条支柱地面人道在内,全部在搞透支。 “不知三道门又是在搞什么……不过这些现在我还管不上。”叶青心思很明确,他就是要在根本上开源,至于节流的事就交给别人了。 仰首看漆黑无尽的虚空,就有种苍茫而亘古的震撼,使人心胸开阔,再低首看看底下的两个世界,似是蜗角之争一样渺小,而己身于其中更渺小,就褪去了横扫天下诸侯的喜悦,变得冷静下来。 叶青沉思之际,更清楚意识到——在这蜗角战争的世界大劫里,哪些是自己挂心、对自己有分量,哪些只是浮云,整个世界曾经穿越者漠视所有,变成现在因许多牵挂而有了意义。 “我们走了,青谨殿下。”少司命不顾姐姐大司命的眼色,笑吟吟催促着,声音有着打趣,透着亲热,在她们姐妹眼中,这男人可不是一个单纯新任上司,而是有着深厚情份的旧人,是将来她们成就天仙的天然盟友。 与叶青奔赴战场,她们充满了信心! 1551.第1551章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紫宫 楼台殿阁,金庭玉柱,霞彩繁华,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凡是天仙,都能看见,随着天庭革鼎,笼罩在紫宫上的紫气,顿时淡去,已变成了淡紫,甚至还有进一步蜕化成青紫的可能。 高台上,五座空空,下面静静无人,只有玉榻上,还坐着三个道人,与往常一样,闭目修行,淡青色的洪流,自顶上而过,宛是泉水流淌,只是很明显,似乎少了一半洪流。 “时间已到了……”良久,三个道人睁开了眼,眸子里杀气一闪而过。 其中太真道君更是满怀怒火。 天庭革鼎,三道君自同时受损,理论上是损失差不多,但这有个过程,上真命河、少真阴阳的直接损失还不大,只是太真道君受损多些——他是五气根基,立时就去一半,进入短暂虚弱期,但奇怪是,余下两个道君相视一眼,并没有任何动作。 “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当有着相应力量时,很少有人会想一想,现在各脉整合新天庭,固是如日东升,没有什么机会,但两个世界融合成一个新生世界,五帝失去了位格,这进入群雄逐鹿,对我们道门危险就小了不知道多少倍。”少真道君冷笑的说着。 却是选择性不提,原本的体制还在的话,就算世界合并,世界位格失去,但体制位格还在,下位者为上位者牺牲,理所当然,就可抽取五帝气数和机会——这自然就不说了。 “而且目前青脉一门近于二帝君,合并后,世界都不完整,所谓天命之子,还有什么鹤立鸡群?如果没有了大势,叶青想要更进一步坐稳帝君之位,没有了源泉,只能瞄准已被青帝占据的部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真是值得期待。”太真道君更是冷笑,目光镜子一样,有着洞穿人心的寒光。 到了这一步,自己埋设的后手就可以发动,使得青脉分裂,不说一蹶不振,至少也是陷身泥潭而自顾不暇,再无法威胁到道门,而失去团结组织和速度的青脉,就是当年失去霸气和道义的黄脉一样,还有什么危险? “哼,五脉……” 这些叛逆者,这些忘记了当初道门拯救人族恩德反骨仔,就算扎根人道捆绑一体,终还是没有人能逃过迟来制裁,以天地为瓮笼,以人仙为诱饵,坑埋外域,乃至清洗整个世界的制裁。 上真道君,这时摆了摆手:“道友,不必多说了,趁现在世界大权还在,我们就此设下后手罢。” “天命之子,我们就给予锦上添花罢!” 手一挥,就见得青气云雾弥漫,隐隐见得青龙,自地下,暗土,还有丝丝青气,不断汇集而来,郁郁葱葱。 “这青龙,得了天命之子,恢复得很快,可惜的是,成也天命之子,败也天命之子!”上真道君淡淡的说着:“还请道友助我,共使权柄。” “善!”余下二个道君都是应着。 只见青龙本是云雾笼罩,突见上空三道淡紫之气合并,化成一条紫龙,自口中喷出一道紫光,突入青龙中。 这紫光,带着某种上位者的权柄,所过之处,云雾散开,势如破竹,露出青龙的本体,就见一条青龙,突龙晴放出淡紫光,似有所觉。 “要是在以前,五帝名正言顺在我体制之内,那就算要杀伐它,有气数迷了心窍,都未必觉察,就算觉察,也是不信居多——凡间诸侯大臣,束手被皇帝诛杀,也是此理。” “现在,虽有世界权柄还没有消退,到底成了异体,这就隐瞒不过。” “不过,也正中我计。” “看你知晓了,怎么处理。” 只见紫龙的紫光,突入青龙中,径中青龙腹部! 青龙已有损失准备,但只见“轰”一声,却非是攻击,只见这紫光突化成了丝丝紫气,青龙腹部,顿时养出一条青蛟。 就算是气运青龙,三道君似乎也能感觉到青龙的惊讶。 “嘿,我们终是道君,开启暗手,不是剥夺谁,相反,是暗里授给天命。” “一门二帝君?” “口号可以这样说,看长久下去,怎么共存?”三道君冷笑着,不再看青龙,一挥手,出现了黑龙。 组成黑龙的两股气数,正是人龙二族,在气数上,只见是三头龙,中间是龙头,左右是二蛟。 “哼,黑帝内部,人龙二族相互矛盾,各成体制,本是三头龙,再给人龙二族加持些天命就可。” 说着,只见紫龙又吐出二道紫光,各击中黑脉人族和龙族,顿时,隐隐生出了龙吟声,两只蛟头欢快的吞吐着,粗了一圈。 黑帝的龙首也似有所觉,愤怒龙吟一声,压制着两只蛟首。 “下面是白帝!”白龙看上去相对完整,并无多少弱点,但紫龙还是不在意,吐出了紫光,分成数点,落在龙躯上。 “天仙就有竞争帝君大位的资格,现在你当然可以压制,一旦世界合并,你跌落位格,有着天命的天仙,就能与你厮杀,谁不想再上一步呢?” 话才落,就见着白龙身体内,突隐现几点蛇头,又立刻隐去不见。 “嘿,到底是天仙,警惕的很,隐藏的好。” 最后,就是黄帝,只见金云弥漫,气运还是极盛,不过在道君看来,已薄了五成,不复以前威能。 “哼,黄帝你培养众多天仙,在你位格稳固时,自是你的臂助,但你一旦失位,他们就或你的敌人,竞争大位。” “要是以前,你是轮值主帝,就算是我们臣子,也难穿透,但是你现在自立天庭,又给了叶青天命,正处于最衰退之时,正好算计。” 三道君目视黄帝,眼中似乎有着别样的神采,所有五德天仙,其中强者,都应授于天命,这就会形成……龙蛇起陆。 只见紫龙连连授于天命,似有些疲惫,但在这时,勉力又一喷,一道又粗又大的紫光喷出,在中间分化成十数道,穿入金云,与里面天仙相合。 喷完黄龙,这紫龙哀鸣一声,缩小几成,只差一丝,就崩成紫蛟,见此,三道君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是紫龙就成,就能瞒天过海。” “可恶,要不是天庭自立时,将我们安插在其中暗间,杀得了十之七八,要不也不会这样费力。” 虽这时元气大伤,三道君却办成一件大事一样,微微一笑。 “五德天仙都埋下暗手,一旦合并,五帝失格,自是龙蛇并起,相互厮杀。” “而我们天仙很少,门人很少,都有暗手,自不会与我们竞争,可从容整合道门,再一一削平。” “唯可虑者是外域,不过,这些五帝棋子,不就是在拼命厮杀么?” “现在外域已连连陨落天仙,最重要的是,异域号称人人如龙,虽是宣传,却也深入人心。” “一旦世界合并,上位失格,怕才是真正龙蛇起陆,哪个英雄不趁势而起,竞争大位?” “怕是伏尸百万,比我域还惨烈,能腾得出几分手?” “到时,退不失道君之位,进还可一统世界。”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 此时界膜外,叶青舰队遭遇了新情况。 “叶青!你还敢出来!”有个龙族星巢向这面靠拢,有着发现天命之子或说发现猎物的惊喜,不信这天命之子失去主场还能正面硬抗天仙星巢。 叶青一看就乐了,这不是影龙天仙么? 随行的墟离天仙也若有所思,侧目看来:“青谨道友?” “别理会,这些龙族纯粹是想洗地。” 叶青摆摆手,懒得理会影龙挑衅,也不会给外域龙族清洗嫌疑机会,直接对各舰说着:“时空锚!” “是!”就听到大司命和少司命应声传来,不止是她们,各舰都是青脉地仙。 不多时,幽蓝的棱形门户在黑暗虚空中排列展开,气势神秘而恢宏。 “有种别跑——” 影龙天仙愤怒了,暗骂这便宜侄女婿难缠。 星君舰群一出去就直接开启跃迁,让外域仙人只能干瞪眼,都知道叶青这时是去陨石群,收获陨石或者别的不利于母域计划,但谁也没办法拦阻,一个是时空跃迁的定点难以锁定,最关键的只要有虚空战所向无敌的零号舰带队,谁敢派出普通星君舰追击? 时空穿梭的流光迅速拉开距离,两域世界在身后变小,而无垠黑暗虚空在视野里无尽展开,叶青又一次回到了这片特殊猎场,但这次青珠和伶这对道侣封禁,就再没有比他更危险的顶级猎手了。 两域对融并非结束,仅仅是一个开始,而且将两大阵营的全面战争拖进更复杂而纠缠的新世界权限争夺战,无论圣人、道君、帝君、亚圣还是普通天仙都没有谁能笃定自己能笑到最后,很多时结果都是有一定运气,这不只是世界气运,还有单纯的偶然随机因素。 这时,有个不受影响的独占渠道源泉,等是给扑朔跌宕的随机运气增加一道保险阀,有多少利益? 以自己胎膜世界建立一个虚空采矿中心,自己地仙对陨石收集,并主持舰队资源输送,而反过来以五德天仙和零号舰的速度截杀敌人,是叶青听了辛琰仙子讲述当年道门的手段,给自己的新计划。 而且这样新司职定位是在后勤大总管上的扩展,一内一外,能最大程度规避可能与帝君存在的冲突,并且在不同的战略相互取长补短,让敌人挑拨都无处下手。 用芊芊……还有她本体青鸾仙子的话来说,只要青脉能继续团结,就没有冲不破的荆棘! 叶青站在平台上,若有所思,眸子幽深,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之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似是无所畏惧,又似有所顾忌。 1552.第1552章 虚空异变 幽暗虚空,茫茫陨石群横亘千万里,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繁密,主流也越来越偏离永固时空门,无声无息间,一颗暗蓝微光星点游弋在一颗颗黑黝黝陨石间,不时择选质地优异乳白色陨石,射出一道蓝光捕捞。 “嘭!” 一具冰冻尸首砸在舰舷上,溅射出血色冰晶,两人就一惊,警觉起来,辛琰仙子分辨着尸首,分明是外域仙人的模样,又分辨下伤口,才松了口气:“可能是此前一役侥幸逃脱者,只是是这虚空无处可逃,或重伤而死,或干脆冻死了。” 叶青分身沉吟不语,看向尸体来的方向,是时空高处……这有些奇怪,通常就算逃跑也是琼阳仙子那样往下,哪有往上,不知道头顶是透明天花板? 辛琰仙子留意到叶青神情,问:“道友觉得哪里不对?” “没有什么。”叶青分身按下心中不安感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聪明仙人确实可能会反其道而行之,只是运气不好还是死了,普通地仙能突破界膜,还突破不了更大的时空。 两人将这件意外抛在脑后,继续联手陨石捕捞作业,不得不说星君舰仙炉折叠空间带来很大便利,可惜仙炉能支撑的只是仙境,再怎么样鲸吞,也有着内在构造存储极限,尤其最近陨石越来越多,就算精选乳白色陨石也很多了。 于是每当快要载满的时,或运到时空门处,由道法短暂束缚住,给星君舰腾出空间以继续捕捞。 有的就给胎膜世界消化,以增长本源。 往复来回,到今天已是第十七趟,辛琰仙子就发出了一声叹气:“我算是给你当一回劳工了。” 叶青笑了,看向她:“仙子觉得累了?” “有一点吧……”辛琰仙子按了按,手放在心口位置,她依旧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澎湃热情,但这火焰一样的热情,在冰冷虚空深渊里正在丝丝散逸,让她觉得一种力量流失痛苦:“虚空环境对赤脉真不太友好。” “虚空环境对任何生命都不太友好,尤其我们是渴望交流的智慧生命。”叶青口中这样安慰说着:“所以必须有着舰船来安置我们。” “据闻,早期还有法宝型的穿过虚空,不过法宝型相对私人,很难满足群体出外的需要,才渐渐式微。” “倒也是。” 辛琰仙子抿了抿嘴,这是有趣的事情,当人觉得痛苦时,如果有别人关注到她的痛苦,她就会觉得纾解,看向叶青:“我觉得叶君似乎很习惯,这是身具五气,在虚空里比较能撑?” “大致如此……”叶青分身承认,现在他到处宣传,自己还是青脉,这五气是五位道侣一起共鸣汇集所导致,倒也不使人怀疑,因此可大大方方出现。 两人没再说话,舰里的气氛又沉静下来,就有些孤寂。 就算火属天仙的热衷交流,说的多了也会感觉到一种孤独,辛琰仙子有些能理解红云亚圣的那种特殊暗火蛰伏,不愧是曾在天外飞来的凤凰…… 还有好友青鸾儿也有一种慵懒,传闻凤凰是一种能在涅槃化卵形态下横渡虚空的种族,不同属类分支某种程度相似的特性,或就是为她们的生存而衍生。 叶青则凝望着舰外的幽暗,内心有一种奇特安宁——看似什么都没有的环境里,能感觉到虚空里吹过的信风,信风极致就是这种虚空之风,轻轻浅浅拂面而过,若有若无而亲切熟悉,和世界里的浓烈风暴是又一种感觉,越是习惯这里,越是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回首看辛琰仙子情绪还是有些不振,就安慰:“我本体已带舰队过来,墟离天仙将接替下一班,仙子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辛琰仙子点首正要说什么,就这瞬间,来自于母域某种无形波动,冥冥感应出现两个天仙心中,都是感觉一下。 辛琰仙子疑惑问:“天命……转移?” 叶青神情若有所思,就在这时,“嘭”又一具冰冻尸体擦着舰体滑过去,还是来自于高处,这下,连辛琰仙子都皱眉:“怎还有?” 幽暗虚空,突变得亮起来,雪白光线照亮了陨石群。 叶青霍转首,盯着光线,是非常遥远某个距离尺度,大片白色光线垂落,隔着亿万里都清晰,而让两人都悚然一惊的是……整片陨石群中,充斥许多冰冻尸体,男女老少都有,数以千万计密密麻麻。 有些冻尸是外域道人的衣着,有些冻尸则是截然不同的一种衣饰风格,一些看起来大坨冻肉,仔细看去是两剑相互插进身体,都还死死抱着,冰冷虚空将他们永远凝固在战死时一瞬间,还有许多仙舰残骸、解体碎片、失去灵光的法宝——这分明是一片冰霜幽灵漂流在虚空中的惨烈战场,一方是外域,或者说至少是曾鼎盛时的外域,因叶青看到就有大片洞天残骸随着白光砸落下来,应曾经是外域的部分,又一方又是谁? “我们……恐怕有大麻烦了。” 叶青苦笑着,锤了锤有点胀疼的太阳穴,分身卧底期间曾听说过一些若有若无的传闻,都是只言片语,明显不被允许记录,但这样森严禁令还是留下蛛丝马迹,可见当年事件影响深远。 “那是什么?”辛琰仙子神情严肃,追问:“那些穿别一种服饰,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它们的称呼,但根据我知道的消息,外域本来以战养战,也是一条道路,故继续晋升。” “坠落下来的直接导火索,就是这场虚空之战,外域失去主力舰队,并失去了他们曾经和我们一样的天罗地网那样超级武器,在巅峰时直接打落……” “受此影响,世界本源难以为继,才堕落下来,可以说是穷兵黩武的结果。” 叶青眉头有些阴郁,心中有种难以言述震动,辛琰仙子更是叹息:“青帝道友一直向我们说,要晋升,但现在看来上界时空并不如我们所料想的那样美好和平。” “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我们一直都在准备,居安思危,忘战必危。” 叶青冷静下来,催动星君舰飞向那边:“过去看看,那片白光来源,能自主发光的都是非常罕见,而且是这种纯白光……” “而且,这些尸体,道路漫长,运不回去,看似不重要,其实都是仙体,我正巧有仙天在这里,这些尸体沉入世界,就有了安眠之地,其仙力和灵性,是一次巨大补充。” “至于法宝碎片,仙舰残骸,比陨石更宝贵,毕竟是提炼过了,大头运回母域,小头我们分配了就是。” “这分配很合理。”辛琰仙子点首,突一笑:“看来你运气不错,这千万具仙人尸体,就算虚空漂流已久,仙力和灵性十有一二,也对你仙天大有裨益。” 叶青化身一笑,没有答话,不错,估计一下子,仙天原本不足处,就可补足,一下追上正牌仙天的底涵。 ………… 星星点点的蓝光门户展开,远征舰队出现到了某片区域。 简单看了看,就留下了一艘,里面地仙出来,余各舰就对其进行轰击,制造出了战场痕迹。 “真是有些可惜。”大司命觉得浪费,她还是习惯了青脉的节约传统。 “一切为了战略需要。”叶青说着。 无声无息爆炸解离了方舟外壳、菱形中壳,仅余最后三角锥形内层,这时才能看到,它的舰体依旧存留着上次战场痕迹,甚至连顶部巨大破洞,都是露华仙子自己草率修补,一直包裹在外壳,瞒过了外域天仙,重归这片区域。 “就到这里了,你回去吧。” 叶青在舰门挥手,对一个黑衣女子:“时空锚已重新摧毁,这位置也是根据你原本漂流轨迹来计算,接下来登舰后,露华你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二年……” “这是流放!我已投降你了,为什么……”露华仙子神情震惊,她才明白自己为何给带上:“你送我回去,就不怕我告密投降?” “你可以选择。”叶青平静说。 女仙沉默下来,清楚实际没有选择,无论她内心多留恋母域,只要旅火元神不死,她投降敌对阵营的事实迟早暴露出来,圣人会毫不吝惜清理她——冲撞融合已在进行,跌落位格让各派控制下降,越是这时越需要忠诚。 宁愿重新培养新人,也不要这种隐患,否则人人都认为可饶恕有退路投降了,谁来牺牲保护主君? 但对于露华仙子来说,又是不肯死,只是力量弱小让她只能在这场洪流中随波逐流,浮萍一样身不由己。 “看来你想明白了?”叶青问。 “我知道,我没有退路……” 露华仙子意识到自己刚刚对一个天仙质问,有些虚怯,语气软下来,目光犹盯着对方的眼睛:“我会按你说的去做,但你不能忘记许诺——你说过你们最后可以接纳我。” “自是可以,在你做出相应的贡献后。” 叶青情绪从容,目送对方上舰进入漂流航线,看上去就她从未被发现和被俘虏一样,满意点首,自己驾驶零号舰,带剩下五艘星君舰启程离开这片区域。 1553.第1553章 第三国 “你真是舍得。”大司命看着这些,默不发声,这才笑吟吟说着。 “你把我当什么了?” 叶青失笑,虽某种程度上汉王‘寡人有疾’已是定论,但至少还没到饥不择食:“别看这千娇百媚女仙,又不是自己人,对侵略者这样改造,已是戴罪立功的宽容。” 萝莉少司命哼声:“你这话,把龙芍吃了?” 叶青语气从容:“不是谁都有龙芍仙子那样龙族小公主身份和暗中联络价值可以卖,露华仙子这样,就只能卖她自己,顺带卖她的师门,不过这次任务其实也不难就是了。” 并不要她有异常,只是要她……带回来一样东西。 实际不需要二年,只要她的座舰漂流到可观测距离,一年半左右,就会被外域舰队接回,看似表面任务是让她留意情报,真正任务要在她回去下来才进行,为隔绝屏蔽圣人主场感知,在时机到来前,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帝君将那件东西放在何处,那应是某个非常隐秘、非常偏僻的地点? 嗖—— 青风穿透虚空,在川林笔记中呈现一个惊人消息,叶青只是一读,神情就是一变,收敛了笑意,对大司命和少司命她们说着:“你们后续再赶上,我驾着零号舰先去支援。” 支援? 众仙都一惊,以为发生战事:“是敌人偷袭,青珠圣人要脱困而出?” “不是外域敌袭,但更麻烦……如果分身回报讯息准确的话。”这时情况未定,叶青也没有多说,只看向墟离天仙:“道友请随行。” 墟离天仙点首没多言,他本来就是要去接替轮值维护封印,万一有变参战也自然不过的事。 零号舰脱离主力舰队,直接开启超视距跃迁,一瞬间,就脱离了视线范畴内。 ………… 胎膜世界 “啪!”一具尸体落入世界内,这具看起来大坨冻肉,但才落入世界内部,这尸体就有光闪着,嗡嗡作响,震动不休,似乎在沉寂多年后,开始苏醒过来。 “永生何其艰难?”叶青化身一眼看上去,这并不是复活,神魂早已散去,更似是异变:“是临死执念,所以想尸变?” “要是普通世界,说不定你这地仙之躯,还能变成,但这里,还是回归世界循环罢!” 淡然声响起,五色毫光一涨,“啪”的击上,果已异化成一个虚影,被打散,立刻灰灰。 尸体落在地上,就开始分解,有红黄色仙气而出,受此影响,不但周围草木立长,而且一条小小地脉也隐隐成形。 “竟还有点神兽血脉,看上去上面积蓄甚丰,陨石就不收了,只收尸体和法宝。”叶青化身算定,“嗡”一声,仙天开始加速,不断而上。 沿途,仙尸不断收入,仙天微不足道又持续不断的补满着,修复着。 ………… 陨石群·几个时辰 一道蓝光一闪,零号舰赶至,这里留守星君舰里的气氛已紧张起来,根据辛琰仙子初步探测,只听她说:“虽隔着时空隔阂没有正面接触,但根据对高层时空引力观测,最大可能,这白光是高层时空一个主世界体量存在,按照计算,稍逊色外域一些但比本域大上三分……” “甚至这道白光就是某种探测道术,只是范围太广不精确,针对可能是世界体量的引力探测,大网网眼疏朗,过去的话,对我们个体影响不大。” “这有情况,难怪有这样多陨石,可能就是这主世界战争的碎片。”辛琰仙子对陨石问题一直耿耿以怀,要知道过去几万年都没有捞到多少,怎么一下就有陨石群? 现在问题解答了。 叶青闻言更忧虑:“但这也证明了对方没有抱有善意,甚至可能知道下方时空存在别的世界,不是么?” “或只是常规探测?”墟离天仙问。 叶青侧目看他:“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 墟离天仙无言以对,确实有外域世界突袭在先,他对遭遇异世界第一反应,就是敌意,威胁,战争……或有和平,但还先战备了再说。 “警告——” 零号舰对白光的探测一瞬间起了反应,就听得伶仙子清冷声:“发现母型方舟外围投影,鉴当前紧急避险状态,是否传送信号坐标求援,进行定位召唤?” “母型方舟?定位召唤?” 叶青分身吃了一惊,本能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事,立即否定:“不许召唤!” 舰灵虚拟投影波动一下,没再要求,这种本来就是出于对舰主危险境况下生命安全考虑,如果自己都要死,舰灵也不会硬拦着……真正苏醒的伶仙子还会拦,但她现在不在,只有她舰体内基础结构本能反应,自是这样。 叶青分身松了口气,擦擦汗,差点当了一次域奸暴露了方位,又按着控制台:“查询母型方舟信息。” “权限不足。”舰灵驳回。 叶青:“……” 两面的赤脉天仙都回首看,想笑又笑不出来,这时五脉都是一条船上,想到外域世界还没结束,又有新的潜在敌人出现,气氛就已无形间紧张攫取了众人心跳。 “舰灵,告诉我紧急避险到母型方舟时需要注意事项!”叶青并不气馁,他是山寨出丰富经验了,没有权限也要仿造出权限,至少是曲线接近目标,一步步围绕自己仅有‘紧急避险权’为核心进行海量问题提问——看似简单问答,很多舰灵不能说,或根本查不到数据,但有极少部分可以说。 这就是海量的数据冗余攻击,迅速破解出许多信息,只言片语,蛛丝马迹,并不成系统,已勾勒出一个迷雾一样的庞然掠影……在场的天仙见识不可谓不光,也都几乎颤栗。 “有这样的东西……”辛琰仙子回醒过来,看向叶青,是以他为主。 叶青沉声说:“即刻发送一级警报……不,附近的白矿,我看已很多了,我这就装满了,回去见帝君。” “这事情务必保守秘密,不使帝君外的人知晓……你们帝君那里,也由我们帝君通知,这点你们请放心。” 两个赤脉天仙相视点首,至少新天庭成立后,五帝是不会背叛五脉阵营,而还要防止可能存在未清扫出来的道门奸细——虽可能性很低,但只怕万一。 ………… 外域圣山 四圣正在冰湖上钓鱼,这是项非常考校耐心的活,正无声无息中,五莲圣人突眉皱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对,仰首看天:“引力参数有了点波动?” 但仔细去查,又没了异常,仅仅微妙的闪过,别的圣人因没有注意到,奇怪:“难道只是两域对冲融合时的随机扰动?” “或是……” 五莲圣人思忖着,虽有丰富的虚空战争经验,但这样体量近乎对等两个主世界对撞融合,还是首次经验,谁也没有经验,只能按下疑惑:“记录下来留待以后观察,如果异常,肯定不会一次出现,眼下还是解封青珠要紧。” 众圣点首:“善!” 确实是解封青珠很重要,小天罗地网、日月双镜、青帝本体,永固时空门与暗面时空门双阵眼的联合镇压封印,绝不是一天两天能破解,原则上说要解封青珠至少得亚圣力量,甚至是圣人力量。 内部的话,随着红云门整体失败,在敌世界内部已没有力量可办到。 而外部,去亿万里虚空深处的永固时空门一端解封,又最易遭遇零号舰袭击——想想当初青脉最窘迫时,青帝孤身都敢出击,现在青脉力量大大富余,连一门两帝君的格局都在形成,无论汉王还是青帝都不会放弃这样机会,哪个亚圣和圣人会愿意轻身冒险,不怕重蹈苍窍、红云、青珠的覆辙? 因此内外两种途径都行不通,寻常天仙就只能望洋兴叹了,但在圣人视角,从来不是会乖乖按照规则行事,既规则不利于自己,又没有办法技术破解……那好办,暴力破解,掀桌子就是! 这一次世界对撞的决心,就能在整个底层瓦解重构规则,暴力破解青珠封印,让青珠成坚不可摧的矛头,在暗面此刻黑莲、幽云与红云的辅助,压下天命之子,压下青脉,更重要是对撞融合之时搅乱敌方世界内部,为母域世界规则占据优势而进行一个冲锋! 原是觉得这样环境适合青珠的成长恢复位格,此人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起家成圣,但现在形势所迫,顾不上太多,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选害处小! ………… 一月,叶青远征舰队满载而归,正常收获大量陨石,除此并无别事,外域和本域,都没有怀疑。 “我求见帝君!”叶青将白矿倾泻到了仓库,沉默片刻说着:“有些矿脉的事,必须面秉。” 众仙这时都喜笑颜开,就算折损了一艘舰,这连零号舰在内六艘舰,满载陨石,都是容易消化,顿时就是一笔大收入。 各人清点入库,都没有在意,都说:“殿下是储君,见帝君哪要求见?直接去了就是了。” 唯青鸾仙子似有所觉,笑容一敛:“储君,我带你去。” 说着就一起去面见帝君,而据说帝君为此封殿屏蔽外界的可能窥探,这绝密私人会面,谁也不知道帝君和储君在这一夜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 1554.第1554章 舰船生意 盛夏晴朗,仙临港海面上有些喧嚣热闹,不复过去的空空,开过来缴获的冰川堡垒,仙人们自海里打上来大片仙舰——原在冲击养剑池时陨落,但并未摧毁那部分,打捞上来暂时没修复完,停泊在港外的大冰川上。 此时虽玄冰冻结不受阳光融化,但没有了过去无处不在冤魂,阳光安静照落在冰晶与海水中,映透出冰蓝,一直映到人心里。 哗—— 浪花飞溅,几艘修复的仙舰已脱离冰川,漂浮在海面上,鱼群好奇环绕这些仙舰沉入水的底部,或当做了礁石,试图钻进去,始终找不到缝隙,只能徒劳而返……空中传来成群鸟鸣,是海鸥发现了这里食物密集,汇聚在这片海域上空盘旋。 来自水晶宫的禁海令已收回,说明接下来半个月里都没有台风,渔夫出海时还心有余悸,小心看看天色,开船前又跪在船头上了三柱香,献上牺牲祭品——多是些海鲜水产,给海里龙女娘娘祈祝片刻,袅袅香烟里当她们已享用过,就撤下。 馋嘴的孩童已在岸上等得很久,得到了亲长首肯,欢呼端去盘子跑下去,岸上白发苍苍老人就告诫他们吃时不要翻鱼,以免兆头不好:“……会翻船!” “啊?”小孩子不懂这些忌讳,听了老人吓唬的一些故事,唬得面色发白,又感觉哪里不对,半信半疑,姑且照做。 而无意外,这些传统会化入他们的习惯,习惯会塑造他们的人生,许多年后他们也满头白发将要入土、实际两手空空唯有一肚子故事时,也会这样告诉后人,这样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龙女娘娘保佑阿爸平安归来,汉王千岁一定会更喜欢你们,让你们生许多许多小龙女……” 孩童稚气的祈祷传进海水里,两道白影掠过,登上旗舰,隐隐有着少女笑得喘不过气来,是姐姐惊雨替妹妹说话:“……托夫君的福,我们这一路都很顺利,至于最后这段……姑且当是祝福,夫君你说呢?” 旗舰主控厅里,叶青听完龙女姐妹讲她们这一路经历,最后听到这段,就牵上她们的手,清凉细腻的手传递着彼此的心跳,让人心在喧嚣中变得沉静,道侣彼此微笑相视,一切就已在不言中。 与沉湎于这温柔情景的姐姐不同,妹妹恨云很快心思转移,骄傲挺起胸脯,十分自信:“这一次,我们带回来的可真是整个龙族的支持了。” 又过得片刻,海浪里,果有一条条龙出现,有男有女,都是真仙的真龙,他们带来了不少物资,都听从已是地仙的龙女姐妹安排,登上一艘舰帮助进行修复。 黄光在天际闪过,来到上空。 中阳天仙分身降临下来时,也一路目睹汉国的鼎盛,心情是不太愉快,而到这片海域上目睹了数量多达七百艘的破损仙舰战利品在进行修复——虽绝大部分都是普通弘武舰,只有十几艘相对珍贵的真君舰,但这种规模数量无疑在夯实青脉力量,怎么能让人愉快的起来? 可惜尽管不愉快,甚至眼红得恨不得这些战利品都是黄脉,中阳天仙还是清楚眼下时局已不同,只能委屈放下‘我即是大局’,低三下四对宿敌祝贺:“恭喜青谨道友,收获颇丰。” “中阳道友言不由衷啊。” 叶青留在这里是分身,与这黄脉来使相当,因笑着说,只是内容更是一种含蓄打脸:“你是要来抽税,十税一?” 惊雨和恨云姐妹联袂出去,在厅外还能听到这声音,相视一眼,都努力忍了笑,心中也有种扬眉吐气的由衷喜悦。 曾几何时,夫君和自己都是小小真人和龙女,现在却已成了天仙,成了青脉储君,连带着自己也成了地仙——妻子的谁不希望丈夫在对手面前挺直腰杆?这既是情感上远近亲疏,也是能更好保护她们。 “……青谨道友说笑了,我记得你从没交过一分税。”中阳天仙则是脸上火辣辣,不过黄脉脸皮厚的优良传统,倒也看不出来。 宿敌相见,要相逢一笑泯恩仇不现实,最多是明晰形势转变,按下私人矛盾而公事公办,两人也没多废话寒暄,相互讽刺一句就进入正题,中阳分身直接提出:“五脉议会授权与我,此行是来确认舰队修复进度——据说你们要卖一半给各脉,是不是?” 他说这话时,暗自观察叶青神色,心中奇怪,不知为什么,这几天青脉做出了部分妥协让利,似战略有调整——肯定有这张时间表格的存在,或不显于纸上,只存在青帝,或还有这储君的脑里。 “是有这笔生意,跟我到这面来。”叶青正经了颜色,带这个老对手到舰后仙炉前观看。 此艘旗舰是少数真君舰战利品之一,其内涌动强大力量,说难听点,如果叶青分身这时翻脸,中阳分身是没有半点反抗余地,心中警惕余也羡慕暗恨——这些本来,在自己算计中都是叶青和敌人对拼,黄脉坐收渔利! 谁想暗帝这蠢货如此不经打? 还有红云亚圣母女都接连栽在叶青手上,简直是……最后还连累自己办事不力,被帝君责罚来与青脉储君重修于好! “……摧毁仙舰多半是剑气瞬间伤害,养剑池的锋锐不是这些普通仙舰和真仙能抵挡,你看到这艘真君舰的保存还算好了,但也是仙炉超负荷受损。” “你们不是有很多山寨仙炉的五行炉储备?自五行混沌元胎大阵变迁改进而来,燃烧灵石的那种?”中阳分身冷笑,正所谓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他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知道叶青许多家底。 “那东西只能在世界内使用,一出界膜就瘫痪……接下来形势需要是能在虚空中行动,至少是随引力波漂流的舰队。” 叶青对五脉内部的别家并不隐瞒这方面计划,或者说只是表面计划:“而适应虚空环境的半永固仙炉是采用非常特殊的陨石资源,所谓半永固意思是它自成一体而难损耗或摧毁,但一摧毁要重铸也更难,为修复仙炉需要特殊的资源,我们最近在这方面消耗很大,目前你看到都是表面光鲜,其实都还是次品,和山寨飞空舰没有本质区别,飞不出去。” 中阳分身立即警觉起来,看着:“所以?” 叶青拍手:“道友真是知我,所以还请……贵脉赞助些。” “你当我们黄脉是什么?”中阳分身气极反笑,又来敲诈,真当人傻钱多速来?黄脉家底也不是大风刮来! 他沉着脸,觉得不能再给叶青敲诈成习惯:“我得说,你们完不成修复,就别揽这个活,而且听你这一说,我得回去反映你们修复仙舰有着次品问题,下次购买这些舰时,就只能按它们应有的价格。” 拿捏压价? 叶青笑了笑,在冰凉舷壁上敲着手指,滑动开舷门展现出外面蔚蓝的大海:“那看来谈不拢,不过有个消息,道友可能知道了但没有留意……我本体的零号舰,已归来了。” “又如何?” “舰里有大量特殊陨石,这是满载而归。” “你……”中阳心中一凉,冷下面孔:“不缺还索要?这下敲诈你都亲口承认,无可狡辩了吧!” “不不,这不是狡辩,只是通知一声,那批陨石我们预定用来提升养剑池,以让它能到虚空中展开星巢。” 叶青假托了个借口,其实上也有这计划,不过胎膜世界在虚空不断吞噬着冰尸,甚至洞天碎片。 洞天碎片性质很接近仙天,往往可直接消化。 运输而来陨石就给青脉消化,整个青脉天界每天都在消化,虽没有五德运转的胎膜,但体量大,也消化的很快。 还有小部给养剑池,升级成养剑池天,养剑池天虽青脉临时使用,但归根到底还是要还给白脉,这投资就是加深与白脉关系。 一时战力并不长久,细水长流开源才是青脉主导的保障,独立的新天庭里也是要以资源分配来施加影响:“因此可能……或会刚好缺乏部分资源,而恰是要卖给你们黄脉的那批舰,就会有那一点点瑕疵……当我们各脉远征收获时,你们可能只能留在本域,反正防守是大局……” 中阳天仙看出此人眼神里的笑意,脸色已黑下来:“你拿我开玩笑?” “怎是玩笑?” 叶青十分严肃诚恳,食指和中指在面前做了个剪刀手:“我就直说吧,我们将修复舰分级,按不同价格出售,放心,就算出来你们不要,别脉也会要,至少龙宫方面就表示多多益善……” “如果不想这样,贵脉可以定制,这就请自备原料。” 中阳分身心中暗骂无耻,悻悻:“我现在没这个权限。” “啊,道友权限降低了?” 叶青十分吃惊,表示深度关切:“是办砸了什么事?要不要帮忙?” 办砸了你的事,你别再帮倒忙就好了! 中阳心中憋气无可抒发,只能忍下:“这事我会禀奏帝君,你等回复吧。” 虽这样说,但他知道多半会答应,因帝君不差钱,寻求是弥补攻击缺陷——随着青脉取得主导,势必不会再是一味防守,而有着反击,要想不落后只能喝汤水的话,就得跟上形势,再徐徐图之。 1555.第1555章 地书之道(上) “且慢,还有一事,你也顺便请示吧。”叶青露齿一笑,直把中阳天仙分身当传声筒,并不给拖延机会:“贵脉玄黄地坛,对加快舰队修复很有裨益,也可以借我用用。” “什么叫可以借用!”中阳天仙分身大怒。 玄黄地坛是黄脉的专属洞天,常年深藏地脉,没未表现过直接战斗力量——或者说‘百仙入岩’事件以来,从没有什么力量能威胁到与整个大地结合的玄黄地坛——它有着镇压中土异气的镇运,是黄脉天命的象征标志。 一脉镇运至宝,能用借一张桌子的口气?还有没有对黄脉的最基本的尊重了,知不知道我黄脉就是大…… “借自不是无偿,开价吧……谈过才知道可不可以。”叶青不急,似乎没有看见对面的怒火,默思片刻,说着:“这也是为了大局想着,要不我们青脉,也不会短时间内抛售一半舰。” 叶青一话,就浇灭了中阳天仙分身的怒火,让他想起现在自己已不是大局,只是多少万年惯性,很多时一下子翻转,真是让人觉得不习惯! 事关重大,他此时只得又忍下怒气,当即传出一道呈文,同时吐了一口粗气,看了看叶青,不阴不阳的说着:“玄黄之气确实是炼制法器的最佳万能材料,但青谨道友这时提出来,恐怕不止是舰队炼制场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你家曹王妃没有土德天仙力量可学习借鉴,因没人会指导她,资助她,所以你打上了玄黄地坛的主意……” “你想多了。”叶青神色庄重起来:“我青脉,到现在不过十一天仙,贵脉也不过三十六天仙。” “一个天仙,耗费天眷和资源这样多,就算我都没有凑足完整,哪敢有这想法,把我夫人都提拔成天仙?” “难道我个人力量,还胜过青脉不成?” 说到这里,叶青手心显出一团五色云:“而且,我以为贵脉会有正确判断,我的妻子要学道法,有我就足了,我再次警告你们,别用她来要挟我,我不会警告第三次。” 此子五气真融合了黄气! 中阳天仙分身心底格一下,盯着五气中纯正土黄,顿时明白手里筹码又失掉了一颗,也不甚在意,原本就顺带试探下,现在知道拿捏叶青道侣这一招无效,也是个结果,足补充完整对叶青的认知。 片刻,一道黄光破云而下,中阳天仙分身收起一纸手信,说:“你们青脉手里存留的二百五十页外域地书,连外域天书祭祀天地同化,已合炼成法宝……那日紫气中所见,似是一本书?” 中阳天仙分身看了看叶青的表情,又继续:“地坛借你们一用,用上一年半载都没有问题,只要……那本书,借我们帝君一观。” “这不可能!” 叶青断然拒绝,看似对等其实是坑,才不会上当:“天书地书一融合,就是完整的外域规则,别说这是我们帝君的私人法宝,意义不比遗忘之地、养剑池天、玄黄地坛公用洞天,就论书里有外域五属——包括土属法则具现,说看就看,这便宜就卖给你们?” “只要看土属,别的我们不看……还不行?我们也不会借玄黄地坛!” 中阳天仙分身摆摆手,神情怫然不悦:“你们青脉得了苍窍道躯青属本源法则,白脉得了苍窍道躯的白属本源法则,赤脉得了七色祥云袍的赤脉本源法则,就连黑脉早也得了黑莲元神的黑属本源法则,就我们黄脉对外域同属法则一无所知……这种不是歧视孤立?” “现在新天庭五脉一体休戚与共,怎能说是孤立呢?” 叶青断然否认这种指控,又正色:“不过,这些东西内蕴外域本源法则,现在更有着提前融合的额外价值,对适应新环境的意义远在本身价值之上,道友岂不想想我们四脉为得到这些,都付出了多少代价!” 中阳天仙化身神情一滞,不得不承认,黑帝受敌人突袭死过一回才得到,青帝在虚空战差点死掉,白脉付出对等本源、养剑池天剑灵与结盟条件,而赤脉更为此不惜背弃在地上人道利益,这是无可否定的事实,只能说:“确实,但我们黄脉,不也是付出了代价,首先提案独立,承担了道门的最大仇恨?” “而且你看,你本体在这里,大陆上却龙气四起,你化身短短几日,已又连得七州,汉国天柱已日益向大陆中心移去,这利益,可算大了吧?” 叶青听了,微微一笑,抬起首来,见日头偏西,已临近傍晚,夕阳余辉照在地面上,荡漾起红金之光,目光已看到远处。 大陆·豫州 豫侯登临城上,眺望汉国大军,只见军阵连绵,三万人,以道法看,军阵上空凝聚着红黄色的火焰,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仔细看去,这一片满带杀气的红黄光,把整个州城都当空罩住,其中不时有兵刃交击,甲胄震动的声音,散发一股恐怖的力量! 州城上的军队,受这军气一逼,都手脚颤抖。 这还罢了,更远处,空中的仙舰,黑压压一片,豫侯心底更是一颤,阴霾重重。 这时,汉国大军中,几骑飞出,来到城下。 “城上人听着,我主汉王,上应天命,救民于水火之间……尔等若是顽抗,必成粉末,到时悔之晚矣……勿谓言之不预!” 就有人大声喊着,由于道法,声如洪钟,数里皆闻,城墙上无论军民还是官吏,听了这话,就是骚动。 “民心难用了。”豫侯再看去,只见大帐处,天柱隐隐,一股青色龙气而上,又粗又大,甚至隐隐有氤氳紫气。 豫侯知道,这就是汉王之气,大势这样,如何抵抗? 自己还是真仙,不失一郡之封,想到这里,叹口气:“传孤之命,开城迎接汉王入内。” 他是真仙,有着天权,不必和东灵侯一样负荆请罪。 只是话一落,就见本来盘踞豫州的一股红白龙气,形成一条赤蛟,这时哀鸣一声,顿时散去,变成赤蛇,大量白红气,立刻给汉国吸取,天柱又粗了些高了些,一条青龙发出喜悦长吟。 “分身连连得胜,气数大涨!”叶青本体眼中,不由浮现喜色,转身却说:“道友此言谬矣,你我都是天仙,何必虚饰?” “当时黑、白、赤、青四脉已联合,我所得的天命,那是形势所迫,贵脉不得不答应,并无恩惠可说。” 见中阳天仙有话说,叶青按了按手:“贵脉自可以不答应,那就是拉着大家同归于尽罢了。” “既你们不肯同归于尽,那就是各取所需,对你们自己有好处,并不是单方面的恩惠或赐予。” “至于改立天庭,地仙真仙不清楚,你我天仙,就算不全知,也是暗里心里有数——贵方帝君,怕是得了不少好处罢?” “这些算计,可和我们帝君商量过?商量且答应了的事,我帝君一定照办,从不失信,但你们都没有……至少我没有在信风中感觉到任何信约,哪怕暗盟都没有,或这是你们黄脉太习惯一切理所当然,忘记了?” 叶青摊了摊手掌,神情戏谑无视中阳天仙化身的怒火,现在可不是黄脉主持一切之时了:“没有盟约,我只能遗憾,这是一笔生意……等你们考虑好了价格,诚意要买时再来,不过……帝君的书没有你们的份,我手里地书,不多不少,恰还有那几张剩余,没有天书相合,规则有些残缺,但如果你们想要,我可以私人……” “等等!我没听明白,请解释一下,你哪里来的地书?”中阳神情有点意外和兴奋,出于监控习惯,他感觉自己发现个很大问题,叶青能接触到地书时间段,也就东荒超级下土建立地坛吸附捕捞,且是在少司命负责前就私下捕捞些…… 叶青闲适散了几步,微笑着淡淡说:“这个问题……我似乎不需要向你解释——你要还是不要。” 中阳天仙分身顿时回醒过来,今非昔比,叶青已不是那个在自己威胁下步履薄冰的后起之秀,而是与自己实力对等的天仙,甚至地位更高半筹的青脉储君,确实不需要任何解释——力量本身,就是解释! 难怪用阻断曹白静成长来威胁此子,那么激烈反应,确证了此子假格是凭依在后宫道侣上,就算战役里失去信风符令也没跌落道躯假格,看来,不是原本的信风真形,属于不为外界剥夺一种力量,但也还没到力量自有程度,因此格外注意保护她们,这是龙之逆鳞。 “我要,你有几张?”中阳天仙分身仰着脸思索良久,给出了对方叶青的答案。 “五十五张。”叶青随口说着,旋即打住话:“但我只准备卖五张……” “全要!” 这一声又快又狠,似乎并不怕暴露自己迫切,使叶青惊讶的看了上去。 中阳天仙分身这一声断喝,是很清楚残缺规则就得越多越利于推演,不能在这关键道具上吝啬,事关帝君的成道,要是讨价还价坏了事,再多忠诚也没有用。 只要是钱的问题,都好说! 1556.第1556章 地书之道(下) 中阳天仙分身甚至还怕对方是没有经过青帝同意的私人举动,一看有反悔样子,立即就忍不住暴露出需求,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开价吧!” 叶青神情若有所思,慢慢看了看天空,突露出一个笑容:“道友不觉得,这话一开始是我说,怎现在反过来是道友对我说了呢?” 中阳天仙分身:“……” “不开玩笑了。” 叶青摆摆手,其实就是凭借信息不对称的优势把对方套进来,这时强装为难地答应下来:“这种东西对于我也是有用,但五脉同舟共济,大家都有衣服穿,唯独贵方没有,我实在于心不忍,那就忍痛割爱……我要玄黄地坛里对应规则价值的玄黄之气,按一比三的垄断价,别说你们玄黄之气储存数量不足,我知道你们土德攒钱的好习惯,一有钱就装罐子里埋地下,几十万年到现在应是很雄厚一笔避险资本了……” “你早就准备好了,在这里等我?” 中阳天仙分身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掉坑,不过这次赔的是公家资本,不是自己私人,而且事关帝君成道,反正叶青不可能真正漫天要价,这时也顾不得脸皮:“快拿出来!” “稍等。” 叶青手在袖子里摸索一下,翻出五十五张地书……其实这东西,哪里是原版的,原版早就融入胎膜世界内,现在又一次发挥叶氏的山寨风格,用川林笔记模仿盗版复印出来。 与盗版差不多,这本源材质密度相去甚远,好在书这种东西的价值不是看外表,内涵规则信息差不多——连这个也作假的话,完全瞒不过黄帝,也站不住道理。 道理不是关键,但至少目前只到可以用挥拳讲道理的方式和黄帝间接对话,还远远没有只挥拳不讲道理的实力。 “给你们黄脉五张当定金,到玄黄地坛完成,获得玄黄之气收入,再顺便给你们剩下的五十张,给我多少玄黄之气,就给给你们多少张地书。” “这倒也好。”中阳天仙分身自觉占了便宜,终扬眉吐气,这不是他的胜利,而是整个黄脉力量的胜利。 哼,只要帝君证道,今天吃多少资源,明天十倍吐还给我! 叶青不动声色,心底失笑……其实要什么地书,分分钟给写一张出来,毫无压力,不过话说回来,黄帝也不亏——黄帝家大业大,一些地书质量根本不在意,要的只是里面外域的土德法则。 这家伙外表忠厚,一开始不去贪图外域法则,获得本域欢心,因此在自立天庭后,不知获得多少好处——反正帝君感觉到了,黄帝也踏出了半步,并且这半步完全是本域根基,分外厚实。 等突破了,又回首寻找外域土德法则,这就比别的四脉帝君的根基还扎实宽宏,这种习惯和战略,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为什么,没有谁谁是白痴呢?都有自己的算计和战略!”叶青暗暗的想着,自己要不是川林笔记,就算二次穿越,怕还是难以爬上去。 不过,现在已是天仙,这些玄黄之气,不但可炼器,曹白静,甚至别人都可沾点光,余下还可给胎膜世界! 胎膜世界吸取的过多,现在正需要玄黄之气调和! ………… 深夜,星月寂寂,银沙弥漫在天穹上,潮汐辉光洒落在青鸾天,一道彩光和一道红光自青乾天回来,彩光化七色裙裳的少女,神情略有些倦意,正要回寝殿休息,一个带着萤红色面纱的女子拉住她,低声:“鸾儿,青谨道友进度……” “哦。” 青鸾心忖应是赤帝关注,赤帝直接出面受人瞩目,委托知情范围内又刚好因合用七色祥云裙与自己长期绑定的辛琰看看,便拉上她,两人向一处地界。 一路青山绿水风景,辛琰仙子也是惯熟了,她觉得有些疑惑的是一件事:“青谨道友都已经天仙……他的地界还挂靠在你这里?” “你不是见过么?他仙天一时回不来。” 辛琰仙子当即反问:“零号舰内不是也有雏形仙天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 青鸾仙子其实对原因有着自己一点猜测,也心底不安,不过有些似有似无的事,她自己能感觉到,不好和别人说,甚至和闺蜜都不能讲,想了想只能解释:“他自己不要求搬家,一定赖在我这里,我总不能赶他搬地界进零号舰去流浪,估计还要住我这里很久。” 辛琰仙子闻言,疑惑看自己闺蜜:“鸾儿你今天解释的很多……” 青鸾掠了掠额头发丝,仰首看看星夜:“可能累了,平时这时我应在睡觉,最近好忙,下值还要给你拖过来看进度。” “……”辛琰仙子顿时觉得非常歉意,差点忘记了好友的慵懒,不是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充满了热情活力。 到了叶青地界上,见到一艘直径千米青色方舟停泊着,通讯检查后,两人登上舰,屏蔽门就在身后“唰”一下合拢,一种若有若无异域气息浮现,青鸾仙子嗅了嗅,说:“血的味道。” “二位仙子请到舰尾仙炉这里来。”叶青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繁忙都没空亲自迎接。 不过两个女仙性格有某些层面相似,都不在意这种小节,进去仙炉内永固仙境……不,不能称仙境,占地千余里,充斥强盛而独特的青源,这是伶仙子积蓄了数十万年而一朝苏醒突破的雏形仙天,现在都便宜了她的敌人。 青鸾仙子看看周围,陌生的异域山水风景、仙禽吉兽、还有某种格格不入外域底层青源规则,都让她不太习惯:“我还是觉得遗忘之地洞天更适合这种研究,青谨道友进度有没有受阻?” “等我一下,这具冻尸反应有些大。” “轰——” 剑光吸引了两女目光,说话的年轻道人似正在一座法阵内,与某个奇形怪状妖魔搏斗,或者说单方面虐杀,不断激发妖魔潜力,又一次次镇压,待对方攀升至地仙,又轰杀至渣。 与此同时,各种数据流光回旋在青风中,辛琰看不清讯息加密的内容,只是见到青风送入好友青鸾的手里。 见青鸾似乎得了信息,若有所得的样子,辛琰直接询问:“如何?” “还行,已试验了第七百零三十五次突变,记录下的特征都备份在案,与我们青脉历史记录的本域早期特征对比,相似度不到百分之一,可以确切说……” 青鸾顿下声,对收了剑,漫步过来的年轻道人展露一个微笑:“就让青谨道友来讲吧。” 叶青和她们见礼,接着说:“可以确切说,那个巨大,还没有出现在我们时空层的白光,很强大,似是一个世界。” “……姑且称母型方舟世界,是个与我们世界交集甚少世界,它碎解或新陈代谢褪换下陨石群原本方位,并不在我们这片虚空,说明原本并不在我们上方时空——至少在几年前都不是,反是外域坠落下来碎片证明外域很早就在我们上方时空,至少有上百年的引力观测记录。” “外域历史记录中,侵略小世界都是沿途收获,只是上层时空遭遇碎片小世界远比我们丰富百倍,这才是正常情况。那问题就来了……世界除上浮下沉,难道还可以水平移动?” “能是能,只是没必要……我们在虚空中上浮下沉都指的时空上,并非单纯空间尺度,因而要上下都是按我们世界能级而定……那是专一而稳定源泉在推动,属世界本能,不会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以免消耗本源……” 辛琰仙子沉吟着,给出自己答案,突她想到些,吃了一惊:“你意思是说……” “没错,只有小一点的仙境或仙天,可以在主世界影响范围内巡游虚空,自能平移搜索陨石群,但也不会盲目距离太远,它们等是主世界的触角,并不改变主世界上升或下沉的总体轨道。” 叶青眯起眼睛解释:“但现在这座母型方舟世界,和它的代号一样名如其实,以世界的体量违背本能做这种看似无用又耗费力量的水平移动,我只能得出三个推测——第一,就是它在搜索什么特定的东西,很难想象有什么东西价值需要移动整座主世界去搜寻。” “其次就是它本身就是狩猎文明,专门在上层时空底层,和我们时空上层处,猎杀晋升的主世界来获取资粮——这可能成立的话,是比外域更危险的狩猎文明。” 辛琰仙子,发现自己失去了声音,说不出话,她感觉外域专门炼制四柄鱼竿,用来拉近距离,以狩猎小世界来获取晋升资粮,已是很可怕杀手了,现在有直接狩猎主世界? 简直是狩猎田鼠的草蛇,遇上狩猎蛇老鹰一样,上层时空生存环境恶化到这地步,不仅仅是个人,连文明,连世界,都只想着掠夺暴富,还能不能好好种田、安心积攒资粮? 见她脸色苍白,叶青有些悲悯,有些世界就是这样落后,持仁义而不持大道,这万千世界的大道,就算不是赤果果弱肉强食,也是太阳吸引地球,地球吸引月亮以增强体量。 甚至前世银河系,都在努力争夺别的星系的太阳。 这仙道世界,也不过是宇宙中一颗微尘,怎能抗衡这法则? 1557.第1557章 年轮的秘密(上) 青鸾仙子抚着好友的手,见叶青停下不言,又轻轻催问:“这两种可能,都很可怕,第三种是什么?” “第三种是建立在前两种的推测基础上,那个母型方舟世界,本身是某个更高层道天触角,就是……我们世界出动仙境和仙天触角去完成任务一样,或和平搜索,或者战争掠夺,都只是任务……” “开玩笑,一个触角就这样大,那上层世界有多大……”辛琰重新找回了她的声音,看看好友的慎肃,又看看叶青,又停止了这话:“你们是认真?” 叶青不言,只伸手在空气中一点,幽蓝光浮现,传出与伶仙子一样舰体底层控制系统的冰冷声音:“灵魂检测通过……零号舰为你服务……” “我要申请紧急避险,给我最佳定位选项。”叶青从容说,似乎已试验过很多次一样。 “检测到母型方舟的外围投影,鉴当前紧急避险状态,是否传送信号坐标求援,进行定位召唤?”舰灵声音继续着不知多少次的重复。 “否定,收回紧急避险申请。” 叶青说完,幽蓝光消失在空中,辛琰仙子已震惊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叶青是以这种方式来控制零号舰跃迁。 反青鸾仙子很淡定:“这种事仅仅推测,我们青脉历史上从不缺乏推测,少真道门的许多推测更离奇大胆,但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影响……就那道永固时空门奇迹那样,高层道天理论上肯定存在,甚至或在下层时空留下痕迹,但无不是流星一样匆匆滑过,和我们的生存有什么关系呢?” 辛琰仙子终归是火德天仙,阴影感觉不可能笼罩她太久,很快回过神:“也是,就像是你凤凰高飞而过,就算飞累了,如果不是本域有一株先天梧桐树,也不会停留栖息。” “有凤来仪?” 叶青不由自语道,心想——原来还真有‘种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乱说什么!” 青鸾没好气盯了叶青一眼,回过首推了推泄露她私事的辛琰仙子:“你这大嘴巴,该回去禀报你们帝君了。” “好好……” 辛琰仙子笑了笑,知道他们青脉内部可能有话要说,便离开零号舰,自去了火德天界。 舰内这片山水间就安静下来。 深更半夜,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人****,气氛总稍微有点异样,叶青感觉要是下班后还与女同事探讨工作,自是公事公办,与辛琰仙子合作就不会产生暧昧,但如果是一起共事前认识呢? 甚至原本熟悉甚至有些私密交流,免不了就有一种火花…… 青鸾若有所觉,掠了掠发丝,回避他的目光,同时说着:“辛琰她刚才说的只是比喻,我可没有懒到不想飞,看到梧桐树才落脚停留,完全是为这片世界的生机而吸引。” “哦,我懂。”叶青才不信她的解释,感觉辛琰说的才是正确答案,不过面上还是肃色起来。 青鸾也不管对方信不信,反正她已经说过,也没人规定她一定要说真话,这时回首关注法阵中所剩不多的异域冻尸,神情认真:“冻尸标本既大规模记录,你素善模仿,能模拟它们的气息了吗?” 叶青在这方面有着充足自信,注意一下就给她转移了过去,点首:“我个人已可以,但要整个仙天伪造模拟,还有些困难,我希望进行预算推演。” “可惜遗忘之地失落了……” 青鸾又一次怀念起遗忘之地的推演好处,那是她和帝君过去最喜欢待的地点,想了想说:“除此,这里恐怕没有给你世界实验的环境,那样动静瞒不过那三个窥探成瘾的老家伙。” “没关系,选择虚空深处,我自己仙天直接实验,虽拿自己开刀有点风险,但也是一次技术积累必须。”叶青已有所准备,自己川林笔记其实就能理论推演出大部分细节,大大降低实践风险,又说着:“不过理论上我必须获得精确数据。” 青鸾听出些,她也知道每个天仙都需要走过这么一段大规模实践研究的路程,直接问:“你需要什么?” “我希望获取本世界……早期一些资料。”叶青注视她的眼睛,按感觉补上一句:“我来找过几次都没看到,但总觉得,那一定有。” 青鸾仙子嘴角一勾:“确实有,但没你想象的那样存在什么密库,就存在我的金桐殿内,你跟我来。” 两人前后而行,很快到叶青经常来读书的地点,金桐殿的偏殿图书馆藏,浩瀚的书海陈列在一排排书架方阵,这些都是高密度信息压缩的特制书籍,有着类似帝都白玉书城的神识玉碟功效,就算这样压缩也是如此多数量,因一百万年的信息记录,整个世界的沉淀,就在青脉的传承中。 “这里我都找过了。” 叶青摊手说,他看书的速度可是非常快,有川林笔记方便,凡人时还限于神识输入的小水管,到了天仙元神时已海量吸取信息,此前拿着信风符令每次夜入青鸾仙子寝宫,也不是幽会,都是在读书……估计帝君也知道书读完了,后来就没补回战事里损失掉的信风符令。 所以与其说叶青曾经手里握着进入帝妃闺房的钥匙,不如说他握着进入青脉图书馆的读书证,而青鸾就是图书馆管理员,此时这女仙就引着叶青进入到她书库最深层,手指轻点一面镜子。 镜面荡漾开来,显出里面一重空间,并非书籍陈列,青色一片,到处都是青木纹理,就似是直接来到了什么树洞的内部,但是这树洞又很是广大,几乎占地千米,可想而知整棵大树直接只会更多不会更少,如此参天大树,整个青乾天,都只有一棵……所有人每天都能看到的那棵,金桐殿后面那棵。 叶青见此若有所思:“这果不是书库……” “我会骗你么?说没有密库就真的没有,所以你之前拿着门卡也没地方可进,因……总不能真进我闺房吧?” “这里可已是我寝宫后殿位置了,如你所想,直接连通到后花园的先天梧桐木……这片空间是在它的木心开辟的空间,遗忘之地人造洞天与天罗青种所模仿参照的原形,它并非我们青脉仙人记录,那时甚至还没有仙人的说法,都是早期神灵,而由它自身树干的每一道年轮纹理,天然记录世界混沌初开时的早期信息,也是我们青脉最重视、最宝贵的一件文化遗产。” 青鸾眨眨眼睛,似乎因捉弄后辈而开心,姣好清丽面孔上,就露出几乎和芊芊一样的狡黠:“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眼光,能翻阅它的年轮之书!” 叶青为她这一瞬熟悉风情魅力而心动,恍惚间似看到当年天外凤凰落下这株梧桐树上的美丽,但同时又清醒的很,口中没忘记问这位前辈确认:“如果我读出了什么不应知道……” “有什么是青脉储君不应知道?当我意思是说私事之外……” 青鸾笑着挥手,笑容娇媚:“这里能读到多少都是你自己本事,且这世界早期的演化,对于早期天仙来说都不是秘密,后进天仙也会给带到各脉记录传承,学习永远没有止境,不是么?” “确实没有止境。” 叶青也笑起来,挥别美丽的图书管理员,怀揣着川林笔记进入这树洞书库,就是一只土拨鼠放进了粮仓,满眼都是白花花的大米:“这真是……好多好多的信息粮食啊。” 镜面在身后合拢,叶青伸出手,点入苍茫一个年轮上,一个触探,“轰”一下,青光在年轮上亮起,笼罩住他,一个时代的早期信息,海量一样刷了过来。 “不妙,是整世界的信息。” “还杂乱无章,树可没有整理的习惯。” “不过,我可有川林笔记啊!” “啪”一下,青光闪过,无数分类分堆的信息不断刷过,记忆着一切。 ………… 青鸾没有真的就走,她忍住困倦,在外面守着以防意外,过去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假格天仙为海量信息冲击内伤的事,虽不会致命但眼下战争情况下也是麻烦,既带了人进来,她就要看护好。 一镜之隔,相互距离实际只在咫尺,有种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气氛,女仙心底有点奇怪熟悉,不过还是按下,抱膝瞌睡……最近累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什么时帝君才会回来…… 一直到天明,映入馆阁的晨光中,她才醒来,抬首看看,自语着:“应要出来了。” 开启镜门,看了看里面青光越来越浓,丝毫没有减弱,她不由吃一惊——还从没有哪个天仙能汲取知识到这程度! 与老牌天仙不同,后来新人就算力量达到天仙,对世界理解知识不足,接受能力也不够,通常都是半夜结束,最好一次也就是东荒天仙的整夜读完,当他们后来积累深厚了还可以重新过来,再读加深理解,但首次情况就如此了——在青脉内部评价,这等于是某个新人潜力,也是世界对其敞开秘密的眷顾。 “这家伙很多毛病,最为人诟病的是寡人有疾,但好学,善学,这点是不错,将来成长恐怕不会止步……” 青鸾心想着,看一眼对方沉湎在学习中没有苏醒样子,当即没有惊扰合上镜门,在外面继续静守。 1558.第1558章 年轮的秘密(下) 亿万里虚空 距发现时空异变已有些时间,虚空穹顶不再幽暗,淡淡辉光扫描,显稀疏而迷蒙,但跨连不知多少万里,大大小小陨石群漂流在辉光里,偶尔无声无息砸下一两座洞天碎片,灰蒙蒙土石里毫无生气,夹杂了大量冰尸、法宝、仙舰残骸,给这片白夜增添了份不祥血色。 蓝色星点阵列闪现至陨石群,近看是六艘星君舰,无视稀疏白光扫描,拉开阵线就开始对有价值法宝碎片、仙舰残骸、白色陨石、虚空冰尸、洞天碎片进行捞取。 批量有序扫荡一片片虚空,时不时将搜集所得汇聚到某一艘星君舰。 “好了,已满了……” 星君舰上的萝莉发出讯号给同僚,遂开启时空锚,满载仙舰蓝光一闪直接消失在这片区域……她再出现时,已是千万里外某片幽暗虚空。 一座仙天展开,漂在此间,看起来非常特,因为有五色星环。 最里面是黑色星环,外面是白、红、黄三色星环,最外面的是一层还没有成形的青色星环。 这时,星环开启,迎接来客,她开着星君舰,并不下去,只命令着:“倾泻!” “哗!”垃圾一样倾泻下去,里面最多的是冰尸,这些冰尸不是没有价值,但运到母域去就很麻烦。 自然就给了叶青仙天,只见这些冰尸落入仙天内,还在半空,就蒸发出丝丝红黄气,有的甚至有异变——那必须执念非常深的仙尸。 每当这时,天空薄薄的乌云中,“轰”一声雷霆而过,击在上面,将冰尸上鬼神虚影,击的粉碎。 那些击碎的冰尸,落在地上,就化成了地脉,一丝丝灵性增长。 “都形成了**层了。”少司命暗暗羡慕,她清楚,这些冰尸残余的灵性,补完了仙天最后需要。 接着,又是洞天碎片落下,这些碎片倾泻入内,都坠入海中,形成暂时岛屿,提供给世界消化。 因洞天性质本是仙天的基础版,相对陨石,只要打碎里面的残余法则,就可直接消化掉。 最后是陨石,陨石并不多,一方面是仙天消化有限,其次就是这些资源终是青脉公有,不可能太过假公济私。 “辛苦你们了。”星君舰上,叶青分身红光一闪,登上舰,对少司命、以及这波负责转运工作的各舰地仙微微稽首。 “不敢!”地仙都起身稽首,虽这化身还是真仙,但主体可是青脉储君,看这仙天情况,怕是要成真正天仙了。 “咦,你这化身还是真仙啊,我还以为以你速度,早成地仙了。” “你说笑了,地仙每个资源都不小,我虽侥幸成天仙,但毕竟时日尚浅,积蓄不足,再说,先得提供给本体晋升完整才是。”叶青说着,其实自己化身中,有一个特殊,就是叶裕,但这是暗帝提供的资粮,自是不说。 众仙都觉得合理,少司命抿嘴一笑,白嫩小脸上就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她看了眼这处仙天。 仙天内部,现出点点光明,望去灿若繁星,明灯万盏,奇丽壮观,这就是仙天在消化的反应。 并且山原间不断演化生出异域生灵,并非真苏醒,而是曾东荒大陆那些过去投影而产生的土著,随男女老少在林野间渐渐开垦生活,渐渐荡漾起一种异域气息,正在一点点覆盖上界膜表面,玄之又玄的五气流转提供最优秀的山寨,而在这基础,似乎每个土著诞生都为界膜表面一片薄薄异气提供支持。 “还要多久能覆盖伪装完全?”她轻声问,心中不大喜欢异域土著——理智和情感都告诉她,那些没有经过本域世界同化,和她并不是一条心。 之所以如此伪装,是虚空毫无遮蔽、一览无余,任何大点异常目标都易发现,就算对方白光扫描广撒网而网孔疏阔的很,但世界已是仙天体量的大鱼,是有被扫描网孔卡住风险。 胎膜世界在完成山寨伪装技术前,为规避白光侦测远离第一线陨石流,稍耽搁了些收获,只能扫荡些剩下的普通陨石。 直到星君舰的跃迁速度赶上,她们姐妹所率舰队抵达此间,才开始大规模转运帮助叶青收获,而这占用舰队运力不利应急,迟早还是得解决世界气息问题,她问的多久便是这个。 叶青化身眸子里青光一亮,计算了下,说:“本体还在读书,速度快的话或再有半个月就能完成,我以山寨而出名,但还没有山寨一个世界的经验,到这步也是算是……某种山寨的巅峰吧。” “没有基础的辉煌总是要回落。”少司命说到这里,想了想,迟疑了下,寻常地仙不好这样和天仙说话,太不吉利,终她和叶青交情深厚,甚至还共同誓约保守了一个很深的秘密,有秘密总让人觉得有种亲近,就少顾虑,这才笑一声说:“你不会模仿上瘾,真的要把自己小世界变成异域了吧?” “怎会呢?” “你看这星环,要山寨完成,不但里面有土著,还得是这青环完整产生,一旦产生,别的四环就隐入其中不见。” “这就是五气之路终归于青脉,和太真道君还是不一样。” 叶青失笑,随手又举了个例子:“而且,我还山寨过红云亚圣,难道真要变成青谨仙子了?” 少司命嘀咕:“世界又不分雌雄。” 叶青暗自佩服小萝莉野兽一样的敏锐直觉,此时牵涉自己和帝君的计划不好多说,只能隐隐给她暗示一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根基还是本域青制汉运,这次模拟气息伪装成破损漂流异域洞天,纯属抵达一线挖矿需要,帝君也知晓了此事,也做了准备,开放出本域世界早期演化信息,没看我本体还在读书?” “世界虽不同,终有相似之处,这早期信息,对我仙天极有好处,你看,其实我的仙天,一直在微妙调整,这就是结果了。” “这样啊……” 少司命受到提醒,才发觉的确,仙天在微微嗡鸣,不断变化,其中本质的确是母域的本质,神情有些不好意思,转过首:“那我走了,下一船货是姐姐过来交,在半刻钟后。” 一个道人的声音在舰外响起:“等等,待我计算下陨石流量。” “嗯?”叶青看向墟离天仙。 墟离天仙也不管,只是目不转睛地数着高层时空落下的陨石密度、白光面积,汇总得出陨石总流量,而对比刚刚少司命一船陨石数量,不由叹息:“半刻钟一船,这转运速度就是连一万之一都不到,这太浪费了,我看道友的仙天,似乎还有些消化余力?” 这天仙更敏锐…… 叶青心想着,不动声色点首,也不说自己能消化几倍——主要是对冻尸和洞天残骸消化相当快。 法宝残片、仙舰残骸,在仙天内就很难消化,少许消化就是了。 那些和陨石一样,都必须运回母域,话说要是仙天就能快速消化,那天仙还不自己吞下,还运回母舰干什么呢? 叶青五德运转消化,的确强几倍,但也有限。 最可惜的是大型洞天残骸体量超限,少司命她们星君舰永固仙境装不下,也转运不过来。 墟离天仙误会,以为还有些余力最多还有一倍,内心是有些吃惊羡慕,但他这番接替辛琰的轮值很明确,完全是配合帮助叶青完成仙天的原始积累,自要想方设法扶持,转向少司命说:“你们自己仙境也带过来了吧?” 少司命看了一眼叶青,又轻轻应下:“是的,墟离殿下。” “那请你们展开仙境,不要只是舰队快速运输,仙境速度慢些,但体量小也可以避开白光扫描,可以模仿外域引力星链模式,沿路作中转站一个个串联起来,规模转运之后的速度也不会逊色太多,与舰队快速运输形成双管齐下的效果,只是这样的话……” 这道人略一停顿,看向叶青:“每次直径百里仙境移过来,资源倾泻到道友直径千里的仙天中,就要近距离对接,而且星链回转速度还不能慢,每座仙境就只能选择近轨回旋擦过以保持速度,这几乎相当外域和本域对撞缓慢小规模试演……道友对虚空对接恐怕没有经验,敢不敢这样?” 叶青心想不就是擦边球么,且五德仙天特色就是厚实耐抗,随便折腾,对此回答只有两字:“可以。” 墟离天仙是准备了几套说辞来劝,不料他答应得这干脆,顿时有种白费力了的一拳落空,大感郁闷,觉得新人总是重视勇气而忽视经验,作老人只得委婉表示:“那好,不过还是先自少司命开始,空载一程试试。” 叶青:“……” 少司命转过脸去,憋住笑,她记得上次和姐姐在这里重逢,彼此仙境于虚空中倒垂呈现的镜像对接,都昏昏沉睡过去,也不知道叶青在她们仙境里做些什么,反正苏醒后都感觉到许多关键的节点留下他的气息,至少说是仔细考察过,是对虚空对接并非全无经验。 当下也不说出来,既同时得到在场主副帅的两个天仙授意,这女仙展开自己仙境,直径百里的仙境近距离对接到叶青仙天,擦过去一次次加速着抬升轨道,最后脱离了仙天引力圈——毕竟体量相差很小,她感觉比脱离本域引力圈容易百倍。 期间引力潮汐导致的天灾**是必然,不过都是刚刚化形的异域土著,奇形怪状一些低级,就和实验室消耗用品的小白鼠一样,叶青根本不心疼……主人都不心疼,少司命也不心疼,墟离天仙这提出建议之人更是无视这点。 少司命星君舰跃迁回去一线陨石群,继续搜集冰尸,小型洞天残骸,少许优质易消化矿石。 很快她姐姐大司命在第二波陨石群收集满归来卸货,接着是第三艘舰轮替……都是极力压缩运转周期到比单艘星君舰的跃迁准备耗时短六倍,这也是舰群战斗时阵位交替配合的应用。 显得气氛紧迫,争分夺秒,因谁也不知道白光来源什么时会降落下来,现在就是疯狂挖矿时间。 而这时才真正显得五德仙天的消化强大,而且是越来越强,不过由于消化冰尸和小型洞天残骸,谁也没有经验,墟离天仙虽惊讶着仙天展现出的消化速度,很是羡慕了,又他不可能和小辈争,且自身仙天也不在这虚空深处,整个两域世界现在就只有叶青仙天优哉游哉在这里大肆吸金,堪称垄断一条金河银河。 看起来短期内没有超出任务范围的额外好处,但墟离天仙自不会短视,和叶青交谈时,态度都更热络几分,对有能力打开新源且掌握分配权,无论谁都不会轻忽! 没准以后应景,需要火力支援时,叶青就会顺手给他支援呢! 叶青到此位份,也不需要太过掩饰,但五德胎膜是肯定要掩盖,一是对外说了,五德运转只是假相,终会回到青德——事实上也是,黑、白、红、黄、青,等叶青大成,体现在外,绝不是五色,而是纯正青色。 并且青脉就算一时容忍了别色,储君是五色总觉得不对,叶青自不会犯这政治错误,所以自会五德变成青色,并且隐瞒虽看上去青色,实际是五德运转的事实。 至于胎膜,更是重中之重,关系川林笔记秘密,不能泄露。 而且五德胎膜,也不是万能,只比普通仙天快数倍,当然不能和母域相提并论,所以最多是对矿石进行粗加工,每次与一座座仙境对接收货时,都反馈它们一定比例半成品,形成交流。 这些半成品,基本上连仙境都可消化,并且消化起来就相对快,众青脉地仙也是腹黑,讶异后都装作不知道,都没人告诉墟离天仙……信息屏障就无形间诞生。 而大司命、少司命姐妹私下里交流,感觉叶青流给她们更多几分,也心知肚明有着体会,没有多说,她们积累几千年,但对冲击天仙来说还是幼童,只是课程毕业成绩优秀的预备役,所有青脉天仙都会特别照顾她们……新成的天仙叶青,也不过在遵循惯例,只是想想前不久还是她们照顾着叶青,现在反过来照顾,难免有些复杂的滋味在心中。 1559.第1559章 王见王(上) 陈州·州城 陈州历史悠久,历来群贤辈出,内蕴博大精深。 密密麻麻运输舰,虽作战不是很强,但也可轰破城墙,更有星君舰带队,不过由于所到都降,偶有几个凡侯抵抗,也就地歼灭,因此并没有动用舰队。 此时,舰群下降城郊,此时黄昏,夕阳落在城上,数万精兵自舰而下,照例列队清点。 “这陈州繁华,治理也是上佳,这陈侯,当真是大才,降后我得与之共饮。”叶青就笑着,这时而见,见赤气自陈州盘踞,布下法网,聚在州城,也有青气隐隐,一条赤蛟盘旋,只是似带着杀伐之意,让叶青一皱眉。 当下说着:“按例,命人前去说降!” “诺!” 扎营也是需要时间,天色已黄昏,自是一同处理。 城墙 自城上而看,只是半个时辰,郊区一直到李子河,布满密密麻麻营帐,旗帜连绵,陈侯脸色阴沉,一一点数。 按照新汉制,五人一伍,二伍为什,五什为队,二屯一曲,五曲一营,自营才有大旗,而三营一部,设都尉一人,是最高级的常有单位。 这时点过,暗想:“大体五万,不算很多,但看这军气,真不愧是汉王!” “只是,我也不差。” 这时,有着术师协助,大营基本扎完,却不入营,大军滚滚而来,城上顿时紧张,严加戒备。 陈侯站在楼上而望,只见五万人,列成一个个军阵,旗帜望不到际,这些汉军静立不久,传出一阵巨大呼啸。 “万岁!” 在山呼海啸声中,精兵左右,真人随侍,青色华盖下,叶青化身踏上乘舆,周围鼓乐声起。 乘舆两侧,立龙旗,华盖,不仅仅有甲兵林立,还有宫女,皆是明眸皓齿,神态沉静,持扇伺候,个个都是真人。 叶青乘舆缓缓前行,此冕服稍有着修正,由冕冠、上衣(青色)、下裳(玄色)组成。 天子十二旒冕冠十二章,王九旒冕冠九章,此时叶青用的还是王服,显的雍容华贵,仪态深重。 “万岁!万万!万万岁!” 见陛下出行,汉军排山倒海“万岁”声,几是春雷,排山倒海一浪高过一浪,这五万大军,军气冲出,成金云,又微吐青气,普通士兵虽看不见,不由颤抖,连着陈侯,都露出一丝嫉恨。 城上一将不由失声:“据闻汉王号青制青制,所向无敌,还以是胡报,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 这话,让城上的人失去信心,就见劝降之使,骑马来城下:“城上听着,吾主承天命,救民水火,不忍生灵涂炭,命我前来……” 这时众人都看向陈侯,陈侯默然良久,突一笑,指着一人:“汝乱我军心,拖下去斩了。” “主公饶命啊!”顿时有着亲兵扑出,个个有真人修行,将这将拉下去,这将顿时求饶,但转眼一声惨叫,声音顿绝。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不敢有话,只听陈侯冷笑:“汉王有兵五万,我也有兵五万,且州城防护重重,谅能攻之?” “至于上空仙舰!”陈侯咬着细牙:“百万年来,仙道不显圣不争龙,我要看看,汉王是不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次日·大帐 里面是淡淡馨香,这是香炉里的香片,产自东海,取自云鲸,等重黄金,不过对世俗罕见,对叶青来说,不过是龙宫平常之物。 此时叶青端坐,看着下面臣子,缓缓问:“陈州的消息怎么样?” “陛下,陈州最近消息,陈侯自持仙侯,不肯降之,还杀了几个大将以敬效尤,并且任命亲将张宗统领诸军……” 这些,叶青化身都看过,这时问:“你们觉得,陈侯为何如此不智?” 群臣对看,这时贾诩踏上一步,说着:“陈侯消息,臣倒略知,此人张宏,出身世族,凭借世资,年少就中举,因母病故服丧隐居。” “虽说隐居,却暗中结交豪杰,这活动甚至引起了总督的注意,进行斥责。” “天庭开百家诸侯后,此人先受辟召,成校尉。” “张宏担任校尉,暗以结士,统一暗土,率豪杰上土,回乡募兵,各郡响应,有军数万。” “总督得知张宏起兵,把张宏的叔父杀了,张宏趁机攻城,城破,总督自杀。” “张宏得了陈州,踌躇满志,封诸将,用谋士,任明臣,一时大治。” “陈侯又亲自领三万兵入侵唐侯,初战获首千人,只是性矜愎自高,又战失利,这一仗陈侯损失七千人,只得退去。” “天下争龙,一战败而龙气崩,陈侯有恩于民夷,而得自保。” “性矜自高,争龙之败,现在抗拒陛下,也怕此因。” “哈哈……说的是!”叶青大笑,笑了片刻,突眼神一幽:“我有天命,陈侯敢持兵抗拒,就是丧心病狂!” “传我旨意,立刻仙舰聚火,轰开城墙。” “大军入内,百姓不伤,诛灭陈侯张家。” “虽陈侯是仙侯,也一同斩首,悬首传示诸州,以示天威酷烈,莫要把孤之受降,视之可欺之主。” “诺!”众将大喜,高声应着。 陈州 陈侯虽抗拒,但心里总是不安,只见着上空幽幽一片舰队,突舰首都对着一点。 “怎可能,怎可能?”陈侯喃喃语着,他虽听传旨,总觉得违反百万年规矩,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时一见,顿时脸色苍白。 “射!”天空一声命令,数十道仙雷堕落下,集中了一点。 “轰!”一下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处城楼顿时炸开,防御法阵虽强,在一点上根本无法抵抗合力,只见沙尘碎石飞溅,城楼崩塌而下,城立刻就破。 “杀!”五万的汉兵,一齐呐喊,战鼓声起,一下接一下,汉兵潮水一样,扑向了崩塌处。 “杀!”为首处,就是马蹄声连绵,一个大将大笑。 陈侯能得豪杰,这时一将高喊:“此是我报主大恩之时,亲兵何在?与我一起杀上去!” 说着,这将抽出长倒,而周围亲兵都一声呐喊,扑了上去。 “勇气可嘉,不过抗拒天兵,自寻死路!”大将淡淡说着,策骑而上,只是几招,就见血光一闪,一颗头颅飞出。 大将杀的性起,纵声长啸:“自下土而上,我张飞好久没有厮杀了,正好在这时,杀个痛快!” 矛光闪过,顿时十数个敌兵一起挑死,冲入缺口。 “杀,杀光敌人一个不留!” ………… 杀声连天,城内冒起数股浓烟,隐见烈焰而起,时虽中午,可黑烟下,显的黯然无光。 前锋还是冲杀,后勤救治伤员,肉块煮好,罐头内有着菜干,配合着香浓醇厚肉汤一锅锅抬到各营。 大帐内,叶青高坐,听着汇报。 “陛下,城内抵抗基本肃清,根据大体估计,我军阵亡已超过一千余,伤四千,俘获敌军两万!” “现在敌缩在了总督府进行最后抵抗。” “孤已说了,要杀此人!”叶青摆了摆手,说着:“云长,你去与益德一起,取了此贼人头来。” “是!”关羽行礼,出身而去。 “陛下,峡西蔡国蔡安誉,已向我方发出会晤的请贴。”对此军事,吕尚静并不发表意见,这时却这样说。 “打下这陈州,杀了陈侯满门,再悬首诸州,想必这一线无人敢违抗,就是与蔡国蔡安誉会晤之时。” “蔡国虽降成藩国,但有峡西六州,又是以前帝都,政治,经济,人口,都甚是可观,总得准备准备才去。” 叶青说到这里,突闻一声惨叫远远传来,不由望了过去:“哼,陈侯已被斩首,倒省了孤一郡。” 吕尚静这些修得道法,也已不凡,抬首看去,就见一大片红黄气自城涌来,就躬身说着:“恭喜陛下,陈侯一诛,想必附近几州,都立刻降了,挟此大势而去峡西,必可威震蔡国。” 叶青听了,不由哈哈大笑。 七日后·峡西 天色黄昏,太阳西落,千京河引水大运河流经帝都南湖,宛碧玉镶嵌在平整大地上,通衢水路交通为玉京城带来五湖四海的来客,每当这时就是夜市开启时——这几年蔡国全面收缩,大量物资搬回,渐渐恢复几分元气,比起寻常藩国都城自是远远胜过。 但今日湖畔的楼船画舫停止喧声,蔡军森严封锁整片南湖,甚至有着王驾莅临码头上,一身王服、面如冠玉的青年下来,黄昏光影反差显得犹明亮,湖面淡金色的波光粼粼映入他眼里,暖意颜色,心情愉快不起来。 “天色晚了,路灯都点起来……” 有些礼官在忙前忙后布置迎接场地和仪式,偶尔请示,也只得到蔡安誉摆手随意回应,对于仙王来说已不拘泥于这点礼仪,但土德习惯了传统规矩,这般敷衍还是很少见。 众人就都知道了蔡王殿下有心事,而无疑与接下来要迎接的人有关,老皇帝卧病不起这几年,蔡王监国实则已是蔡国主君,仙王更无须在意寻常诸侯,能让这携着王妃提前迎接,也只有一个人——汉王! 令人不快的消息,就与这汉王有关——陈侯抵抗汉王,结果仙舰齐射,顿时州城大破。 接着汉王不顾陈侯是赤脉真仙,有着天权,悍然杀之,还诛灭满门三百余口,一个不留。 甚至参与抵抗的将领,都给予清洗,株连上百家。 一时间,附近几州大恐,连连投降。 1560.第1560章 王见王(下) “轰!” 罡风贯过晚霞,一颗星点出现在东天,接着是第二颗星,第三颗星……遮天蔽日的舰队围绕帝都盘旋几圈,降落南湖上,顿时几十万军民都震慑,明白了这就是汉王的武力! 蔡安誉眼神一缩,回首对王妃:“这真是故人手笔,风格一如当年。” 王妃并不关注政治,但她耳濡目染也能明白些,得到夫君提醒细细想来,这舰队自东海一路西来,堂而皇之横穿整片大陆,连尚未归入统治中西部都这样招摇,就是执戈,耀武,宣威,以这种武装游行让每个旧朝旧人明白天命不可违逆,潜移默化,为不久的全境吞并准备。 想到这里,她不由小心传音问:“不会出事吧?” “出事不会,只是借用一下玄黄地坛,那东西埋藏在帝都地宫,你上次迎接我阳化归来时去过,民间历来传闻存在就是此坛。” “三朝经营深扎地下,土、火、水三条主脉结合,后两者都是为我们克制,唯金脉和青脉无法得到,现在叶青过来其实也是一种补全,只是又给他占些便宜去。”蔡安誉说起来还是有些郁闷。 “至于陈侯的事,万万落不得我们身上,我们是土德指定的藩国,除非青脉掀桌,要不根本动不了我们。” “没事就好……”王妃闻言松了口气,安慰。 夫妻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自是对安全本能关切,却不在意别处,没有追逐梦想的男人和咸鱼没区别,但她来说,还不如鲜果和甜点。 舰群在湖面上溅起水花,波澜连连,一艘旗舰安静滑行在码头停泊,舷梯放下,叶青携王后曹白静下来。 这时乐声大作,黄钟、大吕、应钟为主,又以萧、笙、琴和声,庄严隆重。 蔡安誉面色肃然,臣子排列,乐声平息,蔡安誉脸色庄重,向前一步,躬身行礼:“见过汉王!” “蔡王多礼。”叶青未等他完全躬下,就连忙上前一步,扶起,扫了眼身后,就知道此地真正的主人,老皇帝并没有来。 蔡安誉留意到对方目光:“父皇已病重不起,实难以迎礼。” 理论上,叶青得天命伊始,而老皇帝是旧天命最后余辉,相互平等,而老皇帝略躬身就可。 但此时叶青还没有登基,这就又不对。 叶青就摆手:“是孤失礼才对,孤来此地,不能不拜见。” “还请蔡王安排礼仪——就以臣子礼见吧!”叶青沉思片刻,淡淡说着。 蔡安誉一抹血色涌上来,只觉得莫名兴奋庄严,又带着惶恐不安,沉思良久,欠身:“汉王有此心,是敬我蔡朝,我就不推辞了,此礼毕,臣代表蔡国,向陛下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只要天庭承认正统的老皇帝一日不死,在主场还有天命余辉,叶青并不会因对方是凡人就轻视,而视之对等。 老皇帝或认为王不见王,帝不见帝,相互不见最佳,但叶青还是最后行礼,以尽臣节才是,且听说老皇帝身体越来越不行……病人和将死总有特权。 礼炮鸣响,继续奏乐,气氛肃穆,远远近近军民目光关注这里,官方场合其实没法交流,两人见礼上了马车,前面骑队开道,礼官唱名,一路迤逦。 曹白静自是有蔡王妃作陪,她们坐在后面一驾马车——此次与以往会晤特殊,明玉郡主过来随行,她是蔡王亲姊,算是半个主人,能提供许多便利——她们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直到舰队仙炉尽数修复,可以飞出天外的时才离开。 迎接的车队去城里,白玉砌就城墙依故,叶青扫了眼,意外发现上次赶考时载自己进城的那个‘玉京城如何如何厉害牢固、太祖爷如何如何威武英明’的马车夫,便跪在路侧跟着其他军民一起不住磕头,不禁微微一笑,人事皆非、颠倒莫测的这世界啊。 “青谨殿下笑什么?”蔡安誉自很关注。 叶青说了故事,又说:“……当时我说过一句,帝都不在城坚。” 蔡安誉一时无言以对。 叶青则转首观看这座壮观的白玉城池,他曾以微末之身来游学考试,如今以征服者来此,自一种观感,分明看出来整个帝都原本凝聚的青气已消散,与记忆中相差很多,至少在龙气上,已逊色汉国新洛…… 蓦就心中涌起一种骄傲,慢慢放置着,就烈酒一样淳化,在这穿越者第二故乡,自己还是做了些实事。 车轮辚辚远离了码头,红日斜坠在山上,在他们身后湖面波光里,哗的水响,一艘艘仙舰相继下沉,进入南湖下暗藏大型水道。 蔡安誉取出一张古旧泛黄的秘密地图,看似帝都平面投影没有房屋建筑,只分成黑、赤、黄三色的纹路交错,这时就听他介绍:“那是玄黄地坛对接的下水脉一处进出口,专供大场面进出后门,平时都紧闭,只有我们帝君授予符印可以开启。” 叶青闻言,若有所思问:“水脉,由土属符印开启?” 蔡安誉看了他一眼,谨慎:“地上水脉自不归黄脉管,地下水脉其实也不能直接管,但只要埋藏地底的东西,黄脉都可以插一脚。” 这言语间原应充满了‘我土德就是这么霸气’气概,但这时在蔡安誉说来,反有些失落,没有硬气。 叶青现在对此只是心中一笑,霸道,不敌王道。 “那我们就是自正门进入,正门应是……” “就在皇宫……哦,不,是王宫内。” 在私人的会面里,蔡安誉和叶青说话渐渐谨慎,他没有父亲天命余辉,也没有反正要死了的任性,自是再无法将叶青视成贼子。 叶青相处,公归公,私归私,一向从容,见此,蔡安誉不由微微动容,想起昔日受此人指点争龙秘术时光,轻叹:“你还是没有变。” “你已经变了很多,不过……总体来说,这仙王比你过去诸子争龙朝不保夕,要好许多,不是么?”叶青微笑道,目光落在对方王冠上。 虚空中小小的龙气,虽受自己龙气碾压,但终真仙体质核心支撑着不倒,这个曾经的六皇子其实已进步太多了,只是在他天命之子阴影下不起眼,或者说与天命之子同一个时代舞台的天才,都是茶几上的杯具,没法与茶壶体量相提并论,沉默了会,又说:“我最近读了很多书,越发知道我们欠缺很多,危险还在环伺,还得往前走,天步艰难啊!” 蔡安誉对这种坦率有些意外,沉思,许久露出一个笑容:“确实是。” 褪去了这些年风风雨雨、恩恩怨怨,旧友重逢在此地,却人事皆非,君臣颠倒,让人心中不胜唏嘘,但似乎有些东西,随着形势变化和敌意的消去,反历久弥新,透出一种岁月的陈酿。 ………… 帝都·皇宫 一朝龙气,在主体是红黄,在帝都是黄,在中枢就是青,叶青拜见老皇帝,蔡安誉却不敢公而广之,只带着两个太监接引,入了宫。 “宫内气相稀薄。”叶青见着法禁渐渐松弛蔡宫,暗暗想着。 但见不在大殿,经过花园,一处明朗,这是个精舍,匾额上写“养心庐”,一个官员正出来,见叶青就行参礼,又禀:“汉王,皇上在里面静养!” 叶青跟着蔡安誉进来,见老皇帝卧在榻上,左右有着一个书架,插着几本图书,熏炉香袅袅,一片寂静。 叶青看去,见图书还有自己当年的作品,心里一动,又看向老皇帝,见很是干瘦,满脸皱纹。 虽是蔡朝天命最后余晖,但这时看去,不过是青气,还有些淡,唯一丝紫气笔直而上,诉说这位皇帝一生的忧患和功业,而且看其寿元,命就在旦夕,最多不过还有几个月。 叶青一叹,跪了下去,以额碰地,叩了三下。 蔡安誉跪行上前,喊着:“父皇!” 见老皇帝没有回应,又近前一步,哽咽:“父皇,汉王叶青见驾,已给您行过大礼了。” 汉王叶青,大礼,似是刺激剂,老皇帝眼皮动了一下,睁开眼直直盯着叶青,良久才说着:“原来是你,你终于来了,还以大礼见朕。” 又说:“起来罢,朕是旧皇帝,你是新皇帝,受你一礼已是过份。” 叶青起身,坐了,两人相对无语,似有许多话说,又到口中都说不出来,良久,老皇帝笑:“能见一面,已是大福,你的青制,朕看了,很不错,想必国祚长远,可惜朕看不见了。” “朕体弱,待会还要睡一会,誉儿,你代朕回礼,也行君臣之礼罢!” “是!”蔡安誉忍着泪,隆重起身,拜下,三跪九叩。 看着这一幕,老皇帝发出一声长长叹息,整个人躺了下去,喃喃的说着:“天命,哎……” 声音渐弱,叶青受了礼,就辞出,蔡安誉送出去,叶青笑着转过身:“你就回去看看皇帝,明天我们再说话。” “不,臣还是办完了事才回去!”行了君臣之礼,蔡安誉态度又不一样,这时听了,躬身说着。 “也罢!”叶青若有所思。 1561.第1561章 叮嘱 明玉郡主给她姑姑长公主殿下叫住,让她留下来,她就有点迟疑看叶青:“夫君,你看?” 叶青知道她这郡主因并非皇帝亲生,而是母妃在民妇时所生,是拖油瓶入宫中,从小处境一直有些尴尬,也养出了她不同于皇家公主的性格,但在蔡家还是有长辈疼她,是老皇帝的亲妹,不知何故而出家进了上真道门的长公主,也是明玉郡主原师傅…… “没事,你和你姑姑几年没见,自有着话要说,就留下陪陪她吧。”叶青宽容说着,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不用担心。 明玉郡主就松了口气,她心忖姑姑有没有上真道门授意,但姑姑将她照顾大,应知道她的性格,如果要拿她当文章,别说不可能影响天仙,就算她自己也绝不会就范……体内道法种子还是那颗种子,但早已浸透了夫君气息,****夜夜,夜夜****,天仙的同化效应早就斩去上真道门的命河牵引。 且更重要的是——这里旧皇宫余气尚在,土德根深蒂固,也是五脉新天庭地盘,除非宫里看守老皇帝,她名义上父皇死了,否则就算道门天仙来此讨不了便宜! 出殿,夕阳红光斜照着偌大宫殿,显得凋零,见到外面随侍真人都松了口气又意外的样子,叶青有些笑意——难道这些人以为自己要来和老皇帝大战三百回合? 在别人觉得不死不休的矛盾,当事人眼里往往是别一种情况,因清楚彼此并没有私仇,完全是天命之争,而蔡国技不如人,黄脉反应迟缓,最后汉国全面取胜,青脉抢占上风罢了。 不过就争斗个体而言,仙道世界又一次展示残酷时间杀,不用言语,失败者就要自己消亡在泥尘,谁来记得他们? 哪怕老皇帝,不过是皇朝最后夕阳,一旦身陨就是日落,恐怕连名字都会渐渐遗忘在尘埃中。 想到老皇帝说“你终于来了,还以大礼见朕”这话滋味,叶青只是一叹。 ………… 幽暗廊道,蔡安誉亲自引着,叶青一行人不断往下,很快来到地宫深处玄黄地坛,曾蔡安誉去暗面六州下土世界历练和回归之处,此刻方形祭坛上通幽之门已没有了,但玄黄之气还深凝着。 地宫内的禁卫更是森严,气氛静谧。 而先来舰队已在一片水潭里等着——它们进入方式,似乎类似叶青去过太平湖底龙宫的反曲水道,往下沉再上方浮,到这里出口,自成一片空间就形成大片水潭,舰群浮出水面后就能见到与南湖岸边几乎一模一样码头,不过这就是在地下一个洞天空间了。 舰舷门依次开启,大批青脉仙人,还有白脉支援仙人都出了舰,光明正大开始布置法阵,也算布置防御法阵……没错,布置防御。 叶青笑容有点奇特,看了眼蔡安誉,没有说话。 蔡安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疼,给老对手又抽了一巴掌一样,知道对方并非有意针对,谁叫自家土德信誉一向很烂? 对这些客人的习惯防备,他这半个主人只能装没看见,反正合约给高层签了,现在这里最大的已不是他,说了也不作数。 交易合约签好是借用半年或直到舰队修复完成,叶青让蔡安誉不用陪,等到对方一走,他就和逛自己家里一样,神情轻松,还带王后曹白静熟悉了一下这里环境,到处弥漫着浓郁玄黄气息,让她很是开心:“……还是不错的。” “静儿喜欢就好。” 叶青微笑着说,受她的情绪感染,放下她在这里修炼:“你乘此机会可以巩固夯实一下强冲假格的基础,厚积下去,以后才能成真格地仙。” “嗯,夫君你去忙吧。”曹白静会意,她知道自己土德之路在夫君所有道侣中是最难走,因脉属矛盾比黑水之路更难,而且她也没有惊雨恨云她们龙族血脉天资和姐妹同源合气的便利,独自一人除夫君没有人可以让她参考,在心中自有一股不服输的心气,这次难得能抓住参详土德至宝,等于是最好的老师传授,定要一举走通才行。 叶青自己去主持舰队仙炉修复,别看这次千舰横跨九州大手笔震慑异心,因舰体仙炉都是临时匆促修复到山寨五行炉水准,大老远开过来都是平白消耗海量灵石,着实叫人肉疼,回程可不能再烧钱,得趁着用地书在黄脉这大土豪身上敲诈这次借用机会,免费修复好所有舰……修复越精细越好,反正黄脉报销,用起来不心疼。 ………… 宫殿 蔡安誉这时地宫回来,汇报了情况,老皇帝只安静听着,偶尔点首,没有发表意见,最后老皇帝侧转身,温和看着,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朕英雄一世,最后只能保留些体面,这方面你姐姐就嫁给天仙,也算是她自己眼光和冲动争来福份,我过去对她也没有关注,这有点遗憾,所幸你们姐弟关系不错,倒以后有所帮助。” 这番话当着明玉郡主说的,让她有点尴尬,不太适应这种政治,幸老皇帝看出来,住口不提,又说:“你们不说,朕也清楚,朕怕只有几月可活,朕去了,这蔡国就正式是藩国了,虽有黄脉,但蔡安誉,你还得当心!” 长公主是阳神真人,维持在年轻的时,她至少还有两百年寿数,闻言心中顿时一酸,神情凄切:“皇兄……” “没什么好悲伤。” 老皇帝神情坦然,他这辈子干掉兄弟太多,反是这个唯一的妹妹记挂着,心下也有些唏嘘,安慰她:“真正天仙犹有陨落,凡人又如何能免,我这几年帝气渐渐消退,人倒是清明起来,眼下这世界境况,大冲撞就在眼前,你们都留点神不要逞强,活着可比死掉更不容易。” 留着的蔡安誉和明玉郡主,姐弟相望无言,不知道父皇这句话是真预见到什么,还是随口说说。 病人不能多耗神,等到老皇帝有些疲倦,长公主便退出来。 外面红日西坠,暮色笼罩着整个帝都,明玉不由暗对比蔡汉,正是日暮西山与旭日东升的差别,就算她已是汉家王妃,也不由心中叹息。 长公主情绪有些低落,蔡安誉领着她去偏宫休息,半路上,她还是想起来问了问:“誉儿今后有什么打算?” 蔡安誉沉吟:“眼下难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听了说:“以后你们姐弟要相互扶持,蔡家延续就得靠你们了……照顾好自己最重要。” 长辈如此说了,姐弟两人都是应声,将长公主的话与老皇帝说的话对比,几乎如出一辙,只是两种延续意思并不同,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视角不同。 ………… 夜深 “汉王……” 街巷间酒肆茶馆一波流传各种风云,映射这不能直呼其名之人。 夜风送爽,晚夏峡西还是笼罩在和平气氛中,从没有敌人能进攻到这里,以至许多京人看着报纸上的各地战事就和看戏一样,习惯发表民间政论:“连汉王都快要不能叫了,几个月就据有大陆东北,天下人口已据三成,待消化完,席卷全境,称帝也就这两年的事。” 最初只是作极年轻的榜眼公、蔡家臣子而闻名与帝都,其与京畿当地书坊联合兴办的报纸也扩大了名声,但在骨子里有种身皇室门人而骄傲的帝都子民来说,这也榜眼不过是没能成功留京的乡下人,如此没有眼光,多半会湮没在茫茫红尘,或官场沉浮三四十年才有机会进入内阁,争一争王朝管家的首辅之位。 可谁想蛟龙一脱樊锁,应劫风云扶摇直上,晃身一变成了真龙、天命之子、天仙、青脉储君,大运一改翻身成新朝应运之主,过去蔡家为君,汉家为臣,落得君臣颠倒结果? 看似这些高层变动与寻常人家没有干系,但谁都知道峡西实则地处大陆边远,遵循王朝回旋扩张原则,乱世时期天门峡易守难攻有着种田好处,和平时期玉京城的繁华是抽血整中土大陆而得,新朝崛起中心是东荒大陆,距离此间不知多少万里,整个天下的人力物力都将汇聚过去,尤其七大陆征伐期间,谁还记得玉京城的中心地位? 城内千家万户的生计都受影响,单说地价就跌了十倍不止,辉煌只剩一地鸡毛,京人们过去靠卖地得钱或出租收获过得还算滋润,没有一技之长、坐吃山空直接跌成无业游民也不少,自不会责怪自己,也不敢责怪蔡家,原本应顺势引导仇恨到汉家,但有天仙主君坐镇又不可能,一时间险憋成内伤。 “民心渐衰!”民心其实影响着龙气,蔡安誉是蔡国主君,感受着,暗暗叹着,这时立在皇宫,就算收缩依旧直接统治广大的子民,身处成千上万人群簇拥中,感觉自己仿佛孤身一人,蓦想起曾经前前前朝的大魏末代皇帝魏世宗,也是不甘天命,突出草原重新建立魏国,在征伐中战死,儿子战死,孙子也战死,没有哪个尽享天年,一度引发诸子争位,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是如此。 印象中,北魏直到几代繁衍扩张才稳定了王室,那时整个魏氏族群也在北漠殖民扩张红利下复苏,龙气兴旺影响王家。 “只是魏国能在草原别开生面,我蔡国在峡西已扩张到海岸尽头,还能向哪里扩张呢?” 蔡安誉还是有些不甘,想起病床上老父的寄托,就觉得心中沉甸甸,还有些惆怅,过去还能指望争龙,现在不可能,自己仙王这代强行镇压不会出事,但没有开源滋润,一个人是维系不了组织,恐怕蔡朝重新复苏可能已是没有了指望……或姑姑长公主说的也对? 突想起叶青今天马车上提起最近读书数量很多,他准备今晚去书库看看。 青史茫茫,人道沧桑,过去那样多朝代统一下的藩王仙王,都是怎么过他们最后在人间的那段生活,至少可以借鉴一下,在大劫中做些适应调整……土德虽迟缓,但并非原地踏步,就发展壮大到现在地步。 只是渐渐骄傲自满、故步自封攫住了所有人,而汉王叶青说的没错,是动起来的时间了。 1562.第1562章 反应 西灵州 傅承善这时,正以西灵侯之名,祭祀正神,来到正祠前,傅承善下了车,在正祠前的道路前,就在这时,一人闯入,见此,侍卫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拦截,而傅承善也看见了,默不作声,由着拦截。 ……声中,傅承善已进了门,过去有数级台阶,进了大殿,这是朝廷祭祀的正神,各个神牌隐隐,说:“自古无不亡之朝,惟忠贞烈风垂传,而历代祭之,今孤以西灵侯之位,敬汝等香烟!” 说罢上香,插进炉里,只一躬身,就算是礼成。 返身出来,下了台阶,突一笑,问:“你有什么事,在我祭神时打搅?”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自古以来,祭祀就是大事,听了这话,来报者吓得连忙跪下:“侯爷,臣本是不敢,只是出了大事——” 说着就把密报而上,只是扫了一眼,傅承善笑容顿时消失,没有说话,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松柏。 过了好一会,才听傅承善慢慢说:“唉,果不愧是汉王。” 说着,就把文件递给跟随的长子傅亭,傅亭拆开一看,也不由变色:“汉王以臣子之礼,向皇上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礼啊!” “而皇上也命太子,向汉王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礼。” “是啊!”傅承善说不出什么滋味,似一下老了十岁,背都有些驼了,为了应对大劫,蔡朝尚未失德,就强拆成百家诸侯。 人不可能没有私心,故自己也受了西灵侯,福威自享,但人之共心,就是公心,这公心就是大义。 这天下,还是大蔡的天下! 因此虽有天命,许多人对汉王还是耿耿于怀,这时听闻汉王不远千里来到帝都,以臣子之礼拜见,心里滋味非常复杂。 傅承善立刻就问:“消息可曾传出,官绅又有什么反应?” 这人是负责情报这方面,立刻答:“侯爷,微臣获得消息后,立刻查实,听闻消息传出,父老数万人,皆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士人一反腥风,都赞汉王已承天命,还是天仙,对皇上行三跪九叩大礼,可谓优渥有加,其礼节隆渥,踰于常情,是千古盛德之举!” “就连峡西六州也是如此?”傅承善脸色一怔,似乎不信,随即平和,问着。 “汉王态度之恭敬,礼数之尊崇,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誉足超轶百代,连峡西六州都是这样。” 傅承善脸色一白,蔡朝养士三百年,未曾失德,望龙气渐薄,哀臣涕泪稠,这种心境,蔡臣蔡人都有。 只是汉王这一礼,太子一还,性质发生了转变。 蔡民会发现,他们坚持的大义,似乎不复存在了,因不仅仅是天命压迫,更在它已经自己完成了更新。 傅承善心里难受,他想起了当年和叶青的同窗,那时蔡朝鼎盛,龙气云集,又想起了之后种种变革,更想起了自己创业艰难和困难,脚步一踉跄,不由垂下泪来。 岩门郡·郡守府 多年来,俞帆都没有移位,装修并不奢侈,但精致一路见文窗循廊,直达书房,门上裱着“读书室”三个字,就听里面俞帆声音:“是戚先生么?你还闹什么虚礼,直接进来说话罢!” 戚良压住心中悸动,进去呈上:“是。” 俞帆扫一眼,很久没见过他又显出这天塌了的表情,缓缓打开文。 戚良暗自注意主公的神色,见他一怔,随之又平和,专注看着,片刻就淡淡一笑:“汉王以臣子之礼,向皇上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礼,而皇上也命太子,向汉王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礼。” “厉害,不过汉王是什么人,我早就知道。”俞帆淡淡的说着,这时,一阵沉闷的雷声传来,一道明闪,将书房内外照得一片白,震得书房簌簌,惊得戚良浑身都是一颤! “唔!”俞帆也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穹,雷声车轮碾过石桥一样,霾烟水气笼罩了一切,隔几步就看不清楚,有这一瞬间,俞帆想起了家乡,又忆起叔父俞平之,甚至想起了当年自己谋士寇先生。 去国怀乡,人事都非,不觉垂下泪来,眼前一片模糊,不过听得外面啪的声,见雨中,几个家丁在内院忙碌,又醒了过来,自嘲一笑,指点的文说:“汉王行礼,这是上联,你看这下联,同样厉害。” “汉王修复舰群,每修一舰,就飞上帝都,巡查一周。” “又举行大阅兵,用意深远,一是对皇帝行大礼,一又是大阅兵,士民观者以数十万计,皆踊跃欢呼,汉王,真让人不得不赞。” “兹五德终始,蔡乘大运以有天下,今天数转移,四时递禅,非蔡独是,天地之定数也。” “汉王过去,称公侯而不叩帝,今天仙,承天命,而拜帝,取天命传承,自蔡到汉,自然而然。” “现在,百州之地,亿万咸民,谁能不服?”俞帆说到这里,眸子一亮,又渐渐暗了下去:“我这一生,能少时与之争锋,反是我的荣幸了。” 说着苦笑,把文一放,又说:“俱往矣,汉王既不追我这穷寇,我也只有治一郡而安此富贵。” 又吩咐:“以后这些,不必送到我这里了。” “主公!”戚良听了这话,看看主公,见已中年发福,突心一酸,泪花飞溅。 ………… 外域 自己外域看去,深邃的夜空中,映衬对面青色圆球,到处都是点点星光紊流,误入其中的陨石都河水漩涡中的沙子一样裹挟着沉底。 这时似有风吹过湖面涟漪,星星点点的光渐渐变大,一条璀璨星链渐渐收回来,临近了看就是许多星巢,它们轨迹都有些随波晃动征兆。 大本营的仙人都目睹此景,但没看到再有星巢轮替而出,整个夜空因此都重新变得清净起来,无不吃惊——莫不是攻势停顿了? 所幸战时机制上下信息十分便捷,底下很快得到了高层的命令,这仅仅是转换攻击方式。 鉴最近高层内杠的威信有所下降,也防止流言加深派系和族群之间隔阂,圣人难得一致直接下达了圣令,勒令各地镇压地气、严阵以待大冲撞,同时为加强说服,一副来自外围空域巡查星舰的反馈图景在所有仙人手上流传起来。 上面绘着幽暗虚空立体三维投影直播,一颗黑青色星球部分扩展延伸波浪,主体与一面青色的敌域星体对轨,但在轨道上延伸出来两翼不断绕向敌域星体的背面,似乎是构陷成一道巨大的星体漩涡,正渐渐覆盖包围过去,两域引力环在广域尺度正在趋完全重叠。 那颗青色星球的周围加上一圈黑青色的巨大星环,让它看起来体积大了数倍,而且这星环还在渐渐纵向,等是母域星体以将双倍体量产生引力潮汐,直接撕扯着对面星体内部……在直播的投影活动中,几乎肉眼都能看到里面世界动荡,地气失衡,潮汐失序,天灾**不断。 与此相对,母域世界也同样受到对面星体引力潮汐影响,发生天灾**,但因自身二倍体量的引力抵消了一半,就显得沉稳许多,这便是一个三百万年世界的深厚积蓄! 某座仙山上,云雾缭绕,一只只仙鹤载着各方来客落下,大多数都是真仙,少部是地仙,似乎专门集会到这里,还没到上正菜的时间,就都私下闲聊,有仙人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是由星巢锁链传导引力,变成直接引力撕裂!” “虽这仅仅还是预景,但必会继续加大,我域胜利可期!” 这是没有独自上浮突破至虚空经验的普通真仙,听风便是雨,最擅夸大其词的过激反应。 地仙是有着仙境突破、对接、回归的经验,处事老成不惊,摇首:“撕裂没有那样容易,单两倍不到体量不够,至少十倍才够,那还用打到今天这一步么?” “那现在……“ “寻常仙天,确实差距千百倍,远远不能和两大世界的引力对抗,但敌人可也是一个世界……” “其实倍数论也非绝对,你们看和平时别说仙天星巢,就连我们小小仙境都可轻松出入引力圈,比方来说,这就渡船可以在平静河水里轻松来回摆渡……但暴雨洪水激流,甚至暴风龙卷风,别说小船,楼船也能给你刮倾覆,这种两个世界对撞的力量,光是前奏就已有这样威能,可想而知正式冲撞那一瞬的能级,你们应明白,生存并非理所当然……运气不好死了才是常态。” 众仙听了都无言以对,感觉到自己渺小,连天仙都已陨落了不少,地仙更不知凡几,他们这些普通真仙死死活活连数目都没人顾得统计,大劫下能存活到今天还真是半数靠的运气! 再看看夜空中肉眼可见的银色纱雾,在两域间确实是一条湍急引力环流,近轨空间上的引力越来越强,大大小小漩涡是旋起又旋灭,原本受圣人掌控的引力环流已撕扯得破碎,星链回环攻击难以为继,难怪只能顺势撤回。 1563.第1563章 第三汉帝国遗民(上) 远远近近仙天星巢陆续归来,到这半个月时已尽数折返,重新沉入世界内——大冲撞即将要发生时,绝没有哪个仙天敢滞留外面,那是螳臂当车,自取死路。 天仙历来就是风向标,整个母域世界内真仙、地仙,都跟着紧张起来,趁着这次交流聚会,相互打听大冲撞时哪个界内区域相对安全稳固,只是这种消息都还在天仙绝密封锁中,以免引起域内力量提前偏斜失衡。 这引起一些私下抱怨,但没有人能反抗天仙,特别是天仙集团的意志,这是足以碾压整个中下层一百遍的力量。 普通仙人长吁短叹之余,都只能相互安慰:“咱们还算好,冲撞最后一刻总来得及驾舰转移,再看看地上凡人……想转移也来不及。” “哈,管想些凡人死活干什么?”有仙人烦躁说着,自身还难保,管什么凡人:“这种东西死得快,长得也快,以后随时想要都可以补充。” “灭光了也不好,毕竟……”说话的一个新近成就的女仙,在周围前辈仙人目光中顿住声,她回醒自己差点犯了新人政治不正确的错误,一身冷汗淋漓:“我……” “你是……红云门的外门弟子吧?成仙得晚而恰没赶上高层远征,现在又没有尊长照拂?” 一个年长老牌地仙看了眼这姿色不错的女仙,露出照顾笑容,出言解围。 周围目光就转移开去,女仙松了口气,过来谢过这位殿下,她拜倒的姿仪非常柔顺,富有垂坠感的丝绸衣料包裹下,玲珑的身段曲线几乎纤毫毕露,让老地仙眼睛一亮。 单是姿色,凝塑仙体时能改易完善容颜,都不会差,如果不漂亮肯定是她们自己品味问题,而不是身体问题,因此比资质更关键是发觉她资质不错! 老地仙暗自盘算着,如果红云门高层还在,肯定没有机会下手,现在让自己看到了机会,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就寻个由头收做炉鼎,顿时就笑容更盛,暗里传音对她教育:“虽仙人确实都是在凡人中诞生,但跨过界限就已云泥之别,绝不能表现出瓜葛不清,这是仙道很久以来的传统了。” 女仙轻咬着唇,虚心好学地求教:“这是防备什么?” “曾经我们也不知道圣人防备什么,过去历史都湮没在尘埃中,鲜有人知道……”老地仙严肃说着,提点她关键:“不过现在有了外域五脉仙道人道杂交的邪路,及前番黑莲圣人欲图整合所有黑属派系的尝试,你可懂了?” 女仙虽是新秀缺乏信息,但人也不白痴,还很聪明机灵,当下恍然大悟,明白外域那种脉属大统一对本域派系大统一是格格不入,她不由敬佩:“圣人真是远见卓识,早就预见到隐患。” “那当然。” 老地仙摆摆手,意味深长:“我和你说,你还是太年轻,没有经验,记住一点——圣人总是对的,基于过去丰富域间战争经验,就算错误也会迅速改正,所以胜利必属于我域,余下些小节牺牲,何必在意……” “哦,你们女仙情感好像总是丰富些,但恕我直言,别太博爱,有什么看重的弟子,近期还是早早收回仙园里保护,勿流落凡间留下遗憾。” “殿下所言甚是。” 女仙恭谨执礼,对方在她身上来回扫描的目光让她觉得紧张又恶心,这是来自生命本能的反应,但森严的秩序让她兴不起怀疑和反抗,甚至有着一种干脆顺服寻求庇护的心思渐渐泛起。 老地仙对于这新女仙的柔顺服从感到很满意,手掌拍了拍她的掌背,在细嫩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着,说:“到了大冲撞时,你仙园就挂靠到我仙境里,生存几率就能提高许多,可莫要自误。” 女仙忍住身上鸡皮疙瘩,默默点首,认命了。 母域真仙层次还是与凡人相差无几,而地仙已是中层统治者了,至少是统治者的爪牙,而在她从小教育熏染的认知里,高层对低层予取予求是理所应当,姿态倨傲是正常现象,至于礼下于人的尊重……那是什么东西,可以吃么? 周围仙人们也笑着不打搅这幕,最多羡慕一下,没有眼红,毕竟战事挫败下失去靠山庇护的仙人太多了,如果叶青分身叶裕还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和当初玲珑仙子失去黑莲门的靠山寻依靠差不多,只是现在变得更赤果果些,到处都是插标卖首的场景。 地仙各自搜寻合心的羽翼或者炉鼎,真仙也自插标签标明自己技能和需要薪酬,出卖身体和仙园……就是卫星环绕行星,看似自由独立的仙园,但也照样受着引力吸附影响。 这还算好,找不到买家的真仙,命运才叫悲剧。 至于地上那些凡人,就和陨石一样,在敌域世界还有地仙专门去捡拾,在本域狩猎小世界传统,眼光高了就完全看不上这种,统称鄙视敌域的地仙拾荒客……刚才老地仙一语就收纳了个美丽女仙当炉鼎,有更好猎物,谁会去凡间捡垃圾呢? 来此仙山集会的仙人其实都是有着心理准备,就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方面其乐融融时,一道黑紫光在天地间刷过,刚好经过这片地方,刚刚神情倨傲的老地仙,立马变得谦卑俯首:“恭迎圣人法驾归来,圣人法力无边,万劫不坠,万寿无疆……” 全场仙人全都跪倒一地,口中称颂。 “那是……黑莲圣人?”女仙暗想着,转首看了看自己新认的道侣,那叫一个面目恭顺,她感觉都有点不认识,赶紧排去这种不敬的念头,而深深俯首向着黑紫光消失的方向……似乎是大海深处? 虽好奇是本能,但森严层层的规矩下,任何一点逾越都会被视挑衅,没有人敢去多想圣人的去向,那不是他们可以关心的问题。 回到了宴上,气氛就稍凝重些,一个地仙就别寻话题,说着:“其实殿下们撤回,外域压力减少,听闻外域天命之子,得了他们天庭的天命,在统一人道。” “唔,这我也听说了,我对此也有些研究,两域冲撞在既,天灾不断,想必是要塑造统一秩序,所谓的龙气,镇压地脉。”说到这里,又一个地仙不屑一笑:“外域果是邪路,有这样的力量,集中到仙人身上,说不定就多出了十几个天仙,为了凡人浪费,正是愚不可及。” “极是,极是!”在场的真仙地仙,都一时喝彩。 ………… 本域·西灵州 “西灵侯已交出大权,西灵州纳入治政内。” “我们这船,就去前去西灵侯任职,布下青制。” 新洛城上空,一艘标示‘渔政零五九’民用飞空舰越过长空,留下长长云线,飞临于万顷云海上。 舰舷外正是中午时光,雪白无垠云海翻涌着浪涛,云丝迷雾正在盛夏骄阳下辉映着暖黄,舰内运载的多半是汉国要发去新接收内州地盘小官小吏,可以说是一架公务包舱。 但实际上许多乘客都还是首次长途飞行,这时晴天视野良好,更是首次目睹这样磅礴的云海自然景观,就算径长五百米飞空舰在这苍茫云海上都显得渺小如蚁,更遑论他们个人,一时心中陡升起对天地的敬畏……忽觉得,自己营营汲汲的那些东西,有点没有滋味。 不过人是喜新厌旧的物种,或者说智慧生命对于环境刺激的适应力非常强,在东海过来时还都目眩神迷,甚至舰舷隐形后通体变得透明,还有吓得大叫起来,可到中土大陆上空时,许多人开始对下方指指点点,交流报纸上兵线推进方位,一直快要到灵清江中上游——就是此行目的地,西灵州上空时,所有乘客都已淡定的很,对这场空中之旅见怪不怪,在心底盘算着以后谈资炫耀了。 “可惜,这样和平不会太久了。” 主控厅里传出一个青衣道人的叹息,这道人身体隐带葱郁生机的仙灵之气,又没有完全真仙实力,显而易见是一个青脉真仙分身,这时回首说:“贤伉俪此去任职三年,可是有着风险。” 厅内除了这个由真仙分身担任舰长的道人,剩下就是一对年轻夫妇,男的英俊,女的清丽,身体隐透出阳神的明光,是很少见的一对道侣,闻言微笑相视一眼,男人说:“王命所在,义不容辞。” “我自随夫君。”女子说着,心底补上一句,她刚满三岁的女儿已留在东荒大陆,有祖奶奶二乔娘娘照顾,后顾无忧。 舰长有些意外扬眉,仔细打量他们,忽然问:“曾郡守,乔夫人,你们是应州汉土——也就是第三汉帝国遗民阳化?” “仙长怎么看出来的?” 即将新官上任的曾慕之和夫人乔半妆,都有些惊讶,但对方只是若用所思回想着,最后微笑:“你们这批很特殊,各方面都是,一到这种时就看出来了。” “仙长过誉了。”曾慕之稍一欠身,有礼的回答着。 1564.第1564章 第三汉帝国遗民(下) “不过誉。” 这舰长态度尊重许多,口中说:“别这样见外,你们陛下也是我们青脉储君,一旦重新建立青朝,我们是同朝之臣。” “可您是仙人……” 舰长摆摆手,笑着:“要不怎叫仙朝?我们整个青脉,期许第六仙朝已太久太久了,欢迎你们加入同道。” 夫妻相视一眼,含蓄点首,心中闪过,这是陛下的青制道路和武力为汉运带来的尊重! 不过心底还有些疑惑,按说汉俗同化力强,就算内部区分都要非常微妙才能判断,而且常有不准,舰长虽是仙人,也不过是化身,怎能判断出来他们是首个应州汉土阳化呢? 飞空舰降落在西灵州城郊停机坪上,正是暖夏骄阳午后,欢迎队伍已在。 已决心放权移交的傅承善,善于决断,既降了,那就不拖泥带水,里外不是人,当下并未出现在迎接一郡太守场合,直接去玉京城拜见新君汉王,但将受曾慕之治理的一郡还是早早就派出来人迎接。 曾慕之才一下出来,就见百余车迎接而来,人尚未到,笳萧之声已随风入耳。 渐至近处,见四骑开道,又有乐车引导,乐车持槌击鼓,吹奏笳萧,其后就是太守之车,是一辆四马之车,车盖金色,两侧红。 后又有白服之吏,骑马迎接,再后又有着四骑扈卫。 这就是太守仪仗,除此是各官吏自己车架迎接,这别看不错,实际上已简化了大半,话说原本汉制最重汉官威仪,按制有七八十人随仪,叶青已缩到十数人。 按制,公乘车是淡青车盖侧黄,侯是金盖侧红,与太守相当,县令是红盖白侧,这且不说,曾慕之见了汉制,暗想:“此郡官吏有心了,匆忙中筹备了汉制。” 当下就见两个县令迎接,一人三十,一人四十,迎上来,就跪拜说:“下官拜见府君大人。” 曾慕之连忙上前两步,伸手扶起,笑:“辛苦各位远来了。” 又看了看这机场,说:“此地非久留之地,我们去郡内说话。” 说着,大批人涌了出来,其中数百人是曾慕之的队伍,曾慕之并非单独一人空降,他是带着大批属官、小吏,乃至警备队武装支撑,根本不惧被地方拿捏,直接坦然赴宴,当夜就摸索清楚了地方上的许多事。 这托得信风平台触角的兑换所节点提前就蔓延到这里,先期经济整合,地方各家豪族争相示好,难免就相互拆台,互爆底子,都让兑换所里潜伏探子都收集了上来,提供了第一手信息资料,再配合宴中一些反应,曾慕之心底已有了些底。 出了宴会,乔半妆在外面等着,原本准备送上些美人糖衣炮弹的家伙,见到这样绝色而强大的郡守夫人,哪里还敢,都纷纷退散。 曾慕之上了马车后笑:“多亏夫人挡驾。” “不怪我阻你桃花就好。” “你啊……” 曾慕之失笑,这时一个副官敲了敲马车门,得到准许后来,呈上一页薄纸:“此行的名单已得到,分级评价完成,府君怎么处理?” 汉制,太守是府君,权柄远大于黄制,掌生杀予夺大权。 “还有三家不识抬举?哼!” 曾慕之看了看,神情冷下来,沉声:“此次陛下的姿态已很低,给出台阶,这等是一道甑别红线,这时还不服从,是逆心无可救药,不用管了!” “各家积极靠近者,按照态度和资源,分级照顾,余下本要诛杀,现在情况危急,推行青制形成龙气最要紧,姑且放任自流就是……哼,这一次放任自流,危险远胜过去,是自作死不可活,怨不得谁来,以后别想援手。” “传我令,若有天灾**,这些黑名单上之家族,不给一兵一粮。” “是!”属官得了底,点首收起名单,下去,马车辚辚起行。 隐隐听到外面小吏叹息:“虽上面封锁,但传言天地将倾覆,人道危在旦夕,郡守大人且这样淡定……” “新来好多大人都是这样……听说都是汉家底子……” 乔半妆闻言,脸上一点点溢出笑容,曾慕之疑惑:“夫人为何发笑?” “你吓着他们了……我突明白了之前仙人为何辨认出来,因我们前几批不一样……还记得应州汉土灭世青风?我们,其实是经历过灭世恐惧,所以更懂得珍惜,也更无所畏惧。” 曾慕之闻言大悟,有这基础,认定首批应州汉土,原因似乎很简单……因夫人姓乔,她是大乔小乔娘娘的后裔。 外域暗面 冰渊顶部的一处稍融化黑湖上,黑紫光掠过这里,停下来,只是一站,就自然有着祥云环绕,仙乐隐隐,鲜花浮香,一个看不清面目莲纹黑袍道人立在水面上,静静注视着不远处冰山,沉默了片刻,才淡淡说着:“出来吧,暗帝道友。” “哼,黑莲。” 暗帝出来,身形有些透明,自是投影,以他惜命程度绝不会由本体直接交涉,哪怕形势看起来再有利:“怎么,你们撑不住了?” 黑莲圣人淡淡说着:“你的愿望达到了。” “革命尚未成功,谈何愿望达到。”暗帝神情严肃说,说得和真一样,或就是真的,因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你的条件?” 黑莲圣人思索了会儿,觉得这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时,身为圣人自是不可能任由反贼敲诈:“形势已变,大冲撞在即,道友你再闹腾下去,世界本源也会反噬,人道再如何不满积累怨气,大局还在仙道……这点,你不会不明白。” “那又如何?当初你们如何对我们,我们便如何对你们,这就是复仇啊。”暗帝笑得十分开怀。 黑莲圣人也不想争这个,只举起两根手指:“我来是和你最后通牒,要么消停两年,对撞过后我们照旧开打,要么我们现在就耗费元气解决你的内乱……提醒你一句,你并没有敌域五脉的力量,至少在眼下你的革命潮水封禁在暗面涌不出地上,你还没有掀桌子的力量。” “但是我们肯牺牲!”暗帝义正言辞,摆明了就是要让对手恶心。 黑莲圣人淡淡说着:“天界存有无数童男童女种子,你要牺牲,我们摧毁所有,宁愿亿万凡人都化兵俑,重新来过。” “我知道,你们圣人有这力量,但现在你们没有这个时间,也付不起这个成本。” 暗帝早有准备,面不改色挑明,又拿捏着程度:“当然,如果有合适条件,为了母域世界而暂时息兵,并非不可!” 合适的条件? 黑莲圣人一阵无言,心知这完全是敲诈:“话都挑明了,就开价吧。” 母域人仙鸿沟割裂已久,两方频道其实完全对不上,交流起来毫无作用,还不如死了心,直接摆开利益,合则留,不合则去。 暗帝暗暗得意,也知不可能太过分,要不,几圣拼着反噬,彻底解决掉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当下一番讨价还价。 片刻,一份黑卷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暗帝一看,却是黑帝曾经提议的“黑权不扩散条约”,暗帝欣然签署。 一道黑光闪过,署名其上,获得了二年内不受追捕打击的条件,及部分资源,这也是母域内部整合力量、减少内耗,和敌域世界内一样在做的整合事。 或是在外域战略受挫的失败教训,失败总让人理智清醒些,暗帝这一次识大局配合,让黑莲圣人心底对其评价提升不少,计算着不能纵使真正成长到危险大患,又问着:“还有一事,你曾和青帝密约协议,偷取的大荒铁树何在。” “这个我真不知道。” 暗帝摊手,他知道早就标价出卖了,难得实话实说:“你觉得青帝所谋甚大,会告诉我这个?” “但我们追踪气息,联合侦测天机,这东西并不存在于阳面,必在暗面无疑。”黑莲圣人也不会轻易罢休,当即追加条件:“这东西给青脉拿回去,不是青帝自己用,就是提供给储君叶青用,青制加强对你的革命也不是好事,至少这两年内必须配合我们找到。” “我尽量配合你们……” 暗帝也没拒绝,反正好处拿到手了,履行信约与否的主动权在他手上,可以慢慢提价,相比他现在更关心异世界分身陨落后续,以及那个踩着他的失败登顶的真正敌人:“你刚刚说到叶青,他现在又干什么了?” 这问题不是秘密,纯粹是暗帝消息渠道太闭塞,滞后起码十五六天时间,因此黑莲圣人也不隐瞒,说了叶青席卷后近况,不经意间点到叶青在帝都向老皇帝拜礼,这在凡人知道的很少,叶青拜见是阳谋,黄脉滋味复杂地兜住了,也不会这么大肆传播消息,但道门三君和四圣在上次默契后建立起了关于青脉——特别是关于叶青的情报共享。 “什么,堂堂天仙向一个凡人皇帝拜礼?” 暗帝一听就哈哈大笑,觉得荒谬至极:“我原不知天仙廉价至此。” 1565.第1565章 人道永不为奴 黑莲圣人看了看他,目光深深:“叶青信人仙并举,自行其道,为节省人道元气免于内耗不惜屈身折下,从车骑而虚车左以尊重旧客……这亦是人道故技,虽于仙人而言堪荒谬,亦不失为言行合一的行道者,我纯粹仙道立场可笑之,笑其丢尽了天仙脸面,你暗帝同样秉承人道,缘何立场而笑呢?” 圣人一语,虽不是天地质问,但无形间漩涡在暗穹生出,整个世界疏通了耳朵一样,等待着领袖回答。 立场! 暗帝脸色微变,情知刚刚天机蒙蔽不小心说漏了心底话,进了套子,也处变不惊,意气凛然:“我有人人如龙大道,复仇之矢志不改!” “你真信自己这个画饼?”黑莲圣人目光疑惑,到这份位上理念和本源的结合非常紧密,他不信暗帝觉察不到伐天革命浮萍无根危机:“你骗得了别人,又如何能自欺?” 暗帝自是真的相信,或者说整个复仇暗潮推动下,他必须强迫自己相信:“牺牲只是暂时不得已!我们终将推翻你们!” 黑莲圣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还记得自己此来目的,并没有和对方撕破脸,反倒顺着话说:“或将来约许之地是真,目前也是牺牲,上位者牺牲下位者,并非难事,亦非独特,我看不出你有什么道,无道之人,就算造反成功后不过重复我们的老路,甚至对待凡人比我们更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当年怎么对待人道?” 暗帝不以为然,冷笑:“先例在前,我想不出还有比你们仙道现在更狠绝!再说一句,你想招安我,那是休想,我与你们仙道仇恨不共戴天!” 轰一声惊雷炸响,电光映亮二人面孔,都不改色。 至此,天地间漩涡散去,这或感觉到暗帝的仇恨纯发自真心,忽视了一些,世界泛意识还是很好蒙骗。 黑莲圣人却足以做出自己的个人判断,摇首:“我推测并非臆测,因你有一点很现实,很致命——你没有积累!” 暗帝神情微变,没有说话了。 道路碰撞到最激烈时,是赤果果毫无虚饰,黑莲圣人目光悯然:“道路需要力量,力量需要积累,哪有原始积累不血腥?我域仙道固犯了错,敌域仙人合一固扭曲,但确确实实都走过了原始积累,血腥红光正在褪去,而你暗帝匮乏这点,大劫之下追逐的紧迫又给不了你时间,注定你会更残酷压榨臣民。” 暗帝神情肃穆:“这是必须牺牲,我们期待复仇太久了,你们高高在上太久了,看不到我们复仇决心和愿意为此付出的决心。” 黑莲圣人闻言沉默下来,这便是道路分歧,再争下去就只能力量做一场,不是他此行目的,当下缓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我只提醒道友一句。” “请说!” 暗帝面色有些不耐烦,这些圣人就只会倚老卖老,各种弯弯绕绕阴谋诡计。 “牺牲是毒酒,饮鸩止渴的事习惯了,你就习惯享受别人牺牲果实,因而产生致命的一点——你失去敬畏之心。” 黑莲圣人言语沉重,就算圣人也是要敬畏一些,他还没到自开世界程度:“叶青这天命之子看似嚣张无忌,却着敬畏之心,对天命的敬畏,对青帝的敬畏,对凡人的敬畏……我们奇怪这点有些不符合他的成长,据我们所知一直都不少暗手吹捧,催长狂妄、倨傲、藐视以捧杀之……以使之与青帝决裂。” 他说着一顿,神情意味难明:“而此子却始终身正道直,始终坚持踩在地上,异域五脉人仙合流杂交特色,在其身上典型……你看此人为节约一些人道元气快速整合,不惜破坏整个仙道百万年原则而轰杀仙侯,你说他不是藐视规矩?” 暗帝神情不屑,这事情算什么,他连仙人都敢吃,叶青敢吃么! 黑莲圣人将他表情看在眼里,也不揭破,语气恰到好处:“但一面,又甘愿付出代价拜见一个将死皇帝,再受其子叩拜来完成人道核心和平传承,而这好处不过是多保存并无亲属关系的百万、千万人命,你说他拘束规矩?” 暗帝脸色沉下来,这点是他牺牲之道的软肋,能做到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在人道来说就已是高下相倾、阴阳相合的大成……但需要充足原始积累,叶青是在青帝的全力扶持下完成汉国积累,暗面青制改革都到全面阳化收获之时,而自己暗面冰川革命遭遇的全面封锁,怎能比? 且看这黑莲老贼并不语言争辨,却以行为对比显出来自己和叶青哪一面甘愿为凡人付出更多,但因为这种仙道云端高高在上的指点,只让暗帝更恼火:“你想说明什么?想我和叶青学着自甘下贱,也向你们仙道跪拜?我们革命人人如龙,就是要让人道永远不跪仙道!” “人道永不为奴!”暗帝说到这里,高声嚎叫了起来,这看似粗野,但是立刻应了些力量,更增了几分庄严。 “只是表面礼仪,不是关键。” “蠢货”黑莲圣人暗暗想着,又是笑笑,力量才是尊重和轻视的分野,他就不会因叶青对一个凡人折身而轻视,看了已有些失态的对手一眼,心忖果有奇效,这暗帝给叶青打击得太深,一下就激怒了,当下缓缓说:“到我这步上,心有底气,毁誉不惊,不以外界褒贬而动摇自己道路,不以身轻天下,始终对这世界存有一份敬畏之心,踏实而行,这是投机者与行道者的区别……还望道友鉴之。” 暗帝这时也本能感觉到有点不对了,冷然:“那我也有句话奉劝道友,你这样打击母域人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等是资敌,对我们阵营又有什么好处!” “我没指望你们人道干什么,只希望接下来这一场冲撞,别添乱就行。”黑莲圣人摆摆手,神情自然,气死人一种自然而然:“这态度,我们从未改过。” “你等着吧!” 暗帝鄙视看一眼对方,话不投机半句多,摔袖转身离开,一时背影有些孤寂,心中想着——纵观两个世界,连圣人和天命之子都是毫无自由梦想,余子碌碌,没有个能理解自己的同道,掌握真理的人,果是注定孤独一生啊! 黑莲目送对方离开,隐感觉到这对手本冷静清醒下拥有的一种可能已微弱下去,心中目的达到了,有些惋惜:“此子悟性敏锐其实不错,奈何不读书……太骄傲自负了,这也是母域仙人的通病,寻常仙人还敬畏天仙,天仙还敬畏我们圣人,此子自负部属牺牲的便利,连圣人都不敬畏,终有一日要自食其果。” 如果可以,现在黑莲派系正是缺人,他也不想将对方引入歧途,可惜现在对撞关键时期容不得革命捣乱。 而且相比青帝能收纳叶青成青脉储君,自己圣人虽也能容得下亚圣羽翼,但这暗帝自身有些根本缺陷。 如果其应运诞生晚一些,正在两域融合黄金时代重新开启时,其实可以吸纳作新一代天命之子,甚至不会输于叶青,也不会辜负世界大运加持,特殊时局下可以求同存异,真正招安收编。 可惜给黑帝不怀好意提前催长出来的早产儿,就成这样仇恨扭曲又色厉内荏的角色,栋梁不直,不堪大用…… 因此所谓招安,及顺带黑权不扩散条约,大荒铁树搜索计划,全都是逐步麻痹对方,为就是让对方掉以轻心,在弯路上继续奔下去,再如何黑权不扩散,怎比得上扼杀其威胁? “哼,此暗帝的确是受天道一部分庇护,一时杀不得,但天道大势还在我仙道,我屡次劝之,其实就是堂堂正正阳谋。” “天道无心,只听出我的话,的确对暗帝,对暗面有利。” “暗帝不听,就是有过。” “同是天道之子,我当大哥屡次劝说劣弟,而劣弟不听,自失天眷,甚至在关键时,可含泪斩之。” “不过这样也好,融合后黑源之争,我就少了个竞争对手……” “且我刚才这番话,着意抬高叶青,贬低暗帝,而同后起新秀,这暗帝革命气性的催生轻躁,没有叶青那样白手起家步步为营、脚踏实地的沉稳,一刺激就有着躁动起来……” “正所谓——重为轻根,静为躁。是以君终日行不离辎,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诚以为然。 “于是一来,利用暗帝跟脚与性格,越将仇恨锁向叶青身上,做成足以配合青珠圣人的一支枪头,也正好在对撞融合以后让母域人道去对拼敌域人道,我等仙道坐收渔翁之利!” “要是暗帝输了,也可消耗敌域人道,就等是斩去五脉的一条腿,势必重创,剩下三道门势单力孤如何能挡?” “赢?” “这样都能赢,连我都不想。”这圣人计较一番,心底觉得还算满意,身一动,就化一道黑紫光消失在暗穹。 1566.第1566章 杞人忧天 三月·西灵州城郊 金风送爽,又是一年秋天,原野上遍地稻子金黄,田埂上一队马车正络绎行进,没有打着旗号,开道骑队盔甲锃亮、衣袍鲜明、灵气强盛,都是练气大圆满的道兵,而且带着百战余生丝丝杀气,让路人畏惧避让。 因乱世缘故,如果单是商队护卫确实也有部分精锐,但满载货物速度就很慢,而这车队行速很快,并不是商队,甚至沿路不断有官吏人马过来相迎,恭谨跟随,一路相送直至出境。 “这是哪家官府的队伍?” “现在还有哪家官府?看衣甲标志是汉军,但这点人不似是去打仗……” “就算保护,二十几骑也太少了吧,奇怪……不怕遇到流窜兵俑有危险么……” “或是主人自身力量强大吧……” “咦,你们看到没?里面还有女人,莫不是大官家眷?”有人眼尖看到队伍中间一个骑黑马的红色少女,身姿青春靓丽,蒙着面纱乍看不起眼,但仪态安闲优雅,举止谦和而灵敏,有种与本地姑娘不同的气质。 出于对目光感应的敏锐,红衣少女若有所觉回首看看,又转过去和并驾一匹战马上的矮壮男子说话,语笑嫣然,每每得到回应,都是十分开心样子。 有时男子与过来迎接的地方官吏说话交谈,她就安安静静策马回到车队中间的一辆马车侧,偶尔打开车窗对里面说话,大多数时候]目光转向道路两侧景色,那片让她觉得心旷神怡的丰收原野。 一望无际的大片稻浪涌动,在正午阳光下宛如金黄海洋,景色稍显有些千篇一律,但在热闹忙活着许多农人填补了生趣,红衣少女也觉得感染了这股充满了热情的生活意趣。 天气好,便于活计,许多块稻田已收割好了,堆起来稻草垛一座座墩放在空地上,没有特意摆放整齐,有种自然的感觉。 距离西灵州城还有些距离,车队一路上时不时会路过村庄,她看到已收割脱粒好的稻谷在村庄空地上均匀铺展,烈日照耀下金闪闪亮着,满世界都是荡漾着暖香的谷粒气息。 “丰收……地方上准备了第七场祭祀天地仪式,但我们前六次做是做了,天灾还是频发,也不知道效果如何,请问曹总督……”问话的人小心翼翼,是听多了说书人的《汉国群英传》,对曹孟德的凶名印象深刻,现在见到真人,又感觉到对方浑身散逸着强大的仙灵,就不由心中颤栗。 “效果是有,这点放心,过几天会有新的真人派下来,你们回去等通知。” 曹操一边随口吩咐着小事,回首见红衣少女在发呆的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神情也严肃起来。 田间普通农人忙碌着收割稻子,农妇都一起帮着农忙,甚至人力匮乏的家庭全家老小一起上阵,汗水啪啪啪滴在干燥泛黄泥土上,日头一晒,汗渍就刺痛着脊背,有些老人佝偻着腰,吃力敲敲背,还是继续干,孩子跟着捡拾稻穗。 地方官见此,连忙上前,躬身:“最近各地救灾调动役夫较多,人手缺乏。” “没事,你办的不错,这非你之过!” 曹操摆摆手,没有因小事怪罪意思:“只根据刚刚了解第一手情况来看,城村反应差异很大,在你这里最为明显。” 且不管城里士人们怎忧国忧民、天塌地陷、新朝更替,村里农人只知道最近官府不打仗,不拉壮丁了,过去当兵子弟都放回来帮着农忙,甚至衣裳焕然一新,还带了遣散费的几斤东海咸鱼、米面回来,口中称颂汉王恩德,有意无意的第一印象将汉王陛下与咸鱼和米面对等记住……标准的民以食为天,而且忙碌也是使人无暇分心。 没有谁每天干活累的死狗一样沾着床就睡,还能有闲心想些十年百年后的世界变化,这个世界就算没有大劫,生存也是现实而艰难。 而有闲情逸致的士人所看到的是,汉国舰队威压震慑大陆,自上次汉王和蔡帝相互见礼后,不断有着州侯投降,交出大权。 而汉国积蓄了十几年,并且不断阳化上来的内涵,终于发挥了恐怖的作用,每个阳化上来的人,都是一时之选的人才,力量上也许缺少资源,在这个仙道的世界显不出来,但是用在治理百姓上,就真的是游刃有余。 数百官吏铺向一州,配合着收复当地官吏,就可推行青制,改革吏治,而天下百州,也不过需要十万人。 这点人手,汉国一下子,都拿得出手! 顿时,肉眼可见的变化就产生,各地摩擦兵祸偃旗息鼓,虽地气异动愈频繁,但近期死于天灾的数目一算,反比几年同期死于**少一半多……其实这也有正值秋季,春秋两季本来就适合用兵的传统,换个时间点或就不明显。 对仙人来说,变化更是明显,一个个州纳入了汉国控制中,本来按照历史经验,这种非革鼎而是禅让性质的变化,会保留大量原政权残余,但是龙气变化隐瞒不了人。 天柱越来越高是正常情况,更变化明显的是,龙床渐渐变青。 这正是青制落实的迹象。 “怎可能?”制度改良性落实才是最艰难的事,正因为有三千朝历史,所以仙人才更惊讶。 但一般人不会去考虑这种计算问题,只经由各地兑换所的季度统计数据,汇总到信风平台,进而将往年对比数据在报纸上登载后,在民间引发一片哗然。 就算士人视野开阔些,但农业社会限于传统信息流通不畅、及黄制保守封闭地方,也不是所有士人都能有着全局意识,或者说大部分士人都只见到自己行当相关的一亩三分地,很多都还是首次认识到——汉王的统治,可所谓猛宽相济,一下子,许多人就接受了。 原来人类自己,远比自然危害的能力更甚,这正应了汉俗中一句古话‘苛政猛于虎’。 大劫中两方阵营的血战,祸端远不止暗帝,有多少牺牲其实都是白白死在自己人之下,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而汉国的地上攻击以鲜少见血的方式,或者说许多方面杀人不见血的方式,最低阻力吞并西进,在土德力量强盛千京河流域还止于应湘两州,但在赤脉力量强盛的灵清江流域,已推进到西灵州一带——赤脉默许这变化,甚至在汉国人手暂时不足直辖情况下配合着羁縻治理,只是心中稍奇怪,汉王这争分夺秒也未免太急,两年时间就不能按步就班么? 原本黄脉插钉子渗透到灵清江一带的很多土德藩国等受到双重平推,上诉无果,都只能乖乖让出地盘,一肚子憋屈,说的汉国暂取东北区域呢?这都要席卷半壁了,就这么急? 会不会又是汉王故布疑阵? 不得不说,叶青的历史让许多人都迷惑。 但在曹操等核心汉臣里,虽知道陛下这样做的深层原因,但大部分安排都是他们经手传递力量,许多蛛丝马迹都表明——真就是有这急! 无论外人如何反应,青脉的战略在本域内部已无人可挡,汉国更正在加快它的蜕变步伐,不惜为此放弃些利益,甚至不惜以较小血色牺牲祭祀加快统合——对有国野体系的特殊征服同化方式,曾经一度起周运八百年、余辉基础上诞生秦汉历史经验的汉臣文武来说,现在青制天命和轻重工业的仙人并举,只会更自信。 以及经历过灭世等林林种种的原因,空降下放到新服州郡地方的汉臣,态度上就显出一种由内而外从容,让底下人觉得不由安心——正所谓人道传统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大人都这样坚守第一线,下面小官小吏还有二话? “总督大人,秋收的事还是按照往年办理?”有些官吏担心问起别的,感觉这么多州郡,这位曹总督偏偏挑选这里巡查,隐是抓典型、打板子的味道,焉能不感到忐忑? 曹操挥了挥手,说:“一样,无论环境多么恶化,饭总是要吃,田还是要种……国之大事,在戎与祀,祭天仪式也要继续,甚至要更隆重,因为这或最后一次……再祭祀时就已不是这个天了。” 他新晋真仙,在仙道来说是小卒,对凡人而言是天地规则代言人,这话一说,地方官吏面面相觑,不禁心情沉重。 前来迎接的郡守曾慕之,刚好听见这句,也一叹:“总督大人所言甚是,汉风素来敬天,而尊天人合一的理念,但也存在致命缺陷……如果这天都变了,结果会是如何?” “慕之来的正好。” 曹操等到对方近前,点首说:“杞人忧天故事,诉说人们对苍天亘古不变的朴素认知,但一切都在变化,天地且不能久,何况人乎……陛下对我们说,生命本身固是世界规律的一部分,但生存并非理所当然,死亡才是常态。” 这话让下面官吏听得脸色发白,气氛沉默寂静。 1567.第1567章 遮挡风雨 幸曹操目光一扫,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重话了,旋即给他们重新鼓气,补上希望:“不过就算这样,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陛下亦会重争天命,我等无需杞人忧天——天塌确实可忧,但我们没有资格去担忧,恪尽职守做自己工作……慕之,你这太守当得还平稳不?” 曾慕之说:“青制刚刚在此处建立不久,与别州汇集起来的力量还在对接,而且工坊兴起的变化渗透未深入农村,但整体上已经整合顺利,可为接下来继续同化做准备,下官为此特来迎接曹总督……” “你也知道我是新任命的信风巡督,检察你们地方,你这郡守不回去好好干活?留在此地干什么?”曹操面无表情。 和那些谨小慎微的官吏不同,曾慕之作首批汉人出身的郡守也不害怕,甚至腆着笑脸:“下官这不是来求增派人手么?本地真人不足,地气网络发挥有折扣,冲撞时地气一旦紊乱震荡,死亡率只怕会很高。” “尽人事,听天命。” 曹操摆摆手,冷冰冰瞥一眼远处,又笑着说:“天命之下,当生者生,当死者死,仅仅这样!” “总督殿下教训的是。” 曾慕之是有准备,他牧守一方还是很尽责,恭谨回应:“不过因缺人,而且黄脉虽移交,在郡县里的力量和影响还是很大,地方流言甚多,人心有些不稳,这些只能徐徐清除。” “有些事情来不及调整稳定,人事也难以尽全,尤其祭祀方面衔接力度不足,对地气镇压任务完成的就不太好。” “地气么……” 曹操沉吟起来,对这核心问题不好甩手不管,最后说:“你去前面带路,我去你现场地方上看看祭祀情况,如果各地巡查反映上去情况普遍,你这里又首个解决的话,就有可能成一个范例……” “多谢支持!” 曾慕之得了上面资助,欣喜去了第一线,他走时惊鸿一瞥,也见到后面青春姣好的红衣少女,过去印象中这红衣少女是曹操……或者说曹操夺舍这具身体的女儿…… 等过于稠密的周围人清空了,严之梅策马靠近,轻轻谏言:“父亲如果担心禁止流言,稳住人心的问题,光是杀是不顶用。” “那要如何?”曹操对这女儿一向很迁就宠爱。 “奖励他们进入仙天避难权力,当容不下这许多,只是瞄准每个家庭的孩子……建议登记子女。” 严之梅说着,神情自然而然:“基本上,父母为了儿女什么都能做……就算父亲凶名在外,但对女儿也是好的没话说,甚至比曹彰、曹丕几个兄长还好。” 曹操勒住坐骑,转首看了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之梅你知道此事……有多久了?” 这少女神情顿时有些羞赧,觑着左右骑士们都避得远远,她才暗中传音:“以前就颇得二位兄长关照,半个月前见到他们出现在后院,丁姨娘和卞姨娘没有瞒我他们的身份,那父亲的真实身份也呼之欲出了吧?我甚至觉得其实母亲……她也早就知道了,父亲并没有刻意瞒着,只是在潜移默化同化着我们,不是么?” “那你现在知道了,感觉如何?”曹操微笑问,非常和蔼的样子,谁也看不出他内心在想什么。 “还好啦,原本有点点困扰迷惑,习惯了心中也放下了心,真的!” 严之梅举起袖子,显着汉风文化元素的翠竹枝叶纹饰,她非常聪敏而且神情认真:“母亲说,至少在我这一代就已经是汉家贵女,其实我觉得像母亲那样淑女也不错啊。” “你觉得好,便是好……以后休言淑女,今天我就和你说,你已经是我曹家贵女,管别人眼光做甚。” 曹操抚了抚她的手背,心中十分满意,带她们去东荒,为的便是国野体系同化便利,不止是在主君面前自污降低威胁——这点在如今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了,更重要就是复仇! 严慎元,严老匹夫,我这身体原主……你好运地已经形神俱灭,若非如此目睹今日这幕,汝妻子,我养之! 感觉如何?当年暗面夺身辱妻之仇,至此双倍奉还! 至于复仇之际是否伤及无辜? 曹操才不理会,所谓‘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现在躬为汉运治臣,消去不少年轻时桀骜气性,但基本性格还是一贯不改,而且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坏事,没见她们母女对现状都挺满意,总比流落在外要好的多……那极有可能湮灭在天地大冲撞中,无疑她们还是做出了选择。 “这也是你娘的意思?” “嗯,她其实也是真心喜欢父亲你的,只是一直有点顾虑……我需要改姓么?” “无需改姓,族里渊源两支分别记录就可,至于顾虑这东西,府内下人谁在背后闲话,直接杀掉,你们就无需困扰。”曹操理所当然地说着。 如此草芥人命态度,因阳化汉人基本上各据要职,做仆人的都是土著转化,虽在法理上已经是汉国子民,但在他这种坚持国野体系的汉族传统精英来看,除收纳淑女便于转化,其他的连六十年时间都不到,没个同化三代都不算自己人! “父亲又说胡话了,您上次睡梦中拔剑杀了个亲信仆从,就已经很吓人,都没人敢去服侍保护您了。” 严之梅皱了皱小鼻子,她可不想为点小事就见血,又有点终于将事情说开了的放松开朗,对着他嫣然一笑,就回到马车上,自去陪她母亲秦婉儿。 曹操微笑目送爱女离开,对她的担忧浑不在意,自己都已经晋升真仙,还要服侍保护干什么? 、而且那土著敢仗着府中接触消息便利,私下里高价出卖汉国消息给黄脉,算个鬼的亲信,只是适逢五脉新天庭和谐期间不宜闹大,干脆随手一剑睡梦杀。 ……后面马车上,少女掀帘进去,与她面容相似,更成熟聪慧的贵妇人,目光有点紧张看着女儿:“你父亲有说什么……” “没有啦,娘亲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严之梅上前抱着她的身体,轻轻说:“其实我从小给养大,就最清楚了,父亲并非完全无情,甚至可以说对待家人是很照顾,既已经将我们当做家人,那我们以后也不需要再害怕什么了。” 秦婉儿松了口气,轻声道:“那是真正接纳我们,让我们可以归心……整个汉人族群都在整合归心以建立基础准备新一轮扩张,还是女儿你看得清楚,是得这时提出,过了这道坎就没机会了……” 至于曾经的严慎元…… 她们都不愿意再回想那个给妻女带来灾难的名字。 这世界的人道世家相互政治联姻很常见,像是严家与秦加的结合不过其中之一,但斗争中相互倾轧也是非常严重,失败者的下场往往很悲惨,而且没有任何希望,单就这一点长年的绝望就足以点滴磨灭心中残余情份,秦婉儿只是为了守着女儿而强撑着,她直到今天才看到了曙光。 至于女儿严之梅则是同化的典型,小姑娘时就随迁来到东荒,十年下来已经给同化习惯了汉女的新身份,更是对过去严慎元的印象都模糊了。 偶尔深夜梦回之际,严之梅睁开眼睛都是这一张男子面孔,习以为常之下,甚至觉得反正现在的父亲已吞并融合了所有,就像是两域的对撞融合成新世界,两条河汇流成一条新的大河。 人心的汇流,与水的汇流一样,都是除非汽化否则不可逆,无论汇流结果是以谁为主,都已经不复过去,而开启新的篇章……这过程中或许有些事情难堪些,但她有时候换个角度去想,觉得作为一段磨难考验也并非不能接受。 有时她还会劝说忧郁的母亲,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人活着本就不易,又有仇家妻女的糟糕出身,能这样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只要她们母女俩不想寻死,那就只有认命之后再往前看。 现在,阴影终于褪去,想来不要多久,她们就会拥有获得承认的身份了。 一场巡查,乘兴而来,同样乘兴而归。 在回路上,曹操默默看着,思量半晌,微叹一声,看了看天,阴得很重,云压得低低,他成了真仙后,才更理解力量和知道的真谛。 一方面,青制其实就是以更低成本,更强凝聚力,把人道拧成一条绳,这进程不能算很慢,基本达成了汉王的要求。 但是这种恐怖的人道力量,渐渐汇集的同时,世界的劫难,以更快的速度在降临着。 “青制,是制度,非是神药,无法立刻见效。” “至少得三年,才能初步见得效果。” “陛下,我们有三年么?”这是询问陛下时的情况,曹操还清楚的记得,汉王终露了寥寥的表情:“尽人事,听天命。” 是啊,成了真仙子后,曹操才感受到在恐怖可怕的世界力量在不断靠近着,这是可以吹熄整个人道的力量。 只有在这时,汉臣才真正明白,谁在前面遮挡风雨。 1568.第1568章 解禁道禁 旅行马车的车厢有点窄,不过对于身形娇小的母女二人而言正好,她们说了些私话,严之梅就在怀里取出本晶莹玉质的青册:“趁着父亲还忙着没空陪我们,今天我们讲怎么样凝蓄灵池……” “这个世界,与我们第三汉国不同,讲究的是道法显圣,不仅仅是官家威仪,不过对我们来说,也多了些希望。” “明白了。”秦婉儿仔细听着,不时有着女儿手把手帮助她体会,是在日常之间教授道书。 此前几年道禁就已名存实亡,只是还给道门束缚着成仙的瓶颈,新天庭建立后对五脉仙门解禁,在特殊的战时,特别是大量外域仙人陨落在本世界,这仙体元神的能量,除非被世界吸取,还有不少洋溢在人间,有人如果仔细检查,会发觉直接成仙不能,但是奠基期灵气大增。 面对这情况,新天庭为了增长本域战斗力量,临时解封了成仙一关的名额限制,当实际资源总量有限隐形瓶颈还有,但去掉人为限制还是引起了一场学习道法的热潮…… 只是教与学的关系颠倒过来了,过往东西都是母亲教女儿,现在修行方面的新境界,是女儿来教母亲了。 汉国的文武们这两年陆续突破几个真仙,曹操是其中之一,但在他的仙园还未稳固情况,严之梅还是希望母亲能抵达真人,那样有多些寿元,以及抗风险能力,接下来的大冲撞可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 车厢外,那个对她们生命中都是最重要的男子和各地来迎接官吏的世俗事物交谈还在继续,而车厢内,则聚焦于一种层面的力量积蓄准备了。 “之梅,最近有没有感觉很奇怪,天庭只是解禁,还能改变天地灵气反馈活跃度么?” “娘亲快要猜到真相了,还不止这些,我在汉宫里学习进修时,听门主……”严之梅说着,见这称呼似乎让母亲一头雾水,她又解释:“也就是曹王后娘娘说过,最近两大世界冲撞,外围规则先叠加对融,那些地震、火山爆发、海啸、宝光出世,其实背后是外域力量渗透增加的地气失衡,以及灵气活跃度趋近于外域……” 秦婉儿沉思:“难怪我听说外域成就真仙很容易,真人更是非常多。” “这半其实是不健康,难以持续,原本天庭可以继续封禁灵气,但鉴于冲撞时给人道多些存活率,便顾不得长久打算了。” 严之梅说着,忽感觉出什么,轻轻问:“娘亲以前不是不喜欢修行么?” “那是因为没有效果啊。”秦婉儿理所当然语气说,谁不喜欢身体增益带来的好处呢,就算不能长生也可以多些寿元,乃至美容和青春。 原本还是少女时期家教就试过,她的资质并不擅长这方面,就算曾经宰辅家族药物资源堆积也只到练气四层大周天圆满,这时也发现学习进度快很多,很多过去琢磨不定难以体会反馈的细节,都沛然涌上,似乎是整个世界对她揭开了一层面纱,变得更清晰透亮,才让女儿教了她几个月时间,到今天就隐隐有着突破征兆。 车轮辚辚快速滚动,随着整支车队路过了州城,逐渐到达了广香郡地界,地气就变得单薄不少,而车厢外男人话题也随之延伸,说起了龙气镇压缺陷:“……总之,就是加强青制的运转,否则人心不聚,力量就涣散了。” “那就加强。”曹操说。 “总督大人,关键还是人手,您也知道,青制贵在虚州实郡县,其实不仅仅是实郡县,还在实里亭。” “五十户一里,十里一亭,巡查乡里,这是大蔡薄弱之处——皇权不下县么,但是现在一充实,人手就少了许多。” “官员层,一郡百人就足够了,但里亭层,单一郡就要上万吏,这人手远远不足啊!” “龙气与地网法阵已铺展下去了,但扎根还不牢固,就是这原因。” “而且用来个节点补充镇压地气的人手越多越好,随着天灾**天的灾害烈度加大,消化速度也加大,地方真人数还不够敷用。” 曹操淡淡说着:“那就强征郡县内仙门人手。” 地方县令委婉说:“大人,实已经抽调到极限了,最适合镇压地气,而且总人数最多的土德仙门都大部分撤往了峡西。” 这种反馈,已经不止一次抵达曹操这里,他不可能将走掉的人弄回来,是知道了对方要说什么,直接开口:“你们听了消息,在打新一批阳化真人的主意?” “大人明鉴。” 话题已经延伸到几天后的迎新活动,但一切都还是围绕战争主体。 男人一碰头,谈论都是赤果果的争斗打杀,或者隐晦些利益之争,对于出身不同年代,但同源自应州汉土的曹孟德和曾慕之来说,更是有着军队里老上司和老下级的天然亲近,曾慕之又腆着笑脸策马近前,趁着考察地气确实不足,开口就是要敲定支援了。 曹操摇首:“按照陛下的规划,这一万人,在特殊时间内,会放在里亭去,和地上汉国培养的小吏混编。” “一是里亭掌握了,就掌握帝国根基,他们熟悉地方,正是特殊期用武之地,也符合地上汉国的晋升制度——要是人人都空降,对政体运转冲击太大。” “二是不少人都是阳神真人,正好去各地镇压节点。” 说到这里,曹操见曾慕之连连点首,又用手阻止了他的话:“但是天下近二百州,新归附郡县数目很大,这批人必须分配到更要紧的县廷去,或有几个分配给你,但哪里能给你多调派?你和半妆夫妻还是能者多劳,辛苦这段时间撑过去就好。” “更要紧的县廷啊……” 曾慕之苦笑着,只能等候过几天的迎新宴会时通知。 在他亲身经历的故事,由阴面突破阳面就有一个能级回落,这些阳化汉人虚弱期的身体都并非真人,只是神魂依旧是真人。 不过首批阳化上来都是精选修为最深,很多神魂琉璃的阳神、阴神,这种一旦获得位格加持就具备力量。 过去没有让他们整体阳化,只给予寿尽即将老死、战损重伤待死真人以机会,因地上汉国根本容不下,给不出那么多位格,没有资源供他们恢复,提前阳化上来反而透支暗面族群元气,还不如分批细水长流的可持续发展。 曹操说明了情况,见曾慕之苦笑,此人和皇家有不少渊源,想了想:“……别求太多,这一万真人虽多,是芝麻撒到大饼上,分摊在中土半域每县一个都还填不满,最多给你争取郡治填满七人,扎实基础。” 曾慕之盘算着,奇怪说:“这阳化总人数有点少,暗面至少十万真人甚至更多,为什么不一次阳化多些?” “一万不少了,现在不同以前,以前可整个世界抽取力量阳化,代价是世界毁灭,因此才可一次可晋几万人,现在暗面下土稳定成了固界,吞吐黑水,按照与黑帝的协议,净化后的部分,都得返回黑水——黑水是世界不可少的部分,吸干了反无法运转。” “净化所得的大部分精华,又得维护暗土的正常运转和徐徐扩大,所以暗面下土现在虽有百倍体量,而这次首批上来只有一万,不过,他们都是下土帝国一时之选。” “而且暗面还要留人支撑龙气天柱以威慑敌人,敌我有一圣二亚圣在暗土,不是那样好轻忽。” “当然天上也是,据我真仙通报,虽敌人星巢渐渐衰退,但敌人时空门还在,几块大陆凝聚了大量主力,天罗地网和天庭都在趁此机会回力喘息,都无法一举将敌人在本域的部分解决。” 其实曹操是真仙,隐听过陛下暗示,说天庭和道君分裂,相互对峙,使用世界性权限太难,而一般主力都很疲惫,故无法和上次一样一举将敌人在本域的部分解决,但这自不能说,这时摇首,透出一点:“哪怕地上汉国最危险时,陛下宁愿暴露自身底牌,都忍住不动用透支暗面汉运,因在世界级的碰撞中,唯有这种量变产生质变才是真正底牌,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暗面百年是靠超前布局对阴阳时间落差规律得来,本属不易,一旦透支再要重新培养就已没那个时间了……” “下官明白了。 曾慕之终明白了本国高层的意图,忍耐直至如今,汉运席卷中土,要什么位格没有,要什么资源没有? “明白就好,这恰正是十年磨一剑,忍耐获得回报时,厚积汉运至此,薄发势在必行!这两年要由你们来为青朝,为第八汉帝国打下坚实基础,也为陛下提供有力支撑。” 秋风吹过带来了稻子的香气,两人看向丰收金黄田野,每次丰收都会更稳固人气,进而稳固龙气铺展的地网法阵,再进而稳固地气,这是让个体微不足道的人气汇聚起来在天平一端,再以五脉数十万年精熟的镇压地气法阵为支点,撬起杠杆形成庞然大力。 而所有人都知道,都期待着,这股力量的巅峰时刻,就是青制战略计划里仙道对人道拔苗助长计划的终极形态——第六仙朝! 五脉历史已一再证明,只有仙朝兼容的人道快速恢复力与仙道超限力量结合,才能创造奇迹,上一次的奇迹是应在五帝崛起,而这一次,奇迹将应在青脉的新任储君身上,力量的聚焦已经无可阻挡。 1569.第1569章 功之过之(上) 黑水滔滔,横无际涯,金青色圆球在黑水与浮冰间沉浮,暗面时空门冰瀑形成的飞雪在金青色龙气界膜上一触即融,越来越多,终是渗透进去,只见着丝丝冷气在天空凝聚,又是丝丝的白霜自地面生了起来。 受此影响,超级大陆东部季候,常年霜冷,不时有着雪花落下。 第七汉帝国的重心随着发展演变逐渐偏向中西部开发,但帝都始终坐落在中部偏东的暗洛平原上——名暗,实际这里并不缺少光线,来自地上阳气阴气投影交替在时空落差中分解十倍变化,使照样日升月落。 这时夕阳落山,少游平原天色正暗下来,黝黑天穹上点亮起一颗颗星辰,与地上大片工坊群灯火交相辉映,轰隆隆重载火车长长的钢铁身躯拖行在铁路网,将京畿工业圈力量,辐射至四面八方。 而车厢里的乘客往车窗外看去,夜色在视野里飞快掠过,城内千坊万户更灯火通明,而这座城甚至还不是帝都,只是它一个支链产业辅佐卫星城,地处京畿地界的最西端交通枢纽,连接着无数工坊,它们本身并非力量,但辅助人们进行工作而相互连接,每个机器就有着非常淡薄但色泽红色的气运,江河汇海一样,统合在龙气的脉动中…… 一个乘客,却是真人,一脸严肃的点点头,举目望去。 见这沿路的里亭,有淡淡白色吉气而出,缓缓合并在了其中,而在核心处,有些红黄。 当下怅然回顾,带上一丝苦笑,口中喃喃说:“帝都真人之课程,说到龙气之说,几乎已经完备。” “人而温饱之,白气耳。” “要是天下人人有田耕,有衣穿,不使交税,无有治政,白气足矣。” “这怎么可能,上古之时,宗族成一集体,人人用力,人人得食,此到后世还有遗风。” “但一户有首,十户有长,总有治政而出。” “治政而出,就有红气,宛人体供养大脑。” “要是人人有田耕,有衣穿,不使交税,无有治政,岂不是变成禽兽——禽兽脑小,故成禽兽耳。” 押车防备荒野外凶兽和阴兵的又一个汉国真人听了,大笑,他当然不知道人类的大脑消耗全身三分之一营养,但并不妨碍他理解类似本质。 “治所收百姓之白膏,天之道也。” “初成浓白,你看里亭就是,继成红气,你看县廷就是,再成黄气,郡州之治。” “不过成红黄,不是凭空而来,而是聚治下之白膏。” “故民若只限耕作,凭之铁具、耕牛、水渠,那龙气主体,止于淡黄。”这话其实说的很明白,停留在这种中世纪农具的基础上,哪怕有青制,龙气能凝聚的力量极限,就是淡黄。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一朝中枢,拥有几千万人,也不过金黄,至于青色,必须是重臣和皇帝所有。 “但你见这些机关工坊,一机关胜十人百人之力,故所产甚丰,有丝丝红气而出,汇入龙气,受此影响,龙气渐渐转浓,黄色渐纯。” “听闻帝都朝阁之处,已化青色,而陛下紫气日浓。”这真人指着地下笑着:“这龙脉汇集,都是亿万百姓和产业所汇,地气不过小道耳,方术除非杀得亿万百姓,摧其官府,要不哪能干预龙脉?” “而且龙气浓郁,有禁法之效,真仙受其拘束,地仙不能随意。” “想当年还是相信寻龙点穴之说,真是可笑。” 正说着,这真人突又有所感的回首,向着帝都那面看去,有个刚自太学院的州分院考进帝国道院,而选修专业成助手的女修真人问:“道友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龙气滚滚,可能是陛下在大祭。” 轰—— 火车的钢轮滚滚载着乘客穿过了繁华城镇,直向西去,车窗风景随之变迁,逐渐展露出帝国的一面基础。 城郊外连绵千万顷的良田,此时月光下涌动着银色的稻浪,夜风吹过田野,顺着窗户的开口吹进来,人们鼻端充溢着稻子的清香,远远都可以听见,村口的碾米作坊传来轰隆隆的机器鸣响,打破了田间原生态的安宁。 但这只是过客一己之见,在村子里生活的农人,反没有谁嫌弃它吵——总有些辛苦折磨的体力劳动消耗着人的精气神,虽不可能全免,也不可能真正地无忧无虑一味享受,但优化些由机器取代,就能大幅提高人道龙气生产规模与恢复速度,前者是力量,后者是应变。 “帝国百年,越来越强盛了,基础逐渐扎实了啊。”刚刚的押车真人叹息着。 在他身后的女修助手闻言,轻轻说:“还没到百年,只有五六十年,只迎来了一波婴儿潮,据传陛下当年期许人口翻上三倍,到现在都还没有完成一半任务。” “所以这次阳面征召令,我们年轻的真人、修为低些真人,基本都留下来,我们还要培养更多……你看,下一波婴儿潮就是在萌芽,原本不能支撑第二波,就是第一汉帝国经历高祖与文、景三代,到汉武时爆发而不得不扩张战争消耗人口……但青制上限和工坊的充实,让我们已超越了农业的界限……辉煌不会谢幕,至少我们这一代不会。” 月光穿透村口的树梢照亮一座青庐和许多酒席,火把的明亮红光覆盖了一层喜气,村子里一户人家迎亲婚礼正在最热闹时,十五六岁少女新娘蒙着盖头坐在靑庐内,听着外面的喧嚣酒宴,等着她的夫君来牵她的手。 明晃晃的月光与灯光穿过大红色的丝绸垂盖,映在她白皙而带一点婴儿肥的青春脸颊上,咬着绛红唇,神情有点紧张局促……新婚夜好像会很疼,不过母亲告诉她这是必须经过。 “夫君不会给灌醉酒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在少女短短人生里为数不多的独处,就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孤单一人等待着陌生的命运,难免心中彷徨紧张,其实就连很重要的洞房和婚后事,她的母亲也只是最后几天匆忙灌输,过去家里生计很忙,母亲也没有办法言传身教太多。 =在学堂女院学到的一些基础知识和判断能力告诉她,家里有着太多兄弟姐妹,都是上一波婴儿潮的成果,捉襟见肘家庭资源到她这排行最末的小女已宽裕了些,但仍无法进学太久。 去年完成官府资助的六年基础义务教育,检验了她的修行资质不足,没考中去汉宫女院进学的名额,便得出嫁,这时非女修的普通女子自没有多少恋爱选择权,都是父母之命,所幸媒妁之言的垄断渠道因学堂制度而打破。 当少女进学期间,偶认识了女院隔壁男院的同学,对方家里也愿意聘礼,她便成为了镇里这个年轻工坊主的正妻,现在回来夫君老家的村里办喜宴……其实,还是有点匆忙,但学堂辐射的方圆百里似乎没有更好对象了。 这个小小的新娘停下回忆,开始思忖自己组建家庭后的设想,她觉得自己身体挺好,从小没有饥饿折损元气,这时一边想着,一边伸着自己娇嫩小手在肚子上摸摸,光滑平坦的小腹,应能孕育几个孩子,丈夫也读过几年书,应多少有点共同语言……以及零零碎碎的一些东西,构成了她平凡的幸福。 还有她的视角所不能及的层面,这夜里,整片超级大陆的角角落落聚居点,也由无数她这样的女子——过去上推几代或曾是野人淑女之后,同化到这代已都是血脉文化纯正的汉女,根据帝国官方今年对国野体系统计公告,国人比例已达到十分之九,贵女比例已是百分之百——这也意味着她们这代起,孕育着这个大统一族群的未来。 她自不明白,庙堂之高上,有人曾高喊:“胡无人,汉道昌。” “书同文,语同音,路成规。” “是谓一!” 夜空中悬挂的圆月清晰明亮,没有任何云气阴霾,这里距离上次红云门突入大战已过去了三四年,在这暗面时间亦是迎来又一年秋收,主掌时令信风的青帝、主掌黑水**的黑帝,有这两位坐镇暗面,仙道力量直接干涉了超级大陆的气象**,使得今年收获时天气好的很,城郊外各村镇里的老人、孩子,男人女人都喜笑开颜——虽农忙幸苦,但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安全直渗透进心底,一年到头忙活,不就盼着这个,甚至丰收之后继续年复一年积攒,不就为的一个生存安全感! 而这时忽有人惊呼:“看东面,那是什么!” “那是……”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擦擦单片琉璃眼镜,仔细看去,就神情肃然:“龙气啊……” 在东部的帝都主城,一道龙气天柱巍然耸立,原本平时许多普通人都看不到它,但这时突“轰”一声震动,在月光与星光下清晰显现,它的灵光色泽由金到青,遍布着翠色的爬天藤,一直贯通界膜,交流阴阳,气势磅礴鼎盛。 1570.第1570章 功之过之(下) ———— 暗面·帝都·皇城广场 霎时黄钟大吕,琴筝和声,皇帝出行,虽在皇城,一百侍卫护卫,太监宫女仪仗前导,到广场石阶前,余下四个侍卫跟随皇帝上阶。 抵达广场,见大臣已迎,皇帝笑向大臣点了点首,径跨步上了高台,而在这时,黑鸦鸦一片片,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一齐叩下。 “免礼,平身!”这时不说臣子,连皇帝都有些激动,先看了看以下的人,都去掉了官服,穿着朴衣,排的密不透风,布满广场。 “都是帝国一时之选,自小吏节节而上,官至五品以上。” “又勤奋修法,以至真人。” “现在,都要上界,伺候成祖了。”皇帝站着发呆,片刻才回过神来,见上万真人云集,紧张等待着天柱洞开,不由一笑。 转过来,就看见了近在数丈内的龙气天柱,虽皇帝之尊,紫气萦绕,当代之主,也不能靠近,隐隐只觉得威严宏大,生杀予夺。 而龙气天柱顶部隐见一轮金色太阳照耀,上面也有着江山、城池、人物,幅员广阔,皇帝虽清楚,没有暗面这样百年建设统一族群、文化圈、工业圈的基础,却有着一种高能实质,威压而下,让暗面生活着的皇帝都心中一清,在这氛围中清晰感觉传说的真实——这里其实是暗面世界,对于生活在其中的人而言,是有价值意义,但永远不能忘记它的存在受着阳面世界的影响。 此前一次次发生的天外入侵,更是说明了这点。 阴,阳,在这一隐藏天柱力量悄然贯穿的同时,达到某种统一共鸣而震动,激发出力量辉光,才让所有汉家子民都感觉到它。 天地阴阳交泰本是至理,但世界阴阳关系和家庭夫妻关系一样,总有一方主导权,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交融道理上对等,但道路本身需要力量护卫,而力量则离不开积蓄——暗面积蓄来自阳面百万年投影,天生就有着落差,由此力量差距而导致命运主导的差距,若不想阳面战败牵连暗面毁灭的整个人道败落衰亡,所有暗面的汉人,也必须和阳面汉国休戚与共,在暗面奋力贡献,为已交融合气为一体的命运而战斗! “可惜的是,朕只能去龙气福田,难以成就真人。”皇帝叹息着,不过龙气天柱传出的力量已浓郁到非常危险,让皇帝身体肌肤都有些刺痛的反应。 原本护体紫气,在这金青色阳气冲击下,虽谈不上一触即溃,也维持的艰难……看似只金青色,是阳面世界的基础本色,与他们身体构成基础的暗面灵气,真正差了一个能级层次! “等一下,会很痛吧?”有个年轻的女修小声问。 “忍一忍就过去了。”她旁边的一个男修说着,看起来是她的道侣。 众人侧目,都暗自忍笑,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像是新婚洞房时丈夫安慰新妇的呢? 那对道侣似乎回醒过来,男的笑了笑,女的有点羞窘。 但总体气氛都还是稳定,这里没有新丁,都经历过战争血火考验,别看着容貌都年轻,其实是普遍五六十岁的老龄团体! 皇帝其实也听见了,这时不计较失仪,也不在迟疑,一躬身:“总理河山臣孙皇帝敬拜上天……” 随着皇帝的祭词,天柱嗡嗡而响,龙气虽不断旋转上下,内部通道却渐渐形成了一个管道。 …… 天柱顶上,深夜出现的这一轮耀眼太阳的核心,其实是阳气浓缩极点特征,叶青与青帝立在了其中。 不过虽都立在其中,还是有些区别,龙气最独,大半聚向叶青,不停的和叶青身上的青制化形吞吐交换。 “青谨你做的底子不错,这暗面的发展速度出乎我们意料。” “帝君明鉴,亏得青制在暗面统一的早,及国野体系同化的快速,前些年积累的这一波到暗面今天终见到了人口红利……” 叶青说着一顿,心底蓦想起曾经地球时,那个撞上了上限的华夏,几乎每个农业帝国时期都最多只能一波人口红利,工业帝国时期是曾经两波,可惜也封锁丢掉了一波,这不多想,就继续说着。 “在这里暗面超级大陆广阔是阳面空间十倍,时间亦是十倍,理论我们甚至可以爆发出第三波、第四波……当实际暗面人口都是黑水沉积化生,短时期内黑水资源限制了不可能继续,还是存在一个上限。” 信风中,青帝目光一闪,若有所思:“我听你说过预测,黑水资源限制上限十三亿,但你又笃定说十三亿足质变,我一直很疑惑你的这个数据如何推演而来……” 叶青闻言一滞,情知阳面人口虽十几亿甚至最鼎盛时二十亿,并非汉人这样统一语言、度量、文化和经济政治圈的族群,更没有青制的容纳统合以及火灵蒸汽工坊的充实,确实不好说自己的参考对象……帝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锐? “又是秘密?”青帝微微一笑,没有追问。 “惭愧,过些时合适机会,臣一定如实禀报帝君。” 叶青郑重承诺,他现在看开了,连帝妃青鸾儿都是天外飞来,青珠圣人的道侣甚至是舰娘,可见很多忌讳事情到了顶层并不在意,不过他还只是假格五德天仙,而不是真格五德天仙,只是储君而不是帝君,还是低调些封锁信息最能保证举动不被对手预测。 青帝最擅长盘外棋子的信息不对称破局,也大致猜得出原因,而更重要的是对方的忠诚已在最危险时得到充分证明,当下对看似敷衍的话也只随意摆摆手:“我信你。” “臣定不负帝君信重。” 叶青松了口气,又说:“我判断的节点是第二波结束时,最多十三亿人口红利,可惜再过二十年也就是两域相撞,我恐怕积攒不出第三波了,那才是能颠覆所有敌人……眼下甚至连第二波能否顺利成长也要看运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或也是我们最后一代人的机会。” “有关宣传已在暗面进行,与地上不同,这里绝没有任何道门或黄脉因素,完全掌控在青脉手中,就很稳定,这次抽调一万并不太影响。” “虽说和黑帝协议后,吞吐黑水必须返回,所获得是当年十分之一。” “而且暗土必须长久存在,不能杀鸡取卵,但暗面第七汉帝国龙气积蓄到了一定程度,将会送上去的又一万真人只占据暗面此时真人总数十二分之一,完全可以保持暗面的传承持续。” 青帝静静听着,点首:“善。” 又问:“在地上,你的汉国怎么样了?” “陛下,这是青脉的汉国。”叶青躬身为礼,才又继续说:“天下一百八十州,已有一百零四州归入汉国,余下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必须在今年内完成。” “那明年初一,你就正式称帝建朝。”青帝点首,突有些好奇,问:“天下一百八十州,每州建立总督,都有些忙不过来,你废除了州政,能管么?” “陛下,这也是青制十一条虽颁布天下,却少有人能真正理解的原因。”叶青听了只一笑。 “我打个比喻,州省,与皇帝来说,就是天仙与之帝君。” “虽此界由于不断扩大,暗合了天数,有一百八十州,一州之力,难以对抗朝廷,可是仅仅只有十数州省,几十州省呢?” “必须时时关注,分设权衡,以小制大。” “这就必须管。” “所谓管,就是事事关心,一时不管,就大权旁落。” “但是假如天庭不许晋升天仙,而帝君直辖地仙和真仙呢?” “反手之间,地仙和真仙烟飞云灭,有必要事事关心,过于分设权衡,以小制大么?” “只管划下界限,进行问责。” “功之,赏之,过之,责之。” “要是不服,反掌之间,就成粉末。” “青制之一,皇帝不设州省,问责郡县,也是此理。” “此非是管,而是治。” “天子垂衣裳而拱治天下,非是虚政,而是青制才有。” “大权,一丝一毫,都不会旁落。” 叶青说完,见青帝若有所思,转眼身影淡去,信风消失,叶青回过身,注视着阴阳龙气天柱底部,已准备就绪的男修女修在前赴后继汇入,金青光寸寸扫过,那些真人强韧的身形都在天柱一半阳气冲击下破裂、融化、消失,能级落差下的降层攻击实在无法抵挡,暗面真仙才可以,但有过应州下土五个暗面真仙只有女娲一个好用、三清勉强、西方背叛跳槽教训下,第七汉帝国禁制上限使得它并没有诞生真仙力量。 这些真人这一下都死光了,或者说他们本来对于阳面来说就是死人,只是在阴阳龙气天柱的阳气冲刷下暴露出这一点真相,唯清透如琉璃的真人神魂不灭,甚至绽放出璀璨星光! 十颗,百颗,千颗,万颗……成千上万星星点点的光,汇聚向叶青手上,星河漩涡回转,仿如握着一团小小的宇宙,他低首看了看,再意味深长看一眼大陆外面远方冰川冰瀑,仇人所在。 在黑莲、幽云和红云敌人阴郁的目光中,丝毫没有留下来与他们纠缠意思,而将这里继续留给帝君和黑帝镇守,自己一转身飞入暗穹深处。 1571.第1571章 不能及之处(上) 东荒大陆·新洛城 城南地坛在今夜里热闹,地坛实际不是一个四方坛子,还是一片占地广袤的宫殿群统称,外围区域常年开放让民众参观,不过这几天都封闭起来没有对外显示展览。 月光照亮隐隐绰绰少女身影,是宫女在后花园的角角落落检查着灵阵节点,并拉起不透光幕布分隔出小块小块空间,没有秋凉的浸透,各个角落里都一时香风阵阵,林荫间少女愈发显得青春美丽。 她们其实也是各地竞争出来,考入汉宫这当世唯一女修门派进习深造的女弟子,这时都在各个幕布围绕的小区域里待命,似是准备服侍盛会,神情都有点点难以压抑兴奋——无论怎么样百里挑一精英,她们都还很年轻,多数二十岁不到,有些资质优秀才十三四岁,正是不知生活忧愁,憧憬异性的冲动年纪。 而遗憾的是汉宫里没有男人,完全是个封闭女校,就连唯一可能的汉王常年征战,或在天上,或在暗面,几乎不到汉宫里,也幸这样,否则汉王身汉人之主,又有传奇光环,对少女杀伤太大…… 而卓侯刘真,在册改为叶真,就是继承者,这些年,已逐渐监国,只是还没有封太子。 上次叶青回来,更直接令叶真居住东宫,更确定了他的地位。 叶真监国,与内阁宰执处理人间政务,只是晨昏定醒深入内宫拜见他的曾曾曾祖母——唯一与汉王暗面结合诞下子女的华妃吴苋,才会匆匆来去一趟,身汉家储君谨小慎微目不斜视…… 且最主要是不怎么修行,暗面统治履历算守成之君,对这幻想年纪的少女来说,虽还有些邂逅可以期待,却还不是太热中。 再说储君只是一人,粥少僧多,怎么都机会不大。 因此她们这时兴奋就显得很不寻常,似乎今晚有特别的事情要发生,直到一声似钟似磬的鸣响中,来自地脉深处力量如期抵达,会场上涌出大片的白光…… “看,阳化上来了……”许多轻呼,将答案揭晓。 这时又见她们在汉宫的师傅,或师傅的师傅,也就是汉王妃和她们第一代亲传弟子联袂出殿,青妃芊芊与王后曹白静为首地仙都不在,便是吴苋、大乔小乔、孙尚香、蔡文姬这批道侣,她们只刚刚抵达真仙没有多久,这时都踩着这时间节点,托着催动一枚镶金玉玺。 “传国玉玺!” 玉玺传出了一声龙吟,顿时范围内所以非法窥探全部粉碎,这就是龙气生杀予夺,驾御五行的力量——防止外人偷窥只是微不足道的作用,更重要的是精准的接引着阳化之人。 龙吟声中,白光散去,显出赤果的年轻男女,受法阵阴阳漩涡影响而抛在各处节点幕布内,无论男女的身体都是化形在最年轻最俊美,充满活力的岁月,对接下来的修行和人生是再完美不过的基础。 过去每次这种化形时都相对尴尬,也是现在拉起不透光幕布分隔出小块小块空间的原因,不过在此地,只有宫女,自不怕偷窥。 男修还好些,他们最多各种类型身材气质赢得些年轻宫女的兴奋注目,都只得尴尬一笑,由得这些宫女取来衣服。 宫女还不时大胆的扫过,评价着身材——这些看上去是少年的人,在地下都曾是一时之选,有真人道行,回到地上虽一开始只在里亭任百石吏,但很明显,这是过渡,不消几年,就会晋升。 自是黄金一样的少年郎,一时间,她们都不由眸子发亮。 女修就春光羞煞人,数以千计美丽**在白光中显形,幸地上经历多次阳化有了经验,宫里现在都为她们准备好衣裳,各种身高尺寸都有,甚至特殊细节松紧设计,无论她们是环肥燕瘦,都可以当场为她们修改贴身,以用女人最美丽的一面去参加宴会,而不是匆促狼狈,就算修士没有这方面的现实强制,但爱美无论何时都是女人天性。 新阳化的暗面真人见此接应布置,神情都若有所思。 男修想的是政略方面,女修们细心想更多些,她们不是真的空白新人,阳化并非遗忘前尘的坠落转生,相反还有着暗面一生的经验,少数女官甚至有青制内的地方治政经历,体会到地上人这些贴心举动很细微普通,绝不是男性主君关注的东西,体现了王妃的善意,及整个汉宫机制运转流畅…… “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她们心想着。 轰! 这时皇城上空,一朵幽色烟花圆环在夜空月光里绽开,又一朵白色的烟花绽放着嵌套,然后红色烟花,黄色烟花,最后青色烟花……形成五彩绚丽同心圆,负责会场引导的年轻宫女都介绍说:“这是象征汉国内部五脉平等和谐。” 有个年轻的男真人穿好了衣裳,端正头顶束发的冠簪,顿时显得英气勃勃,听了服侍的小姑娘的话,故意逗问为难:“那为何青环在外?” “那为何黑环居心?”小宫女笑着反问,反诘居心太黑,当这也是玩笑,正因同心圆,所以重心重叠唯一,怎么说都是有理,至于实际如何反倒无关了。 男修不意小姑娘这机敏,仔细打量她,发现资质出奇的上佳,容貌精致美丽而又有一种灵活,而且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安排,刚好属性对得上自己:“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没毕业,没有成年,不能早恋。”小宫女一板一眼,尊重传统。 她的姓氏其实一说出来就容易判断并非阳化汉人后裔,而是移民或者东荒土著转化,只是从她出生时就已在汉国治下,国野体系强大向心的文化熏陶和营养优渥,让她从内心到身体都完全没有通常藩国对土著同化一两代时的粗糙,刚刚一点点反诘更是纯真的野性。 早期开拓进取氛围的汉风还不至于连她们这样活性都抹杀,甚至还是鼓励,否则也不会给她们创造和当代最杰出的汉人英杰相遇的机会,因此她最后还是俏皮地眨眨眼睛:“下次如果再见,你还记得我的话,我或会告诉你哦。” 男修笑起来,倒不是为了留下一点缘分,而是因见微知著,真人剔透神魂隐约洞悉到地上汉运氛围,抬首看看烟花与星辰交相辉映的陌生夜空,再看看北面不远处王宫的一道青色龙气,虽势弱于暗面七八亿的人口气量,已是各方面肌体完整,运转自如发挥了它的效应。 ………… 随后在迎新宴会,他勤问先来前辈打听得到的信息,也验证他的判断,甚至更喜人些。 会场就是布置在地坛附属的宫殿群里,直接开辟数个大型主殿来来容纳,灯火煌煌,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罕见没有逐利轻浮气氛,而是一种真心的故人相逢欢喜。 半路就碰到一个过去暗面帝都太学院的学姐,曾经在上次封印时空门战役时重伤不治,现在又是再见了,性格非常开朗,招呼着就对他笑:“你们这帮刚好赶上好时了,我们汉国现在刚吞并中土半境至四五亿,还未尽数稳固,甚至还在倒贴气运,但在东荒大陆和东海七州的青脉故地,因支撑扩张的向心力,已是转动的陀螺一样稳定起来,开始反哺气运,提供物资和人才。” 男修闻言,若有所思,刚要说什么,见学姐的道侣过来。 一个男修前辈揽住自家妻子,接话对她的小师弟郑重:“物资就罢了,现在汉国不缺钱,但要夯实青制基础到县治乡亭,彻底打破过去农耕王朝皇权不下乡的土德传统,对忠诚而能干的人才需求量是个无底洞,我们都欢迎你们的加入!” “多谢各位前辈支持。”男修对这对璧人夫妇诚恳说着,似感觉到一点微妙气氛,微笑退开,免得对方误会,心底也没有不高兴,因对方的欢迎确实是出自真心,哪怕走远的时似乎听到那学姐嗔怪,而她道侣无辜解释——防火防盗防师弟…… 这样的场景各处都在发生,刚刚阳化还有些不适应新环境的男女修士,或相互不认识,但都听过前辈的传奇,甚至第一代应州汉土阳化的东汉三国英杰出现时,更是引发了轰动,他们就是活着的传奇! 在这样热烈欢迎中,每个新人都是心中煨贴,感觉到一种宾至如归氛围……不,他们不是宾客,只是归来的游子,这里是他们的第二故乡! 汉风吹到哪里,勤劳汗水和躬耕田亩身影活跃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但这不是说说,而是需要扎根深深的力量来保卫,整个地上汉国刚刚如同升龙挣脱了对手的天命枷锁,裹挟着‘舍我其谁’的大势所钟在别人都退避的时迎难而上,在这多元化的世界里由人道支流一举跃迁进入主流! 这样的特殊历史时期,过去没有,以后也很难重现,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正以热烈而期待的胸怀来欢迎他们这一万新人的到来! “陛下怎么还没有来?”也有人问着。 “这你还不懂,陛下在,哪有现在欢快的气氛,我们才自下土而上,正惶恐着,陛下这是让我们先消除些隔膜和惶恐。” 才说着,突黄钟大吕,琴筝和声,上土下土礼仪差不多,这些人立刻明白过来了:“陛下来了。” 1572.第1572章 不能及之处(下) ———— “陛下到——”黄钟大吕,琴筝和声,礼官声音传进来,对流落这方世界的汉人们潜意识而言,陛下自只有一个人。 喧闹喜庆,自助餐一样的宴场,突是一静,他们位在真人,又是自下面晋升上来,随意归随意,这时都一个个神情严穆,只在短时间内,就排成了二列,让人惊讶的是,班序一丝不乱。 听赞礼官唱后,随着乐起,见排场并不算大,四个侍女徐徐而入,持寿扇和龙扇,接着又持青紫华盖,而在其后,又有四个侍女。 并没有带武士,因侍女个个都是真人,再说这礼仪虽是必须,对天仙来说,护卫就可有可无了。 华盖下一人,众人望过去,见看上去是穿着冕服,目似点漆少年,抵达了上座,又双手轻轻扶膝正襟危坐时,顿时又深沉厚重威仪自用——这就是叶青了。 一瞬间,上万人不约而同,跪拜下来,山呼海啸一样扑了上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青此刻知道自己在汉人中威望很高,但亲身感受这样狂热的拥戴,还是有点意外惊喜,只是摆了摆手:“诸位都是帝国元气所在,又是远道而来辛苦,不必多礼,全起来入筵罢!” “谢万岁!” 如果说东汉英杰是活着的传奇,叶青就已成神话,而他以汉运宗主身份亲自出席本次迎新夜宴,更引燃了热情,所有新人无论男女,感觉到一种荣耀和尊重,但是他们都是世面经历岁月沉浮,自不会失仪,只是脸色涨红,再次拜了下去。 叶青只得又无奈一笑,命:“卓侯上来。” “是!”叶真忙趋步而入,穿一身侯冕,看上去二十多岁,腰里束着一条青色腰带与众不同。 话说,此世界不尚金黄,故内阁也不过黄束,这时一笑,目光一闪,透着恬淡自若。 叶青看一眼叶真,说:“你代我去给上酒。” “是!”叶真应着。 同时与席女娲微微一笑,知道五德天仙、青脉储君、汉国之主,自是威仪遍于全殿,卫星环绕行星的无形引力涡流全场,许多事不宜,由叶真上前,身份都很合适。 而且,越来越凸显了叶真的储君地位,听闻明年初一立朝建元,就正式封此人为太孙。 在这曾金黄族气圣约守护者的先民少女觉得,此时汉运洪流没有人可以取代叶君的核心,就连她自己,虽受叶君尊重敬重的道友身份,也是一颗较大体量的卫星,不知不觉绕着转了……或说双星对轨,只是相对一方天仙,一方地仙,引力大小必有着主导权之别。 但叶青平日对她的敬重,又让她觉得很舒服,连地仙都这样,可想而知到普通真人心底,会引起什么样的效果。 而这些又出自叶青真心,而非做戏,从他起步履历就鲜少轻浮,让人不免好奇这种不符合他年少得志的性格,究竟怎么养成,都说成功男人背后必然站着一个成功的女人,女娲此时心底不由晃过一个青衣少女身影…… 而在叶青视角来看,叶真也执壶倒酒:“上命不敢违,首杯贺陛下,贺我大汉万岁。” “次杯,为在座各位阳化而贺!” “三杯,为汉国贡献力量,而牺牲者同酹一杯!” 说着,一口干了。 这话都是应有之仪,无可驳斥,上万人一起举杯喝干,都是一片声音,不过这种宴不同设酒取乐,举止进退处都讲规矩分寸。 酒过三巡,叶青点首,礼官高喊:“礼成,陛下起驾!” 于是万人恭送,看着叶真和叶真而去,才恢复可热闹。 其实叶青离着不远,夜风一吹,人就觉得清醒,轻轻说着:“秋凉了,寒冬将至了啊。” “天冷了,多添一件衣裳。”女娲说。 “一件恐怕不够。” 叶青摇首,是一语双关的比喻,对自己这一路携手与共的道友:“我会想方设法,尽量保存族群元气。” 女娲回首看了看还在热闹中的宴会,默默点首,喟然叹息:“繁华褪尽就是凋零,今年汉运鼎盛如火如荼,其实各方面畏难退让,让我们顶上,这场大冲撞后不知能存留多少人。” “我有把握的只能确保嫡系群体的元气,造血骨髓,余下……”叶青顿了顿,实话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听到他这样说,女娲反安慰:“我们人力终有不能及之处。” “不过汉运而起,都是披荆斩棘,一路牺牲,我知道陛下长于制而惜于牺牲,但是牺牲有时免不了。” “谢谢,我只是有点……不甘心。”叶青挥了挥手,目光重坚毅起来:“人道本身力量不足,就往仙道借力,虚空深处仙天这一轮世界性规则冲融实验,参数马上就要反馈回来了,群策群力,一定要突破这死局。” 换成对别人说这话只是寻常,女娲是非常敏锐且熟悉叶青,闻言心中一动,难道……有什么意外因素加入场上了? 她看了看身边这年轻男子的侧脸,目光微晃一瞬,没追问,她相信以后叶君时机到了会告诉她,这时只转过去掠了掠发丝,看向外面的夜色繁华街景,再没有说话。 小小的走廊,气氛安静无声,自成一方小小的世界,而在两人头顶的夜空中,星砂雾幔的巨大星环,充满着一种杀机,正潮水一样越来越近,这是两个世界最后的对决,决出谁雌谁雄的命运分野,力强者取得主导权,力弱者便只能雌伏,而世界的雌伏不是一个人的私事,而必将牵连影响它的所有属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想起叶青曾经说过,长久存活在生机世界里让人忘记生存并非理所当然,死亡才是常态,虚空尺度尤其这样,她们踏上仙道奔着梦想而去,时至今日都亲眼目睹,连世界道路都是这样充满风险。 ………… 暗面时空门 冰瀑灌流不绝,外域黑属天仙日复一日地坚守维持黑莲冰川,他们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让小天罗地网无力他顾。 叶青的卧底分身登上旗舰去拜见琼阳仙子,现在已正式晋升到舰队副统帅,但仍旧每天都去见她这主帅,姿态始终很低……因卧底司职特殊,要的不是这位置和虚荣,不在意,因此不会膨胀。 今天一进来,叶青就看到这女仙的力量已逐渐恢复许多,水火同炉的力量逐渐让整个红云门的天仙元神都更增添道躯实力,不过相比下琼阳仙子没有穿裙子就无法恢复天仙道躯,只能慢慢灵池积累起步,而注定要给自己本体进度抛下。 因此近来叶青对她的态度也更轻松,上来一礼拜见:“叶裕见过仙子。” “你来啦。” 琼阳仙子放下手中道书,在座椅上微笑起身,这舰厅现在只有男女两人相处,她也敏感体会到些气氛变化。 不过她认为这种轻松是源自与叶裕晋升至假格地仙,而且阴阳合气,拥有一次让她现在都羡慕的天仙打击力量,男人总是因力量而自信,聪明的女仙也不会就此一点态度说什么。 更重要因觉得两人力量对等相对于同事了,叶裕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敬重,而出于拒绝她隐晦示爱以及生死追随的经历,琼阳仙子就判断对方应该不是为的她亚圣女儿——否则就该顺杆爬上来了。 她不知道对方是分身的卧底宗旨,一次次产生这种种误解,让她对叶裕越来越信赖,基本上什么话都会说了:“我昨晚听母圣告诉我,黑莲圣人相信这样牵制小天罗地网,对于世界撞击时好处不小。” 叶青分身安静听着,偶尔她需要时,才贴心地发表一点建议……都是不错的建议,然而因信息不对称缘故,未必可靠,不过这女同事并不知道她的特殊贡献,青脉着实应给她发个一吨重的奖章。 轰! 流光一道道飞起来,舰队升空进行例行巡查,回望下面冰川,整个火红的星巢犹一枚赤晶鱼钩镶嵌在暗面,镶嵌在本域世界的肌体里,叶青分身在这里也待了许多年了,过去的幽暗玄冰到今天触目所及,到处都是灰红——融合部分火属力量的特征。 整个冰川上,有点点躁动气氛,不仅仅是火属缘故,还有昨晚叶青引了一万真人阳化的缘故,对此,各舰的地仙都有些不忿,简直是无视他们在暗面存在,或者说以为红云门锁困在暗面,就已是锅里的煮熟的肉,无需担心了? 琼阳仙子见此皱眉,愉快的心情都被打消许多,她习惯转首看向忠诚叶裕:“你对叶青的这一下抽撤怎么看?” “……” 叶青一阵无言,心想你问我真是问对人了,当下和过去那样谨慎建议:“我觉得这是陷阱,故布疑阵吸引我们冒险,不如以静制动。” 啪! 琼阳仙子拍了一下手,神情变得高兴:“母圣也是这么说……当然我也这么认为,以静制动,大势自会碾压敌人,可惜天仙以下都没这见识,唉!” 她已经基本将叶裕当做假格天仙或者未来天仙看待,而无视了叶裕在暗帝那里抢来的力量只能用一次,或者说潜意识里已经觉得叶裕会跟随她,所以叶裕的力量就是她的力量。 “我很荣幸仙子的认可。”叶青分身微笑道,也不多说,其实自己分身这样教唆,才是故布疑阵,让你们在我的积蓄期不敢轻举妄动! 成功又坑这对母女道侣一次,他就下去和各舰地仙解释宣传,让下面躁动的气氛转冷静……其实不用多说,只要借红云和琼阳母女的态度说高层没有开战意思,就是一盆冷水,没有天仙顶着啃硬骨头,地仙蠢了才去冲撞对手天仙阵线,之前在养剑池天折戟沉沙的教训还不够惨痛? 甚至过于惨痛了,隐形成一股暗流,妒忌眼红仇视叶裕踩着整支舰队的尸骨一步上位,成本门高层后备役,甚至日夜都可以与琼阳仙子一起,简直是赢取白富美,出任舰队副帅,走上仙生巅峰的节奏。 琼阳仙子和叶青,这两个当事人对此其实都有所觉,但都装作无视。 ………… 黑莲冰川 红云亚圣会面黑莲圣人,她略一躬身行礼后,再度表示对叶青忌惮,指出:“两域融合后新世界,我们就会投鼠忌器,开始各方牵制,再不能动用毁灭力量轻松洗地,这意味着叶青只要撑过大冲撞就会迎来机遇期——他能带多少人道力量撑过去,就能在融合后拥有多大潜力,某种意义上,在仙道青帝而言最危险,叶青是在人道而言最危险。” “人道不算什么对手。” 黑莲圣人摆摆手,有些觉得红云亚圣是给叶青刺激得杯弓蛇影、过度反应,但母域的圣人善于派系协调,他还是听进去一些,说:“我已设计暗帝当矛头,而且青珠要夺回道侣伶仙子身体,必杀叶青,这双管齐下必会扼杀叶青际遇,也不会给人道复苏机会。” 见圣人都已有针对准备,红云亚圣就没有话好说了,哪怕她在暗面这几年心底总有些不安……似乎是忽略了什么棋盘外的危险因素,而且这危险越来越靠近,让她夜里偶尔都会惊醒。 现在这敌方世界已是母域法则渗透部分,尤其在暗面而言有黑属冰川入侵更是平分半个主场规则,对亚圣的天机而言,无疑是来自命运的预警,但又不是非常致命的清晰,只是感觉像是给人捅了一枪的不舒服。 而危险的来源倒非常清晰,就是天命之子——叶青! 红云亚圣自己其实更担心届时力量分散,到时仙道方面人人争圣而不理人道,除了暗帝和青珠圣人之外都没人肯付出成本,而叶青此人履历和青珠差不多,最擅乱中借势破局,万一再另辟蹊径冲破了这双管齐下困境,谁还肯费力去对付叶青? 可似乎两域圣人亚圣当中,因都是男人,力量和权柄,形成的自信,哪怕在最激烈竞争面前都不考虑自己会输,只有她一个女亚圣,冥冥中最体会天命之子的危险,无人可以诉说寻求认同,连亲信师弟师妹都不能说,因掌教的不能动摇羽翼的信心,让人窒息的困局只能一人担着……幸还有女儿琼阳可以分担,最近不知为何女儿似乎心情开始变得愉快,已在挫败打击中恢复过来了的样子,正好与她交流些私密事。 1573.第1573章 瘴气(上) 亿万里虚空 白光海洋愈广大连绵,让陨石群星雨一样辉耀,一闪一闪似是蒲公英的绒毛种子在夜风中飘着,寻找可以让它们扎根的沃土,可惜在它们经过这片空域,光亮所照没有任何生机,只有冰冷的虚空。 偶尔一两颗金青色的小小圆球游动在陨石群里,似是某种低级的浮游生物,在它背后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空通道,所过之处陨石稀疏许多,它们几乎饥不择食,什么都吃,沿着某种引力环流的轨迹不轻易变轨。 又有某种幽蓝色星点快速飞过附近空域,它们体型相比就小很多,但敏捷的多,见到哪里有着一两颗白色陨石,或者冻尸,法宝残骸,就扑过去,瞬息吞噬……过了很久似是吃饱了,这些幽蓝星点一闪划出蓝色光门,消失在这片空域里,飞鸟振翅飞过天空一样,不留下任何痕迹。 而剩下那一两颗金青色小圆球似乎满载,看起来鼓胀体量扩大,可吞噬太多的陨石在它们小小星体内形成某种不成形的幽影,和是沉重不化的累赘,又和是命运长河中积沉的泥沙堵塞了河道,停滞了奔腾,让它们渐渐回落……而又一批金青色圆球,则是空载轻松上浮,两面沿着某种回环的轨迹沉浮交替着,锅里的开水上下回环一样对流,让这片辽阔冰冷的虚空里都微微泛起生机。 下方的某片空域里,存在着一个生机勃勃的小世界,叶青分身虽在主持实验,目光一直跟踪关注着上方,见此心忖,简直和地球时实验室显微镜下的浮游微生物一样,不过是浮游植物和浮游动物的区别。 宏观与微观隐隐有种镜和般奇妙而对称的统一……似乎就和辛琰仙子曾说赤帝推测的那样,真的有一面看不到冷镜,充斥上下四方,映照世间万物? 又或本脉帝君隐喻那样,有一面摸不着的时壁,贯穿古往今来,注视兴衰沉浮? 虚空幽静,没有回应,而年轻天仙,更坚定了继续走下去的道心,或现在还只能困于危局,但已渐渐明晰了自己的意义,他感觉在突破困境时,或也能解开心底剩下的一些迷惑,比如自己从哪里来,今后要往哪里去。 半个月,下沉的金青色小圆球才降落到这片空域,传来少司命的清脆声音:“我回来了,开门——” “刚刚你分身才开着舰离开。” 叶青分身微笑,掀起界膜一角,与她进行深度对接。 这在虚空尺度,周引力圈内凡有点陨石都给吸附光了,整片空域现在看起来就是空空的舞池,而两人各仙天仙境的对接,就是一个高壮的男子和一个娇小的萝莉相互拉着手,在空空的舞池里翩然旋舞,身体渐渐贴近,最后密不可分……轰! 大量易消化的白色陨石和冻尸、法宝碎片、仙舰残骸倾泻入叶青的世界,而反过来,此前上一批积存已完成最困难的初步粉碎,许多半成品物资混着灵气激流反馈到少司命的仙境内,完成了一次默契交换,对接状态顺利地脱离开。 “下一个是姐姐。” 这萝莉挥挥手告别叶青,重新开始上浮,叶青分身并没有一完成交接就不管,而是进入她仙境内:“我送送你。” “这次怎么……” 突然间,无声无息白光刺入她的视野,不由悚然抬首。 高处辉煌如海的白光扫描,犹极光幕布一样终垂落到了这个高度。 “糟糕了……”少司命顿时明白叶青为何送她一程,她赶紧调整着仙境释放出一部分压仓的陨石,混淆着避开扫描锁定,同时为叶青的仙天担心起来,回首看脚下的空域。 放近了看去,这一方小世界生机勃勃的气息与冷寂虚空截然不同,无可伪装,而且与星君舰、仙境的虾米和小鱼体量可以隐藏混淆在陨石群草丛中不同,仙天直径千里的体量已非常庞大,和鲸鱼一样无可隐藏,足引起捕食者注意。 少司命神情就难堪起来:“这样的超远程探测距离,都没有止境么……你还要继续撤么?再远的话我们仙境就脱离你的引力场,收不回来了。” “比起混淆,我有更好的隐藏技巧。” “什么?” 叶青伸手一指,世界界膜就奇异覆盖着一层与白光类似的薄膜,在外部看去里面生机勃勃的景象顿时一变,显出破败、荒凉,且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白鼠都满地乱窜——这些倒真是的冻尸异变。 虽高层时空投下白光的渔网渐渐捞底延伸到这里,但胎膜世界是漏网的鱼儿那样钻出网孔,丝毫没有引起触动。 “它把你当做自家残破洞天了?” 少司命脸色古怪地看着,真是佩服叶君的山寨,别人是山寨产品,他是山寨整个世界! “没错,如何?” 叶青微微一笑,解释:“隐藏一件东西最好办法,其实是让它本身变得普通……我在我夫人玉清公主身上得到的启发。” “那个路人公主?” 少司命心忖难怪,叶君聚合了五脉道侣的五气,又得到玉清公主透底,自可以这样模仿太真道门五气抚平秘法,说到玉清公主,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记得应见过两面,记不起对方容颜,感觉非常普通……那自是假。 等白光扫过后,她又细心问:“道门抚平自身五气的手段因针对自身,完全无视了对方的侦测多高……但这是理论上,实际还是有极限,因抚平自身是反人性,短时间潜伏可以,长时间伪装不行,就算短时间内也消耗很大……叶君你这样山寨,不可能没有消耗,还有内部法则不会混乱吧?” “消化现在有充足的冻尸补充,至于那些有害副产品异气……时常清扫,屋子就干净了。” 叶青伸手往下徐徐一按,正满地乱窜为祸地上土著的小白鼠,“轰”一下,俱成涅粉,炸开元气。 只见浊重沉入大地,清轻浮上天空,补充到界膜。 少司命见此,心底有些敬畏和佩服,这其实就是灭世手段一个缩影了…… 突听到叶青“咦”了一声,她仔细看去,也是脸色微变:“瘴气?” 胎膜仙天 只见星环下,山林虽繁茂,更有大片森林,恶禽猛兽、毒虫大蟒盘踞其中,但是更有渐渐郁蒸,结成彩雾。 “行尸走肉本容易消化,就算那些奇形怪状的,也可消化,只是你最近倾泻的太多了,血肉虽化成地脉,还有部分形成了瘴气。” “这些瘴气过于浓郁,而你的仙天体量尚小,这浓郁瘴气日积月累,侵染了法则,感染了一部分正常转生土著,或说他们本来就是易感染体。”少司命分辨着,转身说着。 ………… 本域暗面·夏丹星巢 数百道人入座,红云门正在开会,就听得一个天仙:“我们检测规则对融,已趋近生态质变临界值。” “能有多少感染效果?” “不要报太大希望,因青脉必然有准备,青制龙气净化效果非同小可,而且就算伤害冲毁了人道,我们也还要面对仙道,这段大冲撞前的两年才是最难。” 会议散去,红云亚圣单独留下了新秀叶裕,他这次难得和晴烟仙子作假格天仙身份与会旁听,但谁都知道这两个是水货,晴烟仙子经过叶裕身边离开时,更用一种担忧目光看他,暗自传音:“小心不要乱讲话。” 叶青分身不动声色,忖思着昨夜以来感觉到身上笼罩若有若无寒意,似乎就应在了这时。 大殿内变得空荡,只有男女两人,但气氛非没有暧昧,反而一种沉寂凝重,高台上的红袍女圣招招手示意近前,叶青分身恭谨进拜,毫无廉耻负担对着这女仙叩首:“亚圣请指示。” “琼阳昨晚对我说,最近几年打主意靠近她的人很多,为的顺杆往我这里爬,真是各种手段都出来了……”红云亚圣微笑低首看着这个男子,意有所指地映射,随着又话风一转:“当然,我们母女聊的不是你,琼阳甚至对我说,如今你已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和上进。” 叶青分身留意到她用词是借托女儿,并不表示她自己看法,遂脸上显出一丝紧张,依旧恭谨道:“这是臣受拔擢的本分。” 红云亚圣安静看了他一会儿,才抬抬手:“起来罢,不必紧张。” 她暗火道路的霜冷性格,对这种本分低调态度最满意,思忖着这应是此子黑属玄冰性格,不会轻易被火焰融化,尤其女儿性子又傲娇不会折身下就,母亲就只有代释放一点甜头,将对方捧得高一点,看看能否钓出狐狸马脚:“我虽是琼阳的母圣和道侣,其实不管女儿的生活,也不爱管有些男人是以什么心思靠近我女儿……这些人靠近她都可以,以你的功劳和忠诚自也可以。” 叶青分身恭谨低首:“只是意外偶然,恰逢运气。” “你很有自知之明,很不错。” 在对方看不到的时,红云亚圣嘴角浮起一弯浅浅弧度,口风一转:“过去琼阳还是地仙时,我对那些人说,不管有什么心思,靠近我女儿可以,她可以由着喜好拿你当炉鼎,但谁想取她元红,就必须有相当资格……可信最重要,实力也重要,去战场上博得真格地仙之位,与她真正对等,如果她还喜欢,我允许其成她正式道侣,龙阳地仙一些打击情敌的私人举动,其实我和琼阳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顺水推舟坐视考验,可惜那等攀龙附凤其实浑身上下没有几斤炭,战场上烈火一烧就殆尽,至今仍未有谁能有资格取走她的元红,而昨晚我与女儿夜话了半宿,你是唯一有了这资格还拒绝她的人。” 叶青闻言暗惊,没有寻常假格地仙闻言激动,而是以天仙视角看清楚——这分明红云门现在困境确认,看中了自己身怀的阴阳之气的潜力,鼓励自己成琼阳仙子的入幕之宾来加深捆绑,不过都已取得琼阳仙子信任了,再加入复杂变量成道侣,对自己专一情报卧底的司职有什么实际好处? “当然,我知道现在叶裕你没这方面想法,但别急,我并没有逼你,只是告诉你日后事情还说不准,你的黑属修业配上火属恰可水火同炉。”红云亚圣抛出橄榄枝,又察觉一点:“你的反应没有热情,这点让我觉得不解,现在殿内只有我们两人,实话跟我说说,叶裕你心底……没觉得配上我女儿琼阳辱没了你吧?” “微臣不敢,无此自大。” 叶青分身躬身说,心忖看来红云门也在伪装积蓄力量,在弱肉强食的外域体系下,假格天仙找个只差一阶半阶道侣是合理要求。 不过本体一日不成真格天仙,分身就永远无法真正突破真格地仙,因此这对自己不过是挂在驴子前的胡萝卜,光鲜吃不着,反冷静看出来对方意图……什么招婿,不过是招个高级打手,琼阳仙子还是性格冲动好欺负,但她母圣的老奸巨滑会平白送女儿? 亚圣的节操不会比圣人节操高哪里去,撕毁条约毫无压力,就不信她们母女这么多年道侣,会愿意额外插个人进来。 “哦?那原因为何。”红云亚圣追问很紧。 “微臣也对琼阳仙子的垂青感到十分荣幸……” 叶青表示了心意,所幸他接近目的不是琼阳本身,而是设法取得她的信任来影响战局,至少情报上就可让本体大获其利,这一点,是红云怎么也猜不到。 他只是敏锐感觉到笼罩自己一整天的某种寒意,在这刻达到了最高,这种生死杀机的迷雾如果地仙肯定一头雾水,但在他同样天仙而言,分身也能得到一丝预警,这时做好全部铺垫,最后做出一点迟疑和尴尬地图穷匕现:“如果微臣是红云门出身,那真是会喜出望外,毫不迟疑,但微臣是黑莲宗出身……只是偏支不受重视,受琼阳仙子拔擢才有今日,焉能吃着她的饭,还想着她的人?或能借此成为两派维系的纽带,是瓜田李下,怎也洗不清自己出身嫌疑,等若侮辱仙子这番恩情际遇,让她蒙羞不说,对我前途又有什么好处?” “再回去黑莲宗也绝无可能有这里的信重,这是微臣真实处境,绝无背主私通旧故黑莲宗之意。” “叶裕……你很实诚,我信你。” 红云亚圣微微一笑,看得出来此子并无说谎,只淡淡安慰,等叶裕恭敬低首告退,她才手指拢了拢眉心,有点疲倦自语:“又去掉一个嫌疑。” 1574.第1574章 瘴气(下) 一抹桃红衣裙女子转出屏风,相似容颜明艳而带点青涩,和她立在一起宛姐妹,正是琼阳仙子,她上来就拉着母圣的手轻轻摇着:“母圣我没看走眼吧,肯定不会是叶裕。” “肯定?这世上除你我母女本命道侣,没有什么关系是天然就肯定稳固。” 红云亚圣对于女儿的天真不置可否,摸了摸她光滑细腻的小手,在掌心轻点一下:“此子出身于黑莲宗屡历患难,今日观察态度也是真心,但不排除是黑莲棋子,你无法证明人心,怎能说就看不走眼?” “不过,是黑莲棋子,此次与为娘的危险感应来源并无关系,不好在黑莲合作紧密时进一步探察……” 她说着蹙眉微一顿,其实也是考虑到叶裕身怀天仙潜力,与可能反抗造成内耗的成本,远不是普通地仙可比,否则就算打杀了又如何? 或女儿会心痛失落些,但她过来人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不过这点选择就不必和女儿说:“还有几个外门龙族地仙,有龙族与叶青苟合密谋的可能,言语看似无异常,既有这利益动机嫌疑,得好好送上路。” “母圣教诲的是。” 琼阳仙子暗松了口气,总之叶裕没事就好,至于别的手下…… 一个亚圣感觉危险,完全无需理会忠诚可信与否,只要在利益链上符合便可清洗,这是母圣数百万年对外域战争经验,一次次消灭那些异世界天命之子的传统,这警觉甚至延伸到母域天命之子身上,没有这个,说不定就和一些失陷在天命之子手里成炉鼎的女仙一样,不会有今天唯一以女身跻位于亚圣行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红云亚圣。 琼阳仙子秉承了些杀伐特质,她觉得母圣的判断是有利于增大母女生存几率,又沾沾自喜自己看对了叶裕,也不管其余几个龙族手下死活、是否冤枉了忠诚,点首:“那我就找个机会送他们上路吧。” 夏丹殿外,叶青分身敏锐感觉身上笼罩了整天的寒意这一瞬清除不见,就停下脚步,看看不远暗面时空门的一个黑色莲袍道人,神情若有所思。 回到自己座舰内,妹子甄宓就扑上来,神情紧张而压抑着传音:“阿兄,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由借势了一次,度过了关口。”叶青没有告诉她太多,只是心中对亚圣的命运感知和杀伐果决,再一次深深佩服,差点就给莫须有栽进去了,如果哪个男修以为红云亚圣是女修就好欺负,事实会教育他——这是一朵带毒刺玫瑰,没有力量和带上手套,碰一下就是死。 ………… 虚空深处·胎膜世界 “哗!” 一道五色的云气,自下而上,将瘴气冲起,抵达顶部,又瞬间化成了青气,重重打了下去,将瘴气粉碎。 这样,瘴气看着不见,整个世界干净起来。 叶青却没有喜色,动用了五德力量反复清理三遍,以权限和力量消除了疫气,没有放松,反神情越发凝重了:“刚刚那一场异变,是实验新出现的变量。有些事情恐怕不可避免要发生。” “大瘟疫啊……” 少司命发出叹息,神情复杂难明:“就没有办法了吗?刚刚你不是清理干净了?” “刚才是世界权限,并非一般道术能达到……我现在没有外来干扰都这样难以解决,而本域世界冲撞前干扰很多,同样结果放大了看去,在大世界内一旦发生这种,掌握权限的道门不会好心帮助我们人道,恐怕在冲撞前,我们还要面临一场大瘟疫的危机。” 叶青说着一顿,没有说自己和帝君在准备一些东西,只斟酌着词句对少司命说:“世界级瘟疫,生态灾难……不过我们一定会有办法克服。” 少司命闻言点首:“我相信你。” 叶青这时恰得到了分身叶裕通过了红云亚圣质询调查的好消息,奇特的是,红云亚圣最后说的话,也是一句‘我信你’,且不论这里面水分有多少是看在她女儿份上,但或对每一件司职都身正道直而行,无论敌我都表示信任,这种奇妙感觉……帝君作天地至信,对此感觉或更深? 他神情若有所思,自己不知不觉受着这方面影响,这应是青脉传统来着?只是或更早,在自己和芊芊还是少年少女、相依为命时,就受到了她的影响。 至今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在族里一些大孩子面前张开手,拦在自己面前保护的高大背影……当这高大是错觉,那时她才比自己大上半岁,不过女孩子长得快些显得高,因故去的父母待她和亲生女儿一样,她以姐姐的姿态保护自己的少主,而并不是和别的丫鬟一样都跑掉。 小小的年纪就有着责任感和勇敢,看似小事迷糊甚至独占吃醋,但在真正危险时总能挺身而出地无保留支持,对比她本体来看,或这是青鸾仙子果敢的另一面,难怪能成帝君背后的女人…… 叶青转念将这思绪抛在脑后,芊芊就是自己的芊芊,她不是别的谁,无论外界传统眼光……以及一些暗流黑手,都无法动摇自己和她作本命道侣的灵魂纽带,她是自己对着世界最初羁绊定位锚点,而纵算历经人、仙道路晋升至此,也始终不会忘记初心,只若当年初见。 幽暗的光线在视野里渐渐远去,叶青已回去了胎膜世界内,而少司命望着自己新上司的背影,似乎感觉到些,有点忧虑……她是知道真相,但是对芊芊信风誓约下不能说,而且也不敢,这种牵涉高层秘事叫她怎么说?对谁说? 只能憋在心底,都快要憋出内伤了。 不过相比之下那些是以后的内部危机,现在外部危险才是更迫在眉睫,她对自己新上司的推断十分认可,再看看头顶白光下的海洋倒压,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感,就涌上了心头。 青光闪过,警兆的波动正飞速传回本域世界。 ………… 青乾宫 来自胎膜世界的试验信息传到了青乾天内,已久候多时的青脉天仙而坐,都一阵沉默。 “法则融合的短时间内剧烈环境变化,新世界环境对每个生命提出新的要求,其实人道比我们仙道能适应更快,船小好调头。” 端木天仙说着,一张老脸上神情没有羡慕:“但船小也经不起浪,这好调头是指整个人道的庞大基数,而个体死亡率非常高……完全是凭借个体差异性与适应,用人数去试错,越多人试错,整体调头适应速度就越快,这点上,牺牲数量和成本上是人道整体更占优势……” “但这是总体道路,以个体而言恰恰反过来,越往上的修士、真仙、地仙、天仙,就能越快调整,相比绝大多数凡人个体调整来说,不是一个位置。” “我们,只是付出一部分力量减损,但生存下来,是没问题,而凡人个体反过来九死一生。” “那太残酷了……”天仙坐席中一个轻纱霞衣、身形娇小玲珑的女仙,目光一闪,低声:“若今天就撞也罢,九死一生各凭天命,但根据青谨道友试验数据反馈来看,应越靠近冲撞,异气积累越多,法则融合不良反应就越强,这中间应还是存在个渐进的适应机会?” 东荒天仙循声看了看她,是曾继任青鸾仙子成第二任少司命蓓霞仙子,还没等出声,高台上一个声音说:“诸卿可讨论此事。” 一道浓郁的青气笼罩着会场,屏蔽了感知,在这外,叶青出去了一下,又罩上一层五气屏障,回来对众仙颔首,这在青脉高层的默契习惯,就是一场大讨论了。 这里为了保密,来会都只是天仙,首先拿出现成的几个冲撞备案进行验证,听到东荒天仙说:“利用仙天法则自在,现在青谨道友反手覆灭瘟疫瘴气数据来看,仙天可以存留部分人族,或龙族、鲛人智慧生命。” 叶青一听是保护凡人,就欣然抚掌:“不错,我汉国部属曹操近期提交夫人严之梅的一个建议,利用幼儿适应力,可以加大存留比例,而且也节省仙天消耗。” “青谨道友此言大善,这是我们五脉仙道军用单位,不可能因耗用在民事上而阵线崩溃,那更不负责任。” 一个身姿高挑丰腴的女仙,掩着莹白面纱下脸色总有似酒晕的酡红,显得和是宿醉未醒一样的迷人,是鲜少发言的南醉仙子,看似残酷给叶青提议划了一条红线上限后,但不知为何,接下来的话又暴露对人间生机活力关切一面:“利用地气龙气在聚居点建立防护法阵,可以依照此前抵御阴潮革命侵染预演,在各大城、地脉福地节点建立屏障,以对接天罗地网的下沿来稳固基础。” 这是利用人道聚众本能,危险时人群都是会抱团…… 叶青目光一闪,对她的表面否定,而实际肯定的建议,表示感谢的颔首,虽对这南醉仙子接触很少,但也看得出她确实很熟悉了解凡人的做法,听少司命说过一次——此女仙前辈曾第三任少司命。 律政园嫡系这一司职主新生、探索、活力,相比高高在上主掌死亡和律令的大司命来说,少司命都是常年待在人间,纵观青脉的历史上一共四任少司命都是帝君心腹,按顺序是首创的青鸾仙子、第二任南醉仙子、第三任蓓霞仙子、现任少司命,出了三个天仙……就连现在少司命也是高层预备! 1575.第1575章 世界疫苗(上) 叶青眸子凝视着前面,手无意识抚摸下巴,就算是难得成高层预备役的大司命,也经历失去妹妹的痛苦,而在人间苦苦寻找,最后由自己这天命之子的机缘,而在低谷中复苏。 某种意义上是偶然造就,在叶青看来这绝不是巧合,也不是一个资质悟性绝佳可以说明,而是她们都接上了地气。 所谓的地气,其实就是资源,青脉历史上天才多了去,成天仙需要海量资源进行真实支撑,无疑四任少司命都在青脉整体漂浮不接地气漫长时期内做出卓越贡献,虽没有青制这样给力,但也稍稍弥补缺口,难怪引得整个青脉资源倾斜而成长,试想除少司命这一职位出来三个女天仙,本脉还有什么女性天仙? 想到这里,叶青又看了一眼周围,六个天仙在议政时,都是一脸庄敬,不管这些天仙熟悉或不熟悉,基本上都是开过一朝太祖的男仙,当过皇帝,都懂得规矩的重要性,故有此肃穆——而帝君更开过仙朝。 不这样的话,不仅仅是青脉仙人,甚至别脉仙人,再惊才绝艳,都基本止步地仙,所谓的悟性和境界,没有力量支持,只是空中楼阁。 叶青自己对此,就体会很深,接下来要成为真格天仙且还是五德天仙,要多少海量资源,连自己都很头疼——寻常开朝都是杯水车薪,只有开第六仙朝才可以! 要开第六仙朝,就要拼命保存人道元气,撑过大冲撞! 这是叶青近期唯一关注的事情,为自己和帝君间不发生冲突摩擦,而划下的一道红线。 想当年,自己曾传授蔡太子争嫡秘决。 “太子青气氤氲,隐有紫气,毫无破相,禄命丰厚贵不可言。” “皇上是明君,在位三十七年……天下大权,惟皇帝一人受之,一人操之,断无旁落之理。” “太子在位三十七年,行事无大错,紫气而生,地位稳固异常,世人认为只要随着时间推移,太子总一天会登基。” “这真是庸人之见!” “如果皇上不是明君,或在位时间不长,有此太子,或可顺利转移社稷神器。” “可偏偏皇上是明君,太子或是必死了。” “何也,眼见自身衰衰垂老,太子风华正茂,还有那些臣子自觉皇帝时日无多,去奉承太子,太子的羽翼一天天丰满,明君如何能忍得?” 虽仙道不同凡间,但某种程度上,叶青现在就是太子,许多事都得未雨绸缪,于是当他听到天仙渐渐歪楼,说到“制造自循环封闭道衣,利用仙体适应”、“修复改造缴获弘武舰,实行预备短期躲避冲撞的方舟计划,来保护不能跃迁到虚空的真仙”等等基本与地上凡人不相干避险计划,都不做声,不参合。 天仙都是有着自己的庞大羽翼,连接着许多地仙、大量真仙,是一方势力,唯叶青的势力完全扎根地上,甚至连地仙、真仙都大猫小猫几个,加起来都不到两手两脚的趾头总数,尤其里面近半还是自己道侣,自随便一装就完事了,无需多费心。 在场天仙很快觉察到叶青的沉默,青鸾仙子心中微动,她可谓是很熟悉叶青的性格了,感觉出对方尊重自家道侣仙道权柄而不进行触碰,她心中也觉满意,于是投桃报李,予以叶青同样尊重:“青谨道友素来后发制人,既在做着实验,想来已经有所完整预案了吧?” “仙子谬赞了,只是稍有想法,人道与世界的关系,及变故中的调整……” 叶青微笑起身,对高台珠帘后模糊信风中的帝君一礼,回首对同僚说:“我奉帝君之命主持人间开朝事宜,近期有所体会。” “就我们五脉而言,生命本身就是世界规律的一部分,并无天然贵贱,就连人仙也是相辅相成,高下相倾、声音相合而都是不可或缺,但实际来说,这里面又有力量大小和主次,仙道比人道力量强是事实……只是一山比一山高,由此上溯至世界,仙人在世界面前不也是弱小?” “人和仙,甚至凡是依托于世界而生存的智慧生命,在天人合一博弈中无疑都是弱势,才有尽人事、听天命之说。” 众仙闻言俱是颔首,如果换成土德多半会冷笑‘我们怎么会是弱者,我们才是大局,是不可攀的巍然高山’,但习惯了低谷的青脉并不觉得羞辱,这也是人们普遍同情弱势方的根源——同情弱小,就是同情自己,人心这样,五脉仙人脱胎于人而不否认人性,哪怕土德再死鸦子嘴硬,手上还是死死抓着人间每一寸土地,如果不是通过凡人耕耘提供资粮,仙人拿土地干什么? 东荒天仙拊掌而笑:“善,昔日仙朝,都成真龙,现在却得是我们了。” 其实就算在五脉内部,名义上人仙是两条腿,但也是要争资源,就和国家文官和武官,每年都争经费一样。 叶青见众仙没有异议甚至面露赞同之色,心中也觉得欣慰,这些都是真正理念趋近的道友,自己当初幸没冲着资源选择有钱土德给自己道路添堵,这时继续:“天人合一和谐契约一旦破灭,或者至少是调整不同步,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天不一定会死,人一定会死,两方面的耐受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也就是抵达仙天境界的天仙才稍微有些自保余力……这也是之前端木道友认为仙人比凡人优势,但失去了人道,五脉就斩去了一条腿,还是能让敌人一路上都忌惮深深的五脉么?” “因此我认为破题之法,还是回到天人合一,而这正是我们五脉擅长,为此我这段时间倾听了汉国子民的一些想法,曹严氏提出的建议,不是个例,而是很多,有的可行有的不可行,倒在凡人的角度能提供一二参考,我们保护凡人,就算是为了效率起见,也要看看凡人自己需要什么才是,不能跟土德学。” 叶青这说法,引起众天仙都会心一笑,冲淡了些凝重,在青脉内部,有事没事黑一下土德是优良传统了,但并不出声,天仙谁都不是白痴,知道叶青在争预算,要看看这家伙的方案合不合理,否则没道理掏钱! 而趁着气氛良好,叶青又趁机推销自己方案:“众位或知道土德问我们汉国高价购买龙纹刺梅作为克制暗帝水火同炉的技术储备,让我给狠狠宰了一笔,偏偏战争又立即结束,水火同炉都在阳面清除消失了,中阳天仙这时多半又成了土德内部笑柄。“ 众仙又是笑起来,虽戒备着叶青的预算,但是神情都不由放松,青鸾仙子失笑说:“都知道道友你最善坑人,每一次自己跳坑,再让队友掉坑,最后敌人掉坑……别卖关子,我们已在坑侧,等着你推一把了。” 叶青对她的出言帮衬感激点首,口风一转:“其实我家道侣……青妃芊芊,培养的不止这战争用的龙纹刺梅,还有许多外域物种和本域物种杂交成果,我们夫妻都觉得,这人傻钱多的土德还是可以分批次多坑几下。” 这一句图穷匕现,就完全将青脉内部争预算的焦点矛盾转移到了对外集体抢劫,众仙无不精神一振,催促:“好个青谨道友,在天外做实验不算,地上默不作声培育杀手锏,你这是蓄谋已久要搞个大计划啊?” “速速道来,合理的话,我们倾尽资源支持你又如何……” 叶青闻言微笑,知道到天仙,特别是这种方式晋升的天仙,都非常清楚资源的重要性,向虚空索取,向世界索取,向别派索取,都可以接受。 只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彼此协手,抗衡三道门,现在更抗衡外域。 但不过分的话,通过交易坑得资源,那是喜闻乐见,不过谁都不是白痴,没有空口忽悠的可能,但自己也是凭实力硬吃。 这时一笑,伸出手摊开,就有十几枚熟透的果实,里面还有稻麦种子,递给各仙观看。 “根据我的理解,瘴气本质就是法则对融过程产生的余波。” “法则变化了,旧生命一时适应不了。” “这无法避免,只有适应。” “现在利用外域植物,预演模拟部分气息,不是要法则对融?与其火山爆发烈度摧毁一切,不如我们分多次小规模来降低伤害,给予人道,甚至世界适应的机会。” “因此,与其到冲撞一刻都严防死守,不如这两年内部推广两域杂交种植……” “实际这些杂交物产量十分喜人,在今后新世界新环境时会更加突出,吃了这些粮食作物的凡人会潜移默化适应,生存几率大大提高……我们青脉也能发挥自己速度和先机,提前走出提前对融一步,率先建立起新的天人合一契约,有选择引导族群进化,就就是新生的毛发,附着在世界表皮肌理上!” “人道适应,青脉适应,世界适应——要知道,这种新品种,大规模种植,对世界都是一个良性刺激,使世界更适应大冲撞后的融合,自有天眷下降……” “这我称之世界疫苗。” 这话才出口,隐隐世界震动一下。 1576.第1576章 世界疫苗(下) 高台上,帝君突出声:“这计划还有谁知道?” 叶青躬身:“除我和芊芊主持植被,及女娲独立提出类似建议而进入知情圈,目前还没有别人知道……哦,对了,她们私下里称之,漫天过海!” 说起这个他不禁微微一笑,其实女娲提出的是用她山河社稷图给芊芊做二号植物园,就可以避开芊芊自己仙境内部特殊不便示人的天罗青种秘密,在不与青脉高层产生矛盾的前提下尽可能多保存汉人元气,为此女娲都不惜自己搭上山河社稷图法宝被外域法则污染风险,或说她兼容两域道法觉得自己还是能撑住。 但叶青自不会让她一个人承担,而是将整个方案在自己胎膜世界验证数据后扩大到整个主世界,至少也是青脉的地盘上。 这时一提出,果全场皆惊,东荒天仙凝眉问:“你这是……准备利用人道开垦的本能,来蚕食外域土属、青属法则而催发成长?” “东荒道友。” 叶青看向这个大司命和少司命姐妹的师傅,因她们关系而态度尊敬,说:“比仙人、仙朝进行拔苗助长更高一层,是以世界进行拔苗助长……当我体会到并承认外域世界强大并心生敬畏时,反过来也是我们越来越接近这一对手时,以敌为师,师其长技为己用,反过来制之……这其实也是人道国战的故技,不是么?” “故技?真说起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什么不是故技?” 东荒天仙是当过皇帝的人,自是懂得这个,微微一笑,抛砖引玉引导就不再言……其实是看在两个女徒的份上,免费给她们知交叶青做了一次善缘,也有让叶青在虚空深处陨石群里多照顾照顾她们的意图。 天仙这时听了都摇首:“青谨道友虽这样谦逊,但能想到,你已不是新晋,而有了天仙视角,看来此前再金桐殿的先天梧桐树内学习收获匪浅啊!” 叶青神情谦逊,学越多越知道自己无知,单论整体见识与这些多少万年修行前辈差距还是很大,不能因他们抬高赞誉就飘飘:“我只是因某些原因,看问题的角度有些特殊罢了。” 某些原因? 无论男仙和女仙都有点稀奇打量叶青,就算天仙视角,也通常习惯本域立场,而以此基础再创意对策都显得保守,听说过女娲是吞并外域雪云仙而兼具两域,她独立提出来不奇怪。 但连同龙纹刺梅来源神秘的外域母本种子在内,无论是在外域龙族还是在投降的青属地仙手上获得,这都是一个非常长期未雨绸缪,肯定是叶青早就计划了,就不知道他又怎么有着兼同本域外域的独特视角——因这其实并不是特别难想到的方法,戳破了也就是一层窗户纸,但没有这种视角,没提出前,在场天仙谁也没来得及想到这点! 不过叶青是天仙,完全不需要解释是什么原因,天仙都不追问。 而高台上,青帝就适时开口:“此事甚善,优先培养杂交物种来使得民众提前适应,仙道战略和人道战略双管齐下,青谨道友继续负责建立仙朝来败敌人,至于明年初的仙朝建立各项规章和利益分配,诸卿可以后续再讨论。” 众仙也就知道叶青这一把争取到预算倾斜了,不过也没在意,培植人道拔苗助长,乃至这巅峰的瞒天过海计划,提前一步针对改变凡人体质,都是对整个青脉也就是对身为青脉高层都是有利,而且这场会议并非就是定案,而是有着许多方方面面细节讨论,仙朝建立后也还有细分的地方利益要争……扎根地气会极大地强化整个青脉集团力量。 叶青再次向帝君稽首,又向天仙点首:“刚才说了,人道适应,青脉适应,世界适应——这种新品种大规模种植,对世界是一个良性刺激,理论上,惠及别脉是时间的问题,但问题就是时间。” “别脉不种植的话,自落后了些。” “这在两域将冲撞融合时,或就是致命之处。” “因此,先在本脉和受我们控制的人道区域进行大规模种植,其种子已加密,别脉要破解也不难,但是需要时间,而且还有外域种子的问题。” “因此,不得不向本脉购买。” “同盟归同盟,生意归生意,这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大本脉的实力和资源,为进一步融和后的生死之战作准备。” 生死之战,这四个字,叶青是加大了语气,不过他过虑了,本脉天仙没有圣母,都是大声叫好,会议开始向着细节深入争论,叶青吃到了最大肥肉,也不再说话,免得拉仇恨,反正第八汉帝国是他来开,最后谁也绕不过他。 青鸾仙子在一旁始终不动声色,隐蔽看了高台珠帘后的身影一眼。 她和自家道侣都知道叶青在外域有个分身卧底而形成独特兼容两域视角,那是已沉睡的野生帝君分身在之前委托黑帝传达的一枚青环,留空而默契暗示的信息,后来这一次红云门集体被算计,非同寻常,在青脉天仙眼里是非常显著的棋盘外信息不对称,都以为是帝君布置。 只有她和帝君知道这不是,完全是叶青独力策划狩猎的收获! 为此前些时候干脆询问叶青时,叶青坦然承认这是自己山寨模仿帝君分身坑杀苍窍亚圣的启发,丝毫没有隐瞒,只是没有说分身姓名和位置,以及算计的人是谁,免引起天机感应,但她对战场分析和某种风格,也有了点自己的猜测…… 真想不到,那家伙这样胆大到连亚圣母女都敢算计,不,这家伙一向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似乎觉察到青鸾仙子的幽幽怨念目光,叶青转首看了看她,是误会了她责怪自己不先和她说一声的意思,暗中传音:“仙子别看我,帝君不也是在准备利用天地至信的优势?” “上次赔上一艘星君舰送出去的暗子,分明要设法取回大荒铁树青种迅速建立新约,与两个世界至信契约就等于与新世界契约,给我以很大启发……其实本来是很保险、可攻可守的仙道策略。” “那你现在还争人道预算。”青鸾仙子没好气传音,这难免会削弱帝君在仙道方面布置,但帝君又表态支持叶青的补充,天地至信和对青脉责任感都会让其这样做,但这总感觉自家道侣给叶青抢了一次机会,她觉得有点不爽……偏偏不能说出这种不爽。 叶青察言观色,也不吭声了,芊芊就是经常奇怪想法心情,青鸾仙子似乎也是,这时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仙天计划,方舟计划,道衣计划,地网计划,漫天过海计划……在青乾殿内这场会议,看似只有十一个青脉天仙知情参与的会议,但每个天仙背后都有许多地仙真仙,以及它们的附庸仙门的利益和立场,尤其叶青以即将到来的新朝之主提出来自人道的建议,更将这一场小小的会议变成了数以亿计的诉求。 没有人不恐惧灭世天灾,没有不想活下去,但总有人能活,有人会死,林林总总的气运形成洪流,让每个青脉天仙心底都沉甸甸,因青脉信息管控机制层层上溯,谁都可以探知底层建议,但没有人知道顶层决定,十一个天仙现在就是信息的黑匣子,出了这殿,绝不会再对外泄露半分内情。 甚至不作为也是可以,这两年没有人可以夺走青脉对世界的主导权,再怎么样保守迟缓也不会比黄脉更糟糕,但刚刚晋位至此的青脉自不可能故步自封,天降大任的责任使命感让他们无论男女老少,都竭尽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并不惜消耗性补贴资源缺口…… 就是为了在百万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想方设法完成所有智慧生命与世界一次续约,这时多少筹码堆上去,都不吝惜。 不过谁都没说话,因过于高速浩繁的信息汇流让每个天仙都选择了元神直接神识交流,胜过口头语速千万倍的信息,在殿内空气里搅动着灵气形成一张淡青透明的网络,似真似幻,叶青见此心神一凛:“这是……” “我忘了青谨你还没见过。”青鸾仙子的神识传入,对他说:“这是高度凝聚的具现,某种意义上它的强度比每个天仙自身元神都更凝聚,不过临时网路范围小,而且能级过高不持久,它低级广域版本就是阴阳天罗通讯网。” “别脉有这种么?” “他们也可以,但没有我们信息交流机制完善,最重要……没有我们相互信任,某种意义上敞开部分表面意识,不适应信息自控的别脉天仙都是多少会泄漏自身秘密,尤其缺乏一个我们帝君那样天地至信的交流安全阀秘钥,所以基本不干。”青鸾仙子这时神识十分活泼,似是被队友们的活跃神识刺激感染,与她平时的慵懒很不一样。 叶青觉得这种样子的青鸾也很有趣,可惜不能常见,又想到些,问着:“那岂不是等于,过去每次策划都是本脉十个天仙吊打敌人个体?” 1577.第1577章 种民 “吊打?哈……唔,你这词挺有趣,确实是这样的群体智慧,这种层面的对决我们青脉还从没输过,上次你也见过苍窍亚圣妄图破解我们十重炼化的天罗秘钥,你看青珠就很聪明,在罐头里安安静静一点都不费神费力,就是很清楚自己定位是力量,不和我们拼计算……上次虚空战如果不是青谨你的翻转,还真是可能输给它。” 叶青闻言顿时明了,能绵延百万年之久的力量,都是有着非常优势,只是不同环境形势下消涨变化区别很大,最终体现在力量上就非常不同。 “对了,你现在觉得适应么?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 这一切求生的智慧和资源整合,最后汇总近乎真实的模拟推演,遗忘之地洞天的失去,是很大损失,但幸青脉一向未雨绸缪,青帝为此动用新的《青泉书》作备用计算中心进行推演。 就在青莹莹的透明玉册在珠帘后浮现时,叶青身体僵硬了一瞬,他感觉到川林笔记的轻微躁动,眩晕感觉突入起来,比刚刚吸取九个天仙精神信息更强,而冥冥中突增多许多信息。 叶青沉默不语,汲取着这些信息……那应就是青泉书内的信息,可为什么,川林笔记能轻松汲取它的内容? ………… 一个月,大地霜降,天气肃寒,西灵州靠近灵清江的明德郡,滔滔江流北岸的大山里坐落着一座小小盆地,只有两山夹峙一线窄道连通外面,沿着窄道进去上百里山路,到了盆地平原上是沐县的县治所在,行商的马队穿山而过时,都是累得在县城里原地休息了一天。 商队的主家留着副手散卖些货物,自去狭小县衙里办事盖章,他在沿路看到不少人家在整治干粮和包裹,是要给家人送行,还有许多人围在县衙前的公告板前交头接耳,神情迟疑不定。 “真的要送儿女走?” “我家就一个小孙儿啊……” “十四岁行不行?不行么……” “我家的女儿才十三岁,不过女儿可以上学?” 有个汉国服饰的官员在耐心解释,有心人看去,就会发现顶上有三尺清光,这至少元神是抵达真人才有,而一股龙气贯穿扎入脚下,这不单是贵气,还是治政地方才有,而在过去传统这种两者气象兼具的修法官员,至少是同进士! “法禁大开了啊。” 商队主家叹息一声,在他印象里,此地过去是绝不值得这种人物来此。 甚至原本正常任职的县令都长期空缺,因过于过于地广人稀而单独置县,说是县其实人口只有外面繁华地区一个乡人口,又穷又没有威风,都没人愿意跑这毫无油水的地方来受罪,商队长期交接都是本地出身县丞权代。 过去上下打点通畅,但这一次在街上听相熟的衙役说新来的县长并非本州人,而是遥远到他难以想象的数十万里外东荒汉国派遣,据说这批基本都是下放到亭长做起,这县其实也是给新朝廷当一个乡亭处理……普通行商不懂这个,只知道现在行走的各地基层,都是汉国的人接手了。 终乱世不同,上一批县令赴任都是带着自己班子和直属武力,而这新一批亭长除少数夫妻搭档,多数是孤身赴任,自己一上任执印获得龙气加持就是假格真人,地方的新旧势力交接产生的问题,几乎立刻平息下去。 自亭长收拢地方人手建立亭里,来自郡城命令再也不是过去传达县衙即止、余下只能依靠县里豪族,而是在亭里组织支撑下直接贯彻下去,清查不法,一些劣迹斑斑的豪族都是面如土色,也有不知头顶三尺天的胆大家伙扯旗造反,但没有任何一家仙门支持,当即就给那些亭长一人一剑诛灭,或县令带兵组织剿灭,一时海清河晏……四方咸服。 这种皇权下乡的作风很是引起大批士人抗议,都被无视,因报纸上直接开始宣传起的一件事吸引了民众的大部分注意——汉国宣令,要统计天下——或说汉国治区所有乡亭的十二岁周岁以下孩童,在有些地区风俗则是十三虚岁,无分是男孩还是女孩,都选入官府进学。 但官面下,许多传言因此盛行,此前一度打压消声觅迹的末世论再无法抑制爆发开来,似是提前引爆了一颗炸弹,一度喧哗沸腾人心混乱。 这时就见得汉国建立亭里组织提前清洗一些危险分子的好处,在这过程里,里亭受命毫不迟疑挥起屠刀。 几天几夜,据说在全大陆,一口气杀了数十万人。 每个里亭都有人头悬挂,这种威慑,立刻镇压了天下,这是主要手段,其次就是官方宣传,他们孩子将会得到保护时,大部民间怨愤,对死亡和未知恐惧,甚至在某些刻意鼓动下对仙道的怨念,一下散去。 现在地方上的家族,最多只是自己不合作,自己家的孩子不送报,而鼓动不起当地民众。 这方案名义上是自愿,官府也不强迫或离心或保守家伙,每个大时代转变总必有着牺牲,不强迫其实就是放任自流去死。 只是耐心劝服愿意跟随但心忖疑虑的豪族,又派出队伍下乡去说服普通农家,往往都是当地已建立起威信的亭长带队,这些真人力量不插手地方都已影响深远,现在兼具了当地父母官,在普通百姓看来就是仙人——传统意识中最大就是仙人,具备公信。 当然,就算是普通百姓,劝过不合作也就罢了,保护计划,是耗费海量资源,自己不要,谁会在乎? “听闻有上喻,那些不合作的人统统去死!” “无论贵贱!” ………… 黄昏县郊外小村,收割完稻田在天光下露出根茬,在初冬的冷风下寸草不生,光秃秃十分难看,过去这时地里应有些孩童在户外打闹玩耍,偷偷烤个木薯或野兔,乐得不想回家,现在都一个个给家长喊回家吃饭,不是平日那样吃饭都坐到屋外去显示攀比自己碗里的菜食丰富,各门各户都关起门来商量着事,几十户的小村子显得人气萧条。 在村后一幢灰扑扑屋子,与其说屋子,不如说是泥巴糊草杆搭起来的茅庐,原本应是有点规整的圆形,但因抵不住风经常吹飞了稻草,就算许多罅漏缝隙用泥土贴补,在冬天来临也会格外寒冷,于是主人家趁着秋收的稻草杆垛一堆一堆往上叠,越发显得臃肿凌乱,只露出一处小小的烟囱口,正在冒着炊烟的余烬。 屋子里西里呼噜的声音,是一个老人和一个老妇,还有一个青壮的儿子,一个少年的儿子,一个年幼的女儿,一起围坐小木桌喝稀饭,桌上还摆着两个窝头,但是谁也没动,那是给壮劳力的大儿子吃,给人帮工赚工钱多,但体力也消耗大。 瓦罐里盛着漂浮暗绿叶子的菜汤倒减少了大半,原本秋天丰收后应有段可以吃得上干饭的日子,但近来传闻让这一家人开始准备干粮,没有农忙不消耗体力的日子里干脆就少吃点,饿了就多喝水,累了就整日躺着——茅庐里还是分隔两片小区域,都是铺一层稻草再放一面硬木床板,这或和他们的一口黑铁锅一样,是仅有的值钱家什了。 老人吃的少,也吃得快,很快就放下碗,拿着一杆长烟斗在粗糙的凳子腿上磕了磕,装上烟丝点起火,云烟雾绕弥漫开来,老妇人推了一把:“吃饭呢!” 老人便不大情愿地起身去了门口抽烟,红色星火在烟雾中一闪一闪,半响听见他说:“官府要收人去仙山,二儿,幺妹,都去罢。” “我年岁超了两年,让幺妹去吧。”少年闷闷说着。 大儿子呼噜喝完稀饭,瞅了眼桌上两个窝头,一个塞到弟弟手里,一个塞到妹妹手里,板着脸:“公告上说检查身体,会放宽,老张家孩子大三岁都过去了。” 少年沉默一阵,咬了咬牙:“我昨天偷偷去找县长,叫他给我看了,他说我没有修行资质,不能放宽年龄条件……老张家的孩子有修行资质,和小娃娃一样容易适应,普通人强塞过去别说仙山住不下,到头来撑不过灾病也还是死。” “好好的瞎说什么……”老妇人生气了,死字能乱说? 少年不再言语,盘算着自己的心思。 一家子都再说不出话来,闷闷压抑气氛中,小女儿瞅瞅这个,瞅瞅那个,轻声:“把我的名额给二哥吧。” “这……”老妇人目光闪烁,有点心动,她这一辈子就是想给这家传下香火,对小儿子更疼一些,又有些迟疑,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也没有罪过啊! “胡说什么,这能给能让的?”老人呵斥着。 大儿子也沉声:“恶了官府,连这名额都不会有,前些天坐牢都有,听说隔壁县有家大地主鼓动村里都不去,自己给十几个超龄的儿子减岁虚报上去,一检测再一查就进去吃牢饭,连符合年龄小儿子名额都取消了。” “哎,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又有着什么灾祸,连官府都这样急火了……” 少年没有吭声,把手里的窝头也塞进幺妹的手里:“去吧,干粮和衣服都给你整好了,家里有我和大兄。” 他说完,径自推门出去,老人喊:“你去哪?” “官府在招民兵,农忙兼当工,我和李二约好去报名,早死晚死,不如拼杀几个敌人,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 桌子对面,老妇人抹着泪水:“这下可是断了香烟,我说叫老头子你卖了牛下聘礼,早点给大儿找个媳妇生娃,你不听……这可赶不及了,还误了老肖家大闺女!” 大儿子很烦躁地起身,嘴唇挪动一下想说些,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摸了摸幺妹的头发,就自去了外面……心中闷闷,不就是要小孩子么,现在赶紧找姑娘生一个,十月怀胎还来得及。 门口的老人长长叹气:“唉……” 小女儿低首,默默捧着两只窝头,眼泪扑簌簌落,怎么吃不下。 ………… 第二天早晨时,这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还是回来了,给他们的妹妹送别,大儿子的神情有点黯淡,昨晚去李家一问,现在年轻能生的姑娘都抢手,穷困如李家的三个女儿都一夜之间涨价,都给卖去了别家……这老货都要死了还死要钱! 这时,真是无法了,如果说原先打仗时地方混乱法禁废弛,还会引着作奸犯科,现在新朝镇压天下,压制下谁也不敢犯——敢的人在前几日,就已死了! 自己是亲自看见,如狼似虎的汉兵,冲入家族大砍大杀,无论老幼一概不留,惨叫声连绵。 “杀,杀得谁都不敢抬首!” “杀,杀得就算明天死,今天都得跪服!”有个亭长甚至粗暴的叫喊着,杀气直冲出了来,吓的大儿子真跪着路侧不敢动,等人散了许久才敢起身。 送别时,一家人又都是哭,老人拿出一块连夜找人写好字布条,给小女儿手腕系上:“去吧,记下老家籍贯和这村口,还有姓名,有机会回来看看,还不一定就死,不一定……” 小女儿哭着跪下:“女儿不孝,此去将来生个一子半息,一定给家里起祭祀,传下香烟。” “你有这心就好了,好好过活别记挂,啊……车队来了,走吧,走吧。” 辚辚的车队过来村口,村里的成男都自发组织护送,这些小孩子会到达郡城,上会飞的仙舰,去向不知何方仙山,有的传说是在天上,有的传说是在东海,有的传说是在山洞里,甚至有的传说在地底深处,但无论哪里总是去和仙人待在一起,总会安全。 在了解更多的人道英杰来看,又一番感慨,到此刻五脉仙人所做,总算是对得起凡人几十万年来的支持。 这原本并不明显甚至会引起不满的怨恨,总觉得为什么牺牲偏偏是自己,但当道门对这一行动完全没有反应,对比下就形成差距,有对比才有幸福,这时许多有资格知道点内情的人恍发觉,原来仙道内部也不一样! “难怪五脉要立新天庭,不立,我们就全是死!” 诸此传言迅速蔓延,主流汉国与支流的蔡魏楚三家藩国官方并不解释或禁止——这是大好事,有利巩固新天庭地位,并且使怨有所归——怨气必是要有个迁怒象,有比道门更合适? 只是道君运转天道,根本不在乎这点人道黑锅缓慢侵蚀,而自行其道,或说早已准备承担成本,短时间内不在乎这一点。 “天意高远,莫能及之!”有人见此,就暗暗叹息。 1578.第1578章 种民(下) “轰——” 白云在舷窗高速掠过,舰体中后部有着一个分隔舱,里面铺着四张叠层床,几个小姑娘沉睡在雪白棉被下,舰体转过一个弧线时,阳光照射进来,洒在她们青稚的面孔上,显有些轻微的痛楚。 一个年轻青衣女修轻轻推开舱门,放下手中盛放药盏托盘,给她们逐一喂食淡青色的药水,灵光隐入她们体内,与外来阳光交融一起。 很快,她们痛苦表情,渐渐不见,就此消去了,但由于还在与病魔斗争,精疲力竭而沉睡不醒。 再观察了会体征,确定没有明显排异,这个女修就静静出去,门口不远,遇到了谁,停下说话。 舱室内,一个小姑娘“唰”的睁开明亮的大眼睛,小心翼翼侧过首,去倾听门外大姐姐的声音。 东面的汉话音调与西面地方口音差异很大,她没读过书,只听得懂只言片语:“……质越好,越是提前感……融合……送去青……娘娘那里观察……” “嘘……”又是一个大姐姐的声音,就有点耳熟了,似是一个在郡城中转站接待过的真人,这让小姑娘松了口气,应不是拐卖,这时门轻轻合上,两个姐姐对话就听不见了。 我生病了么? 小女孩摸摸自己额头,不怎么昏沉了。 记忆十分模糊,隐记起自己是在郡城里吃水果时忽然肚子疼得晕倒,迷迷糊糊一直觉得是有股气在身体里乱窜,现在醒来后就没有了,只是有点饿,不知道昏过去几天,大姐姐有没有告诉大兄二兄和爹娘……不,还是暂时不要告诉的好,他们会很着急。 小姑娘看了看左右和她睡在一个房间里同伴,都没有醒。 而窗下小桌子上放着几个金属方盒,记起这种盒子里都是饭菜,她就光着两只小脚丫跳下床来,发现身体里涌动着用不完的力气,只是这一动就越发饿了,这种饥饿感促着她打开一盒饭菜,飞快吃起来。 目光一转到窗口时,白色雾气迅速滑过,在明媚光下眼熟而又陌生。 “早晨街上起雾了?” 她的小脑袋转回来继续吃饭,没吃两口就突想起什么,一下又转过去看……红彤彤的太阳,在窗口下方! 小姑娘的嘴巴张着合不拢,一粒米饭掉下来落在桌面上,她都忘记了重新捡起,而是扑到了窗口。 顿时,茫茫无尽云海铺天盖闯入她的视野……而她所在的房间,是在一艘大船,穿行在云海与朝阳之上! 晨夜昏晓分割,天地神奇,冬日初生阳光照在她小小的脸颊上,有点缺光泽的蜡黄,但洗的很干净,头发有点枯干,梳理得整齐,长期贫穷与过早参与家庭劳动所造成营养不良,不是在这几天将养休息能恢复。 只是她的目光新鲜而敏锐,善于相面的人就能看出她其实是一个内质慧秀的美人胚子,只是生在贫家,将来长成美丽对于她的人生来说未必是福气,更多可能是祸患,因美丽本身并不是自有的力量,依托他人欣赏,而又没有强力父兄或自身支撑,是小儿持金于闹市,只能看运气,看她所遇到男人的节操。 “你醒了?”一个声音突在身后传来。 小姑娘吓得一缩,霍回首,刚刚出去的大姐姐正似笑非笑看着她:“刚才,你在装睡呢。” “啊……” 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手指局促抚着棉质睡袍的衣角,低首不知道说什么。 “我看看你身体情况……” 女修也没有责备自己的病人不好好休息到处乱跑,牵过她的小手探查身体状况:“恩,恢复的不错,你可以活动一会。” 就搬过一个垫子让她坐下看,两人一起看着窗外掠过风景。 “仙子姐姐您……” “我还不是仙子,只是个真人,我叫严之梅,你叫什么?” 年轻的女修轻声细语,手指拂了拂光洁耳廓一缕发丝,她的头顶已疏起妇人的发髻,脸颊上有着生活滋润的春光。 因曾提出优先让幼儿进入仙天躲避以稳定地方人心,经过身信风副总督的夫君推动,严之梅也有幸成瞒天过海方案的一个环节执行人,从基层做起,她对待自己的工作任务很认真细致,也是女修一直以来的优点。 小姑娘用看贵妇人的目光,小心看着这个身上散发强大气息女子,嘴上甜甜:“之梅姐姐,我没有大名,爹娘和大兄二兄都叫我幺娘。” “幺?最小么?” 严之梅笑起来,虽早已身为妇人了,还是让小姑娘的这声姐姐叫得很开心。 她摸了摸自己脸颊,二十岁的年纪,肌肤还是和十六七岁时那样娇嫩,她的身体虽没有娘娘仙体那样能改移体质和容颜,但一辈子固定在她成就真人一刻时光,难怪小姑娘下意识把她当成了一个姐姐而非阿姨。 时值冬季,大量阳化真人下放乡亭,汉国动员机制贯彻,使对童男童女集合速度非常快……幸本世界仙道昌盛居正,这时没有谁会怀疑这是献祭童男童女求长生,民间没有多少担心和迟疑,但对半个天下的小孩,进行编制录名也是非常浩大繁琐工作。 这时她拿起小姑娘的病历记录,翻阅到里面粘贴着的一枚童女身份晶牌,果见籍贯姓名只是写着‘西灵州明德郡沐县甲南村村北周氏三女’。 严之梅不由腹诽起登记人的不负责任,一定是个粗心大意的男修! “这些男人也真是的,都没记得让送小姑娘来的家人最后给起个名字,名字都没有的话,以后等到天灾海陆变迁甚至地形破碎,旧地址混乱失去联系,而小姑娘的家人又不知道自己女儿大名,茫茫人海怎么相互寻找?” 小姑娘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她其实也担心。 严之梅抚了抚小姑娘的额上发丝,心忖为此执行特别运送任务的几艘飞空舰,总计载有各地上万名产生过敏反应的童男童女,因当地没有能力治疗,分成男女来运输去东荒大陆,也就是杂交物种的来源地,玉谷川。 别舰运送的男孩子多少有个名字,没名字的也会给当地接待男修临时取一个,而本舰运送的女孩子里叫幺娘或者大妹这重叠的已有几百例了,内陆文化传统上根本不在意她们。 “难怪我听娘亲说,内陆只有权贵家的女子才是会起闺名,但一般也是除父母兄弟闺蜜和未来丈夫无人知晓,也就是说——活一辈子,她们都只是某某家女、某某家氏,而留不下自己的名字,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多悲哀的事情?” “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小姑娘的心灵和她的身体一样敏感,察言观色,顺着对方的口气轻轻问:“没有名字不好?要不之梅姐姐给我起一个名字?” “好啊,你已是汉家淑女了,淑女就要有名字,等你成贵女时更用的着……” 严之梅露出一个温和笑容,她是想起自己由淑女成贵女的跌宕经历,摸摸小姑娘的头:“幺通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妹妹以后就叫周窈吧!” “哦……” 东方初生阳光下,小姑娘周窈并不知道获得名字的社会意义,只知道这个大姐姐对她很好,心情放松,来回问答间很快相互熟悉起来,女修留意到她的目光经常转到窗外,微微一笑:“周窈喜欢这里?觉得天上神奇?” “嗯!” 周窈的大眼睛里始终充满好奇而敬畏,仿佛印刻在所有智慧生命灵魂深处的本能和渴望,让她颤栗不已……这是在天上啊,自己在飞! “之梅姐姐,我们是在仙境上?”在她浅浅人生经历认知的故事传说中,只有仙人们驾驭的星星是翱翔在天穹上,千年万年的星空周转俯瞰人间红尘。 “仙境?” 严之梅为小女孩的纯然天真而笑起来,和颜悦色:“还差得远,这只是一艘域内飞空舰,可飞不出天外。” 这时舰身越过一阵上升气流的颤抖,让两女都不由抓住身边可支持物体,窗外视野晃动间掠过侧后的一艘巨大梭形的飞空舰,这样编队飞行的近阵位距离显得庞大无比。 周窈屏息看着,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那艘舰上也有几个男孩正往这面看,已发出震撼而兴奋欢呼:“零五九……汉王陛下坐过的传奇战舰……” 渔政零五九原是一艘光荣战舰,汉王当年真仙时期曾在首批仿制舰里随机选择了它当旗舰,打过敌人,捕过海妖,碾过鬼王,因此曾在各地唱本中多次出现影射,最后舰体大破,主武器系统修复成本过高而干脆退役成民用运输舰,也非常仔细改造了运兵舱,虽狭窄但军用规格安全系数极高,最适合这次特殊护送任务。 那些男孩的声音隔着两艘舰体和中间的浩荡罡风传不过来,严之梅是在口型判断出他们在说什么,莞尔一笑,这么小的年纪就向往战争,男孩与女孩的天性果真是不一样啊。 “我们这艘真的只是民用渔政舰……小孩子别想太多,不过你们也快到真正仙境了——青妃娘娘的仙境。” “青妃娘娘,那是……汉王的妃子?” 小姑娘一听就敬畏起来,感觉到那样尊贵而强大的女子属于一种云端,而自己是在泥土里的微尘一样渺小,当下紧张的问:“她怎会想到要见我们呢?” “因你们是第一批对杂交作物的水果产生反应,说明你们体质在整个族群中属容易适应新世界环境,可以直接去域植物园加快同化。” 1579.第1579章 旅程(上) “我……听不懂,什么是杂交?什么是同化?” 小姑娘再度感觉到第三种云端的遥远,她感觉自己一无所知,实际上在老家时连大兄二兄都没念过两年私塾,女孩子是没有上学,连故事传说也是听村里和长辈和阿兄说——当然,那些无论老少都是男人。 “现在不懂没事,虽这同化有点危险,不过青妃娘娘会照顾你们……现在你们还小,也不需要你们干什么,只要好好读书,快快成长就可以了。” 年轻女修用一种看继承者的柔和目光看她,刚刚她听半妆师姐说了,这批只要撑过排异反应就是最适合新世界种子,未来仙朝的基石。 仙朝的典型标志就是人仙同朝,共拜一君,这人的一面源自国野体系殖民扩张传统的汉风,不压抑女性,或准确说是不压抑贵女。 贵女基本都是正妻且有娘家父兄背后支撑,使得她们生存底气和家庭权力很大,而刚收纳的土著淑女妾室,还是会感觉是整个人从上到下都被吃掉的同化,那是必经过程,直到她们以生育或别的方式为族群做出贡献,就是男性土著几代投名状的贡献一样才能融入。 而仙的一面源自青脉集团传承中女修的高比例,只要有一个力量自有女性天仙存在,就无法在政治上对女性进行压迫。 当然,实际运作中人间已受土德浸染太深,但在传闻中早期脱胎于母系氏族遗留的木德,高比例女仙存在让下面附属的大小仙门没有这毛病,这也是仙道才会有的特殊延续,能保留下来许多远古的传承,让曾母系做出的贡献并不会因父权崛起取代而否定,而是有着保证。 严之梅虽出身蔡家故宰辅的外孙女,但作从小就是传统汉文化熏陶下的汉女,她心中对权力并没有多少**,但并非不懂得权力的危险,而女修善于学习自是要学会自保,不过现在的形势,对于她们的处境改善可谓有利——土德在地方上抽走大批基层仙门去蔡国,汉国对地方施政再无阻力同时,也产生巨大的人才缺口。 她们这样力量抵达真人的女修,甚至在政治上都没有歧视,大量下放到里亭里当亭长,一时出现了许多美丽女亭长。 女修视同男人来用,男修视同牲口来用,拼这两年做牛做马,骨髓里熬出油来也要撑起第八汉帝国的脊梁! 严之梅突然之间想起了上面的旨意:“严格控制世界冲撞产生天灾**的消息。” “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秩序和运转秩序。” “在这关键时不服者,一概格杀勿论,就算愚昧附从的百姓,也是一个字——杀!” 而有酷烈,自也有新道,小姑娘周窈还不知道在她面前已打开的金光大道,只是本能感觉到从小以来就笼罩自己的某种阴云,是在这高空阳光下豁散去,顿时松了口气——她最怕给赶回家去浪费了爹娘和两位兄长的付出和心意,能留在这里就已是她最希望和满意的事情了,她还没有高大上梦想,骨子里还有着小民占宜心态,生怕好处一下子就没了,又忧心于觉得自己的价值配不上这好处,自然而然说出求包养的话:“读书给饭吃么?” “可以啊。” 严之梅神情失笑,其实不是每个幼童现在就能进入仙天,消耗太大,目前都是按资质分配入仙园、仙境,而进入芊芊娘娘仙境的都是女官备选,也是汉宫未来的女弟子,等她的师侄女辈,这时又告诉了周窈一些基本的常识,教她体会灵气,帮她改了身份晶片里的名字,输入到舰灵里。 舰队的通讯系统是直接对接到青乾天,讯息流经阴阳天罗的青脉专属秘密通讯,很快获得了来自信风回环的反馈,在晶片上闪过青色光辉,凝成了‘汉宫初等学堂,周窈’这一行小字。 “咱们汉宫其实就是一个女修门派,你现在是刚刚录取的女学生,以后用这个晶牌就可以自己去食堂领一份食物了。” “这东西,能一直领吃的?” 周窈握着晶片,吃惊地看着这个小东西,她还从不知道有种叫做‘长期饭票’的东西,这时,她才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新名字意义,那是一种来自别人的尊重与期待……她又想起之前在明德郡城时,也有许多这样照顾她的大姐姐。 那时光顾着吃饭吃饭,穷怕了的感觉让她本能多吃点食物积蓄体力,以撑过即将来临的寒冬和明年的青黄不接,直到今天才恍回醒,短短的人生中还没有人这样期待过,就连家人也只是将她当做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买卖,顿时心中想要哭,她忍住了眼睛酸涩,握紧两只小拳头放在平平胸前:“为了之梅姐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快快成长!”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今后的路,记住……我们是青脉汉风的女修。” “我们是……青脉汉风的女修。” 小房间的空气中,真的有一阵微风吹过,若有若无柳絮一样轻抚过心尖的微痒,又是一支春秋史笔记下了新人的誓言和她此刻心情…… 此时滔滔的江流还在不起眼的发源,小女孩陆续在沉睡中苏醒,严之梅去照顾她们,周窈尝试帮忙只是添乱,她之梅姐姐就笑着打发她出去:“去外面走走,活动活动身体。” “哦……” 周窈有些挫败感,觉得自己没用,怏怏来到舰厅准备集合下船的地点。 小姑娘不知道的是,来自杂交果实中一点点异气冲击的免疫并不是这样好消除,尤其是水果中实质稀薄专门设计,对幼儿中的部分偏向敏感人群来说,她们的身体越早意识到这种异气,就会越早尝试法则对融,相对反应迟钝者,能提高生存率十倍不止,但成也萧何败萧何,幼儿体质让她们支撑不起消化,如果不是一路上妥善精心照顾,这第一关就要死掉一半,就算这样,她们身体精力也消耗很大,之后还要在真正充满外域植物的玉谷川植物园里渡过很长的磨难。 这时醒来的女孩还没有几个人,周窈观察她们的身高、肌肤、气质,都是家庭出身很好,并不过去,自己一个人趴在小小的窗口,继续看着茫茫的云海。 孩童心情转移很快,因初生牛犊的未来长远着不害怕失败,刚刚那点挫败感很快消除,唯有刚才那一幕幕新奇的仙道事物给她的冲击,在心中产生的震撼和神奇始终不消。 兹—— 幽蓝光束在面前亮起,扫过她胸口的晶牌:“渔政零五九为您服务,你好,淑女周窈,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周窈又吓了一跳,她有点后悔一个人离开之梅姐姐出来,这个庞大仙舰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复杂迷宫,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机关和法术,这时害怕自己乱动弄坏了什么,更不适应尊称为您,连连摆手,结结巴巴:“我……我就随看看……” “收到侦测命令,基础权限校验……汉宫初等学堂特别见习观察权,校验通过。”舰灵智能联想系统一板一眼地分析归纳得出舰内成员的命令需求,蓝光一下展开来,笼罩了周窈。 小姑娘已经快要哭了,怎么办……自己什么都没动啊!什么侦测,不会给当做奸细杀掉吧! 她不知道,其实这个对接舷门的舷厅功能很特殊,原本在战舰里属作战登陆区,仙舰自带捕捉系统和战场焦点机制,将所有内部成员当战兵来服务,不并因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而忽略。 很快就有一道立体光影在透明仙晶里放大她所关注的方向,山川城池位置,还有一条蜿蜒的大河如玉带一样在清晨阳光下闪动粼粼波光,似是一条巨龙奋起张开金鳞,在大地上穿行。 舰灵介绍说:“本舰作民用渔政船负责监察是航程沿线杂交植物生长情况,目前经过下方水脉是灵清江,方位在姜州西部山区上空,初步扫描并无敌方兵俑阴兵,试播的杂交植株在城郊试验田上显示生长正常无扩散,排除龙气地气屏障城池不在巡查范围内,余下请问……要观察山林还是水底?” “山林?” 投影迅速放大到大片红色枫林和物种,还有各种标注名称和特性,都是安全绿色,没有异常扩散红色……如果有,发出信号,立即就可以启动舰内的集束火雷子母弹进行方圆十里洗地。 因杂交作物内秉血脉的不稳定性存在变异可能,谁也不能保证就没有危险,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控制风险,现在世界肌体内需要可控同化而不是癌症性不可控,哪怕代价是清扫整片区域所有无辜的物种,也要断根异变病灶。 周窈并不知道这些,她还没正式上学,不知道自己掌握着怎么样可怕的大杀器终端,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新奇大玩具,眼睛就亮起来,飞快学会了怎么运用它……或者说,人类创造的许多玩具,本来就是对自然生域进行侵蚀的杀器雏形简化,天人合一的契约并非侥幸得来,而是击败了所有竞争对手,才成为时代主角。 很快,苏醒后出来活动身体的小姑娘更多了,善于模仿的她们都跟着学起来,并不是每个都和周窈那样乖巧,熊孩子这一物种哪里都不会少,甚至有几个丫头不知怎么调出了红色瞄准星标,压抑着低呼的兴奋叫声…… 有人直接按了下去……啪! “舰载对地武器解锁权限不足。”舰灵声音冷静。 1580.第1580章 旅程(下) 严之梅出来时,就看见这幕,听到这句,顿时额上出现三道黑线,冷汗都下来了。 她收回自己判断,熊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危险之源! 不过也是活力之源,青脉女仙一向偏爱这样的活力。 幸运的是青脉对信息处理机制非常完善,熊孩子的汉宫初等学堂特别见习观察权,只能看,不能用,别说她们这些娃娃,连严之梅作副舰长都调用不了,只能提出申请,武器最终解锁系统权限是舰长——在主控厅的青脉真仙分身掌控。 这个自愿选中这特殊任务的女仙似乎也很喜欢小孩,对着屏幕上不断出现的解锁武器请求,玉手一挥否决,柔和目光有些好笑看着那些小姑娘的沮丧挫败……真是天真无忧的年纪,她们青稚肩膀,真的能担起将来的历史责任? 突回醒当年自己也曾是这样熊孩子,否则也无法在父权的社会中不甘奋起,而给青脉的女前辈注意到。 这样想着,女仙心中升起一种前辈的责任和使命感,开启舰内通讯,亲自引导她们:“欢迎乘坐本次航班,下面由我来为大家介绍……” 在叽叽喳喳中安静下来的小姑娘,很快找到了新的乐趣。 广播里的一个大姐姐开始给她们这批小乘客讲解沿路的区域、人文和历史典故,那似乎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大姐姐,这一路介绍过去,由沿海七州一直到蔚蓝海面,那些连串的岛屿上,在她口中都有数不完的传奇。 无数青脉前辈奋斗经营留下的足迹,当年的青年男女鲜活的人生传奇,在轻声细语故事里的印记,浓缩成了几十年前,几百年前,几千年前…… 这给她们的第一印象就是并非历史的沉重沧桑感,她们还不到体会这种沉重的年纪,羡慕觉得这个大姐姐一定活了很久很久,但她声音好年轻,充满活力的清脆,一点都没有苍老衰败的感觉……她的模样和心灵,也一定和她的声音一样美好。 还有感觉就是——这个世界好大,地方好多,是她们原在小地方一辈子都看不到的风景。 一想到那么多人也曾初来这里,当初不毛之地,最终闯荡出一片天地,因陌生环境而躁动不安的小姑娘心情莫名就安静下来,似是隔着遥远时空,接到了先人们传承的任务。 不止渔政零五九号,几艘运载童男童女的运输舰,也在进行同样的历史传承,不分男女,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在每个成熟政权都这样,即将建立的仙朝也已在人、仙两方面都统一了宣传,将一枚枚沉重的炮弹轰开她们在内陆因黄脉守旧封闭而形成的心灵迷雾,趁着年幼一张白纸鲜少涂抹还可以挽救,重新渲染绘制属于青脉汉风辉煌的新蓝图。 这看上去似乎和黑帝的画饼并无区别,但真正区别在于过程,她们将得到学习和实践的成长机会,用她们自己的肩膀接过前人传下的历史,扛起第六仙朝、第八汉帝国的辉煌。 “下面就是我们此行目的地,东荒大陆了。” 最后又一片广袤大陆出现在视野里,轻柔介绍声引起各舰男童女童的兴奋,用他们刚学会的侦测系统观察地上生域景象。 隐隐约约有种薄雾笼罩大陆,过滤天空阳光,因芊芊的植物园在玉谷川扩张,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使得东荒大陆的外域植物园计划进行的最早,已初见了成效,呈现稀奇异域的生态——或更正确说是,正在提前趋近新世界的生域环境。 半路上,几艘僚舰陆续脱离编制阵位,开始在地上着陆,里面的带队修士安排组织,童男童女有些杂乱排成队伍准备下船,他们将会分成几批,去往不同的仙园、仙境,开启他们为期一年的东海仙山游历学习之旅,恰也是新仙朝元年,激荡大时代的序幕将在他们面前拉开。 渔政零九号还在继续往前飞,按照分配,它的路程最远。 “乘客们,飞往玉谷川的渔政零五九号航班现准备降落,请系好安全带,现抵达河谷中流终点站,请乘客带好您的物品准备离舰,谢谢乘坐本次航班,祝您旅行愉快!” 女仙舰长合上通讯,吐了一口气,望着舷门开启,女孩陆续消失在视野中,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 世界大冲撞不同于表面上星球冲撞的物理变化,而是所有法则整体对冲融合,推算中引力重叠的圈环会束缚住崩解能级溢流,对于世界来说只是阵痛,但对生存其中的生命来说就是毁灭天灾。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就连她自己也不能笃定就能安全,更何况这些还是凡人的小姑娘,她们这样纯真可爱,但总有些……会死掉,如果要提高存活率,那注射新生域因子的疫苗,就是飞船迫降着陆时,提前做好防冲击的准备,就能提高一点生机,至于这一点生机到底是大是小,要看掌舵的驾驶者,那才是干系满船性命的关键。 “幸现在是我们青脉掌舵,十一位天仙都默契一体,换成黄脉内部大小山头林立,简直没法想象……” 远处江水滔滔,在峡谷中充溢着浓郁乳白色迷雾,谷底一层龙气藤网的界膜打开,迎接小萝莉的到来。 ………… 玉谷川·植物园 叶青正和芊芊一起散步出来,刚刚安排下许多小女孩,饶是芊芊地仙之身也是有点感觉疲倦,就对自家夫君抱怨:“小孩子多了就是叽叽喳喳,没有植物们那样安静呢。” “熊孩子么……” 叶青笑起来,知道她更喜欢和植物待在一起,但见她神情虽一丝疲倦,眼睛反常的明亮,就知道新添的人气活力对她来说还是很开心……她在这里孤独太久了。 一道黄光闪过,中阳天仙分身身影降落外面,在龙气和藤网屏障前面来回踱步,神情有点沉黑的样子,叶青见此对芊芊说了两句,就出去。 “道友可是稀客,贵客……骄客。” “哼!” 见到叶青时,这道人完全没好气,黑着脸:“青谨道友,就算你我旧怨,你算计我个人没有关系,以私害公,波及我土德,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讲究了。” “中阳道友误会了,私情是私情,生意是生意。” 叶青神情不以为然,未来生死之战,虽说一船船矿石运回去,但要填补整个青脉空虚,那是缓不救急。 别说是整个青脉,就算是自己仙天这样狼吞虎咽,或也要几年才赶上老牌仙天的底涵,这时不向别脉捞笔,难道去自杀? 表面上又露齿一笑:“五脉终是一体共识,我觉得我们青脉比起贵脉,还是很讲究,至少信誉从不掉线,一笔生意归一笔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莫欺。” 嘲笑我是动作迟缓、头脑僵化的老朽? 中阳天仙分身脸色抽搐一下,也知道本脉确实动作慢了,虽不惜成本投入地步步追赶,但没想到青脉这样快! 此前本脉是大出血拿到地书,但并非高枕无忧,对于仙人参详地书能提前适应,但凡人是看不懂这东西,过高能级辐射使得这东西对凡人并非仙丹而是毒药,就是暗面真人在阳化时接触到龙气天柱就一下身体侵蚀,而这里并没有再上一层供他们阳化的地面。 而青脉这时再行一步,特殊外域杂交作物大规模种下不久,吸引了各脉注意,纷纷发函询问,得知‘世界疫苗’这唬人称呼,各脉内部也反应纷纭,但都是陆续跟进观察判断价值——没有这种判断来逆推青脉整个方案造价,谈判时投标一方连开价都开不了,也没法谈。 到今天发现上万童男童女运送去东荒,证明杂交作物确实有促进凡人适应进化的作用,也就是证明叶青手中有着对人道拔苗助长的终极方案,完全可行。 而对于五脉的人仙合流道路来说,这一确证,就谁都清楚了这种方案的价值,顿时各方提出报价……于是中阳天仙又悲剧了一次,在帝君敦促下,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送脸上门。 每次来都是给叶青毫不留情啪啪啪打脸,天仙脸皮是厚,大多了也是会疼,他真不再想来这一趟,但别的土德天仙也知道过来是被宰,谁肯代背黑锅? 现在任务在身,这道人只能压下愠怒,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好,那这笔杂交植株的生意,还是新生意……但这次我不会再上你当了,我们要求你们现有的所有杂交作物整体打包,都要可繁殖母本,绝不再零买零卖了,你给个价吧!” 土豪,真土豪…… 叶青闻言只能说又佩服又羡慕嫉妒恨,为补偿自己受伤的心灵,自理所当然再次要高价:“道友真是顾全大局,善哉善哉,那我就不客气了……” 顿时,说个比原来准备的出价更翻了三倍的价格,这一瞬间,叶青就看见,中阳天仙整个脸都绿了。 “你也太夸张了吧,几乎是上次二十倍,还敢说是打了折……为迎接新朝国庆而亏本销售,亏你个鬼!”中阳天仙几乎吐出一口气,伸出的手指都颤抖了。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么!”叶青又露出八颗牙齿,笑的脸都花了。 1581.第1581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上) 玉谷川 风景幽奇,深山大泽,此时一道遁光穿过,似穿过了明月,瞬间不见,叶青这时收敛了嬉笑,自是渊渟岳峙,雍容华贵。 叶青默运感应,片刻一片沙盘展开,正是主大陆,这沙盘才展开,就隐隐有着山呼海啸的声音传来。 “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下一百八十州,除藩国保留地,以及零星几州,别的基本上都降了啊!” “天下一统了,这就正式有帝命在身!” 沙盘上,各州都有着龙气,并且在迅速相融中,只见亿万之数的白灰气,每点都代表着一个活人,俱点点滴滴,由新建的里亭,落入龙气溪流。 单看这溪流,浓白色,或有丝红,而又汇集到县廷,这又大了许多,基本是淡红或红色。 再抵达郡里,就变成了红黄,而到州里并不停留,只略影响,就涌向新洛城,化成了黄青气。 默默看了片刻,叶青眯上了眼,此时,顿出现了异象! 青云汇聚,浓郁葱郁,顶上还有点青色飞快褪去,纯成一片紫气,并且越来越浓郁,几化成深紫。 叶青淡淡想着:“入世争龙,今日成功,还得登基,才正式名正言顺。” 只一沉神,就到了一处,只见虚空中一道青河,看似河床很大,但里面的水并不大,甚至有着萎靡痕迹,但多股注入,其中就有龙气注入,而且就在刚才,又有三股溪流,汇入其中,河水渐长,自虚空中奔流往复。 黄脉生意谈判圆满结束,又有两家,除黑脉不需要,白脉和赤脉都表示了兴趣,付出了不少的钱,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五脉大家庭里也是要照样给钱。 当按照关系远近和购买力判断,赤脉过来是辛琰仙子,打得感情牌,白脉过来是一个不认识但也漂亮的女仙,叶青腹诽自己寡人有疾的名声可能太响,给她们的报价比黄脉宜了两成,这一对比就显出幸福来,两个女仙都是一脸满足离开。 这资源汇入,就有气运体现,不单可给青脉仙人增长力量和气数,还是话语权的体现,一次次强化,就会形成主导权,同时也在充足的资源中建立起自身稳固基础,让主导权可以超越短期一两年大运,而渐渐长远。 过后,叶青回去仙境植物园里,就和芊芊笑着:“我其实还是卖的宜了。” “夫君变成奸商了啊……” 芊芊说,又思索:“倒中阳天仙聪明吸取了零卖教训,而且出价格高到我们根本无法拒绝,只能连母本一起卖掉了。” “没关系,本来咱们也不指望同样方式可以坑一个天仙两次。”叶青语气很是从容,捏了捏她的小手:“这个关键要害在于芊芊你手里捏着外域的植物品种,将来情况变了,分分钟就可以弄个新品种。” 芊芊失笑点首:“当然,无论如何,我总是支持夫君。” “……而且上次培养龙纹刺梅时,夫君不是也说过了,别看本脉配合提供了技术支持,是对黄脉妥协,但这里面其实是给黄脉的慢性毒药。” “要是正常成长,不影响地气,但催长的话,实际铺展开来,土德种植这些作物越多,木气催发就越多,临时对地气汲取越多。” “如果有时间,这无所谓,木气落叶归根,会返回给大地,但怕没有多少时间了,故短时间看,就是一味索取,对土德是伤害,偏土德还同意了,这就有对土德本源,甚至世界本源倾斜变化,长远来看是非常危险,会动摇黄脉的力量基础……” 她的眼光果真一直是天仙…… 叶青沉思着,按下心中这节,点首对她说:“这就是黄脉的问题所在,是明知道饮鸩止渴,眼下对瘟疫灾变的情急,黄脉也不得不喝了这毒酒,还是自己花大价钱买了喝!” 要不是这样脉属利益危机,单单私人面子折辱,中阳天仙会这样气急败坏? 这种外部对抗上,在青脉已取得先手,而又有仙朝资源能跟上,那就是十一个天仙的集体智慧,对各脉的个体进行孤立各个击破,中阳天仙虽有许多队友,但每一次都没人可以对他的处境伸出援手,只能让他一次次挫败,到今天都已给打脸打得没脾气了。 叶青不怕外部对抗,现在反担心内部,坚固的堡垒往往是自内部攻破。 这一次外域母本植株的大规模扩张其实是有物种变异隐患,因此每一株都会经过各脉天仙检查。 芊芊自己没现身,而那些经过她手的植株中必多少有着信息残留,叶青已尽量用五气抚平的方法淡化,刚刚实验看来中阳天仙这样外人看不出来,一般青脉天仙对信息的敏感有可能看出来,也只会以为是青鸾插手……但青鸾呢? 甚至保不准,已知道了。 现在似乎没有反应,叶青也不敢肯定前辈女仙的想法,本着对天仙力量、对帝妃位份的重视,这次过来是特意询问芊芊,看看她对自己本体的判断如何。 芊芊听了,只是摇首:“她会自己调查,而不会靠道侣,在弄清楚后,是她做出决定时……谁也阻挡不了。” 叶青一阵无言,知道了她的答案,也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但什么事都不做而干等结果不是叶青的风格,他决心不仅仅是自己要成为仙朝主君,还要加快对仙朝根基培养,扎实真仙地仙羽翼成一方天界势力,这样仙朝之君就是有实权来抗风险的实君,而非假格虚君! “芊芊你觉得真的是……谁也阻挡不了?” “她的道侣自可以……等等,夫君你是说……” 芊芊悚然一惊,心中浮现一点明光,夫君真是大胆! 毕竟帝君的视角,和帝妃的视角是不一样,完全有可能鉴于时势和力量、惩罚成本而阻止自己妃子感情用事的怒火,这样想着,她不由叹息:“男人相比女人总是素来理智的多,尤其一方雄主,比起儿女私情的羁绊,在他们身上总是背负着更多、更沉重的东西,不是么?” “你是映射为夫?”叶青失笑,握紧她柔软的小手,不许她挣脱。 “小女子不敢,只是觉得……就当初,我和夫君相依为命、只有彼此的日子,虽不曾或忘,但终随着夫君的成长,而插入进来越来越多因素……”芊芊语气安闲说,十分平静而习惯的样子。 叶青哑然无以应对,这辈子对得起很多人,唯有对芊芊她们,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对不起的:“对不起……” “好啦,又没怪你。” 芊芊笑容温和,额碰了碰他的额:“我有时觉得酸酸,也只是偶尔表示一点让夫君明白我心思,并不会有别的事。” “为什么?” “因我心中很清楚——自己不可以阻止夫君的成长,当男人梦想受挫失去动力时,就是咸鱼一样坠落时,那样或能在浑浊的小水洼里相濡以沫,并且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会看上夫君了,这或是许多女子觉得可以接受的爱情……” 芊芊眉一扬,语气中显出一丝峥嵘,凤凰一样的骄傲:“但那不是芊芊要的道侣。” “芊者,草木茂盛之意,而非柔弱细嫩的纤字,我才不要这样小水洼,亦或是小花盆,那样生活在过去贫穷狭小院子里就已和夫君一起品尝过了,并不是什么好的滋味。” “你要什么?” “我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相互扶持,一起成长为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共同进入到更广阔的天地。” “如你所愿,在此为您效劳,我的芊芊殿下。”叶青举起她的手背,轻轻一吻,神情严肃。 “别逗我,痒……” 芊芊咯咯直笑,知道夫君偶尔会说些奇奇怪怪谁也不懂的话,不知道他这又是做什么,只是推了推:“我还忙着有事呢,现在又不能做什么,你还是快点走,去看看你那些红颜知己。” “……” 叶青心想,所以其实还是吃醋了。 ………… 出去,叶青回到了新洛,因芊芊那番话的触动,他感觉自己最近忙碌确实有些冷落佳人们,难得在开朝前最后时间巡幸一下后宫。 到了晚上时,在玉清公主那里安寝,一番**过后没有直接睡,细细抚摸着她柔滑的小手,秉烛夜话。 耳鬓厮磨的气氛和谐之际,听她说起来近事:“上真道门派人过来,伪装成我王兄的使者,但是揭穿了……因接触不到夫君你,此人给秘密处决前曾让我代传的一句话,说是夫君你身上最大的秘密,并不是秘密。” “威胁我?” 红色的烛光中,叶青神情不置可否。 玉清公主脸上红霞丽色逐渐褪去,又恢复了她一贯没有表情的面容,只是心中的波动不会抑制,瞩目这个男子英挺的鼻梁,轻轻说着:“我知道,夫君从来不接受任何威胁。” 道门五气平衡有着根本缺陷,尤其在她执行卧底时还没晋升,之后又给强留在东荒,再没有得到真仙后续法门。 这几年与夫君生活日久,她的五气平衡灵池在过去就给叶青五德灵池全面压制和时刻帮助疏导失衡,每隔十天半月都要主动寻求一次疏导来维持生命,开始还羞恼扭捏,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甚至她不知道的是,在叶青成为五德天仙,对她其实形成引力。 这时别看表面上冷淡,对夫君这样能给人安全感的态度,她心中其实觉得欢喜,只是压抑习惯了不善于表达:“我觉得敌人也是选了好时候,道门真的要联系夫君,直接传讯就可,用得着这样人间行动传话的遮遮掩掩,欲盖弥彰?” “这其实是做给有心人看,为就是将外部矛盾转成内部矛盾,我又听说最近黄脉对夫君的反复敲诈怨愤很大,正是夫君新仙朝即将建立前夕,这节骨眼上要是造成青脉甚至五脉分裂……” 叶青安慰她:“没事,青脉如果这样容易分裂,五脉道路共识如果这样容易瓦解,也都延续不到今天了。” 别脉且不说,单说青脉内部,他最近与本脉天仙前辈共事多了,就体会出这些。 于是一方面相信自家帝君的处理智慧,一方面青脉天仙对信息控制和相互尊重**,叶青清楚自身最大秘密是川林笔记重生迷雾和五德相继道路本质,而不是别的……比如芊芊问题,表面集纳道侣五气的问题。 只看道门这一次撂下威胁的话,还指望着他与帝君产生道路和利益冲突,就清楚道门的所知十分有限。 毕竟任何认知都是基于实地接触和经验对比,论起信息不对称,叶青自忖初见玉清公主的太真五气手法亦是惊艳,但在整个世界而言,多少年三道五脉纷争的知己知彼下,早已成为众人熟悉的常规认识,反川林重生和五德相继是超出现有仙道认知常规,还在信息的黑箱里,既没有接触,也没对比。 而芊芊的问题,叶青觉得确实有风险,但已不是过去那么担心了,自己的五德力量已不是外人可以剥夺,连信风符令损毁后都没有力量降格,足让许多对手清醒——就算在这时爆光,难道仙朝就不建立了?还是说有别人可以取代他? 对撞前正是用人之际,道门也很需要五脉来分担对撞,这绝不是对方爆光秘密的最好时机,所以只是暗中威胁而不是直接捅出来,而过了这起步阶段,叶青相信自己仙朝根基只会更扎实稳固,树大根深难动摇。 可以说,这一次仙朝开创刚好争取着赶上了最佳机遇期,往前一点,往后一点,都是阻力和凶险大十倍,只有这时迎难接任才一举成为中流砥柱。 而撑过去后,必然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到今天都鲜有人知道,貂蝉子楠的双魂一体也同样是奇妙不可复制的偶然,她们山寨的日月天敕宝镜趁着原版沉睡之际逐渐窃取权限,只要再过两年时间,就可以回赠惊喜,叶青真想看看少真道门在新世界伊始想要大展宏图……膝盖中箭跌上一跤的表情。 平时或掀桌子的权限,由于制衡没有关系,但在圣人都失去位格全凭力量时,那无疑会引起三家道门内部的力量失衡,事情或会变得非常有趣,谁说只能道门算计自己,自己不能算计道门? 只看谁的底牌更多,藏的更深。 叶青相信自己穿越又重生的奇迹,是不可复制最深秘密,至今谁也不知道他在前世那段历史,因此谁都会对他的成长经历和行为预期产生错位,据此做出错误设计和威胁,完全无用。 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1582.第1582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下) 新洛城 一转眼十数年过去,都城渐渐完善,特别是水道很具规模,长堤垂柳,湖上荷花,一叶扁舟来去。 今日凌晨,就有商家搭起席棚,一个人慢慢踱着,上了一处高处,住了步怅怅而看,脸上一丝苦笑。 这人就是何茂,当年和汉王的小兄弟,但现在,此人不过是小官,而汉王就要登基称帝了,这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又见着正月朔寒笼罩,大地冬雪覆盖下,新洛城越是喜气,车水马龙,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早早来到这里,而官方报纸长篇累牍介绍即将到来的典礼,以及阅兵,街头巷尾的言谈多围绕于此。 这一日清晨,人们早早醒来,就拾掇自己,家家户户都摆放着香案,虽人多却不乱,何茂不由喃喃:“一转眼,十余年,蛇成龙,人成仙……” “听说仙人都会下来……”别人却不理会他的心情,压低声音说着。 “早就下来许多,今日天使也下降,不是赏赐,而是代表五脉前来观礼……甚至朝见陛下!” “仙朝……” 各方势力云集,天下万众瞩目,新汉开朝大典即将在今日早晨举行,都城居民的女子尽量打扮得美丽,男子也穿上最好一套衣裳,孩子在门口张望,街上有着巡逻紧急事件的道兵,一切生产在今天停滞,都向一个仪式让路。 纵观全城百里方圆,城南城东城西坊区都涌出人流,全家老小一齐出门,只有极少部分得到邀请函前往王宫前广场观礼,这或会成那些幸运儿今后一辈子谈资,大多数只能在街坊小广场上聚集交谈。 快要到点时,时不时有人张望雪白坊墙大幅光影,这时隐显着整座王都的俯瞰景,不过王宫区域法禁严密大部都是青雾,只有外围宫墙轮廓,厚砖砌筑城墙高耸,危楼雕梁画栋,集聚庄严与华美于一身,这就是汉宫。 轰! 此时何茂取出一符,在眼一擦,随即睁开,就见得一景。 皇宫上空,云气汇聚,形成五色,变成巨大的华盖,降下丝丝法度,而而在华盖周围,又有黄青云气。 正中间,是一根天柱直直冲出。 “气成五色华盖,这是五德共推。”虽不是第一次看着,但何茂和许多有心人,内心还是震动不已。 五彩云自天而降,仙音渺渺,天花乱坠,是新天庭天使降临,正应地上新仙朝,让许多人见了心中敬畏,这一年注定铭记在历史中,整个五脉由仙到人,都与道门割裂,两条腿迈过门槛,这一步跨过去就是新的时代纪元! “前面的头低一点,后面挡住都看不到……” “咱们也挤到酒楼上去!” “快看,坊墙上投影和扩音……出来了出来了,那是陛下和曹娘娘?” “王后娘娘回来了,她不是在峡西玉京主持舰队修复事务么?” “可能办好了?面容看不清楚,衣裳应是王后,快看,陛下是在与天使说话……” 与坊区小广场模糊帷幕投影与法阵扩音的直播相比,大广场上现场就更直观清晰,而且近距离声音同步率更高,观礼人群的气氛更庄重而热烈。 “快,陛下正式出驾了。” 这这一霎间,观看的万民,不约而同拜下,山呼海啸呼喊,卷席了整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乎同时,香案上的香烟一起点燃,随着呼唤,这烟雾似乎汇集成了一片,隐隐有着紫意。 何茂下拜,突想起当年和叶青相识,吃酒论诗,那时大家都是童生,谈着人情事故,诗歌文章,互相斟酒……这时,对方已坐在乘舆里,就要变成人道至尊了,这命运,谈何说起。 这时,携手一身皇后服冕的曹白静,乘銮舆出宫城,携手登上广场天坛,文武重臣相随,还有前来观礼的五脉天使,蔡魏楚三国藩主,以及各地方郡侯,济济一堂,共同亮相。 这些当世的人道精英们,脸上都有着自然或者刻意的笑容,似乎预示着消弭乱世分歧,而携手展望未来! 叶青乘舆抵达天坛,只见下了舆,已身着帝冕,十二旒,略不同的是青衣玄裳,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纹,共十二章。 这正是天子冕服,在群臣簇拥下登上天坛。 此时看去,叶青目似点漆,口带微笑,单是一站,就隐隐有垂拱九重俯治天下的气相了。 众臣万民,再次跪拜,连诸侯,都是目光一凝。 叶青此时,按照礼仪祭拜,祭文念着: “臣叶青谨告上天:大劫当前,天下倾覆,灾祸频繁,民不聊生,臣本凉德,唯顺天命,就位皇帝,必夙夜兢照,安民立命,冥冥上天,实鉴臣心!” 话一落,“轰”一下,就见原本东荒大陆,一股青黄气贯穿,已看不见农夫耕读、家族经营、百官政事的情景。 “这是已成大政之相。” 接着,才是主大陆百州气运而来,化成一股红黄洪流,气象万千,显出农夫耕读、家族经营、百官政事之景。 又有杀气冲出,肃直凛然,甲胄林立,刀兵之声不绝,凡有异端,统统镇压。 这些气运汇聚到叶青上空,青龙出现,吞吐着。 东荒本治理已久,只象征性吞吐就完成,主大陆红黄洪流,尽数吞吐,红光色飞快褪去,化成一片青紫之色。 青龙吞吐气运洪流,片刻就完成,化成一条青身紫鳞紫角紫眸之龙。 “嗡!”形成的一瞬间,叶青本人之气,完全变成紫色,浓郁成云,这时踏前一步,就说:“天人鉴之,青汉朝立。” “轰!”这第六仙朝、第八汉帝国诞生伊始,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似乎震动了一下,煌煌明明的气流在大地与海洋上席卷收缩,凝聚成一个小小光茧,能级浓郁到肉眼可见异象正流转,呈现在王城上空,天空中正升起第二颗太阳! 轰—— 礼炮声连响,钟鼎之声宏大,所有臣民这时无论贵贱,全部拜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朝成礼,见证新帝即位,得到天命,成为正统。 ………… 峡西·玉京城·故蔡皇宫 此时有时差,是黄昏晚照的红光遍地。 “啊,时间到了……” 这凄美而安宁晚霞里,老皇帝阖上了眼睛,握着妹妹的手,吐出最后一口浊气,面容平静安详。 “皇兄……” 陪伴在病床前的长公主,泪水一下涌出红红眼眶,啪的滴在她年轻白嫩手背上,滑落在她兄长粗糙皱纹的苍老手掌,晶莹湿透,似是春来泉水浸润黄土沟壑的干旱罅隙怎么也唤不回大地生机。 这一刻她心中甚至有点悲怨,趴在兄长的胸口,声音哽咽:“为什么都要争着做皇帝?” 当年如果不是为夺嫡争龙,他们兄妹本来都是修道资质突出,早已携手修至真人,逢此大劫机遇晋升仙人,永远相伴亦是有着可能……她始终无法理解男人征服世界的野望,仿佛那样竞争胜利的膨胀满足胜过所有感情。 满宫悲哭,冉冉云气升起天空,隐凝聚人形,而晚霞万顷洞开,隐于冥冥虚空中蔡家的龙气福地浮现,许多身着帝冕的男子夹道相迎,都是笑容,无论外部形势如何急转,在蔡家龙气福地的标准而言,这末代皇帝都是贡献排在前列的卓越真龙,而非假龙虚君。 朕……就是为了活着时不负这江山,死了这一日不负青史啊。 老皇帝灵体重新变得年轻,回首看了眼在人间的妹妹,对她微笑一点首,似是隔着阴阳默契,又似是无声安慰,转首步入黄气云霭之中,消失不见。 长公主神情怆然,心底空落落一片。 “陛下龙御归天了……”宦官的声音在主殿传出,在宫里各处依次传开。 满城百姓也看到了异象,再听闻故天子驾崩噩耗都明白过来,蓦有种失落,心底都清楚最后一缕帝气消失,等是给青史上的这一段蔡家皇朝画上句号,以后峡西玉京就只是普通藩城,再无任何特殊地位。 蔡家皇朝,于焉日落。 ………… 天坛祭祀完成,叶青已是名正言顺皇帝,当场立曹白静皇后,芊芊青妃,余下各女妃子之号不提,又立叶真为太孙,大封群臣,赐下爵位。 大陆一统,归汉朝统治下,纪年也改成青律元年。 “终到这步!!” 叶青叹着,就见着曹白静,芊芊,诸妃,还有百官更换了衣袍,授受印信,帝后归位,天空中白日出现二颗星辰,瞬息闪过,而在西方的一颗紫星回光返照激发炫彩,但是残灯枯油地噼啪闪动两下,瞬息黯淡陨落。 蔡安誉望之,虽在场面,还是神情一变,悲声:“父皇!” 叶青也有点讶异,旋即意识到,这是帝气交接的冲击、转移,这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没有和平共处之说,就心气一下落空的整体衰颓,老皇帝仅有一点元气吊着立刻就失去凭依,直接咽气了……这算是仙道世界又一种新死法,开朝杀? 颇有点‘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味道,不过叶青也丝毫没有歉疚,受了天仙一拜,固当时稍稳固了老皇帝元气,其实不过平稳交接过度,时间一到就是转移了。 与旧气湮灭相对的是新气昂扬,一条青龙盘踞整个世界中东部疆域,在任何一处凡人视角,都最多只见到它的一鳞半爪,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见其庞大! 但这太大了,其实还是虚影,不稳固。 “人仙再拜!”礼官高喊着。 随着跪拜,青龙发出一声长长龙吟,回落叶青体内,气运稳固,没有人知道川林笔记这一刻的震动。 1583.第1583章 青朝立(上) 典礼,照例示威,而随后汉军将士各部精选在长街上列阵而过时,引发了一阵阵欢呼,在三十万道兵中精选三万参加典礼,虽因时间紧而并没有非常严格方阵,只看行动姿态和隐含杀气就知道是真正老兵。 作汉国主君也是将士战无不胜主帅的叶青,也庄重举手致意,无论他们是归于哪一部,御林军、虎贲军、辎重兵等等,他们队伍在后方一直排了半条长街,脚步声轰震大地,旌旗如云,刀枪如林,百战余生军气在龙气加持下攀到巅峰,在空中凝成了烈虎。 人群中观礼的退伍老兵,望之都纷纷落泪,而各郡侯脸色都有点发白,庆幸早年争雄没有与这种军队对抗,否则都活不到功成身退。 天使则是观察着帝气质变,青气中紫气正攀升,正这时天空中气流轰鸣声传来,无数密密麻麻仙舰在地平线上出现,在空中列着菱形方阵通过新洛城上空,最厚中阵经过时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将力量阴影投落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这时已经没有人欢呼了,都是目瞪口呆。 “千舰大阵……” 魏王魏宇手指捏的紧紧,他是听说过这舰阵在玉京城上空游行的威慑力,不过在这新洛城上空就是起着稳定人心作用,而且随着曹王后……不,曹皇后在玄黄祭坛修复带回来的这支弘武舰队,是可以突破界膜到天外战场! 就算自身动力无法在虚空行进,也可以外域那样引力潮汐推动下作登陆筏,也就是说叶青这时已经拥有初步的跨域打击能力,武力档次完全超出域内凡间地面战争层级……如果说刚刚军队是给天下人看,这支舰队则是给天人看。 什么叫仙朝? 应运整合人、仙力量,横扫上下不服,这就是仙朝! 什么叫仙朝? 一时之强权如日升,而非同凡朝之日落,始终余辉绵延于时光长河中,力量升华至更高一层,这就是仙朝! 今天过后,世界就已没有他们几个凡间藩国的机会,而是青汉仙朝为主角,就算终朝之际也并非仙朝跟不上人民,而是人民跟不上仙朝,所有子民都幸运成为一代仙朝之民,他们机会远比任何凡朝要多,前途更辉煌广阔而几乎没有限制,但归根到底还是得每个人自己努力,在地上期间如果没有抓住机会跟上脚步,就只能失落地看到整个仙朝升举到天庭,而自己遗落在凡间腐朽作泥。 魏宇和景庄等几个仙王不用担心这个,只是遗憾自己遇上了与天命之子同时代。 蔡安誉也清楚过了今天一切都不复,但现在以后事情还不是他心里最在意,向主家叶青告罪后,他挥退手下一个人回到休息的偏殿,神情就有些忧急地打开来自玉京的讯信,然后……噩耗确证,一时失魂落魄,悲从中来。 ………… 皇宫·主殿 叶青登台升阶,群臣山呼万岁。 新一任首相,却是吕尚静,这时都如在梦中,汉朝名臣良将不计其数,可自己依着最早从龙之功,还是位列第一任首相。 吕尚静身穿宰相之官服,仪态庄严,实只有自己知道,就算是大年初一,背心都被汗水湿得贴在了身上,这时徐徐定住了神,平静了一下,才捧过一份金册,来至殿中。 殿中,所有臣子分列,都提起精神,望着首相,进行第一项议政。 “陛下!”吕尚静的话不急不徐,响彻全殿。 “呈报上来,由于有着仙舰运输,抵达各州的官吏都基本到位。” “按照青制,州城,有知府任之,刺吏府又立之。” “并且按照政治原则,首抓兵权。” “郡设郡尉,领一千五百兵,县设县尉,领五百兵,全朝总兵力,据此就有七百万,改编完成,王律森严矣!” 叶青点首,军队属于皇帝,大司马向皇帝负责,不受内阁管辖,地方兵置于郡县二级,州无兵权,由郡都尉、县校尉协助郡守或县令,平时维持地方治安,战时听中央调遣。 中央军分南北禁军,南军负责皇宫,北军是亲军,直接服从皇帝,数目不过是十万,不过都是道兵。 但叶青根本不畏惧地方谋反,有二条青律。 一就是调兵百人出疆界,就必须皇帝虎符,否则以谋反论,二就是直接统管军队只限于尉级,凡将军都不掌兵权,与帝都内开府荣养,一旦有事指挥军队,作战行动结束,部以上指挥机构即行撤销,将军交出兵权,部队恢复建制,士兵分别归建或复员。 “真人任亭长,掌治安,诛不法。” “数月来,杀天下之民四十七万,民心尽数伏之。” 说到这里,没有人骚动,汉制严酷,从不圣母,只听首相声音越是从容:“里亭法度已铺建,龙气与地网整合分级庇护所基本建设完成,所有节点法阵都已铺设到位,只是此前汉国龙气不足,无法串联这样大区域,而搁置了联网,请陛下以新朝龙气贯连地网。” 这其实讨论过多次,现在朝议只是场面,但是场面有个非常关键的步骤,只见呈上了条文,就有侍女取出玉盒。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叶青拿起了镶金玉玺,与凡世不同,只见玺文上自有青紫气而出。 审看了下,见毫无错漏,这才压了上去。 “啪!”玉玺而下,青龙一声长吟……顿时又觉得空空起来,叶青不由暗自苦笑,别看皇帝富有四海的样子,其实自己吃吃用用也是有限,不可能无限抽取,这和每片大陆本源只能割取小截是一个道理,刚入库金山银河,马上哗哗用出去。 “兵事治安,朕并无忧心。”在静里,叶青声音清亮,悠悠说着:“今日观兵演武足以震慑宵小。” “唯农事摊耗下去,也不知几能收回成本。” “陛下勿忧,撑到秋收就回报了……” “不过法则对融愈发剧烈,现在携开朝龙气强盛还能压着,一到夏季炎热的阳气冲突,兼百姓粮食青黄不接,恐有大瘟疫爆发。” “还有农作物本身,旧有作物未必能适应新世界,我们东荒和沿海七州传统青脉地盘、乃至应湘都已大范围推广了杂交作物,经过这半年百姓都已初步认可,但内陆新吞并地盘的保守耕作尚有疑虑,种田这领域毕竟长期是土德专长领域,影响力犹在。” “那就以力破除!”叶青充满自信和威严,淡淡说着:“世人总有误解,错认青制之根在仁。” “实此制在乎于道,而道在乎于制。” “制之,制服也!” “郡县分割兵权,将门一扫而空,本体不存,焉有毛皮?”叶青淡淡的说,世人哪理解里面奥妙,就算是老于官场都是一样。 “本朝郡县,尽数栽培,要是不从,无论一乡数乡,尽数砍杀。” 这并不是不懂里面问题,只是时间上实在来不及了,叶青在这时,突想起了隋炀帝大运河,以及远征高丽句,都是日后惠及历史的大政,只是急了点,就身死国灭,但自己不同。 “千舰监督大陆,要是有反迹,协助灭杀之。” “务必使杂交种子在开春播种天下,至于蔡、魏、楚等属国,就不关我们的事,可选择自主播种。” “至于张卿的提议,合村并寨,不准备在此时实行。”叶青是天仙,不需要传统皇帝一样玩某些权术,只淡淡决定着。 叶青对政治太理解了,就算有青制,有储备的官吏,有着舰队镇压,这种波及全局的事,都不能同时进行。 一事一局的原则,许多人不懂。 要是隋炀帝或秦始皇,明白这原则,不同时进行几项大政,那就早稳了天下。 因此虽这策,将原本细小分散自然村聚居合并到乡亭一级聚居,利于龙气地网在关键节点的提高防护和降低成本,但和播种一样,是属全局范畴的事,不可以同时进行。 只有当播种普及完成,人民接受了,并且化害为利,不需要额外成本时,才可以进行这下一项。 “为免得影响农事,骚动人心,就算目前只趁着冬季征役民壮到乡亭建设房屋,为来年做未雨绸缪,都不可。” 叶青专断独行,又说着:“下一项!” 自己是天仙,是皇帝,不需要反复纠缠,只见一项项大政施下,龙气滚滚,紫青黄红白黑都有体现。 “是政不能无害。”看着这些,曹白静看着自己凤凰,渐渐变成青凤,突想起了这句,夫君对自己说过的话。 远远看了一眼,神态有些复杂的青衣少女,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就算是她也清楚,在没有成皇帝前,就算是天仙也受制于人,这储君位,是空着。 但是现在,青制化形落实,天命已定,这储君位置,就算是青帝,也等闲废黜不得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羞愧,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了? 只是又释然了:“我只是夫君的妻子,自是只为了他着想。” 1584.第1584章 青朝立(下) 开朝当夜,叶青宴请群臣,在殿中灯火煌煌,轻歌起舞,觥筹交错十分喜气,因等于是给开国功臣们庆功宴性质,又是皇家私宴而非白天的大宴,这时气氛就比较宽松了。 不仅仅是文武汉臣,还有道友女娲,以及三清等仙道羽翼都来,还有着长居深宫的何太后、唐姬、伏寿三位故汉太后也出席,她们虽经历风雨起落都已是阳神真人,因此依旧显得姿容年轻而美丽,脸颊上有着滋润的红色霞光,这时望着满殿群英济济、人气鼎盛,都不由欣慰:“皇帝不负汉运矣。” “一切才刚开始。”叶青谦逊,在外臣面前时对她们始终非常尊敬,因尊敬她们,就是尊敬第二汉帝国(东汉)传承,而由此延续:“太后请上座。” “怎可如此,老早就想说了,在地上时过境迁,您是皇帝,我等是凡女……” “这里是汉家故事。”叶青微笑说,总有些东西历经风雨而历久弥新,不会过时,何来时过境迁? “故……事……” 三位太后心中涌动着复杂滋味,还是明白些政治,知道无需做到这程度,更多是皇帝对于她们的尊重,推拒不过之下也只好坐了尊席。 满殿汉臣文武,哪个不是人杰,都感觉出些意味来,陛下对汉人的态度并不会因成为皇帝就改变——并不是外域暗帝那样拿着人道旧部当踏脚石的牺牲品。 接着,皇后曹白静则与叶青同席而坐,青妃芊芊没有出席。 不过没有引起外臣怀疑,一方面是越来越敬畏已成皇帝的主君叶青,另一方面都以为青妃在后宫主持内宴招待命妇们,没有人知道芊芊此刻根本不在汉宫这处世界焦点……除一双眼睛在天上关注。 叶青举杯宴饮时,抬首看了看窗外夜月,若有所思。 ………… 曲终人散,宴会结束时已夜深。 连日忙碌疲倦,以至后宫虽多,现在不能干什么,叶青到首次夜宿皇宫是反是一个人,守着皇后曹白静说了些话,等她睡去,吻了吻她光滑的手背,就起身到隔壁书房里看书。 书房里有着法阵地暖,陈列的书并不多,这里是皇后的寝殿,她阅读的书与丈夫的书范围差异很大,叶青翻阅时也觉有趣。 但在琉璃灯火下一页一页翻动着,看的速度对于凡人很快,在天仙元神来说却是很慢,叶青只是借此闲暇在思考什么,又是在等着谁的样子,月光穿过窗户寂寂落在他的锦绣帝袍上,在这深夜无人的独处之际,身影竟有些繁华褪尽后的萧索孤独。 “孤……寡……不谷……朕……” 叶青低声自语,有些难以言述的感觉,人心总是容易膨胀自满,但如果因晋位骄傲而不接地气,终是会有硬着陆的那一日,要是姿态不好脸着地,那就是什么骄傲都不存了。 呼—— 碧色的轻风吹过窗纱,落在书桌对面化一个青衣少女,她俯身看了看叶青手上的书,目光熠熠:“诗经?你现身为皇帝还有闲心读这个?” “时间像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叶青翻到‘桃之夭夭,烁烁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一页。 “海绵?” 青衣少女不置可否,抬眼:“我还不知道青谨,你喜欢吃海鲜。” 叶青在当前书页里夹入一枚书签,然后合上薄薄的书册,微笑看着对方美丽熟悉的容颜:“我有黑脉的龙女做夫人么,随她们喜好尝尝海鲜也不为怪,对吧,青鸾道友。” “惊雨和恨云我见过,或者说你的夫人们我基本都见过。” 青鸾仙子若有所思说:“唯独同出青脉的芊芊夫人,我从没见过……回想起来,这岂不怪哉?” “您见过的,应州汉土冀州之战,芊芊分身的小糜皇后,她和您撞上过,您忘了?”叶青还想看看能不能混淆一下。 “有么?我忘了!” 青鸾板着脸,冷冷说着,她到现在还会不清楚当时给阴阳隔膜和分身缘故蒙蔽了? 当下丝毫不为所动,摆明了是掌握足够多的调查信息后才来摊牌:“你早就知道她是谁?” “也没多久……”叶青用上模糊艺术,毕竟牵涉到少司命,自己承担可以,不能把少司命牵扯进来。 “信你才有鬼!” 对叶青这个惯于坑人的家伙,平素作队友也就罢了,这次事情是作对手,青鸾是一点都不会掉以轻心。 但她性格一向只抓主干,对于细枝末节也不追问,手中捏着一截杂交的青梅枝,给叶青看:“辛琰拿这东西让我帮忙,我一下就感觉到里面气息不对,这么熟悉的痕迹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趁着暂时还没和帝君交流这事,事情还可挽救,我要立即知道事情的所有前因后果……” “现在知道还有意义么?您已来晚了,或早一日来,会不同……” 叶青知道自己上了青鸾分身的事情已经蒙不住对方,干脆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帝袍,神情平静:“反正这时生米煮成了熟饭,仙朝成立不可逆,对芊芊延续册封青妃的事情也已告知天下,仙子除非要将我们青脉内部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否则什么都扭转不了……另外,您好像没有想过直接去找我夫人芊芊?还是说您已经知道她成了仙,无法收回?” “我……” 青鸾张了张口,神情变得有点纠结:“现在不想去见她……无论如何,这样子的她,我是绝不会承认!” “正好,我也觉得仙子您不要承认的最妥当,这会让帝君难做,甚至最好别让帝君为难。” 叶青就猜想这位女仙前辈哪怕自身不拘小节,但也还是顾忌着道侣一方帝君的尊严面子,当下摊手一笑:“所以您看,我们在这方面信息封锁已经达成了共识,不是么?” “你……胆大包天!” “您不是第一日知道我胆大了。” “我……” 青鸾瞪着眼睛,是拿这无耻家伙没办法了,咬道:“我是帝妃!你以为我会听你哄骗,瞒着不和帝君说?告诉你,回去后帝君就会知道!” 叶青做出脸色微变的样子,顺势就势,低声:“有件事或得说明一下,道门此前通过玉清公主转呈我一句话——他们知道我的最大秘密。现在仙子还坚持意见?” 青鸾仙子顿时就皱了眉,立刻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难怪过去自己都没有留意芊芊,原来道门老贼屏蔽手笔,但还是目光严厉:“一事归一事,就算帝君会因大局而放下这私事,但别以为你就轻松过关,我以凤凰的血脉发誓,告诉你——这事情没完!你等着,过了这阵风,一定要你把她还给我!” 叶青认真点首:“我等着,但提醒仙子一句——作芊芊本命道侣,我也会坚决保护她,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 话语平静,青鸾仙子在这一瞬间,突心里一凉,似是感受到某种不同以前的威仪,顿时心里一惊。 “我身是帝妃,又是天仙,竟有被慑的感觉!” “难道真的和辛琰说的一样,他平时在我面前嬉笑,只是一种掩饰?” “不知不觉,他已成长到这个地步?” “那咱们走着瞧!”青鸾仙子最后咬着牙说。 “……” 叶青感觉十分古怪,从来是芊芊吃醋,怎变成了自己和青鸾争风吃醋抢芊芊一样的情况? 见着青鸾哼声离开,叶青送她走,才感觉道脊背上有点微汗,吁了一口气…… 这一场凶险暗藏的危机是度过了。 最怕这位凤凰心气不管不顾,但看来她其实还是在意一些东西,涉及到道侣……芊芊对她的判断真是一点错都没有,就像芊芊在意自己一样,青鸾也在意帝君,甚至她知道帝君会怎么做,因此借仙朝来无声说服帝君,再借帝君反过来遏制她的愤怒,顺便提醒她道门黑手来唤醒她对道门的警惕……如此种种心理连环,才是这一次芊芊爆光后正确的软着陆,没有脸着地摔个四分五裂。 自己这么紧赶慢赶准备仙朝,很大一方面原因就是为过这关,至少现在看来,道门的挑拨图谋第一步已落空,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不过,天命!”叶青沉入了川林笔记,只见一页上满是淡紫。 “青律元年一月初一,叶青得天命。” 这一行字非常简单,但透着某些不寻常的气息,不由喃喃的说着:“是不是有点过于强大了?” “我已经感受到了,随着我登基为帝,整个天命发生了巨大变化。” “青脉已有着撕裂的迹象。” “政治由力不由人,就和我当年告戒蔡太子一样,太子位久了,自然撕裂皇权——不行,我必须在第二天,就上天拜见帝君。” “还必须是率文武百官,进行大朝。” “这样的话,才能稳固青脉的秩序。” “想必这样,青鸾仙子会更满意。”叶青想到这里,突就是一笑,就和曹白静芊芊她们在意自己,青鸾仙子此次来,或也有类似原因而不安? 1585.第1585章 夏粮(上) 青律元年·二月初七·青溪里 此时,天尚未亮,天地间一片灰雾,今年年景不错,入春雨水较足,地里小麦郁郁葱葱。 只是一个少年,穿着吏袍,腰上悬挂着黑色绶带,仔细看去,黑色里还有点带红,绶带一段系着一个绶囊,里放了一印,观其形状、大小,应是半通印,这是正常官印的一半大小。 这是“百石吏”佩戴。 少年巡查完,扫看了一家农户,只见一对夫妇裹着被相眠,就不多看,在里前站住了脚,凝视着青溪里,不言声,只是出神。 良久,方叹:“大劫当前,不再顾及人仙分离。” “水府调控水气,也是风调雨顺,青制胜过以往诸制多矣,不逢大变,几可万世不易!” “惜天地震动,人心无可避免惶恐不安。” “幸本地地气还在监控中,并无大碍。” 话才落下,一声闷香,大地就是一摇,少年是真人,自看出远处山地里,又多了一条裂痕。 几乎同时,青溪里传出犬吠声,又有孩子叫停他们的非人类小伙伴,汪汪汪的声音变成呜呜呜,有着农户说话声,呵斥声,又渐渐平息。 少年默不作声,他自是阳化而出的真人,这时又叹着:“民生多艰,再幸土德还算配合,异化地气,多集中在无人山地,要是不得不在平原,也命令区域内的百姓撤退,故死伤不大。” “要是没有道法显圣,怕已山崩地裂,伏尸百万。” 天气阴霾,细雨连绵,本来春雨贵如油,是好事,但在大地上多出了些沟壑,是过去罕见的地震断层,沟壑小不过几里,长向着东荒的玉谷川规模发展。 不过,地震导致溪水山洪灌流,新沟壑土层岩层还是光秃秃,旧沟壑已布满生命的绿色,各种各样植物葱茏扎根巩固了水土,无论这片土地怎么样地动山摇,都会有生命继续顽强附着而上,直到一切的终结。 而里村里,农人由一日三惊到现在习惯了地震,或说已神经粗大麻木了,时不时有听闻哪里哪里地震,常常有着震感。 幸龙气结合地气,经天罗反灌地网的节点,稳固住主要地脉,在主要居民区一直没有出现过大地震,但这年月,谁也说不准脚下地层下一刻会不会裂开,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但只要人活一天,没吃就会饿肚子,渴急连饮鸩止渴都会干,而在许多户的孩子送往了仙人得到保障,起的首先不是延续火种,而是给人们一线希望,稳定了现存社会生产秩序。 “难怪尽量按照一户一子来收取。” “陛下未雨绸缪至此!” “选中的有了希望,就不会乱,没有选中就是重点监督,有乱意就立刻镇压。”想到这里,少年露出了一丝寒光。 真人率兵,抄家灭族自是顺当。 春耕就在这样背景下展开,甚至可以看出,新成立青汉一朝比往年土德蔡朝都更重视农事耕耘。 这半月的雨水有着预测,农人赶着耕牛下地,没有多久,去年留下的庄稼不动,新耕种的都种上了官府发下的种子,在风调雨顺下,很快在田里排上了一片片嫩嫩的绿色。 无论哪个文明生域,野生物种或大相径庭且很难变化,但与人一同进化的农作物是可以在每年春天迎来一次种群的普及。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种普及结果,必会模糊界限,将红线宽度扩展到整个区域。 “啪啪啪!”骑兵自官道奔驰,有五十骑,个个身穿皮甲,身带长刀,这是郡都尉的兵力。 军制,百人出疆以谋反论,所以县里五百兵只能巡查县里,出县就是死路一条。 郡兵却可巡查整个郡,故见此骑兵。 各郡太守送走了新生一批婴儿,县则日夜轮流巡查,亭长分发完杂交种子就督促起农事,相对而言城里也就是戒严宵禁,依例旧事,而农村每个家庭都睁大了眼睛戒备着庄稼异变,随时清理掉有害,而保留有益,这正是农业开启以来,百姓擅长的传统。 对新成立的青朝来说,这是将环境剧变压力由一个种群独承担,转嫁到大部分庄稼联合承担,层层压迫挤榨潜力,也层层抱团支撑成系统,就是一艘巨大的生态圈方舟,一起共同穿越暴风雨。 但这就不再是原本福地洞天内部小规模嫁接,大规模杂交气息感是这样鲜明蔓延过中土和八荒,形成的气机已不是龙气可掩盖。 在海外辰宫大陆上外域势力立刻观测到这一情况,剩下天仙看向离龙天仙目光,就变得古怪:“看来敌人有的似乎不仅仅龙纹刺梅……离龙道友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叶青这混蛋! 离龙天仙内心是出离了愤怒,但又无能为力,明知道这事传回母域后会引起龙族处境更不利,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无法阻遏这样大规模的预演,只能憋屈地传讯回去:“此事需得圣人来应对,想瞒天过海先行一步,可没这样容易!” ………… 外域·圣山 紧急聚合,对面人道异变消息传来后,众仙脸色都变了,人族天仙冷笑:“龙族各位道友怎么看?” “此事实属坑陷!”影龙跳出来说,心底恨恨,他的嫌疑也是很大,而且有点心虚,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也有打圆场的人族天仙说:“休中敌人离间之计。” “没错,这一次就是敌域新仙朝对我们下的战书,哼,立新天庭,授建青朝,敌域的反应真的很快。” “这样的话,原本预想的人道变化,怕是用不上了。”有天仙遗憾的说,外域之所以大规模用兵俑,就是认为两域合并,人道会灭绝十之**,不用就浪费了。 又有天仙说着:“叶青主持的人道再怎么样也不足为虑,真正危险的是此子背后的五帝,每个都似乎得到我们母域对应法则,明摆要先一步甩下我们……” “想得美!” 话题还是转移到了新困境的焦点上,但这仅仅出于形势所迫,大部分天仙还是暗暗疏远龙族,于是此前祥云派与九窍派相持不下的争议无形倒向一面。 很快,有人提起了扎在敌人心腹之地的红云门,由此形势与人心变化,红云亚圣终获得了补偿——时运意义上。 她是一个特殊地仙分身出席,当即起身出席,为陷身在敌对世界暗面的元神代言提出了新的反击方案。 “……本门的水火同炉计划……可以来挫败叶青的拔苗助长计划,我们已准备良多,星巢的引力鱼钩始终锚定在阳面地层不撤,只待母域支持。” 红云语气款款道,扫了眼在座众仙,在此前所有人注意都转移到世界仙道力量对撞时,只有她因冥冥之中切身的危机感,目光始终紧盯着叶青这天命之子,并关联到叶青的任何战略企图,都是她首要打击目标! “道友你的意思要给对手仙朝添柴,助其火势速发而烈烧殆尽?”一个天仙向她提出质询,对可操作性表示怀疑。 “现在形势不同了,道友。” 红云微一欠身,阐述自己的战略:“兵俑战略和变相阴潮已失败——因本质上世界不同就会受到打击,两者合一水火同炉都为叶青携龙纹刺梅所破……” 在场的少数龙族天仙脸色都黑了一下。 所幸红云今天不是来打官司,只是恶心了他们一下报复,随后就说着:“现下叶青又建立起新朝,更是覆盖几乎全境,我们没有合适地方可以投放兵俑……但暗帝借助水火同炉革命掩盖手法却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就这次叶青也在尝试漫天过海,我们又何尝不能顺水推舟呢?” 众仙神情微动,都想到些:“道友你是说……” “不同世界的气息,会受天地打击,我们就让它一开始就是同一世界,只是稍污染、渗透、清洗,便有可能趁着土著虚弱而击败元神夺舍,夺舍身体并不死去,一跃成潜伏者……这在原本,自无此权限,但现在规则已松动……诸位请看……” 红云亚圣手指一点空气中,透明波澜过后显出幽暗空域,空域中,两颗星虽还没有实质接触,但引力场产生的辉光几乎重叠。 放大了看去各界膜内密密麻麻的灵光,而自成一方体系,自给自足,但这时两域规则的冲突对融,在某种频率共振际,世界底层每块基石,都在嗡嗡而动,产生漏洞旋生旋灭。 “这些漏洞闪烁,数量如星海非常多而细微,在天罗地网维系下无法有效用引力撕裂扩大,容不下我们仙舰,或真仙以上钻过,但反过来,我们就算渗透也不能确立定点和主力,不如漫天撒网,这需要极多练气以上人魂海量渗透……” “人魂数不够。” “又何妨,旧世界里有的是必死无疑的人,要人魂?来,直接现场制作!” 众仙闻言若有所思:“但不同兵俑可以由仙舰大规模装载在直接定点目标投放,这海量投入其实分散了,现在还远远威胁不到城镇节点,直到……疫情爆发动乱,那是可遏制住叶青的上升。” 众仙盘算着,无论心思怎么样,最后都默默点首,论对付叶青,红云亚圣是最有经验,而这一次敌在明,我在暗,已成功了三成以上! 1586.第1586章 夏粮(下) 西灵州 转眼间,就到了初夏,城外草木滋长旺盛,对百姓来说,正是一年青黄不接的难捱时,民间活动逐渐减少。 县令张靖,还跟着八个甲士,皆披甲执坚,眼神带着煞气,都是战场中千锤百炼的悍卒! 张靖巡视着脚下田地,看着农人,心中暗叹。 “冬小麦收割在既,看上去丰收。” “要是在以前,正是新朝气相,唯现在地震频繁,人心不稳,不过就算这样,收割了此次小麦,也可稳固人心。” “至于不服者,还是杀了。” 张靖同是地下阳化而出,此时暗持法咒,将目光转到龙气上。 就见县里,龙气灵光范围内田地里一片金黄小麦,快要成熟,白红之色汇聚不散,结成厚厚云气,但红一时增长,一时减少,这正是人心不稳。 才看,半空有龙吟,张靖心中一凜,赶紧收回法术,不再观望。 龙气非臣子能观看,自己是县令,才可看下县里,多了就会获罪,当下闭上双眼,随着车辙不断前进。 才过片刻,突有人报告,本乡有土豪田家求见。 张靖一思考,就阴沉沉一笑,说:“不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张靖狞笑着:“当日不顺从我青朝,现在还想求援?” “别管了,汇集去见曹大人!” 报告的小吏身上一颤:“是!” 心里暗叹,这些田地,一层葱茏郁郁薄雾时常笼罩山原间,是更让人敬畏的瘴气,它们无孔不入,渗透无形,除龙气与地气结合紧密的聚居点,不服汉国调配的豪族所占据一些坞堡里,近期已有了些病例。 虽是道法昌盛世界,大族里都有些术师,施术治愈或抛弃病患来控制住疫情,但此时也有些慌乱了,连忙向城里请求靠拢,对此各县县令只是冷淡,说残酷点——不对比,怎有向心? 不坚定治下百姓的向心,龙气怎么稳固凝聚,怎让青汉青朝快速扎实根基来抵抗内部疫疾和外部大冲撞? 那些落后或者异心者,无论是否无辜,在拒绝上船后,都注定是时代的祭品,船票只有一张。 而在龙气与地气的全天下范围联网,原本作根节点的各州洞天,变成区域节点,汇入整个青朝的庞大洪流内,但望气之际还可以见到那些区域节点的洞天还存在不同色泽。 就西灵州城北面的西灵洞天,这洞天主权至今属黄脉——早在半年前刚开朝的时,《西灵日报》上就介绍说诸如别州的洞天,也是如此处理,这是青汉青朝对黄脉、赤脉过去几十万年开垦经营的历史贡献予以承认,也是尊重其依有着优势的仙道力量。 对此汉国官方称颂五脉的和谐传统,各家达成友好共识……诸此云云,绕了一大圈官方辞令,最后不起眼豆腐块大小篇幅标注——青汉将洞天租借两年,取得了合法经营,招工启事,首批进入洞天耕作名额,由军队家属与地方贡献卓越者而得。 其实去掉大势,这些不起眼的细节才是新闻本体,与普通百姓生存利益相关,聪明又胆大都积极报名,不惜冒着与杂交物朝夕相处危险也要跻身入内。 现在,半年期的危险劳作终到了收获时。 县令汇集到一个车驾,迤逦上了山道,曹操与黄脉派下天使一行人巡查到这里,穿过山腰的晶门,一片秋高气爽天空扑入视野,放眼望去,百里内已是秋光浸染,实验田里涌动金灿灿的稻浪,正是洞天内的小规模气候调控成果! 别看黄脉现在还有着主权,但日常运营权才是收获来源,是掌握在暂时兼管这一州协调巡督曹操手里,这时就见得青朝参天大树的遮蔽风雨——能整体与黄脉谈判,取得一个平衡而可持续发展的分配,而不是过去那样凡侯虽掌握运营到头来还是给收割大部! 而青朝一个标识或说底气,就是天庭只能通过协议来对青朝抽取气运,要不就可能玉石俱焚,这也是天命和仙朝难得的原因。 当初道门对首个青脉仙朝办不到,撕破脸了还给横扫出局,就是下场,现在的青朝初立,叶青正凝聚力量还在川林笔记推演中,并没有完善,但已让人不得不正视,何况还是青脉储君,一门二帝格局已形成,任黄脉现在也要掂量掂量彼此力量,做出妥协让步。 曹操亲自下去稻田实地勘察,脚踩的泥土透着结实而细腻的气息,似是大地脉络肌理的感觉,而一望无垠的金黄色稻穗芒尖在阳光下泛着霞雾迷离色彩,像是美丽的纱衣,丰收的温暖香气更似是香气,让人心中浮想荡漾,而莫名有着一种安全感……曹操喜欢这种安全感,因他不是个有安全感的人。 “民以食为天啊。” 他叹息一声,回醒这佳人名义上还不是自己,转首对着一个黄袍的仙人说:“守了大半年终收获,你们土德洞天的底子丰厚还是挺适合种田,就是生长速度稍比东海七州洞天要慢些……康阳道友怎么看?” “那是你们在这里种太多了!看看……全都是稻子稻子,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康阳道人脸色有点不太好,他这一系上溯到瑶城天仙正是原西灵州侯傅承善的后台,今天作天使降下其实是监军,眼见这些原本就是自家土德资粮,现在按合约暂借给青汉青朝使用权,结果地气都催发成木气,转青脉资粮……不是自己家的东西用着不心疼是吧! 他一时憋着郁气:“长此以往地气枯竭,准备给我们留个破烂洞天?” “哪里长此以往,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这一轮撑过去才能再论往后。”曹操微笑着,他也是真的没有流寇心思,看着这片丰厚的洞天就是看着美丽而成熟姿韵,就想着长期占有,怎能几日就走呢? 只是时势所迫必须攫取多些,以后才能再缓缓弥补恢复这片洞天元气,他解释了这一点,就挥手让人下去:“准备收割吧。” “现在外面田地里冬小麦虽也成熟,但这是原来种子,这洞天里收割的稻麦,才是杂交,是继续大规模普及的种子,不可怠慢了。” “种子多了,还可以放粮,这青黄不接时,正可补充民间粮食储备。” “是!”立刻有人大声应着。 这黄脉仙人伸长脖子,似乎给一柄镰刀割取首级一样痛心疾首,一州洞天的资源就算天仙也不能无视,更遑论他这样真仙,还是对土地贪婪的黄脉真仙,看着对手踩他的地,割着他的稻子,就是男人看着仇家占自己妻子,打自己孩子一样,那真是死不瞑目。 ………… 且不论康阳道人的憋屈,值守真人与一批体质适应较快百姓可不管高层斗争,下去忙忙碌碌地收获这一轮粮食,神情都是欢喜,气氛热闹而充满希望。 他们在这里常年接触杂交作物的粮食蔬菜,已由对未知恐惧而变得日常习惯,并且切身体会到些,来自异域的气机由淡到浓,经过农作物的一次富集、除害、转化,就是绿色植物将废弃光合成营养一样,再经由人们身体吸收,虽还是免不了异气冲突,但已是在最容易适应的范畴内,一日三餐里慢慢熏陶习惯,水土不服的症状也会变得随乡入俗。 适应环境,原就是生命本能,现在只是让突变剧变风险降低到人体系统能承担的范围,这在洞天里耕作一年的少部分百姓身上已得到体现,就是种了牛痘能预防部分疫气,原理如一。 如果单纯是洞天内百姓,对外面的绝大多数民众这样宣传,还可能被当成是虚假——陛下这个黑历史流言给黄脉散播的很广,尤其在土德地盘,那些仙门最后撤走时没忘记给新汉留下点膈应,他们代表是旧权威,在民风很保守封闭的中西部土德区域还是影响很大。 但汉国对此早有准备,童男童女在各仙园、仙境适应性培养在报纸上连篇累牍报道,甚至还鼓励这些孩子给家里写信,出于对自己孩子的相信……这其实也是人道故技,任何改变总是白纸上最容易,而家庭血浓于水让家长就算不认可孩子的想法也会迁就,这也是族群本能。 更有三人成虎的群体意识效应,官方报纸和下乡队伍宣传轰炸多了,又亲眼见到些例子,青汉青朝信誉逐渐竖立起来,至少已让人感觉到这份诚意不仅仅是杀得人头滚滚一片血海的霸权,而是一个准备长期经营的政权,各州郡县亭千家万户都开始相信,这批杂交粮食将会给洞天外的民众带来一次体质的提升。 因而首批洞天粮食运出去后,立刻在市面上引起哄抢,这和当前外界正好处于青黄不接的时期有关,一州洞天虽广但可耕种区域也就百里之地,对于全州的粮食总产出来说是很少,更好补充青黄不接的粮荒,那这同样一份粮食对人的活命价值,可比秋天丰收时都高十倍百倍! 不过青汉法令将这部分夏粮先收入常平仓,走过帐后直接平价——往年官方根据总粮食和总人口,形成夏粮价格,其实还是比秋粮的贱价贵一倍,但因地方豪族和大商囤积居奇,普通民众连这个价都买不到。 这一举措,其实还是收拢了民间的大笔财富,夯实新朝底气,而且还是借着黄脉、赤脉的洞天来收买人心。 可惜只有仙人们与少部分凡人精英知道,各地普通百姓可不会去研究洞天所有权问题,正所谓‘民以食为天’,买到平价粮后只会交相称颂——青汉仁德,陛下圣明! 人心渐渐稳定,龙气深凝,做好标准抗冲击姿态,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险挑战。 1587.第1587章 平定(上) 利益牵涉所及总有人是记得,康阳道人就十分眼红,土德的某种“都是我的”心思再无法遏制,在曹操找他要求调整着洞天季候,以越过冬天直接转成春天再次播种时,就以监军拿捏:“且慢!这批收获超出洞天借用合约范围,是透支我们洞天元气为代价,我们要多分……” “不行,你们峡西蔡国自己地盘,用的都是自己买去的母本种子,什么都是自己干,自是你们自己分配。” “但这里种子、人手、染疫治疗、龙气等等都是我们青脉所出,完全符合约定,你们有说过透支地气就上交余粮条款?” 曹操十分严肃拒绝对方的马后炮,神情冰冷,扫了一眼:“陛下下令,各州的首批粮食都必须用于各州百姓,合约外绝不外调……道友这脸色,莫非是不准备遵陛下法令,反抗我青汉仙朝?” 康阳道人脊背上一下冷汗就出来了,捏着手里一枚令符,找不到安全感,只得苦笑说着:“我没有这意思。” “很好,我们都是自己人……这样吧,新收部分粮食我们还是按照原合约比例,至于透支问题也就首年这一季,今年后不再有……” 曹操脸色又变得和悦,见对方神情变缓和些,遂欣慰亲近抚其肩:“道友无虑,汝之洞天田产,吾会善养之。” “……那就好。” 康阳道人心中总感觉有点不对,谁和你这老贼是自己人? 但还是顶不过仙朝大义,他虽是黄脉特使,但也是叶青半臣,没有找到抗拒理由,又不想给当典型靶子在两大集团的倾轧间牺牲掉,最后只能乖乖拿出手里的一枚土黄色令符,冷冷:“记住,这洞天永远是属于我们土德。” “没错,是你们的……” 曹操神色如常劈手拿过,大笑阔步下去,穿行在已收割一空的田野上,举起符令沟通天地:“敕令……” 整个洞天“嗡”一声,发生了改变,先是丝丝变冷,地上就有着冰霜出现,接着越来越冷,下起了雪。 只见洞天内,转眼白茫茫一片,雪花飘落下来,柳絮棉花鹅毛一样,越下越密,织成了一面白网,使人来到了一个幽雅恬静的境界。 但是没有多少时间,雪就化成了雨点,温度渐渐上升,雪融化成水,渗透到了土层内部,就见有草有了嫩绿。 “行了,敕此大耗元气,到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以后可正常时间。”康阳道人连忙说着。 曹操只得住了手,还了敕令。 以仙人视角,天空悬挂的太阳,比外界小一些,但光热相差无几,曹操不由心中想,这正是青汉伟业资粮,好不容易租借到手,怎可能日后再让出去? 善养是没错,但养着养着自变成长期占有了,这种事情不用陛下特别交代,自己也手熟! 再俯瞰脚下土地,这一方洞天内部自成法则,比福地好处就是,可以用天庭符令进行调控。 过去这种调控实际都掌握在凡侯手中,发挥效果只有十之一二,只不过天庭不好直接干涉人道,随着许多凡侯战死才顺势收回,但还有大部维持原状,这也是土德希望维稳原因——土德洞天最多。 但仙朝一起,什么都变了,现在所有既得利益凡侯都清洗下去变成了县侯,五脉还坚持着各自直属洞天所有权,皇帝陛下也不和他们争,而是推出了杂交植物扩大种植的世界疫苗计划。 这计划首先要求各脉的仙天都统一进行培养,除了青脉和黄脉天仙,别的天仙都表示让他们改行种田太过强人所难,因仙天的设计各循道路与自身在世界内定位,不是说改就能改,改成四不像反降低了战力,得不偿失! 陛下也顺水推舟,提出租借地网核心节点的二百洞天! 当实际上二十几个洞天已是青脉的,由于汉国已占领疆域,确定了天命,这些洞天也受牵制,迫于形势,黄脉和赤脉只能同意为期二年的租期使用权……否则急了撕破脸,闹出攻打洞天的事来,叶青杀伐果断也是敢,总不能新天庭和新仙朝的第一年就内战给道门和外域看了笑话。 这些自是陛下交涉,只是对曹操来说,总觉得借,就应该长期借下去,直到千秋万代! 能不能达成,就不好说了。 ………… 新洛·皇宫花园 关于杂交作物分配的小小冲突以曹操的胜利而告终,消息汇总到叶青手里时是傍晚,他正陪着皇后曹白静在饭后散步,对此只是一笑:“孟德干得不错。” “是夫君的声威,震慑了仙人。”曹白静宛然一笑,这半年来许多风浪,她都是看在眼里,没有仙朝新帝位格镇压气数,哪里会一次次风平浪静的度过。 叶青颔首:“仙人合流,这是今日的大局,就在朕手中。” 西灵州洞天只是许许多多洞天中的一个典型,天下的各处洞天都有曹操这样的首代汉人英杰巡视坐镇,尤其对黄脉地盘,往往用的都是更无耻的大臣,反赤脉都是态度比较温和,区别对待来分化抗拒,确保度过最危险的夏季…… “我记得夫君说,今年夏天真正危险不仅仅是青黄不接,而是更致命的疫情?” “嗯,我给你透个底吧!” “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两域冲撞就在眼前,引力和法则已经相互融和,所谓的疫气这是人道说法,在仙道就是冲突形成的异变。” “黄帝为什么要付出大代价来获得法则?” “就是和我的世界疫苗一样,尝试着两种法则提前小规模融合,进而适应法则的变化——可以说,现在五帝大部分时间都在干这个。” “而世界表层,整个人道,就是我青朝的范畴。” “实际基于这种分工,我对各州洞天的租借,并不是忽悠,最多只能说是借势收拢资源,诸脉心知肚明不这样保不住人道,才做出让步。” “也就是说,夫君的世界疫苗这名字是提醒?”曹白静听着这大局,立刻醒悟过来:“使五帝能在自己范畴内,同样提前打疫苗?” “不过,这是不是便宜了某些人?”曹白静有点不愤。 “别把五帝当傻瓜,我不说,它们也会想到,最多是时间晚点。”叶青失笑:“再说,多提前准备,就有更多胜算。” “这是为了世界大局。” “……那,芊芊的仙境植物园……”曹白静小心看了看周围。 叶青握住她的手:“别担心,这事情已可以稍说说了。” 夫君与帝君交涉过了? 曹白静心中暗想,但似乎并没有对她说,应是没有,一时忽想起了半年前深夜里青鸾仙子的那一次私访,她其实没有睡深,当时就在内房里感觉到了……只是有屏障在不知道两人都说了什么,只知道此后芊芊偶尔也会回到宫里。 她这样疑惑着,感觉不便多问,就装作什么都没感觉到,只轻声:“她那边已经有了许多小宫女助手,培养的杂交作物种子几乎海量,还不够多么?” “你看到海量是满足了东荒大陆生产,但放到中土大陆是二十倍体量,几乎是杯水车薪。” 叶青摇首说,没有留意到表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口中解释:“单靠芊芊,甚至只靠整个青脉所有天仙的仙天种植都是不够。” “这样啊……” 曹白静神情若有所思,心中感觉到自己还没给芊芊抛的太远,压力都减轻些,仙朝与凡朝不同,力量才能赢得尊重,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是个与夫君相差太远的不合格皇后,对性格要强的她来说,不能容忍心爱的人因她而受人嘲笑,哪怕她知道夫君的道行与力量已不在意外部毁誉,但是她没到这程度,心中还是在意。 论起感情浓厚,夫君从不在谁面前表现差异,其实差异应是有,只是曹白静聪明地不深究,而让她一直很羡慕是,芊芊似乎就有种与生俱来的视角,能很轻松跟上夫君的成长,越往后越明显……她问芊芊时,芊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这就是天资的差距了。 新上任的皇后娘娘觉得挫败之余,也努力奋起,这半年时间,她读了很多书,学习了很多东西,以让自己能赶上夫君的思维。 这时回过神来仔细思考夫君的判断,她就想起来:“我记得作物方面,仙天或洞天都有对季候的调控能力,尤其青脉仙天非常适合培育植物,它们与信风带联系在一起,随时可以将信风中流转保鲜的季候力量回收进自己的小世界,转化成热带环境来种植部分适应湿热环境的稻种,一年三熟四熟都不成问题,这都不够么?” “全力种植是够的,但仙天还承担着战争要害和世界运转任务,不可能抽出全力,否则也不会分派任务给地仙和真仙……尤其是地仙起到中间承接作用,不过这次……” 叶青说着见表姐还有些迷惑,想了想,笑起来:“我差点忘记了,静儿你的仙境……比较特殊。” “啊……”曹白静也一下想到,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一下。 1588.第1588章 平定(下) “中阳那家伙重炼的仙境其实是仙天雏形,给我抢过来时基本法则已在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以静儿你可以细微调控,欠缺只是厚积薄发的积累,以土德的资源需求来看,静儿你有此条件,或能在万年内成天仙,这是相对合理的估计。” 叶青给她描绘蓝图前景,让她知道能跟上自己夫君,果见她神情轻松许多,也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她是皇后,所得甚丰。 “……寻常仙境引力不足,缺少仙天自主大气层,法则也不完备,没有洞天下接地气上承天命的玄黄之气,也没有静儿你对自己仙境的细微调控……” “至于芊芊,她的种植在于她早了一年,夏季有着小天罗地网灌注催长,秋天收获过了一轮早稻,冬初时子楠貂蝉悬挂上去……恒温阳光还在,就能继续收获晚稻,都是作物生长周期积累的成果。” “而没有她这样早发培育的元气,青脉仙境播种的作物都远没有到收获期,有些实验催长后得到的植实种子都相对干瘪,其内杂交气息融合的不完美,人体吃了风险是很大……” “我们承担不起这种后果,因此错过了去年秋收的时节,普通仙境的进度,就赶不上夏季,只有在仙天或洞天气候调整才可以跟上,这就成了稀有民生战略资源……” 叶青伸出手掌在空气中,徐徐一握:“必须掌握在我手中。” 曹白静看着他的手,眨眨眼睛,微笑着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都给你。” 叶青握紧,感觉到温软盈手,再看自己皇后一身华服包裹下的美丽娇躯、微笑面孔与信任目光,也不由心中一荡,拦腰将她抱起:“最近忙得都没顾上你们,难得夏粮收获事定稍缓几日,朕明天不想早朝了……” “不要,旁还有人在呢……”曹白静羞涩挣扎着。 “刚刚一场无形的战争胜利结束,皇后不能妥协一下来款待你身心疲倦的丈夫?”叶青调笑着。 “你疲倦还这么大力气……” 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夫妇,嬉闹声音一直到偏殿卧室里才稍停。 偌大后花园里,路过或服侍的宫女都红了脸颊,想听又不敢听,仙朝龙气禁制,这里完全就是皇帝陛下的私人领域,甚至可以说她们也是皇帝陛下,只是陛下从不用,更喜欢娘娘而已。 这时皇帝陛下,一个又一个嫔妃娘娘先后招入殿内,外面看不到,或她们只是进去学习读书? 这不是没有先例,好些次都能看到皇帝和皇后、妃子一起夜话,或者读书,或者各自做事情,仙人身体素质让她们都精力充沛,有时学习工作到通宵未眠也有……这是仙朝,不是凡朝。 紧张的时限危机感,整个青汉朝野间,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汲取一切成长资粮,努力进步甚至冒着风险进化着,不如此奋进,这一代人也成不了抬升整个世界的栋梁。 但有张有驰,方可持续,仙人并非没有感情波动的法符木偶或作坊里一味劳役的机械铁人,他们也没有脱离人性,每月也会有几天放松休息时间,而刚刚那一幕嬉闹景象总给宫女暗示,或是她们自己心理因素和个人臆想,总觉得今晚夜色似乎变得更沉醉,美妙,诱惑……真羡慕美丽的娘娘,能伴在圣君之侧。 夏风正暖,仿佛穿过无形禁制一直吹到了寝殿的纱帐后,化作一室融融春光,是她们对于今年最后一段和缓时光的记忆。 在宫殿上方夜空,繁星间巨大星环,仿佛银色的长河横亘,幽暗云气自东方黑水洋方向飘来,拂掠过明月,留下一圈晕轮,暴风雨即将来临。 ………… 时间不觉就到了六月 冬小麦是冬天种植,“蜡黄就收”是几千年的常识,无需提醒,但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 麦收前几天,农民会一天几次到田间查看,有的揉出麦穗中的麦子看灌浆情况或硬度,如最近无雨,就晚割一天,这可提高小麦的品质,如果近几天多雨,不太熟也要收割,而且各地小麦收割时间也不一样,小麦收割时间是由南向北依次收割。 不管怎么样,六月开始,就是收获的季节,并且条件合适的地方,会收割了小麦,继种稻子。 此时,大地渐渐陷入一片喜气中。 “今年的小麦长得真好,我算了下,每亩可收三石半!” “听上面说,这是陛下得了天眷,才有这灵异!” “那怎么这样多天灾……” “嘘,你要死了么?这样诽谤?” 说的人自觉失口,连忙说着:“快去,快去,收割才算真得。” 一望无际金色田野上,农人弯腰收割小麦,农妇将麦杆捆好,运回去加工,田垄上,不时有着百石吏巡视。 “你看此田如何?”有个不经意问。 “稻四麦三,现在这麦风调雨顺,有三石半。” “就算天灾地裂不断,可人心总会适应,你看半年来,人心是不是都渐渐安定了?”一人头也不回说:“再有这次丰收,天下就安定了。” “说的不错,不过夏耕才是重点,前面不过小片种植,现在就是大规模普及了。” “我等必须配合郡县,既要监督普及,又要防护疫情。” “说的是,度过这关,青朝才稳。”两个百石吏都是点首。 不过,不必等以后,随着收割,许多人就感觉到青朝气数大变,在一处,几位真仙此时已脸色大变。 通过望气,见得本来在各郡县不服的异气,越是羸弱,渐渐并入青朝气运。 县内黑色迅速化开,变成灰色,与白红混合,又汇入郡内,龙气越是汹涌,盘桓往复,本来虚弱的一点点扎实。 “青朝,真的已经扎实根基了么?”几仙眼里还有点侥幸。 “这天命,其实大家都清楚,是迫不得已,因此并不牢固,假如叶青失德,也难以维持下去。” “本来还有一点希望,只要失德,再加上冲撞,就自然改换,但是现在看来,怕是难有希望了。” “大冲撞在前,各种各样事都要未雨绸缪办理,我本以为叶青年轻,又刚刚获得了天命,会一股脑上马各项工程,不想却完全不这样。” 诸仙都是聪明人,一提醒,都默然,有人叹着:“是啊,假如涉及百万人以上的大工程,一口气上几个十几个就好了。” “这样的话,监督不利,事多绪难,民困官厌,消耗巨大,再有人挑拨一二,就是天下烽火,虽肯定可以镇压,却可发难,现在想不到。” “青朝上喻,明显就是一局一事,等着普遍种植疫苗后,不出三年根基稳固,到时就有天眷下降,再无人能动摇了。” “也许,青朝会改变,冲撞在既,青朝就算为了自己,尽量多准备些,也是可能,说不定会百工上马么!” “怎可能?” “你我都是仙人,因知道这种大政,都能提前体现,叶青是什么人?在仙已是天仙,在世是真龙,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明显就是宁可损失,也要扎实自己根子!” “哼,也是奸贼,就算百工上马,坏了青朝,也是为了世界。”这世界当然没有秦始皇建长城,以及隋炀帝建大运河利百代而坏本朝的事,但类似的例子不计其数,就有人这样说着,恨不得叶青立刻去当烈士。 “哎,别说了,本以为青朝得了天命,但是非百战而得,会示之宽仁,不想稍事休整,就虚州实郡县,又进驻里亭,控制根基,最可怕的是,一口气杀百万人,杀的天下跪伏,高明啊!” “也不一定吧?杀戮虽可镇压一时,镇压小民,可大把士绅都不会怕了。” “士绅么?”有人沉默了,转眼却苦笑:“你们还不明白么?” “虚州实郡县,就是把格局束缚到郡县,官绅一体,官到哪里,家族才到哪里,现在废除州政,明显就是以郡县为栅栏。” “出了郡县,失去了州官这个平台,不需要朝廷动手,各郡县家族,为了自己利益,就绞杀了上去。” “要知道,有家族发展,就有相应家族损失。” “有州官,才可压下郡县家族,现在无州官,各郡县世家都有后台,谁能越疆扩张去呢?” “这样相互牵制,不耗费青朝力量,官绅就难跨郡也!” “不是还有朝廷中央么?”有人弱弱的说着。 “你以为朝廷还是原来朝廷?” “军权分割到郡县,将门一扫而空,而内阁又无一兵之权,治而不管,权柄连前朝十分之一都不到,在权柄内尚可压服,在权柄外又怎么影响?” “原本旧制,内阁都无法顺当压制地方,现在更不要说了,只能和地方平衡,而大权全部落在皇帝手里。” “青朝体制这样,越想越觉得可怖。” 说到这里,诸人虽是仙人,都不寒而栗,历朝的历史,历代皇帝虽无不以天子自居,开国太祖更是天命所在,世间真龙,但总受制于仙凡一体形成的力量,但现在,不能说废除,也空前压制了。 “青制,或是我们大患啊!”说着,有仙人长长发出一声叹息。 1589.第1589章 传染(上) 子时夜深,城池万籁俱静,正是人气伏的时刻,月亮躲在幽暗的云层里,灰衣的道兵在街上巡查,青石板的道路上篆刻着复杂花纹,地气力量在城下庞然而有序游动,两边高耸的坊墙上亮着火把,一片片光线将街道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复杂空间,但在练气大圆满的老兵都是虚室生明,扫过去一眼就能感觉到有无异常,他们的精神圆润无暇而高度警觉,就算巡查了半夜到交接时刻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突然,队长停住脚步,侧耳:“有什么声音?” 呜汪——汪—— 犬吠声在两边坊巷里传来,接着夜枭在头顶扑翅飞过的厉叫,墙角蹿出几只老鼠,唰唰的几支冰晶短箭插在了它们尸体上,连着血液一起冻结,队伍里两个道兵收起冰符法器弩机,去将几只老鼠毁尸灭迹——为防止鼠疫就地焚化。 烈焰熊熊红光点亮街道,队长想了想,俯身趴在地面上,耳朵贴着冰凉的砖石,某种轻微而沉闷的轰鸣声穿入耳膜,突听到城楼上的地动仪铜珠‘当’鸣响,有三道青色的遁法流光分成扇面向某个方向而去。 “是值守真人……” 下面巡查小队里的道兵们面面相觑,有人轻声:“又地震了。” “今晚是三次了吧?震动似乎不激烈……” 轰—— 一颗滚烫的石头砸在他身边,黝黑外壳砸碎后泄露里面明红岩浆,在青砖上侵蚀地兹兹冒烟,一道灵纹浮现抵挡了高温。 道兵吓了一跳,抬眼见到遥远方向云层有些红光,浓黑烟柱盘旋而上闪烁着紫色银色的电火花。 “那是什么?” “是火山爆发了……按照条例升屏障!” ………… 巡督府后院的书房里,地面震动瞬息,中年男子一下在睡梦中惊醒,拔出长剑,一只雪白的玉手按住了剑柄。 他抬首看了看,是披着睡袍的少女,她没穿鞋子就在隔壁卧室里跑过来,这时帮男人整理着法袍和剑器,低声说:“城东百三十里明德郡的裂谷底部,地火失衡,火山爆发了……值守真人在外面等着,还有曾郡守的求援。” “我就过去,你留在这里,照顾好你自己和母亲。”曹操抚了抚少女的玉手,就离开后院温柔乡,推门出去,身形一闪消失在远处。 “好。” 少女在院子里目送男人离去,这样夜里她有些不习惯孤单,又看了看城墙,半空嗖嗖嗖飞来的成百上千暗红石块,都是喷发熔融的岩浆冷后的火山石。 “远程防御——” 三十几道流光交错升起,是护城的真人们形成了蜂巢式的动态防御体系,有个容貌与少女相似的贵妇人出来,被夜空中不断闪耀的雪白光亮刺到眼睛,手遮着问:“之梅……” “没事,屏障还在,说明地气没有动摇……” 严之梅回首对母亲说了几句,终来不及多解释,飞起空中,加入流光队伍。 秦婉儿对专业的术语还不太懂,灵池真人没有阴神真人那样御器夜游的力量,只好在地上忧虑看着,见女儿使出的法术击飞了不少热石块,有些爆裂成岩浆撒在城墙上,有些直接冰冻成硬石头砸在屋顶,瓦砾稀里哗啦的一片脆响,有人在呼喊惊叫,一片兵荒马乱。 当当当的警备钟声一直没有停歇,各负责组织道兵在吹着铜哨,尖锐的哨音伴随着呼喝:“都出来,带上桌椅板凳……床板也行……” 居民为躲避地震在自家屋子里跑出来,是得到了提醒扛上桌板或者床板,来到空旷地带后就一直躲在下面,还顶着棉被和箱子简易防撞击……有比没有好,多重并发灾害比他们之前习惯的单纯地震更难对付,让他们觉得忧心,意识到这似乎是天灾加剧的征兆。 城北不远的西灵洞天突升起一道金青色光柱,对应东面远方的烟柱里忽闪过白光,大片霜雪降下封,让吹过来的夏夜暖风都变成了冷风。 “是巡督大人出手了……”有真人松了口气。 仙人亲自引导洞天的区域核心节点理顺地气,并施法封住已破开的岩浆豁口,这场喷发很快止住,严之梅眼睛里闪着钦慕亮光,什么时能像父亲一样强大呢? ………… 火山爆发处,已形成的小小火山锥覆盖着冰雪,曹操重新铺设了地网节点,正要离开,突轻咦一声,搓手在山壁灰烬上抹了抹,一种异样的气息入手,非瘴气毒雾什么受到仙体排斥,而是瞬息法则冲突间穿过防护灵光,直到要融入仙体时,才听得隐隐一声惨叫。 “邪魔……”曹操眯起眼睛,霍扫向四面八方,这样的灰烬正漫天飞舞,甚至扩散到了罡风层里。 ………… 与冷风相伴是,四面八方云天铺盖而下的大片灰气,城池上空金青色光膜升起来,抵住这些灰气尘埃里所带的异气。 “是外域火属对冲的异气……” 真人相视一眼,遂按照预备防灾方案联手施法,将尘埃顺风鼓荡开去,飘散在四野……虽异气会污染郊野,但顾不上太多。 仙光归返,曹操落下来时神情有点不太好,严之梅上前轻声禀报了刚才处理:“……那些坞堡就照顾不到,只是尽尽人事通知他们自己戒备,这样妥当么?” “没事,之梅你们做的很好了。” 曹操才不管那些失去机会的土著死活,径直去往府衙大堂上。 府衙灯火通明,官员都已整齐等着,见曹操进来,就躬身为礼,法度森严,曹操满意一笑,就下令:“立即启动灾情防疫预案……练气级以下都退往乡亭以上规模聚居点,练气级的道兵和术师穿上特制的缓冲衣,出到郊外四下巡逻,一旦发现异变生物立即击杀,同时聚居点内部节点坊区下门落锁实行宵禁,分片隔离,居民无特别情况不许随意外出,医馆增派人手全天候值班。” “总督大人发现了什么?” “这场火山喷发的起因并不单纯,敌人在后面推波助澜,顺着法则冲突晃动小缝隙,有些东西渗透进来了。” 曹操凝神看着阴阳天罗玉盘的虚拟地图上,许多类似这里的红光点点闪亮,星火燎原蔓延整片中土大陆,是一场火山群喷发:“都赶上这一夜?恐怕是天灾又**,祸不单行。” 众人望之心悸,转首看向窗外,夜空中灰蒙蒙的雾气浓厚地铺展在罡风层,完全遮蔽了月光。 ………… 青鸾天·金桐殿 随风飘荡的丝帐里,清澈的幽香隐隐,少女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帝君竟按下这事……” 少女吐出一口郁气,想到叶青那混蛋今晚可能正压着……就感觉心中一阵不舒服,很不开心。 这时心血来潮披衣出来,就看见罡风层中出现的许多灰气,似是雪白的画纸上莫名出现了许多菌斑,青衣少女顿时蹙眉,举起一枚信风符令挥了挥手……轰! 浩大罡风一下猛烈起来,席卷着将四面八方的异气都回卷收拢,吞入仙天里消化,完全不是一个能级灵光如阳光融雪,灰气中时不时发出惨叫声,连个影子都留不下来,就湮灭不见。 ………… 夜空中的灰气不知怎么的一下清空,月亮又重新浮现,皎洁月光寂寂照落山原,但在许多火山喷发周边局部,已是尘埃落定。 ………… 坞堡 阴霾笼罩着这个名叫杨家庄,杨羡道匆忙上前,抵达了围墙上,这周围是一片空地,百步内砍了树木。 这就显的有章法,再看回避牌,原本就是出过同进士的家族。 杨羡道才上去,就见得十几个族兵围绕着父亲,正神态严肃的看着墙下,凑过去一看,不由一惊。 只见是下面是人影,带着灰黑雾,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尸臭,仔细看去,却都是死人,行尸走肉一样。 最令人心颤的是一双双眼,散发着红光,充满一种邪气,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 阴潮都经过了,也不算没有见识,杨羡道还是暗抽一口气。 其父杨铎倏回身,冷冷说:“昨天地震后,就多了不少这些丧尸,都是佃户异化变成,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 “我家再小也是红宅,出产武士和术师,杀干净就是。” “是!” 杨羡道听了,心里一定,所谓的红宅,其实就是并不是整个家族成红色,这势力就非常恐怖,而是核心成红色——黄宅也是这样。 但有这内涵,对付些僵尸,还是绰绰有余。 当下杨羡道躬身:“儿子愿带家族武士,前去清剿。” 杨铎欣赏的看了下儿子:“去罢!” 当下杨羡道就率三十族兵下去,还带着一个术师,顿时,术师加持着灵光,族兵杀了过去。 其实排除了畏惧,这些僵尸非常好对付,只见刀光闪过,就砍翻了一片。 杀完这些墙下的僵尸,杨羡道意还未足,率兵又杀出些距离,见儿子没入黑暗中,继续砍杀僵尸,杨铎突有些心惊,还没有来得及转念,突见一片黑雾弥漫。 “不!”在墙上,杨铎清楚的看见,突见砍杀的僵尸,冒出一股股黑气,顿时族兵发出了惨叫。 这惨叫只是很短时间,就停止了,族兵呆立不动。 而杨羡道身上闪过淡红的光,黑气一时不入,杨铎大惊,高喊:“道儿!” “嘿嘿!”这下杨羡道转过身,笑着,二行血泪却流下来。 1590.第1590章 传染(下) 东荒·新洛 叶青搂一个少女正沉睡,忽有所感,披衣起身,对苏醒过来也要跟着起身少女说:“芊芊不用起来,我去天坛一下。” “嗯。”芊芊眨眨眼睛,**缩回到衾被,只露出两只青眸,注视离开。 然后她抬首看看虚空,一道青色龙气盘踞幽暗水色云气在底部正产生轻微变化,无数细小缝隙闪光弥补,稍纵即逝不会长久,有海量小黑点冲击而入,浮动着隐藏不见……但在青眸中,信风告诉她敌人所有秘密,一切无所遁形。 叶青才出去,就有甲兵默不作声跟随,此时深夜,水濯寒波,雨后清凉袭人,又隐带肃杀。 叶青这时,就接到了奏文。 “什么,已发生多起尸变,还有黑气冲入活人的人体,没有龙气庇护的坞堡多中招,多户灭门。” “这还罢了,或有潜伏而不暴露?” 叶青皱眉,原来是黑气藏在疫气里冲进人体,曾外域第一波日食的万魂夺舍,在族里的叶胜倒行逆施,在这里已不是企图,而且更不止万魂,是几十万魂上百万魂——是废物利用? 不过上一次日食,天庭早已补全了青穹界膜防御的漏洞,现在是世界对撞的异气对融,借由暗面地气渗透而上,趁着法则冲突期间的人道物种新漏洞——瘟疫,借此扩大夺舍! “哼,可惜这是道法显圣世界。” “道法能显圣,何况龙气?” 叶青冷笑着,来到宫城南面的天坛,话说,他才站上去,立刻就有丝丝青紫气,化成了隐隐真龙。 “朕有敕旨,兹有外域异魂,渗入本域,多有恶行,今一体剿灭。”叶青声音清亮,将旨意一字一句念完。 话才落,真龙咆哮一声,突在整个大陆显现,这是生杀予夺,镇压五行,冷酷肃杀的龙气! 真龙一出现,就一声大吼,龙吟之威,遍及大陆。 随着龙吟,顿时所有灰黑气内隐藏的灵光,顿时熄灭,一切神通法力,此刻似都是无用。 就算某些强横的灰黑灵光,也惨叫一声,倒卷而回,缩小数倍,似受得极大损伤……而在一处小屋,一个读书人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早闻龙气镇压五行,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呐!” “这一下龙气清扫,灭绝我域大半渗透之魂。” “哼!现在是仙朝,还容得你们和上次日食一样万魂夺舍?”天坛上的叶青,扫了眼,冷笑着。 剩下入侵不了地气与龙气节点,污染不了乡亭以上居民,但野外坞堡私人节点单凭一点法阵而无龙气保护,就完全撑不住了……不过这些本来就是自寻死路,被整个青汉仙朝抛弃的祭品。 郊野·坞堡 “哗”一下墙壁推倒巨响,漆黑灰尘弥漫,充斥琉璜的呛鼻气息和血腥,浑身鲜红的一个大汉举起巨掌,脸上泛着某种非人的鳞片,目光残忍而嗜血,完全褪去了身而为人的理智,有男人挥舞着铁叉大喊:“你们快走——” 骨肉捏做泥粉的瘆人声音,女子的惊叫声、哭泣声,最后戛然而止,那大汉提上裤子再出来时,黑夜里突闪过一道漆黑幽影,擦过咽喉,他捂着脖子想说什么,血泉的丝丝气流声中沉重倒下。 “想问我为什么?你们这些没出息的家伙,也配当魔人?” 黑色法袍的男子走出废墟,血光席卷收入某种法器,汇聚向坞堡深处一座五彩祭坛,已经有不少同样目光理智魔人在等候,相互点首。 “瘴气之坛……新世界开端,最初最稳固的地脉节点……” “听着,无有理智的让他们到处冲击,吸引视线,我们有理智的,却是两域融合的第一批典型。” “只要完成两域冲撞,合并之一,我们就是第一批新人,自有气数加身。” “因此我们现在必须潜伏起来,等待后举。” “你们两域都不准备让我们活下去,我们也有办法撑过冲撞,直到新世界里崛起反攻。” “我们才是新世界的天命族群,汉人都去死——” 漫长的血夜才刚刚开始,在最初几日异气冲击里挣扎,火山灰环境里的少数幸存者性子大变,眼红袭击他人,撕咬,突变……都在末日狂欢中一起化成了一片人间鬼域。 ………… 明德郡·太守府 太守目光盯向肃杀的外面黑夜,半晌,才说:“继续报告!” “是,小野山火山喷发,周围已是一片鬼域。” “任何地气和龙气结合不紧密的地点,都给当日火山喷发异气污染,这不同于庄稼的缓慢影响,而是火山灰尘直接铺盖了当地整个环境。” “根据探察,瘟疫立刻传播,强度扩大数倍。” “里面的人呢?”太守的话,听不出喜怒,只是平静的问着。 “府君,小野山是归天河县管辖,县里我们是控制到位,想必无妨,但是出了县,怕就是难了。” 说话的是汉官,他就直言不讳:“天下百州降伏,我们来的有早有迟,我郡是才铺开了摊子。” “但由于时间短暂,加上是传统黄德区,地方排斥强。” “因此整县大部分地区,都属龙气稀薄区,与地气结合也没有建完,并且里面百姓又大部是普通凡人,易受感染。” “或有体质不同而避免,但对这强烈瘟疫来说,比例很小,在个体而言完全看运气,有偶然性,在人群则存在大感染,是必然。” “目前,各方报上来的消息,还不知外域怎么样确定生域瘟疫的临界点,恰逢此时发动一场大劫,不过火山集群喷发背后肯定有外域暗手。” “原本在预防疾病方案里,正常情况下这应是十天半月里逐步扩散,可以控制住,但因这推波助澜一下子缩短了进程,在几天内就迅速扩散。” “病变的普通人并不立即死去,因这并非传统瘟疫传染,而是整个世界法则无形变动引发身体不适甚至崩溃。” “上喻说了,本质上是一种对新世界环境的适应进化——世界给所有人一视同仁的机会。” “只不过快速变异或说进化是非常消耗元气,对于凡人来说,基本上不可能熬过去,会在几天内大量死亡,有些变异产僵尸。” “府君,他们没救了,由于有他们当温床,里面瘟疫之强,现在真人进入都有危险,何况术师和道兵。” “唯一办法,就是龙气封锁,静待感染区平息。” “哎,那就这样执行吧!”片刻,太守发出长长一叹。 ………… 暗面冰川·夏丹星巢 一根红黑色光柱刺破暗穹,祭坛上黑衣少女失神躺在那里,力量在她身上通过,似是经过一个载体,这次不仅仅是阴阳之气的普通怨魂,而都是练气以上人体抽取炼制的魂珠,成千上万通过她的身体中转,过强冲击让她头脑里关于晴烟这名字的认知都模糊起来,懵了半天,直到整个仪式结束才恍惚下来。 叶青分身路过祭坛边时,见她脸色苍白,就问:“没事吧?” “还好,这还不是我能适应的力量。”晴烟仙子苦涩说着,羡慕看了一眼叶裕,对方就聪明而稳妥从不动用阴阳之气,而她就只能一次次地充当载体了:“接下来半月每天都还要有,我得去休息了……” 她最后不会给玩坏了吧? 叶青神情若有所思,去旗舰面见琼阳仙子时,提起这事情:“水火同炉对阳面不是失效了么?” “这次暗面的水火同炉仅仅是搅动棍子,借用晴烟身上一丝黑权与黑莲圣人一部黑权搅动阴阳,让世界本身基础动荡缝隙更密集爆发,助推瘟疫扩散才是主要的目的……” 琼阳仙子对自己心腹叶裕一向很有耐心,她今天特意换上了鲜亮红裙,目光微笑而带着得意:“叶青不就是想让火山喷发有秩序分批次的引爆,缓冲对人道伤害么?我们就偏不让他如愿,嗯,母圣说这一次叶青在明,我们在暗,所以……” 叶青无语看她。 琼阳仙子神情疑惑:“……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仙子所言极是,不过力的作用相互,母域不也受了集中冲击?”叶青提出了自己疑问,也是希望打探到情报:“而且这许多练气魂珠,消耗恐怕……将来两域人道失衡,让叶青坐大了怎么办?” “别担心,黑莲圣人已安排了叶青的两个老对手……”琼阳仙子脸上再一次挂着神秘的微笑。 叶青也微笑,有这这句话的提示,自己立刻就明白了大半。 不过心里还是暗暗佩服:“是准备提前渗透人道,哪怕是些种子,到两域冲撞后,就变成了棋子?” “这还真是未雨绸缪。” “不过,代价也是很大,外域人道怕是损失巨大了——也对,外域人道本来就和仙道冲突,解决了反少了大患。” 想着,叶青目光望向远处金青色圆球中永固时空门,封印着青珠的日镜,似乎最近也泛起些波澜,同样反馈到一端的月镜,据又一个分身说也是如此……而时空能级高层穹顶,白光正越来越盛。 1591.第1591章 抽杀(上) 外域世界·黑莲圣山·樊川仙山 脚下的某处城邦,也是叶青分身叶裕曾和妹子甄宓以及她师傅玲珑仙子一起来过的地方,这时仙山封闭着,樊川天仙出征未归,下面中小仙门核心仙人都不在,但留下的分身力量就足以镇压各处城邦。 因此湿热的夜风里,听到钟声敲响的时候,广场上还是聚集起了人群。 与对面世界在阴阳两方面时间都渐渐同步的因素,这里季候同样正值夏季,同样大瘟疫,不过爆发速度反比对面更缓,这里有两个世界体量不同,对规则冲融的反应不同,及最重要的因素——人口密度小,地广人稀。 就算这样,仙道且认为太多了,与其瘟疫中死亡不如废物利用,干脆再一次下达了炼制兵俑命令,这次范围就不再是红云门一家,而是全天下的所有大小城邦,都进行抽杀。 因最近高层各派摩擦升级和相互之间暗手,这事情应雷霆速发,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一时间人心惶惶,各地城邦都出现了大批民众逃亡事件——没人敢反抗,但是也没人愿意等死。 这世界的人道也是和仙道一样蝗虫流,在曾经昙花一现的早期王朝因天罚崩溃后就一盘散沙,没有建立起高度严密大统一王朝组织,因此反讲究一个部落酋长式的民主决策,各地城邦的城主则是严厉禁止逃亡,并召集民众,矢口否认抽杀令:“我们并没有接到通知。” “说谎——”广场的人群中有个老人喊着,练气三层让他即便身体衰老还是能发出洪亮声音,周围人恐惧让开,窃窃私语:“这不是原来的老兵……怎么也?” “嘘……他的孙女刚死了,前些天见他抱着生病孙女跪在城主府前,结果没有救活。”有人说出了原因。 而这老人仇恨盯着上面城主和仙人分身,就是这些人抓走了他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再无音讯,只是念着还有个小孙女在而不敢反抗,谁知道前几日瘟疫爆发,年幼的小孙女也死了,一切指望都落空,他这把年纪也不想活了! 城主脸颊抽搐一下,冷然:“杀!” 嗖—— 长箭射穿了老人的咽喉,老人在赫赫声音里倒下,但有个开头引子,星火就点燃了油锅一样,当场引起人群躁动,黑压压人头攒动,这下看不清分辨不清,有更多人高呼:“城主,还请给我们留些余地和种子。” “城主,你抱着仙门腿,丧心病狂。” “我们不做兵俑——” “城主!我为城邦做过贡献,我们为城邦流过血……放开我,我要见城主——” 压迫与恐惧的对抗,矛盾尖锐到无法生存时,顿时激起了那些凡人的习性,哪怕恐惧在场的仙人不敢直接对准矛头于始作俑者,也是将怒火倾泻向作买办的城主,躁动愈发剧烈,咒骂声,惨叫声,混乱的踩踏,法术灵光的席卷,血腥味让人心浮气躁。 其实还不到反抗,只是骚动,但高台上的仙人分身,这时站了起来,挥一挥云袖,喟然一叹:“梁城主,看来你平素对待贱民太仁慈了,我现在已经怀疑你的治理能力。” “等等,仙长……”城主连忙就跪下:“看在我父亲的面上,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着,就连连叩下,用力甚大,顿时额上都出了血。 这仙人分身淡淡不动,良久才说:“罢了,看在你父曾是我师弟份上,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仙长!”城主好不容易求得宽恕一次的机会,起身时就感觉自己地方统治者的权力和价值都受到了贱民挑战威胁,冷冷挥手:“戒严,谁敢擅离城邦,就逃兵论处,杀无赦!” “是!” 锵锵锵锵——四面的守卫拔刀执盾顶上,这些都是城兵,挥舞着长刀驱赶混乱的人群,也有不怕死的平民对着扔石头或点燃的油罐,但在术师加持甚至真人镇压下毫无威胁,充其量只是一种怨愤夹杂着对死亡恐惧地倾泻,而迎接他们……也确实就是死亡。 “杀!”这些守卫毫不迟疑大砍大杀,鲜血飞溅,尸体满地,直到渐渐,广场上所有声音都不见。 百姓大半都跪伏在地,他们暂时屈服了。 “这才对,仙长要你们死,是给你们牺牲奉献的机会,怎么可以不知所荣,反觉其恨呢?” 城主退开,按照习惯恭谨对仙人分身说:“仙长请施法。” “不急,不急,我们没有灭尽凡人的意思,只是顺序抽取部分练气士,主要是道兵,术师和有修行资质种子还是要留。”仙人分身笑眯眯说,计算着本宗手里的牌:“而且世界对撞的网络基层裂隙繁密非可控,通过太多也是浪费……” 城主脊背冷汗,心忖后面这个才是原因吧? 如果不是对面世界的天罗地网太严密,真可以一波流涌过去,自己这样所谓种子对于仙人来说又算什么? 别说各仙山里留存的种民,传闻仙人自己也是可以生,只是因觉得生出来是凡人侮辱了仙格,所以基本都不生,红云亚圣琼阳仙子那样母女的都是特殊。 “好好干。”仙人拍拍城主的肩膀,让他颤栗了一下,冥冥中似乎有着许多黑气缠绕上来。 这场沸腾的汹涌在各处城邦都同时发生,持续短短半夜时间,又迅速平息……那些死去的人并不知道,他们遍布世界的人口,其实不输于对面世界多少,因不断繁衍补充,就算屡屡炮灰消耗过后也还剩下七八亿人,可以说与此时青汉直辖人口相当,但没有组织,没有龙气深凝成紫气的力量位格,就在仙道世界里毫无话语权,一盘散沙的反抗旋起旋灭,就是大河经过岔口时卷起的细小浊浪涡流,迅速消失,而命运的长河断去了一种可能,而卷向末路。 第二天的时候城门口已挂满了割掉的头颅,有血勇的第一批杀掉,灵魂炼制成了魂珠,身体炼制成兵俑,刚好分成了两份,简直将人当做牲畜的蓄养宰杀,时候一到就处理。 残酷的血光里,更多聪明人开始妥协,以家族为单位私下里向城主抱腿,寻求倾轧别的家族,又或对自己人清洗下手以逃脱兵俑名额……养蛊一样局面,怨愤的黑气在漫天凝聚。 对此仙人只是不动声色,力量才是一切,这些怨气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少点事情也是好事,在过去丰富经验中,仙人学会了不亲自动手,而让这些凡人自相残杀,以隔绝大部怨气——之所以留下那些城主阶层,岂是因仁慈或此等鹰犬抱腿的姿势出色? 无非是作靶子,使得怨有所归! 至于更等而下之,间接抱城主腿而背叛自己阶层的家伙,数量还是太多了,结果最后还是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凡是按仙门顺序轮到的城邦,只要不合格无论什么跪舔,都给做成魂珠,投入对面世界大网的缝隙中。 ………… 同一时刻·暗面 黑莲圣人再度面见暗帝,对暗帝这一年没有搞事表示满意。 黑莲道人,看了看脸色深沉的暗帝,笑了下,顺便说些近期叶青仙朝颁发世界疫苗举动,来刺激一下暗帝,表面上非常客气情报策略共享:“……我们处理,毕竟还是牵涉人道,道友你怎么看。” “你们倒行逆施,不会有好下场!” 暗帝已小心许多,不再给对方抓语言漏洞,怒火填膺冷笑:“且这就有用?哼哼……我记得你们上一次全日食,就这样干过,投入大量‘邪魔’夺舍土著,但效果不好而且对方封印漏洞反应很快,反轻松消化掉了那些‘邪魔’。” 黑莲和颜悦色:“这次不同,世界对撞的漏洞不是一个两个大洞,而是数以千万的小漏洞自生自灭,没什么封印之说……至于消化,世界冲撞时自己都是病体,对融完成前根本顾不上这些细微。” 暗帝眼珠子转了转,不动声色,心忖反过来敌域其实也可细微渠道反渗透母域,可惜舍不得拿人做魂珠,叶青就算再怎么善于算计,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足为患……这就是妇人之仁。 这时,一股黑气扑下,萦绕黑莲圣人身周,无数凡人在凄惨嚎叫和诅咒,他目光一闪,无论怎么样巧妙手法,作推动牺牲事件的仙道核心终是不可避免受到部分反噬,但圣人大运在身,会怕这个? 对这些凡人诅咒黑气,黑莲根本不以为意,挥挥手一拍,就和拍死蚊子一样,整团黑气立刻烟飞云灭,又随意看了暗帝一眼。 “看来道友遇到些麻烦,当心报应不爽。” 暗帝嗤声说着,仙道又一次惹得整个世界怨气冲天,大失人心,这不就是自己暗面革命机会? 欠缺的只是两域仙道两败俱伤一个机会,但这机会马上就要来临!这仙道高层,就算旧世界凡人反抗不了,也必遭新世界报应…… 又一面,黑莲心底也冷笑,蠢货……如果不是挑了时间演戏给你看,自己堂堂圣人,会有这一幕黑气刚好缠绕? 1592.第1592章 抽杀(下) 一个月·夏末时令·汉宫 主殿里君臣济济一堂。 突如其来火山群爆发及衍生灾害的地震、暗尘污染、瘟疫、新物种、万魂夺舍……重重迷雾,靠谱不靠谱的流言,终在一次次地方清剿中反复去虚证实,各地消息汇总已逐渐明晰起来。 “异气杂交而成的本域特性兵俑,因不受天道清理打击,形成兵俑潮冲击着地方城镇……” “这些失去理智和组织的散兵,就丧尸一样不足为虑,倒扩散性很强,无序性到处乱跑一时间难以杀光,才绵延战事至今。” 叶青扫了眼各县清剿成果,简直碾压的轻而易举,五百县兵哪怕里面只有五十道兵和少量术师、几个真人带队,也是结阵后一个上午时间就能清扫一处坞堡,真正耗费时间的是在各地赶路时间,内地官道并没有火车便利,而马匹又要防疫而短时期内禁止到荒野,只有少数特殊龙血战马组成骑兵可以机动。 吕尚静翻阅着资料,点首说:“确实是,我们的真正敌人是世界瘟疫,或说是我们自己本身——身体也受着世界规则变动影响,这半月死于不良的人数比死于杂交兵俑的要远远超出。” “这是因杂交兵俑本身并没有携带致命疫气,真正危险时攻破城镇防御,让里面的健康人也遭受外面火山灰的猝然冲击,人类的筋骨再强、爪牙再尖利,也无法与猛兽相比,而猛兽也只是人类有组织消灭的猎物……所以除特殊个例,这些杂交兵俑根本攻不破城防,反坚定了地方百姓追随我们青汉的决心,各地都观测到龙气凝聚的迹象。” 叶青闻言一笑:“看来有些人,活着没有用,死了反对我们做出贡献了。” 至于那些异气杂交的本域特性兵俑,在他视角来看,简直和丧尸潮一样,不过成因不同,本质不同,只是人群失去秩序和理智的表现相似。 “只可惜那些抛弃者,这是退化,也是堕落……”有文臣惋惜,以后就少了些可殖民剥削的对象,要是和平时怎么也能送进矿山劳动改造至死,骨头里都能榨出三两油来。 一个武将则不在乎经济影响,只是意气畅快,嘿笑:“这都是自己选的,当初我们没给他们上船的机会?不配合还敌视我们青汉,现在咎由自取罢了。” “大部分死了或失去理智了,唯有那些极少数适应的变异者还有着残留理智和生存意志,而杂种优势在它们身上显现出来,力量速度和法术抗性大增……似是一种魔化的人族。” “不过经过检测,我们发现这种魔人因透支了元气,也和龙纹刺梅一样,大部失去生育和晋升。” 听到禀报上来这新的异种发现时,叶青不认为是新物种:“这种变异魔人是新世界的牺牲品,不是真正的新族群,甚至因意识到这种牺牲的黑暗绝望,清楚自身已失去了可能性,反而升起对所有新物种或者可能进化成新物种的生命憎恨,要拖着所有上升者一起坠落深渊,它们是新世界人道的劫难。” 众臣皆赞同,有人叹息:“蛮夷就是蛮夷,文明之敌。” “还有发现法术使用痕迹,虽用的是我们世界法术,或说是新世界规则的融合法术,但依旧不难判断是敌人神魂夺舍……” “臣在巡视地方时,意外捕捉到一些流窜而没找到宿主的魂珠。” 有人说着笑起来:“都是我们东荒地区,坚壁清野彻底,除了野兽根本没有给敌人夺舍的普通身体,结果好些不知死活撞到我们巡查队伍里来……” “少数魔人密集区域达到了某种瘟疫气息浓度的临界点,形成可以屏蔽龙气的瘟疫道域,魔人甚至按照母域指令进行血祭,潜力大增。” “我们捕捉到几个标本,经过道法解剖,推测这种魔人,有着繁殖力,素质大体上接近仙人相互结合生出的凡人……”孙权说着自己的巡查发现,似乎想起什么,摇首:“当他们自称是神裔,秉承两个世界融合新世界而成,比现在凡人血脉天生高贵,自封新世界的神族,简直狂妄,问过我们青汉同意不同意么?” “哈哈……”殿里传出会意的笑声,汉风国野殖民体系和国战扩张传统从来就是蛮夷克星,克死自封神裔族群简直太多了。 “严肃点,讨论新世界天命问题……” “这还用讨论?好吧,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我们得承认这所谓新神族,个体还是很强,难怪狂妄。” “而且比起鬼王因有身躯实体而更强大,属阳面变异生物而非暗面阴物,遂不再受龙纹刺梅对阴气阳气衔接克制,我认为这种信号太明显了——这无疑是外域敌人非常有针对性的一次反击!” “瞄准的就是我们新成立的青汉仙朝!”大臣议论纷纷,推测出接近事实真相。 叶青不动声色,点首认可臣子判断,其实分身叶裕向本体传递第一手情报里,说的更明确——红云亚圣新近串联策划的水火同炉! 一次知己知彼,不得不说琼阳仙子真为青汉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过战争就是战争,作对手叶青不会手软,这一次趁着超出两域棋盘因素进场,要将红云和琼阳母女乃至整个红云门都一网打尽! “兵俑,丧尸,变异魔人,都是小道,是混淆我们视线的招数,我们不需要为敌人的干扰左右,那些弃子就随他去。” “这些,都不过是两域对撞大潮下的闹剧,潮水褪去就能看到沙石。” “唯自称神裔的那批,外表与我们无异,怀有智慧爪牙,潜伏起来忍受,才是心腹大患。” “不过,既已给我们发觉,那就断无机会。”叶青轻蔑的一笑。 这世界哪有什么真正天命,经过了争龙的人都太理解这点了,天下大乱,鱼蛇并起,相互搏杀,竞争真龙大位。 龙气浓郁者未必走到最后,龙性浅薄者也未必不能成真龙。 种族也是一样。 “本朝的当前步伐,还是按照当前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步骤,丰收后种植杂交种子,普及大陆。” “对瘟疫区进行封锁,就算有存活下来的人等,一概列入黑名单,编组使用,不得使之混入民间。” “更不许为吏,任官。” “至于在野外的魔人,设有司,专门围剿就是。” 说到这里,叶青收敛了笑容,淡淡说着:“小树不可摇,初种不可拔苗。” “青制虽强,也不是神话,要是没有道法显圣的力量,怕也坚持不了,但是话说回来,没有道法显世,也没有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 “不管怎么样,青朝既得天命,那自不吝杀伐,总得扎根下去。” “当这需要一个过程,但不去做,就不会有结果,只有推动世界,助益世界,才会得到正面反馈,世界也会助益我们加之大运。” 叶青挥下手,扫视众臣,目光坚定:“我们青汉人,才是预定了新世界天命的种族,我们的征途不仅仅是这地上,也不仅仅是外域……” 这句语气有点点奇妙,但又没说什么,听上去并无问题,在场的大臣都没想太多,只是以为陛下是决心要在新朝推进民族融合,当即纷纷拜下:“臣等愿为陛下效死!” 能站在这里都是非常坚定的汉风精英,哪怕吕尚静也在氛围熏陶下接受‘新世界需要一个大统一族群’的理念设想,过去他们恐惧这会引发道门清洗,但现在是新天庭,新仙朝! 而众人都没有留意到叶青鼓励的小尾巴……不仅仅是外域。 叶青对此不动声色,等到会议结束也照常宣布散会。 等到出去时,才对芊芊叹息:“命运真是可畏的莫测,而我们每个人都是黑夜里行走,就似是黑夜无光的环境里,再怎么睁大眼睛,也很难避免要撞墙。” “夫君又要坑人。”芊芊眨了眨眼睛,戳破自家道侣的心思。 “芊芊知我。” 叶青微笑,没说自己要怎么样,毕竟是在本域世界内,没有以前虚空环境那样交流方便,且越到关头越要戒急用忍,此时无形的未知迷雾横亘两域,正笼罩在所有人心里,无论敌我,青脉严格信息控制机制使得除极少数的几个人,无人意识到有大变即将发生。 甚至就算说出去了,除了芊芊她们及少部分近臣,世上绝大部分人也不会相信,因现实真相总是超乎人的想象,每每当人以为生存不过如此,现实就会教育他们新姿势,仿佛是洗脸盆里唰一下冲出一只长毛大象,践踏过整盘乱棋,一切局限于已知的计划都将一夕变作废纸。 作坑王之王的恶趣味,叶青心底有些期待老对手红云亚圣那时的精彩表情,还有可敬可爱的编外金牌队友琼阳仙子,正在营营汲汲于她们的水火同炉,而浑然不知已经掉进了深坑,希望她们母女在坑底玩得开心愉快……不愉快?那再盖上一铲土吧,朕就是这样乐于助人,不用谢! 他这样想着,恍若无事地和夫人携手同游,花园里的景色正是盛夏繁华,每个植株都在争相开放花朵,百花齐放,而时光与力量洪流则在颜色下滑过流逝。 只有抬首看看头顶上空的人,才会恍感觉到——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高阔起来,世界正褪去盛夏烦躁,而有了一丝秋风凉意。 1593.第1593章 铁锤(上) 青汉二年三月 夜色苍茫,一处城北三十里山巅,因是月夜,明光似雪,山下民户早已入睡,而小亭上,数人而坐,又目视苍穹。 天气往年更冰冷,晚冬疏朗,夜空有些阴寒,完全没有春天将至感觉,而一道巨大星环横亘天穹,它的直径已比月亮还大,密密麻麻的碎片折射着两域星光。 那是引力撕裂的一些表层界膜,似是冬天在冰水里洗衣裳而冻得皲裂的皮肤,即便在表膜下的肌体、五脏和骨髓,也出现了震动和相互渗透。 “外域看上去丝毫不掩饰它的攻击策略,在主星碰撞之前,借助这种引力,改变自身圆球形态延伸两翼成星环圈绕主本域。” 黑紫界膜流体一样,覆盖向本域金青色的界膜上,这样在暗面都产生了投影,那些特别鲜明的星点,后而还会射下幽蓝光柱,似是在炮击试射。 “星环轨道攻击么?”隐隐的传闻在两域的普通真仙之间流传,都是颤栗。 “哎,我等虽是仙人,怕也大劫将临了。”这数人暗暗叹息。 暗面·黑水 滔滔黑水上的夏丹星巢里,叶青分身望着头顶,暗穹上是一片面目全非的星空,随着这两年星环越来越近,原本古战场人道丰碑在暗面垂落三千星辰,都给无数星光投影搅动得七零八落,某种意味上也是敌人法则在暗面渗透更深,距离二年期满的时限也只差两三个月了。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啊…… 他心中一叹,收回目光,和往日一样登上旗舰。 “叶裕你来啦。” 舰厅里气氛祥和,桃红裙装的女子微笑起身相迎,请他坐下:“我刚在母圣那里得到了确切进攻节点,就来通知你,我们舰队也准备好战斗吧……当别对下面地仙透露,装巡逻准备,就我们天仙知道即可。” “是,仙子,不过……怎这样快?” 叶青仗着自己的实力和身份便利问她打听,虽分身在暗面感觉过去了十七年,第二轮婴儿潮显出成果使暗面大陆人口已增殖到十亿,但实际对应本体感觉,地上时间对红云门战事结束才一年零十个月,比预计的二年还早点。 “圣人们觉得有些……不安,青汉仙朝种种蛛丝马迹透出不寻常,遂加快了动作,你看到最近变化了吧,这星环。”琼阳仙子伸出雪白的小手,指点向舰外暗穹上的星环投影。 叶青心忖那些圣人是嗅到什么,目光落在她玉嫩手指上,往常一样欣赏美丽,再顺着望向舷窗外的夜空,好奇:“什么变化?” “主星体的两翼已在星环对面收拢,对小世界来说,可以包裹起来进行消化,对于这个世界只是桥接的前提工具……”琼阳仙子对他的目光若有所觉,在对方看不到角度,她的嘴角微弯一丝弧度,手指在舷窗上轻轻摇摇,戳戳,点点。 “不是直接撞么?” 叶青再一次觉得意外,敌人果真是有着丰富的虚空征服经验,层出不穷的力量投放手段。 “那太没技术含量了,你吃东西难道用手抓?不用是用筷子更省力?” 琼阳仙子收起指点的小手,掠了掠耳畔发丝,让自己仪态在对方面前一丝不苟,微笑:“尤其对这次滑不留手和密实丸子一样,用手抓还嫌烫,当是要制作筷子一样的工具夹取之。” “你自己看上面,包围这这方世界的母域星环本身内部其实在高速流转,上百的星巢还原成仙天形态在星环里推波助澜,类似虚空中小行星带一样湍流漩涡裹挟支撑着界膜延展,以此维持在这方世界下的近轨运行,而不会和以前小世界一样,死沉死沉直接掉下来给敌人消化……也只有目前靠得这样近,才能办到,你可以将它是远程引力环流星路的近战肉搏版本。” “这些都是地仙以上学习的道法,按照本域天律,真仙只是过河卒——士兵自是不许读书。” 叶青仔细倾听着她细致红唇里吐露每一句话,敏锐捕捉到每一丝敌情信息与自己此前观察对比,几乎和外域圣人一样判断,心忖——敌人果有诈! 所幸他卧底的大鼹鼠隐藏极深,深到了几乎进入天仙(伪)行列,又一次在情报信息的获取上取得优势,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和女同事套近乎:“仙子意思是,这次真正目的是肉搏?不是近轨轰击?” “轰击有用?我们母域失去了超级武器,此前正面压制屡屡失败也证明——不可能轰开天罗地网的防御,甚至连小世界混沌轰击都不管用。” 琼阳仙子神情有点点遗憾,她觉得母圣的多管齐下方案,趁敌不备的情况下原本是有机会,可惜诡异非常给叶青设计连环陷阱快速翻盘破去……肯定是该死的龙族叛逆,里通外敌出卖核心情报! 这聪明而骄傲的女仙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她自己的特殊贡献,但她心思很开朗,没有郁闷多久,很快又一笑,眼底闪过悦然得意:“不过那是距离远时,我们空有二倍体量力量却没有好的使力途径,这一次不同了……还是双管齐下,但规模不同以往,我们将会发起主世界的连环撞击。” 叶青神情奇特:“可我们只有一个主世界,怎么世界的双管齐下?” “敌人也这样想,所以我刚刚让你看这星环流转……首先是利用星环本身流转就可疏密聚散质量的特性,圣人将母域五分之一体量陆续转移到星环上,太多了就无法控制,五分之一刚刚……” 琼阳仙子介绍着,其实她之前都不知道,可能真正策略一直都在圣人和亚圣计划中,到现在图穷匕现,才通知她这样的天仙或假格天仙:“我们封锁这意图,以周转运输回收来麻痹敌人,甚至在母域普通仙人宣传中也只称之——轨道天梯。” 叶青目光一闪,不动声色,果谁都有算盘,只是剧烈变化调整博弈双方让谁都无法逞心如意,就看最后力量拼不拼的过了。 “实际可以通过改变星环各部流质速度,往敌人主星体背后转移,马上就会富集起一个凸起的纺锤体,它是母域星体一部分,本身通过高速流态的星环与母域共享地脉、大气、引力圈,但它又与母域是对轨……寻常对小世界时你看不到这一幕,只有双星缠绕才可见到此奇观。” 这女仙颇有些羡慕说着,想到自己给叶青剥了裙子的耻辱挫败,到现在都没能恢复巅峰的三成实力,神情又变得有点气馁:“不得不承认对手世界体量也是可观,都相当于我们的六成,因此在观测上明显看到我们母域也同样在环绕对方旋转,在对方引力捕捉轨道内。” “因此,圣人设计出了星环对轨而附属的纺锤体……嗯,普通真仙没有出入虚空经验,可能对此不理解,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我明白。”叶青理解力高超的新人,心忖无需空间想象,这在地球生活里不就是一只手表,腕背主体表盘与腕腹的搭扣关系么! 琼阳仙子觉得孺子可教,欣慰一笑,又说着:“那你也能明白,它们轨道对称位置下的引力关系吧?” “附属纺锤体一旦出现,与这异世界,再与我们母域,是三星连珠的引力……三点一线,你想必也明白?” “明白。” 叶青思索着点首,所谓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自当好一个捧哏配角,提供给她满足感,来引逗她流露更多:“仙子意思是——在这异世界里加强潮汐力缝隙、让更多异气深入、魂珠投放的最佳密度极限大增?” “叶裕你真是聪明,不过眼光还是有些局限……” 琼阳仙子竖起一根光洁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她犹不觉自己已是带路党,还很乐意普及知识:“一旦三星连珠,我们母域主星就可以控制两翼星环,尽量维持主星的轨道沉降。” “圣人会以紫金钓具反向加强牵引,以对面纺锤体内富集仙天为钓钩锚点,使这部分受双星引力,直接沉降,撞击外域……” “叶裕你可能没见过这种,可以将它想象为流星锤甩到极点时,一下拉紧收回,引力就是无形鞭索,直接将流星锤砸向敌人这世界的天罗地网硬壳!” 琼阳仙子说着霍然起身,望向天穹的星环,某一部分正在渐渐凸起:“看,它已经来了……” 大手笔! 叶青呼吸一紧,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轰! 暗穹上,巨大星环正凝聚向一团,形成前世印象中,木星环带的大红斑一样的纺锤体,这纺锤体越来越清晰鲜明,耳畔瞬响起了钟声。 就算是叶青化身,这时也浮现出了难以描述的滋味——这是紫宫的少真天敕宝钟在敲响警告。 就算新天庭与之分裂,在这时,道门不得不警示这大危机。 当然,新天庭也不是白痴,早也得了些警讯,多方来源深浅情报信息相互印证着,无不宣告着——战争再度打响,两域战争,又一次大规模展开! 1594.第1594章 铁锤(下) 青穹周天大阵 一阵涡流,成千上万仙园、仙境、仙天依次浮现,但与过去不同是,多出了一支上千艘舰队——绝大部分都是弘武舰,二十余艘真君舰,两艘留守星君舰,这两艘分别是女娲和叶青一个分身驾驭。 他们是作青汉仙朝所属精锐而参战,兼具力量和政治意义,首战出现阵位自是在青脉防区,众仙只是多看了这支新舰队两眼,交流一下稍表欢迎,就重新将注意回转到虚空不远处的星环…… 其实还是挺远,但是在虚空尺度已几乎零距离,红斑一样纺锤体清晰可见,越来越靠近。 “人造新星?”女娲一向沉静面容上有些吃惊,她还不知道能这样干。 “准确来说是人造卫星。”叶青是刚好接受到了分身秘密传讯,反过来指令分身与琼阳进一步深入交流,根据已得知的情报推测:“敌人可能受我们遗忘之地、养剑池天这些各脉集资公用人造洞天启发,倒也是山寨了我们一次,只是四圣出品的手笔更大,更孤注一掷,冒着撕裂自身风险来现场制作一个超级武器——目前来看,它没有稳固明确道韵贯穿,实际变成了一次消耗品,为就是对付我们天罗地网,不说同归于尽也要重创使得短期内难以恢复。” 女娲恍然,神情忧虑:“那样兑子成功的话……也值了吧?” “结果还未可知,还有五德共鸣最后底线,值不值得打赢了才知道。” 叶青处变不惊,因外域这兑子计划再精妙,都是以一对一的决斗为基础,而没有考虑到变量,他抬首看了看虚空,考虑下,把自琼阳仙子获得的消息传递给青帝。 在两人视野之外,整片界膜上的五脉防御并非没有准备,各个仙天都展开了天兵天将系统,协助仙天内节点,天仙就有了余力抽调集中,一时各色流光向着核心的五座仙天汇聚。 道门一如既往没有出现,事到现在,五脉仙人哪个还不明白道君就是要拿凡人甚至整个五脉抵抗? 一时心中庆幸自家帝君做出正确的历史选择,与道门决裂成立新天庭,这在目前仙道主流认识来说,是比叶青成立青汉仙朝更有历史意义和未来期望……不是人人都喜欢叶青这天命之子,但人人都喜欢自己选定五脉道路! 而同样的敌人,动作也变的更坚定果决。 在星环斑纹纺锤星体里,因延伸拉长而变得薄薄透明界膜下同样闪动更细小星光,正是星巢! 外域天仙也拼尽全力,正截留着星环流带上飞过的小块大陆、洞天土石、水流植被、空气尘埃等任何实质,迅速将整片星环动态平衡稳定在五分之一体量,向着这一处漩涡凝聚、塌缩,其骤增引力场影响下变形成黑紫底色而泛红色。 虚空中除两颗主星别无借力支点,这一人造星体并无定位时空能力,甚至完全是稍瞬即逝的短寿赝品,截留下来动能冲力让它隐隐小小幅度甩出轨道,因此显出红色的稍偏移,但随后就在三星连珠引力和星环物质带拉扯下迅速回来,色泽迅速浓郁变蓝,那是极速靠近的色泽偏移。 “如何?”青鸾仙子的声音在叶青耳侧响起,叶青转首看了看这青衣少女,分辨不出她俏脸上表情,在一年前的那夜后,两人就没有私下相处说过话,这一次她还是公事公办:“你的鼹鼠那里。” “敌人已定下反击时间,如果不是意识到高层卧底而对天仙都进行战略欺骗的话——我们不能高估圣人的节操,存在这可能,不过目前看来成本过高,至少不全是战略欺骗……” “那就是现在总攻,仙子您看那些星巢的位置并不突出,仅仅起到初始引子的效果,一旦纺锤星体凝聚完成又缺少道韵本源,极可能在引力塌缩下,逐渐混沌化并且降轨轰击,而那些星巢就完全可以脱离界膜而缩到另一边,等着轰撞重创我们天罗地网之后趁势掩杀……” “我怀疑富集过来的这部体量都是劣质甚至是外域原本就准备抛弃,就是地面城池攻防战里牺牲一部分杂兵,以攻城锤撞破城门或叶火雷炸开城墙,紧随的精锐战兵就一股涌入。” “想得倒美!” 青鸾仙子眉毛微扬,对着纺锤星体沉降与加速计算片刻,这才转首看了这男人一眼:“三天后就是大撞击,我们这面没有问题,你本体那面……稳定人道龙气来应对地气震动。” “虽这次你提前有计划的倾泻了些地气,但无疑这次会规模很大。” “寻常真仙,都认为这一战不关凡人的事,你我天仙都知道仙朝承上启下、勾通天地人三界的真正意义……还有小心点,你自己死就死了,别伤你偌大后宫的贤妻美妾,便宜了别人。” “……” 叶青无语凝噎,可以吐槽地方太多了,什么叫我死了就死了?还有芊芊白静她们不是什么妻妾,是神魂交合灵池共鸣的道侣! 等等……难道分身受的委屈,本体也感同身受地为之鸣不平?不过就算这样,便宜了别人又是什么鬼事情? 腹诽归腹诽,是听出这女仙前辈隐隐指代的是她分身芊芊,或对于秉性高洁而骄傲的凤凰来说,她宁愿如她誓言中那样迟早一日自己亲自收回,也不会指着陨落在敌人手中。 头顶星环庞然天倾,而脚下界膜上正泛起金青的网络,整个世界似乎完全展示出以超级武器在这一面硬抗轰撞。 暗面·夏丹星巢 轰! 整个巢体是给丝线扯紧,沉沉撞击在小天罗地网樊笼外围,是也可以看到引力波的虚影闪过线状,叶青微微眯起眼,在心中重新评估夏丹星巢的钓钩作用……不,这不是小小的钓钩了,至少是船锚。 不过到了这时战争已开始,无论过去准备如何,都即将到了交答卷时刻,他反奇异又放松下来。 “叶裕你心态很好。” 琼阳仙子目光微笑看他,就是喜欢他这种每临大事有静气的沉稳。 叶青回以一笑,熟悉战场让他有种如鱼得水的冷静,而牢记自己的卧底司职,不经意打探问:“仙子还是没有说,这样不直接撞击的方案,有什么好处?” “原本是保密,现在开始了说说也无妨,反正也是阳谋——直接撞击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母域很早就不这样干了,这次首次尝试捕杀主世界猎物,我们也在曾经一个敌人那里学习到经验,为了保存更多元气,而选择性抛出小部兑子来降低成本,过去小世界兑子不够,并非战术手段不对,只是体量没有硬性达标……别看敌人的超级武器很厉害样子,我们见过破碎的超级武器难道还不够引以为戒?” 叶青心中一动,不做声,继续专注聆听。 “征战多了就不会认为是武器决定论,这在道、法、术三层只是最末流,而在命运成败存亡的关头,母域历史上教训,我们坚信一切都是道路与力量的对拼,任何所谓超级武器的规则本质都是依托世界基础,而世界体量本身就是最大的力量,最大的超级武器!” 叶青凝神听了,对比自己选择五德相继而以仙朝来提升世界元气,对面也是一种殊途同归的实践,敌人也是在风风雨雨、起起落落的成功失败吸取了经验教训,就自己卧底后逐渐认识到的这一面,其天仙集团并非表面上那些真仙地仙狂妄自大……其对力量,对生死,都有着深刻敬畏,不过越是这样作敌人越危险,越是要除去! 琼阳仙子还不知道叶青在打什么主意,她已非常信任对方,犹毫无保留地传授:“第一记就等于是我们舍弃主星五分之一的体量,以降低轨道势能来提升动能,远超过去小世界规模的内部混沌化来一击摧毁天罗地网,还需要什么超级武器?” “明白了,仙子刚刚说双管齐下?”叶青还惦记着别的一道情报信息,他的预案可只防一次撞击!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对,这只是第一轮,引力作用相互,母域主星也同样受到三星连珠影响,纺锤星体降轨升能打击,主星也是同步沉降,但因距离这方世界的远近不同而会稍微有点时差——在敌人力量都集中到纺锤星体沉降那一面方向,同时给重锤一击打得靠近我们母域主星,趁轨道失衡,以及剩下稍稀薄些星环锁链纽带直接拉近,我们主星也迅速接近撞击!” “如此抛出物质的钩锁直接加速牵引,就似是甩出绳套,来套住不驯服的野马一样,比单纯引力拉近效果更快,也能比原先双方预定默契二年时限更提前一两月,必能在一个月内完成对撞,实行二次打击……小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这只是附加作用,最大的好处这第二击时母域主星就不再主动混沌化,最多是撞击面产生混沌化,能保留下我们母域的大部元气,足以彻底摧毁敌人世界残余的一点防御力。” 啪! 琼阳仙子摊开双手,雪白的手掌轻轻对拍合拢:“叶裕你也善于舰阵,就是这样标准的舰队虚空战延伸出来世界阵位战略,纺锤星体是铁毡,母域主星是铁锤,两相对冲往中间一撞,敌域主星就算再硬核桃甚至炖不烂的铜丸,都一下拍扁……你大概还记得,上次我和离龙用这战术前后拦截对付叶青,可惜给这家伙速度滑溜跑掉了,多半还有离龙放水因素……” 离龙有放水? 叶青不动声色,不揭破对方的误解,非常忠诚以她立场提醒:“还有时差因素。” “时差?唔,这一次阳谋的铁毡铁板双管齐下,确实有点前后时差,母圣也这么和我说。”琼阳仙子点首,神情十分认可叶青的敏锐与忠诚,又说着:“不过这不用担心,一个是这一点点时差,敌人连自身混乱都未必能调整过来,来不及防备二次降能打击。” “在一个我们都是体会过天仙之力,高速挪动自己脱离包围圈可以,高速挪动世界脱离双星对轨的引力圈?圣人都没有这力量,如果没有外力干扰话……我们都只能降轨而不能升轨,引力会让箭矢必然落地,而在世界体量来说是必中靶心……没有人可以逃脱,当我们身在敌后,自己也要做好防撞击准备。” “敌人需要防撞击,我们在暗面怎么也要防撞击?”叶青问。 琼阳仙子点首:“对,这里就是撞击点对应的暗面,我们夏丹星巢在这世界就是一个鱼钩或说船锚,在引力中起到稳定作用,只要我们这里不出问题,纺锤星体混沌化首先撞击就会在黑水洋上,刚好在炎宵大陆的本源隧井位置……哼哼,混沌化的洗地效果是非常不错,可惜不是东荒大陆。” 叶青眯起眼睛,不说话了。 “叶青苦心经营的这片大陆马上就要破碎陆沉,取而代之将会是一片新大陆,也是阳面的第一座世界桥,至于第二座……”琼阳仙子目光看向西方暗穹的阴影,目光微笑而期待:“就是中土大陆,以后也是双管齐下,在接连两次星体冲融中解决天罗地网、五德共鸣,后续战争中彻底摧毁青汉仙朝,真想看看叶青那时的脸色。” “您会看到的。” 叶青轻轻一躬身,微笑着对这凤凰少女说,一如既往说是实话,只是最后未必是她期望的结果……她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么? 又或知道类似道理,只是自信夏丹星巢在暗面云集了整个红云门的力量,还有着黑属派系天仙呼应,不畏常规打击,又吃定现在天庭抽不出超限力量来进行碾压? 那自己可要好好教育教育她,在锅里慢火炖煮的菜就该乖乖待着,活蹦乱跳是自寻死路! 冥冥无形中,川林笔记传出一道波动,呈递最关键的战略转折情报:“呼叫,这里是鼹鼠,这里是鼹鼠,以下是事关世界成败的绝密信息,我以天命之子请求世界屏蔽内部天机……” 1595.第1595章 大冲撞(上) 三日 “噗!” 纺锤星体无声无息在界膜上万里高速擦过,这样近的距离,单是引力,就撕开大片晶膜碎片,裹挟着彗星凌空而过,让所有沿近的仙人,心脏都一下攥紧,又一下松开,感觉冷汗紧张,最让人感觉压力就是等待命运判决而迟迟不下:“真要命,都已擦过三次了,要撞就撞啊……” “还好,刚才那次我差点以为要撞我这里……” 擦过的纺锤星体里,影龙天仙冷笑着收回目光:“一群没见识的土包子。” 此时周围的一座座仙天,大部都是龙族仙天,剩下二十余人族仙天也是充任监军一样的角色,影龙对此局面不由心中微微叹息,这一次内部斗争,龙族真正是失势了……或者说是临着撞击,人族仙人猜疑也抵达了一个临界点,必须要母域所有龙族都做出实际表态。 一座形态奇特的水晶宫,就耸立纺锤星体中央,龙气仿佛沉睡了一样一动不动,它的宫体水晶也不是海洋那样的蓝色,而是一种非常迷离,恍如星砂雾幔的色彩,似是彗星划破长空留下的痕迹,但又找不到它的存在源头……只是随着纺锤星体混沌化,整个星体每一次擦过下方主世界上空,都是越来越像是一颗……巨大的彗星。 青鸾仙子在金桐殿里霍立起,目光疑惑盯着那颗彗星,喃喃着:“帝君,你不觉得这种形态和颜色,非常罕见熟悉……” “确实,我们……可能遇到老朋友了。”青帝的声音在信风里透出。 四帝中,黄帝和白帝、赤帝都一头雾水:“你们在说谁?” 只有同样远古传承的黑帝冷笑起来:“还用问?上次用龙角断刃试探影龙,就有点异常,果是老东西回来了……” “唉……” 一声苍老悠长的叹息,一个黑绶紫袍的老者身影,随着某种星屑泛起离奇突破所有禁制,而出现在空气中,眼睛有些似昏似睡地眯着,语气也是慢慢不急:“故人相见,何必如此。” 黄帝端详着对方,想起了自己当年小卒子时在前辈里听到的典故,神情若有所思。 赤帝和白帝也没什么反应,黑帝则直接冷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紫袍老者摇首,缓缓说:“我们两族有共同敌人——圣人,道君,皆世界之贼也,只要你们出手相助迎接我们龙族回归,这纺锤星体就是礼物。” 黑帝冷笑:“外域圣人至高权限你能抗下?我可从不知道你们远古龙族还有送人礼物的习惯,本域三老贼虽我五脉之敌,但并非我们不承认他们覆灭龙神霸权的历史功勋,不用白费心机挑拨了……” “当年你另辟蹊径或狼狈放逐,就该清楚自己已失败,现在这方世界已不是你们龙族能做主,哪怕引进敌人也一样!我都不知道现在改叫你烛龙道友,还是叫你龙神三世?” “新名字,叫我烛龙吧……黑帝道友无需嘲讽我屈身选择,你都没见过高层时空的景观和力量,而我见过……” “我们已是不同世界的存在,虚空迁徙漫漫生涯让我们这批龙族懂得了生存才是宝贵唯一,学会了能屈能伸,能小能大,而你们人族守着这个世界,性子还是和过去一样轻躁自以为是,真觉得自由很重要?值得用性命来换?” 烛龙不以为然地摇首,目光扫过四帝,又特别看了一眼青帝,似乎在专门等待其发话:“青帝道友,好久不见,今次我是怀着诚意而来,何不合作抗敌呢?” 黄帝脸色有点黑……这算什么?现在自己这轮值主帝还没有倒台呢,它不相信这烛龙就不知道这点。 青帝脸色平静:“我不信你。” 信风体系一句不信,就完全没有了基础,这是多少万年来青脉独力抗压学习到的经验,四帝脸色都放缓,觉得至少对外处理上由青脉主导,还从没有不顾大局。 黄帝更刷一刷自己轮值主帝的存在:“道友下次要临阵起义,请带点干货,诱我们五脉进你纺锤星体?” “你是想卖我们,还是想借力我们,都是你拿主动权,怎感觉好处你全占,风险我们全担,当我们由你哄骗?” 见借力不成,烛龙只得神情遗憾:“这其实是你们能有希望胜利的最小风险选择,两倍体量绝非你们能抵挡,错过这次最佳联手机会,下次再见就是疆场,一定会后悔今天选择……” 它说着,见五帝脸色不好,就不再言语,身形一晃化星尘消失在空气中。 “封!”青帝伸手一指,信风在虚空吹出,漩涡流转环绕星尘。 五脉同气连枝的默契,这瞬间四帝都配合出手,五色的漩涡拦截捕捞住十几粒星尘,黄帝正要抢先收入几颗作对敌人特性研究,但下个瞬间,它们就是毫不存在一样消失不见。 赤帝最近对七色祥云袍研究颇有收获,见此脸色微变:“有无相生,道君之力?” “不对,这不是烛龙自己的力量。” 黑帝凝眉,见有几个队友疑惑,就解释:“我黑脉渊源所在最清楚远古龙族道路的缺陷,它们野心太大,渴望积蓄就是虚空渴望世界,只想着奴役别人而不自己付出,只进不出的索取哪个世界会受得了它们?” “那是比道门更邪路,看起来志向远大,实际永远灌不满无底洞,推动不了世界晋升,就走不出阴极阳生一步……一定是有特殊的加持。” “这不可能!”黄帝本能反驳,这违背了他的传统理念:“你我都知道君就是世界权限,除世界还什么东西能给人加持道君之力?你们以前见过?” 黑帝瞥了这食古不化的家伙一眼,懒得搭理他,世界越是早期演化越充满奇迹,当年自己和青帝道友经历过的那么多故事,都一一汇报给你黄帝听,岂不累死了。 黄帝脸上泛起怒意,倚老卖老? 赤帝似笑非笑,看似打着圆场实际贬损对手:“好了,我们应有点开拓思维,既出现了,它就存在可能,至少应该纳入新的变量……我知黄帝你害怕变量太多算不过来,但我们还有青脉的二位。” 青帝颔首,目光望着窗外的两株梅树,似乎对里面的深意并不在意,只是静静不说话。 白帝手指一下一下抚着剑柄,神游物外。 ………… 纺锤星体内部,烛龙亚圣睁开眼睛,眸子里瞬间点亮白光,超乎文字语言所能描述的纯正宏伟。 天地恍瞬间由黑夜转成了白昼,巨大的力量涌现而出,推开所有仙天:“离开这里。” “族长睁眼了……” 影龙天仙心中悸动,在由来已久传承中,烛龙睁眼既是天明,这传说似乎在族里很早的故事里就有,谁也不知道它最早来源,而在族长舍弃所有去追随一颗奇迹一样穿梭于不同能级道天的彗星,并获得了它的力量传承后,便改换了烛龙的称号。 可惜依然无法对抗当时巅峰的母域世界,在可怕的超级武器面前,族长为全族存亡只能选择主动融入,甚至以秘法改换族裔血脉,屈辱送了许多龙女通婚,而今天……这样武器终又掌握在龙族手里! 轰—— 超过五十座仙天都一下推出纺锤星体,有人族天仙惊怒:“烛龙道友,你这是要造反么?” 星体的轨道出现受控迹象。 远远的母域主星,四道目光注视这里,圣人神识交错:“果是如此……” “这东西和青珠所得零号舰十分相似,都是某种高层道天结晶。” “要不是忌惮着击杀成本,及青珠的某种私人企图,而我们则要阻止青珠企图,当年决议岂会收留这来历不明的流浪龙族?” “所幸我们从不派遣此龙出外征伐小世界,就不给异类成长机会,这一次对付难缠的主世界,青珠这最佳矛头又不在,是不得不放出来暂任矛尖……不过,当我们没有防备?” “纺锤星体依然在界膜内,如果敢反扑,联手杀了就是——今天青珠不在也无人可阻。” “此龙过去还是识时务,不知道怎起了野心要在这域世界勾连,要看看它今天这一次,还有没有理智选择了。” “红云的告状没有错,这烛龙真心要反,刚刚就私通五帝试图临阵反叛,可惜五帝不蠢,知道烛龙手里没有真货……否则我们也不介意提前杀了此龙。” ………… 纺锤星体内 烛龙亚圣驾驭着这一超级武器,仔细感应星体内本源,干干净净不留丝毫道韵,也就意味着它无法在时空意义上自转维持,无法对抗来自母域主星的权限。 这龙族首脑的目光里闪动着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许久才松开了控制的手:“可惜……给叶青戳破了伪装而提前暴露,成阵营监控焦点,否则凭着星核全力以赴,还是有一二成机会。” 现在自是一切成了泡影,作枪头的命运无法逆转,只能等着大冲撞后,再寻找约纵连横的机会。 轰! 轨道再度沉降。 1596.第1596章 大冲撞(下) 此刻三个星体体量相去不远,引力重叠和分歧形成非常复杂三星紊流,作最小一方,纺锤星体的轨道完全失控,两域主星体引力叠加在它的体量上形成巨大惯性,连外域圣人现在都已无法操控它,但这不意味着它的速度能脱轨。 两面物理星环看上去是一片散沙却实质传导着力量……它并非真正独立星体,而是包裹在外域主星的特殊界膜,始终藕断丝连着人造杀手锏,遂在对行到一面重新形成三星连珠引力锁链,又重新给一下拉回,这一下轨道终降低到再也无法逃逸的距离,引力圈环产生了最大紊流。 “这次真要撞了……” 一张巨大镜面在头顶扑面而来,叶青眯起眼睛仔细看,它的内部已呈现非常特殊的混沌,玄而又玄看不出颜色,唯有…… “撤!”大撞击前,五十多座外域星巢在它背后窜出逃串。 “是时了。”瞬间,青帝只是用手一指一点,刹那间,余下四帝,几乎同时也是一点。 纺锤星体重重而来,还没有完全撞上,整个世界界膜,就已微微凹下,这时整个天罗地网突显出一圈彩光,上有五色,抵达一处,就化成了黑白,抵了上去。 “轰!” “噗!” 叶青眸子中,紫气突大亮,只见着虚空中,一混沌喷出,汇聚成一道长河,直直而下,贯入整个世界中。 这一瞬间,所有时间,空间,五气,都一瞬间,化成了一层层罗网,进行着阴阳轮转,死生交替,晦明交错,动静转化。 而这长河,就是重重打在这根基上。 “轰!”天地震动,就算是叶青,早有准备,还是心神受创,眼前一黑,猛喷出一口鲜血! 阴阳告破,或说混沌化,它沉降虽始终保持三星连珠直线,高速旋行,以一个倾斜角度插入界膜,撞击点这片防区刚是赤脉、白脉和青脉支撑区域的交接点,稍偏向靠近赤脉的位置。 “啪!”连连六座仙天当场碾碎,其中就有座青脉仙天受到牵连! 和赤脉对接?是哪一座? 叶青吐完了鲜血,心神一紧,旋即见到一线木气张开,一个身姿高挑的女仙身影以及两脉各二个天仙身影闪现在撞击点,他这才松了口气……是南醉仙子。 七彩霞光闪过,青鸾仙子身着七色祥云裙的元神投影出现,若有所觉看了他一眼:“我能问一句么,你在担心什么?” “刚一开始,我们青脉就折损了十一分之一力量,运气着实不好。”叶青聪明避开了她的质问,说着公事。 青鸾就不好追问,只意有所指道:“我们每个人都做好牺牲准备,风险是均摊,整体过关才有补偿。” 叶青露出深思的神情,说:“这是极好,交钱比例的话,除五脉公摊,我还愿意贡献给本脉内部一笔专享基金,一个青脉资源宝库,让我夫人芊芊来掌管。” 青鸾微恼地转过首去,不想再和这家伙说话……有钱了不起?还有给芊芊脉内声望地位,这是得寸进尺要我承认她? 且不提女仙的误会,在混沌撞击点,南醉仙子等六个天仙并不离开,在边缘合手一指,不同脉属来源六座仙天立即自毁,也开启了反向混沌! 不过这混沌是本域世界的基础,它与纺锤星体的混沌在事后重演会不同,等是在时光长河的沉淀投影里吸附召唤不同碎片来重生,但在这短时间里没有丝毫区别! “反攻?”烛龙亚圣立在混沌中,一层若有若无彗星雾气笼罩着它,丝毫不受混沌侵蚀,或者说这一刻它就是同于混沌,对此不理不睬,催动着纺锤星体继续沉降冲破了阻碍。 轰! 两种不同来源的混沌,瞬间就渗透交融不分彼此。 青鸾仙子喟然一叹:“各位道友牺牲不小,刚才那一幕青谨你看到没有?这纺锤星体吞并我域黑白气扩大的同时,它的法则浓度也在降低,对于世界的后续伤害也在降低。” 叶青仔细听着,观察着,如饥似渴吸收着全场信息。 川林笔记里闪过许多星点,记录下来这场前所未有大冲撞的珍贵原始讯息,而结合在青鸾的先天梧桐树洞内学习所得世界早期演化信息,延伸出许多推演,纷繁如雨的流光滑过心头。 叶青瞬间明悟了青鸾所说的意思——眼下灾难不只是物理能动冲撞,单是这种对世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真正凶险是混沌侵蚀,及外域法则的一下扩张! “啪!”只有一息,世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青穹周天大阵告破! 大片混沌冲入了世界,层层网膜消减同化,但这是外域五分之一体量,也就是相当于本域三分之一体量,就算蟒蛇吞吃三分之一体量的猎物也要消化好些天,何况世界! “嗡!” “警告,本域法则发生混乱,所有道法削减27%!”川林笔记难得发出了警告。 “……”叶青没有说话,继续观看,只一眼,就看见世界法则内一层金青色的网络,已崩断了小半,这是天罗地网本身受到了极大破坏。 这样的超级武器本身是世界道路坚定而高度秩序化的力量结晶,虽因来袭的纺锤星体不含道韵,不是根本损毁只是破坏,但也严重撼动了世界基础。 随着世界基础松动,就不再是地气的细小裂隙稍瞬即逝,而是连阴阳交泰的天地至理都出现了波澜,这波澜在虚空中不可见,对于阳面凡人来说是看不到,只能看到它的表象,但在暗面是黑水顿时变成了海啸。 超级下土所在的金青色圆球是一叶小舟在江心沉浮不定,颠簸如醉。 圆球内,大陆东部群山间耸立的永固时空门基座,上面日镜瞬间泛起层层涟漪,映照着整个世界的动荡……基阴阳本源权限,它的映照是双面反映,在原本封印后就应是内外绝对隔绝的时空隧道内,顿时也看到了这镜子的波澜。 “咦……” 青珠若有所觉,抚掌而笑:“哈哈!机运来矣!” 轰! 一座青莹莹的巨大扁圆星盘在遂道里展开,表面微微凸起光滑玉润,青珠展开自己战利品的遗忘之地洞天,进去就叫:“伶,你来翻译一下这波纹讯息。” “嗯?” 洞天中央,一个少女坐在灵池中,似乎在沉睡,这时修长睫毛轻微颤动,明澈双眼睁开来,仔细打量时空隧道两端的各一面面镜子。 青珠期待看着她的眼睛,等着结果,都没留意到她这一刻的美丽。 伶仙子微微一笑,她失去了对自己身体零号舰的控制力,又被放逐出来不知多久,但觉醒的好处就是独立了意识,作高层道天舰灵的许多见识并不遗忘,略一思索,说:“这波纹讯息,其实是对世界物质总量变动的引力波频率反映,有某种大幅度的物质增量才会造成阳镜波动,反过来与月镜波动对比计算,应是三分之一它的原本体量。” “四个老家伙用了丙计划?二次打击?” 青珠一下判断出来,冷笑着:“不肯一下直接合身撞上……真是愚蠢,难道不知道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一丝机会?” “就为了节省一点家什,顺便解封我出来给他们做枪?还有五莲老师,明知道羽翼计划根本无法超脱能级,还始终不肯放弃,死死护住有什么用?真是执念太深不知悔改……” 伶仙子眨眨眼睛,看着英挺的面孔,觉得自家道侣说的很对,为什么总有人要孤立他呢? 数据库隐印象中一句话,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果真是没错。 “伶……伶?” “啊?”伶仙子回过神来。 青珠奇怪地看了看她,心忖过去伶和自己说话,可从不会走神,不过想想可能是她苏醒后的变化,也只能慢慢磨合习惯,当下就说:“你计算一下解封时间,我们得选个好时机出去,可不能一头扎进敌人埋伏里。” 伶仙子当下闭目。 她的身体开始散发一种幽蓝透明的光亮,与整个遗忘之地洞天的底层运算链路桥接,一种虚心如海的诚挚,让她海纳百川般接收着所有有机、无机的信息,飞速计算着。 遗忘之地洞天没有已化作小天罗地网的天罗青种来配合,就只是个缺乏计算核心和软件系统的硬件壳子,这也是叶青胆大兑子原因。 而叶青预料不到的是,一个天仙舰灵觉醒后拥有何等力量,这一刻她完全是以自己临时取代计算核心,来推演那一对日月宝镜的时空映射,反溯它透露出来遥远时空彼端的引力信息,晶莹汗水在体表每一处肌肤渗透而出,透明如浆,还有些发热的嫩红,这是数据过载信号,道躯**并不是零号舰或小天罗地网那样专业计算,她会吃力,会瞌睡,会难受想哭。 但这些都给坚强的舰灵少女忍下来,许久后蓝光散去,她有些疲倦睁开眼睛,轻声说了解封时间:“去日镜,我们需要等三天,去月镜,我们需要等一刻。” “这是什么时差?”青珠神情迷惑,他算是通晓时空,但还没见过这样。 “圣人你忘了?日镜开在暗面,月镜开在正常甚至流速更快的时空,而这里其实遗落在时空之外,就像是一只小小而独立……”伶仙子脑海里蓦闪出‘时空罐头’一词,不知道来源,但模糊记得这是一种不尊敬,委婉换了词汇:“时空瓶子,因独立没有干扰,外界发生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充满不确定,当我们做出选择时,就对接上哪一面的接口时间,因此相对来说产生不同的时间。” “我们的选择,决定我们的时间感么?”青珠圣人若有所思,灵光一闪:“那我们心底不知道镜门对面时间?甚至不做选择呢?” “那就是以我们自以为的时间。”伶仙子低声说,神情莫名有些忧郁:“甚至如果我们以为外面已经过去了亿万年,它就真的是过去了亿万年……当这前提是时空门是我们内部先开启,没有在外部先打开——一旦在外部打开,就是给人决定了命运,他们的时间观就与我们的时间观共鸣,就我当初苏醒时,圣人你打开了我,于是我就是你的了。” 青珠圣人脸色微变,作圣人对命运控制欲的本能,让他沉声:“我青珠,决不让任何人决定我的命运——任何事都会有好坏,无论好坏,都是我自己选。” 伶仙子仰慕地看着他,青珠就是厉害,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能自主决定的勇气……或者说,创造自己的高层道天文明,并不需要一个舰灵来自主决定。 茫茫虚空无尽,能遇上自己的主人、师傅、夫君、本命道侣,而刚好都是同一个人,这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除了死亡,没有什么可以将她和青珠分开。 青珠圣人并没有留意自己舰灵的心情,他凝眉沉思:“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敌人埋伏在哪一面。” “不是暗面么?” “谁都知道我要进暗面,我知道敌人都知道我要进暗面,敌人都知道我知道敌人都知道我要进暗面……”青珠圣人说着非常绕口辞令,心中苦笑,这就是信息彻底隔绝的无奈,真正体会到某种特殊情境下对面那十个(他以为还是十个)青脉天仙的强大:“但几个老家伙还是给我们创造出一丝信息单向透入机会,而且我知道他们的想法,他们想让我当矛,先进入暗面。” “然后?”伶仙子完全不懂了,她只是虚空战的狩猎助手,熟悉军事斗争,不懂更复杂的政治斗争。 青珠圣人摊手,冷笑:“两阵营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潜在对手,所有人都在算计我的决策,因此所有人,我都不信……当除了伶,我只信你,所以,伶……” “你来代我决定。” “啊……” 伶仙子掩住口,水汪汪的大眼眨了又眨:“可我只是舰灵……我从没做出重大的自主决定。” “那又什么?你是我的本命道侣,命运纠缠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的决策就是我的决策。” 青珠淡淡道,维持着让小女仆崇拜的无畏,心底苦笑……因过去力量为尊,而这次真正吃到了信息屏蔽苦头,所以很清楚自己已给对手研究透,自己封印处境长久没有改变,并且不知道敌人现状,不知道外界的具体情况,仅有一个告诉自己‘可以出来’的信号,于是自己就出去? 但不主动出去又不行,和伶说时空不确定性一样,命运也是如此,缩头乌龟命运永远是由别人宰割! 只看过去丙计划中三分之一对面世界体量或说五分之一母域体量的纺锤形对撞,紧接着就是主星对撞,这样白热化冲击,就算是圣人,都是弱者,在绝对的信息劣势下,自己无论做出何种选择,其实都几乎必死无疑啊! 反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伶来做决定,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生机! 什么?时空门两面都是陷阱? 青珠心中也滑过一丝想法,但转念抛去,真是笑话……怎可能?本域阵营还不会对自己动手,而且全力倾轧下,外域阵营抽不出多少余力,就算知道自己危害极大,就算青脉算计再高,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多也只能选择一个方向来算计自己,就算零号舰解锁运载天仙群来横渡虚空也要六个时辰,两面都是陷阱,是赶不上趟! 什么算计,还不是要力量来支撑,其实就算自己进了陷阱,也不是当场就死,总有一线生机,只是重伤的话就落后了别人一步,跌落圣格再争圣就千难万难。 所以不是他相信伶这小笨蛋能有高明决策,不过是死中求活,能为自己多挣一分生机也是好,更别说多挣四十九分生机了! 伶仙子却是单纯的很,不知道青珠的老谋深算心思,只觉得这样沉甸甸的信任,让她感动地想哭,于是真的眼睛酸酸哭了出来,随便指了个方向:“嗯,那面,我们过去……” 1597.第1597章 龙中有龙 新洛城 在纺锤星体前片刻,叶青和吕尚静、荀彧在宫西配殿。 叶青背着手,踱着步子,说:“大冲撞在既,你们准备了完了么?” “陛下!”荀彧坐在杌子上,斟酌说:“天庭已预测这次冲击,天罗地网必会崩坏部分,但天庭已把权限转移了,只要陛下一声命令,就可接管。” “不过,这有个时机,早了,我们承担不了崩坏的反噬,晚了,怕这大击,会严重破坏人道。” “这个朕自有决断。”叶青这化身说,转身问吕尚静:“宰相,你怎一言不发?” 吕尚静正苦思,听叶青问,起身阴郁说着:“这大冲撞,必天灾**,死伤无数,要是调兵到各郡县,已来不及了。” “幸郡县有兵,已早命令戒备。” “这下天地大变,臣请陛下下旨,各郡县汉兵,可有战事处置权。”这语自吕尚静齿缝里迸出来,荀彧都一个寒颤。 叶青出了一会神,就说:“这建议很正,传旨,用道法传信,立刻传遍郡县。” “是!” 叶青才踱了两步,草拟诏书已有,叶青看着点了点首,立刻发下,发了下去,眼光又灰又暗:“这次,不知死多少人!” 话还没有落下多久,“轰!”一声,叶青猛一震,吐出一口鲜血,这是纺锤星体继续陷入,整个世界的巨震。 “陛下!” “我没事,这是反噬。”叶青苦笑着,一挥手,就见大殿里,出现了一个巨大沙盘,这见这沙盘显出一瞬间,就见天地有感,雷云密布,暴雨倾盆! 几乎同时,沙盘上冉冉飘出一股青紫色烟雾,烟雾越来越浓,凝聚成一条青紫色的真龙。 大地上地气震动,虽有镇压,但冰雹遍野,飓风龙卷,狂潮海啸,山崩地裂,火山喷发。 可以看见,喷发之地,乡村无声就被吞灭。 只见笼罩在整个大地上的青龙,顿时一声悲鸣,鲜血和鳞片飞溅,就在此时,不仅仅是这样,只见下面顿时显出了浓郁的灰黑带血的云气。 这些灰黑带血的云气一出现,就似乎有针对性,突化成万千血箭,十分可怕,集中射向在半空青紫龙…… “噗!” 叶青又一口鲜血喷出,与半空中一声惨叫同时而起,只见青紫龙躯,溅出万道血箭,拼命挣扎着,但就要散开。 目睹这些,吕尚静和荀彧,都是心中不由一跳,吕尚静更是嘶声:“这些可恨之士绅和黎民,这是天灾之难,非本朝失德,怎怨恨着青朝?” 天下·千郡 几乎同时,有号角声响起,大营开启,有玄衣铁骑乘着战马而出! 雷鸣一马蹄声响起,在早等待在前的太守前而止。 在瞬间停止的骑兵前,已着重甲的郡骑尉向太守行礼,退了几步,翻身上马,拉下面甲。 齐声拉面甲声响起,都骑尉高声宣告:“奉青汉之名,陛下之旨,宣告——汉宁以强亡,不以弱苟。” “骑兵奔驰,凡有乱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诺!” 一千五百骑兵,一片铿锵的声响起,拔出腰间的长刀致礼,齐声:“杀光乱民一个不留!” 下一瞬间,铁蹄敲在大地上,驰骋而出。 整个大地震动。 ………… 荀彧说着:“受天下之贵,也受天下之秽,这天灾自就算在本朝身上,不过,本朝岂会这样受制于人?” 话还没有落,只听一声长啸,巨大青紫龙躯体裂开,一道浓郁至极青气,带着龙形冲出。 “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叶青,青紫气瞬间散去小半,但就在这时,又有高呼万岁之声,以及杀机直冲天空,只见半空中,受此时百万汉人的众志成城,汉国龙气凝成一条青龙,虽形态少了十倍不止,但张牙舞爪,意欲噬人。 受此影响,原本巨大青紫龙躯裂开的云气,又向核心靠拢,看着这些,叶青不由仰天长笑,肆意宣泄着喜悦。 “哼,黄帝,你所要的,不就是这个?” “是,天下百姓是最无情之物,不管你有多少功绩,一旦受挫,就会怨恨官府。” “哪怕是天灾,哪怕本朝才立一年,算不到责任。” “但怨气不问是非,天命都得鼎移。” “可惜朕对此太理解了,这些年,朕为什么取小舍大,培养汉人,就是为了此刻——在生死危机之刻,唯有他们为朕挥剑。” “杀吧,杀得千千万万,跪伏了,龙气就会重凝。”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叶青突收敛了笑,淡淡的说着。 本域暗面 青光一闪,叶青一个分身,来到时空门镜面前,才吁一口气,就见得丝丝淡青色的风萦绕,一个背影在风中若隐若现,这时目光转过:“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这情况,无非就是大举杀戮。” “我以龙中有龙的准备,已抵消了这次大劫。”叶青淡淡的说着:“新得的青朝官吏靠不住,就靠众志成城的汉家官民与军队。” “这和营啸一样,撑过了最初的惊慌和疯狂,自会归于秩序。” “而秩序就是龙气。” “至于里面死几成人,说实际,顾不得,也不想去顾。” “要是没有龙气配合天罗地网镇压,就不是死几成,是能剩几成的问题了。” “……也罢,那青珠方面的问题呢?”青帝说着。 “我判断青珠的选择,有九成还是直冲向暗面,这符合他的性格和处境……” “臣已拥有青朝,虽才第二年,虽逢着大劫,但总有不少裨益。” “稍加整顿,青朝力量就可下降到暗面,与整个暗土结合,应可以抵挡住他一段时间。”叶青吐了一口冷气,躬身:“这是上驷对下驷策略,帝君和四位分身联手,不要对付别人,要对付伶仙子。” “伶仙子不过是天仙,还是虚格,短时间内必可击杀,失去伶仙子我有把握青珠七成会疯,不只是感情,在零号舰里数据库冗余攻击试探出来一些有趣秘闻,他的战略与伶仙子身体密切相关……” “失去理智,又在我域的圣人,并不不可怕,再怎么破坏,对世界来说,也是长痛不如短痛,且就算这次杀不死,也受重创,下次也必死。” 叶青沉思着说,目光灰暗,到现在的位份,目标已不在是红云亚圣这层,而是道君圣人一层,说出来也有可行性,最关键是成本还诱人的低……除无耻一点,就没什么缺点。 青帝安静听着这些,嘉许:“你策略又进步了,不过不必这样试探……有些事,你觉得很严重,其实说开了,它又是小事。” 叶青有点汗颜,当即拍马屁:“帝君英明。” “但青珠做出了一成的选择呢?”青帝一丝不苟追问。 叶青眨眨眼睛,两手轻轻对拍:“那面……铁毡已准备好了,而铁锤已出现,我很确信对方发现了下面有异常,毕竟我的仙天世界再怎么样伪装,也长期耽搁在那里太久了,只要本体将伪装一撤……” 风轻轻回旋将声音束缚在这片空间,不知道是否错觉,叶青似乎看到了帝君的笑意,定睛再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当下不敢多看,心忖多半自己幻觉。 ………… 时空隧道里 青珠神情哭笑不得:“怎是这面?” 伶仙子小心翼翼:“我在不确定数据库里运算随机数列,随便选的结果,奇数是雄镜,偶数是雌镜……” “……那叫日镜和月镜。”青珠为少真道君默哀。 “啊?人类的叫法好复杂,不都一样么……”伶仙子嘀咕,又扬起小脸:“那圣人的决定呢?” “我通常相信自己本能的第一个决定,但这次本能并没有指向哪面——虽我自己分析觉得直闯暗面更合适,但我还是相信伶的选择。”青珠目光深幽,似乎已穿透了命运长河,看到了自己辉煌未来:“你是我的天降之物,从未沾染两域任何气息,必使得我成就前所未有的功业。” 伶仙子听着,心情有点触动,没有提醒青珠自己的身体已落在别的男人手里,虽不通人情世故,但她也知道男人都忌讳这个,或在青珠潜意识里始终相信完全占有自己……不过,这世界上真的有完全占有,永远占有,始终不变的这种事情? 舰灵少女迷惑着,苏醒似乎并没有过去期盼那样好,世界充满太多太多让她不知所措的东西,可……又已回不到当初了。 ………… 亿万里虚空深处·永固时空门基座 大片白光洒在这片区域,不断沉入下面空域,进行深入探查,而似乎从未留意过这里的一座晶门……当在虚空尺度而言,它非常小,自概率上讲,给捕捞世界大网疏漏过去很正常,刚撞在网络上才不正常。 但叶青个人觉得,这座高层道天时空坐标在它没有启动时,完全没有任何感应,在自己本体天仙神识中也空无一物,证明它没有质量,只有近视距内才能看到它的存在,证明它能释放出光…… 1598.第1598章 纯白之眼 “难道是一座光为了材料的门?” 叶青每每来到这座孤寂不知多少万年的晶门前,总是心灵震撼,自身力量越强越敬畏这样造物,难以想象这样的伟力。 还有留下这些宇宙奇观的源头,在下层时空两域世界内,都已多次各方面听到传闻中的高层道天。 奇怪的是叶青反不关心它们的力量——可能因知道必定很强,强到别说本世界无法反抗,甚至正常情况下时空能级分层远离,差距层次连接触机会都没有,最多只是看一眼前行者留下的奇观遗迹,而背影已消失在这无尽虚空之梯。 因担心也没用的东西是不需要担心,就叶青自己而言,反好奇高层道天文明里个体的生活,因那必然与它们的道路息息相关,是道路的直接映射……可惜零号舰的数据库提供信息有限,除了找到与紧急避险权限相关的机会来询问,都没有机会窥得一斑。 芊芊说每个行道者都坚信她们的道路,因不这样就走不远,而行到今日,叶青自是对自己青制和五德相继十分自信,但也始终保留一份对未知、对这片无尽虚空的敬畏,任何制度都是适合不同世界,就是一柄钥匙开一把锁,对于高层道天来说,必也有着极优秀的制度——不用过于羡慕,因插错了锁孔的钥匙,对于两面都是磨损的痛苦和悲剧。 而真正现实标准,恐怕还是自己几次浮上去,都触摸不到的天花板,这是时空之间隔层——自己已是天仙了,还摸不着,本域世界将来会有上升到高层道天文明能级那一天吗? 太远的期望总抵不过面前难题,叶青一向是比较现实,很快收了心思,将零号舰停泊在晶门前,上面贴着一张银色光膜,泛着与周围白色光海略区别的银光,让叶青莫名想到了曾自己有过一张手机贴膜…… “月镜仙子?” 寂寂无声。 叶青微微一笑,手指在她光滑细润雪白表面拂过,摸索着什么,是寻找印象中自己插入秘钥分身的位置:“别装睡了,起来战!” “别碰我!” 月镜仙子清冷声音在镜里传出,还忍不住暴露了,或者说当她发现叶青本体是天仙时,就知道无幸。 叶青微笑:“聪明的仙子。” 说着仔细打量她的身体,有一种水波般的涟漪在镜面上泛动,川林笔记顺便就记录下来。 这里是周边亿万里都空空的虚空,没有明显的引力,那片白光虽能为月镜所感,但这是因日镜那面的震动,阴阳交感气机共鸣,她也几乎同时苏醒,但是根本不知道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 纺锤星体增加本域世界质量,引发引力波动辐射到内部日镜很正常,但无法辐射到亿万里虚空深处这样远都不衰减——引力能无视时空传播,主世界的引力会在周围时空都形成非常强烈的存在,尤其对系出同源个体来说越发这样,但引力本身随时空距离的衰减也是非常快。 在空间上表现远则疏离,在时间上表现远则遗忘,只有仙人这般世界bug能凝聚整条时空长河中的所有关系碎片而成一颗或大或小星辰,或天仙月亮,甚或是道君帝君级的不落之日——只是道君和帝君的不落基础不同,也是道路分歧。 而无论月镜仙子,还是叶青自己,都已是月亮级,叶青甚至在向新一轮不落之日而前进,而月镜仙子又沉睡太久不知窗外事,自是对她占据了从体力到智力的完全优势。 “其实我还想你能反抗一下,让我镇压一下,我更有衣锦还乡的快感么。”叶青说着话,当是逗趣:“仙子真是给少真道门的霸气丢脸了。” 月镜仙子冷哼一声:“我是镜灵,不是人,你管我丢不丢脸!哎……哎哎,你要做什么?等一下,动作轻一点……” 叶青在她身上抽出了一根长长的晶莹钥匙,随手收入袖中:“我要解封青珠。” “你家帝君知道你这样干?”月镜仙子大吃一惊,连忙质问。 叶青才不对她解释多,就命令:“你出来吧,怎么,不愿意?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走,要么等青珠出来……它似乎对非生物的灵体有特殊喜好,上次还收了你一部分碎片?” 月镜仙子情绪波动一阵,不甘不愿脱离了时空晶膜,化成了少女,警觉盯着叶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虽寡人有疾,至少不会对非生物的灵体……” 叶青说着顿住,突回醒自己家芊芊就有部分天罗青种元灵的渊源出身,当下悻悻不语。 月镜仙子一脸鄙视看他:“你想起来了,我猜这时门里会有人威胁你,芊芊的事其实已经让我们镜灵刺探到……” “原来是你!”叶青怒了。 月镜仙子吓一跳,莫名感觉到危险,不说话了。 正这时,在下方遥远处,白色光海底部一座仙天,伪装着异域气息,在和白光进行接触。 轰! 引力透射过她的身体。 叶青一把按住她,而身后,一片白色光海正收回,这时收获到了什么信息,缩聚回到暗穹数千万里某处,化成了白色的光圈,像是一只巨大的苍白眼睛,刷一下扫向这处方位。 暴露了! 就知道两大世界冲撞的引力波一旦穿过时空门,立刻是黑夜里的火把一样清晰。 月镜仙子大惊失色:“那是什么!” “走!” 轰! 无形的引力波动潮水逆卷,震荡着陨石、冻尸、残舰与洞天碎片,变成了雾化气流轰一声而过,以至于这虚空里在两人耳边都听到了微弱的声响,那一道白色光圈猛然扩张,似是给什么东西撑开来。 叶青在月镜仙子惊呼声里一把将她拽出来,登上等候已久零号舰就逃窜。 “青珠呢?还在里面怎么办?” 月镜仙子还记得基本的大局,圣人战力无论什么地点,都是危险的猛兽。 “凉拌,敢在这里出来,就让他去死。”叶青说着。 零号舰带着幽光,一闪就消失不见,而能级穹顶的苍白眼睛一下打开,直直的看了下去。 ………… 本域 阳面界膜上众仙云集,迎接纺锤星体首轮打击大冲撞,暗面金青色圆球界膜,同样是众仙云集,是来这里围剿根除一个祸患。 “此战利用时间差,阳面混沌化抵达暗面,还有一刻钟缓冲……” 叶青一个分身说着,看向周围反应,只见中央五位都穿着帝冕,这最高层除青帝,还有四帝分身,及从未涉足暗面黑水的东海龙王,也透过水晶宫封镇的地脉薄层潜入了黑水中。 自己一个化身,笼罩着龙气,专门主持暗土第七汉帝国龙气,上承地上青汉的承接,虽地上大震动,削去小半,但还能借用不少。 “根据安排,帝君与四帝道友分身自是要小五德共鸣对付黑莲圣人,东海龙王本尊亲自是对付幽云亚圣,我携带青朝上下龙气,来对付红云亚圣,还有诸位道友分身,则是对付外域黑属三教、红云门的天仙元神——当这是万一最坏打算,现在趁着现在小天罗地网樊笼,我们可以集火对付红云门。”叶青言之凿凿透露计划,就说的和真的一样。 听了这话,各天仙分身倒也没怀疑,只奇怪问:“你们青脉费心费力暗中凝聚这股力量,为什么不去消灭你们最大的敌人青珠?” “一刻钟后暗面法则也破裂,小天罗地网和日月天敕宝镜封印松动不可避免,黑莲、幽云都冲出牢笼与红云汇聚,青珠也冲出来,再有混沌里烛龙亚圣出来……青珠的威胁难道不比红云更大?解决他岂不对你们青脉更有利?” “不,红云的威胁更大!解决她对我们五脉整体更有利!” 叶青断然道,不说自己消息来源,只是用五脉大局来说:“夏丹星巢是船锚的作用,我们推测甚至它就是外域钓竿抛下的鱼钩,红云亚圣就等着我们去动青珠,因无论谁赢谁负,她都成功锚定了二次打击。” 众仙听到二次打击后都沉默了,虽奇怪叶青这样挥霍力量,仿佛充足底牌吃定红云亚圣一样,但确实是很有公心,是为了大局。 所有计划一开始防备的都是一次打击,谁想到外域的战法这样匪夷所思? 原本的计划方案都要推翻,而新计划刚刚出炉总容易疏漏,这方面没有人能比得过青脉十一天仙的群体智慧。 这样一想,当下都赞同,跟青脉布局干了这一票再说。 ………… 轰! 混沌继续深入世界内,天罗地网本源这时不断把混沌秩序化,吸取转化,而混沌纺锤体的本源,不断把遇到的万物转化成混沌。 只是,不断冲撞中,崩塌、转化、塑造,在不断进行,又同时衰退。 因与天罗地网剧烈倾轧,混沌中心,烛龙亚圣已维持不住形态,而浑身压缩在极小的一枚星核里。 它现在位置还在四万米高空处,神情恍惚望着这片广袤无尽黑水洋,看着海面在混沌吞噬和引力形成一片巨大漩涡,心里有些许惆怅。 “近些年,想过许多次回归这片母海……想不到是以这种世界之敌的方式。” 1599.第1599章 高个顶上(上) 烛龙已感觉故乡世界的排斥和忿怒,同时相对是第二故乡母域世界的嘉许和欣喜,在龙族大统一时末代族长视角来看,这是让两域龙族受天命推动相互敌对,而在新世界融合完成、恩仇对消前,两域龙族因此没有提前融合的希望。 “所以,这是圣人的算计……也是五帝不肯接纳我临阵起义的真正原因,没有人希望龙族提前融合。” “凡是高层天仙,谁都清楚两域龙族一旦提前融合,各有一股族运合并,立刻就独立与两域人族阵营,起第三阵营,变数大增搅乱了棋局……我本以为青帝会希望出现这种乱数,毕竟它也是在寻求两域青源的提前融合,没想到还是拒绝了我……真是奇怪。” 烛龙亚圣心中十分不解,隐隐感觉到似乎有自己计算外的存在,影响了自己的牌面发挥,略一思忖,将一道意识穿过星核之路送至水中,无形波动传递到某处海底的水晶宫位置,耐心等着回应。 但是一直没有回应,就是……那里只是一个空巢? “不对,情况不对!”烛龙亚圣敏锐意识到些,立刻催动星核,以削减混沌扩大代价,加速下沉直降。 ………… 暗面黑水深处,一条龙影安静深潜,绕着金青色圆球——就是在暗面超级大陆的水下巡游,在龙角上顶着一个小小的宫殿晶球,散发淡紫,宛帝冕皇冠,垂坠着天然龙气。 而在它所环绕的超级大陆,人道龙气正绵绵聚散,一呼一吸交相呼应。 叶青望着,轻声:“帝君,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烛龙亚圣的临阵投诚,如果两域龙族合二为一,我们这一次还真不敢动用东海道友的力量。” “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青帝声音平静。 不是主要? 叶青闻言一怔,想了想,微笑起来……帝君一向信言,主要原因已说过了,不信任,而相反自己计划能得到帝君的信任,才能最大限度集中力量,布设陷井,抓住短暂时差对敌人进行各个击破。 ………… 夏丹星巢里 叶青分身进入会议厅,心觉自己同时参加敌我高层会议,卧底分身混成这样也是不虚此生,神情稍紧张的样子:“烛龙亚圣援兵还没到,但看起来敌人要先发制人,围攻我们了。” “叶裕你有所不知,对面聚集起来不是超限力量,只是常规战。” 琼阳仙子微微一笑,怡然不惧:“咱们星巢里可是聚集着红云门所有天仙,就算只是元神共用一座星巢的假格道躯有些捉襟见肘,但火属爆发和能级叠层来说,拼着耗光之前存攒的母域千万凡人魂珠,甚至拼了夏丹星巢透支,这时就算五帝来了两三个,只要不是五德共鸣大招,难道连一刻钟都扛不住?” 叶青心说,真是扛不住…… 两种龙气相合,又是黑水主场,龙王足以爆发出短暂超限战力,不过这位岳祖父不是来对付红云门,而是对付它的异域对手烛龙亚圣,同室操戈对于别人来说会迟疑,对本域龙王来说无需迟疑…… 而红云母女,自己轻轻伸出一个手指,就能解决她们,让她们知道提前三天泄露自身锚点信息是多么致命漏洞! 天仙不知道这殿中出了一个叛徒,神情若有所思,警觉问:“敌人怎么在这个时机突发攻击?” “我也奇怪,连环冲撞二次打击方法还是首次运用,夏丹星巢的锚点作用非常隐秘,就连天仙一层,有通敌嫌疑龙族也都严格封锁,余下都是人族天仙……就算有派系之间斗争,但这种战略层面切身利益所在,不应存在泄漏可能……” 红云亚圣也凝眉不解,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冥冥中感觉这又是叶青干的好事,如此说来自己对青汉仙朝的根基催发火山瘟疫和魔人的潜伏针对性打击,引起了叶青仇恨锁定,这时不管不顾要先解决她们母女再说? 不过虽疑虑意外攻击,但她和女儿一样,母女对这一次安危并不担心。 现在不是图穷匕现,而是匕首已扎进敌人心口了,除非超限力量,但是本源隧井上方的青穹周天大阵已撕裂,撞击混沌化已下来了,就算后手力量也是优先要付携势汹汹突入烛龙亚圣,并留余力对付即将脱困青珠圣人、黑莲圣人,她和幽云亚圣都是次要战力,哪里还能在她这里多耗费! 两域战到现在底牌也差不多相互摸清,就两个人一对一决斗,全神贯注盯着对方,任何人耸一下肩的征兆,对手都能快速捕捉并且反应,而这一次好不容易接着对方没见识过的攻击博取先手,她就不信叶青有那么多后手,到面面俱到的程度! ………… “嘭!” 时间又提前一小段时间,在阳面地上看去,星环和蓝紫斑纹都瞬息在天顶消失不见,剩下一片混沌,波浪拍打在界膜上发出闷声,转瞬变溶蚀哗水声,整个世界里所有人都能听见,气浪奔涌出雷霆滚动的震响回荡千万里河山。 在炎宵大陆东部海岸上空看去,蔚蓝天穹一瞬变得沉黑无光,整个‘天’都给什么吃掉一样,而且残冬无云的天空出现电闪雷鸣,只有电蛇游走雷池遍布上方,模糊勾勒某种巨大的凸弧形向着海陆之间压过来。 “这是……” 崖岸冰瀑天坑上压着的一座银亮墨池仙天里,白衣少女抬首看去,锐利眼神就是一缩:“敌人纺锤星体……夫君所说混沌的边缘视界。” 身假格天仙的剑仙——或者说养剑池天剑灵的这个少女,自是周铃,她的目光非常敏锐,一下就看出了那片混沌的边缘视界在不断缩小、甚至本身外围也在变形,由绝对圆球变作鸡蛋一样的椭圆,小的就朝下,这无疑证实无形混沌的形状是由有形世界来塑造。 而不知是否巧合,弧形的最底部对应的刚好是仙临港侧边的天坑,刚好在养剑池天坐落位置,周铃坚守在她封镇阴阳井口的岗位上,甚至还招呼港口里的剩下道人进入仙天躲避,心情不惊不躁。 直到一分钟后,在下方的天坑,有道青色讯光穿至:“铃铃,立刻撤封离开。” “可是对暗面夏丹星巢的封印……” “它出来才好,或者说它必须出来……你解封,我下面才能动起来。”叶青对她泄漏出一丝布置,不过与三天前不同,现在最后一刻图穷匕现争都是时间,也不在意消息屏蔽问题。 周铃细心聆听着,美眸闪动,心想夫君真是……越来越会算计了。 这样放心下来,她解除养剑池天封印,招手“唰”一下变成一柄巨剑,剑光一闪,就此遁去。 ………… 本源隧井口下·夏丹星巢 “杀!”天庭众天仙集火夏丹星巢,各种道法击在了星巢上,每一道都炸开了碎片,在壳上留下重重的凹处。 接着,五色围着一只高鸣的凤凰,这是青帝和四帝分身牵制红云亚圣。 黑帝继续守住小天罗地网樊笼封锁黑莲圣人支援,而东海龙王甚至伏在水下根本没出现。 叶青自己举起一方镶金玉玺,开启青汉仙朝加持。 星巢里,红云亚圣一个投影,挥手开启祭坛,晴烟仙子面无表情躺上去,一道红黑色天柱冲天而起,继续加强对阳面地层锚定,而同时无数魂珠穿过她的身体不再直接输送到阳面传染凡人,而是直接流入祭坛里,一道道符文相继点亮暗红火光,熊熊烈火层层叠叠蔓延了整座星巢! 火势叠层,能级极限! 这是火属的天然优势,短期爆发可以说无人能及,更何况周围那么多师叔师姑,还有母圣在,但琼阳仙子还是有点紧张盯着远处空中的叶青,她努力克服心中的恐叶症,面上冷哼不屑:“母圣早就预料到会有着加持,还会怕你了?” 远处,叶青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情,微微一笑:“你错了,我不是加持我自己,而是……要加持你们!” “什么?” 琼阳仙子还没有反应过来,里面红云亚圣脸色已是一变:“不对,快停下催火!” “晚了!” 叶青难得围攻勾引夏丹星巢启动火叠,怎肯给她反悔,当即托着传国玉玺一下敕令:“加持!” 龙气带着风,卷席而至,灌入夏丹星巢的叠能,顿时烈火烹油,风助火势,“嘭”一下上窜,冲入了本源隧井。 “这是……强行抬升!迫使我们上浮?叶青你这混蛋怎能这样无耻……” 琼阳仙子目瞪口呆,她自知道仙天在世界内上浮原理,就是能级短暂抬升,从未想过还可以反向而为,而且看这准备充分,明显早就针对了夏丹星巢的火属特性! 而后她果听到叶青笑:“你们星巢不是红黑天柱的钓钩扎在阳面地层么,何不靠得更近一点呢?看你们在暗面待了十几年的不顺心,我就勉为其难送你们上去吧——” 养剑池天霍然洞开,让出她们期待已久的通路,回归阳面炎宵大陆隧井口……但井口上空,正是已混沌化。 红云门的众仙都大惊失色,这一下就算强行退火也来不及了。 而且对方设计非常明显——高温叠加的话,就算真的强行退火,也会有个虚弱的灰烬期,敌人围攻就会假戏真做,真攻破火属防御崩溃的夏丹星巢,也并非难事! 或说火属本来就不以防御见长,不以火势叠层来透支星巢力量,为各天仙元神道躯的爆发力量提供支撑来以攻对攻的话,敌人就已破掉了以攻为守的弹性防御,剩下就毫无悬念! “很意外么?” 叶青大笑,仙朝初立资源积蓄不足确实是抬升不起整个世界,不可能快速逃离铁毡、铁锤的夹击,而两域本身强大引力重叠一起后根本就是无法挣脱的死斗宿命,所以三天前琼阳仙子说的没错,第一次撞击不可避免,第二轮撞击也只能设法缓冲而不可避免。 但加注能量临时抬升你红云门一个小小星巢,还是沛然之力无可阻挡! “我猜猜,你们母女想要做鱼钩藏在本域内部让人道当盾牌去承受毁灭撞击?这可不能让你们顺心如意,正所谓天踏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只能抬升你们能级,请你们上浮去当盾牌!” 这其实也是人道故技,就是叶青印象中的抬升汇率,也是一种强迫抬升——天塌下来,抬起高个顶上,与自然而然积蓄到位的晋升不同,没有坚实基础或没有未雨绸缪就贸然承担更大责任,等是捧杀,是出人命。 “轰!” 夏丹星巢就成了悲剧,一下点火在本源隧井里极速上升,似是一只充满了轻质热气的热气球,不到碰顶不回头。 各天仙元神都望向红云亚圣,她仰望头顶越来越近的混沌静默一瞬,有些苦笑:“龙芍曾栽在这隧井里,女儿琼阳曾栽在这隧井里,都只是土石崩压,到雷宵师弟时就是五德共鸣碾压,到我上一次利用琼阳和法袍引我自动踏入……这一次要补上一击沉压,是世界的混沌碾压么?” “师姐……” “我没事,别给敌人说得没希望了一样,不过是夏丹星巢给敌人算计得白白折损罢了,这一点危险还不会让我倒下。” 红云亚圣眉毛扬起,对师弟师妹露出一个释然从容的微笑,难得一见丰姿,让叶裕心中一动,见她又抬起手:“我们不会投降,那就死战吧……我们不是还握着一支真君舰队么,又没说一定要靠星巢。” 这女圣说着若有所觉看了一眼叶裕,点首嘉许,表示感谢这部下当年的冒死支援,终在今天发挥了作用。 “对,谁想击杀我们,自己也要付出代价……”众仙气氛热烈的说着,这就是火属的特性。 叶青收回目光,对这嘉许,心情奇特……自己这算是——搬起石砸自己的脚?不过对敌人来说,那可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琼阳仙子看了一眼叶裕,心中有种情绪,蓦牵住他的手:“你上我的旗舰。” 1600.第1600章 高个顶上(下) 仙子你确定? 叶青有些无言,还是默默跟上,剩下真君舰数量有限,给每个天仙元神分配都是勉强,而自己无论怎么样都争不过别人,而琼阳仙子也是一番好意……她手牵这样紧干什么? “这一战,如果我们能撑过去,叶裕你就真正是我们自己人了。”琼阳仙子在登舰时,突回过首来,小声说着,脸色微红,嫣然一笑。 叶青:“……” 星巢上层叠的火焰汹涌爆发出来,更快向隧井里上窜,而力相互作用,所有天仙元神道躯则驾驭仙舰借势脱离星巢,反向冲下来,迎向底部严阵以待的敌人。 战火和血光,蔓延在冰川与黑水上,开出一朵艳丽的鲜花。 “轰!” 藤网反弹了黑光冲击,黑莲圣人砸在冰面上一个深坑,冰晶里重新站起来,脸色阴沉盯着囚笼外隔绝战场,蓦想起来红云曾一再请求对付叶青,此时回醒这或是她们女仙对天命之子的本能预感。 可惜当初没留意,此时他只能计算着时间,并发信催促烛龙亚圣,咬牙切齿:“叶青……” ………… 烛龙亚圣已很快了,它甚至放弃了混沌扩大化打算,而是直冲而下。 一路溶蚀沿途层层浮现的金青色蜂巢网络,似是高温膨胀的烙铁插进冰雕雪人的皮肤、脂肪、肌肉,顶着阻力同时本身也在冷、凝缩——混沌原本不可持久,或者说它本身没有时间,而世界同化它时,就赋予了时间,天罗地网这一超级武器防御是秉承世界,是它力量三倍,无论混沌还是世界在对拼时,终回落到本质大小的基础上去。 四面八方,上下前后,整个世界本源都沸腾起来,灌注入金青色网格,瞬息颜色纯化为青色,只有一丝丝很少金色。 而在混沌中心,烛龙亚圣借助星核能跨过时空能级的视角穿透混沌,定睛一看,就发现那些临时出来的青色,其中有一部分,是地面各处城池村镇的人气聚居节点上凝聚而来,不由心中一下:“人道……倒忽视了这些奴才的不要命。” 对远古龙族来说,人族都是奴仆,不,所有百族都是低下奴仆……看上去与汉风对蛮夷的鄙视相似,但国野体系专注融合自血统到文化的同化,而龙族仅仅是天下布种,留下许多奇葩血统就不管了,从不管同化而只是享受异族奴隶供养,如果和叶青印象对比话,倒和曾经地球上大米朝军队天下布种类似,或说霸权的模式基本都是这样。 不过无论烛龙亚圣怎么鄙视,那些凡人都是要为自己争命,就在周铃与养剑池天的离开,仿佛她点亮了信号,许多星星点点仙舰也在炎宵大陆各处飞起,普通真仙就没有天仙这样淡定了,都是急急惶惶逃亡。 由于早就把计划定在此处,此大陆肯定难保住,此前三天,他们都在紧急收拢地方军民,一批批运走到现在是最后一轮。 这次的运力是非常有限,因缴获修复可以在虚空漂流的主力舰队都出征天外,而剩下普通飞空舰甚至青汉的运输渔政舰,这三天都紧急调动过来疏散救援人群……当然在舰队数目比例来说,因重视后勤而退役了很多军舰转民用舰,青汉的运输能力最强,以直辖区域地盘子民优先,汉风对待未化蛮夷一向凶残而没有圣母光环,其非直属各脉自己负责,他们运力多半就只能救些精选部分。 在天倾灾变的同时,地底同时传出撕裂震荡的共鸣,连虚空中都奔涌出无形的风。 “这是……” “灭世之风!快跑——” 一支舰队正在载着炎宵大陆难民紧急撤离,因得到青汉对冲撞落点的紧急警示后各方反应速度不同,虽都是附近巡查仙舰的高速紧急救援,但各家飞空舰一来一回速度就拉开很大,青脉和白脉速度都很快,赤脉临时爆发速度逃窜,黑脉在陆地上没有殖民利益也没派舰队,于是黄脉舰队理所当然落在了后面…… “该死的混蛋,肯定是故意卡着时间通知我们……” 黄脉的小舰队里,驾舰的仙人分身都是愤怒,他们作分身在主场世界里不怕死,大不了在混沌化前自爆回收信息,但损失仙舰十分心痛。 灭世之风是在四面八方涌出,它的出现只是前奏,是在世界基础上的瓦解征兆。 青帝世界的载沉载浮是时空能级意义上的悬浮独立,而非地球那样单纯是空间的太空轨道,纺锤星体也不是自天而降的单面物理攻击,相当于本域三分之一的体量,已经根本不是薄薄的大气层所能容纳,而是一对冲,就是对天、地、人规则的能级的直接攻击,在青穹周天大阵一夕告破同时,重叠态的混沌直接在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显出。 与此同时,又有一股世界基础的再生之力涌出,对抗着瓦解。 这使得混沌化并没有立即癌症一样扩散到世界全身,但在正面首当其冲的炎宵大陆,在两种力量的倾轧硬杠下,还是各种规则瞬间混淆,一个呼吸,整个大陆就消失不见……直接归元清零了! “你们快看……炎宵大陆,整个消失不见了!” “啊……好险我们最后一批跑出来了。” “等等那道光是什么……” 救援难民里也有些大着胆子紧张回望,视野两边绵延无尽的一线垂直幕墙是冬季的极地极光帷幕,是冲突爆发的能级溢流,五色七彩元磁流光铺天盖地一瞬追上来,在舰群中间冲击而过! 啪—— 是给鞭子抽了一击一样,舰体侧翻旋滚,有人身体失控中大叫起来,有人系着安全带神情绝望木然,有人抓紧能支撑物体,给刺得睁不开眼睛地抬手遮挡,依旧能看到纯粹明丽的光。 不同的反应表现,相同的是所有人都僵硬着脸色,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不复常态。 舰表的仙晶升起各色屏障,抵挡住元磁能量的冲击,各舰的主控屏探测都变成了雪花点,似乎是深入暴风雨中的失去通讯联系。 “谁敢乱动,格杀勿论!”道兵挥刀所向,过于失态混乱的人立刻被斩杀,在这时,人命根本不值钱! “不要慌,周边天罗地网的脉络依旧存在,并且向我们后方凝聚增强,说明天庭已启动了天罗地网的吞噬形态,法则对融或说三倍体量的优势同化已在进行!”各舰驾驶的仙人神情都还是淡定,至少表面如此。 直到三息之后能量冲击过去,各舰探测重新恢复,发现数量少了三艘,最后几艘土德仙舰跑的速度不够快,给这片混沌吞噬了进去,幸存土德仙舰里,各仙人都是眼角抽搐。 “速度真的很重要啊……” 余下众人来不及庆幸,在瞬息能级激发的斑斓光线消失,再定睛一看剩下残景,大陆已消失不见,黑水洋上出现一条清晰的光暗之线……不,是天空也存在这样,非仅一条线,而是竖立的混沌幕布,使得整个世界在他们身后截然二分—— 凡是越线的海水、鱼群、空气、飞鸟、蓝天都不见了,甚至能看到一串岛屿半截消失半截尚存,很是诡异,让人仿佛一拳打去落在空处的感觉! 整个世界存在的物质无论有机还是无机,如果说它们原本命运在时空意义上是磅礴的长河,此时就是一条直径数万里的大河遇到悬崖后坠下的壮阔瀑布! 在瀑布顶上河道的幸存者们,划着小船拼命逆流而上远离那片混沌,自是看不见下面,都是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光线甚至没有黑暗的感觉,尽是不可名状的超出凡人感知之外的存在。 现在人们似乎仅仅是在河面上看不到它,唯有一种生命对最终归宿本能预感告诉他们——接触到这种东西就是去往鬼门关底部,十死无生! 所有人都是目光呆滞,心中震撼,旋即升起难以言喻的恐惧,日复一日生存在世界内,从来习惯了世界规则的牢不可破,仿佛自在永在,亘古不变,也原来也有毁灭的一天。 就连仙人都一时说不出话来,真正感觉到了生命在死亡面前的渺小,而且更危险的是,随着这片鸡蛋形混沌的小头深入,后面更大的部分,呈现一个倒倾的弧度插入进来,它的视界边际还在扩大,而且巨大引力席卷吸走海水、空气所造成的泄流阻力,让整支舰群像是在瀑布边缘逆水行舟的救生皮筏,拼了命地跑也无法摆脱危险的追击! 这样追逃了千里,直到前方出现另一批大陆,各舰仙人都是大喜:“再坚持一下,前面就是东荒大陆了,那里有青汉龙气和小天罗地网的延伸守护!” “有着它们的固定,这已弱化的混沌化,还不至于冲垮!” 话是这样说,仙人还是看见,东荒大陆都在震动,而在其上,骑兵呐喊着奔驰而过,高喊着:“镇定,保持镇定,谁敢趁乱作乱,格杀勿论。” 而在本土大陆,各郡县中,长刀已挥了下去。 1601.第1601章 软柿子(上) 阳面·东荒南岸 混沌边缘处,逼使着海浪席卷而来,又似是一道绝对光滑的镜壁横亘视野的两边尽处,顷刻间,灰黑汇聚,相互间还重叠在一起,见此,叶青若有所思:“这东西很眼熟。” 芊芊也是眼睛一亮:“这不是时空隧道的晶膜?只是我们以前见到都是能透视文明世界星海,而这个有点……” “不透明?” 叶青心忖着其中差异,或与海滩砂子经过加工成玻璃一样,实际还是同类,但前者粗糙,后者蕴含文明,对人们有着意义。 说到这里,叶青眉微皱,盯着扑上来的灰黑雾气,冷笑:“烛龙,又似乎把我当成软柿子了。” 说着,叶青微笑起来。 眉心亮着纯青色的光,这光整个看起来,无疑是青德,但里面又似乎隐含着更多更深沉的本质。 混沌余量,一个分支雾气,居突然之间直接化成龙,直扑向叶青。 “龙么?”叶青徐徐拔剑,一股恐怖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你是混沌之龙,而我是秩序之龙!” “正要看下谁胜谁负。” “吼!” 一声龙吟,青龙在叶青背后显出龙首,仰天怒吼,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天罗地网,再接着,就是一道剑光——天子之剑。 青制化形,并且获得天命后,叶青的天子之剑,其实就是高度秩序凝成的力量。 只见一灰一青迅速靠近,才一接触,只听“轰”一声,周围方圆百里范围,顿时下陷出一个巨大圆形深坑。 海水震出,朝着四面八方射出,过会,徐徐缓缓消散——谁都没有获得便宜。 “叶青年纪还过三十!”星核里的烛龙心中一片骇然,这样年轻就达到这种高度,要是等他成长起来…… 但是转念,它又苦笑起来:“叶青已经成长了起来。” “轰!”余波散去,叶青抬首看去。 随纺锤体混沌凭空吞噬南荒海上的大片水域,尖头更直达炎宵大陆东岸大陆架下的海沟,它的中圈核心也已不再是四万里高空,而没入海平面以下。 混沌最大中圈通过海面开始收缩后,反引起了四周一圈海水更剧烈倒浸,靠近东荒这片大陆架边缘海岸水位线几乎几十米一百米迅速往下降落,水落石出,暴露出来的侧崖。 光秃秃是给啃了一口的巨大弧度,留下成千上万道层叠水平岩层,大地的年轮一般,述说着历史沉积沧桑——消失的部分,其实是过去东荒碎片陨石冷重凝而出的小世界历史沉积,这刻再次受到了混沌裹挟。 而在它此刻尾部所在高空下望,这场冲撞在东荒大陆——炎宵大陆——雷宵陆沉海这一带区域侵蚀出巨大圆形的海盆,本身直径比炎宵大陆本身要胖出一大圈,几乎有一座半大陆,换算成标准州面积的话几乎二十州。 “可惜了……这还是经过了天罗地网的削减及小天罗地网狙击,如果是毫无防护阻挡砸在中土大陆上,直接灭绝人道都很有可能。” 烛龙心忖着,它对人族自是觉得死越多越好,最好死光,遗憾是锚点位置不在中土大陆——要不然首轮直接撞在中土大陆上,岂不比在新大陆上战果更佳? 这时想起了刚刚的隔空交手,原本以为路过一下顺手能清理掉东荒大陆,不想叶青结合世界天命、小天罗地网,青制化形,就可挡住混沌化! 烛龙突发觉——自己可能小看了叶青建立起的青朝力量,也漏算了叶青这个储君对青帝的影响。 或原因不止自己的手里没有真货,真急了,饮鸩止渴也有人干,到现在,烛龙都不认为,有什么比第三阵营乱局对青脉更有利,但为了确保青汉青朝的地面不受统一龙族反扑,而叶青又有自己计划搅乱棋局的话,青帝确有理由,拒绝己方抛出的合作橄榄! 虽理智清楚这可能只是小部分原因,但不妨碍烛龙加深对叶青的憎恶:“又是你,坏我大事!” “这是我的职责与荣幸,岳祖父大人。”叶青略一躬身,随是龙芍仙子而来的敬称,是把恶心进行到底——叫一声又不少块肉。 “竖子!” 烛龙大怒,心中升起一股杀意了,还转念还是冷静下来,混沌在进行下压。 “雕虫小技,对你我这层来说,已没有什么用,你力量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就算一时挡住我这力量余波又如何?” “圣人早就知道你们会耗用掉天罗地网本源来抵消混沌冲击,对撞锚点,首轮混沌的最终目标,其实是在暗面啊……” “哦?”叶青不动声色,继续敷衍,下令收拢刚刚那支逃出生天土德灾民运输舰队,关键时还是不能内部拆台。 “你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待我拆了你暗面小天罗地网根源,破去天地人三才一角,看你叶青在阳面靠什么来挡撞击后续混沌扩散。”烛龙自立刻发觉了叶青的动作。 叶青看了看高空破开巨大豁口,无数星星点点涌入,那些巨大星巢在三分之一界膜面积破洞下显得蚊子一样细小,这也是敌人的底气。 “岳祖父大人,你的话太多了……”叶青阴沉的冷笑着。 “轰!”话还没有落,刺眼白光自地下升起,冲击撕裂了天坑,自下而上,升起了一朵蘑菇。 “这样强大的抵抗!”烛龙先是一喜,一看,竟是夏丹星巢,又是大惊:“红云,这是怎么回事?” “红云亚圣已经不幸陨落。”叶青忽悠,反正在暗面战况都还不知道,说出来刺激一下,让对方心急举止失措也好。 “胡说八道!”烛龙自是不信,调用星核冷静扫描过星巢里,空无一人,而叠层烈火让它流星一般逆升,自愿来当盾牌挡住混沌。 但这自不是自愿,烛龙估摸就大致明白过来红云中了叶青算计,心下一沉,果真是暗面出意外! 不过虽说整个夏丹星巢能量非常巨大,但混沌化纺锤星体携着一击攻破天罗地网的余势,夏丹星巢再爆发力量,薄薄盾牌也硬抗不下这世界体量冲击,只三个呼吸,夏丹星巢就是给一巴掌拍下去的蚊子一样,血色四溅,当场崩毁。 轰—— 星核迅速前移,混沌凸起成枪尖,或者说是彗星,深钻穿透了底部阴阳界膜。 “消耗了些混沌冲量,而且烛龙还在不惜代价穿透!”地面上的叶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换成别的人族亚圣在下面受到危机,烛龙才不会多管,但它无法坐视凤凰失陷,终忍不住深入紧急支援。 ………… 土德逃亡舰队远离危险区域,远远看到东荒大陆上空力量挡住了混沌化余波冲击,这是叶青成青朝新帝后首次力量展示,各舰仙人恍发现……不知何时,这位青谨陛下的力量强大到这程度了! “就算青朝加持,这学习和成长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嘁!要不怎么他是天命之子,我们不是呢!” “人和人不能比……” 震撼中回醒过来,仙人又安抚自己舰里的难民:“不要怕,五德未衰,世界本源犹在,我们新天庭拼着天罗地网超级武器来挡下这一击,就是为存留你们元气,也是存留我们五脉天人的一半道基。” “现在,你们放心了吧,我们不会抛弃你们!”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顿时,难民立刻平静了许多,有人大着胆子问:“仙长,我们还会回来么?” “当然会!这次只是战略撤退,终有一天会重新打回来,超级武器并非我们唯一底牌,真正的底牌在……我们五脉的青朝道统啊,只要青汉风运不绝,新世界融合稳定后,没有什么能抵挡第六青朝横扫八方!”说话的是一个青脉仙人,虽非汉裔,理所当然以青朝之仙臣自居,目光闪动着信心的亮光:“我随征以来,青谨陛下从未失败过!” 普通军民都不太懂世界内部仙战的道域决定原则,也不清楚在众圣失位的全凭力量混战中,青朝怎么样整合天地人三才道域,只是对传统的信心,对青谨陛下战无不胜的盲目信任,脸色放松下来。 而仙人们自己内部交流时,神情非常凝重,没有了对下面表现出来的自信:“……情况十分不妙,我们只是看不见,但那东西应还在下坠,里面混沌核心据说还有一条老龙,难以想象能在混沌中生存,烛龙亚圣该不是已经是圣人吧?” “通报中说不是,可能有特殊的先天至宝加持,但我们整个世界的天罗地网与这片混沌对拼,三倍的体量不可以无视,别看势不可挡,它也不断付出代价。” “没错,遇到高密度物质和规则对冲,下坠速度会更缓,缩小速度会更快,就某些火山奇观里,一条瀑布落下受着阳光和岩浆,最后没到落地就蒸发殆尽……等等,它的落点似乎是仙临港旁的天坑,它要穿井入暗面?” “啊……糟糕了,难怪混沌冲击不立刻在海面上扩大,它目标是要贯穿阴阳,不仅仅打破天罗地网,还要打破小天罗地网,暗面时空门封印樊笼一旦解体融化,黑莲所率的外域黑属道人,就长驱直入,争夺暗面一体化黑权,比二次撞击先一步来搅乱我们内部!” 1602.第1602章 软柿子(下) ———— “不止!甚至配合红云门力量,水火同炉攻破永固时空门的日镜封印,解封出时空罐头里的青珠圣人,那就是黑、赤、青合流,直接反破暗面,一下就可能势大不可制!” “真是可怕的力量投放和谋略……” “快通知青脉道友,一级警报!” “等等,青脉回讯了……”舰队主帅土德地仙神情异样,似乎看到大跌眼球的事:“他们说,红云门的夏丹星巢主动出击,帮助我们挡下了混沌一次……” “帮助?”众仙面面相觑,无法相信,更无法把这词与暴烈危险的敌方女圣联系在一起。 ………… “轰!” 一只火凤凰清声高鸣,火翼展开火光在隧井口逆喷,阴云密布暗面天空,天仙集群的主战场已转移到了一侧——金青色圆球上,界膜烧蚀出一个大洞,直冲进了超级下土。 “反过来冲杀?” 这世界因天罗地网破坏而使得道法削弱百分之三十,尤其靠小天罗地网、龙气支持的界膜,也受到损失。 让这次伏杀的主场没有过去强,叶青很佩服红云眼光和冲出重围勇气,不过还是毫不留情对着不幸掉队敌人挥剑而下:“这些都在本脉预料中……” “师姐快走——” 一个年轻的红云门女仙娇小身影淹没在一片青色龙气中,白净手臂给剑创齐肩斩断了一截,犹死战不退,血肉模糊肩转眼收拢血管、恢复肌肤而变得雪白细腻,对天仙元神来说临时道躯受损只是降低法力,并不会就此丧失战力和勇气。 真正危险在于,她之前驾驭的座舰已变作碎片,再也跟不上前面舰队主力。 真君舰的防御力终不如星君舰,在天仙战场上显捉襟见肘,就算结阵交替分担伤害,也耐不住场上同级敌人太多了,在舰阵上时不时就有撕咬下一片,但整支舰队也和她一样,死战而不退。 叶青很有耐心地兜住她,随着许多天仙分身穿过去,他还记得喊一句:“前面那个谁谁……中阳道友准备好了没有,一定要顶住!” “我……” 中阳心中将叶青痛骂了一百遍,就知道留守后方看似好差事肯定有鬼,果真是布设好的主战场,硬着头皮顶上来势汹汹的舰队,然后‘嘭’一下给红云旗舰撞开,大片暗火在身上燃烧,全凭土德气息沉厚压制的法力对耗才消去……亏大了。 土德天仙分身专门克制肉盾挡在前面,甚至还有青帝与四帝分身联手主攻,还有个狡猾无耻叶青在后面层层布障,将整支突围舰队层层削弱,像是一支春笋剥开刺手的绒毛外衣,最终露出内里雪白娇嫩的笋芯:“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这位仙子投降吧,你们跳不出了。” “你来试试……”那女仙深吸一口气,胸脯下透出刺目红光,接着,就是毁灭性的波动力量。 红云眼看着一个个同门师弟师妹或者迎向敌人自爆,或者失手被俘,她心中都在滴血:“小师妹……” 虽这并不是死亡,许多亮光飞到她身上,只要她回去,就能将最后的元神信息传递回师弟师妹的分身元神,再入住她们存留仙天内的本体,就可缓缓恢复,除非这时五帝舍得动用超限力量,否则就算连环陷阱,也无法同时绝杀这么多天仙元神! 但反过来,这还是牺牲,元神陨落,仙体重修也非十年八年能成,无疑错过了大运之期,而等于将希望与信任都寄托在自家大师姐身上,远远都还能听到小师妹的声音弱下去:“为我们报仇……哎,放开我!” “轰!”她化成了一大团火光,就要真正爆炸开,突一道五行力量,只是一拍,就阻止了。 “有勇气,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这位仙子,很遗憾你的自爆失败了,或你忘记了在本域道法削弱同时,法则冲融变异对于你们也是有效……我想你现在应清楚仅剩元神是解不开五气禁制,我们何必这样煞风景,何不坐下来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叶青说得似乎是真的一样,五德禁制的特殊掩藏在五气下,连各家帝君都瞒了过去,为保险起见还嘿嘿笑着引开场上注意:“层层布障,层层剥壳,整个门派集团爆发就连我们一下挡住也损失很大,但或你们听说过十面埋伏?” 没有人应声,这些战场骚扰分神的垃圾话,对战争经验丰富红云门天仙来说只是耳边风,自不理会。 可作火属从不是以好性格著称,随着一艘艘真君舰掩护旗舰突围而坠下,琼阳仙子也越来越憋火,她终年轻而没有师叔师姑的成熟,等到就剩她和母圣时,恐惧和怒火一道憋炸了气大叫:“叶青,我迟早要杀了你——” 她这样喊着时,又将叶裕的手,拉得很紧,叶青分身对此无语了一下,轻声:“仙子息怒,别中了叶青这家伙的激将,逃出生天才是值得。” 自己在背后说自己坏话,是怎么样一种体验? 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可谓是节操掉了一地,但能误导红云门以为真存在一线生机,也是值得! “琼阳过来!”红云亚圣召唤女儿。 终到了大陆东部群山的永固时空前,琼阳仙子拉着心腹叶裕的手一起进了旗舰主控厅,红云有些意外叶裕还在,微一颔首没多说,就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火焰在母女身上窜起。 最后一刻,红云死死盯了眼后方笑吟吟得意的叶青,似乎要永远记住这仇人,接着,整个旗舰,怒吼着,直冲时空门镜面! “轰——” 这玉石俱焚,带着巨大勇气的一击,却一下没能冲破日镜封印,旗舰顿时出现一个巨大凹洞。 “就在这时!” “杀!” 后面的天仙都是下手极黑,见此,数十道道术,就不要命一样,击了上去。 “轰!” 舰体受此内外重击,当场爆炸,这爆炸重重击在了门户上,日镜上的波纹,一下震了起来。 “叶裕!” 火光中,叶裕身形变得透明起来,而母女身形在火光中出现,再度联手共鸣:“火凤涅槃!” 虚空中又一声凤鸣,这一次因琼阳实力未复而差了很多,但后面天仙见着是一惊:“日镜松动了,别让她们放青珠出来!” 红云门明知覆没在即,为何还困兽犹斗,不惜代价逆冲超级下土界膜? 就是为了放出青珠,过去不这样干是付不起成本,红云亚圣也不会给青珠当嫁衣,现在牌面都要拼光了,自怎么有效怎么来! 只要放出青珠,红云门就是为了大局,圣人为了大局,也不得不补偿——要不,谁还肯牺牲? “啪!” 一声雷霆,众人头顶阴云轰扩散,混沌化的影响甚至让暗面天穹太阳都一下变黑,发生日食——这说明混沌化已穿透了阴阳界膜,阳面通过隧井阳气投影渠道的阻隔中断。 唯有时空门基座处,日光如故。 叶青这个分身,这时身着帝冕,掌上一枚镶金玉玺,已冒着淡紫气。 这是暗面青汉王朝十亿龙气,又来自青汉青朝的同源龙气加持,在天、地、人三才三界,天地基础在大冲撞下动摇时,无论青穹天罗地网还是暗面小天罗地网,依旧以人道的集众将力量浓缩到小小的方寸之地,维持住时空门基座方十里的稳定,也同样稳固住了日镜封印的波澜。 “这时最后一分钟,红云道友你撑不过了,你指望的援军也赶不及了。”叶青微笑着,指了指隧井口天坑冲下来的一道混沌彗星,如果不是地上分身发现了烛龙亚圣轻骑突进的紧急支援,自己会这样放开一线诱惑红云门远离隧井口,而进入到自己第七汉帝国的大陆主场上? 青帝一直没有真正使力,这刻伸出手,一声轻鸣,风在火凤凰身上吹过,顿时烈火大盛。 火凤凰却不喜反惊,这是信风催长红云母女共鸣的涅槃之火,越催发时间,她们的希望越是渺茫。 这危险的关键时,琼阳仙子在火焰中咬唇不语,回醒什么四下寻找叶裕身影,知道见到他就在自己身后才一下安心,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自己身后才是最危险的事。 “红云道友,你们——”烛龙十分惊诧红云门怎跑开了,就不会在原地等支援? 红云亚圣转首看了看天坑冲下来的烛龙亚圣,也明白自己上当了,仍未慌张,仰首望着日镜镜面上波纹:“道友你还不出手,坐视青脉得此大功么!” “唉……” 一声长长叹息,突然间紫气闪过,叶青以青朝之力居中所设这片天、地、人封印的小小方圆区域,在天的环节凝滞了一下,顿时道域出现一震,日镜哗一下解封,脱离了时空门镜面而化一枚金色的镜子。 少真道君的紫衣身影浮现,又握着金色日镜消失,这道人趁机取回自己本命宝物的一半,闪身远远旁观,分明是看戏姿态。 “老贼敢尔!” 这众仙见得煮熟鸭子飞了,再顾不得百万年的尊卑,都是大怒,又戒备让开一圈,以防青珠突杀出。 其实换成少真这么干无可厚非,自己的本命宝物给人强占了这么久也该拿回来,只是选择的时机就非常要命,等是趁着混沌侵入这片区域,天地时序混乱不察的蒙昧时,给五脉背刺一击! 看着众人目光,这道人心中冷笑一声,自己岂会坐视青脉进一步收获果实——叶青这次连环陷阱,一开始就简单地解决了红云门,青朝反向加持能级应用让所有人为之吃惊,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那接下来杀手锏,针对的必是主场迎战一头撞进来的青珠,又或脱离了混沌化状态的烛龙亚圣,这成本不小,但无论清理掉哪个都能挫败敌人的这一次攻势,达到了战略目的就算再付出六个天仙陨落代价对整个五脉阵营也值得,再回去帮助黑帝守住黑水,便可稳下来这波冲击,而且大获其利弥补了损失。 这样的雪崩滚雪球,三道君如果不第一时间打断,接下来岂不是没戏唱了? 当少真道君也没有背叛阵营的想法,他出现在这里除寻机收回日月天敕宝镜,还有目的也是来对付敌人,红云、烛龙、青珠这些都是要解决——但与叶青方案区别是,必须在道门手里解决,最好是五脉付出主要成本,而道门只出一点点成本来摘取果实! 只一瞬间,五帝和天仙,都明了这意思,白帝按住了剑:“尔敢欺天?” 少阳道君只是稽首:“不敢,道人前来,只为助诸位一臂之力,击杀此等外敌!” 这话一落,众人脸色更是阴沉,而琼阳仙子发现转机则是大喜,问了母圣一句得知了当前情形,就娇声一呼:“青珠道友,还不速速出来!” ………… 轰! 只是瞬间,五脉天仙不得不分出了人手,一片抵达叶青之处,重新稳固天地人三才阵法道域来保证局部主场,一片就不由分说,联手对她们母女击下:“诸位道友,速速击杀此两女!” 气氛十分紧张——包括红云亚圣,无论敌我双方,眼角余光都留意着永固时空门漆黑镜面上的波澜。 叶青目光若有所思,换成过去这种包围圈规模想都不要想,现在新天庭整合力量,少了内耗且以更大五脉公共资源来保证后顾无忧,才能抽出这波埋伏。 但是,就算依靠信息不对称、主场权限,来集中力量、一个圣人的困兽之斗都是高度危险,甚至不敢进入时空隧道直面硬战,而相对被动在外埋伏,虽明摆了是陷阱,但也有着防堵意味,可见此战的危险慎重! 青珠敢出来,这么多人打一个倒霉是肯定了,连少真道君都不会放过击杀一个圣人的机会,但圣人岂是这样好杀? 就算脱离世界没有了位格,青珠这样百万年的老牌圣人,也是丝毫不逊色于少真道君的法力储备,还有着近十倍普通新天仙的力量,最后拉几个天仙陪葬也是肯定了的,会是谁? 中阳天仙心忖着,目光瞅向叶青,冷哼一声……还用问?柿子肯定捡软捏,而且叶青和青珠可以说是有‘夺妻之恨’啊! 1603.第1603章 虚空闷雷 “青谨道友,你在等什么呢?一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要顶住了。” “我等什么,不劳中阳道友挂心。” 叶青不理会这点幸灾乐祸,盯着少真道君,有点皱眉,计算这新变量的影响,再转首看了看时空门镜面,又似是在等待亿万里深处的遥远信号…… 别看之前对帝君言之凿凿说青珠会选进暗面,其实战场充满不确定,所以自己要两边都一起坑杀,才能确保无碍啊! ………… 亿万里虚空 引力波引起的陨石海潮前面,幽蓝光门闪过,零号舰‘紧急避险’跃迁出现这里,惯性让它高速滑开去,始终保持在密集陨石流的前端,不远到看不到好戏,也不近到遭遇凶险,而正前方一座庞大的仙天已在眼前,大司命和少司命在里面招手:“叶君,你快快进来……” “来了!”叶青一笑,但下个瞬间,他笑容凝固了。 一道白光穿进舰体,无视所有防御,直接呈现在主控屏前,一团幽蓝光,受此影响,在底层控制系统上亮起,传出了伶仙子冰冷声音:“母型方舟要求接入通讯进行对话。” “等一下……” 叶青心中一凛,连环计划,最关键时刻到了,他趁着母型方舟降下瞬间跃迁,就是为了这刻未雨绸缪,当下检查了一遍:“伶,如果这段时间内紧急避险权限失控,你还能跃迁么?” “时空锚处于缓冲期,没人能跃迁舰体。”舰灵平静说着。 叶青满意点首,遂唤醒本脉在舰体底层铺设的常规巡航系统,锁定最高速度巡航状态,这才身形一闪消失在舰内。 空气中留下了一枚晶莹的钥匙,晶光在空气中泛起层层涟漪,微风吹过虚空,徐徐化一个道人,面目有些与刚刚消失的叶青本体相似,有着同样灵魂共鸣,只是服饰化了青衣道袍,纹饰华章,季风流转,气息带有一种包罗天象的意蕴。 ………… 月镜仙子有些郁闷趴在窗口看外面,她现在是给封印住囚禁着,之所以不反抗配合对方封印,就是因这偏远虚空没有零号舰搭便车,她根本回不去本域,只能回到本域后再寻找时机跑出去,现在只是满心盘算如何传递出信息给主人。 刚刚那能级穹顶上的纯白眸子太让人吃惊了,她虽是镜灵,也感觉情况十分不对……自己才睡了一觉,怎世界变得完全不认识了? 是自己太落伍,还是世界变化太快? “刚才那道白光好奇怪……以前就觉得叶青肯定有什么东西瞒了我们!只是镜子照遍世界都照不出来,想不到是在这虚空深处……这家伙太狡猾了,一点都不是年少得志的性格……” “啪——”就在寻思着,突见到一身青衣道人在舰外出现,脚踏云履,头戴高冠,星珠环绕,紫光照耀……这君圣景象顿时勾起月镜仙子上次挫败记忆,她悚然一惊:“青珠圣人!” ‘青珠圣人’神情倨傲回首看了她一眼,像是在云端俯瞰泥地里的手下败将,随后一个踏步就穿过舰舷门,就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轻松。 月镜仙子吓得脸色都白了,她可还记得自己损失了五分之一身体在对方那里,都来不及想对方是怎跟上零号舰的跃迁这种小问题,急忙拍着舷壁喊:“叶青!你的死敌来了,还不快放我出去帮忙——” “真的?”叶青声音传来,似乎还没察觉敌人的入侵。 “当然真的!” 月镜仙子信誓旦旦,她心中则盘算着一出去就逃跑去时空门,青珠既出现这里,那么遂道里封堵自是不存,她就不需要给叶青拿捏着,而是可以自行回归了!至于叶青……管他去死! 嘭! 灵气激荡的巨响在舰厅里传来,叶青的怒吼,青珠的大笑,很快平息下来,一道青光穿过舷舱径直逃跑,飞遁入那座庞大仙天里。 月镜仙子一怔,没想到对方和自己一样选择让道友挡枪,这恰符合她的价值判断和对叶青认知,当即愤怒冲没那些细微奇怪的地方,大喊:“叶青你给我等着——” “闭嘴。”青珠声音冷冷。 月镜仙子立刻闭嘴。 主控厅里,‘青珠圣人’演完了好戏,继续山寨青珠权限,驾轻就熟解开伶仙子留下的一些防备,睥睨她身体潜意识的基础舰灵:“伶,给我接通母型方舟通讯!” 兹—— 主控屏一团白光浮现空气中,里面隐约是纤细的小精灵般少女,奇特也是一身白衣的伶仙子模样,但目光并无见到主人的喜悦情绪,而是扫描这青衣道人全身上下,声音冰冷:“主舰灵不在,你是谁?” 主舰灵? 是指伶? 叶青留意到她比基础舰灵的气息更强大十倍不止,脸上不露丝毫异样,将山寨伪装进行到底,大开嘲讽:“大胆!我是零号舰的主人,你怎敢这样对主人说话!” “检测灵魂波动——” 叶青心一紧,这时就看川林笔记的了。 一个呼吸工夫过后,白衣少女盯着‘青珠圣人’,冷冷:“检测未通过,判断为下层道天土著,你并无本舰权限,请立即离开本舰并交出失踪的主舰灵,否则以敌袭处理!” “你敢骂我青珠圣人是土著?” 叶青大怒,一下挥手轰击在这少女身上,将她灵体轰成了粉碎,最后听到声音就是:“敌袭警报,现即宣布此青珠为一级通缉犯,凡有发现格杀无论。” “啪——” 后面厅门开启,月镜仙子小心翼翼踏进来,刚见到‘青珠圣人’的神威,目瞪口呆:“那道白光……是来自高层道天的橄榄枝?你就这样轰杀?” “月镜仙子?” 叶青维持着最后伪装,嘴角一勾:“你或愿意帮助我做一件事?” “我愿意……愿意!”月镜仙子哪里敢反抗。 叶青不动声色,让她下去后,就气势汹汹驾舰冲进‘敌人’仙天——墟离天仙身影拦住,大喝:“青珠!” “你敢拦我!” 叶青大怒冲出,一团乱战,很快消失在仙天深处,月镜仙子小心看着四面围上的青脉地仙,想了想,没有反抗继续做着俘虏——无论叶青和墟离天仙,还是青珠,都不是她可以抗拒,干脆逆来顺受配合就是……自己忍辱负重只是为了传递此地惊变出去! 等到月镜仙子看不到的地方,叶青才停下手,搓了搓脸:“唉……” 墟离天仙也停手笑着看他这张陌生面孔:“道友真是胆大,干这活,不是第一次了吧?” “你是说山寨青珠?嗯,确实。” 叶青本体微微一笑,秘钥分身已驾驭自己的胎膜仙天起航,重新覆盖上一层伪装脱离了白光海的范围:“挖坑不能全靠运气,万一母型方舟世界和青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化敌为友怎么办?我想既大家以前都做过死敌,那就……还是不要和解了,继续你死我活下去吧。” 这笑的很痛快,这也是叶青最怕的事。 ………… 永固时空门 白光收回方舟尖端,它也和混沌化的纺锤星体一样,正斜插沉降进入下层时空,瞬息得到了发现敌人并遭遇反抗的信息,而在方舟世界深处,一个淡漠女音:“青珠圣人?这是敌域新出现的圣人?” “应是了,按照程序,列入打击名单。”又一个淡漠男声说着。 “权限通过,调用第七号能量池。” “元磁系统启动,时空封禁系统启动!”嗡嗡声,顿时不绝,连绵的落了下去。 时空门·镜面 一阵虚空,青珠携伶仙子冲出了遂道,踏出了遂道,顿觉得身上一松,隐隐的力量就有着连接。 见周围万里无人,不由大笑:“叶青,你算计不行!” “我是圣人,就算在虚空中,我也能获得些补充。” “这次回去,我必击杀你!” 话还没有落,突一道白光落下,照亮了一片,一个声音说着:“目标已经发觉,进入锁定!” “是谁——” 青珠抬首看向头顶的能级穹顶,万万没想到攻击来自上方,而伶仙子脸色一变:“是母型方舟!” 雪白方舟在穹顶徐徐下降,巨大万里,几是天倾,覆盖两人所有视野,有冷冷的声音说着:“交出零号舰,交出主舰灵。” “等下……” 青珠感觉事情突变太快太异常,还准备交涉一下看看是否存在误会,一听敌人这要求,顿时触到了逆鳞,大怒:“休想,除非从我身体上踩过去!” “敌人拒绝要求,击杀程序最终通过。” “元磁束场!” “时空封禁!” “轰!” 永固时空镜面立刻冰冻,白光溢流在整片虚空陨石群中,宛是雷池,整个空间都随之凝固。 远远下方,胎膜世界仙天正大曲线航径绕向陨石海一个侧面,避开母型方舟的沉降区域和侦测范围,正版圣人一出,叶青这盗版圣人就打回原形,是望见后方远远的雷池,笑得开心:“青珠道友,祝你玩的愉快。” “叶青,你敢阴我……”远远的似乎愤怒神识波动,在虚空里传播,而没有回应,接着,就是虚空中,闷雷连绵碾过。 1604.第1604章 相互猜疑 暗面 永固时空门这一面时间拉长十倍,若有谁能瞬息穿梭遂道两端,丝毫不会感觉到‘时间一下变缓’的落差,而是与平时一样正常。 而日月双镜在遂道内的时间观是同时解封,在青珠冲出门口时,红云母女在暗面门口处,都心中一下。 青珠没有出来…… 琼阳仙子瞪大眼看着镜面里,犹焦急等着青珠圣人出来帮忙:“要出来的啊,总不能睡着了吧!” “小·五行共鸣!”蓦间,天仙之间,产生强烈共鸣,一股难以描述的力量,瞬间产生,刺向了火凤凰。 这力量一出现,就几乎瞬移,刺入火凤凰的身影内,火凤凰发出一声惨叫,势单力孤的母女都一下重伤,等于……帮青珠挡了一击。 “我就知道……” 红云亚圣吐出一口血,原本非常猜疑,此刻心中愤懑,拼着受这一击而拉上女儿的手一下进入镜面……她其实不到绝境不想单独面对青珠,苍窍亚圣元神的下场,一直让她警惕,所谓战友,也可能充满了危险! 原本她希望青珠出来,进入自己棋盘,没想到青珠同样充满了警惕,并且更有耐心的样子,形势比人强,只能她进入棋盘,只能希望这战友,在用人之际终会有所克制收敛,相比下饮鸩止渴,总比眼前直接送命好些。 毕竟,要不是警惕着青珠,留有着力量,五帝化身没有出手,否则,就刚才一击,立刻就陨落在这里。 琼阳轻叫一声,只来得及拽上叶裕的手,就给扯进了镜面漩涡:“叶裕,你快跟上我……” 众天仙一惊,面面相觑:“她们进去了!” 叶青分身眯起眼睛,现在还没有本体消息,与卧底叶裕目光交触,瞬间定下隔门信息交流:“情况有点不对……可能我猜错青珠的出口,你现在是最好密探,跟进去,假如青珠在,就当炮灰冲回来,不在就劝说红云母女留在里面,我等你三息时间确证。” “好,照顾小宓儿,当心晴烟仙子。”叶裕扫了眼旗舰残骸的仙炉,又看了看现在无人问津黑水冰川,只来得这两个关键提醒,就给琼阳连带扯进了时空门。 这看似多多,实际是瞬间的事,只见中阳天仙分身喝一声:“快追!” 但自己一动不动。 “真不要脸……”众天仙分身,都鄙视看着,辛琰仙子还在冷笑:“青珠在里面,冲进去去送死?” “准备分兵布防吧。”黄帝都看不过去了,出来收拾面子,在别人家地盘上还是要讲点脸皮:“后面烛龙杀过来了。” “再等等。”青帝倒不以为杵,说完就将目光看向叶青。 众天仙稍觉奇怪,但出于对青帝信任,也跟着看向叶青,黄帝脸上微沉,但没有发作,暗面是青脉主场,给青帝面子就是给五脉新天庭面子,而且此一时彼一时,叶青现在是新朝太祖,得了天命,就与以前不同,也得给几分薄面。 叶青闭目,伸出手感知,接收隐秘信息…… 远处,少真道君眯起眼看着叶青,暗暗疑惑——叶青还有什么底牌,可以判断青珠动向不成?就算今天不见了零号舰,极可能排去了虚空一侧,但传送信息也需要时间,没这么快吧? 而且,自己是道君,也没有感觉到任何通讯。 身为道君就算一时想不出来,也不乏耐心,蓄势待发,只等机会来临时取回月镜,或格杀青珠,摘得大桃。 在天仙交战来说精神凝聚,时间观感会拉得漫长,这一等都让众仙脸色越来越奇怪,神识交流:“青珠出问题了?” “不会是内斗了?红云门可是祥云派,青珠这家伙连九窍派的亚圣都下手了,已惹了众怒,说不定……” “不可能,就算要内杠,也不会是现在……” 三息,永固时空门镜面上没有涟漪,而金青色界膜上刚刚修复缺口,一下给烛龙亚圣冲开,叶青挥手断然:“留两个布防预警,我们迎战……” “两个怎么挡得住烛龙亚圣,而且冲进遂道就没有了主场,你这是要草芥人命……” “不,你们理解错了意思,这两个道友是预警留守在时空门,我们去解决烛龙亚圣!”叶青回首转视天仙。 众人都用‘你疯了’的眼神看他,明显这更不靠谱,青珠在里面,或现在就在降服红云母女,说不定马上就要冲出来,两个人留守? 上驷对下驷也不是这样玩,圣人脱离了主场,虽也可杀,但区区二个天仙,还是分身,还真是随手可杀。 叶青见此,微微一笑,一副我为了大局不惜牺牲的态度:“我来守时空门,谁敢与我一起?” 辛琰仙子就站出来:“我!” “就这样吧!”青帝拍板决定,似非常相信叶青的判断,当即率众迎战烛龙。 众仙在这样大战事上,明显信不过叶青判断,但对青帝还是有着信任,就算黄帝也只是因主导权一再滑落而脸色不太好,并没有任何反对之意,见叶青愿意顶上去,更无话可说。 叶青心忖这就是帝君百万年至信积累的资本了,换成外域青珠……算了,还是不要谈青珠的节操,奇怪看了眼高挑的女仙分身:“辛琰仙子怎敢留下?” “我和青谨道友你共事的一段时间,感觉你这个人不会赌博。”辛琰说着,看了眼少真道君,清楚这时叶青还有点防备的意思,否则叶青似笃定青珠至少短时间不会出来,可能连一个人都不会留。 聪明的仙子…… 叶青微笑,传音:“谢谢信任。” “不客气。”辛琰仙子摆摆手,语气很是爽快。 她本体最近一直和青鸾在一起,很清楚当前本域困境是敌人二次打击出乎意料,而且众多敌人一起涌现,就算叶青早有准备牌面,但在敌人主动权下的力量终不受掌控,怎么样让这些力量落空,甚至自相残杀,而集中力量优先打击其中最危险最紧迫一个,进而各个击破,这就需要非常精准的时机判断和速度……幸青脉在这一方面,从未让人失望过! 叶青就一笑,留神关注少真道君。 见敌人还笼罩一层似紫又青的力量中,心里暗叹。 处境和地位不同,自选择不一样,要在以前,道君无论怎么样,还是自己人,但两域冲撞成必然的话,世界权限或会重组,这种情况下,谁也说不准道君的选择是怎么样。 在道君来意不明,拖后腿时,完全是要随机应变,看形势调整,所幸预案很多,总有应景能赶上趟……要首先确定少真的意图,看他的胃口有多大。 ………… “轰!”打破世界界膜,插入大陆,击碎夏丹星巢,混沌之矛已损失很大。 “红云亚圣已走,我的使命也变了。”星核中,烛龙亚圣驾御混沌之矛最先刺穿了隧井,是来援助红云,龙族和凤凰族,虽明着看,并非核心同盟,但实际在人族压力下相互抱团,关系非常密切,见它离开,便随机应变开始大破坏! 要知道整个混沌纺锤体的尖端终刺入了这个世界的核心,是非常不易的事——暗面看似低级,就是人脑深处一样,平时不会注意,但是世界过去所有回忆的结晶,很是重要。 由于实际脆弱,平时都在保护中,两个世界暗面交流也是相互精神交流,神交已久不会真正损伤,但混沌化并不理会阳面还是暗面,都一并摧毁! 而且,这可恶的叶青暗面下土,也在其中,正好一举歼灭,狠狠出口气。 “果还得是我们出手。”帝君相互一笑,顷刻间,一声共鸣响起,随之,就是“噗”的一声,宛是世界心跳一样,跳了一下。 “轰!”五色五气云集,升起了浓密云雾,这些云雾一出现,顷刻充斥了周围,又立刻塑造,转化成了一把长剑。 长剑青色,正中雕刻着字,诸帝君只是一眼,就看出是青制十一条,其条文不断流出丝丝青气,顺着剑身萦绕。 “是叶青的天子之剑。”诸帝君若有所思,青朝既立,青帝就成轮值主帝,只看了看周围一眼,除黄帝有些不甘,别的都面无表情,青帝蓦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这剑柄。 “嗤!” 剑柄随着青帝的一握,顿时出现无数细密纹路。 “锵!” 长剑竖在青帝面前,向上一举。 刹那间,一道青色剑气,划破了暗面,直直撞在了上面混沌之矛上去。 “轰!” 暗面内顿时炸开一个太阳,黑水表层本来密密麻麻的冰川和怨灵,瞬间连惨叫都没有,立刻灰灰。 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数秒,整个暗面就是一清,没有留下一丝。 长剑无声无息间,缓缓淡化,消失在青帝手中。 一片寂静。 “好强,虽有五帝共鸣,但瞬间对消去混沌之矛,这就是青朝之力?”瞬间,几个帝君都不由生出一丝忌讳。 “好强!”天空上混沌之矛消去,烛龙亚圣眸子闪过惊色,沉着脸,一拍:“星核之力,后续混沌!” “轰!”后面的混沌顿时继续下降,暗面天空一片昏暗,隧井口的混沌桥接一下完成,紧追直冲金青色圆球,要扼杀之——谁都知道这其实是小天罗地网的心脏,破去它就能连锁摧毁小天罗地网,并蔓延外面残破天罗地网,使之残破无秩序,让第二次撞击阻力更小。 “又该我了。”叶青又一个化身,掌上是玉玺,淡淡说着:“合!” “轰!”暗面第七汉朝,与地面青朝,本来天柱是相连,这时“哗”一下,在缓缓崩塌! “这天柱,是青朝气数。” “可惜现在不得已而用之!”叶青神色复杂,暗面龙气,在阳面就只剩十五分之一,属于虚气,但在暗面真实不虚,尤其在金青色圆球里防御时,更不要说阳面龙气下降了。 “噗!”丝丝罗网,本是隐藏不见,但强大的力量在里面涌出,顿时就立刻根根可见,并且越来越凝实。 “这是,小天罗地网完全形态转化。” 青朝下龙气网与天罗地网结合,天地人三才相合,一下将金青色圆球力量凝成硬石,界膜藤网加持纯粹了龙气,反过来也得到了龙气补充。 “厉害,人道越来越鼎盛了,不过,就凭这个,还抵抗不住!”烛龙亚圣眸子闪过一丝狠色:“再来!” 后继的混沌,又化出一根长矛,丝丝灰黑气弥漫,直直击下。 “抵抗不住!”只一瞬间,许多天仙就有着判断。 “四海龙气!”就在这时,突海水滔滔,一条巨龙出现,只向里面一穿,两种龙气相合为一。 “是东海龙王!”这连诸帝都不由脸色一变,而烛龙亚圣更是大怒:“反贼!” “谁先抛弃我们?”东海龙王冷冷回应,根本不认烛龙亚圣这曾经三世龙神,因留在母域的龙族都是当年的弃子! 如果本域形势有利还可谈谈合作,现在形势不利,还想夺自己本域龙族王权,岂能相容! 说时迟,那时快,这两股力量,瞬间撞在一处。 “轰!”暗面世界猛一震,火山爆发,大地震动,一块晶膜顿时打碎,几乎同时,一丝丝黑烟,自晶膜里去散去。 “是晴烟仙子。”叶青目光一扫,就放了过去,现在根本顾不得她。 “又一根混沌之矛抵消,代价是小天罗地网破碎。” “暗土几乎受到毁灭性打击,虽保存下去,但里面十亿人,瞬间灭了一半。” “暗面第七帝国,几乎覆灭。” “不过,这里终是道法显圣的世界,这时也不会矫情不干涉,天威之下,无人能反,朝廷可收拾旧山河。” 一瞬间,叶青就理清了思路。 ………… 丝丝黑气流淌而下,凝成了一个女仙。 但还没有来得及穿入时空门,就突眼前出现一个道人,正是黑莲。 这晴烟仙子逃的方法巧妙,以身具万魂珠黑权渗透入小天罗地网,按照红云亚圣留给她的最后指示,趁混沌纺锤体冲进暗面打碎小天罗地网——叶青就算能以青朝天地人三才低级,也顾不上,她趁机接应出母域黑属力量! 黑莲看了看晴烟仙子,扫了眼她,也算的美丽,只是对圣人来说不算什么,而她身上的黑权,才让黑莲心中一动:“罢了,你就留在我身后。” 这时,小天罗地网破裂,黑莲就不受禁制,并不直接救红云亚圣和琼阳仙子——无论青珠要将她们怎么样,现在救都已来不及了,攻敌必救,去帮助烛龙亚来抗住敌人,撑到青珠出来,才是正经。 只是念才一动,眼前出现了一个道人,与上面化身差不多,但一眼看去,就知力量深不可测,这是黑帝本体。 黑帝本体抬起首,一双黑眸透着寒意:“道友,你的对手是我!” 1605.第1605章 回收(上) “黑莲与黑帝交战。” “幽云亚圣与别的天仙涌来,继续进袭。”辛琰仙子盯着,有点惊慌的说着——现在这情况,不是很妙啊! 围魏救赵? 叶青没有奇怪,但也不准备按着敌人的步子走,这时敌人内部都是相互猜疑,连少真道君都不敢随便,但叶青确定了少真的心态:“真是好大胃口,不但想抢红云,连青珠都想一并击杀?” “这样非得动用超限力量不可,难免会引起三家失衡,所以要迅速取回日月宝镜并消化青珠果实?” “撤,我们撤!”叶青当即放弃留守时空门:“青珠一时回不了,我们去暗土防御,现在那里损失太大了。” 辛琰仙子一怔,但什么都没有说,就直接跟去暗土防御幽云,给帝君和四帝联手东海龙王压着烛龙亚圣围攻。 “利用我?让我当守门人?” 少真沉黑着脸等在时空门口,有点踟蹰,自己是绝不肯贸踏入去和青珠硬碰硬,那赢了也不值得,而且里面还多了个红云亚圣……但反过来,谁敢踏进永固时空门,就等于是在抢自己预定战利品——青珠、红云、琼阳,及要收回的月镜。 “少真用日镜凝聚圣人力量!”而黑属天仙眼见,又不敢在少真面前进去时空门去提醒青珠圣人,一时形成了牵制。 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等待着青珠圣人出来打破平衡——无论向哪面滑动,都是会迅速分出结果。 但只有叶青与青帝知道,青珠刚刚既没有出来,就永远不可能在这里出来了! ………… 虚空 “轰”,这一刻,在虚空高处,一个难以描述的实体,自虚空透出,刹那间,虚空都响起了鸣叫。 一道元气,宛是狼烟,又宛是天柱,自上而下。 而最让人震撼是,虚空苍穹陡变得幽暗,小半个舰体伸了下来。 几乎同时,虚空陡一亮,单是小半个舰体上,突数以千计的炮口,喷下了数以千计的星光! 这些星光汇集在一处,打击了下来。 “狂妄!”青珠终于忍耐不住,一抬首,刹那间,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在它身上旋转,掌心一闪,凝聚成一团雷火,这雷火青灰旋转,看似平常。 “圣人道法,混元神雷。”青珠抬起手,只是一点。 这团青灰的神雷,才击了上去,顿时和星光接触,只听“轰”一下,在爆炸范围内,虚空出现了太阳,甚至空间都出现凹处。 青珠遥望天穹,感受着这不可思议的恢弘力量,全身隐隐萦绕丝丝青灰雾气,这些雾气似有似无,似与虚空连接,只是一丝青血,自手上渗出。 “圣人本命道法,都可抵抗?”青珠暗暗心悸:“且敌人主体只插入一截,都还没有完全显出形态。” “就算是上层道天的战舰,也太强了点吧?” 圣人与整个世界相连接,理论上远超任何人造舰,上层道天,还是圣人的天下。 自己虽脱离了世界,但本质还在,这一击显出的情况,使青珠心悸不己。 ………… 方舟却不理会青珠的想法,不断下潜,终完整出现,光辉里面显出绵延十万里的椭圆球体,侧面看上去真的是一艘长方形的海舟,带着圆润弧度而非想象中的锋锐,不知道它‘方舟’名号的‘方’体现在何处,而总体来说虽体量看起来不大,但由于质量高,青珠不由大惊。 “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方舟?” 这世界级的宏伟方舟,本该有着同样的繁华生机,此刻表面显得破败不堪,仿佛是一片沉寂的墓碑,让人感觉都一种难以言述的苍茫和失落……如果不看那上面泛着强盛的灵光,还真会以为这是此前掉下来那些残破洞天、仙舰的放大版。 青珠近距离遭遇,却无法纵览这样广的世界,只感觉一面银闪闪的巨大镜子,不,是整面‘天空’都沉压下来,方舟世界这完全现身后最后一击,简直是巨人的脚踩向一只蚂蚁。 “啊……虚空之雷”青珠又是一点:“你是谁,上层道天没有见过你。” “轰!”没有回声,只有冰冷的碾压。 星光似是绵绵无尽的风暴,自四面八方席卷开来,无差别攻击在虚空里,变成了一朵朵星花,光环过处,内圈虚空一片霜冷寂静,外圈球膜却奔涌出混沌,似是它们是凭空出现…… 或者说就是凭空出现,这星光类似虚空之风,而手法不同,没有虚空之风粗糙,似是某一种进阶用途的攻击。 青珠圣人与青帝交手过数次,见识过虚空之风的一种‘誓约逆光之翼’,给人以极端的速度错觉,仿佛真的能与光阴并驾齐驱甚至逆转,而今天见到这种是力量,毁灭星光中隐有一种气吞山河的狩猎意志,过于广浩的攻击范围给人一种无处不在、逃无可逃的错觉。 这正是青珠自己梦想中最能克制速度的力量表现巅峰,绝对碾压! 但是被碾压一方,青珠的脸色就不好看:“洞天展开!” 虚空中,展开一座翠色藤网的千里洞天,正是这段时间里成功鸠占鹊巢的遗忘之地,伶仙子毫不迟疑:“共鸣,屏障。” 一瞬间,圣人力量与洞天力量结合,速度同时开启到最大,似是一颗青色的流星迅速下坠。 “小心……” 下个瞬间,密密麻麻的星光,再次轰在藤网晶膜上,直径千里的遗忘之地可以覆盖一州之地,在虚空尺度来说却不起眼,此时更是片叶小船在星光怒浪的大海上颠簸欲沉。 青珠感觉到喉口一甜,受到反噬创伤差点吐出血来,对比印象中母域曾经超级武器、包括纺锤星体。 “可恶,简直和纺锤星体差不多了。” “还更具灵活性。” “面积越大,不是力量就越分散?怎可能这样强又这样广范围!还是说它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转化方式?” “可恶,要在世界内,我就可用世界权限击杀——伶,你知不知道它是什么超级武器?” “等等,让我想想……” 伶仙子皱眉思索着,摇首:“根据资料,母型方舟不是战舰,也没有携带什么超级武器,它在本质上是母机,是挖掘、除草、播种这样综合功能单元……” “当不可否认它的自身防御和攻击,也是很强,但这样强也超乎舰体数据库的记载,我想或是它刚刚穿透虚空屏障降落下来,高层能级余势未衰,而形成降能打击……” “对比就是世界内阳面的人刚死去,灵魂还带着阳气沉入暗面,一时都是落日余辉,当不持久,除非获得新源稳定下来,而世界内阴阳落差只是半级还不明显,这里能级一级就非常明显。” 伶苏醒后的分析能力已达到能举例子程度,青珠一听就明白了,当即果断熄灭了战上一番的心念:“我们走,离开这陷阱!避过这风,再找叶青算账!” 轰! 遗忘之地往下逃逸间撞在了一片无形屏障,它看上去是混沌,又晶莹透明,更似时空隧壁,又或说头顶那层能级屏障的一种延伸,牢笼一样拘束住困兽。 仙天全力撞击都不能脱离,青藤界膜检测的数据立刻反馈回来,让人吃惊的晶壁强度。 “磁束场的威力也扩大了……相当百分之三十虚空屏障,理论上这种屏障可以突破,但要比世界内上浮半级脱离引力要多几倍力量,而这已远远超出了正常仙天的能力!” 伶仙子神情凝重,轻声:“刚降能的母型方舟是它最强大时,又当场锁定你为敌,或用本身仙天星巢,再以您的圣人力量,可以一战,缴获来的遗忘之地只是公共实验室设计,无论怎么样改造也无法和战争星巢相比,我们这一次中了叶青陷阱,真的冲不出去了。” “没有我冲不去……” 青珠抬起手,一刹那,整个洞天就“轰”的微微一震,仿佛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圣人道法,混元神雷。” 又一团青灰的神雷,击了上去,顿时只听“轰”一下,上面虚空范围内,又炸开一个太阳,甚至空间都支离破碎,透出幽黑。 整个母型方舟微微一震,而青珠脸色一青,血自唇角流下。 “再来!” 青珠正要不惜代价,这时,伶仙子似有了决断,一下按住,只听她说:“不要这样,圣人道法实是本命力量,每一记都大耗本源,你已受了轻伤,在透支下去元气大伤就算回去母域,也结果不妙。” “而且母型方舟虽不是战争机器,但根据我的资料,积蓄的能池非常大,就算看上去母型方舟损失巨大,也可以与你消耗下去。” “你有办法了?” 青珠微怔转首,见她双眸前所未有的闪亮:“青珠圣人,你让我选择,某些方面原因,是我与两域都不染因果羁绊……” “因此可以超脱羁绊,找出一条生路。” “可惜我刚才才想过,我还是有着羁绊……” “除落在叶青手里的道基零号舰,还有制造出我的母型方舟,这两个羁绊,她们都在这里冥冥中无形呼唤着我,牵引着我的选择……” “我因此带着你自投罗网,落入了劫数之中,是我牵累了你。” “伶……”青珠皱了皱眉,他从不后悔交予自己道侣选择,只是嗅到一种不祥:“别多想……” “让我说完。” 伶仙子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怎都掩不住悲伤,她这时,还是学不会伪装,又坚定声音:“我做出第一个选择,就这样不祥,这是我自己的因果,我已明白了,这就是命运,但……不能拖累青珠呢。” “我是舰灵,我有计算,不能等你山穷水尽再来决断。” “你胡说八道什么……” “舰灵的守则,拖累主人的舰灵不是好舰灵,苏醒后……我依是这样想。” 伶仙子深深望了这清俊的青衣男子一眼,在心底补充一句……因主人是青珠你,不是别人。 她手上一松,整个身子已凭空在洞天内,再出现时已是洞天外,直面着星光:“你们不是要回收我么!” “不!” “伶——回来!”青珠伸手一抓,都没有抓住,顿时目龇欲裂。 “发现零号舰主舰灵……准备回收。”母型方舟上顿有了反应,力量穿过伶仙子的身体,却似是穿过空气,毫无伤害,因特殊的保护机制启动,整片星光瞬间显出一道走廊。 “伶,我命令你回来——”青珠罕见启用了主仆契令。 光海中,舰灵少女感觉到前后两种召唤的力量,但是下面一种,才抵达,就被星光隔离了大半,只是还不甘心,在命运长河中博弈着,低首露出一个微笑……真是对不起,主人,今天伶儿要任性一回了。 “不!” “圣人道法,混元神雷。” 青珠伸出手来,前所未有的力量出现,虚空陡亮起一点青色。 “轰!” 整片虚空,这次撕开了虚空,青珠运转着圣人力量,看了上去。 只见虚空撕开,幽黑流出,但星光垂下,却硬生生化成了走廊,连绵的廊柱上还萦绕着风,轻轻吟唱,带着某种韵律和节奏。 “不!”青珠七窍都流出血丝,仰首望着面前的虚空,虚空幽黑翻滚着,迅速弥合着,而伶仙子缓缓垂下首,二点泪,自她眼中滚落出来,刚好穿过了虚空,穿过了洞天,落在青珠前。 心底还是有点点遗憾,要是零号舰没给叶青夺走,她还有把握毫发无伤两人一起冲破封锁,这时只能做出取舍…… 她这样想着,最后伸手在青藤界膜上一推,遗忘之地洞天就飞了下去,一瞬间回不过力的青珠,只来得及看一眼她的背影,星光就淹没隔开了两人。 “不,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 “清除异端力量……”上面继续传来了冷冷的声音:“消毒程序启动。” 下个瞬间,来自这世界的天仙力量瓦解,伶仙子顿时变成一点光,唰投入母型方舟世界底部的光圈里,她元神在隔断与道侣青珠的联系前,隐听到了声音:“回收完成……” 1606.第1606章 回收(下) “不!” 沉下去的洞天中,青珠木然站着,良久,抹了一把自己的血。 本命道侣存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鸣,虽一下非常微弱,但伶仙子还活着,没有死,青珠很快感觉到这一点,稍冷静下来,驾驭遗忘之地:“我是青珠,我有紧急消息,请求紧急支援。” “请求紧急支援。” 青珠在崛起以来独来独往,鲜少这样呼叫支援,曾自傲虚空无敌的狩猎者,给叶青夺取了引以为仗的零号舰……也夺取了伶的道基身体,仅剩自负力量,又在力量上给更凶残的狩猎者碾压,连伶元神都一并夺去了。 这冷水浇下,让青珠清醒过来,当下清楚——只有回到母域内,借助世界力量才可对抗一个世界狩猎者,哪怕付出再多成本,也要夺回伶! 这干系到自己在新世界能否快速恢复圣格关键! 还有……导致这一切的叶青,不死不休! 一颗青色彗星直降下方虚空,看上去是要历经两年回归轨迹,又似是引狼入室,后面跟着一个更大的母舰。 ………… 星光中身体一沉,伶再也感觉不到自己道躯,似乎已脱离元神联系范围,有屏障将她的元神与身体,与青珠一样隔离开来。 到处都是星光,遮蔽她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只隐隐感觉到体表,有微冷的秋风拂过脸颊,空气里有桂花的飘香,似是在花园里? 又似是封闭空间,因星光并非自然光,四面八方产生聚焦,审讯一个犯人一样。 陌生环境让智慧生命都有种危机感,伶本能意识到自己需要隐藏起自己觉醒的事,没等她紧张想好自己要怎么应付接下来事,隐隐又听见一个温和声音:“你叫伶?” “嗯。” “不用紧张,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园,只是一个例行出入检测……完成,我们可以谈谈你一路上发生的事,那一定很丰富。” “是。” 舰灵少女过去一样淡淡说,心下依旧惴惴,对方是要她交出关于青珠,关于母域世界,关于异世界的情报? 这里应说是自己的故乡了,但她并没有真正来过这里,一切都是零号舰数据库的影像,即便在元神滴水藏海能力下尽数吸收随身携带,却无法传达感情归属,且没觉醒的舰灵会有感情?她表示怀疑。 而觉醒的舰灵,是不受基础法则限制,除非她自愿遵守。 “检测外来排斥……分析身体含有异气,剔除……” “评定身体质量……六阶……身体清洗重组……” 少女雪白**没入一片青色池水中,身体消失不见,而池水上出现漩涡。 “评定元神质量……七阶……检测基础……” 少女淡青色灵体里突出现了一颗颗深青色的星点,非常微小沙尘一样,星光闪闪组合成一片漩涡,迷离不定,一颗颗对应投影出一副球形的星图,顺时针方向自旋,就看出来一根轴心指向,无可隐藏彰显出它的中心…… 幽暗虚空展开,一个青衣道人正驾一座星盘洞天逃逸,若有所觉回首:“伶?是你么!” “轰!” 景象破碎,伶心下一慌,她再不善于伪装,也知道自己搞砸了,耳听得一个女声冰冷:“舰灵元神认主系统异常,疑与敌人青珠产生灵魂共鸣……” “元神内有敌人的灵魂本质。” “执行清洗……”一个男声冰冷的说着。 “等等!” 伶再无法伪装下去,本能封闭起元神,精神抗拒:“不要……” 只听一声小震,深青色的星点组成的旋涡,顿时化成一大蓬青略带紫法幢,清洗扫描下去的青光,与之一合,产生爆炸,顿时空间内霞光电闪,火雨纷飞,而伶脸色一白。 “检测到智能觉醒与异常敌意,清洗在不损坏的前提下失败。” “进入二级戒备,封锁云网隔离污染,即刻回炉重造……” “不,青珠救我……”这冰冷的话,顿时使她产生巨大的恐惧,不由喊着。 轰! 舰灵少女纤细灵体穿出了星光,消失在高空一颗,发着青紫色柔和光的浑圆晶球里,她顿时有点后悔刚刚的抗拒,因为明白这里的意志并非自己可以选择……但是,她不能接受忘记青珠,那等是否认了百万年相濡以沫的时光。 而这瞬间的传送跨越让她终于有了对这世界的惊鸿一瞥,天气似乎深秋,金黄的光充斥着天地,大海并不广袤,更是陆地包围的池塘,泛着青绿色,而陆地上则是红黄与青绿交替,她甚至看到一片火红枫林,稀疏覆盖着山原。 更远处,是本来应完美的外壳,此时看上去很可怕。 灰灰的外壳,到处是坑坑,表面扭曲、烧融、堆积一起,交叠一起,构成了连绵不断沟壑。 特别是近处一处断崖,因力量攻击而撕裂的断裂层,突兀伸展出来,笔直指向了虚空。 对比数据库记忆,最让伶讶异的是,这母型方舟内,是一种萧条贫乏的氛围,没有了印象中的人气与生机,最明显一点,没有看到……应有的主人。 “但不是衰亡,这里似乎经历过重创,而逐渐休养恢复到现在?” 世界内同源的规则冥冥流转过来许多信息,让伶本能意识到什么,还不等她想出破解法门,下个瞬间,她的元神就淹没在一片青紫炉火中,发出痛苦的叫声。 ………… 外面,圆球坐落一片平原上,体积占地颇广,此刻在成千上万星光下抬升,显出下方直径十里的天坑,而晶球中似乎是空缺着什么,留下一个不规则空核,青紫光转眼凝聚出一片混沌,少女舰灵悲鸣声戛然而止。 “污染革除。” 星砂一样光海中,有个男声说:“对不起了,妹妹……” “道天公约,即使舰灵,也不能委身野人土著……”一个女声平静说着。 “你会从身体到灵魂都重新新生。” “纯净无瑕……” 上千声音异口同声,在空气中编织成了青色的网络,织线并不规整,充满拉长弧度的交错,每个青色的节点都在一闪一闪舒缩,里面隐隐都见得人形,目光期待看着仙炉内,等待新成员的加入,或者说回归。 “这是个极具天赋的小家伙,很罕见,很珍贵。” “她走错了路,不过也算另辟蹊径。” 智慧与程序的判断,对于母型方舟来说并无困难,因……母型方舟本身,也是具备智慧。 只是母域方舟记载历史上还从未有过舰灵单独觉醒之事,在高层道天文明来说舰灵是基础常配的量产造物,她们珍贵在数量巨大,而量变产生质变,还没有哪个舰长会变态到青珠这样花费百万年来养成一只舰灵伴侣,有这耐心, “清洗完成,下一步怎么处理?” “舰灵对旧主的留恋反应机制,还是用通常净化流程,分离她的元神和道躯,而派了一个舰灵元神来暂时掌控她的道躯。” “时间会治愈一切创伤,她会慢慢习惯。”最后一个女声微笑的平静说着。 所谓习惯,就是交出投名状一样,当在战场上与旧主决裂,变得可信,这并不出于程序——也没有这样先例,但她们不会做出错误决定,母型方舟世界多年以来就是漂流在虚空中的一座冰冷古墓,它在目标达成前绝不会容许意外因素干扰,这里不需要外人——无论是舰灵还是人。 ………… 仙炉 一遍遍清洗让伶麻木,而内心一种明光在抵抗着,天仙力量自有不是白说,即便只剩下元神依旧宁住自我。 不过,青紫所化的混沌,星砂一样弥漫在周围,一遍遍淘去她的记忆,她感觉到自己分解成亿万份,又重新组合成——回旋轴心在变。 “原来清洗是这样!”舰灵少女心中还存在的明光顿时一酸,原来并不是消除记忆,只是消除了情感。 故事都是由情感串联起来,那些记忆看似还在,但当忘却当时心情,就变成一盘散沙,她发现自己还清晰记得青珠的面孔,但与青珠的情感却渐渐消失,甚至就连本命道侣契约都消失了……那可是本命道侣契约,都洗掉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段格式化完成,记忆完整覆盖。”她对自己说着,语气冰冷而淡漠,将与着青珠的一段过去,完整复制粘贴,继而扫描——毫无缺失! “不,我不愿意这样!”几乎同时,又有着她对自己说着,只是,她的明光,一点点飞溅,在混沌中迅速染上了颜色。 这瞬间,她浮出了绝望。 力量就是一切,从不留下奇迹,她是舰灵,本应明白这点,但获得了觉悟,她却不自觉期待着希望。 “青珠,你好,青珠,再见。” 又记忆起了一段时光,朦胧中,似乎看见了同在虚空,零号舰上,她正站在舷窗前,与青珠说着话。 “那时,似乎我的话,还冰冷。” 她微微一笑想着,只是她的明光,再次不可抗拒的飞溅出二点,宛又是两颗水晶一样的泪珠,又转眼,被混沌同化,汇集到那更大的“她”那里。 1607.第1607章 欢迎你归来(上) “你好,再见。” 眼前星砂一样的混沌,再次涌来,最后一点明光默默说,就要迎接最后的命运,就在这时,突看见了变化。 星砂一样的混沌中,一颗小小的珠子沉浮,它似乎处在一种蒙蒙保护中,本身不受混沌浸染,又因时差特殊性,环境单调性,与其他记忆截然不同孤立,除自己,别人很难搜索到它。 “是在时空隧道中的短暂经过。”她一看,就清楚,这还有一段未消,是在时空隧道中,一道道星砂洗过,褪去了旧日的气息,但褪不去这记忆小珠里的的那抹鲜亮色泽——这是苏醒后转眼就封禁时光,和青珠困在时空隧道里面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 而整个一盘复制粘贴中记忆,就这点隐隐保留有对青珠的情感,似是一颗沙石中突出现的明珠。 伶下意识冥冥之中感觉到,永固时空门的文明能级,恐怕不输于母型方舟,所以在它内部的记忆能够抗衡清洗。 只要有着这颗特殊的明珠,或能以后伸出一根虚线串联起散落沙石,蜕变成美丽闪光的项链…… “这一点还真是得感谢叶青了。” 少女舰灵心底不无讽刺地想着,她终体会到了失去的恐惧,及失而复得的欢喜,下一刻,她义无返顾,将最后灵光冲入了这颗明珠。 “所有记忆,全部格式化完成,完整覆盖。”下一刻,伶完整的躺在青紫炉火中,火舌吞吐着她,却不再有伤害。 她对自己说着,语气冰冷而淡漠,将与着青珠所有过去,完整复制粘贴,继而扫描——还是毫无缺失! 百万年时光的记忆,现在都是分类分行。 “格式化完成!”伶平静的说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炉门打开,伶重新见到天光。 “星点轴心扫描,正常。” “欢迎你归来,伶。” 这时她体内预设星点的轴心,已恢复了正常,与母型方舟本身程序相连,她定睛一看,发现是许多和她相似容颜的男男女女,都是半透明的元神,着穿仙衣。 “现在觉得怎么样?”一个容貌清冷的舰灵问,有些挑剔目光打量炉前的少女,似是打量一个灰姑娘。 “还好。”伶说,她奇怪发现,自己并没有失去自我,只是却已忘记了与青珠的感情,不甘心的扫一次,所有与青珠的记忆都没有缺失,只是似乎已看着陌生人。 似乎对方并不排斥她的苏醒,仅仅是排斥她对青珠的认主…… 更可怕的是,自己明明知道那颗珠子里隐藏着对青著的感情,但现在的自己,却完全不想把它串连起来。 突然之间,她稍有点惆怅。 “很纯净呢,自我觉醒质量很高。”又有不少舰灵赞叹她的纯净,就算转动间还不灵活也只当刚刚恢复需要时间。 “你现在可能有很多疑惑,但马上就知道一切了。”最开始那个温柔女声说,她似乎是首领,一说话,周围声音都停下来,那种温和气息让伶都觉得十分舒服,是躺在慈母的怀抱里一样:“您是……” “我是许许多多舰灵的聚合体,母型方舟的元舰灵。” “你是雌的?”伶觉得奇怪,高层道天文明的舰长这样喜欢雌的舰灵呢? “噗……你应问是不是女的,不,作各舰的共同载体,我的诞生是出于随机概率,没有你们这样的性别设定,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那声音转成了温厚男声,也相应严肃起来:“接进来吧。” “啊?” 轰—— 伶仙子元神神识接入了一片云网络,许多和她一样的舰灵存在,男声女声,都在信息高速密集往来,汇聚成一张深青色的大网…… “欢迎你回家,伶!”每个舰灵都真心真意的欢迎着,一时让伶有点不知所措。 作苏醒后的假格天仙,她还是不断发现过去普通舰灵时不曾留意到的东西,这片青色神识网规模比情报中青脉十一天仙神识网更广大,虽质地密度上奇怪只是相差仿佛,并没有体现出高层道天修士的强大……但明亮而宽阔的智慧光海,仿佛一个超级文明侧面的投影,让人无法小觑。 “零号舰在哪里?”元舰灵问她。 “在叶青那里。”伶仙子说,她说的是实话,虽说没有了对青珠的感情,但似乎并不影响对叶青的仇恨。 “我们此前看到零号舰在青珠手里……” “那是叶青伪装,此人善山寨,上次就伪装青珠,我给你们看我的记忆……” “恩,记忆上传!” 清光流转来回片刻,似乎确证着什么,随又一个女人声音问:“你对叶青此人怎么看?” “一个世界的天命之子,他的世界正在和青珠所在世界交战。”伶仙子不带感情地说着,给出了引导,生离死别总是让人成长,只是她在时空罐头里封闭太久信息隔绝,还不知道叶青已成为五德假格天仙,也不知道在这片虚空里藏一座隐蔽的胎膜世界,完全根据母型方舟提供的信息:“刚刚那艘零号舰上暴露出来后,零号舰就消失在遥感控制范围,一定是跃迁回归,最多六个时辰就会回到世界。” “利益动机符合,逻辑链成立……”青云网络里许多声音说,逐渐汇聚成一片同质的声音:“判定叶青成新敌人,请伶带路指引。” “是。” 伶仙子嘴角一勾,作一只小小带路党少女,有着一种即将复仇快意,轻声:“我们可以自一面永固时空门进入异世界暗面,那里是叶青老巢所在,这样穿过去会非常迅速!” “我们没有可外派的小型洞天。”元舰灵说着,舰灵既接受了伶,就不会隐瞒,只是她权限不高,许多不能看见。 “你说的时空门我已看见,只是方舟本身体量,无法通过小小的时空门,元气尚未恢复到产生新洞天的程度,目前并无可以外派的洞天小型力量……” “根据计算,更小型个体力量脱离了方舟,过去只是完全损失,毫无价值。” “我们会封住这扇门,维持外部封印,不进入暗面,只封锁不给里面敌人逃亡机会就行。” 伶仙子说着:“我可以留下来。” 周围声音顿时一静,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有个清冷的女声说:“你不可以,我来,但还缺一具身体。” 伶仙子闻声看了看她,认出来就是此前挑剔目光注视自己的女仙,伶顿时就不说话了,心中暗想…… 难道这里舰灵苏醒,都没有自身道躯? 但又不像,这世界虽荒凉但还是有打理,又或者是存在少数特别的统治者? 她还无法理解这种云网的文明智能。 “霜蓝此言甚善,伶的道躯与你暂用。”所有舰灵声音凝聚做一个声音,也就是元舰灵声音,伶仙子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给裹挟入这片意志的洪流……这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意志,它是一整个世界泛意识的苏醒,别说是她,就连圣人、道君、帝君、亚圣都无法抗拒。 但是这样……真的正常么? 伶仙子心中思忖着,望一眼世界里荒凉而恢复缓慢元气,感觉是一个重病了的病人不好好沉睡休息却殚精竭虑继续工作一样,或因百万年经历不同于这里的原生舰灵,她心底就有种冥冥触动,让她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又不表露出来。 霜蓝的舰灵飞入一片青色灵池中,正是伶的道躯清洗的浴池,这让伶意识到,她的道躯身体很可能拿不回来了,很长时间…… “不管怎么样,那是我的身体!”伶想着,可见就算清洗,在保持了自我的情况下,还是与这里有所区别。 叶青在这里,说不定会对这种氛围恍然,笑一声——深陷传销窝点、等待解救的可怜小女孩。 但此刻,母型方舟意志并不以外在褒贬而动摇一丝,核心始终围绕任务,在夺回了舰灵,就已转向下一个目标零号舰。 “目标代号,青帝世界,五莲世界……” 轰隆隆碰撞声在世界界膜上传来,那是转向时遭遇陨石群的碰撞,撞进世界内,吸收掉,而整艘巨大方舟世界在下端延伸出一个长长尖角触须,看上去变形成水母,触须似钻透虚空,远远锚定了目标,就进行着沉降,沿着青珠逃逸留下的那一条直线轨迹,直接杀向正在激烈交战的两域。 一个白衣少女身体在青色池水中浮起,衣裳变冰蓝色的纱衣,让她气质变得冰冷不近人情,这时穿过界膜,来到陨石群里的永固时空门前,监控这片封印。 “我来看看……这上面信息遗留是,一种道天信标?放在这里做什么……不认识它的源头,可能是一个没见过的新文明。” 霜蓝摸索着时空门上的涟漪,记录下来痕迹,以备某一天回归家园,能供本方文明探索……又或防备不善的交流。 她起身眺望方舟,那片巨大方舟逐渐消失在远方,变成了一颗小小星辰。 时间流逝,突有一点星彩在眼角余光里闪过,霜蓝蓦地转首看去,只是很远的一座残破洞天在漂流,并无异常,再望向周围越来越多的破碎洞天,又有些心情低迷下来。 “目标之一,获得零号舰,修复界层跳跃。” 为了这目标,转战不知多少万里,母舰屡屡受损,总算找到了零号舰线索,修复超视距跃迁功能有望,但主界仙炉原装星核已破碎,没有核心汇聚,单凭七座能量池的单体传输无法提供跨界层跃迁,必须找到一个天然星核重新加工成动力核心,才能有望经过百万年周期的几次最短跃迁回归故乡…… “但是,我们舰灵,哪怕苏醒,都没有这权限。” 这白衣少女这样想着,就算她们舰灵也是有着希望和期许,不愿意孤单遗弃在下层时空,进行永远的流浪。 “不过就算没有这权限,我们也要修复,也要回家!” “本母型方舟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在母型方舟的工作上看,下层时空是一片贫瘠土壤,播种下去要不知多少万年才能有点收获,大多数时种子都是水土不服夭折,倒是土生土长的种子往往能生根发芽壮大。 但这部分虽有不少能自发光、上浮的世界,里面又充满长歪了杂草、吃草的害虫、吃庄稼的田鼠,值得母型方舟收获的庄稼很少。 更少则是一些高层道天特产的稀有存在,偶然间才会遗落到下层时空……那些偶然通常是不好因素。 而之前击灭那座害虫世界的拷问信息没错,曾与之交手过的五莲世界里,就存在一个异常嫌疑,值得这一行,但是否还在那个世界里又是未知数,星核原形具有天然的流浪,不仅仅存量稀少而且超出命河的预测,就算在高层时空也是很难捕捉,很多时完全看运气,在下层时空居能遇到一只,只能说运气不坏。 她们全体舰灵都由衷希望这一次的星核线索没有过期,因母型方舟剩下的资源所能提供的机会,已不多了,而一旦发现目标就绝不会放走,为此哪怕摧毁世界都在所不惜。 而无论掌握零号舰之人,还是掌握星核之人,都是本世界公敌……还有曾经掌握伶的青珠,也有着这个嫌疑。 她很怀疑伶还受着对方影响,但不能证明,也不好针对。 “不要紧,在云网络中,伶终会明白自己。” 只是有着这嫌疑,除去青珠,也是迟早的事,或这是冤枉,但对舰灵的工作来说,不需要同情,不需要证据,而要绝对确保任务完成不出差错,哪怕觉醒,依旧秉承下来这样习性,毫不动摇。 “只是消灭圣人这样的敌人。” “这不是我能办到,必须是母型方舟合力才行。”身一个舰灵,经过不知道多少场战斗,自一切都是数据。 没有比她们更清楚圣人的力量有多强大。 不过为了星核,那自是义无返顾。 “奋战,牺牲,永不放弃,这就是我们舰灵的使命。” “无论过多少年。” “而且,一切都为了回家。”她看上虚空,那极高远处。 1608.第1608章 欢迎你归来(下) 霜蓝并没有留意的极远处,一座巨大而破旧的的仙天缓缓向她靠近,似是猎豹潜伏在草丛中,正面看去掩藏在无数陨石间,毫不起眼,这胎膜世界背面,则光华闪耀的剧烈……时不时冲破了伪装遮掩,似乎里面在发生激斗。 零号舰里也一阵动荡,稍后,数道青莹莹的遁光破空而去,舰厅里平静下来,月镜仙子擦了擦手,对敌人几个青脉地仙逃遁无动于衷,她刚刚好不容易突破叶青的‘五气封印’,恢复灵池也没敢真的在人家仙天上下狠手,只是驱逐了事,这时手举一枚青色的珠子符令,按在主控台上尝试了一下:“跃迁!” “没有相关权限,仅能发送讯息。” “果真如此……” 月镜仙子也没多失望,她对此舰无论是紧急避险跃迁还是青脉别铺底层系统巡航,原本一概都没有权限,刚才只是看看青珠留下那个权限有没有漏洞可以钻一钻,看来她的运气不好,青珠就算没夺回零号舰也不会让她有机会驾舰逃跑——零号舰落在叶青手里,和落在少真手里,夺回的难度十倍攀升。 “掌控不了舰,也不能干等着发信息,我必须趁着两面打得最激烈时独逃去永固时空门,才不会有哪一方得到空暇驾舰追上来……”月镜仙子在心底这样想,紧张等待着逃脱时机,也不无恶意诅咒叶青和青珠最好两败俱伤。 虚空里没有声音传播,仙天这一面朝向刚好又挡住一面巨大动静,因此月镜仙子一开始不知道自己背后发生惊人的高层降能攻击战,注意完全为青珠与墟离天仙的决斗所吸引住。 让她唯一稍奇怪的是青珠的表现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强,哪怕是在客场,哪怕面对叶青与墟离天仙联手,也有损圣人之威。 “哈哈,掩护了本体,我也该走了!” ‘青珠圣人’身影忽一下破碎,消失成了幻影,而对面墟离天仙叹息:“是个强敌……幸有……” “糟糕!我说青珠这样不经打,原来是分身……墟离说的还有谁?” 月镜仙子顿时发觉自己错过了逃跑时机,正要借助青珠留下的凭信发送讯息给本域的少真道天,但听到墟离的话风就已经警觉起来,心忖:“这里只是青珠分身拖延,其所掩护的青珠本体呢?已进入暗面大战了?那自己应提醒一下……” 她警觉地观察周围陨石群的反光,很快就觉得自己发现了秘密,那些星星闪闪的反射亮光原以为是大战反射,此时并不因这面鏖战停止而消失,在擅长观测的镜灵看来,更似是世界背面远处还有星光遥遥射过来,难以想象是怎么样规模的能级溢光。 “难道是五脉天仙集群进入时空隧道,将青珠赶了出来?青珠孤掌难鸣倒也有可能,等等……那是什么!” 下方时空出现一点青星,月镜手一张开,显出银色的透镜,将遥远细小青星放大万倍,顿时目瞪口呆,这分明是遗忘之地的星盘,而如果落在五脉的胜利者手里也不用绕路逃窜,而青珠分身刚刚的话,似乎佐证其战败逃窜的样子,这不连分身对零号舰的夺回尝试也失败了么…… “应是这样!其分身或有了预感,所以刚刚对我说,让我帮忙做一件事。” 月镜仙子冷静下来,重新分析了利弊,青脉的这一场大胜对青珠、对道门都不是好事,当即也不管是否存在与敌人苟合的嫌疑,直接催动青色宝珠,讯息在心底浮现,又逐字用阴阳共鸣交缠的方式转化信号以避免敌人拦截,这才将只有主人、日镜或她自己才能懂的信息传递到主控屏,发送出一阵引力,消失在虚空中…… “嗯?谁!”墟离天仙目光陡转过来,同时叶青身影也在界膜上浮现。 月镜仙子正得意于自己成功,突眼角一跳,发现了又有一白色椭圆星体追杀着那颗小小青星而去,隔着那样远都有如此醒目的体积,甚至无需和遗忘之地洞天星盘形成对比,单沉降时在虚空中产生巨大引力波纹与远去光谱偏移,就顿时已让女仙目瞪口呆。 她这才意识到刚刚星光来源……那种世界级力量,那种灵活速度,绝非五脉埋伏,而是有超乎自己想象的第三方加入了战场! 眼见叶青遁光归来,女仙大急,只来得及在讯息末位添加两句简报,叶青身影就已出现在舰厅内,一挥手隔断了通讯。 啪! 权限反噬,让月镜仙子手中的青色宝珠一下,这似乎本来就是临时制品,她也没有怀疑,反拍拍手:“青谨道友,你回来啦。” 叶青盯着她手里落下碎裂的珠屑,脸色顿时变的沉黑:“你好大的胆子,敢私通敌人!” “呸呸!什么私通……好难听!”月镜仙子矢口否认自己行径是背叛阵营,她甚至觉得这是及时扩散消息:“我终于明白了,你们大约伏击不成,发现了第三方进场,想瞒着消息算计我们道门?现在告诉你——想绕过我月镜仙子的明察秋毫,没门!” “你到是得意起来了。” 叶青冷着脸,似压抑着怒火的样子,重新封印了她的灵池,警告:“待会回归时有风险,再这样乱动我就杀了你!” “哼……” 月镜仙子也不敢顶嘴刺激对方了,重新变作阶下囚,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小舱室里时,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这下看你们青脉怎么玩! 不过刚刚那动静也真骇然,连圣人都给打掉下去,看起来新的敌人似乎也在时空隧道有留守力量,她可不敢再乱动吸引敌人注意力……什么,第三方不是敌人?那是笑话么…… ………… 主控厅 见她远去,叶青挥袖一拂,将月镜留下那枚山寨珠子碎片收回手里,化成了一页天书,这种一次性伪装权限其实调用根本不是青珠主权对零号舰本身通讯,而是自己青权对青脉在舰下铺设的底层系统通讯…… 月镜仙子根本没来得及察看,或说两种青源几乎没什么区别,她也看不出来,问舰灵求证,舰灵也不会搭理她,及更关键的没意识到刚刚青珠都是山寨,全套都是影帝的演戏。 大司命和少司命重新返回来,她们刚刚配合做戏,结果给赶跑出去,少司命还有些不忿:“就这样放过她?太轻松了……” “没事,往后算总账。”叶青微笑说着。 这悲剧女仙得意洋洋,完全不知道她都在对手算计中,更不知道传出消息经过了过滤,加密能瞒的过别人,怎能瞒得过有貂蝉子楠当道侣的叶青? 她们的山寨阴阳天敕宝镜,让叶青对少真道门的特殊编码了如指掌,截留删改完全不是难事。 叶青早就计算清楚了这里距离本域世界光线传递时间一天,也就是母型方舟的消息只要一天,两域阵营都能看观测到,瞒不了多久。 因此与此让敌人主动发现,不如选择可控时机主动出击,叶青相信自己能争取到这时机。 当这些是理想情况,总会有意外,但无论战局怎么样,这次算计少真,都是势在必然,只需将月镜仙子发出的消息选择性在某个合适时间点转给少真,就似演义故事蒋干中了周瑜的反离间计,使得曹操错判形势一样,真正坑主人的事情,还在后面。 “救兵如救火,我们不驾舰快速赶去时空门支援么?” “不行,你也看到刚刚零号舰发送讯号,幸是我们青脉铺设系统讯号,月镜自作聪明要是真成功调动零号舰讯号,我在界膜上又没有拦住,结果就惨了……信号暴露太危险了,更别说整舰脱离了屏蔽,就会给母型方舟觉察,说不定就转移了仇恨过来。” 叶青说着,摊手:“你别看我到处算计,但也是看人下菜的,刚才那个存在,不是我们个体可以抗衡的力量。” 大司命闻言点首:“对未知力量确实要谨慎,暗面存在时空落差,我们支援还来得及,可不能落得和青珠那样。” “唉,说起青珠,叶君,阿姐,你们刚刚也看见伶仙子结果了吧”萝莉又幸灾乐祸起来,嘻嘻笑:“我记得叶君你预测过,青珠这下可要疯?” 伪装成破旧洞天,较近距离观测这场战争第三者,并没有引起方舟注意,现在情况让她们都看清楚了。 其实敌人关注是叶青引来,但黑锅却让青珠去背,自己仙天反重新在远离陨石带的虚空里隐藏起来,好整以暇收集第一手情报。 “看上去是虽体量极大,还是一个巨舰,而不是世界。” “符合零号舰称呼——方舟母舰!” “说实际,你就凭这只字片语,就进行计划,我觉得很冒险呢,幸你成功了。” “青珠虽强……我估计力量上没有多少削弱,但心思已不在我们,夺回伶才是当前首要目标,所以这场仗暂时不需要担心……”叶青不动声色,见她们还有点担心,就适时透露出一点点讯息:“也不用怕他干扰本域战事,就算零号舰不能纵横虚空拦截,外域要派舰队迎接来回也需要一个月,可能刚赶上二次撞击……如果对面外域还敢撞的话。” “你是说……鹬蚌相争的融合虚弱期,谁都会怕渔翁得利?” “因此就给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两个女仙姐妹都是非常聪明,顿时眼睛一亮,这句就让她们几乎明白本脉的全盘战略,确实是…… 1609.第1609章 时空遂道(上) “叶君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大司命微笑,她还以为此役目标是红云亚圣、烛龙亚圣,最多只是算计一下青珠或少真,没有想到,还有更大部署。 少司命心底盘算了下成功率,发现信息不对称真是覆盖了两域,赞同:“这下要是成功,整个外域,甚至本域道门都给你算计了。” “还不一定,道门就罢了,三个老贼眼前还没有撕破脸需要,我借月镜传递的情报,会更保证这一点……” “关键还要看外域,有没有玉石俱焚、背水一战的决心,主动权依掌握在敌人手里……即便算计成功,我也更担心这新出现母型方舟,刚刚一幕战力简直……如果这是常态力量,我觉得甚至我们引来了一个比外域世界更可怕的敌人。” 叶青脸色反没有欣喜,甚至有点遗憾:“刚才青珠与这母型方舟战斗,结果伶仙子迎接上去。” “我们都听到了虚空声音——回收!” “很明显,母型方舟攻击一下变弱了,重点在回收,她的自主牺牲,一个苏醒自我意识的舰灵能做到这样,超出我的预想……” “这使青珠并没有预料那样与母型方舟死磕,我们就无从探明母型方舟战力,更无法大大削弱青珠。” “要是同归于尽就好了,或者死一个也行!”少司命完全表示同意。 大司命更明白叶青心思:“根据现在情报,就算叶君不去招惹,它也会下降,反猝不及防。” “既必然下降,那叶君的作法没有问题,现在看来,有效的利用了它的因素,削弱了敌人,也可能缓和了敌域的二次攻击。” “敌人二次大冲撞,越急,本域就越抵抗不了。” “但只要给本域缓冲的机会,那就有更多抵抗力量。” 颜容姝妙,清丽异常,言音清澈,体香淡淡,叶青看着,不由一叹,心里也放松了下来。 不过,有些话自没有说,川林笔记纪录分析新出现这世界的战力,目前推演来看至少并不输外域。 想想也是,是外域最跌落下来……不知道这战胜者,怎也跌了下来,且和青珠看上去并不是很熟样子,敌人不应是某种意义上相互间最清楚? “难道,这不是导致外域跌落的敌人?” 叶青觉得有些疑惑,自语:“我甚至感觉之前可能错判了,但暂时信息不足,还只能是耐心观察,又或这一记回马枪杀回去,待会时空隧道里能俘获红云,可以问问她。” “如果能活捉她倒最好,只怕火凤凰性子烈……” 两女仙姐妹点首赞同,而后就不说话了,因在她们眼前不远,零号舰屏幕上隐隐已经可以看到永固时空门光影,舰里的每个人心情都紧张起来,就连俘虏的月镜仙子,还有舰外准备就绪的墟离天仙,都盯着那片时空门上冰霜封印:“能解开?” “和上次我随帝君作战时遇到零号舰布设的封印相似,算的上驾轻就熟,解开是肯定,就是要争时间……我们能潜伏过去到一定距离,但伪装有极限,敌人发现轨迹异常后肯定会有所反应,我来解封,留守就交给墟离道友了。” “此留守之女,看上去与伶仙子相似,难道也是所谓的舰灵?” “器有元灵,我也是理解,不过这样多就很奇怪了?” “难道法舰,容易产生元灵?” “不过,此看上去是青属……我单对单不说压制,牵制住没有问题。” 墟离天仙观察了一下那舰灵的属性,心忖是有月镜仙子配合其实说不定能活捉,但不是特别危急,月镜肯定不合作——她不会让五脉多捕捉一只异域舰灵,而且她这时多半意识到遂道里有猎物,还满心指望着信息先一步传递到主人少真那里,怎肯让叶青轻易得手? 不过也不需要她出力,引来母型方舟就太危险了,这一击回马枪就在速战速决! ………… 而没有多久,一道纤细蓝色身影,终发现这面‘残破洞天’的异常靠近,她战斗经验丰富,立刻开启。 “发觉异常轨迹,进行计算。” “非自然靠近。” “深入探察,扫描数据,触及本质。” “嘟……发觉屏蔽力量……”她没有任何迟疑,就对下方加速远去的母型方舟发出了一道警讯:“警报!发现新第三方,身份不明,意图偷袭破坏封印……” “请求数据归纳到敌人范畴!” “她发现我们了!开始强攻!” 同时,叶青伸手一挥,本体踏了上去。 “轰!” 周身缓缓弥漫起青色雾气,力量和深渊一样,瞬间扩散出区域,无数的符号在里面旋转。 “青制化形!”墟离天仙低声喃喃,眼中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天命在身,果是青德储君!” 隔着数万里,整座千里小世界就对着高耸的晶门目标冲刺,似一只犀牛闷头狂奔起来…… “发觉次级领域,对方是亚圣。” “攻击!”舰灵立刻判断,毫不迟疑下达了命令。 随她而来的不知名字的机械,刹那间,同时倾泻幽蓝色光线,向着小世界打了上去,宛是暴风雨。 “轰!” “五行水晶·反射之墙!”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陡间,幽蓝色光全部反射回去,同一时间,攻击瞬息停止,所有机械燃起幽蓝色火焰,僵直在原处,化成了冰雕。 “啪!” 刹那间,冰雕破碎,散落一地。 虚空在微微震动,一丝丝青光在虚空中穿过,若有若无,似是吟唱,又似节奏,一时间,所有人都侧目。 不同刚刚做戏的战斗,成就五德天仙,首次亲临胎膜小世界,结合着真正力量,释放而出,隐隐之间,似有着青珠撼动虚空的影子。 “这家伙越来越强了,以后怎么报仇啊?”少司命合上了张大的嘴,发出一声长长的心中哀号。 ………… 一门之隔·时空遂道 “这里是……时空隧道?”三道遁光穿过漫长曲折的遂道,琼阳仙子看着幽暗长弧甬道,四面都极速流转的星辰,发出了和当日青珠圣人一样的感慨,望着都不由屏息。 “这应是许多文明世界的投影,如果是真的话,真是浩瀚的让人敬畏,就算在上层道天,能偶尔际遇别的世界,也未见这样密集。” “要知道,上层道天,其实也是一片虚空,等闲几万年几十万年都未必遇到同伴,但是一旦遇到,往往就是战争。”红云亚圣这时还有余暇说着。 叶青耳朵一动,把这不经意泄露的信息,全部记录。 “不过,青珠应该在里面,怎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红云亚圣自语,有些皱眉,难道隔了太远了? 想来到有可能,虽圣人之间感应,一个世界内,都似乎在邻居,可是这是时空隧道,说不定隔了不知道多少世界的差距。 她也没有失望,反正时空遂道其实在里面奔跑,并不会跑太远。 ………… “奇怪……真的没有青珠的气息……”三人继续奔着,隐隐感觉到离对面不远了,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应。 “青珠圣人难道不在?”叶青分身表示出了惊异。 琼阳仙子神情有些迷茫:“这怎么办?” “不要慌,我们去对面看看……叶裕你善阴阳感知,留意一下有什么异常。”红云亚圣始终保持着冷静,她经历许多比这更危险的困境。 三人继续远去,果没有多远,就直抵达时空隧道尽处,这是一个巨大门户,但是门户上,带着冰霜气息…… “等等,到现在,都感觉不到青珠的气息,奇怪!” “青珠圣人肯定在,难道这时空隧道不断流淌,所以出去了,气息就很快消失不见?”叶青刷下存在感。 “说的不错,可能是这样,我先打破这门户再说。”红云亚圣眉一皱,就是一道红色火焰,重重击在门户上。 “轰!”涟漪在镜面门户绽放,形成了火焰的海洋,但随着火焰散去,这冰霜的镜面,看似简单的六角冰晶雪花层叠,只是动了一下,就恢复原来。 “再来!”这次是合三人都无法突破外面的时空封锁,叶青分身装模作样再回首确认,哪里有青珠痕迹! 甚至连敌人都没有追进来,空空什么都没有。 “停下来,这里面力量得不到补充,别浪费了。”红云亚圣收起浑身火气,化作红袍,女儿琼阳随着这样,没有留意到一双眼睛注视她们披上衣裳。 琼阳仙子左顾右盼,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有点害怕起来,轻声:“难道我们取代了青珠,给人做成罐头了?这里面完全被动了,我们要折暗面去么?” 叶青分身不动声色,顺着她的口气:“叶青应不会一直守在外面,但少真道君……说不准。” “少真……” 红云亚圣沉吟着,陷入长考,许久:“我们再等等,敌人也与我们一样不知青珠不在,一时不敢冒险追进来,而实际青珠在对面可能与人交战……” “这面应是青脉的时空封印,但我想五脉也抽不出力量两面设伏,这面应是牵制居多……再等一刻钟,差不多比虚空这面引力传回两域战场短一点的时间,还在安全时间内,如果这面还不开,我们再决定突围哪一面……这样分段决策能避开时空隧道里的双面时差悖论,生机会大一些。” 琼阳仙子心情稍定,回首看看叶裕,见他脸色一直没变,欣慰又佩服:“叶裕你真是有胆气。” 叶青微笑不言,心忖这话真耳熟,别的一只凤凰也这样说过。 时空遂道里,四壁都是流光璀璨的文明星海,而一时寂静,也无人有心思欣赏这幕奇观,目光都盯着冰霜镜面,希望青珠能突然之间跳进来。 1610.第1610章 时空遂道(下) 粗粝的星砂如海潮扑来,而时空门基座前,一身蓝衣的舰灵少女透过熊熊来势的潮流看去,它的主体界膜显得残破陈旧,暗哑灰白,似乎是一座残破了不知多久偶苏醒恢复的洞天。 “上层堕落下来的余孽?” 霜蓝仔细分辨,认出了它的气息,表面似乎上一役的幸存者,但她心中有点奇怪,传出神识:“主界都是手下败将,洞天再不跑远一点,还敢过来送死?” 没有丝毫回应,只有千里直径仙天灵压搅动整片陨石群,幽暗背景下深海扑食的巨鲲搅动海藻鱼虾一样,只是没有声音。 唯有陨石碾碎解体****而出的轻粒比仙天本身还早一步冲过时空门基座,这时解体裹挟的气流震动,才听到哗哗的声响……似是复仇的怒火,又似是捡到落单便宜的嚎叫。 “不可能,余孽还能保持这样的战斗力量?” 虽说五行水晶墙,并不出上界范畴,但霜蓝还是警觉,让她心中出现丝丝寒意,几乎是条件反射,想起了遇到圣人的战斗。 这战斗,使得母舰都损坏严重,而眼前这人,这样相似,以至熟悉颤栗感隐隐再现而出。 “禁法之砂!” 手一挥,一蓬蓝色晶砂出现,闪电一样,对穿陨石流间隙,飞过一段距离,唰唰唰蓝色流光暴雨一样,密集打在对面界膜上:“你这是自寻死路……” 无声无息,界膜上灰白气息一触即溃,喷洒除草剂的田间杂草一样刷刷伏倒,又似是害虫遇到了杀虫剂一喷僵硬起来,暴露出仙天真正界膜火红星墟流光,眼前一颗火流星迅速扩大,充塞视野。 “假的……不是余孽的洞天!” 霜蓝神情一凛,没有多少意外,当即抽身疾退,避在镜面冰纹背,心中冷笑一声,虽不知道对面怎么模拟到这个地步,距离远时连她都蒙蔽过去,但近距离还想欺骗自己? 难不知已除过一遍的杂草或害虫,母型天仙都会保留有克制药剂,以防止死而不僵、斩草未除根? “冲过去!” 仙天里显出火焰星墟的原形——隐一丝青气,其实还是假,但多谢墟离天仙在内辅助,以及提供他的星巢原形结构数据,看上去就是以木生火,与叶青自身不同——这时火流星重重撞在时空门镜面的冰花,时空门晶碎,涟漪一阵阵扩大,但还是不动,这样体量的一下都撞不破。 “这么硬……” 仙天里的神识似乎有些惊奇,呼一下划出火焰冲出界膜,并不是里面的叶青,是负责牵制的墟离天仙,这时啧啧赞叹两声,一上来就试图突袭,给她一步躲开。 “火源天仙,你是哪面的人?” 奇怪称呼……哪面? 墟离天仙闻言一怔,看到她的面容,再分辨她气息有些不对:“你不是……伶仙子么?” 说话间,雷火贯冲千丈先发而至,速度追上她。 霜蓝挥手一面冰镜挡住,眼睛余光始终留意撞在镜面基座上的青色仙天,此时母型方舟的信息反馈还没来,她不动声色试探面前敌人,追问:“我就是伶,你到底是谁?” “仙子你换了一身衣裳就不认识我了?倒也正常,哈哈……我叫离龙,和你家主人青珠还是道友……咱们其实是一家人,分什么哪面……”这时,墟离天仙的节操也掉了一地。 “胡言乱语!” 霜蓝呵斥,她又不笨,当即根据这栽赃情景判定出对方阵营,应是区别于青珠阵营的叶青一面,且愤怒对方竟敢提一个土著,是伶的旧主,那对舰灵整体来说都是侮辱,当下结束试探。 “攻击!” “轰!”一道百米粗巨大光柱“轰”落下,正中墟离天仙,顿时,连绵玄冰海洋炸开。 持续了一分钟,玄冰海洋缓缓变小变淡,最后消散。 “啪!”露出了被冰冻了瞬间,和雕像一样的墟离天仙。 青色的藤网小山下面,大司命少司命都笑起来,看上去牵制成功,暂时不用她们地仙冒险出战,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身侧叶青身上,小萝莉更打趣问:“青谨殿下,墟离殿下这种吸引火力仇恨方式,和谁学的?” “这是墟离道友自主试探,非我授意。” 叶青神情不变地控制着胎膜小世界,再一次撞在冰晶镜面上:“真正是伶的话,作圣人道侣和狩猎助手情报权限,对我们这面一应天仙不会不认识,现在看来她可能是别的元神占据了伶的**……” 在外面火红****膜表象的掩盖下,仙天内转运着五德灵池,一道道青色晶符鱼群一样巡游而出,冲入因冲撞而镶嵌在界膜上的时空门镜面,封纹冰晶泛起涟漪,又以更快青光反射而归,对冷寂封印进行激发中,裹挟传回结构信息,进而导入川林笔记,开始对比上一次破解星君舰封印参数……有些经过青珠改变而区别,有些还是原版。 叶青这是以胎膜世界加持,协助川林笔记进行演算解封,如果墟离还在里面,天仙元神感知多半就会觉察到,但叶青有意打发他出去,既是牵制了敌人也方便了自己动作。 轰! 气流在一面裹挟高温沙石星火击打在界膜上,在天空传出闷雷,再看天外,一团冰雾和一团火云在陨石群中激烈纠缠,前后追逐之际,蓝光犹引导两面交手余波过来……轰隆隆溢流连绵不绝,一次次推动仙天在毫无凭依虚空里稍离开时空门镜面基座,干扰叶青破封。 “封印这座门应是她的任务……有一点很奇怪,她对伶的身体驾驭的太好了,就没有任何适应性问题一样……我怀疑伶的元神可能也已失去自主,敌人很容易就能得到我们的全面情报。” 墟离天仙越往下试探,神情越凝重,声音也没有了轻松,催促:“且青源的速度太快,我短期倒是没问题,但没法长时间压制,再一个她似乎也在拖延时间等母型方舟反应……青谨你快点。” “马上就好。”叶青手上动作丝毫不慢,看了下进度还有百分之三十,抽空瞥了一眼侧面战场:“看来就和我之前猜测一样,可能是别的一只舰灵,所以驾驭伶仙子的道躯如此顺畅自如……” 蓝衣少女的元神波动来看,她真正实力应只是普通新晋天仙的水准,法力逊色墟离不少,不过速度确实很快,而且门上冰封的幽寒封纹在虚空中时不时产生一道冰纹辐射,为她提供了某种针对的力量。 小萝莉少司命瞅瞅门封,又瞅瞅敌人,沉吟:“那看起来似乎是……某种假格加持?要不要我们出去帮忙?或派月镜仙子出去?她这时肯定不敢逃……” 正好这时,墟离又一次直线突袭,那蓝衣少女依旧和一只灵活的小羚羊,变换方向逃脱猎豹的扑击,她似乎不怕死一样,在周围一圈圈徘徊不去:“你一个是追不上我……” “而且,刚刚那个领域,那个反射,绝不是你发出,还有帮手,一起出来……” 大司命拉住跃跃欲试的妹妹,目光看向叶青。 叶青暗赞敌人眼光的犀利,摆摆手,说:“别去,母型方舟既获得了伶,无论搜魂还是收服,都会获得关于我们情报……” “墟离道友新来,暴露了无所谓,你们与我关系紧密,而月镜更是一猜,就明白是我拿走了她,现在一出去,就暴露了这座仙天是我在主持……” “而母型方舟下个目标多半就是我手里的零号舰,我们既不可能让出这种虚空大杀器,也不能暴露,把它将主要仇恨自青珠那面拉回来……那就前功尽弃,万一动用大杀器,我可舍不得你们出事。” 小萝莉心想也是,就不再管蓝衣少女的挑衅,脸颊微红装作无事点首,在心中努力适应这种……被曾经晚辈和竞争对手当小姑娘一样保护、照顾的异样感,真是有点不适应…… 叶青不知道少司命的感觉,目光落在外面蓝光上,判断出自己速度其实是能追上这个‘伶仙子’…… 五德道法,更超过敌人的想象,而且伶仙子道躯在遗忘之地洞天本源里浸过一丝,其实已不是不染因果,自己手里就有天罗秘钥,关键时号令青源,就可在一瞬间克制她,与墟离联手说不得就能多擒下一个战利品,看看母型方舟在伶的身体上的手段,也很有价值。 而且先夺了了伶的主舰,又抢走她的道躯,青珠会更气疯吧? 画面不要太美…… 但这只是想想,叶青又噼啪计算着,对着大司命说着:“当前更重要是回击,我们现在好不容易调虎离山,回身一击要趁虚突入暗面,是为了比她更大几倍甚至十倍的战利品。” “这甚至关系整个两域关键一役破局,对本脉甚至本域,都具备更大的战略,自不能受到着这舰灵少女一个引诱就上钩转移了注意力。” 大司命想了想,点首:“也对,牵制长了,这样母型方舟可能回转,到时一个主炮轰上来……” “不过说到这个,刚才既要隐瞒,你为什么又显出力量?” 1611.第1611章 解封(上) “没办法,必须调墟离天仙出去,这是一!” “其次墟离天仙出去,假如仙天没有更强力量主持,这舰灵就不会和墟离天仙纠缠战斗,而是直接攻击仙天,破坏解封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原因,要迅速解开封印,我还真不得不调动全部力量,这隐瞒不了人,还不如光明正大。”叶青随口说着。 就在这时,似乎得到上面时空门封阵的敌袭警示,下面一点星色光斑陡耀亮,似乎根本没有通过虚空,而是时空走廊一样,迅速冲升而上。 下个瞬间,在离仙天百里处,突这星光自虚空中出现,重重打了上来。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只有正对面大司命急声:“叶君,小心!” “还剩百分之七……”叶青才闪过此念,整个领域,本能的展开:“青制化形·小·时空走廊!” 巨大光束,瞬间射入。 “轰!”眼前一黑,叶青只感觉一股巨大力量重重击在身上,整个人顿时飞出,半空中就吐出一口鲜血。 但随之,一股莫名其妙熟悉感涌上叶青心中,不过还没有来得及感应这股熟悉,早已预备的道法已发动,变换之快,就似在梦。 “五德分离!” 周围刹那间陷入漆黑,化成了五个能池,这光束冲入,就有少部分被五德分解,留在能池内。 “天罗地网!” 更多的丝丝网络,分流着冲入五德灵池的力量,化成了电光,从外表看,整个仙天噼啪,流串着电光,似乎很惨,但实际丝丝化成青气,融入五德灵池,一个大漩涡形成,叶青这时停下了所有陨石消化,而改专门消化这星光。 时空走廊的束缚有限,不能消化,来不及消化的光束,瞬间击破时空走廊,立刻落实在的仙天上。 “轰!”仙天背后,炸开一个洞,透了出去,并且在仙天大气层里刮起了暴风,持续了数分钟,才缓缓消散。 而仙天背后,一个巨大空洞,丝丝青气萦绕,周围开始修复。 “奇怪,这次攻击似乎远没有之前对青珠的威能?”就算受到这样的损失,叶青还是有些疑惑。 川林笔记推算这种规模母舰方舟,拥有的灵池巨大,输出渠道坚韧,并且有多重备用系统。 就算和星君舰一样,一击就需要长时间蓄能,并且在刚才对付青珠时耗掉了主炮,不能使用,但主炮不行也应有副炮…… 看这集束的散逸圈极小,又不是因距离太远散逸力量,事实上,理论上“青制化形·小·时空走廊”,与对方使用的是同一种道法。 穿过临时虚空走廊,击中目标,这本是圣人神通之一,只是圣人必须在世界内,自己更差,必须在自己仙天内。 而这方舟母舰,却可在虚空中射击。 现在力量,远低于估计,这是说自己伪装成功,在对面打击名单上优先级不高,愿意付出的力量相对少? 这时,胎膜小世界整个都继续震动起来,冰霜四面席卷。 界膜表面还受一种针对的冰霜冻结,这似乎确实与此前对青珠的攻击不同。 叶青挥挥手,冰霜又迅速溶解。 但这瞬间规模打击,还是暴露出胎膜小世界的本质,窟窿口,青色藤网“轰”浮现,一个个网孔里都闪耀过五色! “咦!” 霜蓝一怔,顿时醒悟过来这才是真的,她给敌人的双重伪装给骗了,当下很是羞怒:“欺诈——” 在母型方舟投上来这一道星光轰击对叶青是打击,但穿出后的部分,并没有消散,似有灵性一样,迅速回拢镜面内,对于霜蓝是如鱼得水,力量大增…… 她最初呼叫的并非主炮打击,而是加持封印,毕竟一开始以为只是个余孽洞天不足为虑。 现在她自是醒悟过来,冷声:“投降吧,我不管你是谁,伪装再好也不能让你通过三十六重加固时空封印,你跑不掉……” 叶青不动声色,川林笔记中浮现:“解封完成……“ 咔—— 封印剧烈震荡在中间裂开一丝缝隙,让霜蓝神情一下僵住,又听到墟离天仙在哈哈大笑,就算是舰灵,脸上都有点火辣辣…… 她感觉自己给人打脸了,也意识到这敌人真的有些异常,一咬牙,合身没入冰霜封印中:“贼子休想!” 嘭! 胎膜小世界刚要破封进入,那丝缝隙给她自己身体堵住而瞬息冰封,就一下撞在了铁板上。 “这么拼命?” 叶青目光有些讶异,意识到自己计算出了偏差,对面舰灵并不是两域天仙高层那样惜命,她们更有一种集体意识,与此同时镜面上的冰霜又重新加固数重。 霜蓝的这一下进入自主冰封,等于让出了所有主动权,心中欣慰,母型方舟派她驻守不是没有缘由,正好擅长时空封印,且成遥感传输桥梁有利加持封印强度,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就能修复封印! 而且她还有援兵! “紧急通报……我这里敌人有些不对,可能是青帝世界的青脉天仙,且是极擅长时空封印的几个……再根据刚刚冲撞与顶住副炮攻击实力来看,推测可能是青帝、青鸾、东余或……叶青……” “叶青”这个名字一吐出,幽暗深渊底下遥远方舟母舰立刻有了反应。 “叶青,怀疑是零号舰持有人。” “优先性程序启动。” “目标转移!” 方舟母舰立即开始减速,这要上浮救援和堵截,同时主炮也在蓄能,只要给它一点时间,就能让敢于瞒天过海在它背后耍花样敌人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这样就能拦住我?” 叶青长笑一声,知道自己暴露了,不伪装闪身出来,手中浮现一枚长长的青色钥匙,对准镜面上插入……霜蓝见到这东西还有些迷惑时,倒仙天内部的零号舰里,月镜仙子条件反射跳起来,轻轻‘啊’了一声,旋即掩住口。 ………… 基座镜门一面 浮光溢彩星海流梭中一个半透明巨大管道,一身桃红衣裙的少女在晶壁上敲敲打打,有种无形阻力让她再用力都只能拉近距离,始终无法真正接触到晶壁,不由有些失望:“这鬼东西……” “你碰不到它。”一身暗红袍高挑女子说,她立在晶门上,手指轻点触碰上面冰霜:“这个封印,碰得到可以解开。” “晶壁其实碰都碰不到、没有存在的东西,琼儿你也破不开,只是自己和自己较着力而已。” 琼阳怏怏转首,看到对面叶裕似笑非笑的目光,脸上微红,又期待问:“母圣能解封这门么?” “道有所长,业有专攻,我对时空封印破解能力有限,而且位置还在封印里面……这种时空隧道偏偏无法施力绕到对面,连青珠那样擅长封印和破封都做了这么多年时空罐头,我只能勉力一试,如果对面能……” 红云话音未落,突然之间,镜面冰纹波动涟漪剧烈起来,呈现出隐隐青光色泽,叶青分身心中一动,低声:“有什么东西要进来,而且还是青属力量……” 这话存在误导,琼阳仙子顿时就产生了误判,失声:“是青珠!” “还不一定……” 红云拉住要冲出去的女儿,盯着冰纹裂隙的蔓延,反警觉起来,她比女儿更小心,而且还担心——就算是青珠,可明显在外面封印表现出来,是有敌人与之交战,甚至交战这么久,青珠是作胜利者进来,还是作失败者进来? 如果后者,重新又给人做成时空罐头,但这次罐头里不止青珠,还有她们,那可就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 咔—— 冰纹重新弥合。 “等等……又给人堵住了!”琼阳失声说着,非常失望。 红云微怔,突明白过来:“对面还在交战,谁也没分出胜负!” 分身叶裕也同样不知道时空隧道两端信息,但和她们对进入这里的毫无准备不同,自己进来之前与暗面分身做出约定,以及另一面虚空战场本体十几套方案,对比推算之下心中已有了些想法。 而在青帝以来的传统,青脉主导战局方式并不局限本体,任何分身在掌握非常战机时哪怕隔绝信息,都可以做出自己判断,且本体、分身、盟友都会有默契的配合行动。 但没有本体命令,最基本卧底司职始终要坚守,他略一思索措词,还是过去那样忠恳基于她们母女当前掌握信息和利益视角,不动声色谏言:“我想,这可能是青珠殿下自母域传讯那里得知了红云殿下进入这里,尝试接引我们出去提供助力……当这只是一种比较大的可能。” “可能……赌概率么?” 红云闻言却仍然迟疑,她心中无端有些烦躁,这可能与隔绝在时空罐头里信息匮乏有关,以至出现这种罕有的烦躁情绪,让她有些难以抉择,似乎之前几次夜里噩梦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但无法对女儿诉诸于口……这次决定负担的不只自己,还有女儿性命。 这时,琼阳轻咳一声,她觉得叶裕刚刚说的没错,基于过去对他一次次忠言的信任,这时看母圣还在迟疑,不由就帮了一把。 1612.第1612章 解封(下) “娘亲在担心什么?我觉得叶裕的猜想,不能说是赌博,任何陷阱都是要实打实的力量注入才有效,敌人在暗面布设陷阱已耗费了大部分力量,剩下一点余力就算通过星舰跃迁投放到这面的虚空,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在虚空上硬碰硬解决青珠圣人,外面最多是牵制住青珠,最坏情况是出去给青珠做了枪头或挡箭牌,但要重新杀回暗面,青珠也离不开我们,短时间合作还是没问题。” 红云亚圣听了女儿的话,心情明亮了些,缓缓点首:“可惜刚刚反应不及……” 分身叶裕在心中对琼阳比个大拇指,真是好战友,好助攻,如果自己猜想没错,真是期待她们接下来的表情…… 正这时,冰纹再度破开,这次,母女再不迟疑,顿时双手交握,燃起炽焰,背后顿时一只火凤凰出现,清鸣一声,对着封印裂纹一击! “轰!” ………… 镜门对面 月镜仙子身影浮出仙天界膜,有些迟疑看看门上冰霜封纹,端详一下那道裂纹重新弥合隐隐幽蓝痕迹,里面似乎冰封一个少女剪影,伸手触摸时摸不到她,入手光滑冰凉的霜冷镜面。 她自是熟悉这种封印状况,又看看下面远处闪耀危险星光星体:“哼哼哼,叶青你遇到大麻烦,这也是个专攻封印,以身合镜,而且完全迥异我们两域熟悉方式,你猝然间解不开她。” “这不是请道友帮忙了么。”叶青手持天罗秘钥,计算着新的变量,并不掩饰自己失算了事实——谁能想到一个天仙对手在有后路可退时,还这样拼命呢?除非……她其实没有后路可退? 这念闪过,叶青对母型方舟来历和目的有些好奇,它似是一个世界,至少在力量程度上堪当,但形体又不是,甚至这次沉降下来方式也非常奇怪而匪夷所思强大,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月镜仙子作镜灵不管那么多,一脸不情不愿:“这次是她封了门,又不是我封,你把我叫出来干什么?” “她封的门,我让你封住她,不就可以了么?”叶青用很轻松的语气说。 “你凭什么敢命令我?我是少真的镜灵,不是你叶青的镜灵!”月镜仙子大怒,这涉及镜灵的主权归属问题,而且她根本不信任对方:“时空门镜面上绝对光滑,叠合后你以为能分层撕扯下来?我封住她也是同时封住门……” “谁说要分层,只是渗透她的属性让她与封印整体产生差异——我很确定她属于伶的道躯里面染有一部分遗忘之地洞天的本源,这可能是伶在修养疗伤时吸收,刚好为我储君的天罗秘钥所克。” 叶青晃动了一下长长的晶莹钥匙,瞥了她一眼:“至于凭什么?因我能让大家一起逃出生天,不配合,就一起死……差点忘了,还不一定,我逃跑速度总比你快点。” “你……混蛋!” 月镜都快要气死了,她真正心思是有些怕了给钥匙插着,看着下面星体向上,又不想死,只得委委屈屈化一枚银色镜子,一下融入冰霜镜面里,心中窃喜:“等我一破门而入,就扬长而去,直接回本域暗面向主人告状,说有人长期虐待自己,污辱圣人阴面分身,啧……看你叶青怎么死!” 但在镜门外面看去,气息冲击对融下,属于封印少女和封印少女间的交战,让她们两人迷离看不清楚,镜花水月一般,只是霜蓝刚刚堵上那一丝裂纹,还是逐渐产生了晃动。 两面都对封印有着专攻,但她作圣人证道灵宝的一面终比普通天仙要强大,就算霜蓝的舰灵元神同样强大也受限于伶仙子道躯,尤其在叶青以整座仙天抵住她的封印主场道域,单对单的法力决斗中,舰灵立刻输给了镜灵,让霜蓝心惊的是对方层出不穷的战友来针对克制她:“你是谁?” “本仙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少阴月镜……” “我记住你了……” “不劳挂记,就是现在!” 月镜神识传出,心中得意于压制对方,同时又羞怒,以前还是强插,现在是主动……她心中发誓,以后打死也不再做这种封门活计了! “谢了!” 叶青眼疾手快将钥匙插进那一丝裂纹上,强行破封! 整个镜面泛起涟漪,月光中隐隐显出甬道,霜蓝冰封的虚幻身影一碰到钥匙端头,青光耀亮间让她幻影一下变实质,虽只瞬息变故,就瞬间将她挤入裂纹内,最后惊怒:“你……” 遂道一贯通,时空交换规则产生作用,整座仙天冲压再无可阻挡,直接哗的大片冰纹裂解,在时空门镜外面产生时空扭曲,在压阵旁观的墟离天仙看去,整个球形星体变作鸭梨形,小的那一个尖头要戳进镜面去,霜蓝身形一碎四散,她自知挡不住了。 “我这边抽不开身,墟离道友当心敌人走脱……” “我看着呢,但估计拦不住,她速度太快。” 正这时,霜蓝散碎的身影和月镜仙子身影一起,给仙天冲着撞在冰镜上,下个瞬间又反冲出来,在她们身后,冲出一片暗红火潮…… ………… 时空门内 “破封了,冲出去!”红云母女大喜,刚要冲过冰霜封印,就要冲出门去的欣喜与戒备时,嘭……铺天盖地青光充塞视野,撞上一片庞大星体碾压,那是……青脉仙天的气息! “我就知道……”红云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就知道青珠根本不靠谱! 一团银光和一团蓝光冲着她身体直撞过来,都是陌生异域气息,这女圣本能提升力量:“烈火涅槃——” “霜冻——” “月华——” “轰!” “……” “哈哈……” 墟离天仙紧跟着穿过正压缩进门的仙天,后发先至来到时空隧道里,其实原本只是尽尽人事,不觉得能拦住,没想到还有助攻,大喜过望,当即迎战。 明暗两片火潮将一片冰霜挡住,因他攻击霜蓝同时也牵制了月镜,银光一闪之际还有片片镜面交映灵光,隐隐传出月镜仙子的冷声:“墟离让路!” “抱歉,我可不能让你回暗面……” ………… 此时界膜去掉伪装已是半透明,透过天空,可以看到幽暗无尽的幕布深渊里,一颗星体在闪动着,凝聚着令人恐怖的力量。 琼阳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青珠的遗忘之地么?怎都不管管那些个敌人……”她还没分辨出来,只是受母圣的紧张情绪感染,下意识握紧了叶裕的手……不应出问题啊!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叶裕一如既往地实诚忠恳道:“遗忘之地是只星盘,它形态不对,而且能级辐射特征不符合已知的青脉仙天,只可能是……” 琼阳已经小脸刷白,久违恐惧又在心头泛起……那个不愿想起的名字,脱口而出:“叶青!” “谁叫我?” 一个清朗笑声,仙天小世界胎膜一张开,将四方混战纠缠的所有力量吞噬进去,整个鸭梨形星体流质一样吸入镜面,最后一只手在镜面里面伸出来一捞,拔出青莹莹钥匙之际,就化最后一点星光,一齐没入波动涟漪中心不见。 轰! 下方母型方舟凝聚起新一轮主炮,光柱耀亮,几乎上千艘星君舰主炮仙雷墜晶柱规模,更浓缩密度,强行轰入镜面之中! ………… 方舟母舰里,正有许多目光注视那道主炮星光追着敌人青色仙天消失在时空门里,伶不由有点担心自己道躯:“刚刚那一下攻击……” “在母型方舟视距范围内,没有谁可以不付代价劫持人质跑掉。” “那霜蓝姐姐呢……” 伶略一凝思,就说:“我想她最后判断的没错,这是叶青仙天,可能同时里面偷渡带走零号舰,我们要不要追上去截留,及救回霜蓝姐姐?” 她已有些适应接受了这个亲切的故乡,但过去一百万年狩猎助手的思维习惯并没有消失,这句其实也是她不经意试探,看看那一击会不会损失掉自己道躯,方舟里还有没有别的机动力量。 “不用。”一些舰灵同伴声音说。 “目标已进入时空走廊,回返结束。” “目标继续锁定原来。” 方舟母舰来不及追堵住,便不理会,继续锁定下方两个世界,追着青珠逃逸轨迹沉降下去。 有一个年长的男舰灵告诉新来的最小妹妹:“对我们来说,强攻才是擅长,以后追索回零号舰具备小型机动力量,自会解决这种敌人逃逸的小麻烦。” “你的道躯今后会弥补,至于霜蓝,不会就这么简单落在敌人手里,因外派舰灵不会真正死去,最多带不回信息……只要母型方舟在,我们就在。” 彗星沉降幽暗,它的光辉已先一步传播,似是一颗超新星爆发的光耀,滞后性将过去的投影传递至遥远时空。 而在下面,二颗青色的星辰,犹在激战不休,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已谁都无法阻止撞击。 1613.第1613章 隧道混沌(上) 透明隧道 一颗青星进入,横越星海,世界一切在这一瞬间停止,时间在无形拉长。 在仙天内,叶青环顾四周,以结合了仙天的视角,周围刹那间陷入漆黑,没有光线,无尽黑暗。 青色流星“轰”拖着长长的星尾,朝着一处流去,青色火焰下,黑暗渐渐起了变化,换成了星空。 星光点点分布在宇宙中,自身侧快速飞过,其实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流动洪流。 叶青感觉到自己速度越来越快,时间在发生着变化。 “与目标暗面时间流速产生对接,颇似大陆隧井沉降暗面通过阴阳界膜的感觉,不过有所缓冲,里面的人没有明显感觉。” “唯我用川林笔记才看见一些。” 仙天界膜上,红光一闪,火凤凰坠下,紧接殷红流星追上……轰! 爆炸刺目,同样火之天仙的对撞力量下,宛一个蘑菇云在隧道内炸开,仙天界膜一凹,炸出一个洞,但随之迅速修复。 叶青看了上去,只见红云亚圣与琼阳仙子虽只元神和累次耗用道躯,但她们清楚此刻危险,困兽犹斗联手共鸣,墟离天仙本体稍落在下风。 这也是墟离天仙还同时圈了一道蓝光和一道银光进入了仙天内,大笑:“好,好个双凤共鸣!” “只是你们都落入了叶道友的天仙,看你们暗火还能战斗多久!” “比你想象的久!”红云亚圣冷然说着,暗里一凛,感受到了仙天熟悉又陌生的规则力量,在无处不在削弱自己。 而霜蓝和月镜,因她们之前一度与红云冲突,分身叶裕也配合琼阳缠斗勉强牵制住她们,表现出忠心护主的样子。 一面,墟离天仙毫无节操混淆喊着:“两位仙子速速截住红云!” 但红云稍一留意墟离的动作,就命令:“停下,这两个都是叶青敌人!” 叶裕只能暗道可惜停手,又故意装作一副土鳖,对一道蓝色身影挥手:“这位仙子,误会既解除,何不与我们并肩作战……” “让开!” 霜蓝直接脱离了战场,根本不搭理土著的示好。 月镜也冷哼一声趁机跑路,在她看来——这两面都是敌人,不,是三面! “哎,别都走啊,可以再谈谈么!”琼阳仙子连忙喊着,她只觉得叶裕邀请没有错,只恼火这两个女仙如此不懂配合,就试图开价。 其实她的判断并不能说错,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般人多半也会停下来听听能有什么切身利益,毕竟人都是有贪心,但镜灵与舰灵呢?她们不是正常人,根本不在乎! 电光游走过界膜上,叶青刚刚收钥匙回来就见到这有趣一幕,不由大笑:“多谢两位仙子帮忙堵住红云,咱们好聚好散!” 顿了一顿,就浮出一丝冷笑:“主权!” 轰! 本源处射起一道水柱,又散落下来,形成一个巨大漩涡,整个空间丝丝弥漫起青色的雾气,这使得整个仙天都微微模糊起来。 ”轰!“混战,炽焰凤凰与流火星墟交错坠向一片桃花林,二日并坠,火焰焦枯百里,空气里充斥草木和动物焚焦,枯木、焦土造成战场气息混乱。 而分头闪出了战场的是蓝光和白光,月镜是潜度避开大司命拦阻,霜蓝借用伶的道躯是青源速度,快得异乎寻常,直接闪出包围圈,就要趁机突围出界膜。 这样各方逃散,墟离和火凤凰交手激烈起来,终是没法都照顾到别的对手了,连忙喊:“青谨道友!” 天空“轰”闷雷,青色电光一闪跟上蓝光速度,后发先至挡在前面,叶青本体显出,神情从容:“道友请留步。” 这家伙好快速度…… 蓝衣少女警惕停下,知道遇到同是青源的强敌,又盯着敌人手中一枚青色长钥,似乎想起来些,咬牙切齿:“这是什么鬼东西……” “天罗秘钥,我们青脉储君之信宝,也是我叶青的分身……道友你既不是伶,敢问名号是?” 叶青说着突挥下手,钥匙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你不需要知道。”霜蓝警觉,防备这枚隐似乎克制道躯的钥匙。 一面,正有道银光趁机逃去:“你们慢慢耗着,本仙子不奉陪……” “是么?” 刚刚消失的钥匙瞬息突破空间距离,变成了一个道人,笑吟吟拦在月镜面前:“仙子,你对手是我……咱们都是器灵,一对一,公平合理。” 轰! 月镜身影掉下银光海,喊:“出去打!” “不,我也想体会一下你们道门仗势欺人、权限碾压的快感。”秘钥分身说,似是个性格诙谐而开朗的青年,只是说的话,那表情让月镜咬牙只想揍他一顿,什么快感……混蛋! 一个黑红星点在火凤凰战场上徘徊不去,屡屡干扰墟离天仙,在地表时隐时现的身法又超出星君舰打击,留守仙天内几个青脉地仙就都围上去,捉不住身影:“小心,此贼遁光特殊……” “钻进地里了!” “又在那面……” “阴阳之气,似是暗帝分身?” 大司命和少司命速度最快,联手拦住这一个地仙敌人,立即感觉到压力,脸色凝重,这道人力量不寻常。 ………… “可恶!” “这个雾气!” 红云亚圣,与着墟离天仙,突似有所觉,双目环顾周围,长发无风流淌。 她睁大眸子,顿时视角一变,上下左右都是青雾,整个人浸在雾气中,一丝战斗产生的法力,散入空间。 这丝暗红法力一接触到了青雾,顿时被它包围着,开始融化,片刻后,这丝法力传来一片黑暗,再无法感应。 “法有元灵!” 别说是天仙和亚圣,就是地仙法力都有元灵,但在这时,看似是青雾,宛是黑暗,这感觉她并不陌生。 “天道!” 这小世界隐隐存在着天道,红云亚圣脸色一变,所以自己战斗的力量一旦罅漏,无形就会消磨。 当然,这要夺去天仙本源,来个万年亦办不到,但战斗里就不断损失。 “可恶!”她又愤愤想着,心里发寒,这倒不是独家,如何亚圣和圣人,都在不断模仿和靠近,但区区才晋天仙,就有此威能,这天命之子的潜力,超过她的估计,可是在这时想杀,已经难上加难了。 ………… 叶青纵观全场,现在胎膜小世界一举镇压红云、琼阳、月镜与那不知名舰灵,但还非常不稳,除放水分身叶裕,这四个女仙反抗都很强烈,其中又分出来三个天仙力量。 胎膜小世界在时空隧道里的通行速度极快,就算有着反向进入暗面的时间差,也是稍瞬即逝,马上就要回归暗面,要这样短的时间内连着解决三个天仙,这需要十足的瞬间打击,叶青也不由权衡起三方对手可能的底牌,及自己手里的牌面。 “月镜在虚空中,由于归路受制,只能屈服,现在一脱离挟制就没有那样听话,真要拼命起来并不比我本体差多少……” “那个舰灵少女的道躯**略受我天罗秘钥克制,但实际力量也相差不大。” “红云母女连场作战已是强弩之末了,而且有墟离天仙压制,应是三方中最弱环节,且不先解决她们也抽不出力量来解决月镜和舰灵,那现在是否要暴露分身叶裕……进行一击背刺?” 叶青感觉到一种诱惑,虽说卧底绝不暴露原则,以免挑拨外域龙族前功后弃,但现在特殊的时空隧道封闭环境,还是在胎膜小世界主场内,是非常特殊而不可复制的环境……但还是冷静下来。 如果暴露,成功在回归暗面之前解决她们,那自是最好,等是信息黑匣子,只要在场的墟离天仙不说,事后谁知? 如果暴露后又还是没能解决,不排除这种风险,一回到暗面就会让此前对外域烛龙教与红云门挑拨爆光,烛龙亚圣及身后跟着的五十只星巢里面人龙派系立刻会回醒合作,整个大棋局上得不偿失。 而如果继续选择让分身至死都不暴露,那也并不难办,就算回到了暗面自己地盘上,龙气与神魂、灵池、道躯、仙天一合的五德封禁,叶青也有把握镇压虚弱至极的红云,让她们翻不起浪花。 真正麻烦在于守在门口的少真道君,不解决红云就无法解决月镜和舰灵,恐怕出去后就只能忍痛取舍,未必能保留全部的胜利果实——别的不说,单是月镜仙子,少真就绝不会坐视她失陷。 “暗示一下分身叶裕,两手准备吧……”叶青心忖着,无论如何多做准备总是不差的,如果时机合适就干,没有合适时机就不干。 ………… “此贼甚不好对付!” 地面上,众青脉地仙围攻叶裕——几乎没有人知道叶裕是卧底,就算青帝与青鸾也是猜出来——激战一团的气机混乱里,少司命攻击一下落空,心中陡觉不妙……是幻影! 敌人模糊身形奇异晃动一下,出现她背后,简直不像是地仙能抵达的力量。 “小妹!”大司命喊。 少司命已做好准备受重伤的准备,只是敌人重重印在她背后,沉狠一下震得她吐血,但内蕴的阴阳之气微转没有造成真正内伤,小萝莉讶然看了对方面容一眼,顿时意识到什么:“你……” “谁能挡我叶裕阴阳一击!”青年道人凛然说着,毕竟当年就是少司命用九香门小世界跳板送首席分身卧底过去,没见面时还好,交手一个照面就认出来了,这时就全靠两面默契。 少司命身形掉落尘埃,一转想就知道了对方手下留情原因,不会真的重创她,而对此只得配合……当下装重伤退出了战团,心忖这混蛋姓都不改一个,胆子真大! 她还不知道有更大胆的,叶裕这‘重创’了少司命,看上去是拼掉‘敌方’一个同阶战力,但实际并没有消耗掉多少阴阳之气,继续装拼着阴阳之气一次性燃烧的样子步步靠近支援红云…… 红云亚圣这种天仙的元神感知和命运认知太敏锐,因此叶裕都不与本体或者队友直接交流,全靠默契配合,甚至心底预备针对也不是关系更远、警惕更高的红云,而是针对她女儿琼阳。 破去母女灵池共鸣,只要一端出问题就够了,而琼阳已非常信任…… 她甚至发觉了叶裕的拼命靠近,回首传音:“叶裕,你小心点。” “……” 叶裕心忖背刺一刻,她应会非常失望愤怒,自己也不会高兴得意……辜负别人信任总会让人有负罪,但身卧底清楚此前营造的一切都是虚假,谎言之花结不出真诚之果,对于琼阳需要是一个忠诚的亲信,对分身持行的只有卧底,各背负责任的命河冲突只有这样结局。 剩下无非是她最后知道还是不知道区别,这点也并不掌握分身或她手里,完全是看河流两岸而定。 即便金牌卧底,当面算计一个亚圣是非常不易,尤其时空隧道里通过时间很短,完全是临时起意而为,任何外部扰动都可能造成偏差。 叶青本体也做出掩护:“投降吧,红云道友,我知道你本体、仙天还在外域,可以分身元神入主本体,并不是真正死亡,你得为女儿考虑考虑,她分身元神就没有本体可以入主,只能是真仙重新……那太遗憾了,对么?” 红云和琼阳都不理会,天仙都不会投降。 共鸣合成大凤凰神识一直覆盖全场,高度警觉下任何一丝一毫气机神识,都能让她们分析出战场信息,危险来源,尤其对红云这样经历无数战事的天仙元神来说,战场是一种透明。 但母女分工明确,她主要留意的终是墟离和叶青本体、秘钥分身的天仙力量,而琼阳主要留意的地仙力量,这时也灯下黑……只是冥冥中某种危险越来越靠近,她们都下定了死战的决心。 琼阳甚至对着叶裕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最后一起,心想……一起死了,其实也不错。 “不降?那也罢……” 叶青回首看看身后天地,神态略有些寂寥。 1614.第1614章 隧道混沌(下) 天穹青色藤网,瞬间霞气万丈,大地上群山间漫过一片云雾,天地间则密密麻麻的雷霆连绵。 突一个模糊,整个胎膜小世界的五德灵池一下叠化,天地气机颠倒,就在这时,一道闪光,划破天地。 这带来的却不是开天辟地第一道雷光,贯穿混沌,而是相反,是天地混同后产生第一道混沌。 “轰!”这才是五行混沌元胎大阵的巅峰力量,就连墟离天仙神情都是微变:“这种力量……” “再见,红云。”叶青挥下手,整个世界凝聚的力量,刹那间,一种幽深漆黑的气息,凝聚着一股难以形容,仿佛一切都吞纳的力量,直直向着红云母女共鸣的火凤凰打了下去。 “叶青都快悟出圣人道法了!”红云神情一凝,死亡恐怖笼罩心头,三百万年来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生死险境,或这次女儿也在身面,前所未有命运无力感升上心,她感觉这关过不去了…… 本来这道法,也不是不能挡,但现在自己已衰退了大半! 轰! 就在这时,隧道后面星光汹涌,墟离天仙回首一看,都是惊呼一声:“是母型方舟主炮!” “什么,穿入隧道瞬间,敌下方母型方舟射上新一下主炮?” “只是由隧道时空差异,现在才打到?” 叶青回首,都是悚然的危险,赶尽杀绝……这样凶残? “你死定了。”霜蓝这时反放松了,说着 其实她也是。 月镜仙子也冲不出这时强化了胎膜小世界,反定下神,在心底计算了之前传讯,就紧张望向一面时空镜面……主人,快来救我! ………… 暗面 战场混乱一团,只有少真道君一个人闲着,也只是表面看似无事,实际看到青珠迟迟不出来,也是心中疑窦升起:“情况不对……里面出了什么变故?真的是吞并红云?这不符合青珠现在利益啊……” 再看叶青那面和外域打得正激烈,根本无暇理会这面,少真道君很有些心动要进去看看,因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青珠没有出这面,甚至有可能在另一面虚空战场和五脉伏兵打上了! 恰这时,一道月华传至,正是月镜仙子紧急传讯:“虚空战场有变,叶青落败逃走,我现落在青珠手里(这其实是替换密码信息)……正要破解封印(误导成青脉封印),回归……” “青珠赢了?” 少真道君心下一惊,不会轻易相信别家情报,对自己镜灵求救却不能不认真重视,这可是有了道基破解的危险! 道路在力量上总有长短,不同环境下表现也有差异,一旦被针对,且是同级别、无顾忌的决斗,那就十分危险,而月镜就是阴阳道境的一半体现。 与此前落在青帝和叶青手里的威胁截然不同——后两者力量稍逊,且同在本域世界内吃一碗饭,有顾忌下难免投鼠忌器地相互制衡,所以少真不怕,但青珠圣人会顾忌? 不过这一来,也足以判断青珠现已不在时空门隧道中,而且时空门另一端给青脉封住,月镜又没说有红云出现,等若隧道里很可能只有红云母女堵在里面……这不是现成的猎物? 一方面危险急救,一方面猎物便宜,足作出决策。 但少真眸子一闪,还是非常谨慎:“日镜,你留守后路!” “是!”日镜应着,这时少真再看了看战况,见着场面上,五脉天仙集团和外域黑属还是战到纠缠不分,谁都没有余力威胁到这面,这才遁光一闪,穿入了时空门,显是准备试探看看是什么情况。 “总算成功了!” 叶青分身挥开一剑,暗暗转首,心情有些放下……刚刚也知道了虚空战场情况,估计本体陷井已挖好,一次肯定坑不死少真,但削弱是必须,而且先用心切之物和目标引开其注意,就等是核心战场踢掉了一个抢人头的渔翁! 这多亏了月镜仙子的‘明察秋毫’,坑了她主人进去。 ………… “轰!” 这时胎膜小世界已穿行隧道来到对面,后方星光刺目,正要发生一场毁灭性的大撞击。 “准备硬抗!” 叶青暗道运气不好,刚刚抽起的混沌突的转向,涌向后面,就要抵挡敌人主炮,突转首看去:“又有一个?” 前方通向暗面的时空门镜面上,也传出一道剧烈波动,前有狼后有虎,运气不好的夹击…… 不过,既两面信息都隔绝不通,相互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硬抗呢? “五德流转!” 隧道中,叶青本体当即现身出来,只对着胎膜小世界一转,五德力量转化,一收缩,减少了一圈体积,以此凝聚力量镇压红云同时,原本整个通道封堵活塞,一下落空缩减面积。 “小·时空走廊!”只见这仙天,稍偏向一面,就不是正着迎战,而偏心轮一样滴溜溜旋转。 “轰!”汹涌毁灭的主炮击至,一半直接穿了过去,打向对面,还有一半,击在球面界膜处,整座仙天震动着,大部分力量还是滑过,转到一面…… 一个人影撞上直冲而来,突眸子一缩,迎接就是不可思议的能量。 “轰!”这人影瞬间之间,发出一团隐隐的神雷,重重打了上去,这一击,整个空间塌了下去。 连整个时空隧道本身,似乎都受到了打击,震动起来,周围可以清晰看见,随着时空隧道震动,幽暗的外部空间,顿时产生了能量呼啸,数十亿流星一样炸开了烟花,格外灿烂。 接着,外面烟花消去,徐徐平静,而在时空隧道内,就算抵消部分,余下力量无可倾泻,继续在里面化成毁灭的洪流。 “遗忘之地?青珠?”少真轰出一击,力量对消之际,就已发现异常:“不是遗忘之地,你是……” 少真一眼就看出异常,这一座仙天,不是预计中落在青珠手里的遗忘之地,而是从未见过的一座青脉仙天……稍一分析,就明白过来是谁! 叶青! 道君的计算使其非常善于借势消力,四两拨千斤是惯用手段,且因本身就有千斤之力再去四两拨动非常轻松,但这时的胎膜小世界比时空隧道稍小一圈,刚在暗面晶门前给挡住卡下,但本身有刚处在轻微混沌的坚不可摧状态! 星光卷过卡住的缝隙间,叠层余波力量,推动了胎膜小世界震起来,更是一颗巨大的铁球嘭将少真道人撞在隧道晶壁。 少真道人身影一个虚化,旋即又显,当即吐出一口血,心中暗惊……好强力量,好诡异的道法! “难道有数名圣人在外面出手追杀叶青?” 少真道人不信叶青的仇恨夸张到这程度,仔细一看,顿时发现问题,就航船经过湍急水流,都会引发大大小小涡旋,对于落水者非常危险,而他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悲剧的落水者。 “坑太深,我自己都有点扛不住了……” 就算是抵消部分,但呼啸的力量流还在不断撞击,反弹,局部甚至变成了旋涡,始作俑者叶青也暗暗叫苦,整座仙天是乒乓球一样啪啪啪响,且不说剧烈颠簸让凝厚结实地壳都动了,外部呼旋溢流风暴摩擦界膜表面,甚至形成了刺耳尖啸,电光噼啪。 狭窄隧道,坚硬星球,像极不锈钢哨子里的金属球,且给气流一卷在哨子裂口出不去,噼啪来回的不规则运动,白色元磁就卷过哨子内腹与金属球之间的缝隙****而过,引起的湍旒也完全随机,不可测,无限逼近于混沌! 叶青仅仅一个借势利用时空隧道狭窄环境和胎膜小世界此刻的轻微混沌化,就将母型方舟宏大元磁轰击变成类混沌攻击,他感觉能算计少真……的确结结实实算计到了,却发现自己可能要先撑不住。 虽然是伪混沌态,在计算上青脉有着仙天,叶青又有五德相继转化道路,可以采用对冲抵消或吸收转化方式减免许多伤害,比少真损失要小,但没料形势恶化速度比预想的都快,外部一些激烈涡流瞬息能级甚至达到了纺锤星体的撞击,少真个体还是能飞快躲开,但仙天体积可就躲不开,变得坑坑洼洼是陨石撞击过的月球环形山,要是普通的青脉仙天,估计都已破裂了。 “哈哈……叶青,你也有今天!” 少真何等了得,见了反笑起来,神色鄙视,心中却一片杀机,吐了口血,这可是圣人道躯受损。 这天命之子竟敢当面陷杀,而且还成功了,最后功亏一篑并非计算,只是实力,这就是行大逆! 原本算计错了,此子无君无父,心田已不可救药,不能再容忍此子成长下去了! 哪怕是当棋子和青帝厮杀,都太危险了。 “你大逆不道,今天气数已尽!” 这少真道人一有决断,说话间,根本不理会世界内计划和反噬,神色冰冷,看着不断回旋的混沌流——堵住缺口,看谁先死? 我终是圣人,这还抵抗的住,可你区区一个仙天,在这混沌冲刷下,还能撑上几个来回? 1615.第1615章 出隧道(上) “轰!” 又一下回旋,将空间通通内粉碎,顿时将仙天一片刷去,变成暗黑无光、没有半点存在的死寂,而这死寂,竟壮大了混沌流! 同一时刻,所有目睹的人,都觉得心口一凉,这样下去,大家都得同归于尽。 “看谁先死!”叶青咬着牙,心中快速计算新的变量,怎么样破局,但拼到底决心并不缺——在一个没了顾忌的道君面前一虚怯,才是找死! 不远处的焦枯桃林上空,红云早就留意到界膜外面动静,这一看情况有变,目光一转,说:“叶青,其实我们可以帮你,只要你放我们出……” “母圣你……” 琼阳仙子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话是自己幻听了,不该在母圣口中说出来——她不是最想杀叶青? 怎一下敌我翻转?匪夷所思都莫过于此刻! 墟离天仙哼一声,依旧警惕保持对红云的压制,语气也稍缓:“算你识趣……青谨道友一战败,仙天告破,道君杀进来横扫八方,这里所有人都要死!” 叶裕现在倒十分靠近她们,但由于道君横插一脚没有了出手机会,暗道可惜。 而这片战场远方,差不多小星球一面,五色霞彩压制的银色月光海洋里,月镜仙子似乎感觉到什么,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仔细感应着星球背面的力量,口中兀自喊着:“叶青你不要怂!对了,外面是哪个道君……” 霜蓝在天空停下遁光,正警觉盯着外面新出现强大灵压,又诧异听着刚刚这些人的对话,虽舰灵但她的智慧自是能理解这些,只觉得大开眼界,鄙视:“土著就是没节操!喂……放我出去!我能稍偏转母型方舟攻击来解决你当前问题……” “都闭嘴!” 叶青根本不信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太聪明了,放出去肯定变成了龟兔赛跑的游戏——你不需要跑过追击,只要比道友快! “嘿……看来你家中还有些朋友。” 少真道君一下试探出来,冷笑说叶青,同时抓紧时间看明了时空隧道,汹涌澎湃的元磁白潮后面明显还有别的危险敌人,心中就是一沉! “果还有着圣人级的力量入场!” “混沌在时空隧道反复冲刷,这太危险了!” “就算磨灭了叶青,我自己圣躯也得损失一半,不但应付不了这新圣人入场,并且就算回去也有风险!” 道君不是战士出身,顿时放弃了磨下去打算,扫描观测小世界力量凝聚的漩涡中心……虽这界膜存在特殊,连自己都看不清楚虚实,但刚刚那几个躁动的灵源分析来看,排除掉了弱的、偏阴性、过于火性,剩下一个隐藏最深又最强的应是叶青的本体。 刺客法则,一击必杀! 且钻透进去鸠占鹊巢取得这座仙天,就是最好避风港,挡箭牌! 时空隧道内信息屏蔽,所以少真到现在还以为青珠就在一面虚空镜门外……而叶青也至始至终压制屏蔽月镜,不让她有出声机会,就是为了维持住仅有的信息不对称的黑幕。 几个呼吸工夫,一个高能元磁漩涡轰击削弱了这区域,少真眼睛一亮,抓住机会双手一插:“阴阳破界!” 轰! 藤网瞬间破裂,五气流转封禁一闪挡住了阴阳突袭,界膜藤网在剧烈破碎和修复纠缠,扎眼间凹陷下一个巨大的锥形尖头,穿透大气层几乎深扎到了地面上:“游戏结束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叶青目光一凝,天仙交手到正面时就已没有周旋余地,他本体位置刚在锥尖底部,哪还会不明白敌人锁定自己,进行突袭刺杀? 原本凝聚要用来击破红云琼阳共鸣一柄混沌之枪,顿时调转枪头:“五行混沌·枪杀!” “轰!” 这混沌之矛,宛是最深沉的黑夜,少真道人闷哼一声,掌心炸开一个血洞,整个冲势一滞:“五气混沌……你是得了太真道统真传?” “是又如何!”叶青继续说着,见着混沌之矛散去,心中震动圣人力量,要知道自己可是整个仙天对抗对方本体,证实了少真本体有寻常天仙十倍法力,这就其实已不是突袭进来的内部权限之战,而是圣人本体,与胎膜小世界本源的对拼,拼了个平手。 “该死……老东西算计我……” 少真道人顿时疑心大起,难道太真也瞒了自己要算计自己?虽奇怪不应这时,但抚平五气并非少真终极,混沌再生才是终极,不是太真嫡系天仙都不可能学到! 这可不是刚刚伪造的假混沌攻击,而是真正的凝聚混沌,圣人之能,甚至太真道的那三个弟子没在世界内借用道君之权限,到这时空隧道里来也做不到这程度! 但这下冲击,终让五德胎膜的界膜变得薄弱,“啪”一角,两人各秉力量交手的激战间,混沌模糊的云气开去,一个清脆声音远远传来:“主人救我——” “少阴!” 少真道人猛低头看去,界膜下面千里小星球的一端也有连绵轰击镇压的灵气,隐月光海洋连绵在星体地平线上形成一圈明亮的圆弧,更是大惊……自家镜灵不是说她给青珠抓去了么? 瞬间,许多信息链接起来,迷雾屏障一下消融,少真明白过来,顿时大怒:“叶青,你敢欺君——” “五德独立,天庭伊始,我欺你,不是应当么!”叶青理直气壮,暗里紧急准备着在信息消失的反击方案。 少真怒极反笑:“很好……少阴与我里应外合,杀了这子!” 少阴是月镜仙子的道号,与日镜道人的少阳相对,但一般这样叫只有他们主人,月镜仙子得到回应大喜,也即身子一闪:“潜度——” 轰! 地气凹陷,叶青秘钥分身正镇压着她,就感觉手下一松,听到镜灵得意笑声在一个深井里极速远去:“叶青你这混蛋,敢坑我进来……这可是致命错误!现在主人来了,里应外合就要埋葬你整座仙天!” 叶青听着,心情一动……机会! 直接算计少真太不容易了,这次连自己都栽进去出不来,但坑杀月镜,还是能办到…… 少真则召唤了月镜,一种奇异主仆共鸣无形中透过界膜,融合道君道法与少阴潜度,无视地脉的深厚阻隔,无形贯穿打通了星球的地壳,要与少真的冲击尖锥相互桥接,前后夹击叶青本体,这女仙神识冷冷:“要么你自己死,要么世界毁灭,做出选择吧……” 口中喊打喊杀吓唬叶青,但月镜仙子自己也非常清楚,就算圣人不用权限要完全击杀一个青脉天仙也非易事……主要是速度问题,且马上就要冲回暗面,而她又……封不住那柄可恶的钥匙,只能是趁着一下狠狠重创叶青的元气! “选择?我从不做敌人给我的选择题……” 叶青摇首,而且只有你少真有天仙器灵,我青脉储君就没有?觑着时机,心中灵机一动,当即一声断喝:“时空走廊——天罗!” “在!” 秘钥分身再度应命而起,不是往地下隧井去追截月镜,而是反跃向大气层顶端,直抵界膜上挥手一撕开…… 呼—— 激流扑面,秋风扫落叶般将他身形吹飞,这就打通世界背后界膜到月镜制造的潜度隧井间大气层,来自母型方舟的轰击,磅礴星光涌进入叶青仙天,擦着他的身体过去,直轰向大地……那道幽深的阴气隧井。 叶青正是刚刚心中灵机一动,任由月镜的潜度隧井对穿桥接了少真那道锥形尖头,反正整个胎膜小世界差不多都给打穿,何不再穿一点? 前有狼后有虎,夹在中间最难做,再加一段时空走廊,‘大气、地壳、大气’的三段隧井走廊联接形成,瞬间一条空空路径陡贯穿了整座胎膜小世界,干脆给母型方舟的元磁开辟出力量通衢……也解决之前压力太大无法泄流的问题! 正好月镜仙子在另一面地层隧穿突上攻击,叶青在自己世界内信息通讯最快,几乎是即时,一获悉秘钥分身做好准备,本体也不硬抗少真主仆夹击刺杀,就势抽身一撤:“你们道门除了做刺客,还会做什么!” “杀你就够了!” 少真一击轰在大地上,陷坑变得更大起来,尘埃飘散之际一点星光在隧井底部闪过,让这道君目光一凝……那是…… 月镜的攻击月光泻地,清澈如洗有一种悠缓美丽,但月光凝聚的人影紧随叶青,如影随形的一道月光匕首,咬牙切齿:“你躲不开!为什么不乖乖站着让我插……这让我很为难你知道不知道……” 你也知道天仙不好杀啊…… 叶青噗地一笑,给她逗乐了,却她所希望的那样停立在扩大了的隧井,手指点了点她的雪缎鞋子,神识:“在仙子你口头报复我之前,我觉得你该多看看自己脚下……” 月镜仙子一怔低首:“什么鬼……” “少阴回来!”少真急声召唤。 月镜茫然转首:“啊?” 轰—— 地下汹涌星光带着混沌化,冰泉****一样,将这白衣少女整个人喷射在内,顿时少女身上,产生着噼啪破碎之声。 1616.第1616章 出隧道(下) “圣人道法·本命借调。” 面对这毁灭一击,月镜突然之间说着,顿时,一道难以形容力量,自她身上而起,划破虚空,分割天地,带来天地第一缕曙光。 “轰!” “还有这招?”余波还没有散去,叶青立在地面上伸手抓住她光滑雪白的脚踝,将她倒甩出冲击范围,她的身体又莫名一沉,不……是整个世界都莫名一沉,连着空气都在大地上敲出嘭的巨响,似是敲鼓的声音。 镜灵少女羞怒:“放开我!主人救我——” 哗一声响动,少真道君要抢回,身形莫名往上一升,巨大星光冲天而起……送着他瞬息消失在大气层,上面光柱之外周边整片青色藤网都反过来,相对惯性势头往下一个水波塌陷,泛起奇异而浩大的波澜,似是海洋潮汐席卷蔓延向星球的四方地平线上。 这其实是因叶青胎膜小世界一颗珠子卡住了大部分元磁白潮,不规则运动下让潮水无法顺利快速释放,这时珠子中间自动穿孔,轰的白潮正好高压水枪喷出的一束激流,一下将原先尖锥处——现在的水管最狭窄处——的少真道君,刚好也是他承受水压最大,直接轰了个正着,而且这比之前持续轰击青珠的遗忘之地洞天更集中,以至于少真道君就水枪喷口的一只小蚂蚁那样,直接轰飞出世界。 胎膜小世界内,几乎所有目击者无论哪一方,大多是目瞪口呆,看着这幕:“这可是道君……” “青珠圣人驾着仙天,还不照样给母舰轰飞了!” 霜蓝哼一声,鄙视这些没见识土著,她可以说是对叶青这招唯一有充分心理准备的人,趁叶青抓月镜,她身形一闪化作蓝光混入光柱里,跟着飞出天外去。 红云亚圣目光一闪,她现在道躯已非常虚弱,灵池空空的什么都不剩下,心知错过这次机会再没有逃脱可能,拉住琼阳和叶裕拼着受到无差别冲击危险也要冲入这片星光。 但叶青已换缓过手来,横向一个冲击拦截住两女,截断了母女灵池共鸣,空出一只手正好一把禁锢住红云亚圣的手腕:“结束了,道友。” “走!” 红云胸口射出红芒,照得她躯体通明,宛美丽玉像,竟不惜代价要自爆。 虽说是世界主场权限,但这时胎膜本源损耗甚大,界膜穿孔状态要维持形态也抽不出力量来禁制她,叶青发现自己没法阻止一个天仙级的自爆,不由微微皱眉:“倒是挑选了好时间……” 而分身叶裕似乎听到叮嘱,低喝一声,猛爆发出阴阳冲破,拽上琼阳仙子冲进了星光,少女一惊回首:“娘亲!” “我叫叶裕带你回去母域……他有阴阳可以与你水火同炉共鸣,学晴烟那样走暗面时空门。” 红云闭上眼睛不去看女儿,突间感觉到有人抓着她往前面光柱里一浸,冲击下道躯轰瓦解,亚圣元神稍一迟滞在灵池里脱出,就有一只修长的手指顺着握住收起,五色奇光刷住她元神。 她在昏迷过去之前,隐听到笑声:“幸还有母型方舟的清洗,失去**后,道友元神可就逃不出我的魔爪了……嘿嘿,此战结束,基本战果达到,还不错。” “结束?竖子——你惹怒我了!”道君神识传下。 只见一枚泛着日光的小小镜面,不知何时冲进隧道里,刚挡住了少真道君……叶青目光一凝,这家伙也安排了日镜器灵分身后手,或发现了星光混沌喷出时空门的异常,进来支援! 这道人脚踩日镜,稍有立足缓冲,紫气万丈,硬生生顶住了冲击不退,一喝:“呵——开!” 界膜下方大地,隐晶莹钥匙的光亮闪过指尖,叶青身影模糊了一下,随后在隧井天坑一掌拍在月镜仙子背心,封住她灵池同时也将她震晕过去,免得碍事,发出更大的一声:“青珠圣人冲上来偷袭了!拦住伶仙子!穿蓝衣服那个!” 蓝衣服…… 墟离天仙和大司命、少司命等队友,都眼角抽搐……叶君好大胆子,当着面都蒙道君! “你蒙谁呢!” 少真冷笑不信,抬眼定睛一看,就神情错愕,正一道蓝光在身边冲过,消失在身后镜门里,紧接着阴阳之气混同红光消失,隐听得冷冷女声,也不知道是哪个说:“土著!” “……” 少真元神觉察,两个自是琼阳和她一个……姘头,不足为虑,最前面那道蓝光,自己瞬间都跟不上她速度,不是红云! “她是伶仙子?” 道人没真正见过伶,但略一回忆在过去地仙俘虏拷问搜魂的情报,没错,蓝衣少女形体容貌和青源,无疑是青珠的道侣伶,别以为换了一身冰蓝衣裙和情报里不一样,自己就认不出! 难怪叶青警告,这女仙是青珠心爱的本命道侣,既派出来探路,她的道侣应就是在后面,青珠才是大鱼,为这些小鱼耗费力量不值得……还有月镜安危。 “很好,你还是懂的敬畏力量的……既怕卷进我和青珠的战斗。”少真道人硬生生忍下怒气,提出条件:“交出少阴,我放你们走!” 叶青摇首,举了举手里已晕过去的月镜仙子,笑:“交出人质?我会这样傻?刚才你都不说,我还怕你忘记了,原来你还记得有人质在我手里……” 少真道人冷笑:“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让你知道什么叫道君之怒。” “我知道,我知道……” 一身青衣的年轻道人立在地上,神情郑重点首,指了指身后的镜面:“等我仙天移动回到世界里,您随时可以掀桌子,谁也不敢真的对少真道门弟子不利,更别说是您证道灵宝的镜灵分身……所以,我们一起回世界内再磋商?” 少真冷冷盯着:“你前进一下试试!” 叶青不妥协回视着:“那就僵持着吧,反正现在青珠要找的伶不在我手里,零号舰也让青珠夺回去……所以你才看见一道星光,这是高层道天仙舰解锁了新姿态的威能……” 如果月镜苏醒,一定会怒斥他胡扯,零号舰就藏在海底,什么新姿态,那是母型方舟的主炮。 少真道君却迷惑了一下,心忖那确实似是仙舰主炮,但威力强到不可思议,消耗资源也必是海量,难不成一炮耗光资源?不过如果是伶给叶青抓走了,确实可能急成这样…… 如果是青帝说的话,这道人多半就信了,但叶青这说出来,他不免将信将疑忖思分析一番有没有哪里出问题,刚要说什么,突一道青光在胎膜小世界后面亮起,圣人灵压神识传来:“看来我打搅了诸位的内战?叶青,伶在哪里?” “她逃进去了,或现在还给我战友围攻,说不定还挖下陷阱等着埋您,我说青珠圣人……你看两面这一片璀璨星海,无数文明的道路沉浮,多么壮观而启发人心的一幕,打打杀杀多煞风景,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人质交换问题?” 叶青说着,眼睛一下睁大,紧张起来的样子。 轰! 仙天给重重一击,“轰”直冲镜面,伴随着青珠声音:“跟我谈条件?那你也进去吧!” 少真神情严峻,又看了叶青一眼,想动手,却又没有动,就看着仙天而过。 噗—— 于是一直卡在镜门后出不去的胎膜小世界,就是一颗穿孔珍珠滑过珠串丝线一样,在星光的喷射推动下轻松滑过了严阵以待的少真道君,带着伤痕累累,甚至冒着烟火,直接消失在镜面涟漪之后……它回归了。 这过程中,叶青都拼命眨眼睛示意。 “月镜还我!”少真说着,这时大敌当前,没精力内斗,甚至隐觉得兴奋……对面青珠不知道用了什么大招,力量看起来有所损耗,又急着进去抓回伶,越急越易马失前蹄! 只要杀了此人,什么天眷什么本源都得欢呼,自己之前暗算青帝或别的事情,都立刻变成了小节。 身而道君,它太理解本源了。 说不好听点,没有完整智慧,只认当前,是本源最大弊端。 叶青一点都不急,神情固执:“不给,给了人质你顺手一击,我找谁理论去?” “你!” 少真道君大怒,真是很想一掌拍死,但憋住没有对叶青仙天攻击,一掌拍不死,要是惹急了,逼着叶青和青珠联手,就太傻了…… 现在,就必须让叶青出场! 不过就算这样,少真道君眼角余光紧张盯着白光尽头若有若无的青气,留意青珠可能突袭,还口中威胁:“交出来!” “不交!” 叶青同样严肃回答,反正吃定了少真不敢开战:“回到世界里,我也不敢不还,不是么?” “……竖子!” 少真道君终于还是没出手,对日镜使个眼色:“少阳,你去护住少镜,顺便护住后路。” “是。”日镜道人跟缀上叶青仙天,跟着消失在镜面中。 少真望着,突有点不安和失落! 似乎自己突错过非常重要的时机一样。 1617.第1617章 道君缺位(上) 在胎膜小世界消失余气中,隧道时的星光混沌有着倾泻口,不断喷出,气息越来越清晰,少真道君眯起眼睛,刚才感觉的没有错,青珠的力量确实虚弱了许多,可能是此前受了青脉埋伏导致,当下说着:“道友,你的零号舰呢?” 少真道君之所以让叶青回去,就是感觉到了青珠的衰弱。 “青珠如果衰退到这程度,我就直接击杀。” “如果不是,或有零号舰,那我也试探了虚实,门户就在我侧,再回去不迟,日镜守着后路,自会接应。” 青珠圣人在洪流里,现出青衣翩然、高冠博带的身形,并不回答,又似是不屑回答,这时隔着不远,神情倨傲举起三根手指:“三……” 这时星光随而叶青仙天过去而泄流,时空隧道里已空空的清楚许多,少真扫一眼,神情就不以为然:“你们有三个人?骗谁呢……” 青珠圣人摇首,曲起一根无名指,剩下中指和食指:“二……” “威胁倒计时?” 少真又误会,联想起刚刚‘伶仙子’一声气死人的‘土著’称谓,冷笑外域圣人这种倨傲,只是,他突觉得有点不对——随着时空隧道空空,对面的青珠的气息在迅速衰退……似乎太弱了点? ………… 暗面 金青色圆球内超级下土,东部群山时空门基座前 崖顶高耸的巨大镜面涌出一束混沌流,直接削平前方千里范围的山峰,直到镜面边缘蓝光扩散,又收拢化成了一个冰蓝衣裙的少女,她也算拼了命跑出来,稍微偏转落在自己身上的攻击,但还是给无尽元磁擦伤,有点惊魂不定喘了几口气,然后又怔住。 视野所及,是一片浩大的天地战场,天空的金青色膜网甚至残破大片,暴露出外面更茫茫广阔的黑水、冰川、青风、暗穹,一大片混沌桥接冲击之际,许多仙人分两方激战,最核心战场里面有两条远古巨龙,每一条都是鳞甲青紫,纵横交撞,风雨兴伏万丈,额头都悬浮有宛若水晶王冠、或者水晶龙珠一样的小小宫殿缩影,似乎还都有着‘水晶宫’牌匾…… 而随后许多龙族气息和人族气息的星巢紧接着在混沌开辟拓宽的一道天坑降下,数量有四五十之多,加入了战场……同样许多仙天在中途拦截着,一并沉降交战,还有三千星辰的古战场投影凝一个个暗面仙境,激烈冲撞交火…… 而在她身后,呼啸飞出一道黑白之气裹挟着红光而出,隐隐听到那个叫琼阳似乎是罕见纯血凤凰的美丽女仙挣扎‘放开我……我命令你……’,那个叫叶裕随从一样没有特色的家伙说‘听话,别让你母圣失望,而且我们回去红云山也可以再看到你母圣,虽是分身,也要交予她最后信息……’诸如此类哄小公主一样声音……于是女仙挣扎动静小下来,两人消失在膜网破洞外,投入黑莲冰川的万丈黑气中,一道幽暗时空门镜面泛起涟漪…… 但这些远远近近的纷乱棋局冲突,霜蓝完全都没有留意到,甚至当东余天仙身影一闪,拦在她面前警告询示时,她也完全没有做出合适的伪装或者逃跑或者力战的反应。 “你是伶?”东余道人对比情报,发现了这蓝衣少女的可能身份……但伶不是喜好穿白衣或者青衣么? 霜蓝依旧不答,只死死盯着金青色界膜外的视野尽处,苍茫暗穹与混沌冲突下,其中一条巨龙头顶水晶宫殿里,一抹迷蒙彗星般的纱雾色彩。 她似乎是见到了寻觅了一辈子而不得的珍宝,声音发颤:“星核原体……终于找到你了!” “你说清楚……要找什么?” 东余道人皱眉,抓住她的手,禁锢住她灵池,讶然发现她灵池内已空空如也,但奇迹一样属于本脉的纯正本源,只是结构上截然迥异,不太像是……人族构造,难道是什么异族? 轰! 一座仙天在背后冲出,界膜张开将她重新吞没,但只得到一具空空身体躯壳,她闭上了眼睛,元神和沙漏一样,化作粒粒晶莹冰霜,破空而去。 “这舰灵元神怎么没了?”叶青声音传出,他还以为这舰灵冲进来就是锅里的肉,没想还能蒸发部分。 东余道人一怔,对同伴的询问无辜摊手:“我可没碰她元神,她自己不见了……嗯,你是秘钥分身?” “本体有事引开了少真。”叶青秘钥分身颔首介绍对手动向,又趁着门内外时空落差稍长些,立即对东余道人:“快帮我一起封门!” 又一阵涟漪,日镜身影闪现,大怒:“你们敢!” 日镜和少真是心神相连,自明白刚才少真道君的意思,不管少真独食格杀青珠,还是试探一下回来,门户应该很安全。 谁敢关门?且关的这样果断? 少真和青珠,是两个圣人道君力量,根本关不住。 再说,就算“青珠”打赢了,根据叶青对那片元磁白潮的描述,后面还有一艘“解锁”的零号舰”可以快速绕路,青珠一旦绕路回归,本域不敢让少真缺席,怎敢封印门户? “轰!” “看你不爽很久了……”但可怕的事实发生了,墟离就一下把它击了出去,在众目睽睽下,世界之内,击飞少真道君的本命法宝镜灵,开始进行镇压。 “……”所有战斗中的仙人都不由一僵,一瞬间鸦雀无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种只有帝君才敢做不怕被报复的事,就这样普普通通地发生了,这真的正常么? “这不是少真一个人的问题,是整个道门问题吧?”东余眼角都抽搐一下,对这种撕破脸行为有些存疑。 但旋即身后传来青帝声音:“照青谨的话做。” 他回首,见到模糊的信风人影,一道青光引调青谨仙天的力量,轻松重击日镜,东余心中闪过奇怪想法……帝君对青谨道友仙天的力量权限调用这样熟悉,就是调用自己仙天的样子……或是因储君? “啊——青帝,道君绝不会放过你的!”日镜坠入胎膜小世界的大海中,海水兹兹淹没了火焰。 “闭嘴!” “呜呜呜——呃……”日镜声音在海底消失不见了。 确实看少阳日镜这个多少万年来狗仗人势的家伙很碍眼了……青谨道友治它肯定没问题,好像少阴月镜也收了?她的历史还稍好些,不过青谨道友似乎不太喜欢她这种性格。 东余想着有些失笑,再回首望去,见过来的不仅仅青帝一个分身,还有九个青脉天仙分身都过来了——包括叶青一个分身在胎膜小世界里出现,冲着东余微微一笑……那怕最危急时,叶青始终多藏一手。 至此,除裹挟琼阳仙子逃逸的金牌卧底分身叶裕,也就是首席分身,叶青的三个分身,都已全数到场,这里面包括特殊的秘钥分身,本体反游离在外,如果有什么毁灭性打击,也不会鸡蛋碎在一个篮子里。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让本体游离吧? 青鸾分身心忖着,看了秘钥分身一眼,还是关心多问一句:“你本体引走少真,没问题吧?” “狡兔三窟,我准备了后路。”叶青秘钥分身露齿一笑,作秘钥分身并不清楚本体后来与帝妃之间故事,所以很是坦荡,手掌按在镜面上。 “我们一起来。” 青帝分身一颔首,众天仙分身就联手:“时空封印!” “轰!” 刹那间,青色的力量转化成深邃的青色锁链,覆盖上一层淡淡紫光,接着,就按到了门户上去。 按上去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眼前一黑,陷入了黑暗中。 不过这只持续了一瞬间,下一刻,时空门镜面恢复了原来,接着,叶青秘钥分身就化一枚青莹莹钥匙,插入时空门镜面上……就是当初封门阻挡烛龙亚圣一样,将少真道君都当敌人封堵在世界外! 一旦完成了这事,天地突一震,隐隐传来了一阵轰鸣,接着,虚空产生一圈圈的涟漪,这涟漪似是来自天地深处,又似是来自每个人深处。 这一瞬间,无论是仙人还是凡人,或者草木鸟兽,都似乎感觉到了变化,一瞬间,心似乎开阔起来。 而越上,似乎越明显,只见地面上,天灾**,化成了团团灰黑气,而只见一条青龙咆哮着,发出阵阵龙吟,将一块块灰黑气消散,让灰黑气始终不能成形,这并非是虚妄,而是青朝实际官吏和汉兵在镇压。 这时,突然之间,天柱突然之间高出几成,青色气运还在缓慢消散,不过速度极慢,并且紫气在这种情况下,还在增多! 就算龙战于野,青龙还是欢快才吟。 而在地下,满是窟窿的暗土,本来云气将尽,都一瞬间又增长不少。 更大的是天庭,刹那间斗转星移,每一颗星辰都略涨,一时间,整个天庭汇集的气数,顿时又涨了几成。 “道君失位?” 同一时刻,紫宫中二个道君,都是脸色大变! 1618.第1618章 道君缺位(下) ———— “不,不是道君失位,只是缺位!” 两位道君在世界内,神念几乎无远弗届,这时全力,自毫无虚假确定了事实。 正所谓天行有常,位格不缺,这世界内自有其运转的规矩,现在道君就算没有失位,单是缺位,立刻产生着巨大影响。 道君比别人更能感受到缺位带来的变化。 “哎,终是气数!”两位道君欲起,又坐了下来,不禁一叹。 ………… “哼,终是私心。” 天庭,五帝本体都松了口气,黑帝直接冷笑,而别的帝君都面无表情,都清楚,这私心是在说——虽三位一体,但一位缺位,余下二位虽不能直接吞噬,但潜移默化,扩大自己比例却可。 虽这过程非常缓慢,但世界本源比例,非同小可,多一丝都是海量,故争分夺秒,来运转道法。 ………… 见着一下震动,连接上下的青朝青色天柱,似乎一根幼苗去掉了一颗大石镇压,猛在暗面茁壮起来! 东余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本世界的权限平衡,似乎打破了! 不,应是终于回归了正常的平衡,曾经的平衡! ………… 时空隧道 “一!” 青珠圣人最后曲起中指,食指一点镜面,身形霍模糊化青光倒退,飞向时空隧道虚空的一端。 “这就逃了?” 少真猝不及防,完全没有计算到是这种反应……心底警兆大亮,似乎此前的许许多多信息串联起来的轰一下危机震响,旋即回想到对方最后手点的方向,霍然回首看镜面。 一片封纹爬满了镜面,严严实实,少真脸色大变:“尔敢!” 天命之子的身份是利益也是束缚,这是世界的道理,就算在虚空中也存在基本的因果羁绊,少真还从未想过,堂堂天命之子会下做到联手外敌来算计自己!这是道君的底线,还是天命之子的底线? “开!” 少真不假思考,就伸出指来,对着镜面一点,只听“轰”一下,镜面一阵涟漪,却没有破开。 “圣人道法·混元神雷!” 少真再不迟疑,伸手一搓,一团玄之又玄的气团,自掌上扑了过去。 “轰!”镜面又一阵涟漪,这涟漪撕开这样大,几乎能穿破,却还是没有破开。 “可恶!”少真道君立刻明白,这不仅仅是叶青的事,甚至是整个青脉,或者五帝的事了。 略一决断,少真道君再不迟疑,遁光向着虚空一端而去。 “可恶,这速度真快!”就这一点迟疑,赶到虚空门户,就看到青珠圣人身影已消失不见,而让少真更震惊是,下方幽暗深渊遥远处,一颗巨大醒目的白星,正迅速沉降远去……方向正是两域战场! 少真瞬间想到它的可能身份——第三座世界! “这……就是叶青你和敌人联手算计我,要隐瞒的真相么?”这道人脸色铁青,自觉发现本域内部最大的叛徒,咬牙切齿,紧急传递讯息给了两个道君,静坐下来守在门口,等待后面隧道解封……不信没有天理了! ………… 暗面一刻 “嗡嗡” 只是一点时间,叶青的胎膜小世界上笼罩一层纯正青气,本身窟窿在迅速修复,甚至浮到金青色圆球的破口,堵住了漏洞。 “快快!”女娲带着芊芊、曹白静等地仙,及一些汉国俘虏的外域青脉地仙帮忙补天——补的是超级下土的天,只有这里演化天地恢复,第七汉帝国剩余五亿子民才能幸存下来,大司命和少司命也驾驭仙境出来帮忙,她们现在已不足卷入远处以烛龙亚圣、东海龙王的兄弟阋墙之战为核心的天仙战争。 这时,叶青发现自己的胎膜小世界位置刚好是曾经青鸾仙子驾驭遗忘之地洞天在界膜上驻留的位置,无形中取代成小天罗地网的新核心……无数信息流光涌过来,都是管损的报修信息。 “启动灵池储备。” 叶青看了看世界内的灵池,只见一片淡青,里面是一条奔流不息河流,没有水声,没有气流,但每一点滴都和仙天相连接。 叶青不由暗暗慨叹,这就是这些日子吞噬海量资源积蓄,只要再给一点点时间,就能发育出完整的仙天,一跃与老牌仙天相提并论的程度。 “可惜!” 虽说这样,但青光一闪,动用川林笔记投影计算,只见“蓬”一下,河流里顿时飞溅出许多支流,与小天罗地网贯通。 “嗡嗡”青色河流迅速下降,哪里最需要修复就先分配哪里资源,整个暗面金水相生、风水相生格局的资源分配体系都在自己掌控中,叶青敢说这时候就算对面外域的暗帝对暗面掌控都没有自己强大……当现在已经有些不必要和暗帝比较,至少在道路上完胜。 “各位,请消化陨石!”不仅仅这样,叶青传递了信息,陆续有些与敌人入侵五十星巢交战损伤本脉仙天靠过来。 只见仙天内里储存而未消化的陨石,都一份份减少,指定倾倒输送。 “多谢,我们都会记录资源,以后会有等价回报。”三四十座仙天陆续消化,仙天上的窟窿和缺口,就在徐徐消化。 这让叶青这一下资源大总管位置稳固,成战场上最耀眼的核心。 “成长不错了。”青帝抽空望一眼,也觉得满意。 众仙面面相觑,如果是别的帝君……黄帝这样评价储君,肯定就让人不安,但青帝这样说,众人琢磨了一下,还是都笑起来:“这一役,确实有赖于青谨道友凯旋归来……” “没错,这些物资在平时我们也有储存,但多用于自身战备,可以流动集中不多,青谨道友送来的都是纯货……” “一百余仙天至少得有三分之二留在界膜上防备外域,降下来真正接火只有三十五座,还是大大屈居下风,主场又给敌人纺锤星体平分了,必须在续航持久战的方面压过敌人才行……” “不过这样一来,青谨道友的仙天恐怕会成为敌人眼中钉、肉中刺,必须设法保护住。” “那是什么?” 轰! 二道紫光落下来,正是得到了少真引力紧急传讯的太真和上真,却不知何故,本体没有亲至,改为元神投影下来,死死盯着封印住了永固时空门,又冰冷扫过直接引出这事的叶青,最后注视青帝这幕后黑手:“道友,你决意已定,不准备回头?” “我的道,我负责。”青帝神情不变。 两个道君大怒,不知何故忍住了,看了眼叶青已归来仙天,又暗惊其中流转的力量,正与天地间的青朝龙气交流,冷笑一声消失在空里…… 但在青脉众仙这里,甚至密切关注准备支援各脉众仙眼里,在场天仙最多是信息不足,看到这样的事实在眼前发生,所有天仙都是讶然,意识到什么……顿时露出了各种各样表情。 “这可是青朝横扫道国结束,我们第一次正面逼退道君!” “原来这样,权限之争啊!” “理论上掀桌一次就可以了,但这是对凡人乃至普通真仙,对能短暂脱离世界的地仙来说小很多,对天仙的生存更威胁小下去,而世界反噬及道路破坏,害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才是我们最忌惮的事……” “没错,现实比人强,任我们五脉拼死拼活,都绕不过道君的权限本源,道门有三次超限权限,我们五德共鸣只有一次,且过去旧天庭,还有紫宫会议制肘和内奸,现在新天庭才具备了一次自主掀桌力量。” “而青朝在青谨道友聚合人、仙汇流力量下具备第二次掀桌,那还不能对抗道门……现在,少真本体隔绝,道门就剩下两次了!” “对等了啊!” 听着战场神识网这些交流,东余道人有些激动,问:“这是帝君的布局?” 青帝看了一眼叶青分身,神识交换意见,按照之前信约抗下了这夺取日月天敕宝镜的黑锅:“嗯,是我属意青谨为之,也是青谨得力……以及这次有个万载难逢的机会,才能算计到我们的老对手,这次,宝镜已是本脉战利品,我们不必再交出去了。” 东余道人有些羡慕看了叶青一样,意识到什么,低声:“万载难逢的机会?” “之前保密,现在事情都已发生,只是暂时还没传到本域,可以和你们说说……也是青谨的功劳,你来说吧。” 叶青分身出列,躬身应着:“是!” 自知道时候已到,当即交换介绍母型方舟发现、绸缪及出现事态演变,整个听众都鸦雀无声,看向叶青的目光再一次改变——这可是连着算计了两个圣人! 就连青鸾知道刚刚的险象环生,都美眸闪动,最后松了口气,一笑:“我知道青谨你胆子大,没想到你的山寨越来越强了,一个人当面都敢蒙骗少真,还居然蒙骗成功了。” 叶青分身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帝君,诚恳:“是帝君信重,我才有了底气……办理这些在外人眼里肆意妄为的事。” 青帝沉默一会,微微点首,没有多说,叶青总有点感觉帝君似乎没当回事的样子,有点奇怪。 倒青鸾暗中瞪了叶青一眼……这家伙! 众仙本体继续鏖战,随着叶青仙天归来作为核心重新稳固青朝,同样临时取代遗忘之地洞天成小天罗地网新核心,分身磋商接下来如何改变与外域的战略……还有防备道门万一撕破脸了的背刺。 这讨论时,东余道人回想起些,来到模糊的信风人影面前,私下里禀报:“帝君,我刚刚听到那个母型方舟派遣的舰灵元神走前,她似乎看着主战场说了一句……‘星核原体……终于找到你了’——原话这样。” 青帝思索了会,抬起首,望向远处核心战场的烛龙亚圣,目光若有所思。 ………… 亿万里虚空深处 陨石群一处残破洞天,青珠圣人身影浮现,化叶青本体,捂着胸吐出一口血……刚刚为拖延时间及吸引注意,五德灵池共鸣进行疯狂燃烧,才堪堪维持住了圣人的水平,现在天魔解体**结束,自损失巨大。 “不过,更吃亏的是那老家伙……嘿!”叶青看了眼遥远处时空门基座前,少真道君似乎当了守门人……明显是认为青脉不会放弃这处资源渠道,过去确实这样,但现在更要紧不是这个了。 叶青目光同样回落下方,那颗耀白的星辰……之前俘获红云后发觉少真卷土重来,本体就和秘钥分身交换,驾驭仙天回去是秘钥分身,天仙实力分身完全模仿本体气息,骗过了老家伙判断,还硬抓着月镜仙子不放手,等回去后再解决跟着监视的日镜,少真这一笔抢功计划等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亏本死了——少真本体一日不回去,自己就一日不用交回日月双镜。 叶青相信**oss会帮自己顶住两个道君压力,因不是切身利益,太真和上真不可能动用超限力量掀桌子。 当单凭自己怎么计策都无法和少真谈判甚至算计成功,更关键还是本体遁到仙天后面伪装青珠圣人,给少真造成从头到尾的误判,和上次瞒了月镜全程一样……有过瞒镜灵分身经验,就对少真许多反应有了预判,直到最后都没给少真发觉。 “呵,或以后青珠圣人会发现——他莫名奇妙多做了许多坏事?”叶青自语着,毫无节操笑起来。 这里界膜残破流失尽空气,荒凉幽暗的断壁残垣,到处都是陨石坑,他走到一座深坑里,过了会,一艘预备星君舰升空而起,幽蓝时空锚穿入虚空,一道晶莹门户开启,舰体穿梭而入…… 因除主世界外天体存在天然坠落的性质,所以能级沉降的速度比上浮速度稍快,再有小半个月,本体就会重新出现本域内,还来得及赶上二次撞击…… 如果外域还不准备收手的话,那就战罢,叶青觉得自己,有这这个决心打下去,哪怕是玉石俱焚! 1619.第1619章 又来黑锅(上) 暗面冰川 一黑一赤的遁光,冲开禁网,破空而至门户前。 “是琼阳和新晋地仙叶裕!” “咦,怎不见红云亚圣?” 叶裕带琼阳经由这里暗面时空门而归,自吸引了许多目光,特别是红云亚圣并没有冲出来,顿时让人想到不好的结果。 黑莲道人遥望,身子一闪,就出现在前面,一问琼阳,得知她母亲红云失陷,青珠失期,黑莲道人虽是圣人,一闷之下,都几欲喷血:“这还怎么打?这都怎么会输?”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敌人主炮出乎意料强大。”叶裕最后说着似是而非的实话,又躬身:“臣等告退。” 说着,带琼阳消失在传送门。 黑莲道人呆在当地,做声不得,叹息了一声。 幸少真的放逐,让黑莲稍安慰,但这等是青珠和少真兑子,都在棋盘上临时抽出,但哪怕暂时性离开棋盘,也让青脉有了一家独大的危险……如果可以选择,黑莲宁愿不要这种兑子,太亏! 原因很简单,现在除了圣人力量已没法主持,如果青珠退出,那剩下抗鼎的就必须是最高个,这里谁最高? 看似力量对等,但那是大局,个体上,自己和烛龙取代青珠,成了枪尖。 将军百战死,上前线就意味着承担最大的风险,黑莲道人非常不甘心,但暂时还只能和敌人纠缠,等着母域接回来青珠接替自己的位置。 ………… 外域 “啪!” 冰渊底部晶门洞开,黑白遁光而出,这时已消耗削弱许多。 暗面时空门非黑属不得渡,叶青分身只有耗费元气将琼阳火源临时转阴寒,就将人体冰冻起来,自身习惯五气还能忍受,琼阳则是冷得不住吸气,身子都冻得缩在他怀里。 叶青分身这时正心忖本体战事已定,数着自己坑掉大大小小对手及战利品,心情很是愉悦,笑起来:“仙子原来怕冷?其实习惯就好。” “叶裕!” 这女仙瞪了这幸灾乐祸的家伙一眼,这时刚刚转暖一点,给冰火交替刺激得更浑身颤栗,牙关战战嗑响:“你身体倒习惯了,我可……快点送我上去。” “遵命。”叶青是故意不收敛阴阳之气,刺激这女仙明火灵池,她没有母亲那样暗火伏藏,没感觉底下的更深……不知道与她水火共鸣,是虚假映象。 轰—— 遁光径直穿越暗面天穹,一片大陆投影下来隐隐红霞氲氤,映射山川城郭,恍如仙境。 ………… 幽暗行宫 游离冰渊,暗帝霍转首望见,回想起这两年查明的分身陨落详情,顿身化一道红黑气追上去:“小贼,还我阴阳之气!” 叶青闻声一怔,目光回望才似乎记起对方是谁,觉得好笑:“都快用光了,我怎么还你?” 暗帝大怒:“那就拿命还!” “别理他!”琼阳缩在叶裕怀里,黑属转化冻得她脸色发青,让叶青帮她在怀里取出一枚凤凰火符……轰! 暗穹天门打开,红霞蔚蒸而出,万丈火海阻住红黑气追击。 “是你……”暗帝这才留意到适才阴阳之气萦绕一抹熟悉红光,认出琼阳,语气不由放软:“你怎么和这小子混在一起?” “关你什么事?” 琼阳着恼了,自己都快冻僵了,还有莫名奇妙家伙跑出来呼呼喝喝……苍蝇嗡嗡一样讨厌。 两人身影转眼消失在红霞中,叫人追之不及。 暗帝心中大恨,他和分身一个心思,也打着获得琼阳来对抗叶青的主意,莫名奇妙有个小卒子跑出来染指自己预定猎物,不由愤怒。 但红黑气一缩回到万丈冰渊里,众臣属问起此事,又一下心生疑窦:“这一次冲撞节骨眼上,红云女儿怎么跑回来?” “确实有点莫名奇妙,陛下意思是……难道对面世界战场出了变故?” 鬼仙面面相觑,没人能答。 最后只是例行的咒骂:“真该死……都怪叶青这个贼子,破坏了我们和红云门合作!” “最近两年情报滞后利害,这些仙人没一个真心实话……” “敢碰帝妃娘娘……杀了那小子!”有人已将琼阳当做未来的暗面皇后,也不想想她愿意不愿意。 暗帝在一片附和声里神情舒缓,心情好了许多,转念一想,自己和无名小卒置气什么? 那家伙不过是好运捡到自己分身阴阳之气的水货一只,现在耗用光,剩下有没有地仙? 没得拉低了档次! 真正宿命对手是叶青,暂时眼前冲撞在即,思忖自己还必须顾全大局多忍耐一个月,一个月后诸圣、亚圣尽皆失位,罩在自己顶上的枷锁顿时去掉,纵横捭阖的争圣混战乱局里不愁没人上门谈价钱,那时再试试开价索要红云女儿不迟…… 一面是前途远大的母域人道领袖,一面是个仅凭运气无名小卒,相信女圣懂得怎么选择,卖女儿,总比卖自己好。 信奉人皆可牺牲的这道人,还不知道女圣刚为了自己女儿做出牺牲,又或知道了,也只会大笑——这下,跌落圣位的女圣,说不定可以当自己鼎炉! ………… 哗—— 幽暗林子里一处井口水声,两人浑身湿透出来,立足不稳跌倒,碰着树根撞成滚地葫芦,树枝压倒声响。 琼阳小手握着喉咙,似是昏迷获救的溺水者,虚弱吐出一口寒气,叶青拍了她背心一下,她又猛大口呼吸着阳间的温暖空气,花香入肺滋润沁人,天气似乎是早春,隐有家的感觉。 “我们安全了。” 似乎听到叶裕这样说,琼阳眨眨眼睛,视野由模糊变得清晰。 昏黄的阳光穿透树荫间隙穿透面前男子的下颌,照在肌肤上有了些暖意,她这才回醒自己还在对方怀里,能闻到他身上阳光的味道,衣裳凌乱刮到树枝上的滋啦声,动静很大…… 她感觉自己应起身摆脱这尴尬局面,但是还刚刚解冻,身体也有些僵硬,心情乱糟糟,又莫名不想动弹。 天空有些暮色,晚夏千里艳红,似是少女的一抹羞怯,两只黄鹂在树冠上振翅飞过,更高出初春泛暖的东风吹拂林涛,几点红星在附近巡查飞来,往这边隧井落下,显是觉察到阴阳封印的破解。 叶青稍微提起来警觉,他现在阴阳之气所剩无几,已无法释放出天仙力量,等是普通地仙,要是来个天仙就麻烦。 一个红云门弟子遁光而来,远远就厉喝:“阴阳二年条约期限未满,谁人授意你们暗面入侵!” 琼阳寒下脸:“滚!” “是大师姐回来了……”那弟子只是个地仙,隐觑见林子里有两个人滚在一起,都衣衫不整,其中有个正是掌教之女,吓得掉头就走……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琼阳低声咕哝了句,她终于想起自己可以下命令:“扶我起来。” 叶青忍笑扶着她起来,他是无所谓,这时放松下来闻到一股幽香,不由低首注意怀中的桃衣佳人。 女仙脸颊刚才冻得铁青,整个人抱在怀里抱着一条冻鱼一样,当然没有什么旖旎可言,现在看上去脸色恢复粉嫩,春江回暖一样带起了奇怪的嫣红——两人气息正在交汇循环,冷热转换的水火共鸣里逐渐退出,气息勾连缠绵下甚至让人本能觉得不舍。 但这仅仅是本能罢了,叶青清楚两人都不是为一点情绪所控的人,将她身体斜靠在树干上,退开两步警戒周围的样子。 琼阳默默整理凌乱的衣裳,气氛幽静中又有点尴尬,她扶着树试着走动,还有点脚软,差点跌一下。 叶青失笑:“小心。” 琼阳脸上烧烫,噗哧一下笑出来,感觉是婴儿蹒跚学步,除在母圣面前,她还从没有在外人面前露出过这一面,是丢脸,刚刚的奇怪气氛顿时缓解,表面上两人都没有异样了。 “让我想想这里是……” 她左右看看这片林子,确定自己终又回到红云门地盘上,她从小熟悉这片土地,不假思索指点个方向,两人遁光而去。 主峰坐落在红云山脉中部,叶青看了上去,见二十余支红色地脉,汇聚成灵气阵眼,峰顶仙宫连绵壮观,霞光缭绕一座晶门,这时紧闭着,后面有一个宏大的源气息隐伏其中。 叶青见了心中一凛,亚圣之躯! 要不是还剩余一点阴阳之气对暗火产生感应,还真会以为这里空虚……叶青在宫门前停下脚步,转首对琼阳说:“仙子且去,我在这里等候。” “好。” 琼阳就点首,急急穿宫过院,去了后山禁地。 叶青忖思起暗面所见,并不因诛杀过对方分身一次,小看其本体,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回想刚才暗帝索要阴阳之气以及对琼阳的特殊态度,简直和分身一个模子里印出来…… “不过,信息滞后了点。” 叶青猜想着对方还是依旧准备针对自己,甚至可能是两域融合后,成外域阵营对付自己的矛头,再想想原本青珠也应是一个矛头,不禁一笑;“难怪自信满满。“ 时间还短,暗帝还不知道别的一支矛头刚刚破解,青珠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攻击母型方舟来救援伶的元神和道躯上,只剩下他一人去直面青汉仙朝,及满载归来暗面的新青网核心…… 没有青珠圣人,没有少真道君,没有红云门烛龙教干扰,这将是两域人道的最终对决。 1620.第1620章 又来黑锅(下) 所谓禁地其实并不森严,一个小湖泊,湖心水榭建筑一座闲雅院落,鸟语花香、气候温暖,很难想象一个火属大派的掌教,喜好居所是在湖中。 门扉是简朴的柴扉,院子里种了大片红花,琼阳敲了敲门,心情踟蹰。 里面一个音质温平女声说‘请进’,她进去在堂内拜下,对垂帘里面红袍女子具说了隧道中事。 “母圣您现在……” 她抬起首,有些忐忑看着红袍丽影,这是她母圣留驻一个分身,幸敌人并未动用夷族株连的本源攻击。 “权限未解。” 红云分身说着,闭目确认一遍,再度睁开眼,目光明亮望着女儿期盼小脸:“主元神没有陨落,因我作分神无法入本体,这是原则。” 琼阳轻轻啊了一声,心底不知道这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岂不是说母圣元神给叶青俘虏,任由宰割了?” “这没有办法。”红云分身说。 琼阳想了想,问:“那别的师叔师姑呢?” “刚刚讯息确认,基本一样,叶青利用我们的原则,我猜上次俘获旅火元神而不杀,就是在试探我们。”红云分身扶起女儿,目光沉静:“主动权一时丧失……不过两域合并还有机会,圣人的意志不会更改,也就是下个月事情……我再问你,你说时空隧道里那道星光……” 琼阳小声:“对,我们最后还见到青珠……” 红云分身眯起眼睛,细细听着,不时发了讯息出去,最后安慰下:“放心,这情况下,红云门损失虽大,但还不至于有灭亡之祸。” ………… 只见万里云天之上,浓云密布,层层叠叠,天穹倒塌一样,黑压压覆盖在上,这是由于靠近引起的天相。 但讯息还是密集往来,琼阳带回来红云元神失陷的噩耗,青珠传回来高处母型方舟攻击惊变,以及别的一些惊人消息,都在天仙的传递中发酵着:“观测到新星了吗?” “还没有,但引力异常已确证,圣人之前隐察觉微弱引力扰动,还以为是法则冲撞和引力场造成,没想到……”有着天仙遗憾叹息。 第三方世界的出现,几乎给如火如荼两域战场泼了盆冷水,当即紧急会议,分析新出现那个陌生而强横世界,及怎么样应对。 “先封锁消息……不过封不了多久,过一天谁都能看见了。” “时间多争取一点是一点,联系对面阵营三家道门么?” “恐吓了一下没成,对方似乎同时得到了紧急传讯,挑拨失败了。” “敌人虽内部矛盾但都不是白痴,不会轻易妥协,至少不会在这时、以这种耻辱方式妥协。” 这先按下,又有天仙问:“红云道友失陷是怎么回事?现场负责救援的道友,又有什么说法?” “黑莲道友、烛龙道友、幽云道友都出动救援,但给挡住了,而青珠道友……”有人说着一顿,神情异样:“我刚联系红云道友,她说最后青珠道友出现,但坐视不管,如果是真,实在骇人……” 最后汇聚出种种意见,其中不乏质疑,经圣人统合,无形引力波动瞬息将信息传递到极遥远时空高处。 ………… 幽暗虚空 一道青色流星正急急遁下,虽比起过去零号舰超时空跃迁远远不如,但以常规巡航来说,青脉正版遗忘之地洞天速度还不错,尤其还有个圣人催动它时,除传说中的青乾天,或就连青鸾天都没有这样快。 但后面,一颗白色星还是醒目,过于巨大的发光体,让它隔着老远都能给人看到,按正常速度,传播应在一天左右暴露在两域前,青珠自是等不了那么久,数着上次传讯差不多有两刻钟,正急切等待母域回讯时……回讯果来了。 青光一闪,四个圣人的身影同时出现,相互之间稽首成礼,就出乎意料的质问:“道友,你不是说正在逃离第三方敌人母型方舟,并请求舰队跃迁接应,怎又回去了时空隧道中?” “且对红云见死不救?” “回去?见死不救?你们这是想甩什么黑锅要我背?”青珠听了莫名奇妙,同是圣人,又没有外人,也不想摆什么圣人气度,直接说着,很是委屈,自己给撵得狼狈逃窜,什么时回去时空隧道了? 等等…… 他蓦想起不久前的某个先例,顿时咬牙切齿。 “道友是不是想起什么?”五莲圣人,看了一眼追上来的白星,神色凝重,这力量一看就知是圣人级,其引力更巨大。 没有圣人在这问题上开玩笑! “是叶青……此子又山寨我!” 这一个‘又’字,充满了怨念与仇恨,真倾尽五湖四海的水都难以洗刷掉,但更让青珠憎恨的是——明知道谁坑自己,如此之恨,还抽不出力去对付,因救回伶的元神和**更重要。 他害怕,拖久了会失去。 于是矢口否认红云的事与自己有关,将黑锅甩回给叶青,又催促几个老家伙快点派舰队。 ………… 外域·红云门禁地小湖水榭 母女私密叙话过,琼阳再出了院子心情就恢复许多,甚至对着湖水映照,伸手抚了抚发丝,刚才进去时没有留意,不知道母圣看出什么没有…… 傍晚的春风让人心情安宁,经此生死患难后的关系自然而然会更紧密,琼阳觉得也无需再和叶裕客套,甚至也没专门表示对救命之恩的感谢,而是把一切都默默铭记在了心底。 再见到对方时,她也原话透底,连时间节点都分毫不差:“母圣说我们主动权一时丧失……不过两域合并还有机会,圣人们意志不会更改,也就是下个月的事情了……” “下个……月么?”叶裕自语,脸上有了笑意。 “嗯?” 琼阳觉得有点莫名奇妙,偏首看他:“有问题么?” “我觉得这个时间单位很合适,希望不要出意外吧。”叶青微笑祝愿,依旧以她的立场,忠恳又不失亲近地提醒:“你有没有和亚圣说我们隧道里遇到的星光,还有最后青珠似乎出现‘见死不救’的事?” 他故意用这类同仇敌忾的言辞,琼阳没有防备,立即气得胀鼓鼓:“母圣说会查问清楚,我们红云门虽遭难,但背后还立着祥云派,就算青珠圣人也得给我们一个合理交代……” 叶青也严肃点首,似乎也真的认为是青珠的锅。 这时看看天色昏暗下来,琼阳就又转身招手:“不说这个了,跟我来,母圣说多亏叶裕你一再忠心耿耿贡献,这次又救了我,要给你安排一处仙山。” 叶青对这种‘开府建牙’表现的宠辱不惊,跟上:“我还是跟在仙子身后,相对习惯些。” 女仙修长曼妙的身影微顿,语气流畅:“平日自是随我,毕竟刚刚……给你准备的仙山是在西部,还没开发完全,再拨与些仆……反正也用不了多久……”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影子在夕阳下斜斜拉长、逐渐融合,最后俱都淹没在降临的夜幕中,似是从来没存在过这一幕。 ………… 母型方舟 一道幽蓝的讯息波动出现,伶转眼看去:“霜蓝姐姐回来了?” “不是霜蓝元神,是她的传讯,她渗透的那个世界,本有着隔离,但处于战争,内外阴阳两层膜网屏障都破裂,难得这机会刚可以传出讯息……不过以个体进行超远程通讯,这需要燃烧灵池,丢掉了伶你的肉身。”元舰灵有些遗憾说着,又有些喜悦,这样的代价,分明意味着有紧急情报。 伶觉得心中蓦地一痛,似乎又失去了某样过去……但让她稍松一口气的是,元神与**的冥冥之中联系没有断绝,应还有机会,不惜一切代价要取回来。 而蓝色讯息通过检测净化,很快进入了云网,在镜面光滑网格上一片蓝色传播开来:“我在下面世界里发现了那一颗天然原生星核……不过有人对其做了粗加工,似乎引动了其中力量而成临时宿主,请看这是它的投影……” 蓝光一闪化作一条苍龙的庞大身躯,额头似龙珠晶莹一个微缩水晶宫,氲氤着茫茫星砂一样的迷离色彩,恍若彗星的尘尾裹挟起混沌桥梁与一条苍龙及许多敌人对攻,云网中的男女舰灵目光也都和霜蓝一样不关注别处,而都聚焦在那颗星核上,神识都有些喜悦和怒火:“这是暴殄天物……” 伶瞧瞧这个,瞧瞧那个,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激动,轻声:“这就是大家要找的星核?我以前见过它……” 众人一怔,顿时知道那条龙是属于伶原先世界阵营,不由询问:“何时?” “七十万年前,我和……青珠巡游虚空寻找小世界猎物时,发现一颗流浪虚空的特殊彗星,就是现在这龙宫形态,当然要大很多,居住着不少龙族,大部分都在沉眠,唯独一条老龙——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那条龙——和我们战了十几场,都不分胜负。” “战争因此处于僵持状态。” 1621.第1621章 然后成为传说(上) 伶回忆着那些曾经浓烈的过往,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情绪,声音冷淡:“零号舰的残余数据库,判断对方力量来源的那颗彗星对舰体深度解锁很有价值,青珠认为引进世界里可以用圣人权限击败并收获那枚彗星,表示招降,那老龙就举族迁移进来,但青珠没意料到它立刻分散族群向三圣输诚,三圣为了遏制青珠目标以及相互平衡需要,也接受了条件,于是我便再没有见到那颗彗星,只听说那老龙改了名字,叫烛龙。” “烛龙?” 仙衣飘飘的人群中,各个神情都有些微妙,相互看看,不说话。 伶眨眨眼睛,一时也没人告诉她是怎么样回事,但她也听出问题,继续:“据说对方解释此名,睁眼就是天明,阖目便是黑夜,这烛龙从此常年沉睡,青珠说对方在消化那颗陨星,我还记得他是冷笑说——高层道天的东西,能这么好消化?想我青珠为解锁零号舰多少万年都未能完全……” 众人听了都是笑:“能解锁才是奇怪,他完全是靠污染了伶,依靠伶你的权限来取得基本权限,但深度解锁……已没有人有那样的钥匙了。” “曾经有人有过?”伶问。 “是有过,不过主人们已放弃当时残破的方舟,通过信标回归高层道天……而方舟体型太大,是无法这样回去,且为了避免敌人找到我们道天位置,方舟最后……”一个男仙叹息,他看起来年轻,双眼里尽是沧桑,神情有些追忆。 伶倒有些感同身受,她虽遗忘了对青珠感情,但并没有失去别的感情,知道舰灵苏醒后作智慧生灵也是会有思念。 再看看周围空荡荡的世界内,似乎也曾繁华过,不知为何而破败,又辗转恢复至今,同伴们无疑也是有着同样时光悠久的传说,只是与她的传说内容不同……她们的思念,应是家乡,真正那个家乡吧? 那又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一番交流,最后周围汇聚集体意识,包括伶在内,在云网中以元舰灵决策传回加密讯息给队友:“霜蓝元神,留下来潜伏土著之中,准备监视星核宿主动向以免再次脱离脱定……” 波动凝聚成一道透明主炮,轰穿射过下方遥远处的那只逃窜‘小老鼠’洞天,直通向交战中的两域。 母型方舟舰灵似乎根本不怕这会造成多大影响,或者说,虽接下来还需要近两年的下沉才能抵达目标,但持着的力量,根本无需担心敌人出现变数。 一时间,伶不由侧目。 这就是横扫诸天,灭亡多个世界的霸气? 可是,现在破损大半,也没有主人主持的方舟,还能这样无敌么? ………… 暗面 超级下土‘缺口’终补上了,金青色界膜一合,就重新化蓝天白云,不见了外面战场,但刚刚暴露出世界真相一幕,让所有残存大汉子民都震撼不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怕知道某种真相甚至可以间接证明,但这样‘知道’是隔了一层借别人的眼睛,给人的存在感与自己亲眼看到完全不同。 换句话说,感觉就是刷新了世界和人生! “原来,我们真的是井底之蛙,生活在一片浑蒙未开中,我们是亡者世界的复苏么……”许多难民在火车上望着天象变迁转瞬,都是恐惧,但也渐渐产生一种觉悟,以及与之而来的勇气,他们必须背负起活下去的使命:“就算如此,我们自家关门过活也没有害着谁,而那些天外邪魔竟……” “谁叫我们弱小呢?陛下说的对,弱小就要挨打……”有人红了眼睛,半数同胞死亡,家人亲友的血仇之恨让人牙关咬得咯咯直响。 “杀回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修成真人,杀上阳面,复仇!”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太学生,还只是练气四层,在他这个年纪无疑过去嬉玩浪费了天资,这时燃起冲击真人的信念。 一个白发老人掩着袖子咳嗽着:“我老了,没两年好活……但我会把传说讲给孩子们,让他们记住今天,记住……要复仇!” “没错!十世之仇,犹可报也!”有人怒喊,这不但是要自己这辈复仇,还要子子孙孙无穷匮复仇下去。 大复仇的理念一直深入汉人心中,当即周围人群起振奋响应:“不仅仅十世,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都听说过暗面时差流逝十倍,我们时间太短了……” “那就青史记录,这史记是族群的账本,字字记录血债……当蛮族健忘时,我们,只要我们汉人一日不绝,史书一日不毁,这血债誓必讨回!” “香烟延续,族运不绝!” 随着地面不断扩散,叶青突回首,顺着看去,只见大地深处,人群之中,本奔流不息的力量重合,介于虚实之间的灵脉,渐渐的凝实,有一种浓稠的质感,半空中缩水的青龙,一下凝实起来,并不壮大,也并不变紫,深深盘旋在这片土地。 “青龙在歌舞啊!” 只见它呼吸阴阳,震动时空,在时光长河里,甲骨、钟鼎、竹册、书卷、字画、声音、舞蹈……逐一浮现而贯穿始终,凝聚起一点收拢所有的清光,并不耀目,宛是明月,与仙朝逐渐清晰的不落之日相合。 一下阴阳合济,升起照耀命河,这或就是……青汉仙朝,它在阳面与暗面都同仇敌忾而凝聚的光辉。 一州 难民车队里,一个面容普通少女在沉睡中苏醒,听到许多陌生的语言,隐带点熟悉的口音,睁开眼睛,就看到这片甲骨、钟鼎、竹册、书卷、字画、声音、舞蹈……她的神情变得讶异起来,又有些莫名奇妙:“遗风复苏?但怎么会这许多?还是有组织汇流……” 陨石的遗留往往会在下层世界中留下许多文化元素,甚至人种,多少有些相似,就是曾经东荒大陆复活那些荒神、土著一样,但越高层道天晋升或者异常脱落,越是显得广泛稀疏,符合抛物散点分布,在任何一个世界里都不可能这样有组织,更不可能成主流…… 霜蓝觉得她的世界观被刷新了,有些眩晕,又隐意识到自己任务恐怕要多出一份,仔细探查这非自然现象背后的根源。 ………… 紫宫 上真道君正愉快一点点吸收少真的份额,虽不大,但一丝就是海量,只是突神色一动,掐指一算,脸色变化:“叶青,是你……” “……青帝道友,你可知道,这样,新天庭也别想随意抽取气数了,你到底为了什么?” 虚空中寂寂没有回应,或者说这就是回应。 ………… 暗面的天色黑沉,道域与道域的战争犹未结束,看起来一时也未必能结束,金青色圆球上的新核心,胎膜世界内,叶青感觉外域可能还在紧急磋商,这时见到族气增益了仙朝,也是喟然而滋味复杂,回首看向身后女仙:“这下,我们必须复仇到底了,娲皇觉得如何?” “就是这样……” 女娲低首看着大地之志,她的手指也有些颤抖,目光闪亮:“我仍记得当年各族都出身氏族,越是早期悠久的族群就越有复仇一面,汉运长久一个重要秘密在于大复仇的巅峰——青史记帐,就连王者中的那些暴君可以背叛人民,也都无法背叛账本。” 叶青神情微动,颔首:“确实是一个重要方面。” 女娲仰首,微笑:“记忆中先民少女时,培养自己巫祝姐姐早在结绳记事就会画圈圈诅咒,她们说,每一条绳子完成都要有个完美的末节,作族长更是身兼王者和大巫的双重身份,王者身份是由我率领族群,做力所能及的事,大巫身份就是由我沟通冥冥,向上天打报告要求复仇……不许笑。” 叶青忍笑,又觉得一种苍茫的沉重。 只听她继续说:“时代的局限,限制了力量,总有力不能及、未能完成的耻辱和遗憾,大复仇,就是发展出这种能延续群体记忆的小本本,随着族运扩张总会有新的、更强大王者诞生,天助自助者,因此能得到更多的天命,于是伐国灭族,献酋太庙,告祭祖先,这就是账本的句号,绳结的末端……” “每一笔侵略,历史不会忘记,哪怕敌人已忘记!” 女娲说着,狡黠眨眨眼睛,说:“这意味着什么?” 叶青对于信息不对称的战争已熟悉非常,沉吟:“有心对无心,所以敌人必消亡在时光长河中,曾杂居中原的那些蛮、夷、狄、戎,无不如此……或他们个体有着聪明更甚我们,但整体没有这种族群传统,就传承不久。” “没错!” 女娲笑着抚掌,吐出一口气:“君不见,汉家青史那些消失不见的异族,都只留下只言片语,下落不详,于是后人往往称其不解之谜,并不关注为什么历史偏偏不记录,其实也不需要关注,每个汉人都知道账本就是记帐用,当记录消失了,只说明——债已讨回来了,可以放下,可以释然,可以轻松当传说去说。” 她顿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不确定:“叶君你说,我们流浪在这世界里发生的事,悲欢喜乐,生死成败,也会有这样可以当传说去说的一天么?” “会有。”叶青说着,神色复杂而充满信心。 “我们已有了一颗强劲的心脏,欠缺的只是时间,现在主世界光照范围还小,只能辐射放出去的仙天小世界,还飞不远,它们反过来提供的反馈资源数量还不多,质量也只是普通陨石……” “但我们世界在上浮,在晋升,要有这个迎艰破难的信心……” “我们不会走外域那种蝗虫流的不可持续道路……想想那座永固时空门,那艘母型方舟,这些高层道天文明留下的奇观遗迹,终有一日我们要晋升到和高层道天一样往下散播荣光,或相互交流,不就传递出传说了?” “或某个世界还会有人得了灵感,写出关于我们这些流浪者的小说来……” 女娲听得笑起来,感觉是瞎说,谁会看这么艰险折磨痛苦的传说:“叶君一定是主角,我可不敢并论。” “传说么……开启战争的不是主角,那是为王先驱。” “最终胜利者才是主角,我们都会是达成自己基本愿望的胜利者,所以我们都是主角。” 叶青说着,也是信着,因狭路相逢、图穷匕现的最后时刻里要活下去,那要冲破黑夜与血海,必须让自己相信自己必等取得胜利。 “要不,这凝聚的族运,也终有一日灰灰。” “成王败寇,这就是法则。” 1622.第1622章 然后成为传说(下) 风云幽暗,离火烁烁,星坠如雨,光网明晦,数日并悬。 暗面纵横十万里汤锅鼎沸,大浪淘沙涤荡去一片片参战仙境、仙园、仙舰,不是战殁就是重创,汰留下来真正强力的仙天与星巢,坚持对拼在核心战场。 仙天依托世界,星巢依托混沌,天仙阵线也达到了犬牙交错的密集,似是舰队阵位掩护与集火,不时有重创的天仙退入阵内恢复。 下有两个黑衣道人垂落紫气,搅动汪洋,碎碎冰川,黑帝与黑莲黑权之争将整片黑水变得混乱,上有两头巨龙升天,纵横对冲,撕扯对方防线,同时相互撞击,落下鳞片与龙血,溅入黑水洋。 “背叛者还有脸回来,滚出我们世界家园!”一条巨龙起伏波涛上,古老歌谣在虚空中称颂荣光。 “住口,家犬!龙族没有家,有的只有猎场!”身带彗星一样迷彩,穿梭暗穹下,雷霆星尘裹挟着苍龙。 这场内战一时看不到尽处。 烛龙力量其实比晚辈龙海龙王要强,更有占这世界三分之一体量纺锤星体,虽混沌化渐渐衰退,但体量还在,抵消了世界主场。 可青帝和四帝联手的五德共鸣对它造成很大威胁,全靠星核一次次避开伏杀。 在这核心战团上,同化与反同化对冲界面彩霞弥漫极光,世界正一点点遏制住混沌扩张事态。 叶青分身在金青色圆球上仰首看着,核心战场外围局面,正渐渐好转,自己带来的资源十分鼓舞人心,为拖延消磨敌人力量提供了宝贵机会,但由分身叶裕反馈情报来看,在两星越来越靠近虚空尺度上,本域总体境况更不容乐观。 敌人纺锤星体不是扔出去就不管的铁球,而是带锁链流星锤的超级武器,尾部流态界膜是星环飘带相互连通,透明软管一样,插进本域破碎界膜,让两颗星体整体是一条两端系着石在旋转飞舞的抛绳。 阳面暗面法则交融,已不仅仅是暗面黑水一体化,连阳面天地压力落差都向均衡状态偏移,大量物质龙卷风吸入云端喷射进本域世界,不过这时一般生命还无法穿过混沌区域,就连空气、流水、泥土、岩石无机物通过纽带,最后经过深入本域世界的纺锤混沌区,都要一番无差别绞碎打成混沌。 在同化与反同化的对冲界面,黑暗但灼烫的流云在半空中涌动着,一片片冷凝物质化,似是注入大海的火山岩浆,刺目亮光过迅速变成了硬壳,具备质量和形态,但因战场扰动,一根根变成了波浪形,奇形怪状耸立在大地或冰川上,围绕纺锤混沌周围似是乱蓬蓬的鸟巢,又似是冬天垂挂在树枝上的雾凇冰柱。 轰隆隆的电光和风云火雷海潮激撞拍打,天仙战团漩涡造成的破坏直接打落大片这种原始物质,撞下去就是碎石与水流飞溅,还有灼烫刺鼻异气喷射,同时污染着阳面大地与暗面黑水。 一开始就尾随跟进五十座星巢结阵成星团,对本域三十五座仙天占据明显优势,直到叶青仙天回归带来陨石带资源扳平了局面,以及信心。 “消耗战应不是外域想要的,但原定作锚点的红云亚圣失陷,作枪头的青珠圣人失期,只剩下控场的黑莲圣人,作盾牌的烛龙亚圣,还真无法快速摧毁五脉防线,生生逼成了消耗战。” 有地仙问:“接下来,敌人会怎么做……会妥协吗?” “不会,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我们谁都不会妥协。”一个天仙分身说。 “母型方舟的威胁难道不是更大?” “我们的威胁更近……且这样近到引力场重叠,谁都已停不下来了,任何办法都无法阻止对撞。”天仙说着。 ………… 外域 “简直……匪夷所思!” 四圣对意外惊变愤怒下,必须做出相应调整,尤其青珠表示清白且更重要是妥协让步——只要帮助夺回舰灵,愿意继续当枪尖。 这重大让步,使天仙的紧急磋商会议很快有了成果,不准备更改预定二次打击——谁都想要最后再拼一下,看见母型方舟抵达就立刻急刹车议和,这不是母域的狼群猎食! “在二次打击前这个月,我们必须召回青珠……” 一艘艘星君舰在黑紫色主星体背面飞起,破空消失在茫茫虚空中。 “竭力消减敌世界的战争潜力……” 星环飘带上的流光明显变亮变快,这是加速对纺锤星体的物质输送,哪怕经过绞碎打消,但在混沌面,变冷恢复成原始物质,就照样带有外域法则基础,侵蚀扩张着战场区域,变相为外域星巢提供资源补充。 “迫使其绝望中屈服。” 昏蒙的天地日月失序,时间流速都出现扰乱,阴阳失调,地气躁动,天灾也不住在阳面爆发,相比暗面一下清洗半数人口,阳面更稳定些,青朝铺设的龙气网络通过节点法阵与地气结合,维持住大部基础,但也抵不住这样持续放血的和人口损失…… 透过破碎的界膜屏障,天仙的目光可以看到敌人生民死亡的怨恨黑气一点点侵蚀着青朝基础,尤其在地面上新附不久区域的原住民,威恩虽遍,仍不深,与青汉不是一条心,龙气扎根不稳,仇恨就不能有效引导到母域身上,反怨念起未尽保护责任的青汉。 “哼,凡人多贱种,这就是五脉邪路强盛底下的弱点……别看我们两面天仙都做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宁愿叫第三方渔翁得利也要打死对方的决心。” “甚至青汉在高举屠刀,镇压叛乱,但我们可以送所有愚蠢凡人甚至廉价真仙去当炮灰,对面敢么?敢这样青汉立刻可能崩坏,一切冠冕堂皇的光辉背后,生存还是靠力量啊……” ………… 本域 外域的反应,很快所有天仙都看出来了,尽管已有了准备,还是心一沉,唯有死战了! 而就以叶青看来,首轮打击一下毁灭五亿人固惨烈,但局面稳定下来就控制住伤亡,阳面死的才一亿人不到,而敌人这种持续放血对阳面会更致命! 他对子民的损失十分心痛,说实话这些损失都在折损他自己的基础和生机,看向不远处一个模糊的信风背影,帝君这时不知道在等待什么,始终没有按计划发动,难道还有什么意外因素干扰? 帝君……在等什么呢? 叶青仔细思量一番,现在不方便问,既没提出要自己配合,那应不是本域内的变数,可能与天外母型方舟有关,但对方舟虚实又无所得,不由稍可惜刚刚捞到伶的道躯空空,里面不知名的舰灵元神已溜了,不然可以拷问一番。 ………… 暗面时光流逝漫漫且时序混乱,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对应阳面大概一天,本域天仙力量都轮休了一波,本域世界三倍纺锤星体的体量,终取得了同化战的胜利。 阳面暗面仙人凡人都阵亡无算,这片混沌终缩水到了小小百里核心,同样也浓缩了精华。 而在它外围凝固纺锤星体现在是一种尖底鸟巢形深插入世界,这些混沌转变的早期演化物质并非完全实体的岩石,还带有虚实相间的界膜规则,可以让地仙级以上通行无阻,而在形状上看去是岩浆冷成火山岩一样疏松控状材质,中间充满着大大小小的空泡。 有些直径数万里的空泡界膜里已产生小世界,大部充满外域气息,少部分有着本域气息,并相互之间蚁穴那样连通,外域星巢集群则蚂蚁一样遍布其中,相互支援防御抵挡本域仙天攻击。 即便如此,随着世界同化战的胜利,混沌主场的消退,烛龙亚圣能凭借对分的主场之利还是迅速衰退,在那片缩水小小百里混沌中,就是龙困浅水一样兴不起波浪,而东海龙王所兴起风雨也在下降,世界刚刚控制住三分之一自身体量纺锤星体,还远没有消化,分不出加持,无法反过来压倒——表现在暗面天穹与阳面青穹,就是两个大窟窿都未收拢,可以看到天外虚空也在交战的仙人似一片星海。 “是与叛徒决战时了。” 烛龙亚圣估量着已给这世界造成足够元气创伤,对背后圣人有了交代,再撑下去就是给人火中取栗的事情,停下龙躯,一个深呼吸,百里混沌精华尽吸入腹中,一颗璀璨的星核甚至在龙鳞和血肉下放射出光来。 旋即祭出星核,迷蒙星砂笼罩了它的庞大龙躯,重新变成了一个紫衣老者。 要突袭? 东海龙王警觉停步,同样变小为人形,以降低敌人突袭面积。 当这不是主要,青帝和四帝分身围上来联手,才是让这老龙王觉得可以放心当诱饵,这星核有着无形穿梭破防的力量,之前交战时已看得多了,在继续逼近围攻烛龙的同时自是都是提起防备。 叶青分身远远看见,催动胎膜世界,联动金青圆球向敌人靠近。 “没用,近在咫尺,人尽敌国。”烛龙亚圣只是一笑。 1623.第1623章 二绝杀(上) 烛龙亚圣立着不动,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团黑气,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对面是族内的龙王,但不服从自己,就是叛贼! 缩小便于刺杀,这可是自己总结一代龙神受道君刺杀教训,反过来知道如何对龙体,想到这里,盯着东海龙王目光越是阴沉。 “这龙已动了杀心。”东海龙王这样多年,自认出这目光,不过也不惧,这样看自己的人太多了,但大部分给自己格杀。 “嗷!”虽龙体缩小变成人,但是背后二条巨龙,都仰天怒吼起来,这更进一步刺激着烛龙亚圣,眸子一缩,就要拼着耗费击杀,突‘嗡’一下巨震,有天仙传来了音:“小心,十息后,母型方舟有主炮!” “什么时射出?”烛龙亚圣一惊,以为自己给背后人族天仙卖了,瞥了眼黑莲圣人还在战斗,才放下半颗心:“那方舟到哪里?怎都没人提前预警!” “一天前……方舟距离我们应还有近两年的路程。”传讯天仙声音艰涩,语气有些飘忽:“青珠圣人说有一击是打他,给他躲过去大部,我们自是没在意,谁也没想到这次是冲着……” “刚刚是引力场外围巡查一艘星君舰撞上光柱外围,破碎之际,通过引力波发回警讯!” “……” “这是什么道法?” 听到的天仙都瞠目结舌,方舟还有两年到,主炮一天就到……集束法术天仙也会,但通常距离不过在神识范围内。 这样不知多少亿万里超远距离光束不涣散,精确投射到两域世界,这种定位和控制的力量…… 传讯天仙又说:“不过还好,预警舰观测到它的光束扩散范围已大到把我们两域都照进去,分摊下界膜足以抵消,我们母域无事。” “不过我们进攻这外域世界,打碎了界膜,因此反而首当其冲,烛龙你们可能稍有影响,提醒一下……你们继续,继续。” 继续? 烛龙亚圣看了看手里的星核,心中稍有不安,但大敌当面,背水一战,同阶战场上,猎人与猎物转换迅速,生死转瞬即分,容不得迟疑,思量计划没错,当即催动星核:“龙之天地!” 话一落,周围顿时凝聚一条新的巨龙虚影。 这巨龙虚影开始时只三十米,上面密密麻麻龙鳞,仔细看,其实每片龙鳞都是一条巨龙,散发着金光。 “……”东海龙王背后巨龙一滞,似乎受到了牵引。 “我才是龙族之主,你敢违抗?”烛龙亚圣大笑,这巨龙虚影迅速扩大,将周围一切笼罩下去。 “地仙以下之龙,立刻臣服,你是龙王,或可抵抗一段时间,可也受制龙律,短时间内不能动弹。” “去死罢!” 一方面东海龙王受制僵立,一方面烛龙亚圣威能大增,自可瞬间击杀。 “轰!” 透明的光柱巨大极光,或星云幕布一样,袭击这片虚空区域,一面巨大透明平面镜子拍在两域星体,绝大部分都在两域间的空空虚空穿透过去,但也有少部透明光照在两域界膜上,顿时激出五色缤纷的星屑光辉。 而更少一部分,则直接穿透本域世界青穹豁口、暗穹豁口,直接大规模洗轰击了所有人。 光束在火山石蜂巢一样的原始材质结构中折射,聚焦迷离,虽稀薄,但有种慑人的危险感,众人纷纷准备抵挡这高层道天兵器的未知攻击……这里留下都是天仙,可以说不畏寻常的攻击方式,但还是有些人闷哼出声。 “咦,它有针对性?” 叶青分身留意到有反应都是黑属或黑脉天仙,看着胎膜小世界表面五彩莹光,心中一动,伸出手掌试了试,没什么伤害,但手掌血肉变得透明了一半,隐能看见骨髓里流动的五色暴露出来,连忙缩手,看看周围,幸没人留意。 而在这时,堪堪发动的烛龙亚圣,牙齿一咬,忍住躲避的本能,站在原地,只是金龙稍一抬首,进行抵抗。 “轰!”光束狠狠撞下,一种震动在场响起,所有人循声看去,目光都落在星核,它亮起同样一层星光要抵抗,给一种道韵抵消,遇到天敌一样僵硬不动,笼罩烛龙身周迷蒙星砂掉落一地。 随之,金龙巨影也消散不见。 这让所有人都意外非常! “怎么回事?”烛龙就大惊,七十万年以来还从来没遇到过星核不听使唤情况,自己难道不是这星核的主人? 一时一凝神:“起来——” 金青色圆球·大陆 已经入夜,迁徙队伍刚刚停下来休整,正在分发救灾米粥,这里经过十天规矩,军民都排着队领取,一个少女也捧着饭盒在队伍后面。 她有十五六岁的光景,身形出落得颇高挑,蓝染衣裙有些旧了,风尘仆仆更是掩盖了她的姿容,似乎是普通的村姑少女,只是一双乌亮的眼睛灵活得能说话,正盯着天空。 似乎看到有趣的事情,这蓝衣村姑少女噗哧一笑,手指掐诀一引吸收些透明光来恢复元神,暗自低语:“谁碰星核,谁就死……就让这东西成你们土著恐惧的诅咒之物,看谁还敢窥伺。” 再出现烛龙亚圣那样暴殄天物粗加工,万一用废这颗珍稀难寻的原生星核,母型方舟回不了家,她们岂不是都要哭死? 理论上原生星核的能级可以低水平利用,不是土著可以影响甚至跌落,烛龙亚圣那样吃进肚子里七十万年慢慢消化粗加工,在概率上来讲是不可复制案例。 但虚空之大无奇不有,母型方舟在下层时空漫漫千万年,见过了许许多多奇葩罕见的实例,霜蓝可不想再冒险,她觉得这个青帝世界许多方面非常奇怪,作一个机敏而坚定的舰灵,必须提高警惕! ………… 战场 “混沌在迅速消散,同化秩序在迅速恢复。” 青帝第一就选择恢复了天地至信的法则,因听闻东余道人的秘密传报有过一点心理准备,但为了防止有诈不提,这时判断了烛龙情况不是作伪,心思一定传音:“围杀!” 四帝分身也是机敏,正所谓趁它病要它命,当即串联了气息,小五德共鸣! “小五德樊笼!” “轰!” 似乎是一条长河而过,只是看上去,似是赤红带着黄色,规模也小了许多倍。 “咦,是旧日天命,阴阳重现,五气已定。”叶青望着这条长河,回想起记忆的一幕幕历史。 接着,九州浮现,最中间一州浮现‘龙’字,但这时黑帝分身取出一枚龙角断刃,寒光对着上面一扎,瞬息一个沉陷化‘樊’字,正是当年世界大运变迁,人族取代龙族成文明主角而将龙州改樊州的一段公案,定案,铁案! 就连东海龙王看着也目光一缩……自己没有猜错,世界天命也不吃回头草,春江流水一样过了就过了,而五帝作人族领袖果是留着对付龙族的杀手锏,甚至可以推想三道君是背刺者,会更激烈反对外域龙族回归。 如果自己敢勾结外域龙族背叛本域,叛徒总是比敌人更可恨,就是自己来代替这烛龙亚圣来受这一击了! “轰!” 一座小小精致而坚固的五色牢笼,上面刻着一个铁锈色‘樊’字,当空罩住了烛龙亚圣,无论它怎么样闪避都躲避不开,就是个体逃不开生活的世界,轰然一声樊笼合上。 “黑帝道友!”青帝目光转过。 黑帝将龙角断刃化一枚铁锁,啪一声挂上樊字搭扣,顿时刃断射出光华让这紫衣道人痛叫一声,脖子青筋胀起,惊怒:“你们敢污染圣物——” “呵呵,青帝道友说未雨绸缪祭炼这东西,万一哪天你们回来,而且当带路党引来更多敌人……”黑帝分身哈哈一笑,神情冰冷:“我原以为不至于,但事实证明了多准备一手真是没错,这是世界迟到七十万年的审判……” “你落网了,龙神三世!” 声音在黑水上空传播,黑水“轰”一声,就是巨浪,在最深沉的下面一层,无数黑气在苏醒,自水下浮起,冰冷注视着龙神。 说作孽与深仇,道门占三分,五脉占三分,远古龙族短短不到三十万年统治,长期杀戮,灭绝族群无算,便占据剩下三分! “可恶,这些贱种奴隶……当初就该杀光,杀光!”烛龙亚圣对着五色牢笼一击,“轰”一下火星飞溅,但没有击破。 眼见着这些黑气不断凝聚,只一个呼吸,就化成一条一模一样,但气息相反的黑龙,不由诅咒。 有着星核,它自不惧,而这时无法催动星核,它就失去了圣人道君才具备的力量,无法以星砂状态破界,等是失去最大凭依。 即便这样,这牢笼对亚圣来说也不过几息就能击破,但烛龙现在没有这时间,心知事态危急,就喊:“黑莲,快来助我!” “该死……”黑莲道人,在下面一望,拼受黑帝一击飞身而起。 黑帝本体纠缠不放在后追:“别想跑!” “禁制住它了……”青帝心中大定,又说着:“青谨,东海!” 1624.第1624章 二绝杀(下) “天子之诏,其命昭昭!” 叶青已默契靠近这核心战场,当即催动金青圆球内青龙……而外面,东海龙王又一次龙吟,化作巨大龙躯,一种沉黑而微带紫色龙气显出,与叶青凝聚人道龙气再一次呼应。 嘭! 烛龙重新化成了龙躯,撑胀五色牢笼,一下没有撑破,但亚圣之躯且龙躯何等力量,裹挟牢笼一撞,就要飞去这诡异光柱外…… “拦住它!” 现在场上谁都意识到了母型方舟透明主炮轰击是直接锁定烛龙,或者说是锁定星核,里面似乎正有细微变化…… 东海龙王同样巨大龙躯迎上烛龙,“轰”对撞,整个五色牢笼坚固栅栏都水波一样颤动,看软得面条一样,但就是不破。 “青朝太祖,承继天命!” “汝等之仇,就可复仇。”叶青脸色平静,这时只是口颂旨意,一股波动,就降临场中。 这波动威严肃杀,又隐含着生民立业,这是总理阴阳,统御五行的天命,当年被杀的百族,本质也是属于治下生灵,这时受得敕令,更不能迟疑,一跃而起,飞身扑向烛龙亚圣。 噗! 两条龙几乎一模一样,一瞬间就合到一处。 “不!” 一刹间,烛龙亚圣整条龙,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只是双眼流露出痛苦和挣扎,力量,就在飞速削弱。 只见上下左右,又有大量黑气涌来,这些黑气汇集到黑龙上,与之对冲。 “是同归于尽。” 叶青看了上去,只见烛龙亚圣整条龙,鳞片在迅速融化,同样,黑气也在迅速消失,就强酸腐蚀一样,相互反应。 “星核!”烛龙亚圣嘶叫着,这抵消的力量恐怖强大,鳞片第一个分解,剧烈的痛楚迅速涌进大脑,周围一片漆黑。 它感受到巨大危机,只是星核一亮,又随之被光束压制。 “原来是这样,还是唯力论。”叶青看了明白,摇首叹息,终最后破除前世对业力的幻想和迷信。 没有力量是凭空产生和消失,这黑气,就是龙族当年杀戮的遗留,经百万年消磨,已损失大半。 只要有力量对消,就可消除,这或就是以力证道。 别说圣人,就是烛龙亚圣也本不惧,只是此时,失去了星核,又受到了天命压制,无法吸取力量补充,才有这恐怖效果。 但如果不趁机打击,那稍给烛龙亚圣缓过气来,怕这黑气也杀不了它! “压制或只是瞬间,趁它病,要它命!” “五帝授我!” “龙王助我!” 叶青振臂一呼,而这时没有人是傻瓜,顿时五帝分身:“小五德共鸣!” “轰!”叶青身上,顿时套着五色五气的光环,上下流动。 接着,东海龙王倾力而助:“四海龙气!” 一股沉黑而微带紫色龙气,这次直接汇集到了叶青身上。 “天子之气!”天柱微微轰鸣,虽损失巨大,还是勉力吐出淡紫龙气。 “轰!”这数股最强大的力量汇集,化成了淡淡的实体,纠缠在一起,旋转几圈,不分彼此。 此时叶青,眼中一片迷离,一束撼动寰宇的力量,玄之又玄,瞬间形成。 “天子之剑!”叶青深知这力量只能维持瞬间,不管别的战场情况,只一步踏出,对着就是一剑。 “噗!” 这一剑淡紫,突入樊笼,只见这樊笼不但不抗拒,甚至只见剑光色泽还加深,变成了淡紫到紫。 “不!” 烛龙亚圣吐出一股力量,可对着这剑光,顿时切开,可趁着这机会,就要冲出,这时黑气一绕,又扑了上去,死死咬住。 “不,放开,要不都会死!”生死关头,烛龙亚圣惨叫,完全失去了从容震定的神态,但黑气死拼不放,就见紫色剑光追上,紫光缭绕,再一转,烛龙亚圣肉身斩成两截。 这时母型方舟主炮光束,一下消散,似乎是通过了两域星体所在这片虚空,甚至在暗穹的大窟窿上可以看到高处传至,一颗耀眼白星闪亮了一下。 叶青眯起眼睛辨认了下,隔着这样远都能感觉到超新星光耀,明显母型方舟就是冲着这面来了。 “烛龙道友!” 黑莲圣人的紧急支援没有赶上,眼睁睁看着战友——虽然不靠谱战友——在面前陨落,也感觉到自己颜面受到挑衅,脸皮涨红愤怒:“很好……” 轰! 巨大的爆炸淹没圣人怒声,烛龙龙躯破碎炸开漫天肉沫,筋骨鳞角龙血俱洒在了下方金青色圆球。 圆球兹兹吸收一个亚圣本体的力量,几乎每个刚刚提供族气的汉民都立刻感觉到一点龙气滋养,有人欢呼,有人颤抖,有人难以置信,有人泣不成声。 这便是复仇滋味,百味杂陈。 还是这熟悉的铁锈一样血腥浓烈味道……但较牺牲五亿族人!这血,还不够! “这些贱民奴隶!可恨……我还没死!” 烛龙元神躲进星核里面,刚刚星核虽失控,内里改造水晶宫还是护住了主人,这时觑得克制透明光柱一散,就嗖化星屑飞跑。 “截住它!” 叶青和东海龙王都闪身追上去,两人是距离最近的,尤其叶青速度最快,正要擒拿,听到帝君声音:“青谨小心!” “嗯?” 嘭,冰川巨力在背后传来。 一道黑影挥起整座巨大冰川,是拍苍蝇一样击飞他们,正是愤怒于自己被无视的黑莲圣人:“你们当我也是死人么!” 这个‘也’让烛龙元神有些无言,但刚刚它本体未殒还向黑莲求援,现在见到黑莲反逃跑,甚至比逃离五帝与叶青、叛逆等更紧张……青珠吃苍窍例子在先,烛龙正是与苍窍同在九窍派下,最怕别的派系圣人战友啊! “道友你跑什么呢!” 黑莲冷笑,劈手抓住星核。 入手竟是庞然巨力,几乎脱手,全凭深厚法力镇压住,这圣人此刻心情不为战友陨落而难过,反心田都猛亮堂起来……这东西过去五莲老师和三圣垂涎那么久,尤其青珠更是念念不忘,不想落在自己手里! 而现在有着东西在手威胁,还怕统合不了龙族?甚至夭折黑属大一统计划,都立即可以实现! “哈哈哈哈……青珠师弟啊青珠师弟,你还是输给了我一筹啊……”一时间,黑莲非常开心。 幽云也为这而震惊恐惧,意识到烛龙一去,自己在三大黑属力量中就孤掌难鸣无法制约黑莲圣人,紧张后退半步:“黑莲道友,大局要紧,你别忘记了大派!” 黑帝也脸色微变,出声讽刺:“你身为圣人不走你们派系之路,念念不忘统合两域黑属,这是背叛吧!” “哧……” 黑莲神情不置可否,自己可没有老牌圣人的羽翼丰满和力量,机会稍纵即逝,抓住星核就号令龙族:“你们烛龙族长现在我手里,都听我命令,合力攻击黑帝!” 群龙无首,这些龙族天仙望望星核里拘禁住的本族族长,靠山亚圣,略一迟疑,还是照办,都向黑帝冲去:“杀了他,救族长!” “都是此贼污染圣物陷害族长,杀了他为族长复仇!” “受死吧,反贼!” 黑帝本和黑莲差不多旗鼓相当,这时一下增了不少天仙龙族,来势汹汹,心下一沉,掉身求援:“青帝道友!” 黑莲圣人留意到敌人所去,是暗穹窟窿位置,准备逃向青帝和四帝分身,顿时警觉起来,刚刚烛龙就是在那个位置给照到,联系母域外围监察舰队确认一下方舟没有第二次轰击,这圣人才放下心,笔直冲向黑帝本体:“现在换我来说——你的对手是我,去死!” “糟糕……” 叶青神情一紧,他和东海龙王击杀烛龙不是没有代价,都还远远未能恢复力量,所有敌人都集火攻击黑帝本体,就怕帝君和四帝分身小五德共鸣也护不住啊! 烛龙亚圣已陨落出局,真要再以公谋私汇集所有星巢拼得黑帝陨落,黑莲就成此役的最大赢家! 两域暗面剩下黑权染指者,无论青帝、叶青还是幽云、暗帝,份额上都无法与绝对优势黑莲对抗,暗面立即就会完全一体化,整个战局也走向了崩塌。 就在这时,听到风吹过冰面的丝丝声,叶青骤回首暗穹破洞,看到了……瀑布。 五色瀑布在穹顶破洞灌落,黑帝本体正好遁至中央位置与青帝等人汇合,猛立定回转,神态一扫刚才惊慌,冷笑:“……五德共鸣!” 这是真正世界五德共鸣,曾经一击使雷宵陆沉的伟力,似是巨大的手掌穿透穹顶破洞拍下,五帝无论本体还是分身都已消失不见,融入这共鸣中。 叶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可是…… 二连发! “你们一开始就想杀我……” 黑莲元神终明白这点,身体一震,一束撼动寰宇力量,玄之又玄,瞬间笼罩在它身上。 这力量非常熟悉,正是圣人力量! “给我开!”同样一股玄之又玄,撼动寰宇力量出现,但只产生一阵波纹,却闪避不了这种世界锁定。 真是失算了……预案推举青珠来承受这可能一击,再进行后续攻击。 而黑属的速度本来就不如青脉,就算本体过来不死是要重伤,重伤也很难逃脱接下来的攻击。 更别说他在这里投放只是本体三分之道躯,完全是第一下都撑不住的,自知无幸同时,心中是明悟…… 战争不愧是最好老师,母域二连发打击,对方立刻学了去。 甚至还计算到了变数,原本拼掉敌人五德共鸣对后续二次打击是个重大利好,自己的亏损会获得补偿,但刚刚出现第三方敌人,烛龙又已先一步折在了前面,这下事情要麻烦了…… 唯一值得庆贺的是,自己来的尚不是本体。 “轰!” 撼动寰宇的力量,击在了黑莲身上。 “哗——” 黑莲身躯冰晶一样炸成万千黑冰碎屑,元神泯灭,甚至虚空中隐闷哼一声——那是超限力量本源攻击穿透虚空株连到黑莲剩余三分之二道躯,也就是主体缩在外域主场,同样圣人保护下才没陨落,但也损伤不小。 “又强杀一个……” 众仙都是震撼,若说此前叶青坑陷青珠、俘获红云、放逐少真三杀成就还是信息屏蔽的技巧,现在击杀烛龙亚圣和黑莲圣人分身道躯,就是以力强破,一天内就达成了五杀! “帝君真是果决……不,五帝都是果决,刚刚黑帝演戏演得真的一样,我都没看出来。” 叶青佩服地想着,果不是自己一个聪明,这些顶级肉食者临到饥饿没有不嗜血,尤其这些都是本世界内阻滞不去敌人,一下清扫而空,都领了盒饭! 巨大的能量溢流排开万里,海面冻结,霜雪遮蔽了众人视线。 在黑莲陨落的原地留下幽暗本源和一枚星核,黑帝稍迟疑,身形一晃。 但有人速度比他更快,青帝最先握住星核,手指将黑水本源分四份,两份物归原主飞去黑帝,黑帝神情有些悻悻,因一份飞去东海龙王,最后一份飞去叶青——这是事先商量好对两人耗费力量的战利品补偿。 两人相视一眼,都放了心。 换成黑帝自己来分配,龙王和叶青都不会信以为真,难保黑帝最后不一口吞下食言自肥,百万年黑水垄断习惯不是说说,还有很难想象人族黑属出身黑帝会不戒备龙族天仙分润黑权——哪怕在道理上,击落烛龙后本域龙族已交出投名状,也需要获得认可来维护忠心,但在拳头面前,道理往往不顶用。 所幸青帝来分配,就没问题,百万年的天地至信习惯也不是说说。 ………… 烛龙既陨,星核一去,两域星体连接环带上一点混沌桥恢复正常,世界大占上风,迅速转化,岩浆冷下来,变成了灰烬。 就在这时,黑水上,天色突亮,清音阵阵,只见一车,九天上下来,左右童子持扇而礼。 接着,天上又起天花,众仙一看,却是又一车下来。 两车一片霞光,其中氤氲紫气相连,一层又一层,至上空站定,一人就说着:“青帝,见我还不行礼?” 1625.第1625章 总有人要摘桃 这道人,自是太真。 一种威压而至,叶青一凛,仔细分辨这股气息,只觉得蕴含统御天地,生杀予夺,化为一股世界在握,生杀由心,震慑万国万民的威严,与龙气非常相似,但又散发出苍茫高远,和天地共鸣,永恒太上的气息。 上真却又笑吟吟,一一说着。 “黑帝,这次烛龙陨落,黑水清清,可谓功德。” “黄帝,这次连连铲除敌人一圣二亚圣,敌人在我域已兵败山倒,以后还得依靠你守住大局。” “你是叶青罢,汝得天命,屡次伐敌有功,天地必有重赏,不过汝疲惫之极,或可少少休息。” 这三句话说来,人人变色,这说的很清楚,这次烛龙陨落,黑水三分之一清了,加上黑莲化身陨落,黑权大增,可以说黑帝已不需要青帝了。 而且现在敌域兵败山倒,也不需要青帝,黄帝你可以上台主政了。 至于叶青,你得天命,我也不削去,你可以中立。 这话极是厉害,虽明明知道是挑拨,是摘桃,还是一时无话可说。 青帝却是不畏,冰冷冷说着:“天庭分立,我等已非你臣子,安能行礼?” “想之,行伐!” 想要我臣服,讨伐我就是——这话一落,四帝神情微变,对这种担当不由不服,这确实是青帝一贯性格。 两个道君脸上一抽搐,阴沉着脸,刚要说些,又听到青帝若有所思:“现在,少真不在,不知两位谁伐之?” “朕不才,总能拉得一个跌下圣位。” “对了,我还有储君青谨可继青帝之位,却是别无顾忌,百万年了,恩恩怨怨,也总得了结。” 才说着,突十道青光而至,却是十大天仙,他们也不出声,就站在青帝身后。 这时,叶青上前,躬身对青帝说着:“帝君此言差矣!” “嗯?”青帝似有些诧异,却听叶青郎郎说着:“帝君难道没有听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我青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帝君不在,我之天命安存?” 叶青态度谦恭,声音却玉石交战,清清有声:“我连杀诸亚圣,又诛烛龙,无论地上地下之帝国,的确损失极大,再抽取龙气,必会崩溃,不过帝君若受罚,也顾不得了。” “帝君一人,可拉一位跌下圣位,我以天命,尽起龙气,想必可助帝君,杀得一个老贼罢!” “老贼!” 这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当面有人称老贼,上真和太真道君,都是惊怒,什么时道门的威仪跌到这样?难道手中世界权限,是废纸么? “死,谁都怕,只是有些果敢,则死快……有些不敢,死得慢,青谨,你害怕了么?”青鸾仙子这时说着,问着储君,不是询问,更似是承认,这一刻,她终于承认叶青是青帝的继承人。 叶青长笑:“幸甚!幸甚!” “不知哪位伐之?” 这第二次提到了‘哪位’,两个道君脸色一黑,明白过来…… “失算了!” 太真道君心忖,或者说原本就隐隐预感,只是趁五帝与青谨道人力量空虚,来诈一诈,果还是没有得逞。 道门的恐怖建立在三次世界本源连击,对进入本域世界内没有世界力量制衡的对手,无论对方是圣人、道君、帝君、亚圣还是任何天仙都可一击必杀。 这次少真缺席打破了平衡,五德共鸣解放出来,直接对黑莲圣人三分之一道躯出手,甚至余力还绰绰有余清扫大片混沌! 这看起来给道门火中取栗当了嫁衣,但是…… 青帝天眷极深厚,第二个道君动用世界力量确实可以击杀在场任何一个帝君,包括青帝,可必受反噬,圣位的确难保。 并且叶青的天命和青朝龙气,虽的确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但拼着玉石俱焚,那杀了难保圣位的道君也不难。 这样的话,第三个道君短期就所向无敌,立刻统合世界……少真是出场了,剩下两个道君谁肯嫁衣? 就算叶青不出手玉石俱焚,有一个道君出手击杀青帝,五帝缺一暂时没有威胁,叶青并不足立刻取代青帝,道门内部立刻成主要矛盾,独赢那个道君要解决的不是接替青帝的叶青,而是两个道君! 等青帝虽死,拉了一个甚至两个道君陪葬! 要是两位帝君同时出手,或可根绝后患,但叶青和青帝二位天眷,实在恐怖,外域诸圣立刻本体入内,本域谁又能抵抗? 更精彩的是,还有母型方舟…… 这就是连环恐怖,才这一怔,赤帝就笑着:“道友此言差矣,天庭既立,青帝安是道友之臣?” “附议,青帝不是,我也不是。”白帝说着。 黄帝和黑帝面面相觑,都只得说:“附议!” 这却是五帝再次联合。 上真脸再一抽搐,深知这次没有抓住机会,在大冲撞前,已再无机会,摘桃也是无望,只得和解:“诸位既已下决心,那我们也不多说了,不过就算不是一体,也可同盟,先击杀了这些余孽才是。” “说的是!”气氛,一下就缓和了起来。 叶青这时不动声色,金青色圆球撞破黑莲冰川,直接堵住暗面之门。 道君和五帝谈出了结果,齐齐过来。 幽云大惊,说:“两位圣人都是圣人,单打已是欺人,安能不顾面皮,联手打我?” 说着,将一面本命旗一摇,一团黑云出现,人就向后。 太真道君刚刚在青帝身上挫折,扫落了威风颜面,迫切需要在敌人身上找回,这时见状,不由叹息:“气数已尽,何必挣扎?” 就手一拍:“圣人道法,混沌神雷!” 这是仅次于世界权限的道法,一雷炸出,顿时一旗炸开,见着幽云已向后急遁千里,就要进入时空门。 “封禁!”上真道君只是一指,一丝玄之又玄力量就出,这是小规模世界权限,却消耗不大,只见幽云一僵,又见太真道君连连击去,顿时将幽云炸死,肉身差点成两截。 一道青紫光冲出,正是幽云元神,这时上真道君上前,只是一抓,就抓在手中。 “这幽云道躯,还能有点用。” 幽云元神则落在了上真手里,而躯体给太真拿去。 轻描淡写,顿时人人凛然,刚才一丝轻视,立刻削去,不管怎么样,道君在失位前,还是最高位。 “又陨落了一个黑属亚圣!”叶青望着心想,这下外域黑属三巨头,除黑莲都折掉,黑莲也算某种意义上消除绊脚石……但恐怕这种统合不是黑莲想要,不过,管他呢…… 五帝则是围猎各天仙,尤其青帝和黑帝本体在场,叶青和东海龙王也配合,小天罗地网暂时封堵上外域暗门的泄口。 这一下,众黑属天仙元神,都断了后路,纷纷离开黑莲冰川,逃进母域支援进来的星巢。 而没有了黑莲对分黑水主场,没有烛龙主持混沌,冲进来星巢还剩下四五十座,正面硬抗世界同化虽有损失,但这时是不计成本也要拖延一个月——或骗得道门耗费力量! 这可不是半世界权限就能攻打,必须全力才可。 里面主力三十座星巢都是龙族仙天,族长落在敌人手里,就都同仇敌忾,冲击这三十余座仙天防线,来自母型方舟的透明光柱依旧持续跟踪投照,焦点更明显,不是烛龙亚圣,而是这枚星核。 青帝招手让叶青分身过来,当面将星核交给他:“带走它。” 上真目光盯着这边,有点意动,但现在这东西是烫手山芋,也不敢抢,或者说实际上不动用世界力量也抢不来,相视一眼,都别过首…… 轰! 一艘幽蓝的千米巨舰浮出胎膜世界,悬停在叶青身侧,咔嚓一声开启了舱门,幽蓝光线射出了,大司命和少司命在里面招手:“还以为刚刚要救你了……” “我是这样容易死?” 叶青分身一笑,登上零号舰,也不问帝君要自己去哪里,破空而去……也就是说,除了自己,没人知道跃迁具体落点在哪里。 “该死,叶青这贼子掠走了族长元神……”影龙天仙最先叫起来。 离龙天仙也喊:“追!” 群龙相视一眼,有些被当猴耍的愠怒,但形势比人强,只能立刻脱离战场追击而去……留下分身则是驾驭星巢上浮。 “等等蠢龙,你们去再多有什么用,追的上零号舰?回来组织防线!” “愚蠢的人族!你们自己去打吧!” 龙族天仙们已受够了之前给红云门污蔑的怨气,虽其实算不上完全污蔑,至少私下联系叶青的事情是真,但还没做出卖事情就给打压,甚至族长烛龙都不得不冒险亲自出阵,结果陨落于此,焉能不迁怒于这些战友? 本族战略失败的黑锅总得有人抗,不能是族长抗,自怨气归于敌人,包括撕破脸了的母域人族天仙! 而且不止族长元神亟待救援,星核更是对于远古龙族意义非同寻常,哪里还有心听命留下来…… 至于追不追得上,只有他们过去和青珠零号舰对战十几次,知道星核时空力量强大到能扰动零号舰的时空锚跃迁。 “不用担心,叶青敢跃迁一下就会发现跑不远,那根本不是零号舰的小身板可以承载的东西。”影龙天仙说着,它跑得最快,因很明显敌人也不敢就这么杀了烛龙族长,且不说短期内能不能突破星核水晶宫防御,就算最后成功,那等是将他们这股力量立刻推到敌人,并且动手的人会成为仇恨磁石,不死不休! 这样一来,所有龙族天仙都必须表现积极,否则烛龙族长将来恢复,记下今天不积极,岂不糟糕! “唉……看,群龙无首,天下大吉。” 黑帝抚掌,他也是当年最仇恨龙族的一批早期天仙,不由就有种看戏与解气,此时笑:“狗抢骨头的热闹,还真是和上一次烛龙追随彗星离去的翻版……青帝,这东西真这样重要?” 不止一个人好奇,黄帝、赤帝、白帝的分身闻言,也回首,黄帝目光闪动,还有点心思,只是刚刚没接触到星核,拿不准这里面多少利益。 青帝望着幽暗天空中群星离开,估量这母型方舟距离还远,前一次主炮能锁定,是靠了星核,现在虽还有,却锁定不住跳跃中的零号舰,在概率上考虑叶青应还是安全,缓缓说:“我们激发不了里面力量,留之无益,不如引开龙族,兜兜转转间就消去了一股强敌。” “也是……”黄帝点首。 这土德帝君明知道这东西烫手还是忍不住诱惑,尤其不能忍受装进兜里——就算是五脉集体兜里——东西又掏出去,多问了一句:“兜兜转转总有尽时,叶……青谨最后会带到哪里?” “外域的暗面,黒莲会为此出价。” 青帝说,这没有隐瞒,总有人忍不住力量诱惑,及号令龙族诱惑,刚刚黑莲的表现证明了这一点。 而有趣的是,刚才,紧迫战局情形下,不惜五德共鸣消灭黑莲三分之一道躯也要阻止其拿到。 但此一时彼一时,过了这风头反要送上去,届时尽管知道是鱼饵,但痛失了三分之一道躯和大批羽翼的黒莲,还是不得不吃下,以补全力量和羽翼。 而相较这个不能吸收消化鸡肋,青帝更期待一件宝物的回归,两年前布设暗子在虚空中漂流久久,时间已要到了。 ………… “总算此役平息了,终于获得时间恢复。”女娲这时说着,视察着情况,渐渐露出了喜色:“烛龙龙躯大半俱洒在圆球暗土内。” “虽十亿百姓折了五亿,但这可是一个亚圣本体的力量,暗面受此滋润,化成万千条地脉,只要稍加休息,暗面就能缓过来,并且比以前还坚固。” “受此龙气滋养的汉民,并且完成复仇,其心志和身体都有所加强,总体上,给一段时间,龙气或不跌反升。” “并且,有此龙血,或他们真的可称,龙的传人。” 听了这话,一个叶青化身,不由神色古怪。 1626.第1626章 请称我伶仙子 叶青分身登舰,少司命就带经过舰廊去往仙炉,透过舷窗侧下看去,黑夜一片,金青色界膜巨大光亮圆弧迅速变小变远,显出其上一个可怖窟窿。 纺锤体已没入其中胀大了星体,这过程更扩大了窟窿,让本域世界看上去是正在炸开的气球。 而窟窿深处有细长两条青紫色环带,其中一条在舰舷一侧看不见,这面能看到的一条则是绕过圆弧,没入星体背面…… 叶青知道是绕行到背面的外域主星体,在这个方向双星形成了巨大引力,使得窟窿上面没有别的战斗。 因除了自成小世界的仙天,就算地仙仙境速度也是只对一个世界而设,这里双星引力几乎无人能抗,不留神就栽进界膜窟窿里,下面混沌吞噬可是不分敌我。 舰一离开世界,就进入黑夜一样,上空虚空一片幽深,冰冷而危险攫住人心,但几乎同时,一股清凉的气流流进身体。 叶青分身浑身微震,不动声色站定,仔细观看战局的样子。 气流源源不断流入身体,长达几分钟,才渐渐消失。 “拼死作战,终有了回报。” “我才是分身,都分润不少,本体的话,仙体都要成天仙了吧?”这化身感受到了顶上郁郁青黄的云气,想着。 神魂,灵池,本体,仙天! 进假格天仙来,首先是本体神魂,抵达天仙。 获得天命,拥有青朝,还兼有暗土,可以说,灵池迟早充满。 仙天这次其实也能补完,但由于借给小天罗地网和仙天,暂时没有到,可这是借,很快就要还,那这块也解决了。 这次连连击杀亚圣,建有大功,虽世界此时受到巨创,还是勉力降下天眷,本体仙体,似得以正式晋升。 如此,稍等一段时间,就可正式变成天仙了。 在叶青身后走廊尽处主控厅里,一身青色纱衣、云鬓高耸的女子手按控制台,以律政园大司命权限调动舰底加装铺设的一套巡航系统,双倍抽取仙炉内青源,直接克服了双星引力。 零号舰直穿正面战场火线这一大片空旷区域,窟窿周围仙境、仙园、仙舰里,众仙无论敌我都是诧异看着,然后一个激灵:“零号舰!” 谁也没想到现在混沌刚消除,还没等战火重新蔓延到这里,零号舰先冲出来。 “要不要追?” 有外域仙人在舰队通讯频道里请示,心下暗自想着,看引力,至少在这片区域内是追不上了。 “追不上了,而且追上去也打不过,上面命令我们继续攻击撕扯界膜破洞……等等,界膜豁口又有动静……” “混蛋,这些龙疯了么,还不回去……” 群星蜂拥掠过,无视了交战舰群,锲而不舍一堆星巢追出天外,流萤一样,追随这零号舰的光点消失在远处。 龙族相比人族在力量往往高出,速度上不见得,不过里面有六七座火属星巢短途速度最快,不惜消耗喷射尾流下几乎要追上了零号舰的速度。 “放下星核!交出族长!”离龙喊着。 “不。” 叶青一笑进入舰尾仙炉青门,声音顿时屏蔽在外,里面是自成一体的小世界,山水之间是细致完善的阵纹,似是仙舰祭炼场改造而成的特殊法阵,已亮起了金银双色灵纹。 中心位置呈现阴阳对称的太极,双阵眼分别悬挂着银镜、金镜,回旋着灵力。 原本镜子模样应都是圆,但这时金色镜子几乎破碎片片,似是经受了巨大摧残,里面的元神都陷入沉寂,让人惊奇谁会这样粗暴对待珍贵法宝,它的下方有一座开着的寒玉棺。 而银色镜子下垂月光,也照着一座寒玉棺,是水晶棺盖闭合,不知道里面又在祭炼什么。 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巫服少女,她看上去作某种古老的祭祀,用华服,黑裙,白袄,青冠,红颜,正盘膝坐在阴阳交界处,整个灵力漩涡漏斗的底部位置,那些灵力就直贯入身,同时双手合握,就转动起一枚小小的日月升落交替之浮光,映透她身体发肤,晶莹如白玉璧人。 这时巫服少女若有所感抬首,看见了来人就眼睛一亮,嫣然:“夫君。” 叶青点首,径去那银色镜子下的寒玉棺前,透过水晶棺盖看去,一个白衣少女身体躺在里面一动不动,她的姿容美丽而稍青稚,脸颊上甚至还有些婴儿肥,气色苍白幽冷,双眸紧紧闭着,似乎死了一样,仅有胸脯微微起伏,呼吸绵绵若存。 她是伶,或说这零号舰原本主人的道躯肉身,此时终回到了她千思万想的家里,是以这样悲剧的形式,假格天仙的道躯就算失去元神,仅凭本能也能延续很久的生机,当无人照顾的话最后还是会死掉,就植物人一样。 巫服少女眼睛闪亮,轻声道:“她身体状态还不错,随时可以……不过夫君一定要这样做么?” “坑人前得先把自己坑进去啊,这是最好机会。” 叶青理所当然地说着,神情首次有些无奈,装没有看到道侣好奇而期待眼神……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又对少司命道:“请为我护法。” “多礼了。” 少司命微笑取出一截明桑枝条,又举起一枚青色信风符令轻点枝条,翠色的藤蔓自她身周飞窜,延伸球型的壁障包裹住了这里,屏蔽可能来自基础舰灵的感知记录,除非有比青帝更善于信息控制的人,否则都无法知道里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她就寸步不差地跟着叶青,一起去另一面的金色镜子下面另一座寒玉棺。 但这时一听到叶青说话声音,银色镜子就是受到信号刺激,泛起层层波澜,隐嗡鸣,最后终于显出月镜仙子模糊身影,死死盯着叶青:“混蛋——放开我!” 因临时要借用到月镜力量去做一件难事,所以叶青处理就和缓些,对她微微一笑:“道友你看看周围。” “什么?” 月镜元神一怔,顿时发现自己正一点点变得虚弱,日镜元神更是重伤沉寂,再一看巫服少女完全陌生的少真道种、不可思议的一枚‘少真日月天敕宝镜’,及这片针对性的阴阳祭炼场,震惊之下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生死危机,大喊:“叶青你敢伪造道种!还有你这贱人敢抽镜源,等道君回来,你们都不得好死!” “闭嘴。” 巫服少女不高兴这最后一句,月灵池里属于貂蝉的灵体一动,唰的月光长鞭抽打月镜,顿时把月镜抽晕过去,落下银色光屑随着少女一个呼吸就进入她身体,融入月灵池……此长彼消。 实际月镜本身天仙元神,可没这样脆弱到抵受不住地仙攻击,只是叶青参考了分身叶裕阴阳之气设置这处拘禁法阵专门分割阴阳,隔开双镜联系,压制月镜的元神同时还放大了貂蝉力量,貂蝉直接针对攻击月镜的道基,一鞭子就抽得身魂分离,就让她再说不出恶言。 叶青神情如常,没有元神主持镜子就是死物,水滴石穿总有消磨光一日……不过需要时间,如果不是放逐了少真,自己绝对不敢这样玩。 他经过巫服少女时,闻着芳香,就附身亲了一下她光洁细嫩的额:“委屈你们做一个月的狱卒了。” 巫服少女的呼吸变得软软,笑眯起眼睛看他走到日镜下的寒玉棺前,心忖提升修为提高生存能力的事,哪里委屈了。 日月双灵池里,各有貂蝉、子楠的元神灵体,但在她们的世界观里,情感认知有着比双胞胎姐妹更奇特的紧密连接,日常幸福是感同身受的双倍,而痛苦是各自分担二分之一……只是再没有什么感情和私密可以独享,难免美玉微瑕的遗憾。 师傅娲皇都笑她们是退化回到了氏族时的公有制,并提醒她们法力固变成双倍,共用身体负担压力也是双倍,以后进步需要付出更多小心与努力,不过对于貂蝉子楠来说,觉得目前危险情形还是生存更重要些,些许遗憾都是细节,以后再说了。 叶青则是合上躺进破碎日镜下方的寒玉棺。 透明元神在额头浮现而出,一个与叶青分身体貌相同金青色灵体,青光显着它内蕴的青脉力量,还带着一圈微金黄溢彩,这是男修元神特色标志。 元神没入上方日镜,貂蝉子楠适时转动阴阳漩涡,叶青分身元神就唰一下甩进了寒玉棺上方的月镜里,就听月镜闷哼一声转震惊:“你又进来……你要干什么……” 叶青:“……” 又? 少司命眨眨眼睛,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稍后,月镜里落下来一团模糊的月光,主体依是金青色,但身周一圈金色的溢彩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圈银色溢彩,模糊的形体稍清晰一些,竟是个姿容美丽的女体,与下方伶的身体一模一样。 少司命是全程盯着看,都感觉不出‘她’身上气息有什么叶青残余。 瞬息的惊鸿一瞥,‘伶’的元神就落进了伶的身躯,她胸脯起伏一下,睁开眼睛,哗啦一下推开水晶棺盖,立在这艘……伶的道基仙舰里,冰着面孔瞥向少司命,冷然:“你们是谁?在我舰里!” 少司命眉毛一挑,因有过提醒并不受激,反绕着她身体转两圈,啧啧赞叹:“真是……惟妙惟肖,青谨你自己估算能有几成?” “非常彻底,甚至可以说现在我就是伶……请称我伶仙子。” 1627.第1627章 公民任务(上) 白衣少女神情自若,她自是叶青元神转阴性夺舍伶仙子肉身的山寨品:“川林笔记可以短暂山寨五息伶仙子的灵魂波动,但这是远远不足,要长期山寨就必须有真的**凭依……” “阴阳相合,**和元神纠缠,就身体本能习惯对灵魂一次重塑,只要我元神不抗拒,能某种意义上对元神形成同化,单纯伪装灵体的消耗比灵肉同时伪装消耗要小千万倍,那是质量层的差距。” 对于叶青,可以说此役得到伶的道躯,完全不输得到红云亚圣元神的战略价值,是此役战利品中的意外惊喜,只是她又苦笑:“这样隐患也有,假格天仙道躯的同化很强,你们大概都猜出来了。” “没错,我的阴阳法门是由卧底,得自暗帝,分身叶裕就曾受到琼阳仙子反同化,幸本体及时将她重新打落才算消除隐患……” “这就是同化与被同化的战争,无处不在,因此为确保我这分神不会女性化造成麻烦,影响道侣的生活幸福,还是得限制时间,最多撑到一个月,到撞击时,就要变回来。” 白衣少女的神情复杂,低首看看自己雪白小手,试着牵住道侣貂蝉子楠,都是没了感觉,不由叹息自己牺牲。 “你这寡人之疾的家伙也有今日……” 少司命听着对方清脆的妙音,心情乐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随后又板起脸:“你这是在歧视我和我姐姐?” “当心以后变不回去,我们就叫你女皇陛下,青谨长公主殿下了!呃……还很顺口,看来同化也不全是坏事。” 白衣少女:“……” 貂蝉子楠也是忍着笑,目光盈盈打量白衣少女容颜,不是看到陌生人的面容,而是透过表象看到爱人灵魂,再不同的灵魂波动,都会在道侣反过来同步继续保持共鸣,她相信没有什么可以解除本命道侣的灵魂共鸣。 当叶青的本命道侣是芊芊,只是五德灵池在与五德道侣灵魂共鸣这点特征,与本命道侣完全一致,无论叶青怎么样变幻,属于本命道侣的灵魂共鸣,仍然让貂蝉和子楠都能轻易辨认出自己心上人,至于性别,她们不在意,那也算阻碍? 没见大司命和少司命就是本命道侣……当夫君说的没错,为了日常幸福,夫君还是男性更好些。 貂蝉子楠忍笑想着,又心中一动,推己及人地提醒:“真正伶仙子与青珠作本命道侣也有共鸣,夫君小心别当面撞上青珠,那就露馅了。” “我会注意。” 白衣少女点首,她其实怀疑以母型方舟的能力,是否会容许伶与青珠的本命道侣关系,就算这时伶还活着,清洗也是必然,但这种不确定的事就不必去冒风险了。 唯一作外人在场的月镜仙子元神,刚刚苏醒过来又见到这幕,是震惊无以复加,对叶青的山寨她其实是深受其害,但始终都还不知道上次见到‘青珠’就是叶青伪装,因此她这时只觉自己低估了叶青的下限:“叶青你变身女人?还有节操么!” “抱歉,其实我这是得自许多天仙前辈启发,上次我们帝君伪装青鸾殿下……又月镜仙子,或者说……少阴分身,你似乎刚刚指责我的节操?”白衣少女有些疑惑,一双明眸打量着月镜。 天仙的脸皮都是足够厚,月镜对这种刺探道基秘密没有解释,反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目光一闪按下心思,最后声音淡淡:“你处心积虑伪装伶,一定是要完全掌控零号舰,现准备驾舰去算计谁?既算计不了青珠?那是去算计我的主人?” “你猜猜。” 青脉重视信息管控而没有事先对敌人透露计划的习惯,白衣少女微笑说罢,无视月镜愤怒,对貂蝉子楠一点首:“看好她。” “是。” 貂蝉子楠应下,这是她的任务,望见少司命拔出明桑青藤球幕上的信风符令,白衣少女对少司命也说了两句,就穿过一层信息屏障,径直去了零号舰主控厅。 少司命没有跟去,将信风符令插回球幕,就守住一座寒玉棺的叶青分身道躯,这是她的任务。 叶青分身道躯的气机依然旺盛,但少司命知道里面已空空,就和之前伶仙子的肉身一样植物人。 所谓护法其实是维持照料这具身体生机,定时翻身擦洗,并注入营养,以免身体萎缩朽坏导致出去的分元神无家可归——正如叶君所说,不及时转化回来阳性,以后连回归主元神都不方便。 天地阴阳交泰至理,阴阳之间实有差别,不可小看其影响,暗帝创造的水火同炉、阴阳合气的新法门并不成熟,匆匆在晴烟仙子身上试过了就拿着去和无数阴魂合体,甚至据说本体也是这样。 相比下,少司命觉得叶君作仙朝新帝和青脉储君,就没有暗帝那么野心勃勃敢于在自己本体上赌博实验,最多就是分身用用,万一出了问题也容易处理。 之前帝君营造风水相生、金水相生格局,也不让本体的青脉信风混杂黑白二脉本源,而祭炼一本《青泉书》来控制,在少司命心底觉得——帝君这种从不赌博的言传身教,是对储君叶青的最好典范,春风化雨,润物无形,时间越久越是熏陶……这焉不是一种同化呢? ………… 白衣少女推开主控厅的大门是,迎面就是青衣女仙讶然而瞪大了的眼:“你还真……” “我回来了。” 白衣少女瞥了眼大司命,让她吞下了后面的话,就漫步来到主控台前,故意拖时间超过了五息再试验:“启动主权。” 嗡—— 一道幽蓝光束扫描而过她身体,底层基础控制系统传出冰冷的声音:“身体检测通过,灵魂波动契合……欢迎归来,主舰灵,即刻为你接入完整权限。” 大司命还在打量这白衣少女,神情有些微妙,按捺住叶君以女性出现在面前的莫名异样,心中还是欢喜起来…… 真成功了,元神进入夺舍身体,果是得这样才可长期控制,只是她还觉得疑惑:“我都还在这里,这舰都不怀疑么?” “基础系统是不会考虑这个,它只认灵魂波动。” 叶青伪装做伶不惜节操掉尽,一举成功也松了口气,算是对得起这番牺牲,此时她的视野一变,舰厅化千万道流光“轰”消失不见,而巨大青色漩涡下,青色信息流转而入。 “仙炉系统接入!” “跳跃系统接入!” “武器系统接入!” “……完整权限接入。” “请指示!” 只一瞬间,有着天仙神识和川林笔记,叶青立刻控制了零号舰权限和数据库。 与月镜仙子猜测不同,叶青伪装白衣少女掌控权限,第一时间不是跃迁,而是立刻进去解封数据库,搜索里面的信息。 但让她失望的是里面东西都删得一清二白,除关于怎么样回归母型方舟,如何回归家园等等相关信息,别的都是残缺。 “记录信息。” 就算这样,川林笔记还是源源不断接受信息,并对零号舰进行深查,只是分析非常缓慢。 反复出现的‘回归’字眼吸引了她注意力,神情若有所思,问:“星核作用,就是回归?” “是,星核诞生自高层道天文明解体的洞天或晋升脱壳洞天,坠落漂流途中杂质洗炼、精华浓缩的世界之心。” “本身蕴含阴极阳生的潜力,但没有相应道天层的技术无法激发,将之加入北斗能量池极枢,可为寄主打破能级屏障……使得晋升没有瓶颈,直至诞生它的道天文明层才失去特效,这就是回归。” “这样啊,它是个能量源?因此母型方舟所寻找,是一颗与自己道天文明相当,或者更高层数的星核?” 白衣少女若有所思,不奇怪,可以推想一层层道天的文明越是进步越会涉及更深,掌握过去无法利用能量,在落后文明看起来就是神迹,荒岛上原始人能用火,但是天上掉下来一个飞机燃油发动机,那是怎么也烧不动。 她拿出星核,盯着看了看,里面微型水晶宫原本看着精致,现在怎么看都怎么是土著切了飞机发动机金属片当砍刀还沾沾自喜,就有些不忍猝睹……难怪蓝衣不知名舰灵要画圈圈诅咒烛龙,而且是一刻都不能忍那种。 这老龙能靠自己力量,初步掌握星核,也算是强大了,让帝君都留不下,撞上事主是悲剧。 这时经过黑莲圣人和青帝的两次封印,烛龙元神在里面也没了动静,白衣少女是完全得到青帝授意星核处置权,也不问俘虏是否愿意,直接将星核插进控制台:“能否吸收部分?” 轰! 主控台浮现青光,沿着晶纹回路绵延向仙炉,迅速攀升深青色,甚至一丝紫,让大司命都觉得刺目无法直视,白衣少女开启川林笔记正要记录这见证此时。 但下个瞬间紫光掉回,碰到了玻璃天花板一样能级回落。 大司命蹙眉:“不能用么……” 大片水镜浮现,蓝光一闪流转接口错误信息,基础系统讯息迅速反馈出来:“零号舰体量不足以负载星核,为防止仙炉过载烧毁,自动开启保护机制停止激发……本舰无法解放星核,请至母型……” 去母型方舟? 白衣少女撇撇嘴,刚要收回星核,但突然之间,一道信息使她呆住。 “对原生星核价值验证通过,根据高层道天公约对人工智能进化任务与稀有资源探索条例,符合开启公民的条件,主舰灵是否接受公民任务。” 突星核能级回落下来青色光辉,都向她汹涌而来,伴随着巨大能量灌注。 “公民?任务?” 她怔住,非常意外突变,和大司命相视一眼,小心谨慎:“任务内容是什么?” “请将原生星核送回最近母型方舟以便改造,作人工智能苏醒者,以此功可由灵而人,正式由舰灵身份转成公民,并自动顺序成本舰舰长,完全解锁自身舰体,这也是作舰灵唯一的特例机会。” 白衣少女出不了声,无言以对……送去母舰? 大司命悄悄传音:“叶君不要去,风险与收益不成比例,母型方舟阴影下,就算我们解锁了零号舰威力又能如何?它力量太小,价值大,当前三方混战局面下没有足够的力量保住,就不过是母型方舟一击主炮,同烛龙下场。” 白衣少女神情若有所思,她在想自己这具身体,正牌伶仙子也算是控权,但她力量不足守住珍宝,由觉醒前懵懵舰灵到觉醒后新天仙,她的道基舰体给青珠和自己相继控权,道躯**也给不知名舰灵和自己相继占有,就剩个元神在母型方舟里,简直摆满了一茶几悲剧。 自己只能以紧急避险权限接口,难得遇到新出现权限任务,还是一听就很实惠‘公民’,她又不甘心放弃。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能与这枚星核相当‘稀有资源’就算存在也是可遇不可求,看起来连方舟都是找了很久,烛龙七十万年前一看到这枚星核彗星划过夜空,就放弃世界举族追随——虽当时颓势也撑不住的性质,但也看出其稀有程度不是短期内还能再遇到。 这个以舰灵伶仙子身份转化公民的特殊任务,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大司命见她有些迟疑,连忙又劝:“叶君你又是山寨舰灵,不是真的伶,正版的伶还在里面内,根据同源相斥原理,进去一排斥,假的可就是送死。” 白衣少女不忙着拒绝,略一思忖,问:“任务对送回方式有没有要求?时间上有没有要求?” “无要求,只需任何时间送至就可。” 白衣少女轻笑起来,当下不再理它,只是体会着刚刚涌入体内的青源,以其基本材料,再用川林笔记拓印星核气息特质,在新书页里仿造一枚小的山寨品……当威能差的极远,盗版。 她手指浮现这样一颗缩小的星核,感觉了下里面储量,并不多,但手法很有价值,插入控制台:“现在呢?” “检测为星核仿制品,一次性消耗源,加载完毕,请选择……” “巡航加速。”白衣少女看了一眼后面苦苦追着的龙族天仙,只是一笑,就下达了命令。 “指令接受,立刻执行!” “轰!”零号舰继续往前,速度一下提升两成,伪装要巡航速度离开,甚至径直前往母型方舟一样,让后面追着五六座火属星巢里的龙族天仙都又惊又怒。 1628.第1628章 公民任务(下) 零号舰上面不远·一片虚空 两个时辰的巡航距离处,有艘剥离了外壳、中壳,只剩下内壳星君舰正在坠下,突波纹扫向前方许多舰壳碎片,星星点点的灵光里有着几只逃逸舱。 主控厅里,一个神情忧郁黑衣女仙就立刻站起来,仔细辨别一下逃逸舱上标志:“是……黑莲标志,你们是谁?” “你又是谁?”逃逸舱里也警觉问,似乎这片遥远虚空也已是战场了一样。 “我是……”黑衣少女迟疑了下,漂流二年,她现在完全不知道两域战况,刚刚前不久还有一击恐怖的光柱扫过,不知道又是什么力量加入,还有旅火天仙曾见证了她投降叶青,不知道有没有爆光……这些忧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最后还是两眼一闭:“我是露华。” “露华师姑……你不是战死了么?哦不,我是说失联……”那面神识也非常惊讶,显经过两年早已将露华当阵亡看待,回醒这样说不妥,连忙改口:“欢迎师姑归来,我是玄渊,你这舰是……跃迁系统坏了?” “对啊,仙炉超载了,我又不是天仙,修不好它,一路巡航漂流回来。”露华苦笑,不想多纠缠着方面,驾舰过去接收那几个逃逸舱。 黑莲宗上来的三个仙人,两个是真仙,最前面是地仙,露华见到他有些吃惊:“你成就地仙了?” “侥幸,侥幸。” 玄渊十分谦虚说,暗自打量面前黑衣女仙,这师姑强大美丽印象太深刻,就算落难也不敢小觑,他还记得其原本是灵乾师叔的道侣,在门中让人羡慕一对鸳鸯,谁料灵乾师叔陨落叶青之手,这师姑因失去本命道侣参照而陷入困境,在宗内激烈竞争中惨遭淘汰,给黑莲掌教打发去偏僻战场。 这时看来美丽风采依旧,实力比两年前还要虚弱许多,大概是战场受伤且两年虚空环境得不到补充,都快要跌下地仙,而自己原本只是真仙,现在已晋升到地仙,甚至比她还强了三分,这一个退步一个进步真是醒目! 玄渊心下不由微得意,再看向这曾经师姑的目光不由微微放肆起来……此女身材、容貌、气质、风韵,还真是极品,就算给灵乾师叔用过了也不见晦涩,其实也是不错么,不如趁着机会…… 露华敏感觉察到他目光不对,身子一缩,又强自镇定,只是心中愠怒无以复加,就连叶青那样强敌俘虏了她,也保持礼貌相待,不想回来遇到后辈这样放肆,现在的仙人质量都降低到这程度了? 勉强相互见礼,她略一说明自己的简单情况,除略去投降过的黑历史都是真,然后她就打听起自己现在最缺乏的战场消息:“玄渊师弟,现在战况如何?黑莲老师身体还好么?” 玄渊闻言一叹,终又给对方不动声色提醒其黑莲亲传弟子,在没有确认黑莲掌教完全抛弃了她前,玄渊想想还是不好放肆,猎色之心也淡下来,说:“母域抛出五分之一体量的纺锤星体混沌化大破敌阵,正胜券在握,只待一个月二次撞击绝杀敌人,谁料出现了恐怖第三方新敌人……刚刚师姑你也看到那道光柱,扫下去不但毁了我们外围巡查舰,还引发敌域世界混沌战场连锁崩坏,烛龙亚圣陨落,掌教三分之一道躯也丢在那里。” “啊……”露华轻呼,神情难以置信:“怎可能?那是圣人之躯,敌人难道出动了五德共鸣?不怕道门反手压得他们再无起身之日?” 玄渊说:“叶青放逐了少真,道门剩下两个道君相互猜疑不敢动手,给五脉钻了空子,这也是掌教给我们说,才知道。” “叶青?” 露华再度听到这个名字,不防是这样恐怖的方式,她以为自己听错:“他放逐了少真……道君?” “不止呢,听说烛龙亚圣陨落最后一下也是叶青出手,哦,对了,叶青还趁红云亚圣久战虚弱埋伏击落了她,俘虏了她元神,现在烛龙亚圣的元神,现在似乎也落在叶青手里了,之前还算计了青珠圣人……”玄渊絮絮说着,没有留意到他的师姑身体都颤栗。 露华脸色有些发白,压下心中震颤:“他……嗯,我是说敌人叶青,修为到什么程度了,难不成已是圣人?” 除此,她想不出怎么样力量能这样横扫。 玄渊刚听到这消息其实也是震惊,但没有露华那样特殊心态,见她这时恐惧成这样,心底更看轻,女人就是女人……当下一笑:“怎可能是圣人,这家伙才三十几岁吧,吃丹也没这样快,别说圣人、亚圣,连真格天仙都还不是……不过此子建立了青汉仙朝,拥有的一种加持确实相当厉害,师姑不是怕了吧?” 露华默默不语,心忖……那就是顶层力量了,难怪当初这样粗暴赶她回来当卧底,因根本不怕她告密,想想一个曾经投降过对面顶层力量的地仙,黑莲师尊还敢用,还会容得? 尤其刚刚黑莲师尊遭遇了一次重大挫败,正是愤怒之际,自己就算将功折罪也是赶不上时候,只会做出气筒……也就说自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以后就从了叶青? 玄渊不知道她心理转得可怕的想法,还以为她给自己说得羞愧,有意打击她傲气之后,也不为已甚地笑:“其实不用怕,青脉这次还是倚仗了第三个世界出现的信息不对称,完全意外因素,叶青横扫也是背后许多力量布局而成,他就是个摆在台面上的木偶……” “再说,天塌下来自有高个顶着,别看这波打得亏,但对面能用底牌都拼光了,相当体量三分之一混沌化远未恢复,并造成同样三分之一世界元气被牵制住,现在现在看来要增长到四成。” “青汉仙朝重创,暗面基础毁了一半,恢复速度再快也要两年,一个月最多消化点零头,根本不够消化,等于二次撞击发生时对面世界这股力量就无用,剩下力量其实连我们主星体一半都不到了,我们又精心选择界膜豁口撞上去……五脉剩下青穹周天大阵等于没用,五德共鸣又用掉,拿什么抵抗主星体二次撞击?” “太真、上真道君还剩两次连击,师尊断定两个是怂货,比青帝好对付多了,很容易就能破解……” 这道人侃侃而谈,似乎这些高层动向,都是自己手笔一样,孔雀开屏。 露华见了心底鄙视,真正到那层哪里会说‘敌人都是木偶怂货’,岂不是说打输了的自己连木偶怂货都不如? 她见过的叶青,可是从没有这样,甚至对她这手下败将都不轻视,不这样也算计不了圣人。 不过她知道自己处境不好,不动声色,听这野心勃勃的师侄继续炫耀。 玄渊也不是真是白痴,发现她神情淡淡似乎在最初震慑中冷静下来,估摸着自己没破入她心防,也就语气平静下来:“当实际要破解,还是需要相当等级力量,母域准备再最后拼一下,已派出舰队前去迎接青珠圣人。” “师姑,师兄,你们快看外面……” 后面两个真仙手点舰舷外,二十道璀璨的蓝门在远处亮起,玄渊脸色一喜:“运气不错,我们刚好遇到接应舰群的第一波跃迁,可以借个顺风一起过去迎接青珠圣人。” “青珠圣人要回来?” 露华仙子终又意识到刚刚自己震慑中忽略的信息,青珠不是困在了时空罐头里? 玄渊说:“母型方舟,就是第三方敌人进场,青珠圣人刚好解封,结果给……嗯,转进我们这面,单靠漂流两年太慢了,舰队过去迎接正好来回一个月,才能赶得上大冲撞。” 露华仙子若有所思:“正好一个月,很紧,容错率很低,会不会出问题?” “我知道师姑你怕谁。”玄渊一句话就将她的疑惑呛回去,还用力一挥手:“一艘肯定要出问题,几艘也是要出问题,母域为此派出了整整二十艘星君舰集群,这是当前剩余星君舰三分之一,所能调动的最大机动力量,是对面俘获星君舰数量近三倍……” “而且我们先发,对面除零号舰都已追赶补上,各舰也还都是各天仙分身驾驶,就是要防备零号舰截杀——只要叶青敢来,就敢埋葬之。” 露华听了这样信誓旦旦的话,结合自己对叶青的短暂相处了解,估摸着叶青不会畏难退缩,或母域还真会给予之重创打击,没有多少欣喜,她现在有些不知道自己如何自处,心理的立场都模糊彷徨,一会盼望叶青这混蛋去死,一会又盼望他别死透……至少还记得把她接回去,因只要旅火元神不死,只要自己身上还背负着渗透任务,背叛真相迟早会暴露。 意识到这纠结心态时,这女仙就猛怔住,原来自己……已有了立场,两年虚空孤寂漂流潜移默化着,比任何小黑屋都恐怖,叶青肯定是知道会这样,才故意提前两年放逐,而非最近选个时间放到这片空域。 只是她还自欺欺人,不肯承认自己软弱屈服于杀夫仇人了,屈服死亡恐惧,又屈服于背叛的恐惧,过去骄傲在身体里流逝得涓滴不存,想到这里脸色红白不定,难过得都要哭出来了。 1629.第1629章 露华(上) 舰群经过这里,是要收留玄渊,佐证关于光柱的一些参数,这时也发现了露华的座舰,意外下倒也是过来接应,这片虚空变得热闹起来。 露华心情莫名变得好许多,两年不见任何人,没人说话,她实在寂寞孤独,对人气有着很深渴望,不过玄渊那种还是算了。 遁光一闪,樊川天仙分身出现在舰内,它是黑莲宗的高层,过来是看看自己徒孙玄渊,这时一扫眼,见没有事,就夸奖露华搭救的义举,又看在掌门亲传弟子份上,照顾着露华说:“师侄女莫怕,我已通知掌门,他一定很高兴你还活着……” 露华连忙感谢,心忖未必,师傅这时应忙着对叶青报仇,哪里顾得上她这遗忘角落里的弟子。 她心情跌宕下没能做好姿态,天仙何等敏锐,樊川天仙就有些疑惑看她:“你还有什么事?” 露华心中震荡,知道自己是无法在天仙面前说谎,本来就是心虚,这紧张时刻脑海里一片空白,最先反映入是叶青的身影,记起他在两年前说的一些奇怪交代,冷静下来,心一狠就赌了叶青不会这时害自己,声音稍颤传音:“师叔,我在虚空战场最后,看见了青珠圣人……” “吞并苍窍亚圣元神的事?”樊川天仙听了一笑,摆摆手:“你紧张是没错,但这事情你有所不知,这已经是公论铁案,等青珠回来是要有个补偿,别怕,没什么要紧。” 露华吁了一口气,心中更难过了,自己竟要靠听杀夫仇人吩咐来躲过一劫,她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命运的泥沼,挣脱不出,心中安慰自己……这世上几个人能挣脱漩涡而能完全自由遂自己心意说话呢? 舰群在这里稍作停留片刻,是在等跃迁系统恢复重启,趁这时,樊川天仙在露华座舰看了看:“我察看一下,给你修复一下时空锚,补充些仙炉,待会一齐跃迁过去接应,这时多一艘也是好。” 露华唯唯诺诺,看着自己这艘只剩下内层动力系统和时空锚系统,正常应拉回去大修才是,心忖才两年不见,母域的力量已窘迫到这程度么? 叶青这两年里到底做了什么,积蓄出这石破天惊的翻转一击? 她发现自己一回来,就算不有意打听,也处处绕不过叶青这名字……似乎是一道巨大阴影,原本只笼罩着她身上,现在已笼罩在两域战争棋盘上,可以让身为棋子的她,无需特别风险都能清晰见到其作棋手的动作,难怪当初分开时都没交代自己怎么联系获取任务……应是对方会来联系她,而且是某种让人不会怀疑的方式。 少顷,时空锚系统修复完毕,舰体震动了一下又停住,仙炉还需要些时间修复补充才能恢复到能启动时空跃迁强度,樊川天仙已经等不了,做个法阵,留下些资源晶石告诉她怎么后续补充就匆匆离开,非常紧急多一息都不肯耽搁的样子。 “这……” 玄渊神情有点迟疑,看看前方的师傅高岸背影,似是看着立功晋升的荣光大道,又看看身后孤单的露华仙子,似是看着戚戚可怜的美人诱惑,拿不准主意跟哪面…… 万一这面修不好,或孤零零一艘撞上了叶青零号舰,这艘没有防护的舰,岂不就是送死? 或许因整支舰队耽搁不得,樊川天仙也不肯单独一艘留下陪着师侄女冒风险,干脆就走,作天仙有这个随意自由,但他玄渊刚刚给露华搭救上船,转眼就抛弃,脸皮上还是有些抹不开……但命还是更重要:“师姑……” “不用犹豫,你去吧,正事要紧!” 露华也懒得听这曾经同门师侄甜言蜜语的反复道歉,她清楚看人不是看语言,而是看行动,就似当初不会给叶青温和平易语言迷惑而看清其恐怖无情一面,这时她也看清了这个师门新秀的本质,挥了挥手,目送对方登上樊川的舰……樊川樊川,最好过去就翻船! 她腹诽着,连玄渊师尊樊川都一并诅咒上,感觉和玄渊这种家伙共处一舰,比当年投降时登上敌舰,发现是和叶青共处一舰时都更悚然。 二十道弯曲透明的锚影扎入虚空,这些是引力凝聚而成,同样来自高层道天的技术,就连母域研究学会后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战争能用就可以。 二十道幽蓝晶门打开,舰群各自涌入,转眼消失在这片虚空,最后幽蓝晶门一消,空空连个影子都没留下,似乎从未来过,又恢复了一开始孤独漂流时寂寂…… 露华抱膝坐在舰尾仙炉外,时不时往里面的修复法阵补充资源,看着舰舷外的陨石静静飘过,良久,幽幽叹息一声。 刚刚因为人气而兴起的喜悦,又似随着人气散去而消失,心中更冷下来。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再没有哪一刻现在这般,让她清晰不过意识到自己已是孤身一人,别无依靠退路,只有向前冲出一条生路。 “嗡——” 一道幽蓝光线亮起,在面前投影落下一个高大黑衣道人身影,低首注视着她。 露华一怔,见到对方沉肃熟悉的面孔,就回醒过来舰权失控的原因,颤栗拜倒:“露华拜见……老师。” 黑莲看了看周围,正好别舰都走了,樊川故意将这艘留下,甚至将其他人都带走,显是知道自己需要隐秘,点首:“起来,我吩咐你一件事,待会叶青过来和你交接一样东西……” 黑莲老师……让叶青……来见我? 露华目瞪口呆,要不是舰权失控,以及对方气息,还有刚刚樊川师叔说过老师会来的种种证明,她都以为这又是叶青山寨,或者说叶青渗透已连黑莲师尊都成卧底的程度? 转瞬这荒谬念头排除脑海,她知道天仙不会投降,因都有自身不可取代的利益,如此说来,自己又无疑中牵涉进一桩惊天秘事里? 她忽想起,两年前,叶青说‘我会找你’那句话意识,这一刻,巨大的阴影隔着时空投落下来,完全淹没了她,理智告诉她对方不可能隔着两年算到,变数太多太复杂,比海洋上的暴风雨还难预测百十倍,但她也确实认识到了那男人言出必践的性格,以及与这相称的力量,就算不是今天这个震惊方式,也会是别的方式找到她,她逃避不了。 黑莲见她害怕,还安慰‘不用怕,你是我弟子不会有事’云云,露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下……连唯一可以与叶青抗衡的老师都将她往火坑里推,她只觉得心里阴影面积瞬间笼罩了她。 只等老师走后很久,这女仙僵硬身体在一下软倒在地上,幽暗里传出嘤嘤悲鸣,似乎是最后挣扎,接着,一切平息。 ………… 两个时辰 零号舰巡航速度追到了这里,其实单薄舰体,带着星核的话,无法承担启动能量跃迁,但叶青看到熟悉舰影和露华身影时,就微微一笑……马上,这个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因他这分身现在夺舍变成伶,露华是认识伶,这一袭白衣少女不方便出去直接见面,就让大司命代传星核,实际上带大司命姐妹过来,也不是利用她们联手颇可观的战力,而是方便在这样不便出面情况下代为交涉。 露华自不敢大咧咧等着叶青进来,她恭谨登舰,收敛神识,一见隐隐青衫人影,就大礼拜倒:“露华拜见青谨陛下!” 大司命吓了一跳,摆摆手:“呃,你拜错了,我不是叶青。” “啊……是大司命殿下,青谨陛下不想见我?”露华神情有些失望和紧张,大司命目光奇怪打量她,虽知道此女曾经给叶君俘虏,当时她也在场,但后来回去听说是青鸾仙子收留此女,因特殊需要也没有同化,怎在这虚空里放置了两年,就这样乖顺了? 她转首看看外面幽暗冰冷的虚空,一个人漂流确实很难受,但过去和妹妹也经常分开去捡陨石,两年也是有,没有露华这样夸张…… 当下不好说‘你的青谨陛下变成了青谨长公主’,只温言:“青脉规矩没你们黑属苛严,你只需完全任务就可……作取信特意在这片虚空中交接,这枚星核你就代传给黑莲,你的任务是……不用怕,如果我们这面一切顺利,到那个时间点上,就算黑莲眼看到你拿了什么东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露华放下心来,虽对最后一句觉得不可思议,但刚刚经过这番,她已不敢不信了。 她又听见舰内通讯器传出她的名字:“露华。” “陛下!”露华又拜下。 叶青没说别,只透过通讯,诚实善意提醒:“告诉你家的老师,母型方舟很想要这东西,有个舰灵潜伏本域作耳目,谁拿这东西谁就多半倒霉,所以本脉才迅速脱手……” “对了,露华你最好立即就离开,后面有龙族追着,建议你绕左舷这一侧弧线越过它们的神识范围,并且再有片刻,火属星巢摧进高速就结束,你就不必担心了。” 1630.第1630章 露华(下) 露华默默记下这句话,听到最后一句指点心稍安,见叶青再无吩咐,才离开,一阵蓝光在她背后亮起,晶门开启。 这星核一卸载完毕,零号舰空载启动,当即跃迁……她留意到去向与母域舰群相同,果是一路追杀,看起来叶青并不惧怕数量巨大的舰队,及那面的青珠圣人? 虚空中又变得寂暗,但这时,露华心情没有那样彷徨了,她觉得自己是漂流了两年的浮萍,终归根既定……只是并非自己一开始所想落点,但,又如何呢? “嗡嗡” 获得了补充,舰体仙炉修复完成,亮起了淡青色的光,没有外壳和中壳负担的三角锥形舰体一个变向,就迅速摆脱大片龙族星巢视野,径直向母域而去。 “零号舰怎能跃迁了?” 离龙等跑得最快火属龙族远远感觉时空波动,都是大惊,但旋即意识到些,散开搜寻附近。 ………… “嗡嗡” 不久,就看见了双星,这时靠的极近,几乎成了双黄蛋一样了。 或由于是圣人有着指示,露华座舰很顺利进世界,很顺利降落在黑莲圣山,她又回到了这地方,四周山水依旧,但莫名觉得人气有些萧条,她心忖大概是抽杀太多凡人当兵俑,又或仅仅是心境变了,就有物是人非的恍惚。 等她进去拜见时,黑莲本体亲自降阶相迎,不出意外接到了星核,同时听到叶青的提醒,冷哼一声:“诅咒?” 确实目前就有两个拿过就倒霉了,烛龙亚圣和黑莲自己,说巧合,也不完全巧合。 但黑莲背倚一个世界力量的圣人,怎可能为这点挫败就吓倒,只是听这对方不要的东西还高价卖给自己,甚至诚实说出来,偏偏迫切需要不得不买,十分不爽。 “休听叶青那家伙诈言,这东西落在了我手里,又是在母域世界,还能给人抢了去?”黑莲圣人转动手中星核,勾连里面设置的第一重禁制,想了想还是没有破解青帝设的第二重禁制——正要借用青帝的信息屏蔽,来避过几个圣人耳目,务求拖延几日获得缓冲,口中则说着:“你就住回你的旧居,这半个月内不要下山。” 露华明白自己不会被灭口,或是现在黑莲宗里迫切需要每一分战力,不由松了口气,又很奇怪——她在舰上漂流而来,也没带值钱东西,怎黑莲老师是花了大价钱买到这星核一样呢? 再以后,丧钟敲响声音传遍世界,此役参战二十龙族天仙星巢在前线大败而归,折损**只星巢,只有半数逃出来,连幽云亚圣都陨落消息,震动所有仙人……露华觉得她似乎明白了些,更震惊而不敢说话。 她突发现圣人们其实还有个选择——只要清洗足够多的竞争对手,就算两域融合成新世界,也会因没有竞争而快速恢复,不知道这消息叶青知不知道……他那么狡猾,应知道的吧? 好像听说其本体还在天外……现在零号舰也开走了,这是不是青帝在此次两个道君联手试图摘桃威胁时,将鸡蛋放到不同篮子里以避免风险? 这女仙琢磨不定,再一次发现自己竟在母域师门圣山上替杀夫仇人与青脉担心,又一阵羞愧。 ……而随着三十龙族星巢一路追踪着星核的踪迹归来,在最后一段路程断了消息,或是有人掩盖了消息,而引导了舆论,对这番战败追责下去很快就是痛骂龙族天仙的集群脱阵,而几乎没有人留意到那些逃归的十座星巢里近半都是黑属星巢。 直到四个圣人同时出面护下这些逃兵,这番指责才强行按下,而据说龙族没有找回它们的族长——也就是说,群龙无首,至少短期内都不用担心龙族再为族群利益而背叛脉属利益。 期间也有些目光投向黑莲,又收回去,稍有些怀疑。 但毕竟此役青珠失期,红云被俘,烛龙意外受了母型方舟攻击而殒,黑莲三分之一道躯对抗世界五德共鸣超限之力而陨落,在世界内的战争原则就是道域对抗道域,没有烛龙混沌主场和黑莲黑权遮蔽,连最后一个幽云亚圣都独木难支扛不住围攻,过于深入暗面的阵线本就是撑不住,而黑属已付出了沉重牺牲,止损是理所当然,再计较如何止损的细节就失去了意义——难不成逼迫黑属反? 越临着撞击,阵营内部各派之间、各属之间、各仙门之间就越相互猜疑,因即将到来的是众圣失位的一团混战,生出心思甚至未雨绸缪是难免,但只要不是龙族那样给明面抓到把柄,只要损伤不是苍窍亚圣、红云亚圣、烛龙亚圣、幽云亚圣这级,还能继续维持,所有人都不会揭破,谁没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只是没人说出来。 对于对面世界来说是一次成本高昂但鼓舞人心的胜利,五脉几乎是独获其利,首次正面压过了道门,尤其是叶青这样更春风得意,但对母域世界来说这样惨重的损失造成士气大跌后果,所有仙人都在征服狂热中冷静下来,看清了对面力量和使用力量拼死的决心,现在谁都不想做枪了。 这次厌战就不仅仅是地仙以下——那还是可以强逼,地仙承受不住压力还可以驱使廉价速成的真仙去送死。 但连天仙集体意志都如此,圣人们也无法强逼。 要他们自己出首? 五莲圣人、黑莲圣人都各自折损了三分之一道躯,按理该轮到祥云和九窍,奈何这两个圣人是各自折损两个亚圣羽翼,祥云折损红云和幽云,九窍折损苍窍和烛龙,也是元气大伤,于是剩下只有…… 众仙目光都望着星空,等待舰队载青珠圣人归来的好消息——据说因要救回本命道侣伶仙子,这位深明大义的圣人终主动表示,愿意承担重任! “这一点还真是要感谢叶青了,要让这春风得意的家伙吃上一枪,叫他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圣人死仇是能随便结?”黑莲圣人眯起眼睛想着,还是有点心痛自己的三分之一道躯,及擦肩而过的统合黑属机会。 现在手里虽拿着星核,可别的圣人,将各自派系龙族天仙看得很紧,没有了之前在战场第一线的一声号令机会,他只能等正式撞击时,再使用它来要挟,而更让人郁闷的是——这一点信息青帝知道,多半会变成了盘外招,偏偏黑莲现在还不能说出去。 黑莲始终认为,那个隐在幕后黑手比在台面上跳跃叶青更具备威胁,或应摒弃前嫌,给青珠那家伙提供一点帮助。 ………… 新洛城 只见金气云集,几乎不见红气,中间又有一股青气,令人望之生畏,上面的青龙,分成两重。 一种纯以汉人,这时自前赴后继维护统治,张牙舞爪,到处讨伐,而又有一圈大十倍的龙躯,却已退化成了黄龙,镇压着整个青朝。 丝丝黑气在各地,不断产生,又不断扑灭,始终没有形成气团。 所有一定级别的人都清楚,人贵在聚众,就算再多乱民,形成不了组织,凝聚不成形,也就产生不了大的危害。 “这终是青朝建立太晚,才一年,就遇到频繁天灾。”不知道多少人叹着,当然要不是这样,黄帝也不会轻易让位。 而这时,难得叶青花费时间梳理了一下所学道法,进行短暂的闭关,不过七日,就出了关。 又在这时青鸾仙子化身,正巧在,看了上去,只见叶青一身道衣,负手而立,还是平日的模样,只是气息微变。 望气看上去,整个躯体都宛是青玉,又带着隐隐紫气。 七天没见,又是一变,不禁有些羡慕又有些欢喜:“几天没见,仙体就成了天仙了,你越来越接近真正天仙了。” 又端详了下,说着:“要论天眷,甚至接近帝君了。” 叶青微微一笑,自己重生来,一次次为世界建功,有目前的成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叶青只是笑:“大劫到来,我不过是略有机缘,不过,青朝无论是上下,现在短时间内,都不能动用了。” 说着,有些遗憾。 青鸾仙子目光一扫,也点首:“暗土损失一半,我也知道,幸有龙躯补充,不过也不是短时间内修复。” “要论地上,天灾**,青朝疲于奔命,我也清楚。” “不过你本体力量日增,想必也可以对付了——你为世界,为我青脉屡建战功,休息下谁也不能说话。” “对了,你当日移交的资源,我会帮你讨回,有这些,想必你的损失可以补上。”这资源本是公家,听这意思,这次是全部补给叶青。 “我神魂道体,都已是天仙,现在是仙天和灵池储备。”叶青也不客气,仔细想了想,说着:“有这笔资源,我能短时间内,完整臻至天仙,我就不矫情了。” 不能动用青朝龙气,本身力量必须达到天仙,才能弥补这损失,当然,胎膜小世界和五德灵池,五倍于普通天仙,这就不说了。 这笔资源,也未必能补足,能达到普通天仙程度就差不多了。 青鸾仙子没有说话,看着叶青从容自若,突神色有点复杂。 1631.第1631章 长公主的进击(上) 幽暗虚空 晶门闪一瞬,湛蓝舰体冲出,周围空空的没有敌踪。 一片陨石在远处擦过,隐隐留下些细碎引力痕迹,都落在零号舰里浮现一面水镜上,同样映着镜前白衣少女的身影,她目光仔细扫过方圆所有陨石痕迹:“曾有舰群经过这里,规模不详……” 青衣女仙微舒一口气,虚空尺度太大,她最怕茫茫时空中跟丢了:“我们,已快追上了?” “他们采用最远时空跃迁,但怎么也远不过零号舰超视距追击,更何况我们现在……”白衣少女说,她不怕这种方式,不等一刻钟零号舰仙炉重新注满,就撕下一页川林笔记,深呼吸一口气,凝聚它的形态。 她手里就出现一枚缩水版的小小星核,素手一按插入水镜,青光耀亮蔓延全舰,加速了时空锚充能速度,不消多少时间,就在敌人逃逸方向投射出新的一座时空晶门。 青衣女仙讶然掩口,心算两次时空锚间隔时间,连一半都不到! 轰! 湛蓝舰体再度冲到新一片虚空区域,恰捕捉到不远处千里外大片幽蓝晶门光影,数量纷繁的舰群正各自冲入,数十道神识“唰”撞击过来,白衣少女望着轻笑:“……看,这是在邀战。” 那些不掩恶意神识扫描了下后方这艘孤零零战舰,转眼,又随跃迁光辉而消失。 青衣女仙神情若有所思:“或都觉得我们掌控不了零号舰权限,没有主炮,无法启动护甲,完全只能亲出舰外对阵,想要在一面埋伏击杀你?” “大司命姐姐叫我青伶吧,这是我自取的道号。”白衣少女说,将自己与本体区别开来,俏丽面孔上神情没有变化。 “嗯?哦……青伶妹妹。” 大司命从善如流,清楚仙灵果孕化每个分身都有些性格差异,甚至可以有自己名字。 看白衣少女一本正经的冷肃,无疑是受伶天仙肉身同化影响,这年长女仙忍住笑,目光柔缓,是看一个倔强的小妹妹,又是在看知己好友一面:“为什么不接回本体再战?就算真的伶,也是作青珠助手而战。” 刺—— 水镜中掉下一堆星屑残渣,青伶挥袖收起来。 她的动作很干脆利落,重新撕下一页川林笔记,凝聚缩水版小小星核插入水镜:“零号舰解锁,不太方便,此役就是砸资源来赶时间,有我和姐姐就够了……准备好作战,我想敌人还料不到我们一下就冲出来,我想他们还在准备主炮?” “那我们还冲进陷阱?” “我们可以跃迁高一点,出乎意料的时间点和切入角度,就可以突袭……” 又一阵青光耀亮投射出新的晶门,大司命见了咋舌,这种仿制星核是一次性用品,只能用以提高某一项,而且明显消耗不菲,在刚刚捕捉到敌人痕迹,青伶就毫不吝啬用来缩短跃迁蓄能时间。 轰! 湛蓝舰体再度冲到新的一片虚空区域,隐隐见到下方,有着二十颗蓝星闪烁。 外域舰群其实也刚刚冲出来不久,二十道幽蓝晶门光华已散去,掉头对着原路方向瞄准,似乎估算着敌人到来的时间还早,开始轮流主炮蓄能,至于周边时空,包括高处这片空域也都第一时间扫描过了一次……没有别的埋伏。 至少它们跃迁过来时,还没有。 舰群里,不知道是不是因黑莲宗实力大衰,樊川座舰就给挤压到了最边缘,玄渊地仙左顾右盼,颇有点紧张:“老师,我们要停留到叶青出现么?” 樊川天仙教育弟子:“不会,一刻钟周期后,就准时跃迁,现在蓄能主炮是看有没有敌人……露面就集火,叶青多半也知道我们知道他来了,理智点就不会这次直接撞上我们,而是以零号舰超视距跃迁距离在我们下次跃迁区域,反过来等我们……这就是集群跃迁战时的伏杀与反伏杀,反过来这面发现零号舰追兵,我们也不会死板采用最大跃迁距离,每次随机不定距离跃迁后都照样蓄能埋伏,让零号舰伏杀落空。” 玄渊也是驾驶过星君舰的,虽倒霉碎掉了,但道理懂,恍然大悟:“茫茫虚空尺度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不可能精确伏杀我们,又要阻止我们,最后还是得搜索我们踪迹,再硬着头皮撞上我们的某一次集火……更糟糕是叶青并无零号舰权限,零号舰内部可山寨加装巡航回路,外部挂载不了护甲,更启动不了主武器……它其实就是艘快速机动运输舰而已,我们之前其实都是给零号舰的赫赫凶威吓住了!” “呵呵……也算不上吓住,武器只是死物,活人怎会给死物就吓住?” 樊川天仙抚须而笑,觉得这弟子孺子可教,漫漫虚空长途无聊,也乐得多说:“真正忌惮是掌握武器的人,零号舰的主人。” “零号舰在青珠手里,在伶仙子手里,在叶青手里,实力和可选战法都有所不同,基本可以说呈现梯次下降……对付它的手段也不一样,过去我们没有真正抽出主力来对付零号舰——那时没有可以留住它的办法,围剿也没效果,反而给白白牵制了兵力,正中了叶青下怀。” 这道人说着,话风一转:“但今天围绕接应青珠为核心,只要叶青不敢让青珠回去,就可迫使之放弃机动,以其短来击我长,焉能不败?” 两人是相对而坐,玄渊频频点首,忽瞪大了眼睛向着舰舷侧后,颤声:“师尊快看那边……零号舰!它在蓄能!” “胡说什么,还差一刻钟呢……”樊川天仙嗤笑,然后身子一僵,一道蓝光映亮了舰厅。 “防御——” ………… 零号舰在蓄能主炮,主控厅里,水镜中掉下一堆星屑残渣,这是刚刚跃迁消耗一空,白衣少女挥袖将之收起来。 大司命见此有些担心,问:“你有几份仿制星核的材料可用?” “应有……四五百份?我没具体算过,问题不在于材料,而在于我制作时的消耗……这具道躯是新成就不久,灵池还浅,撑下六七次就差不多要休息等恢复……不过够我们突袭一次用了,所以姐姐别老想着叫我本体来。” 大司命看了看她认真的侧脸,又转过首去,微笑:“好好好,长公主殿下,这舰就我们女修,不叫男修进来。” 白衣少女这才满意点首,重新撕下一页川林笔记,凝聚精神和法力,最后将转化出缩水版小小星核插入水镜,重复这样单调而奢华的资源挥霍。 优化指令不再是跃迁蓄能,她神识锁定不远前方的一艘战舰,上面有着一朵黑色莲花标识:“缩短主炮蓄能!” 轰! 短短数息完成了原本长达三十息蓄能,闪耀蓝光犹超新星在夜空里爆发,映亮整片战场,敌舰完全猝不及防这背后突袭,幽蓝晶柱一瞬击破了那艘敌舰长方体外层的仙晶装甲,直至中层仙晶翻卷出一个丑陋的巨大凹坑,才将将抵消了伤害。 但爆破喷射的舰壳碎片产生反推力,樊川终是猝不及防,整艘舰体侧翻着撞进舰阵,稀里哗啦一片混乱,这道人还不清楚刚刚发生突袭袭击,只听到周围神识交错:“是埋伏——” “零号舰!” “不可能……什么,真是零号舰?”樊川震惊不已,对着弟子同样震惊目光,想起刚刚还笃定对手没有主炮武器,就给这一击反抽,脸颊上登时火辣辣:“叶青怎么破解……那可是高层道天造物,就连青珠也是收服了伶仙子才……” “它冲下来了!” 零号舰选择是更高点的时空能级沉降,这样加速更快,但虚空尺度的近距离实际还是远,要飞一段时间,而这面的舰群毕竟数量上有着绝对优势,众天仙分身都是果决,阵位掩护受伤的樊川座舰同时,各自舰首的蓝色晶球都在继续膨胀,蓄能迅速接近三十息尾声。 但同时零号舰也高速冲进舰群,鲨鱼冲进鱼群凶狠撞开几艘拦阻舰,追上逃逸一艘受伤的的黑莲宗战舰,樊川天仙分身大怒掉首:“叶青你逼人太甚!” 零号舰里,青伶眼神微敛,挥手沉压。 轰! 两艘舰直接撞上了,零号舰没有成功撞上敌舰的旧伤豁口,樊川天仙决断让它是在舰首对撞,两舰爆发出激烈火花电弧,都相擦着、翻滚着、最后相互弹开,周围所有舰都在压缩阵线,有人喊:“围死了它!它已失速,走不掉了!” 零号舰现在像是颗大陀螺急旋,但在舰里,仙炉始终保持全舰的重力模拟,大司命没有遭遇失重甚至身体失衡乱滚的麻烦,只是盯着透明舰舷外以某个不存在的虚拟点为核心,闪亮反光陨石群与星星点点舰群乃至整个虚空视野,都在三百六十度飞速旋转,她的心情变得很焦急…… 但零号舰侧舷喷射出蓝光灵气星尘溢满了视野,自旋速度更快,产生陀螺效应就是桌面上一枚滚动的硬币,自会稳定轴心方向,对舰外视野的滚轴焦点迅速稳定下来,先一步锁定住那艘二度受伤的的黑莲宗战舰——它还在横向翻滚,好几个瞬息,它的侧舷创口都暴露出来了! 1632.第1632章 长公主的进击(下) 大司命微微张口,双眸闪亮,她看到身侧的白衣少女,从容不迫轻推舰体,与对方同步滚转,捕捉那弱点暴露的一瞬。 “蓄能完成,校准完成,是否……” 刺目蓝光绽放,大司命伸手挡住眼睛,心跳紧张得嘭嘭直响,侧首看白衣少女,觉得她这刻这样耀眼,让人心跳。 “就算变成了长公主,还有些特质始终没有变啊!” 而在周围舰群看去,是舰群包围的光暗交错纷乱空间中,那艘孤零零的狭长方舟再度闪耀,又轰出第二击…… 轰! 樊川舰外壳创口下又一层仙晶炸开大洞,中层舰体一告破,其空间折叠而成的方圆百里生域循环圈立即破裂,释放出大量的空气、水、泥、石、树木、鸟兽虫豸乃至在里面打理环境的凡人修士躯体,几乎一暴露在这虚空环境就死掉了。 这些混成血腥的浊浪喷涌填塞整片空间,似乎是吹炸了一小一大双层叠套气球,不但接连爆开了中壳和外壳舰体,还排斥涨开了周围舰群密集封锁,嘭嘭嘭嘭……浊浪奔涌拍打周边舰体,战鼓闷响震荡! 余波对周边星君舰没有多少损伤,但这幕匪夷所思的快速二连击让所有天仙都倒吸一口冷气,这要是一艘舰单对单,这下照面就要死了! 所幸星君舰是三层叠套结构且有双层自爆设计,樊川看上去一时还没事,还可以听到他在喊:“堵死别让叶青乘乱跑掉!” 隐隐听到一个女声的冷哧,有点耳熟。 “叶青还不走?不对,是个女人……她是谁?青脉的哪个天仙?” 樊川分身心底蓦升起森寒警兆,浑浊凶猛的巨浪清洗暴露出内层舰体,这时视线已经给泥石流阻隔,神识扫出去……零号舰再次顶着浊流对冲过来,似乎是在一团混沌泥浆中钻孔决斗的两条泥鳅。 “樊川道友快躲——” 警告迟了一步,零号舰已经撞穿了樊川内舰防御,反震的气流相对运动在舰厅里卷起一阵风,青伶手掌虚握又一枚星核,白衣飞舞,似乎是手握长枪的女骑士,枪头穿透猎物柔软的心腹,然后丢下长枪,举盾……大司命看见她又填装了新核,声音清脆说:“优化防御。” “优化完成,星辰装甲启动……” “躲不开了……这么近也没法甄别敌我……”樊川分身目光冷静,他这时如果弃舰还是能跑,但最多跑掉元神,心一凝,干脆反冲上去迟滞:“别管我,向我无差别轰击!” 轰! 零号舰重重碾压了它,似是马车碾压拦路的小小螳螂,甚至将樊川分身碾成肉饼——可怜他也是地仙实力,甚至有着天仙道法精妙,无论是世界内主场战争还是在星君舰主场加持都大有可为,但直面零号舰的冲击完全无力。 “老师救我……”玄渊地仙还叫着,但也一下惨叫没了声音,零号舰上甚至没留意到多碾压了一个。 但随即四面八方刺目的蓝光洗地,十九艘星君舰集火,更大的力量对着零号舰碾压下来,就连天仙本体面对这样一击都要变色,聚焦的高温甚至直接蒸发了整片泥石流。 钻在泥团里面的小泥鳅没有一下煮熟,它撑起片片奇特蓝光的晶莹鳞甲,在周围各舰仔细看去,是舰体外层仙晶装甲一片片浮起,星光闪闪,似乎是星砂弥漫笼罩了整艘舰体,折射周围泥浆物质,都泛着一层时空变幻扭曲的光晕。 大部分仙雷墜的能量轰击在这层薄薄的星砂光雾上,都泥牛入海,甚至在舰体对面同一角度方向轰出,似乎是凭空穿透一样,反打得对面友舰连忙躲避防御:“你们瞄准点!” “这种防御道法不对……”都是见过甚至熟悉零号舰,有人就看出来了,惊疑不定:“不像是以前见的零号舰防御,反倒是……烛龙亚圣的手段!” 少部分仙雷墜角度合适而轰击在同一处,叠加攻击才击破星砂,余波轰在星君舰真正实在的外壳装甲上,大司命心情稍紧,她看出来了,这种星辰装甲的星砂是随着转换使用而减少,或因防御力量摊薄在庞大舰体上,就没有烛龙亚圣的星核加护威能——那是连混沌都不怕的无懈可击。 但对于眼下已经是够用,经过一层星砂转换,第二波轰穿也已没有了叠加效果,这波穿透了星辰装甲,有些破坏外层打在了中壳上,有些甚至都没能打穿到中壳,零号舰就已经强顶着这轮集火,冲出包围。 那弥漫的星砂拉长成一片彗尾,让它看上去是一颗划破夜空的彗星,还带着不祥的血腥。 “还想跑?太嚣张了——” 外域众仙大怒,敢这样强杀友军,还想要扬长而去? 当下纷纷群起追杀,但零号舰巡航速度陡然提升了两层,只片刻就摆脱了星君舰射程,远远见到幽蓝光门一闪,整艘舰消失不见,虚空中神识范围内都已没有了零号舰的形影……追无可追。 “又跃迁了……” 众仙停下了无用追击,重新回去原先战场,搜寻可收回资源,同时抱团戒备。 “我们原本计算中,只有单程半个月是风险,接到青珠后半个月归程,叶青是绝不敢作死地正面撞上圣人,但这下突袭就少了一艘舰,只剩下十九艘舰了。” “而时间才过去半天,剩下十几天这么下去整支舰队岂不是等不到接应青珠,就要团灭?” “没这么夸张,不过情况也确实异常,我们都见过零号舰的发挥,跃迁恢复、主炮恢复、防御模式、巡航速度……全都不对,别的还可以阵列战术解决,但跃迁恢复速度有些无解。” 这些天仙化身,都发觉了各项情报与记忆差别,尤其刚刚一开始猝不及防遇袭,完全是没料到零号舰跃迁准备期这样短,还有刚刚那种奇特的彗星形态,分明线索指向…… “是烛龙的星核!它载着星核!” “可是龙族不是说零号舰跃迁会受到星核能级干扰?高度危险?它们以前还和青珠与伶仙子交战过,应说的精准的吧……” “难说,那些老龙的记录可能过时了,零号舰毕竟也是高层道天造物,伶仙子觉醒了以后,说不准零号舰解锁了什么功能,不然以前无损冲五舰阵是极限,有这样冲二十舰阵只是轻伤逃脱的力量?”有天仙合理推测着可能性。 “那解锁也是伶仙子解锁,和叶青有什么关系?” 天仙的敏锐和联想能力不是盖,议论分析看起来,就逐渐靠近了真相,又有人提出质疑。 零号舰的虚空战霸主地位确实是建立在尸山血海,无数弘武舰、真君舰、星君舰的残骸上,作零号舰仿制品的星君舰也确实无法与正版相比,但那是在青珠圣人手中,在其最佳搭档的主舰灵伶仙子手中……而在叶青手中不就是个快速运输舰? 众仙面面相觑,这一点几乎无可绕过,直到有个天仙分身回忆着说:“我刚刚好像听到舰上一个女声,有点耳熟……” “是青鸾?蓓霞?南醉?” “都不是……是伶,她从不踏足母域环境,但虚空战场上偶尔会出舰,次数多了,我还是有些印象。” “哈!不可能,伶给母型方舟抓去了,青珠可以证实……也不可能自己设骗局而急着回去当矛。” “不是青珠的问题,我想你们或忘记了,叶青曾经伪装过青珠权限夺取了零号舰,这段山寨圣人的公案可谓是山寨到巅峰极点,无疑有这个能力伪装伶仙子,甚至其连红云亚圣都伪装过,说明其节操,那伪装伶仙子也……” 那个天仙说着愈发笃定起来,见有些天仙神情疑惑,就递出关于红云上次陷入暗面经过的一份祥云派系内部情报,脸色似笑非笑:“或刚刚我们对阵,不是青脉储君太子,而是青脉长公主。” 众仙查阅情报后,若有所思:“叶青确实有伪装能力,但根据情报,他的伪装只能持续五息,正常来说连个主炮蓄能时间都不够。” “刚刚我们不是讨论过了,有星核在,可能就不正常了,但龙族既说星核对时空跃迁有强干扰,不信敌人这次突袭没有消耗和代价……我们再跃迁试试。” “不过,变成长公主,叶青还真是拼命。” “难怪青帝重视,我们要是有这样的人才,就好了,想必就算是圣人,都不会吝啬亲传弟子的身份吧!” 虽是敌人,还是有人对叶青表示了赞叹。 “诸位,此次胜负,关系两域谁胜出,必须得拼死完成!”又有人打断了话,转到实际上去。 “是!”诸天仙收拾了情怀,说着。 舰群再度消失这片空域,特意选择最大极限跃迁距离,敌我都知这个尺度来试探,果不其然,这次没有再遭遇突袭。 任务似乎还是有完全希望,或者说任务必须完成,必须迎回青珠当矛尖,所有天仙分身都收起小觑敌人的心思,如临大敌,进行着各种各样准备,继续向着高层时空推进。 1633.第1633章 追击(上) 零号舰甲板在迅速愈合,休息期一结束就再次追踪,根据战场基准点,以两域起点与青珠终点之间成直线,跃迁到敌人最大行程,为防止敌人变路径连飞了一个大弧度,都没有见到近处有跃迁。 这附近整片空域,都是幽暗,没有光,没有敌人,甚至陨石都没有。 “是压缩了距离跃迁!” 大司命有点傻眼了,她觉得自己早应想到,之前一战证明了零号舰的凶威,扭转了敌人对于零号舰是快速运输舰的印象。 攻守之势转换,同时转变还有战术,对外域天仙丰富的战争智慧来说,岂不是理所当然? 但作敌人的立场,就是最憎恶这种事:“敌人太狡猾了……” “都是天仙分身,力量或不及,意识不假。” 青伶神情倒没有变化,她发起突袭时就预料到存在这种可能:“准确说不是压缩跃迁距离,而是根据支援青珠的最大时限,再确定可能的路径和速度。” “确定了冗余时间,进行部分路段变向,用不定距离、不定方向跃迁让我们难以确定落点,这招就废除零号舰的超视距跃迁,让狙击战变成一场概率赌博。” “茫茫幽暗虚空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捕捉一小支舰队就是大海捞针一样困难……不,更难,敌人并非针,而是游动鱼群,还是跃迁式鱼群,甚至行程都不确定是哪一条洋流里的鱼,怎么捞?” “赌博肯定是不成,青伶你有什么好办法么?”大司命听了,就问着。 “没有。”青伶摇首,说:“正常来说,大概真只能赌博了。” 大司命吓一跳,登时紧张起来,青脉传统是从不赌博,更别说这种一看就是茫茫小概率——原本亿万里的茫茫幽暗虚空本使个体敬畏,再背负干系一个世界生死成败的关键,要去赌博敌舰落点? “赌博是不成……” 她连连摆手,再度强调,蹙眉:“那还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们都追不上,迟滞不了敌人舰队,后续援兵更追不上了。” 青伶看了她一眼,感觉到她承受的压力,有些同情,当年自己本体也是这样压力下步步风雨走过来,直到虚空对青珠一役得胜红利才蜕变。 大司命作地仙,秉性坚韧不假,但也是相对来说。 任何温暖世界环境内个体的力量、心态再强大,在面对冰冷广袤虚空时,也无法与生来就在虚空中载沉载浮一个世界的力量、心态相比。 哪怕平时,世界只是迟钝泛意识,看起来蠢萌蠢萌,但在虚空环境下,求生勇气和抗压能力上却绝胜世界内包括天仙的任何聪明个体,目前已知具备抗压能力最接近世界的是青帝,黑帝,黄帝,太真——倒不是说别的天仙不优秀,只是道有所长,在抗压方面的专项上有所专长,这四人的抗压能力,分别与天地至信、黑水承怨、根基扎实、五气抚平相关…… 但青伶却奇异发现自己——不怎么害怕,不仅仅是分身不怕死,而是对虚空拦截任务的成功有着自信。 “或是因为,我现在是舰灵?天生就是为虚空战争而造的智能?” 她心忖着,舰灵也是一种天然为虚空生存而创造出来的智能造物,尤其觉醒后的舰灵更在虚空中如鱼得水……零号舰那样多年虚空霸主地位,恐怕泰半是青珠打下,泰半是伶仙子撑起,只是她深藏不露,默默收敛自己的光辉…… “那今日有缘,就让自己帮伶仙子将这光辉散发出来,照耀她曾经队友,亮瞎他们不识巾帼英姿的狗眼,不用谢,我就是这么乐于助人。”青伶心中属于本体叶青的一份恶趣味转念闪过,来自川林笔记投影交汇,就自动收敛,下放权限了。 通常同在一个世界内时本体与分身是人体的不同部位,大脑与手指的关系,不同特征而本质一样,虚空战场与外域世界类似,信号迟滞都使得本体对分身交流延迟——不是阻隔,但也不利随机应变,因此难免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进行放权。 青脉传统以希望作集权核心,讲究‘身正道直、与世而移’,内部信息交互规则严谨却在对外应变上弹性很大,每个节点都可以根据自己的信息和权限做出自己正确的选择,极端重要且无可取代情况下,比如青帝就曾授予外域野生帝君分身以全权,本体反过来默契配合分身。 因此哪怕今次承载一个世界生死成败的关键,当权限下放,希望就在这艘孤零零的战舰上凝聚出一个决策枢纽。 对此时分身舰灵少女面临困境来说,身正道直,是一切以完成司职为中心的分身准则,与世而移,则来自原主伶身体的同化感悟,这次她要适应的并非本域之敌外域,而是一切生命之敌的虚空。 这让青伶走出了与卧底叶裕的‘万年不背刺金牌卧底’原则类似,又截然迥异的一步。 她更主动收敛了属于叶青部分,体会着身体里属于伶的那部分深藏不显的潜力,是真的进入状态,完全忘记了其余,而作新生舰灵一样学习如何使用自己身体:“正常来说只能赌博……但姐姐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求教对象。” 大司命一怔,她下意识回首看了看后方,并无看到哪位天仙带援军抵达,不由奇怪:“什么求教对象?” “高层道天文明……” 舰灵少女神识接入了数据库,模糊输入了当前战况,清晰要求:“零号舰,给我一个最大胜率的标准战术。” 零号舰的数据库是智能化系统,对此稍作处理,就无数信息洪流汇聚,凝做一条青文……似是来自遥远高层降能垂下的一柄长枪,它不是武器,但在足够资格和力量使用的人手里,这便是武器,是来自家乡对远方漂流游子的武装加持。 “它将我当……游子?” 青伶作舰灵似乎受到某种触动,回过神来,知道这只是作舰灵、或还是接受了公民任务的舰灵苏醒者才会产生这种感觉,但她其实不是真正的伶,一切都是虚假山寨而已。 她按下心中有些复杂的感觉,继续秉承‘借假修真’办法,将自己完全当舰灵,然后就严格乃至刻板地按照上面标准战术而行,拉着大司命、少司命乃至貂蝉子楠的神识进入神识网,这也是零号舰权限开启功能,与当初伶仙子与青珠之间的战时交流方式一样,可以帮助她们建立一种小型局域神识青网,联网一起进行计算节省时间。 “星核优化,我们可以选择侦测,优化的侦测范围,远远超出天仙元神感应的范围,能扫描到在时间、空间的意义上,都相对距离远些的时空波动,这就是侦察上的优势。” “但没有办法太久、太远,没法一下扫尽整条航线上时空波动,只能分段,这是劣势。” “标准战术上说,综合计算了敌方星君舰的标准跃迁速度,以及一个月往返时限的条件限制,敌方要接应到青珠就无法走太大曲率航径,最多偏离直线、稍带弧度一个路径,而形成密密麻麻的可能跃迁点……” 话说着,整个屏幕就哗哗落下许多数据,演化成了最大的弧度。 “再测算直线下最大跃迁距离和频次,无数可能跃迁点集合,得出以首次遭遇战为放射原点投射出去一个当前可能存在敌人的扇面。” 最大的弧度中,又略有着小些的扇面。 “可能?”貂蝉子楠握着手里的日月天敕宝镜,她能照见虚空,还不理解这种模糊混沌的观测。 “嗯,相对这扇面上广域,我们可以将敌人舰队视一个粒子,首次遭遇战场的原点是其时空意义上因果束缚的支点,而现在扇面上的存在……是随机不确定性……也就是说在零号舰观测到它前,它是随机存在任何点,甚至是……同时存在于扇面上每一个点的状态……” 貂蝉子楠皱眉,她习惯了实在观测:“怎可能是同时存在?” “当可以,浅显理解十九艘舰分开,它还可以是散布式,而甚至每艘舰,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不确定……蝉儿子楠你们观照虚空时可能不会这样想,但你们分解日镜月镜是观照基础,应知道有些奥秘……” 貂蝉子楠摸着镜子,若有所思,寻常地仙没进入天仙元神的程度都不会留意,但她是这方面专业,就感觉到触动,似乎是紧闭大门开起了一线亮光,这本该是她到少真天仙层次才学的东西,现在提前开启了认知,不过真正体会还要很久很久,几万年十万年都是少。 “宏观尺度的极限与微观尺度的极限阴阳相合,存在惊人的一致。” 青伶最后说这话时,她是想起了本体地球时期的量子论,在道途上各有自己的探索长处,许多方面是一致,对于仙人来说最大优势在于任何观测、干涉、对冲、逆转都完全凭借自己力量,无需驾驭挖掘机去炒面一样隔层操作。 如此和平时,才能用最小的资源消耗建立起不可思议浮空仙天,探索天外,收获陨石,牧养新陆,培植人道。 反过来用于战争,天仙完全发挥所擅长领域的力量也是,也是非常可怕,别看本域之前击落那样多天仙甚至亚圣、圣人分道躯,但那都是精心布局在敌人不擅长领域上击败,又或世界主场全面领域的绝对体量优势来正面碾压,这些并不意味着她们现在就可以小觑敌人。 “我们还是没听懂……” 大司命和少司命姐妹不是侦查专业,这方面还是有些晕乎乎,觉得与听天仙讲道说过的一些话相似,但别人口中说的,与自己亲眼见,终隔了一层。 她们还没有进入天仙境界,对世界存在的真实还是水中看花,镜中望月,这时只能羡慕看着青伶的流畅自如利用规则与敌人博弈…… 有些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天仙才是虚空战的标准武力,因那是与地仙级不同层次的战争,远远不是一两只星巢堡垒你一炮我一炮的模式,隐藏在背后的是对世界规则认知、道路所长、战场利益设计,最终力量博弈决定各自算盘是否成功,感觉起来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体系战争? “换成我们自己层次没有达到,就算力量上与天仙分身相当,但这种虚空战的困境连与对面舰群的交手机会都没有,就要宣告任务失败了吧?”姐妹私下里交流时,有些黯然,又羡慕起身侧的白衣少女。 看起来是一个小妹妹的可怜可爱样子,但透过表象的天仙分身元神,其实也一如既往和叶君一样让人有安全感……只是少了男修那种侵略性,似是海洋一样平静,让人容易忽视她的危险。 青伶安安静静,只是凝聚出一枚仿制星核,压进控制台水幕。 唰—— 星核优化释放出一片类似母型方舟白色光幕巨网波动,只是规模范围要小许多,捕捞网眼也小许多,似是南淤河上小渔船布网与深海巨轮布网的区别,没有疏朗到捕捉世界引力凹陷的程度,而专门针对战场尺度小型单元时空波动痕迹进行观测。 没有观测到。 零号舰开启跃迁,一片新的虚空,再度扫描观测,还是没有…… 再跃迁…… 如此以零号舰侦测半径为长度,进行短途高频次跃迁,用地毯式追踪来破解这捉迷藏的游戏…… 一个个格子遍历全程,追得慢而稳,不越过头,最后越来越靠近方式,需要很大耐心,而且反复制作一次性仿制星核很消耗元气,青伶几乎是稍一恢复回气,就投入制作。 “好像有点笨?”萝莉少司命看出来了,在星君舰标准的虚空尺度跃迁来说,不免觉得这种笨方法有点鼠目寸光,只比完全碰运气去赌直接撞面要好些。 青伶休息了一下,恢复制作星核的精神和法力消耗,对她解释:“应相信高层道天文明对于虚空战的经验,只会比外域丰富,这是能级差距决定,而过于精妙战术我们可能用不好……就凡人无法用好法宝一样,最普通的战术,往往也是最不容易出错,最适合我们的战术。” 小萝莉听罢,神情沮丧:“也就是说,其实是我们比较笨……” 1634.第1634章 追击(下) 她的姐姐掩口而笑,目光不时回首注视舰后方,还是幽暗无光,没有动静:“青伶,你收到回讯了吗?” “没有,但按照约定要避开外域大本营的侦测,或是通讯静默了。”青伶说着,神情不变,哪怕只有她一艘舰,她也要竭尽全力完成司职,她是这次希望之枪的锋利枪尖,誓要在外域操纵青珠这更坚不可摧枪尖、对本域构成致命威胁前,击碎这可能。 这要失败,前面一切努力,都可能白费。 两天 一片陨石群,幽蓝晶门闪现,巨舰冲出,在视距内跃迁时空感应让它避开了目的地危险障碍,刚好在一波陨石流的侧面擦过。 星核优化释放出一片与母型方舟白色光幕巨网相似的波动,扫遍周围,没有痕迹,直到那片陨石…… “嗡!” 十九道蓝影出现在水幕上,负责监控青衣女仙霍立起,聚焦侦测陨石群那片区域,空空,仅仅时空锚扯开虚空时留下的涟漪余波,但她还是喜悦:“逮住它们了!刚刚离开一息!” “哦,知道了,我休息一下。”青伶声音平静,收敛裙裾坐下来平息灵池,她消耗很多,需要回复法力来准备接下来新一轮突袭大战,免得关键时后力不继,造成失败! 大司命却难以和舰灵少女这样心情平静,她可记得清楚,这已是近百次的高频跃迁,后来开始捕捉到敌人踪迹,不是差了太远时间,就是差了太远距离,到现在才这样近距离捕捉痕迹一次,现在只差一息! 在时间和空间意义上综合来讲,可以说抓住了尾巴! 大司命熟悉虚空,她知道这是一个奇迹。 她现在很想看看青伶的神情,但回首看去,白衣少女俏脸上只是古井无波,催动了舰体……这一刻,她的状态与当年作青珠狩猎助手的伶仙子并无二致,进入到某种专注而忽视周围一切的状态。 大司命熟悉这种特殊的专注状态,知道往往使人领悟,轻声问:“青伶现在想什么?” “跬步千里……”白衣少女恍如梦游一样低吟着,转眼回过神来,手掌按在了水镜上,她已休息好了。 跬步?千里? 大司命神情若有所思,最简单道理,让她这时深有体会。 旋即视野晃了一下,略微晕眩感中,她知道整艘零号舰再度短途跃迁,只要再五个连续,就可遍历敌人舰队的跃迁可能区域,现在可能性模糊扇面已压缩得很小,在敌人下次启动跃迁逃离一刻钟内,零号舰的高频短途跃迁绝对可以踏遍所有存在可能点! ………… 上方虚空区域,舰队刚在连片幽蓝晶门中飞出,丝毫没有觉察到追兵。 自发现追兵后,舰队就不再采用固定最大跃迁距离——即那样效率更高,但风险也一目了然——而改稍变化,支援速度稍慢些还在任务冗余安全时间内,产生效果让追兵无法确定其跃迁定点。 到这里已进入航线的后半程,差不多五分之三的路程都走完,众天仙不觉得零号舰还有机会逮住狙击,但还是警觉的很,第一时间抱团结阵,做好主炮蓄能准备,并展开侦查,扫描周围空域可能存在埋伏与否,神识网里讯息交错来回。 “没有异常气息。” “还是小心,轮流扫描开着不要关掉,以免那位长公主殿下又在扫描过地方跃迁出来,给我们一个惊喜。” “她再快,捉不到我们也白搭。” “倒母域大本营传来警告,敌人缴获修复九艘星君舰好几天没出现,叫我们小心点,可能是紧跟着追上来了……” “警告鬼警告,我忖着这些同型号家伙应不可能比我们更快,我们再慢,时间也是卡着算好,除非开启驱逐少真的封印,借传送门上路,近路堵我们……” “这虚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道友可别乌鸦嘴。” “说笑,说笑,我们不能选择最优方案,敌人也选择不了,少真一回去,道门就会全面占上风,甚至可能直接清洗五脉,换我也打死不会解封,当不排除青脉发疯,当真冒这样风险堵截,那我们认栽……” 一阵笑声,没有人当真,只是虚空战争的本能警觉习惯罢了,每次战役越是快到终点越不能掉以轻心,实际想来,敌人就算得到了零号舰又如何?论起虚空舰队,母域有了百万年经验,而敌人世界才几年! ………… 幽暗 一双眼睛窥伺着左舷侧那片虚空区域,十九点星光环成圈。 “它们没有分兵。” 温和女声在背后说,隐隐光影在水幕上掠过,掩去了外景,留下倒计时,滴答滴答:“根据我们刚刚跃迁前追踪到的时空痕迹来看,敌人跃迁已快要一刻钟了,剩下距离敌人再次跃迁离开六十息都不到……现在就突袭还来得及么?” “试试就知道,上百次才重新捕捉到他们踪迹,有点交手机会都要抓住。” 她回应温和女声的话,手指轻按水镜,雪白手掌印下涟漪,模糊白衣少女有些苍白的小脸,掌心仿制星核嵌入进去,就略微有着重力,倾拉动身体,一只温润的手掌贴着她的背后扶住她,她回首。 一袭青色纱衣的年长女仙妙目盈盈,有些忧虑望着她的脸色,说:“话是这样说,但青伶你已连着三日三夜没阖眼,就刚刚休息了一下,身体还……” “司命姐姐,我没事。”青伶深呼吸一口气,手心再度一点点凝聚星核的光线。 大司命说:“陷阵危险着,别逞强,毕竟我们身后还有……” “现在就只能当我们一人,伶仙子留下的底子很纯正,短时间遭遇战冲突我还能撑下来……就算留不住,能迟滞些时间,让敌人就算接上青珠也来不及赶回,这对本次任务就是最保底胜利,只怕敌人不和我们交手。” 舰体在迅速发起冲锋,优化速度让舰体原本重力调节系统稍出现落差,舰里所有人都感觉到身子倾斜,或说舰舷包括虚空都在倾斜。 水镜的目标光影重现,因选择了优化速度,这次就只是普通分辨率成象,能模模糊糊分辨出星光数目和阵位,在冲锋拉近中不断变得细节清晰起来,这真是非常醒目的抱团防御。 青伶再数了一遍敌人数量,是十九艘,放下心:“司命姐姐你看,零号舰的强攻,虽损失也很大,花费了不少时间资源修复,但震慑效果不错,已将我们当可以匹敌一支舰队的强敌,虽开始刻意躲避我们,但也忌惮我们,我最担心分兵没有发生……但或应防备一下了。” “散成十九路乱窜?” 大司命想了想,也有点颤栗——不敢想象那样流星开花局面,那真是大海捞针不知多少次追击才能行,虚空太大太广了。 也正因这样宏宽,外域舰队以为随机距离跃迁肯定会摆脱敌人,明显没有料到会再度遭遇,并没有一开始就选流星开花——对于他们认知来说,这种小概率事件,再点大些都没有区别。 在能保证任务完成的情况下,就自身利益来说,集中可以保证力量,警觉点就不会再出现上次意外,散点分布反增大了作猎物的体积,容易给猎人抓住,哪怕一次最多只是抓住一艘,但普通星君舰单挑零号舰是毫无反抗能力,何必这样增大自己风险? 她可以理解敌人的选择,天仙也是要讲究成本,折损特殊修炼地仙分身、门派重要机动武力星君舰,哪一样对自身都是不小损失。 再说,真给抓到了再调整也不迟。 整个虚空战场上,尤其舰队作战,因缺乏补充要节约成本,都是自然生域里的食物链一样,要生存下去,狮子爪牙刺入深度永远只刚好比野牛的厚皮更深一分,猎豹的奔跑速度永远只比羚羊的速度更快一分,都刚好适宜。 只是文明比原始动物更优之处,在于调整速度更快,于是面对定位跃迁突袭,外域已有了次经验,并非没有防备和相对调整,要散逃轻而易举。 大司命这样想着,轻声问白衣少女:“青伶准备怎么防备?” “我想司命姐姐说的也对,我其实还是有本体么。”青伶眨眨眼睛,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司命感觉这妹妹俏脸上神情闪过一丝俏皮,不由心中微奇怪……她本体,嗯? “难道叶君已……” “嘘……我只是发了单项通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这舰灵少女说着,有些羞愧,她说谎了…… 川林笔记里正显示着一颗醒目的青星在靠近,五气抚平、讯信静默状态,能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同样具备川林笔记投影的分身,但这秘密和五德相继一样还不能暴露,她不会给本体添麻烦。 “杀吧,杀上去,别的交给天意。”舰灵少女最后淡淡说着,舰队直接冲上去,宛虚空中的闪电。 只是半分钟,外域舰群似乎发觉了动静,一阵主动探测波灵压拍打在零号舰上,反馈回去,环形光圈的星点当即散开重组,迅速展开战线。 1635.第1635章 四散(上) 孤零零一颗幽蓝星点杀破黑暗,冲刺而来。 “单骑冲阵?” 舰阵中,众天仙脸色铁青,给一艘舰逼迫到这程度……但冷静下来,知道二十艘舰都没留住敌人,十九艘也不可能,且本来一个月来回接应期限就很紧张,稍耽搁片刻说不定就遂了敌人之意。 天仙的厚脸皮自是不会受挑衅就冲动,都冷静下来。 “以战列线迷惑敌人,我们准备跃迁……有人自愿留下来拖延敌人?”此次居首带队一个天仙,有点期待问。 众仙面面相觑,无人应答,看了之前零号舰战力,留下是送死,凭什么要自己付出成本? 你自己不上? 问话的带队天仙心中一叹,他知道缘由……这里没有谁是青珠圣人嫡系,换成别的四个圣人里一个待援,立刻就会有人出首奉献牺牲,而不计成本。 但是青珠这光杆圣人,还有谁会主动牺牲? 这正是一饮一啄,一得一失,难以计较。 这个气氛,顿时谁都清楚接下来怎么做,他们现在已不指望能伏杀零号舰,没有利益就没有战意,只求基本任务能完成,惹不起还躲不起? 赶紧各自跃迁,谁给揪住算谁倒霉。 ………… “战列线?” 青伶目光一闪,没有吓住,毫不迟疑一按动力,舰体,就化成了一道遁光,冲杀了进去。 “射!”已有防备的舰群,一大片蓝光直射,但几乎同时,密密麻麻的透明的时空锚出现。 “敌舰没有准备战斗,它们准备直接跃迁。” 一瞬间,就判断出现在外域舰阵根本不打算再和零号舰纠缠战斗,埋伏更没有了,见了面就直接跃迁。 这零号舰杀进去时,敌人舰群已纷纷投出密密麻麻的透明的时空锚,就是明证。 果然…… 青伶目光一敛,她还不知道对面是否猜到自己状态,因基于信息屏蔽原则,尽量不说话。 少司命已大急,得到她授意,更是嘲讽:“一见就逃,你们敢不敢更怂点!” “不敢。” 一个天仙分身笑呵呵,不跟小姑娘计较。 作分身看起来很怂,但是以完成司职任务第一,接应回青珠后,他们很清楚就是零号舰也不敢上门挑衅,因没青脉那样讲究,这时更是直接反讽:“怎是你这小姑娘出首?叶青不吭声?” 青伶不吭声。 有天仙就觉得自己猜对了,嘿嘿笑:“看来我们猜的不错,在驾舰不是青谨陛下,而是青谨女皇陛下,或说青谨长公主殿下了?哈哈哈哈……” “这黑历史回去宣一下,也是有趣……”有天仙觉得可以打击一下对面阵营士气。 还有天仙刺探:“仙子你能伪装五息?十息?还是更久?” 比你料想的久…… 青伶心忖,还是不吭声。 她这样冷静淡然,完全是舰灵自我认知,让外域天仙们挑衅都有些无趣了。 十九道光门浮现,就连零号舰轰击的那艘,暗恼自己运气糟糕同时,也都顶着仙雷墜轰击,宁愿挨打不还手也要冲进去逃跑,他可不想掉队! 那舰的天仙分身只是口中叫喊:“我们可要分散突围了,看你还怎么追!总有一艘能抵达青珠圣人那里,你还能追到在青珠圣人面前?” “倒看看你这仙子还怎么样伪装,本命道侣气息勾连冲突泄露,失去伶权限怎么控舰……承认吧,你任务已失败,一开始就是失败,放弃吧!” 去找青珠? 青伶摇首,掂量自己全舰实力只相当一个速度超限的新天仙本体,正面硬拼青珠圣人的力量?她还不想送肉上门,有去无回。 作分身,哪怕特殊的女体分身也依旧是以司职任务为第一,青伶控制不了敌人舰队扩散化的风险,就直接…… “我不会放弃。” 她说出了开战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清脆如珠玉,同时改变了战术。 这时伸手在怀里取出一枚青木匣子,玉手一掀上面带有凤凰梧桐印纹盒盖,盒子开启后空空。 但空空的盒子,立刻冲出一股波动扩散至虚空,在这毫无介质虚空战场上,释放出一声清清凤鸣,凤影横扫全场。 “糟糕!是青鸾的干扰法术……”众天仙大惊,这法术在当年异域应州下土冀州之战首次出现,此后就屡屡控场,原以为敌人不敢打散他们,没想这时候果断用上了! 但这时都在进入时空穿梭,谁也停不下来,这凤鸣并非封印而是在所有幽蓝晶门上产生激旋紊流,一阵扰动,这一艘艘星君舰并没有期望中那样各自最远跃迁距离逃开,而是卷进了巨大漩涡一样,散落在方圆万里扰乱辐射区域内…… 现在,还有一刻钟,它们才能重新跃迁。 这不规则的方圆万里范围,在世界内有地形可遮蔽隐藏、利用逃逸,算广阔而安全,但在虚空上就是一览无余,而且给了零号舰各个击破的机会。 “顶上!” “轰!”零号舰连连震动,两记仙雷墜打在上面,顿时一片焦黑,闪着火光,几乎同时,一道更纯粹的仙雷墜,击在了一艘敌舰上。 “轰!” 这似乎打在了一处薄弱处,这敌舰炸开一个口子,虽没有陨毁,但顿时冒着火焰,里面隐隐有局部炸毁声。 “不妙!” “不是青鸾本体!” 众天仙分身眼力不减,神识交错,都喊:“是封存的法术!” 凤族也是一种能够漂流横渡虚空的先天种族,青鸾加入青脉道路强化时空跃迁干扰,如果真本体出现这里,那可就惨了! 庆幸同时,众仙战场反应也是非常快,推测:“肯定不止一枚,青谨只拿出来一枚想麻痹我们……” “对拼,还是逃散?” “继续前进,敌人就是要拖延我们……” “没错,进行前进,无论敌人手里几枚封印法术,能跟上我们,只有零号舰一艘而已!” “它有再多,同时扰乱空间辐射范围也有限,我们分散逃离这区域整个边界,别走一个方向,无论她追哪艘,都是不要回首,就各跳跃,以后中途也不要重聚了,只以青珠圣人位置为唯一终点!” “该死,我给撵上了!她在攻击我,你们早该这样干了……” “哧,你给盯上要死了才这样马后炮,风险不确定时,怎么不说要散开?哼哼,祝道友好运……” “轰!” 一片黑暗中,突出现一个巨大光源,光线强度几乎要超出太阳十倍,瞬间照亮了整个区域。 强大的光热,直接覆盖了周围,甚至让零号舰甲板都噼啪而响。 “又干掉一艘了。” 零号舰的脚步丝毫不停,在瞬间掠过轨道,继续向别舰扑了上去。 “快,快,重启跳跃。” “只要跳跃,它就再也追不上。” 一方必须赶时间接应,一方必须拖延时间狙击,而形势无疑向零号舰大大倾斜。 相对敌人各舰数目虽众一个个心无战意,青伶目光闪亮而专注,趁敌人在青鸾仙子的法术化形下集群跃迁失败、四散而逃,她一按,又新一枚星核,注入舰体,高速巡航追杀下一艘。 这一刻,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料定外域会派舰队去接回青珠圣人的情况下,本域自是存了围点打援的心思! 麻烦在于援兵太快,而真正‘围困’住青珠圣人的是母型方舟力量、无尽虚空的距离……这两者可利用,但都不是青脉可以直接调用的力量,因此反要组织一支舰队,去追赶敌人援兵。 正常都是星君舰,一前一后跃迁,后面永远也追不上前面,只有零号舰高速才能迟滞前面舰群,给后面舰群创造追及机会,也是唯一能低成本阻止青珠圣人及时赶回的机会! 青脉对零号舰的出击十分重视,可不想任务没完成反连零号舰也搭了进去……至少夺回兑子的遗忘之地前,现在名义上它还是青脉公共所有,自群策群力给了足够的军备撑腰,对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予以未雨绸缪的,完全以高速机动运输舰的基础来设计狙击方案……只要作先锋迟滞住敌人,好戏还在后面。 唯一没料到的只是星核引发智能舰灵苏醒者晋级的公民任务,让她们的储君分身变成了长公主殿下,还掌控了零号舰,这是叫人啼笑皆非的另一种意外惊喜了。 “射!” “轰!” 几乎只一瞬间,又逮到了下一艘最近的敌舰,只是一下,对方尾部的甲板,就差不多完全剥离,里面空间就直接暴露在了虚空中。 敌舰顿时整个都变成了一颗巨大彗星,它拖着长长的火焰。 “敌方控舰厉害,完全不逊色真正的伶。” 看到了这一幕,大惊下,敌舰都全速起来,仙炉全功率开动,在漆黑没有一点光亮的虚空中,又一批密密麻麻的时空锚在酝酿之中。 “来不及了,本此战役,就只能击毁二艘了。”看到了这情况,青伶目光专注,稍有点遗憾的说着。 “二艘星君舰,你还想怎么样?”大司命吐槽的说着,话还没有落,又一道蓝光闪过,“轰”,虚空又短暂出现一个大火球。 1636.第1636章 四散(下) 一刻钟 大部分星君舰都逃出了时空扰乱范围,尤其见到零号舰向着一个方向追击时,别的方向的各舰都集体避得远远,似是一株吊兰的叶子弯弯往下散开,躲避中间翘起的一颗花蕊。 这些天仙眼光狠辣,都看准了时空扰乱对零号舰自身也是无差别起效,而零号舰的巡航加速只有二成,相对跃迁来说,现在追击能力有限,以至青伶追杀一艘敌舰都会更远离所有敌舰,反复折冲距离消耗变得更长。 到解决了此战第二艘战果,余下十七艘就远到基本来不及追,青伶微微蹙眉,她还是没能突破正版伶仙子连败五艘星君舰的最佳纪录……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各舰继续远遁,同时准备时空锚一恢复就启动跃迁……上方距离零号舰最远、跑得最快、距离任务终点也更近一艘星君舰里突传出叫声:“叶青在攻击我!” “噗——看清楚点,零号舰在我后面追!”一侧方向天仙没有好声气的说着。 轰! 头顶一艘星君舰爆炸,炸出出了一个大火球,随后就在虚空中迅速辐射起来,因爆炸的热量,形成了短暂的太阳,不仅这样,甚至连跳跃的轨道,都受到些影响,至于光热,淹没了舰队通讯,那个方向…… 所有天仙都大惊:“难道青脉真是发了疯,开启驱逐少真的封印借道上路近路堵我们?” 仰首看去,只见一道幽蓝光门正敛去,截杀友舰,只有一艘敌舰。 友舰爆破中,红光破舰而出,天仙分身只身逃出,叫:“该死!我说不是叶青那个女体,这攻击我的是叶青本体……救我……” 青光大亮,一瞬间,一道剑光,瞬间出现,面对这一剑,这天仙化身,不敢掠其锋,直接退避。 遁光急退,一路而下,但剑光更快,只是一个呼吸,就追了上去,吞没天仙分身,也吞没了他的救援声,只听惨叫一声就没了声息,只有最后那词余音袅袅绕梁在各舰的舰厅内回荡:“救我……” 怎么救?你死都死透了…… 众天仙都脸色黑沉,掉转舰首就跑,这次是水平四散了。 刚刚各舰约好的逃跑是球幕式均匀散开,但躲避零号舰朝下追杀的偏向,且难免疑虑下方是否敌人援兵舰队快到,不知不觉弯曲折返偏向这面上方,也刚好是向上准备启动跃迁。 这是人心使然,没想是一艘星君舰陷阱,等是下游拉好了网,上游赶鱼入网,只是这里根据他们上浮目标而颠倒一下设计。 现在好了……重新跑过吧! 越是能级载荷越高的跃迁准备速度就越慢,甚至普通星君舰最多只能搭载一个天仙,零号舰虽强出一倍也搭载不了星核,基这种跃迁原理,为了最快速度接应青珠,众天仙派出来都是分身,且料定敌人为快速追赶也是只能派分身,否则连加入这场速度竞赛的资格都没有! 谁想半路迎面杀出一个天仙本体! 一艘舰稍逃远些后,在舰队通讯里疑惑问:“叶青本体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在上方下来!” “看样子只有一个人,说明青脉没有发疯解开了封印,少真堵着呢!怎么可能放他出来!” “除非……叶青本体一开始就没进门!” “或者回归了后,直接在我们之前,就抵达到了这里等着我们。” “糟糕,这混蛋狡兔三窟,躲在棋盘外定是想规避风险,巡游撞上我们了!” “不是撞上,肯定是分身发讯求援,该死……他冲我来了!” “轰!” 又一艘星君舰炸开,就算天仙本体,强破星君舰内部击杀舰主的这凶威赫赫,也让人吃惊:“伶驾驶零号舰,青珠配合突袭,也不过如此了吧……这真是叶青?” 他们不知道叶青在破舰时爆发出了五德力量,胎膜世界借助川林笔记投影渠道有一定的力量流通,这种跨越虚空能力传输不仅仅需要足够高的能级,在道境上已属于圣人之力范畴,就烛龙亚圣假借星核才能为之,叶青也是抵达天仙假借川林笔记才能为之,仅仅在天仙小世界的本源和本体五气灵池之间传输。 来自本域世界对胎膜小世界的嘉奖提升是分身在主持,反过来同步增益本体,以前对抗红云只能爆发一次的五德之力,现在已能爆发三次。 于是看起来很无敌,三次秒杀完全打消各舰战意,剩下十六艘星君舰纷纷投掷出时空锚,十六道幽蓝晶门开启。 零号舰在下方见着此景,青伶连忙取出第二只凤凰梧桐印匣子,但刚刚敌人那番逃离零号舰太远,扰动波万里的范围内都没有敌舰,她估算了下基本一艘都没把握留住,只能试试看运气能不能扫到边缘靠近些两艘,让它们跑不太远以便跃迁追踪。 “我来多解决一艘吧。” 叶青身为青脉天仙本体驾临,怎么可能让敌人这么跑掉。 他不会青鸾凤鸣扰乱时空,只会封印,刚要挥手甩出五气封禁身侧最近某处门——只要一路慢慢杀光了也不怕泄密——忽止住动作,看向四周。 “还是我来吧……”清脆的声音在叶青心中响起,让他笑起来。 只见在敌舰十三道幽蓝晶门开启同时,一道幽蓝晶门在它们中间开启,舰影还没出来,飞出来一只青色的凤凰,凤鸣声再度响起所有人耳侧,虚空波动瞬息横扫了全场,而用掉了这样大规模封禁,凤凰身影仍未消。 “那是……青鸾分身!”外域众仙大惊失色。 而在万里波动的球幕边界外围,接着又出现八道时空门,呈现等比角度排列包围,顺序错落次第开启…… 战场上就同时出现二十二道幽蓝晶门,比外域支援舰队全盛时都还多出二道,天仙分身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给这前后堵截折腾,拖延到敌人追兵全都上来了! 当下连忙头也不回钻进了晶门,别管会跃迁到哪里,再不走就一个都走不掉了! ………… 高处时空,青莹莹一颗小星已远离了那颗白色巨星许多,已脱离了引力场,可以使人稍放心些。 但一道紧急讯光飞进遗忘之地洞天里,显着一个天仙投影,正是接应舰队的领队天仙,他躬身汇报舰队正遭遇敌人前后堵截,可能延期时,青珠圣人稍好的心情马上破坏了。 他皱眉质问:“我等了你们十多天,就差最后两三天这一小段路,你们不会多派些舰过来么!” “呃……” “我一开始就说过,叫你们剩下六十艘都……” 青珠顿住声,怔怔望着虚空中,良久起身一叹:“唉……现在和我说这个?我困在这漂流荒岛上有力难施,救得了你们?罢了,你们也多尽尽力,如果赶不到,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就和我之前最早方案直接混沌化撞击,大不了灭世,你们又舍不得,现在出现状况超出计算安全冗余量,我的话你们谁也不听,收不了场,又来问我做甚?”这道人有点愤懑,又有点意兴阑珊。 领队天仙苦笑,无言以对……一方面是羞愧,知道这位圣人是睿智,另一方面也知道做不到,六十艘都派来,整个世界都撞击? 好是好,可是这些都不是您青珠门的啊,甚至不是别的哪家圣人独有。 几位圣人也并非就没眼光,只是相比青珠一门光棍可以圣心独裁,别家派系下面还有各脉分支亚圣,还有天仙,有些事情明知道是对,但就是无法推行下去……在天仙听着几家圣人话时,反过来也制约着圣人,也就青珠光杆司令无所顾忌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领队天仙知道自己作为传话人肯定是夹在几个圣人中间的肉饼,半句话也不敢反驳,只能陪着小心:“圣人息怒……我们也是尽力抽兵,只是谁也没想到事情最后这样,零号舰出现异常超出了我们……” 他正说着,这时想起什么,心一颤,迟疑了下。 “嗯?”青珠目光锐利。 领队天仙小心翼翼说:“叶青疑似伪装伶仙子,控制了零号舰,舰战曾经有道友说听见伶的声音,这些之前和圣人您也汇报过,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临时山寨,但随即通报大本营,黑莲圣人花费代价辗转联系到少真道君,买到消息,伶仙子曾越过他进入暗面,不过目睹是穿蓝衣裙,而黑莲圣人自己目睹证实当时她释放了引召母型方舟打击讯号,同时她的道体里逃逸了一个未知舰灵……综合分析可能是母型方舟外派舰灵夺舍了伶仙子道躯,最后完成任务而抛弃。” 黑莲今天吃错药了,这么好心帮我? 青珠听着先是皱眉,又舒展开来,一想就明白大概黑莲顶不住青脉压力,需要自己回去分担,而对母型方舟方面有些情况已有些预料,毕竟他也曾经接触过零号舰的数据库,知道那是什么样宏伟存在,就算目前残破,伶的元神也是很难脱离,最近甚至连本命契约都若有若无了。 之前那些都不要紧,但最后一听到伶的身体下落,还是忍不住问:“伶的道躯,救回来了吗?” 1637.第1637章 时空乱流 “没有,当时距离太远……黑莲圣人见到伶的道躯是落在了叶青手里,而我们现在推测零号舰的情形,叶青可能以分身元神夺舍了伶的肉身,变成了她……” 领队天仙尽量斟酌着言辞,毕竟这样没节操的事情寻常也就罢了,关系到圣人就糟糕了。 叶青的元神?伶的肉身? 青珠一怔,似乎很难将两者联系到一起,随后想了想画面,一口气好悬没有接上来,脸色先一直窜红到头顶,又气得变成铁青,只从牙齿缝里吐出一个:“竖子敢尔!” 圣人震怒,就算不在世界内,周围整个虚空都波动,形成了凹形,领队天仙默默不语,良久等到圣人冷静下来,听了些吩咐。 他才稽首,身形一阵模糊,消失在遗忘之地洞天里。 ………… 下方虚空战场 “零号舰,利用系统,监督航道跳跃的变化。”叶青的命令清晰。 “是!”密密麻麻的网络,顿时铺出,才铺出,就有巨变。 “虚空乱流!” 一种力量瞬间扩散,仿佛一团墨汁滴入清水,又或黑暗中出现一点光明,总之一种力量迅速扩散,将一抹化解不开的波动,加在了天地间。 瞬间钻入了门户的敌舰,受此影响,可以看见,晶门和漆黑深邃的虚空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产生着一条微不可见,但又清晰存在的界限。 一瞬间,整个虚空剥离了一切色彩,只剩黑白两色,又迅速恢复了原来。 “轰” 强大的引力波纹,自虚空上吹出来,强度比正常时高出十倍不止。 但转眼之间,一切都平息,这里没有空气,黑漆漆虚空,只剩下静寂,叶青询问着:“航道跳跃的变化情况怎么样?” “根据引力变化分析,情况良好。” “一艘受损的星君舰,在跳跃过程中爆炸,碎片分布在周围十万里虚空,外域天仙分身逃出了舰体,遁光而散,生死不知。” “余下十五艘都逃了出去,但已确定十艘的引力波发生变化,这情况,就算以星君舰的防御,都会受损。” “分布图如下!”一到信息传递到各人,只是许多人诡异的看了一下青鸾分身,似乎由于消耗力量过大,她变成了十二三岁的罗莉。 青鸾分身没有在意别人视线,只专注看着,星君舰的突破和生存都不是虚假,任何一艘只要不是正面撞见青伶驾驭零号舰,又或者撞上叶青本体,别的追上星君舰,都基本无法短时间攻破同级星君舰。 以星君舰的乌龟壳以及单艘舰短时间内输出火力,就算一艘一艘对攻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十六艘,对后面追来的九艘还有着数目上的优势。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青伶驾驶着零号舰凶悍强杀,叶青本体也拦路堵截吓怕这些天仙分身,只是青鸾分身带着九艘星君舰追击的话,谁吃谁还不一定。 即便有了叶青和零号舰,大部分拦阻还是得靠九艘普通星君舰,在敌舰十三艘舰全都一心逃跑的情况下,还是普通星君舰对普通星君舰一前一后追击不上问题,别看追追逃逃的一炮一炮轰,真正能给予致命一击的只有叶青和零号舰。 正常战役,都讲究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对穷寇追杀到底,清扫了。 这次任务存在一个陷阱,任何一艘星君舰抵达青珠那里就是输了,叶青也用光了三次五德共鸣强杀瞬杀,再强悍不可能一下子解决掉这样多四散敌舰,也没精力在哪一艘舰上多停留。 因此基本策略不是要击杀驾驭那些舰的天仙分身,甚至不是击杀星君舰,而是使他们来不及赶到。 于是改配合青鸾分身,配合零号舰,配合九大分身,一举使用时空乱流,重创敌人舰体,虚空几百万里内,肯定有半残的星君舰,也顾不上收拾,对连周围还有天仙分身在逃,叶青都没顾得上理会。 只稍确定那些星君舰没了短时间内修复跃迁可能,再记下损毁抛锚这这片时空区域坐标,就全力去追击基本顺利逃出五艘。 “敌人会修复舰么?”大司命轻声问。 “会,天仙分身法力深厚而精妙,只需花费时间和资源,都能修复仙炉,我们之前来时,还见到露华仙子的破舰给她师门长辈修复。” “但重新具备时空跃迁可不简单,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 “但我们现在任务基本要求是拖延时间,让这些舰队跃迁能打断,这些舰,等解决完好五艘再来收拾不迟。” 当因各舰损伤时间点不一样、滞留区域在整条航线上散点分布不一样、修复完成时间也不一样,战线拉长了,无法在每艘舰的修复完成进行下次跃迁位置都准时追击打击,但只要零号舰自己在最前,就能压制剩下所有舰都无法比自己更快……只有最前面五艘才有真正威胁。 但大司命仔细想了想,又放下心来,赞叹道:“青鸾殿下的方案还是有效,一开始就没想过这样好的战果,完全是怎么拖延敌人行程就怎么来。” “原本外域舰队半个月就能接到青珠,一个月就刚好返回,时间本来就紧张的很,还给零号舰逼迫得不能用最快跃迁距离最短直线,已浪费了不少时间,刚刚那番大战阻碍拖延超出敌人策略范围,基本上已赶不及了。” 青伶看一眼在远处普通星君舰里的本体,似乎没有过来干扰她伪装意思。 她放下心来,说:“我们应能一定概率扫清残敌。” “毕竟在前方援兵、后方追兵舰队已赶上的情况下,不再只是我们零号舰一艘大海捞针分散的敌舰,而是十艘舰去捞五艘……虽九艘无法利用仿制星核优化的高频短距离跃迁,但以我们零号舰为主纲,拉起渔网联合捕鱼效率比起一艘高出十倍不止,而敌舰五艘散开可能跃迁点的扇面还是一样,一艘一旦发现,就可以引得几艘围攻。” “因此在我们对扇面扫描遍历的速度加快后,五艘分散的劣势更大了,逃脱几率反倒比一开始零号舰追击一支抱团舰队时要低了,希望青珠圣人不要什么都没等到。”这舰灵少女说着语气如常,但配合她的身体身份,十分喜剧。 舰里众女都笑起来,气氛轻松愉快。 不说这能不能突围出去还是个问题,因更大范围拉网导致敌舰的可能选择面在缩小,总体行程速度比预计方案也会慢一半,即便有哪一艘接上青珠,也赶不及两域对撞时间节点,青珠圣人的再度失期,已是必然了,现在估算起来差不多慢了一天时间,也就是说就算他回去也已赶不上两域相撞,此刻就连外域也已控制不住双星的巨大吸引,想挪后点相撞也不成了。 可怜这位圣人空有一身力量,但自和青脉交战以来一次都没能真正发挥过,最好永远发挥不了一直到进入棺材,这样才是好的敌人。 等到青鸾仙子分身过来零号舰这边拜访时,少司命与她关系极好,相当半个师徒情分,就不免讲述这次狙击的压力山大、对亏了青伶沉着应对云云。 这位高层前辈女仙顺着少司命手指,看了眼那个白衣少女,对比着叶青的印象,还是没忍住心中古怪,莞尔一笑:“幸苦你们了,实际外域这次选择舰队竞速接应,在青脉最擅长的领域对拼,本来就是个错误,会遭遇的意外太多太多……由此可见外域也是快要没办法了。” “我们现在难以确定的是,没有青珠当枪尖后,不知剩下哪位圣人愿意牺牲一下自己……”青鸾仙子说着,她清楚外域再如何力量捉襟见肘,依旧掌握主攻权、主动权,只是谁来做枪,对于外域的派系与支属混杂体制来说永远是个难题。 她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天仙,甚至没有亚圣,仅仅是五个类似青珠这样的光杆圣人,都会更危险许多。 但反过来……如果本域没有可恶的三个老贼,仅仅五帝来掌握世界,岂不也是更强? 这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世界都有自己难以解开的绳结,而似乎两个世界撞击融合成新世界的必然过程,就有清洗机会,或也是……各自持剑斩断绳结的机会? 青鸾还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本脉有一个人一定知道……叶青? 不不,那小家伙还不成熟,说信任也好,说偏袒也罢,她始终觉得自家道侣帝君才是接下来战场最适合的成熟核心,只要听从帝君的战略继续推进下去,对于本脉都是有益无害,而至于叶青…… 她又看了看正在专心驾驭零号舰的青伶仙子,再想想早就游离在外的叶青本体,刚刚还听他说起回去要兢兢业业整治青汉仙朝在地上、暗面的力量,明显并没有与帝君在天庭范围相争意思,看起来,青脉一门二帝格局分工正在渐渐成型稳固。 “不管怎么样,这可喜可庆。” 她又想起了叶青率百官拜见青帝的事,虽由于激烈战事,虽还仅仅分身,因此一笔带过,但还是清楚,这是两位都相当明智的表现。 有此,自是青脉之福。 1638.第1638章 结束 两域对撞倒计时·十日 幽暗虚空中浮着一艘幽蓝仙舰,远远,窥伺着远处那颗青莹莹小星,及更远方的纯白色亮星,却刚好游走两星光耀的边缘区域,青白光耀辐射自不同角度透入,映透零号舰的主控厅,照在一个青年道人的脸上。 这道人目光紧盯着那面星辰,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晶台,冰凉的触感让人清醒,于是隐隐一点蓝影闪过那颗青星表面时,神识瞬息放大水幕上的青星影像,上面呈现出一颗蓝点正在凌越一座青色星盘,转眼消失不见。 “各舰停止侦查,向我靠拢。”他在舰队通讯里说。 “为什么停?”少司命十分不解。 这番乘胜追击的畅快淋漓,萝莉现在根本停不下来,但她聪明没有直接质疑,悄悄传来一份私讯;“叶君,我刚要锁定它的位置了,这最后一艘……” “它已经进去了。” “进哪里?”小萝莉一怔。 “直接跃迁进了遗忘之地,超出了星君舰正常跃迁距离三倍……理论上我们原本还有两次机会逮住它,所以你们错判它的之前位置不奇怪,根据能级溢流和规模来看,我想可能是青珠搞的鬼。”叶青沉吟说着。 小萝莉怏怏,驾舰跃迁过来,还能听到叶君又在调度她的姐姐大司命,让位置就近的大司命去左侧后方偏远主航线的位置,看看那个区域发生了什么事。 ………… 片刻,大司命声音传来:“我到该区……侦测到了时空锚的涟漪余波,特征与零号舰极相似……我传图影给叶君你看看,它不是零号舰隐藏的姊妹舰吧?” “没听说过,青伶也没提她还有……”叶青接受了她的传图,在川林笔记中推算一番。 很快找到区别于零号舰的几个特征,几枚青符只有零号舰的独有模组能产生,而图影里分明采用的是逆五行替代手法,叶青明白了:“这是青珠的手笔,可能是其对零号舰的跃迁熟悉研究很深,圣人之力隔着虚空与那艘舰勾结上,再借助遗忘之地洞天的青源来施展了定位、接引的时空桥,与那艘普通星君舰的时空锚叠合桥接,让它完成超视距跃迁,种种条件不可复制一次性接应,可不是什么……嗯,为什么说姊妹舰?” 他终于回醒什么,隔着水镜似乎看到那女仙俏脸上的笑意有些奇怪。 “零号舰难道不是雌舰么?”大司命据理力争道。 “……” 她说的太有道理,叶青无言以对。 这时,一艘狭长舰体飞出光门,就停下来,比寻常星君舰更强数倍灵光海潮一样奔涌,同时这片空域的青、白双色星光辐射进去……能跃迁这样快,自是大司命口中的那艘雌舰来了。 零号舰主控厅里,白衣少女一手抚着胸,呼吸急促了些,一手挡住光,神情蹙眉不适。 “青伶怎么了?” 旁的五彩华裳女仙连忙帮着挡光,她脸上蒙着莹莹面纱,不见容貌,只有一双青眸流露出关心:“太近了?” “此身故主、故园两种影响干扰了灵魂模拟,我不能再向前靠近追击,青鸾殿下。”白衣少女说,回首看了青鸾一眼,或是本体传承的印象,她觉得这位青鸾姐姐很亲切。 青鸾也是相似的感觉,这几日特别照顾对方的相处,她都几乎淡忘对方真实身份,而将之当做本脉一个小妹妹看待——其身体修为还纯净的很,没有外域伪青属的逆五行颠倒,而非常近似青脉,真是美玉良材! “你身体要紧,不要勉强,反正任务已超额完成了。” 她说着,传音给一艘舰的叶青本体时,却冷哼:“青谨你怎么带队?工作狂一样追杀一路,都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家小姑娘,快停下来。” “是,青鸾前辈。” 叶青作为晚辈只得应下,心底简直不能再吐槽了——她是我的分身啊,自是我的任务第一,怎么感觉起来是你的女儿一样护着……还有大司命的姊妹舰,私底下给零号舰都雌化了怎么回事? 莫非今后还添加一条不许男修上舰的规矩? 当下莫名有些失落感,叹息道:“我原以为天命之子才是众星捧月核心,但看来青脉传统还是女仙更抱团,唉唉唉……” “你失落个什么?” 青鸾噗哧笑出声,这自是相互开玩笑,任务结束,大家心情难免会放松些。 蓝光一闪,少司命的座舰靠得最近,紧接赶到,她是交换到了原先青鸾的座舰,停泊在叶青座舰一侧:“放跑了这艘没有问题么?” “还是走掉了一艘?”又有舰穿梭而至,上面东余天仙分身神情有些遗憾:“我还想截留下这艘,让青珠一直枯等到两域撞击,就傻眼了。” “没事,已经超额完成任务。”青鸾倒不拘这点细节,普通星君舰降能回去快些也需要十四日,差了四日,两域早就撞成什么样都不知道,没青珠的事:“这圣人现在回不回去都一个样,已是傻眼。” 众人一阵笑,都很放松,不觉得还会出问题。 很快陆续其他舰纷纷穿过幽蓝晶门进入这片空域,一支舰队汇集起来,星星点点的十颗幽蓝亮光,谨慎同步漂流在遗忘之地洞天和母型方舟的光辉辐射范围边缘,刚好是可以看见,但影响力微不足道的外圈……自是为了保护青伶。 众仙望望那白星,最后目光久久滞留在那颗青星上,谁都没出声,一时都不甘心这么就回去。 青伶作为零号舰的舰灵以己推人,有些理解众仙的心情,遗忘之地是青脉的公共实验室,百万年历次积累的巅峰造物,那不仅仅是资源问题,也是情感上……她甚至知道本体在用遗忘之地兑子零号舰之后,帝君许诺过只要夺回遗忘之地,零号舰的归属权就相应确定,可见本体也想。 但在一个圣人手里虎口夺食,何其不容易? 舰灵少女思索着,安安静静没有出声,她听到本体说:“走吧,我们回去,总有一日会复来。” 现在距离两域冲撞还有十天时间,外域舰队足足用二十天时间才赶到青珠圣人所在空域,还损兵折将了七艘,只剩下了十三艘,其中十艘之前几日还流落各处,刚刚修复在后面重新聚合起来,而前面五艘四散而逃,在追兵的大海捞针里折损了二艘,重伤拖慢了二艘,最前方带队的那一艘却成功接上了青珠…… 不愧是零号舰的旧主,匪夷所思圣人手段让那艘舰走偏线,远远大航径曲线避开了追兵搜捕,最后超视距跃迁一举成功。 舰与人接应的这刻,谁都知道游戏结束了。 实际拖到二十日这个时间点,也已是叶青极限,就算刚刚成功追捕到最前这艘,接下来最多二三日,后面重新修复组合十一二艘外域舰群怎都能分散跃迁过去。 这里青脉众天仙分身也都情知如此,遗憾归遗憾,也都赞同:“不错,青珠随时可以出现支援,就已是强弱反转。” “我们作追兵的零号舰加九艘星君舰,对阵敌方十三艘星君舰倒不虚,但加上青珠的话,此前引以为仗的零号舰,也对付不了青珠,反受其旧主克制……而且这片又同时是母型方舟能级辐射区域,青伶仙子的身体受到影响了。” “还有,青谨道友在这虚空环境直面青珠圣人,还是吃亏了些。” 叶青听着,心忖哪里是吃亏,是必败无疑……当初自己推算五德道躯可以与圣人一战,字面意思上也确实如此,现在甚至可以三战,但三次巅峰力量过后抽空灵池,道躯又没有了仙天支撑,那还是有多远跑多远。 当下舰队就掉头驶远,青鸾仙子说:“外域已找不出另一个圣人可以与纺锤星体的残余外域法则力量进行桥接,也就是说对撞时,本域可以打击到在界膜豁口突入进来的敌方世界,将一切化成了本源的对抗……却刚好是相等本源程度,只是稍微散乱吃亏些,但比对面利用起纺锤星体的力量要好的多。” “我们这片战场已结束,还需要等待来自本域的消息,谈判应在开启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帝君自有决断。” 舰队准备好了时空锚,便同时开启了跃迁,也宣告这次拖延青珠回归的任务成功结束。 十道幽蓝光门消失还没到一刻钟,又一道幽蓝光门在这片虚空打开,一艘星君舰破空而至,峨冠青衣道人飞出来,绕了一圈毫无所获,却扑了个空。 外域·圣山天湖 冰封湖面上,天仙大会正紧急会议。 青珠投影出现,冷淡:“我是不可能在十天内赶到,但责任在谁你们心中清楚,这个责任,我是不会承担。” 五莲、祥云、九窍、黑莲这几个圣人沉吟,终是给削了脸面,不爽是自然。 而且看似是母域准备安全冗余量不足,但实际追究起来,这次意外叶青毫无节操夺舍了伶的身体,取得长期权限控舰阻截,归根到底还不是青珠圣人和伶仙子这对道侣的罅漏…… 1639.第1639章 缓冲 不过现在需要团结一致,不是推卸责任时候,黑莲圣人稍一沉思,很快说:“是我在前线失手,使得主力舰群抽调不开,才有此失,如今之计冲撞在即,青珠道友可有何良策?” 遥感通讯有些时差,稍等了会讯息传到,又传回来反应,就是青珠投影目光奇怪看了看黑莲。 这光杆圣人大概是觉得竟有人帮自己说话,还是过去不对付的黑莲而觉得怪异,但也缓和了容色,顺水推舟:“漂流沉降需要两年,啧啧,又是两年……既速胜的战略路线胎死腹中,为了免除敌我双方在对撞和接下来二年里互拼损耗过大,鹬蚌相争而使得第三方母型方舟渔翁得利,其实也可考虑与对面世界媾和……” “媾和”二字在圣人口中说出,虽用贬义,但还是让众天仙神情讶异,联想到这位圣人是以救回伶仙子为第一目标,纷纷说着:“媾和是不行。” 四圣在高台上都是目光一闪,没有出声。 片刻,青珠声音又淡淡:“不媾和就战,那换你们当先锋,与纺锤星体的余力进行桥接?” 众天仙无言以对,又是谁也不肯,这可是两个世界的完全对撞,圣人或还能存,换成他们普通天仙小身板就死定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 青珠叹息一声,有些意兴萧索:“那这一波你们自己去战吧,我是赶不上趟了,要么母域缓冲几日等我归来,要么别请高明,甚至就干脆硬撞吧,祝我们大家在新世界里都好运。” “缓冲几日?” 众仙面面相觑,抓住了一个让人心动的字眼,但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现在引力叠合的巨大惯性动能,根本圣人都挡不住,紫金钓竿可以拉近距离,可没有推开猎物功能……甚至所有过去经验方案以及道具设计都是为了加快捕获猎物,现在要拖延时间,这不是强人所难? 众天仙看圣人,四圣神情若有所思,都不说话,心中已倾向与硬撞,尤其黑莲圣人心中有鬼,更是希望那时战团越乱越好,他起身刚要说话,一阵青色波动在母域界膜外面闪过,要求接入。 “是青帝的通讯。” “明码通讯?” “是,要不要接通?” 四圣相视,点首:“但听无妨。” 一道罡风吹下,青色的人影出现会场上,打个稽首:“诸位。” 一百八十多道目光聚焦,都是敌意,看上去,这青帝似乎是以为时机已到,想要提出什么交涉? 但是,这些人还是起身稽首还礼。 只见青帝声音从容:“现在贵方已没有了速胜可能,又有母型方舟在侧窥伺,为了免除大冲撞,各世界残破,致使融合新世界二年无力抵抗强敌,何不坐下来议和,商量缓冲之事?” 嘶—— 会场上有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无怪乎众仙惊讶,如果说刚刚青珠圣人提出媾和,还只是单方面理论上存在一个选择,实际打红了眼谁都停不下来,但现在对面阵营主导的青帝也提出来议和,那是真实存在的一个选择了。 众仙相视一眼,无法和刚才那样干脆否定,当前对撞前夕的关头任何决策都影响今后身家性命,谁敢不慎重? 但也因这慎重而没人敢轻易出声,毕竟与刚刚随口玩笑一样的提议不同了,真的媾和会作记录,谁也不想承担这个。 没人出声的时候,高台上,黑莲圣人目视青帝,避开议和:“如何缓冲?” “我手里掌握着两株青源之树,分别是两域青源之力。” 青帝说着目光扫一眼全场,无视众仙惊讶神情,下颌微抬:“请放开法禁,助我催生两界树,呈倒立镜像对接,同性相斥原理来作缓冲垫,使得星体减速——我们世界的本质都是五气,而一气相斥情形下对速度减成就不止五分之一,而五分之二,足最后关头保留下大部元气。” 黑莲圣人皱眉:“那你两界树不是承担了失速五分之二,白白做了牺牲?何不等到对撞后再用以成圣?” 青帝说:“我自有我的道理。” 黑莲圣人能隐隐猜到对方为融合后新世界而准备,是要争某种先天好处,冷哼一声,就完成了私下交易的最后部分。 一侧,五莲圣人突出声:“善,缓冲亦可。” 众仙闻言目光一闪,自是留意到并没有说议和,只是谈缓冲,顿时笑起来,都附言赞同:“此事确乎两域大局,成有其功。” 青帝似乎也满意于到达目的,点首,身影就化风消失。 ………… 敌人一走,众仙气氛就更鼎沸,神情与刚才的和平截然不同,黑莲圣人就最先扔掉用完了交易,冷笑:“这青帝是以为拖延了青珠道友回归,就能拿捏我们,逼得踏上其布局节奏?放纵对面世界得利,又赢得两年时间消化纺锤星体?” “决不能跟着敌人的步伐而行……两界树的方案用于缓冲可以,但我们目的可不是议和,而是继续战争。” “缓兵之计,借坡下台,减速拖延五六日待得青珠道友回归,即重新加速撞击!” 这杀气腾腾中,也有人提出质疑:“速度降下来,恐怕就难以升回去了,对敌域的总体破坏会下降。” “这是弊处了,除非我们……”说话的天仙顿住声,笑了笑。 众仙也都不接话,谁肯代替青珠去当先锋? 速度本身是双刃剑,对自身破坏性更小,毕竟母域界膜完好,但同样也减少对外域攻击。 看起来,还不如硬撞。 可又一方面,青珠当先锋,和没有青珠完全是二回事,没有,就无法有效利用起已给对面世界初步消化了的纺锤星体,无法形成一击内爆的力量。 正所谓最坚固的堡垒总是内部攻破,内爆与外击结合,比单纯外击,破坏性会高一个档次——如果不是有这好处,如果不是以为能在第一轮就解封释放青珠出来,母域岂会这样投放首轮五分之一体量的纺锤星体! 谁料天上掉下来一个母型方舟,让整套完美方案崩盘,将内爆压力释放拖延到了二次撞击来解决。 原本最好是高速冲锋一枪刺杀,现在接应舰队搞砸了时限,让青珠无法按时归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只有择优而选。 仔细推量,其实选择高速冲击再选一个圣人,对于母域整体大局来说更有利,但是对圣人就不利了,五莲圣人和黑莲圣人都各自折损三分之一圣躯,再承担就自身处境危险,而两个圣人各自折损二分之一羽翼,再承担就派系处境危险,这种派系矛盾制衡无人能够破解,因利益太大,谁也不能相互信任到将身家性命交在对手的道德上。 而要想让青珠当先锋,就必须和对面虚与委蛇,等青珠延期归来了。 ………… 本域·青乾天·青乾殿 殿中紫帐垂阶,珠帘随风轻拂,清澈交响,却更显的安静。 青鸾仙子在殿内散步,感受到了丝丝力量涌来,不由笑着:“帝君,天眷又浓了些,果还是只有我们才是真心干事,并且干成了事。” “你的力量也获得些补充。” “哼,早知道这样,早早给了,不就是没事了?” 帝君不语,有些话,青鸾仙子可以说,它说不得。 青鸾仙子哼哼几声后,也转移了话题:“要缓冲对撞,单凭本域是不行,单凭外域也不行……须两域合作,而正常来说怎可能?也只有第三方强敌出现,才有了一线机会,就这样外域仍野心勃勃赌性不止,很难达成妥协。” “也是,侵略成性了,而且习惯了速胜,知道持久战潜力比不得我们,就不会选择妥协,帝君当时是怎么让他们同意议和的呢?” “他们没同意议和。”青帝淡淡说着。 “啊?”青鸾一怔,奇怪望着自家道侣:“不是说答应缓冲……等等,这是只答应缓冲,没准备议和?帝君怎么让敌人同意跟我们节奏呢?” “嗯,敌人还要赌,赌以青珠为先锋,引爆纺锤星体重创本域元气,以在接下来两年内能击败我们。”青帝沉思着之前会场的许多细节,确定敌人的大致意图是如此,最后:“而我当时觉察到这里就有一个阳谋,两域现在出于不同目的——本域目的是降速减少冲击,外域目的是拖延到青珠回归——都希望获得缓冲。” “于是终于可以商量了,而这缓冲至少是缓冲五日,也是青谨在外奋战为我们争取的机会……甚至接下来外域一枚青种,是软着陆的关键,我也在想,虽外域默许,但焉知没有反复,那是让露华带回来,还是让叶裕带回来?” 珠帘轻轻晃动,风柔和拂过,带着窗外梅花的香气,青鸾轻轻嗅着,脸上露出安宁的神情,她想了想就建议自家道侣:“两个都不错,都有可能完成,那就做两手安排,更稳妥罢。” “你说的不错,就这样办理!”青帝说着,虽模糊的脸,似乎也有一丝笑意。 1640.第1640章 交易 一片幽暗中,舰群在陨石间缓缓浮游,深藏海藻中的虾群一样,最大限度收敛着光。 透明的波动反馈回来,水镜呈现一点蓝影,白玉一样的手指轻点,拉进那片时空涟漪残余区域,已空空如也,白衣少女转首看又一面水镜中的许多微缩立体人影,说:“那艘残舰已经跃迁跑掉了。” “那便算了,离开这里准备跃迁。” 一艘星君舰里,叶青思索了会,挥挥手,神情没有怎么在意。 这不过是回程路过来顺手捡一下之前受伤猎物,既不在这片空域也没必要专门去搜捕,因青珠已得到了舰,叶青就不敢在战场上多留。 哪怕明知道一路上散落着七艘还严重破损着、而且主人也陨落的星君舰,叶青也不敢抽空去修复收拢,没得耽搁了时间给撵上了,反连自己现有的舰都给搭进去……因没有贪心,就不会纠结,舰队里气氛比较轻松,回程只管一路跑,后面敌人总归是追不上了。 “我们这场在战术来说算不上完全胜利,因都没拿到打扫战场权利,但在战略上是非常成功。” 零号舰主控厅内,连青鸾仙子分身也这样说,她已在本域传讯中得知帝君敲定了两域缓冲合约。 但私下里,她转身对身侧的白衣少女低语:“情况不是乐观,外域战意犹坚,赌性不改……存了拖延几日时间来等青珠回去的主意,帝君有些担心。” 青伶发现自己听到这消息时竟没有什么意外,虽自家青脉坚持信息控制而从不赌博,但道路、习惯、视角不同,别家各有各的打算,五莲世界明显就是侵略惯了,她思忖着:“殿下请说,帝君要我怎么做?” 青鸾仙子美眸微盈,流光润泽,嘴角弯起笑意,其实帝君原话哪里是担心,只是她自己多添上语气看看,这时见青伶很愿意听从,便轻咳一声:“新任务是回程时注意,观测青珠圣人归来进度,本域需要控制好催发两界树的时机。” 抓时机节奏? 青伶顿时明白了,帝君既看出来外域野心不死,宁愿承受硬着陆高速撞击损失,也要避免内外夹击,但又要尽量减少冲击,于是需准确判断青珠归来时间点,稍减速而不拖延,刚好赶在归来之前时段完成撞击。 她神情若有所思,将这样小任务转呈给了本体。 叶青本体扫看了下,就答应安排:“我们回去半路留下一两艘舰作节点,巡查监测青珠回归时间,以防止出现意外。” 青伶想了想,又私底下说了几句,传送一份标准方案过去。 叶青本体陷入沉思,最后摇摇首:“你这主意要是早点提出是不错,现在回首做出来露了行迹,青珠不会中计。” 舰灵少女神情认真:“这符合数据库的推演。” 叶青本体一怔,看了看她,就看到自己当年,又是在看又一个人,奇特感觉让他笑起来:“青伶,你不畏牺牲是好品质,但我不能随便让你冒风险,尤其这十日或再多几日的撞击前节骨眼上,丢了你就是要崩盘……还有,最主要是缓冲合约既定,配合帝君那面行事任务就可……要相信帝君的计算,我们都准备跃迁吧。 青伶‘哦’了一声,默默将方案收回数据库,也没再说。 她感觉本体现在似乎已经不关注这片虚空战场,认为已结束,更关注的是又一个分身叶裕那里,那面或刚刚已得知了野生帝君分身当年埋藏大荒青种的位置,为了顺利带回本域,要行动起来了。 舰灵少女这样想着,也没有什么嫉妒,眸子纯净而剔透,目光参阅着数据库中未走完的常规战术收尾,继续规规矩矩的战场条例,小手掌心凝聚璀璨的微缩星核,压入能量水幕里,预备着跃迁后第一时间应急优化所用……她在骨子里根植了警觉性,虚空战的基本法则——只要身处虚空中就是身处危险,这里没有世界保护与能级恒常,什么奇奇怪怪意外事情都可能发生。 而时空锚蓄能现在则是不急,她让零号舰继续常规状态地与九艘星君舰同步。 一连串的幽蓝晶门打开,舰群穿梭消失,许久后这片虚空里浮现一艘白云标识的星君舰,谨慎小心扫描着附近,往身后传递了信息。 ………… 外域·红云山 一道火红巨大晶门常年竖立在山顶,已沉寂了很久,今日突发生了变化,丝丝灵光尽闪起来,发出滋滋声。 随之,升起了赤气,一下注能洞开,隐隐显出一个世界的大陆风景,破碎辰宫主殿尽是断壁残垣,瓦砾成堆。 这时,有些异样的天仙流光在门户闪开,落在门户里远处,警觉看着这面,但并不靠近抵御,也不尝试封印关闭。 一个年轻英姿的道人进入偏殿时,看了那面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叶裕道友来啦。”桃衣少女笑着自后殿跑出来,发现年轻道人讶异看她,又脸色一红停下换成缓步,两手背在身后,轻咳一声,说:“你看什么?” 分身叶裕微微一笑:“仙子似乎有喜事。” “哼哼。” 琼阳仙子微昂起首,纤细腰肢款款挺直,往日矜持习惯都难掩她这时欢快内心,几乎是只等叶裕来挠她心头的痒痒,这时脸上神情顾左右而言他:“你路上来时,有没有看到那扇阳面时空门打开了?” 叶裕点首:“是,上面有新命令催促了?我们红云门不是歇息期么?” “不是啦,虽我也很奇怪高层奇怪安排,要打开位于红云山顶的阳面时空门,传递一小批各派地仙过去,都在各派选出,大败退后那面辰宫大陆桥头堡人都撤光了,连个立足点都没有,不知道过去送死还是干什么,透着异常。” 琼阳蹙眉说道,她感觉自从母圣战败退下一线主帅岗位后,自己又跌下假格天仙,现在消息灵敏度都差了一大截,只能自侧面推测:“连母圣分身元神都得到任务,还要监视那些地仙异动。” 叶裕不动声色:“哦?” “这不多说,对了,我们接下来要不要趁机走这边?”琼阳灵机一动,毕竟她是母圣女儿,没什么关碍。 叶裕是有所准备,对这主意暗自摇首,面上有些好笑提醒:“仙子,你叫我来还没说到底什么好事……不过我建议别再冒险,仙子也知道那边现在没了立足点,何必过去。” “咳,跟我进来……” 琼阳仙子拉着叶裕进了内殿屏蔽法阵里,俏脸上神情变得郑重,她看了看左右,小声说:“叶青那面……别惊讶,就是那个叶青,突然私下联系我们红云门,表示对撞后新世界里两面没有同一本源竞争,适当条件可以放俘虏高层元神归来,当不是一下释放,而是一个个顺序释放,但要我们派足够分量的人过去商量。” 分身叶裕心中一点都不惊讶,脸上则浮现出惊讶表情:“这是陷阱,仙子不要去,何不禀报上去。” “不行,不行。” 琼阳仙子连忙摇手,呼吸都放轻了几分,毕竟之前本门还指责烛龙教勾结叶青,不是在自家地盘上,有着法禁,她哪里敢说这种事,轻声说着:“母圣分身说这毕竟还没有撞击,对私底下交易忌讳比较多,除本门核心天仙外不能外传,我就和叶裕你说说,但母圣基本确定对方是有诚意……要是首次暗约交易成功,后续赎回被俘高层甚至可能连母圣元神一并赎回。” 叶裕神情微妙,问:“很贵吧?” “那肯定会狠狠敲我们一笔,毕竟青脉对资源渴求太大,叶青其人又死要钱,绑架扣留母圣当压轴,一个个交易就吃死了我们不敢不付,我偷偷和你说我们刚刚商量好的心理底价……” 叶裕肚子里已经在抽搐,忍着笑听着对手的谈判底价,目光不时庄重敬佩望着这桃衣少女,心忖以后哪天胜利了一定要发给她两吨重的奖章。 最后听着听着,见少女神情欢喜渐渐淡下,估摸着她的心思,也陪着叹气:“真心痛。” “是啊,好心痛,不过这些是师叔师姑一起出钱,分摊了还好些,比打回重修要好许多,哼……”琼阳仙子小手摸摸心口,因是本门小公主,这些认为都是她的,她觉得自己还是好心痛,但她性子活泼,很快振奋起来:“母圣一针戳破叶青目的,无非是想给赤脉找遏制,以防其爆发最先恢复位格,基这种种,所以母圣说对方是有诚意。” 叶裕想了想,说:“那应也是好事,掌教应会做出安排,仙子怎么说……趁机走这个门?” “啊,那个因谈判人选问题,要有着分量……哼,现在教里高层元神全都失陷,还剩下谁不是一目了然?” “叶青那个家伙,说不定别有用心,母圣分身说让我牢记女仙准则——远离天命之子,她还没决定,说是不想母女都落在叶青手里……但时间不多了,总之,我想私下里跑去谈判。” 琼阳仙子咬着唇,抬首,目光歉意看面前青年道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内疚,只隐隐在心中期望对方能阻止自己的决定。 1641.第1641章 大种子 叶裕心中稍触动,暗自一叹,力劝:“叶青此人狡诈又好色,可能要仙子去做质子,万万不可去。” 自己背后诽谤自己是什么体会? 叶裕身是分身,暗叹一口气,发现换个视角似乎还真是心里复杂。 “我就知道叶裕你会这样说,我们想得一样……” 琼阳仙子不动声色,心情莫名好了很多,但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可惜不去不行,我要救母圣,我已不是巢里的雏鸟,也算经历过风浪,我还记得当时母圣牺牲自己而……总之唯独这次我不能再听母圣的安排保护了,仔细想想除了那方面危险,我作谈判使者其实没有真正性命之忧,错过这次对于本门才是真正危险。” “你可能不知道,母圣虽留有分身,但由于不是真正亚圣了,加上红云门天仙几乎损失完了,虽也有分身,却一下子空虚了。” “除了这红云山,还保持着亚圣的法禁力量,在别处,已不能算是亚圣了。” “各派都有微妙态度变化,就连圣人都是。” “再不接回天仙和母圣元神,我怕情况会越来越差。” “再说,不久就是大冲撞了,本门必须补足实力,要不迟早会变成附庸,甚至灭亡,这些资源本来就保不住,那还不如赎买给青脉。” “只要有实力,资源总会有。” 女仙再怎么样跌落,也依旧是天仙元神,自是早已决意了才会说出,更不会轻易更改,如此心意拳拳地坚持救母,拯救门派,叶裕的一番劝说自是……不出所料的无效。 按说一切都在本体的关注计算中,但作分身心中感觉颇复杂,他心忖或是这分身也跌落了天仙,重新变得与琼阳齐平,又是在她家里,所以近来日常相处难免再度受到她的同化,但是……分身必须忠于司职,至于建立在这上面的东西,这一切都难以当真。 过去这心念一转就会坚定,但最近纺锤星体第一次撞击冲入本域世界,两域规则正式全面开启融合,叶裕就有点感觉压不住来自琼阳热情了,似乎是身天命之子对外域异族淑女的无情冷酷随着世界基础交融而在软化。 但至少此刻主星体还未正式撞击,他还能压下心中触动不露异常,保持着在敌人地盘上的高度谨慎不做多余之事,面上叹了口气,表示:“那我必须作陪,一位公主岂有丢下她的忠诚骑士,孤身赴险的道理。” “都说了叫我琼阳。” 琼阳笑起来,声音有些微妙拉长。 她原本也对这追随答案有所预料,发生多次都习惯成自然了,但这次遭遇的危险不同,对方还是这样回答,不知为何她突然变得很开心。 再次褒奖一番对方的忠心,这桃衣少女自然而然牵起对方的手:“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们这就悄悄过去。” “等等……” 叶裕装作想了想,再度站在琼阳的利益立场上,建议:“暂时还不见光的私密任务,最好不要和大部分人卷进一起,我们两人可以照旧走暗面时空门。” “你阴阳之气不是用光了么?”琼阳眨眨眼睛,有些好奇。 叶裕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但身体基础还在,还有暗帝身上夺取一丝黑权,如果去暗面补充一些阴气……” 图穷匕现。 他静静望着琼阳,手里握着血淋淋的匕首,扎在这外域世界肌体内,这女仙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助纣为虐给利用了对付母域阵营,反而神情关切:“能恢复你的阴阳假格天仙么?” “不能,因秘密任务,暗取阴气势必无法太多,更不好在地上大举动作,缺乏兵俑的生机阳气配合……”叶裕最后一句瞎扯,目前世界对撞的关口越少变数越好,他压根不想和这世界的人道,沾染恩怨因果,如果不是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也不需要处心积虑地偷渡。 “唉,对啊,没有生机阳气怎么办?”琼阳想偏了。 叶裕神情歉意道:“只能自仙子身上汲取一些了。” “呃……” 琼阳眨了眨眼睛,小声:“够用么?” “应是刚好足够去一程,只是又要仙子辛苦受冻一番。”叶裕说。 “那没什么……” 琼阳连连摆手说,蓦地想起上次冻僵缩在叶裕怀里,今次又要来这样一遭,终于还是有些脸红:“不需要别的什么了?” “……” 叶裕有些无语,他作分身哪里需要什么,只要能完成司职就可。 琼阳瞪眼看着这木头家伙,是不好意思自己说出来,而且有过一次被拒绝经历,感觉对方似乎没怎么变,顿时心情怏怏,自己力量虽见长了,还是一点都没有母圣的魅力。 ………… 有琼阳小公主的权限,两人走的是红云山底下隧井去暗面,琼阳不喜那片阴气,总让她想起上次撞见的莫名奇妙暗帝,便留在井口等着。 叶裕没有贸然闯入,这次任务牵涉非比寻常,估摸着四个圣人都盯着暗面,日常借用红云琼阳母女遮蔽已不够保险,他先调动川林笔记封禁自身命运轨迹,至少在冲撞前的这短期内扰乱天机,然后潜藏身形。 这是光明正大当着琼阳的面前做,在琼阳看来是为了让她的私赴谈判任务更隐秘,所以她还笑吟吟给出一枚火凤玉佩,教叶裕怎么借用红云山在暗面的万丈霞光辐射加强隐藏。 叶裕微笑接手这枚熟悉的火凤玉佩,暂时辞别了殷勤感人的战友,进入暗面之后,还顺流漂游一段时间,一直到东海下方对应的某处冰川裂隙,手持一点青光轻轻扫过里面冰窖。 轻风微拂,一枚深青色的饱满硕大种子竖在冰隙上,几乎有巴掌那么大,半透明的种皮里面流动着淡紫色光纹,星砂漩涡般成团悬在中心,其灵力强大深凝,丝毫不显于外。 而叶裕入手就感觉它的气息完美响应自己,想了想也没什么奇怪,正所谓神物自晦,有缘得之,作为帝君钦定的储君无疑是有缘者……不过任务还没完成,他举起种子稍催发,仔细看了看里面。 紫光光团敛去,先化普通的青色,后凝缩为一个模糊的青色信风人影,小小身子蜷缩沉眠。 叶裕辨认了下熟悉形影,顿时知道这是野生帝君分身,先是用自己的力量,渗透了过去。 “啪”里面的胚胎,似乎有点反应,但接着,还是没有醒来。 “无法唤醒啊?”叶青有些失望,其实他也清楚,要在异域圣人扫描下隐藏,自不同凡响,自己力量渗入,能有点反应,已经非常了得。 这说明自己的力量性质,越来越接近帝君级本身了。 不过就和入定一样,有设定的叫醒程序一样,叶裕通过川林笔记,自有帝君交予的口诀来唤醒其中的力量。 只是这样,难免露点痕迹,但是也顾不得了。 叶裕低颂着口决,一丝丝青源之力,从自己身上,输入其中,其程序很是奇怪,叶裕可以清晰的看到,它下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棵树,这树的枝叶贪婪的吸食着营养,飞速的抽枝、散叶、开花、结果,不一会工夫,就长成了,但是这一切只是种子内虚影。 下一刻,青种噼啪一下裂壳,表面伸出一小截青色的晶莹胚芽,丝丝青源的力量就要释放而出。 “封印!”叶裕早有准备,持咒封印。 叶裕见着气息丝毫不泄露,才暗舒一口气,自己并非植物领域专长,还不知道铁树种子能这样分化,但想想这种先天灵物实际并非凡性——寻常哪有三百万年不开花还一直活着的铁树——也释然了,将这一小截娇嫩胚芽剥离,小心不损伤种子内部还在沉睡的野生帝君分身。 接着,就是将川林笔记投影虚实转化,凝出足足百页,废了老大力气将这枚胚芽提质变形为第二枚大荒青种……自又是山寨,但也下了工本材料,临时用用任谁都找不出毛病。 他将一真一假两颗种子都收起来,又原路顺流返回出去,一路上假托暗帝权限吸取了部分阴气,以备后用。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帝君设局两手准备,同时带回的双保险,应没什么阻碍了,合约要求在红云山打开的阳面时空门,以及看去随机挑选要求的运送地仙名单,还能引开外域目光,让他们猜疑不定。”他心想着,与上方桃衣少女汇合,两人手掌相合,阴阳交互,水火同炉…… 琼阳火热的身体很快冻结僵冷,叶裕抱着她就是抱着冰块,静悄悄的消失在暗面时空门,涟漪微不可查地散开。 ………… 暗流·冰宫 随着一段时间经营,顺着暗海移动,冰宫建筑独特,绘满了古老图腾,充满神秘色彩,而随处可见的雕像,更透出一种阴森可怖的气息。 这片透着上古文化气息的冰宫,正是人道现在的处境——沉在暗面的堡垒。 或也因为这样,到处都是一片恐怖。空空的建筑中,隐隐回荡着不甘的呐喊,而在中心,就是一个大殿。 大殿中,黑袍帝冕的男子正在批示公文,突霍站起,鼻子嗅了嗅:“不对……谁用了我的黑权偷渡,难道黑帝又一次渗入?” 1642.第1642章 毁约 玄冰深渊 铺天盖地的迷笼罩,迷雾中若隐若现的冰山连绵,偶有面孔在冰山上出现,发出无声又不甘的呐喊,却在迷雾里传不远 迷雾,混淆了界限,痛苦、恐怖、灰暗、阴冷,都在其中,只有一个传送门,微微闪着红光,就连偶然闪现在迷雾里的鬼王,都不敢靠近,就在这时,一道红黑色的遁光传入其中,在附近巡查了一圈,一无所获。 黑属派系已没守着这门了,母域所有仙人都是遗忘了暗面一样,目光都聚焦在即将到来的大冲撞,阳面的成败才是决定新世界里各自份额比例与谁能掌握主导权的关键。 暗帝回归后,喟然而又有些边缘化的失落,仰首眺望暗穹,皱眉深深:“上面仙道似乎又有了动作,但还是瞒着我们反抗军,我们信息上滞后太多了。” 下面文武重臣鬼仙们,都面面相觑,最后劝慰:“陛下无须多虑,十日后大冲撞即将至,万事就绪,压制我等暗面复仇道路的诸圣樊笼就要解锁了,到了那时,什么军情都有了。” “倒也是。” 暗帝颔首,届时青珠圣人这总是失期的家伙,最后也该会准时一次……阳面暗面,仙道人道,双管齐下击破青汉仙朝根基,仙道那面且由那些家伙狗咬狗一嘴毛的混战,而地面天灾清洗,重生的人道,还有什么能阻挡自己革命去统合! 青汉之君叶青? 暗帝认为在仙凡夹击下这家伙是必死,其苦心经营的战略路线、青汉基本盘乃至仙道羽翼、后宫诸妃都注定是为人作嫁,自己杀了他后其实可以择取优秀的继承,女人不服就杀,杀得她们屈服,臣民不服就杀,杀得天下屈服。 “其唉……实黑莲圣人那老家伙有句话说的没错,自己没有原始积累,所以起步必会更血腥残酷,以最快恢复人道元气……但要知道这都是值得,届时伐天胜利,再给封一个革命前辈虚荣给叶青,也算对得起其为王先驱的历史贡献了。” 鬼仙目光热切,齐声:“陛下仁德,足以感天动地!” “过了,过了……” 暗帝微笑,抚须再不言,但听着众臣‘我等愿为前驱效死’等等表态,心中实是满意这众志成城,沉醉其中。 “终融合后新世界不需要仙道这种引人嫉恨怨愤东西,只有革命长存,我才是这两域真正的天命之子啊……”这道人自信想着,也必须让自己有这自信,这是对牺牲之道的自信! 只有自己才掌握着真理,知道世界的真正意愿。 虽有过波折,但别无选择,母域三百万年、异域一百万年的深沉怨气,终会完整汇聚于自己麾下,这是人道对仙道的圣战,审判日即将来临! ………… 胎膜小世界 “嗡!”天穹上,一轮明月闪,月光流水一样铺满天地,这月光看似是水,实际也是水,沿世界而下,流淌到了淡青色的灵湖里。 “又一笔借出资源到帐了。” “小世界,差不多足了,到时就是发育,发育完成,仙天就完成了。” “小世界灵湖和我灵湖,其实是相连又有点区别,但是不管怎么样,仙天可以不管了,下面就填补我灵湖了。” “仙魂,仙体都完成,仙天将完成。” “再有灵湖完成,我就是不打折扣的正式天仙了。” 才说着,说话人的视线,就看见了一个灵湖,其中虽是五德转化,五德并存,但是看上去,黑白红黄都看不见,淡青色的灵液,已存满一半,要仔细看,才略有点金黄色的影子还没有消尽。 这灵液波涛汹涌,隐隐约约有着云涛生灭,隐含着巨大威能。 正是天仙灵湖。 ………… 亿万里虚空高处 时间流速比下方两域更快些,这时战场还刚刚结束不久。 带队天仙分身留守着青色星盘里,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小心翼翼看看头顶高处的明亮白星,又看看周围幽暗,似乎警惕着敌人可能的突袭,而后传讯现在前方空域的旗舰,问:“道友追到了敌人?” “对方已先离开了。”遁光一闪,青珠投影出现在他面前,平静说。 带队天仙心忖不奇怪,谁会留下来和圣人死磕,转首望一眼洞天周围幽暗虚空,紧张感少了些,转念一想只要青珠圣人压着,叶青怎敢过来反突袭?就算占了遗忘之地洞天,还能在圣人回击下守住不成? “自己一路给追杀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乃至有些杯弓蛇影了……” 这道人心中自嘲,但想想小心点有什么错,又传讯请示:“圣人此去必是一路顺风,难说归期几时,我这边是否要自解体摧毁遗忘之地洞天,以防止为敌所趁?” “不可!” 青珠断然拒绝,但也做出一定妥协:“现在焦点在两域撞击,一时间没人顾得上这里,之后融合新世界回过气来,鉴于此地是频临母型方舟的前进基地,具备很高的战略价值,有可能遭遇敌人袭击,我留你在此说白了就是消耗敌人力量和注意,要的就是让你为敌人所乘……” “你要是牺牲,你的本体,我会补你二倍的资源。” “这已使你赢利有余,就算在这虚空守着,错过战争也无妨——莫非你还有着趁大冲撞窥探圣位的野心不成?” “不敢不敢!”听了这诛心的话,这天仙不由冒汗,连忙说着。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你这样上道,我也不会苛刻,不管是成是败,都都允许你抽取洞天本源五分之一,以免敌人趁虚攻打,也不许抽取太多以至于降速,更不许摧毁。” 带队天仙听得冷汗不止,这青珠圣人是有名的有啥说啥,但明摆着拿他当炮灰,还给出好处,作分身也无法抗拒了,想了想问:“哪怕是敌人马上要夺取它,也不许摧毁?” “也不许!你要摧毁了以为是不会落在敌人手里?不,只会落在更强敌人手里……你不了解母型方舟的才错判。” 青珠淡淡,话风一转:“我现在负责任地告诉你,就算残骸留给母型方舟捕获,在这底子基础上也会迅速修复,让母型方舟拥有了一座中型机动力量……” 其实想想伶在这遗忘之地里待了多少年,熟悉的很,万一她给洗脑到资敌反过来对付自己,麻烦只会更大…… 但这点隐秘,青珠就不好对外人说,他只跳过去解释:“母域必取得胜利,而这两年需要一座前进平台,来实验怎么样对付母型方舟,你可给我守好了,我顾不上这边,现在追杀叶青要紧。” “追杀?” 带队天仙一怔,想到什么,大惊:“圣人且慢,大本营不是已经与对面签订缓冲合约了么?四位圣人都在做准备配合青帝催发两界树,道友你突然来这一下……” “我没有在场,这样的合约是不算。” 青珠神情冷淡,那几个老家伙怎么签的卖域之约,还能决定他青珠在外面怎么做? “道友这样说……”带队天仙出了冷汗,他的隐藏任务其实就是好好送这光杆圣人回去当矛,最好别出什么节外生枝的幺蛾子,此刻清晰感觉到失控的意味。 原本大家都应是为利益而权衡妥协,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这时终想起了,这位圣人的首要目标就是夺回道侣伶仙子,包括她的受困元神、道躯肉身、道基零号舰——现在三者有二,尽在那支逃逸舰队里面,青珠圣人会不处心积虑追杀之? 失算了……龙有逆鳞,触之则怒,圣人之怒更是毁天灭地不足惜,有些东西是超乎利益,无法妥协。 “……终是会浪费些时间,要不我先联系一下母域?”这带队天仙小声问,看着对方的投影,想要搬出几个圣人来劝服。 青珠神情无动于衷,一挥手:“远水不救近火,没时间了,你告诉我全舰队还剩几艘,几时能过来!” 带队天仙只能老实交代:“除了道友现在座驾的旗舰,外围可用还有十四艘,两艘刚刚重创,十二艘已修复好的就位不远等待支援或者拦截命令,同时也是保护它们,还有五艘半途就陨落了,那些舰或者是天仙分身元神都没逃出来,给叶青本体或者零号舰击杀了,因此无主漂流,又或者舰体破碎程度太甚未能修复跟上,可能收不回来了。” “收不回就不要管,刚刚重创也搁着,十二艘立即听令!给我它们的位置和通讯频段!”青珠沉静命令着。 对外战争中,圣人有权征召战场上所有单位配合,这是规矩,除非有别的大派的圣人干预。 带队天仙反松了口气,因这一来毁约责任就不归他了,而且转念一想,终可以有个真正核心可以组织起力量了,又是回归航线顺路杀回去,也未必会耽搁多少时间……至于毁约,这是强者的权力! 他交代了一番,正式移交了舰队主控权,又得到了一则消息:“刚刚有人回报了叶青舰队的经过位置,就在距离道友你座舰不远一片空域开启了跃迁,应已相差了一两次常规跃迁距离,还能怎么追杀?” 1643.第1643章 追击 一片空域 星君舰群正在散开成网,星星点点渐渐蔓延开去,一共十二颗星点,它们原本给叶青打散,但当叶青舰队回归时,反是位于前方,它们听从旗舰指挥开始埋伏。 而在首次发现叶青跃迁,乃至一艘破损舰发现叶青二次跃迁,几乎唯一落在后方旗舰也在跃迁,紧随敌人后面。 仿制自零号舰的智能系统对比原版适用性云泥之别,必须处处细节都要舰主亲自照顾,法纹流光转遍全舰,一种半透明青色力场笼罩住舰内所有事物,就听见舰灵冰冷的女声问:“时空锚就绪,请确定坐标……” 这女声很熟悉,青珠至今还记得怎么调教她让她的声音变得渐渐有了感情,那是百万年的时光相濡以沫,一听到就是无数的回忆时光涌入心头,但回过神来却依旧形单影只立在一艘仿制舰里,要去追逐着真正零号舰。 再对比宿敌叶青抢走了伶的道基不算,还玷污伶道躯肉身…… 时间能沉淀情绪,这道人怒极,现在冷静下来,恢复顶级狩猎者的身份。 埋伏敌人前方的舰队支配权在手,他就无需紧张步步落后,不怕最终跟丢敌人:“校准前二次敌人时空跃迁点,加入两域当前坐标连接曲线……” 一条几乎笔直的虚线出现在水镜上,这并不奇怪,因这处时空距离下方的两域战场是在太遥远了,这样天文尺度弯弧在局部战场上也是很不明显。 “以星君舰最大标准跃迁距离,当前坐标为原点扫描圆周球面,与时空下方正交曲线的交点作相对能级坐标,注意避开陨石,确定最佳路线。” “坐标确定,跃迁开启。”舰灵声音消失。 幽蓝狭长舰体没入晶门,承载圣人之躯,而具备巨大能级,放出光耀,似是一柄坚不可摧的长枪,但在它按照众仙诉求回归刺向异世界前,公器私用先要顺路刺穿自己的敌人…… 穿梭至下方新一片空域,白色光幕扫描过,附近空落落,只有远远近近的大小陨石漂流,反射的光点迷蒙一片,犹茫茫星河,陨石中什么稀奇古怪垃圾都有,隐隐夹杂着几艘高层时空掉下来的破损舰,青珠认出来那气息是曾对战过的霜蓝世界,转扫别的方向。 没有时空涟漪残留,敌人没有到达过这附近。 “不符合曲径……叶青发现了我,在变向?改随机跃迁?” 青珠趁着跃迁冷却期,联系询问各舰,很快排除了这一点。 各舰的天仙分身也是相互议论:“或正常合约签订,在叶青不知圣人反手撕毁合约情况下,其必误判圣人,或会毫无顾忌选择直线跃迁,因此我们弧度拦截,反落了个空。” “再看看其自身条件,先不算单独零号舰,以其主力舰队同样标准跃迁,为了比我们接应舰队先一步回归,也必会尽量选择直线跃迁。” “加上刚刚追踪方向出错,叶青现在有两到三个跃迁位的差距,很清楚正常追兵是追不上,也或会容许稍微一点点距离方向变化的速度折损,如此一来……刚刚第二点时空跃迁位置可能不是有效参考量。” “不错,第二点时空跃迁位置曾是一艘重伤破损舰漂流区域,叶青此子历来大胜享有红利习惯了,不打扫一下战场就不舒服,可能仅仅是想顺手捡便宜,没捡到的话自要直奔终点,这可能性比较大,青珠道友明鉴。” “也好……舰灵给我取消第一点、第三点坐标参数,只留下最后发现痕迹第二点坐标与两域坐标对联直线,重新校正敌人第三点可能位置,第四点也即当前可能位置,我们……” 青珠习惯性说,却又一顿,望着空空的舰厅里,静默了下,吐出一口气:“我要去第四点。” 虚空中让人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尤其在心焦时,经过漫长到煎熬的一刻钟等待,星君舰再度跃迁出现一片空域,白色光幕扫过,在水镜的尽头边缘出现了几抹蓝色影子! “抓到敌人了!” 青珠精神一振,趁着蓄能准备时飞过去,水镜里呈现的蓝色影子数目渐渐变多,但也渐渐变淡,这是非常明显的大舰群跃迁时空涟漪,可惜敌人实际早已走远两到三个跃迁身位。 但很快,青珠发现里面一道跃迁反应是别舰三倍,零号舰也在里面! “不过偏斜太大……”青珠皱了皱眉,这猎物一如既往狡猾,明显是宁愿前期牺牲一点速度而采取了随机距离变向跃迁以防止被追踪与堵截。 但要不了多久,过一段时间随机偏移量叠层到质变,就根本无法再追踪,在甩掉可能的尾行之后,刚好也差不多脱离了前方可能的残舰堵截,再恢复直线最大跃迁距离一路狂飙回归。 青珠明白猎物的行动模式了,却清楚这在正常情况下是无解。 目前不过是因没有走远,可能只差两次跃迁距离,所以还没跟丢,但这里面…… 就存在稍瞬即逝的一线机会! 这道人略加计算,当即现场制作了一副空域星图,发送给前面各舰。 “上面星点是你们目前当前各舰位置,立刻与叶青离开的大致方向同步跃迁。” “堵截?我们堵不住他……”一个天仙疑惑问。 青珠皱眉:“我有说堵截?你们堵得住么?” 这光杆圣人说话太直。 说话的天仙分身听着这样刺耳,神情也不免有些郝然。 各舰也都不吭声,毕竟都是一方大佬,虽分身驾舰作战,但承认打不过数量少于自己的对手也是难堪——可现实比人强,那十艘敌舰里面光是一艘零号舰,一个叶青本体,就可以暴力横扫驱逐他们的干扰,完全不影响九艘主力舰队跃迁,然后零号舰也收场快速跃迁,就冲破所谓的拦截阻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所幸青珠也清楚这帮废柴队友不足以为凭,更清楚零号舰虚空战的威力,也没打算叫他们顶住:“全舰队立即给我分散调动起来……记住,是分散!” 空域星图上,一道道萤火虫半的光点迅速变化,它们原本过去就是在叶青舰队后方,现在是前方,只是完全不敢照面而已,这时也壮着胆子按照青珠吩咐渐渐分散,交错,斜插,大致到位。 但随着又三四次跃迁之后,青珠旗舰再出现一片空域时,在等待蓄能的一刻钟里转了圈,竟毫无叶青舰队的跃迁涟漪,众天仙看青珠的目光又古怪起来……看!跟丢了吧!叶青那条滑鱼是好抓? 蠢货! 青珠也在心底冷笑一声,无视这些队友意味深长的目光。 实际如果手里只有一艘舰,或是整支舰队都在后面,同样跃迁速度下,一步慢,步步慢,青珠就算追咬得再紧也只能跟在后面吃灰,空有力量无处发挥,早就放弃了。 但现在,这道人却是目光闪动:“叶青啊叶青,你之前就不应追到这样近!” 追得近不近其实是泛泛而没有标准的概念,完全是看形势,叶青倚仗零号舰的速度,自是判断只要第一时间退走的果断及时,后面就腿短追不上。 青珠估摸着敌人的思路,笑一声:“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就……太小觑我青珠了,你只是零号舰的僭主,山寨货,不知道在正主手里就算没零号舰,只要掌握一支舰队,抓到丝毫机会就有翻盘可能。” 天仙的战争是法则与力量的战争,各有各自擅长领域和适合的战场,青珠圣人无疑是虚空战场的顶级狩猎者,哪怕丢掉了零号舰,眼光也不会丢。 这里不同于世界内‘只有道域才能对抗道域’,因虚空漂流的不确定性,而充满了各种意外,有好的惊喜,也有坏的遭遇,延伸战术也变化多端,是世界外更广阔可能性的一种探索与对抗…… 命运长河的角度来说,沉沉浮浮的能级变化,每个人的道路探索都充满可能性,但需要力量来护卫道路的可能,任何在对抗中胜利的一方,就击断了他人的许多可能性。 就算某个可能再辉煌远大,一旦失败,长河流向也拦腰斩断,跌落共有的现实层次,变成小溪甚至断流。 这是最黑暗,冰冷,残酷的博弈,胜利一方未必是看起来最强一方,但事后看去,会发现往往是她综合实力上更胜一筹,但这样马后炮在事前没有什么用。 叶青来袭的前半程,对手是应援舰队的那些天仙,无疑大获全胜。 青珠能理解,因星君舰仅仅是零号舰的仿制品,那些无知的蠢货驾驭星君舰,也在战术上全套照搬过去零号舰的经典成功战例,并且在过去实践里证明有效。 这些人可谓‘知其然’,却不知道那些战术根源于零号舰数据库,是背后高层道天文明战争智慧结晶! 所谓标准战术也往往是简化战术,就和矛与盾的相互对抗升级一样,自是有经典的攻防克制,叶青那无节操的家伙既夺舍伶仙子身体,就有了数据库权限,也不乏理解星君舰现有通行战术的本质。 叶青已是‘知其所以然’,很轻易就翻出新的针对战术击败。 但回程路上叶青或忘记了他的对手已变了。 1644.第1644章 破网(上) 青珠弹了弹衣角,冷笑。 自己并非那些人,除了伶仙子,可以说没有谁比他更熟悉零号舰,更在百万年虚空狩猎丰富经验里,知道标准战术的适用和局限,比起天仙队友‘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要更进一层,就是‘知其所以不然’。 这一个‘不然’,就超出了数据预设的疆域,凡人习惯了世界内的温暖,不知道世界内法则遇到虚空时几乎大部分都无效,似是遭遇了某种狙击…… 实际,青珠明白这虚空法理。 母域世界通过了战争,吞并多个世界,曾短暂晋升到更高一层时空,对此研究过有过推测——这是无数世界各自规则对虚空放出光辉,不同能级与特性波动遥遥交融,形成基础的背景。 这过程里对冲消融大部分规则,只留下共通极少部分。 越高层道天文明越掌握更强的力量,形成更强的辐射,同时形成时空意义上广阔的疆场,狙击不符合自己的世界可能和影响,形成巨大的成簇星团,亿万璀璨抬升于更高能级时空。 但虚空无尽,任何文明只要不自我封闭那再怎么扩张都会发现更大未知,总有辐射影响减弱甚至光辉不及之地,更低层世界也同样有着自己小小的影响,只要没有陨落,这些星河沙数的世界构成了纷繁舞台。 圣人在世界内诞生,学完了自己世界内所能教授的课程,也得到了世界老师发下的课后作业,是去世界外的未知里去探索属于自己的道路,这种觉悟和经验产生了超越世界的视角层次,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哪怕这后起新秀的叶青在力量上再强大,都一时很难具备同样的视角,而叶青这次仅仅一个微不足道细小破绽,稍瞬即逝,在最危险虚空猎手的青珠圣人而言,却是足以给予致命一击的破绽,紧追不放。 哪怕看似丢掉了追踪,锁定却越来越清晰,圣人的阴影覆盖其上,投鞭断流一样,就要削去其命运河流的辉煌的可能。 ………… 跟丢了叶青舰队,各舰天仙腹诽归腹诽,终还是在虚空战领域上相信青珠圣人,便问:“接下来怎么办?” “你们调整一下,以我旗舰为原点移动到这些个位置。” 青珠重新做传了一副空域星图,在上面以旗舰在追击不断变化坐标为圆心,以旗舰连续十二次跃迁最大直线距离微半径,画出一个窄角的狭长而巨大扇区影像,水幕为此抬升到几乎顶至主控厅天花板:“让我教教你们这些家伙,叶青之前是怎么击败你们……” 他在大扇区的锐角底部以旗舰跃迁最大距离为半径,又画出一个小扇区:“看此扇区的这一段圆弧内,它就是叶青刚刚跃迁后,现在可能存在位置——因我们追的紧,叶青能转向的角度其实很有限,推测起来这是极限。” 众天仙对时空有了基本认识,点首表示理解对手存在位置的状态。 青珠又在小扇区的边缘每一点投射同样的小扇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相互透明光影覆盖渲染,融合成更大扇区,看起来刚好半径是初始小扇区的两倍:“这是叶青第二次跃迁后可能存在区域,我们画一下它的边界线。” “第三次……三倍扇区的边界线……” “第四次。” 最后他手掌拍了拍光幕,涟漪蔓延十二倍最大跃迁距为半径的整片巨大扇区,淡淡:“它就是叶青接下来十二次跃迁可能存在位置。” “此前敌人在高速跃迁离开,我们布置的大网也随之同步,虽眼前跟丢了,看不到那条滑溜的鱼,但实际上还是可以非常确定——鱼已在网里面,你们可是认同?” 众天仙相视一眼,脸色都微微有些亮起来,却隐隐看到希望。 青珠费力鼓起这些手下的信心,又泼了盆冷水:“但要注意,除了零号舰可以超视距跃迁——剩下九艘主力舰队哪怕分散,它也不可能同时存在于这扇区整片,因是分时间跃迁,所以就和我刚刚分画的十二道圆弧一样,我们要兜住敌人,就好分好层次和方向布置。” “以我旗舰为原点,各舰分处一层,预先埋伏阵位,最终目标是构成等距跃迁十三点星链。” “同时为侦测锁定跟丢了的敌人,以等距方式将扇面分成同心圆十二层,各舰分层区段承担侦测点,外围由远到近的十二舰,再计算上当前旗舰所在位置,是全舰队十三艘的节点分布。” “且注意这分布初始并不十三星联珠的一条直线,而是各自在扇面分不同方向,错落交替散布,在我旗舰这面看去是大雁行阵的人字,在你们迎向我旗舰看来则是倒人字,刚好与敌人舰队可能存在的扇面尖角形成纺锤形的侦测牢笼。” “这侦测牢笼里,外围每舰分层的同时,又在圆周角度上各自负责一条等角度射线,以旗舰为圆心分别连接各舰,刚好将整个扇面分割十二个侦测扇,就无形的菱形栅栏一样锁住敌人任何可能。” “顺利的话能直接锁死,当然也要防备叶青突然走之字线的横向脱出,此人以坑王之王的绰号著称,不能小看其警觉性,本身也善于破局。” “不过对方也难以判断我们具体阵形和节点方位,无论是走直径航线还是曲径航线脱出,也都会有极大可能性撞上侦测牢笼十二扇区中的任何一扇,只是可能第一层同心圆的内层扇区撞上,也可能第十二层同心圆的扇区撞上,无论哪种,我们都能以此确定其直线下一个落点,或计算其曲线弧度确定下一个跃迁,锁定其下次跃迁定位区域……” “相比之前敌人追捕你们只能在后面追,我们的优势就是已拦截在敌人前面,这一次是敌人猝不及防深入了我们牢笼。” 可以说,一举解决了跟丢叶青舰队的困境。 但又有天仙沉吟道:“可是……这样堵截,舰队主力聚集时间不够,侦测牢笼的任何一条栅栏都很虚弱。” 他还是用了委婉的话,简而言之就是打不过,整支舰队还能碰运气拦截试试,说不定拼死兑掉一些敌舰,但分散任何一艘撞上叶青舰队都必是送死,回去就是大撞击,多点筹码多分生路,谁也不想手里的舰就丢掉。 “舍不得了?” 青珠嗤笑一声,道破了队友心思,可曾经有着零号舰圣人哪里看的上普通星君舰,就连他现在脚下旗舰都是勉强用,感觉和开破烂一样。 “你们舰队自是追不上,十二层同心圆扇区的散布使得任何单点都无法抗衡叶青的主力舰队,等于是送肉虎口,但只要其一出现任何探测节点上,预测确定了其下次落点,扇面上散步埋伏的各舰立刻跃迁到位,以我遗忘之地洞天为原点,至叶青下次或者再下次落点区域为终点,搭建十三星连珠,星链接力传递我一人过去便可。” 天仙闻言一震,恍然惊觉:“原来是要以星链搭桥呈递!” 这星路传递,过去引力环流的星巢锁链在攻击敌方世界时用过,但那时中继传递的是信息,偶尔会出现圣人快速跳板,其实就是利用星巢内装载待命星君舰随时跃迁递送能力,除掉缺资源的黑莲,随时可出击的四圣威胁三道五脉必须将大部分力量都放在青穹周天大阵上随时防御。 而今虚空自是只有青珠一人了,但堂堂圣人亲出去强化一座牢笼栅栏!对叶青的仇恨到了这地步? 等等…… 他忽想起来,之前禀报的伶仙子身体下落,显这次的猎物兼有伶的道基零号舰和她的肉身道躯,让青珠圣人无法忍受了,圣人之怒,自是要让敌人覆灭以偿! 那一来,叶青跃迁过去的同时,外围十二层同心圆扇区错落分散的各舰同步跃迁,似是蚁群漫爬到一条蜜糖虚线上,十三星连珠星链的射线桥梁就能搭建完成,那时自己旗舰一个瞬息搭载青珠圣人过去第二节点友舰,青珠圣人立即换船跃迁至第三个节点,可以说只要十二个瞬息就抵达叶青面前! 什么跃迁速度能有这样集体组织接力传递恐怖? 就连零号舰的超视距都无法一次跃迁这样远,这缺少了资源,圣人都无法这样跳跃,但有着资源,没有圣人更无法跳跃,这不是单挑,而是集体狩猎! 又有天仙:“是不是联系母域确定一下。” 青珠有些厌烦,心忖不是自己羽翼,就是不听话,还是伶最好:“联系可以,等反馈等不及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就告诉大本营,我的回归还没结束,世界未撞击,一切都还存在可能,而他们缓冲方案不行,缓冲主动权受控于敌手,青帝肯定会在时机上掐着我回归前,在这方面与青脉较量算计岂不是自取其辱?” 众仙无言以对,心觉有道理,但不敢应和背后说自家圣人的坏话。 青珠挥挥手:“还得我亲自上,趁此良机截住敌人,以力强破,少说也得截杀些补偿损失!” 1645.第1645章 破网(下) “运气好能夺回零号舰,那六个时辰就能归返,不但不要缓冲,还得继续撞击,强破敌阵!” “两域融合后的新世界,必须以母域本源为主导,这样我等才能尽快回复圣位对抗母型方舟!” “这是大局,你们放下些小利,成功后母域必有好处与你们。” “我等听令!” 众仙连忙应是,问起细节:“同心圆外层扇区相对广袤,人字设计是为确保能在一次性跃迁就堵住叶青?” “不错,越靠近外层越要设计少跃迁,甚至最外层那艘是直接埋伏中轴,作人字的顶点,由上而下两边对称分落散点。” 青珠手指划过中轴线,往两边挥了挥,解释:“这样内层负责是比较偏远的角度,但距离近可以一次跃迁到整个扇区。” “外层是负责偏中轴的角度,即便跃迁也只需要半个扇区。” “因各层间的时间消耗,如果叶青是选择最偏远一条曲径,也是在内层侦测扇区就发现他,外层调整跃迁时间有十二次,怎都够了。” “但要记得各舰不要和叶青主力舰队硬碰硬,但可以暂时不定向跃迁逃跑,引诱零号舰单独去搜索追杀,只要注意保存好自身,整体星链都会为你而专门调整,最后传递效果也是一样。” 众天仙连忙点首应是,他们又不傻,明知道是耳目和诱饵还去送死,只要跑的快及时止损,丢了座舰,但分身说不定还能活……至于舰内生域搭载一些人员,就不在考虑范围内。 “任何扇层节点只要发现叶青主力舰队,立刻就跃迁远避开去而拖延到星链各节点到位。” “如果敌人不加理会,一刻钟后集体跃迁形成星链,圣人会瞬息传递过来。” “如果叶青是上钩要捕捉,或者觉察危险,试图追击该舰以斩断后路,只要不是运气不好在第十二层扇区才发现,总会有更远外层一艘星舰是在任务中闲置,暂时没有传递需求,也立即向内层跃迁,隐藏起来埋伏。” “即便在第十二层扇区发现,都可以在前面十一层没有察觉到叶青踪迹时,立即预判第十二层中轴线会遇到——我们刚才追击情况来看,基本叶青这时警惕性还不可能走直线,但说不准就蠢了下——那也正好是中轴线的末端提前一轮预测,可以让十三星链提前跃迁到位,中轴直线瞬息传送我过去!” 青珠做了最后交代。 这样归结,其实无论那艘在逃的诱饵舰结局怎么样,哪怕给零号舰打爆了也没关系,叶青都会发现他跃迁时间还没到,零号舰现在超快蓄能也需要时间,但直面圣人根本不会有时间可以拖延,成败只是一招,猎物与猎人瞬息反转,这是虚空战场的特点。 ………… “发觉敌舰踪影,数目一艘!” 叶青跳跃,突有着发觉:“想必这是时空乱流抛在各地虚空的一舰,不想正挡在路上,我去将它击毁。” “等下!”屏幕上突传出了青伶叫停声。 她按照规矩,死板按高层道天虚空战条例开启区域侦测,一个方向,通常零号舰侦测范围外的边缘,也是不靠跃迁无法在一刻钟内抵达区域,又有艘舰出现,隐隐呈现水平夹击。 叶青顿觉有异,问青伶:“怎回事?” 青伶按照战场条例,将当前情形输入了数据库,经过模糊计算得到的智能反馈,一张空域扇图传到叶青那里。 水幕上巨大扇面显出已出现的二颗星点,以这两艘敌舰为基点进行推算,星点密密麻麻的探测波动圈的范围很是模糊不定,但在总体呈现非常紧密的人字连线,与扇面底部倒人字尖锥,大致构成了纺锤形,正是一座提前的虚拟牢笼。 “……” “敌人的追击路线会怎么样?”叶青抽了一口凉气,追问。 青伶手指轻轻描绘,一道虚空星链之桥显出,但也不确定具体方向长短,只推测判断有这么一艘舰肯定是在后面追赶,上面定时有着青珠了。 “根据数据库情报,青珠成圣人后,具备多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其中之一就是虚空跳跃。” “只要有零号舰,或者星链,就可完成。” “幸掌握了零号舰数据库,要不这次死定了。”叶青望着这一道幽蓝星链,就惊出冷汗,有了行在悬崖上,一只脚已踏空,后面还逼着一杆冰冷长枪的恐怖。 他知道自己犯了此前对手一样视野片面的错误,几日前敌舰是以为敌人只在后方,结果给自己本体夹击,自己现在凯旋而归将青珠远远甩在后面,只以为最多只有着散兵在前面归路上拦截,不料青珠还能在后面夹击……还以这种方式,这已不是舰战层的追击,而是圣人本体的追击! 在速度上的过于自信,自以为是能甩短腿的青珠十条街,轻忽了虚空环境顶级狩猎者的能力和心志,哪怕失去零号舰和伶仙子断去其一条腿一条手,也是非常危险的猎手。 幸发现的早还有一刻钟准备时间,快速转念应急方案——无论分散追击两面,还是不管不顾等跃迁,等一刻钟,跃迁时间一到,青珠都会出现在面前了。 仔细看了看空域扇图,叶青估算自己舰队是在对方星链之桥的第六层位置,自己选择的回归曲径弧度适中,却一时难以脱离敌人的快速追杀扇区,刚好给堵在了中心区。 “早知道就直接走直线,就是第十二层……” 叶青心忖,转念一想那也不成,因在第十一层都不会遇到敌舰而没防备之心,敌人排除法推算出了自己航线最后一种可能,星链直接在背后无声无息提前成型,第十二层看似最外圈但刚遭遇发现,青珠就立刻降临了。 这毫无防备才是死路,猝不及防下,只要青珠根据第十二层的诱饵舰情报确定舰群定位,第十一层的传递舰时空锚直接扎在零号舰的前面拦住,首选突袭零号舰,以旧主权限突入并第一时间夺回了伶的身体,那剩下就是一锅端,整支舰队谁也跑不掉。 更危险的零号舰还让青珠可以六个时辰快速归返,根本不需要再十五天,刚确定的缓冲合约马上就会作废,而原本已完成的拖延时间任务,生生给翻盘失败,青珠一即时赶回去,十天大冲撞引发纺锤星体内爆使得世界内外夹击下全面崩溃,此前战果都是没了意义。 因此现在第一是保证零号舰不落在青珠手里,这问题不大。 因青珠刚刚发现确定自己位置,后面各节点一次性跃迁到位建立星链,但要恢复二次跃迁传递青珠,还需要一刻钟,那时零号舰专项优化早已足两次快速恢复,超视距跃迁出两次远远离开扇区,甚至还可以干些别的。 至于九艘主力舰队重大损失已经不可避免,现在只能立即止损,能逃多少是多少,当零号舰不敢面对青珠而脱离时,九艘是无法抗衡青珠本体以及陆续跃迁包围而来的各舰,幸存下来半数都不错了。 但同样因遭遇的早,醒悟的早,办法其实还有。 “你最大的算计错误,就是想不到有着星核,零号舰的跳跃时间,会极大减少。” “哼,你要战,我就战!” “各舰,立刻分散突围。”叶青立即下令:“零号舰与我立刻跃迁,两个配合,击杀这第一艘艘诱饵舰。” “这一着是关键,必须用上全力!” “而我,本体成天仙后,恰也有着类似青珠的力量——虽跃迁距离,和圣人差的很远,并且一段时间内只有一次,但也足够了!” “是!” 叶青站起身,站立在前,突然之间,黑色符文出现,接着,又是白、红、黄、青,而这些符文自发组成,变成了一道青色笼罩。 叶青闭上眼,下个瞬间,他的人影突消失,出现在虚空的一艘舰的上空。 “是叶青!”这舰天仙不假思考,第一时间就启动跳跃,但紧急着,虚空突冒出一舰,狠狠的撞了上去。 “轰!” 青伶驾驶零号舰击了上去,这舰外层和中层顿时炸开一个窟窿,本体遁光一闪,就又穿了进去。 “天子之剑!”一道青色剑光在里面出现,隐隐一声惨叫,似有元神要逃,剑光一绕,就此灰灰。 “秒杀天仙分身!”青伶看着零号舰受损部分修复,暗暗想着。 片刻,叶青出来了:“保下了时空锚。” 现在除了零号舰的快速恢复时空锚,只有这一艘立即可以开启跃迁,而时间就是生命,剩下半刻钟时间别舰才能跃迁,相比已扳回了一点优势。 让青珠跃迁到这里时少了一艘舰可以后续追击,让主力舰队遭遇包围打开一线,逃生几率大增。 这是叶青现在唯一能为队友们做的事情。 刚刚追击时追不上,只能耗费零号舰一次跃迁兑掉对手诱饵舰,第二次跃迁势必不能再用,就要快速跃迁离开。 这时,青伶再度提出之前方案,目光认真看着本体:“我们又陷入遭遇战,但这也是不引嫌疑机会,不是么?” 叶青陷入沉默,许久:“我宁愿丢掉整支舰队,也不会拿两域全局崩盘的风险来赌博。” “这不是赌博,是在伶的身体上经过验证。”这白衣少女说,脸色平静:“我最怕的是青珠旧主,和母型方舟,都是克制我的伪装权限,但两种权限之争,本身也有强有弱,可兹利用。” “存在风险。” “可以抽源来针对解除风险。”青伶轻轻说,她在水幕上一按,放开舰体内仙炉里的雏形仙天:“你进来抽取我舰本源,以此恢复你的天仙力量,一次性使用前,完全可以无视元气损耗。” 叶青一惊:“你要自废道基?” “是,那样无论我的任务成败,都丧失长途奔袭力量。”青伶微微一笑,神情平静而优雅:“但任务可以完成,而且我未必就会死,只要最后能收回信息。” 叶青看着她,想了想,点首:“善。” 1646.第1646章 汲取(上) 高处虚空 实际没有重力带来的方位感,只有时间流速不同的落差感,但也细微不明显,让人几乎没有存在感。 一艘狭长幽舰向下飚进,隐在黑暗里几乎没有光,只有隐隐波动在它的舰首破开,一身峨冠青衣道人掌上悬浮黑、白、黄、赤、青五枚宝珠,屏蔽着一样旋转漩涡,逆时针。 五色漩涡的光注入面前的立体水幕里,层层渲染。 敌人舰队的曲径起初可能性是呈现纵截面扇形圆锥体,在水幕立体投影中呈现一个斜向水平面左下方的不明显弧线,就一根绳子甩转的随机角度的扇区,在端头更是撑开的伞面。 一点点敌人可能存在半透明光点,汇聚成模糊蘑菇伞冠,此时渲染的霞彩已进入第六层,也即是当前敌人跃迁可能存在的区域。 之前的五层侦测点都没能撞见,因而水平面相继围拢压缩,构成整个纺锤樊笼区域还在同步垂直沉降、缩小敌人弧线。 “敌人舰队出现我的侦测边缘,十一艘!” 朦胧蘑菇伞盖上,第六层一点幽蓝星侦测光辉,突大亮,膨胀出一个透明球体,似是水中窜起的巨大气泡,里面十点幽蓝星光是不留神掉进了气泡里的小鱼,有些发懵呆在那里,完全没想到会遇到敌人样子。 “风水轮流转……”众仙都是笑。 气泡是侦测范围的显示,星君舰的跃迁距离是在它的视距内,即一个天仙元神扫描的球幕半径,投影成气泡。 但实际一艘舰扫描范围是它的直径,远比跃迁距离要多一倍,扫描区域体积,更是敌人自外跳入气泡内可能存在区域体积数倍,尤其舰阵集体狩猎时,猎人这种层层连锁比单个猎物大占优势,之前给叶青分散拉网围捕可谓吃尽苦头,现在反过来轮到叶青来尝尝厉害,甚至因预先埋伏而更轻松省力,都不需要零号舰那样优势距离跃迁拦截。 唰—— 第六层下整片区域的所有分散星点一闪一烁,全出现在一条直线上,是稍倾斜的幽蓝蘑菇伞柄支撑起蘑菇伞盖,接柄就是第六点星光。 蘑菇伞柄处组成星链的各舰天仙神识通讯,汇报着他们还有一刻钟重启跃迁,而蘑菇伞盖更上方的离散星点,也都迅速跃迁缩拢向敌人位置,第七层舰更是当即跃迁到了第六层敌人一侧。 首先发现敌人的侦测舰,天仙分身更声音喜悦紧张:“他们也看到我了,我正按计划启动跃迁撤离,我会随时关注记录敌人各舰的去向……” “只有十艘?” 青珠却根本不关心那些灵光弱小的星君舰,因没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三倍以上亮星,追问:“零号舰呢?它单独离开了吗?” “不是十一艘吗?” 那舰天仙十分奇怪圣人的数学,虽这樊笼范围一开始就根本不是为了困住锁零号舰——零号舰的超视距跃迁是这樊笼直径三倍,是锁不住,更随时可快速跃迁,别忘记零号舰时空锚快速蓄能恢复时间是普通舰的一半。 但敌人不可能选择分兵,更没有办法抛弃友舰离开,因大家都清楚,归路上散落一些舰,在没脱离这片散落区域前,遭遇本舰抱团拦截风险概率就存在。 一旦这样,等是放弃,让速度慢主力舰队去撞运气,赌一赌会不会碰上敌人十几艘主力舰拦截——所以必须参与护航。 整支舰队利益需要让零号舰短暂失去超限速度——这是青珠圣人没有撕毁两域缓冲合约下的最佳选择,但敌人轻忽了圣人的节操。 “让我再放大图像分辨看看……没错,在里面!难道没有传输过去……我给你们再传一遍。” 青珠催:“速传,你快死了,时间不多了!” 众仙:“……” 圣人眼光不是盖的,果听又一声惊叫:“叶青跃迁过来了,他要杀我!” “少废话,你死了我补偿你三倍!”青珠大怒。 “多谢道友!” 天仙化身,等的就是这句,唰一下,同时新传回来图景。 众仙:“……” 时空距离短而与刚刚才差一息不到,这算上刚刷新了第二帧,就见敌人舰队惊惶而散,反应非常迅速,这时一道青光逆卷,侦测气泡中心的幽蓝星光破灭。 “是叶青!” 众仙一凛,没人去问道友需不需要救援,整个侦测气泡瞬息变虚暗,肯死了……没有界膜隔绝下信息应已经收回,三倍补偿作分身来说也算是值了。 整支舰队都是天仙高层,导致的后果就是对这个很习惯了。 青珠也不理会死掉的棋子,目光专注盯着气泡逆袭青色星光,就见到虚暗瞬间,星光的背后隐隐似乎青影闪过,但又给叶青的存在遮挡住了视角。 “哼,五气抚平?瞒我?” 青珠却脸色一阴,觉察并非偶然,“啪”将五色宝珠压在虚暗气泡上,圣人针对压制,无形的波动,整个气泡“轰”塌缩成一点,包括那抹青影同样塌缩……信息在时光长河里收集回溯,化熟悉的一点明亮辉耀星光,星君舰形影露出来。 这道人就精神一振:“任你再狡猾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而让他手下的猎人在意的是,刚刚敌人舰队逃逸十点星光似乎是琥珀里凝固了的远古飞虫,永远冻结在时光里,看起来清晰指示各舰巡航逃逸路线,十分诱人。 “总共才二帧图景,最后各舰逃向一定是假象。” “这的确设计精确,叶青知道我们侦测一黯淡,立刻会变向,说不定是故意的假情报。” “看第七层跃迁回的侦测气泡,它就在又一个侧面。” “该死,一艘都没有出现那个侧面!” “我暴露了?”那舰天仙一惊,显而易见这种情形不是偶然,旋即稍松口气,很明显不是冲他去,应该……不会有事了。 “道友速度向敌人靠拢侦测……”别舰的天仙分身只催着他送死。 “……”那舰天仙分身无言以对,这一个个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舰队的各舰天仙都戒备叶青的危险,并关注他们感兴趣的猎物,唯不关心自己得不到的零号舰,甚至也不大相信青珠有什么希望夺回零号舰——那舰最近各种全面优化,尤其时空锚只一半时间就能恢复,也就是在各舰时空锚就绪接力传递青珠圣人过去时,都已够零号舰两次时空锚。 伪青属和青脉去争时机把握能力多半是失败,叶青可以逃得远远,也可以横扫一番战场再逃,谁会留下来直面圣人……不过这麻烦是圣人自己的事,他们不管。 ………… “啪——” 零号舰抵达战场,对接缴获舰舱门,接合完成。 而此零号舰一层层灵气涌出到此舰,两舰设计布局如出一辙,底层回路很容易接通,转移大批资源过去,这艘原主人都已准备跃迁逃离,却给叶青的时空走廊给截杀了舰主,但舰体蓄能也是完成了,随时可走,只是在等叶青。 舱门开启,两舰空气泄流哧哧声,卷得门口两人衣带飘动。 叶青对白衣少女一点首,跟着她去了后面仙炉,精华都在最深,叶青记得帝君吸取过五分之一,并没有竭泽而渔,除非毁掉本源否则也无法抽尽,就和抢劫与杀人区别一样,但要是主舰灵自杀放开让自己吸取,就难说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叶青看看旁边候着的白衣少女:“一会透支这艘珍贵造物元气,就要换旗舰,我觉得自己是渣男的节奏……” 青伶想了想,她的立场终是分身,摇首:“伶仙子养伤时,也同样透支了遗忘之地洞天灵池,谁也不会心疼别人家的东西……尤其是敌人。” “你自己觉得心疼么?” 青伶沉默一下,说:“有些痛……” 叶青叹息:“青伶你看,战争就是我们相互抢夺,都不心疼透支,结果两面全都透支尽的愚蠢故事。” “你是指两域高层?应是不蠢吧……”青伶微笑起来,感觉本体将他自己也都骂了进去。 “人蠢?不,大家都很聪明,甚至是太聪明。”叶青语气没有讽刺,他不会讽刺自己,而是陈述事实:“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力量来护卫自己道路,到天仙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甚至天仙清楚自己要的,与世界要的并不完全一致,这就产生了矛盾……比如说两域缓和对冲,帝君提出来的这个可谓是最符合两域世界保存元气利益吧?” 青伶点首:“嗯,帝君的道路与利益特殊,天地至信,两界青树,几乎最贴近两域利益。” “是啊。” 叶青微笑,作天命之子以及整合人道的战略,他和帝君在人、仙两方面殊途同归,所以他也是赞同:“但可惜帝君不是最强,这不符合外域仙道利益,不符合游离在外的青珠利益……我应早想到,圣人的节操,签了字的合约就是用来撕毁,没到场签过字的合约更是废纸,圣人不掀桌,还是圣人么?” “所以你也要……” “没错,我也要掀桌。”叶青的笑容依旧,杀意透了出来。 1647.第1647章 汲取(下) 感受着本体的杀意,白衣少女安静看着,这方案最初是她提出来,但渐渐蜕变为舰灵,她不会去想背后的战略利益的道路之争,仅仅基于数据库建议与自己对青珠认识而提出最佳战术,此刻方感觉到本体这话背后激烈到平静的憎恨,大海表面下的洋流一样激涌,随时会掀起万丈海啸。 肉身的脑海里自有着记忆以及情感,她感觉身体里交融的情绪有些复杂,一个是元神的原主,一个是肉身的主人,两面相互憎恨、激烈交战记忆和情感融成一炉,却彷徨不定。 叶青浮在池水上,转首看她,川林笔记里清晰映射她的心理,却无法完全确定她的情感,遂问:“所以现在青伶你觉得呢?谁对,谁错?” 轰—— 整艘舰里,突冒出许多沉淀的晶莹气息,就连她体内也闪出时光碎片,都带着丰富的情感。 这其实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影响与立场的问题,舰灵少女渐渐有些明白了……如果只是伶,必然静默后不回答这问题,因脱离不开青珠百万年的影响,甚至让她脸上有些痛苦:“不要……救我……” 啪! 叶青握住她的手,给她支撑,同样时光碎片在两人之间,本体和分身共通的过去风雨,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而从没有人可以在一个天仙本体面前强行同化分身! “刚才……”青伶回过神来。 “你对我开放灵池,受到舰体抵制和无形影响,哪怕你以伶的肉身控制了舰,但青珠在此舰百万年影响太强。”叶青淡淡的解释,在算计到青珠前,不经意间就是一场同化与反同化的战争,所幸这是叶青擅长的战场,他再度问:“青伶你现在觉得如何?” “很明亮……很开阔……没什么看不开了……” 舰灵少女微笑起来,不同于过去的伶,相对平衡的青伶体内,她的视角必是两域平衡的视角。 她想起首次的选择是在青珠引导,却又还是首次被要求表态立场——因过去绑定从不需要表态。 现在虽有些艰涩,但她没有普通天仙那样纠葛的利益需求与面子,依旧出于现在的本心:“如果将世界都当一艘舰,两舰不可能在第三舰窥伺时激战到底,青珠的急攻方案风险不可控,帝君方案更符合两域世界利益,只是有些敌人或者朋友的利益不合……我愿意为此做一定贡献来缓和两域局势,嗯,现在可以么?” “让我试试灵池……哈哈,青伶你成功了!你是天才!” “噗” 本来,一处室内空无一物,随着青伶的指示,叶青瞳孔清晰的出出一片淡青的光,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池塘。 里面青色的灵液奔流不息,叶青大笑,一洗遭遇圣人毁约追杀的郁闷,作天命之子自是要用天命之子手段反击,有什么比征服青珠道侣的身体和道基更解恨呢? 但这些还不够…… “哗”一下,叶青沉入了零号舰灵池内,舒展肢体,青水涌入,在识海灵池看去,丝丝青雨落下。 青伶在岸上,侧首微笑:“我只是一个普通舰灵分身,只是完成司职罢了。” “青珠知道了今天的事,会杀了你……估计会觉得我污染了你的身体,不过这也改不了他对你身体的渴望,因偏差了的情感还可以恢复,但消失了情感是回不来,母型方舟肯定同化清洗掉了伶元神的情感,青珠要想重新得回完全的伶,就必须得到你的身体……我说错了,他不会杀你,可能要反同化你。” “我知道。” 舰灵少女平静说,记忆里作一件被窥伺的珍宝,她已习惯,过去只有一个人真正得手,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趁虚而入,这两人还是各秉世界之运的生死宿敌,她感觉如果自己是正常女仙,夹在中间可能已要坏掉了。 但对于舰灵愿意牺牲和分身司职来说,她只是在给本体提供一个深入接口:“现在青珠已很难利用零号舰,无论储存能量上和权限上都无法对抗母型方舟,无论是成功还是失手,我都会自杀以回归信息。” 灵肉交互影响,在她真心认可的这刻,通过她的肉身道躯,进而影响舰体道基,才是叶青可以完全抽取零号舰力量时,同化与反同化战争不见血,但某种意义上是非常残酷。 所以叶青不让青鸾看到这一幕,那位前辈对于自己人狠不起来,哪怕她知道青伶的本质是分身,分身不会真正死亡,也无法做出残酷兑子,就和她在那个晚上做不到强行收回芊芊一样。 虽这有种种原因,但青鸾这种脾气上来不会给完全羁绊住,照顾自己人的性格还是最关键……等后来帝君介入调解,她就失去收回机会了。 而这次对青伶也一样,坑人前先坑自己。 零号舰的最精华本源,或说伶仙子的道躯灵池都给青伶做了嫁衣,送给了本体。 在同化战争里大获全胜叶青,获得了零号舰的灵池全面开放,就大肆吸收,没多久,仙体内灵池青水暴涨,消磨尽最后一丝金光…… 只剩下纯粹青水,池反没升多少,还是浅浅样子,但灵池规模扩大了许多,五色流转,他感觉刚刚挥霍秒杀敌人一击消耗得到了补充,灵池质变后能用出的巅峰之力不止三下,或还会多些? 力量到不可思议,对天机敏感也抵达了一种不可名状的警觉,回首盯着敌人可能那个方位,蒙蔽感觉越来越明显。 仿佛一根涂暗了的带毒钢针,在黑夜里于两眼中间旋转刺过来,让人悚然惊醒之余,不由眯起了眼睛,一层五色的气息在眉心旋转扩散开来,顺时针。 刺…… 一层逆时针的五气旋转涡流在虚空中显出,与叶青五德灵池产生剧烈摩擦,火光四射,隐隐五色宝珠虚影破碎。 “逆五行宝珠?” 叶青嘿一声吐气,川林笔记做桥梁,直接沟通还在本域暗面的胎膜小世界,但相隔太远了,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引召后援力量支援,目前能用只有灵池质变后的五德仙体……可惜灵池的青水也还浅,远没有抵达五德仙体的巅峰。 “面对一个愤怒的圣人,青伶你害不害怕?” “这是我的舰,为什么要怕?”舰灵少女理所当然语气说,她已彻底融合这舰。 叶青微笑:“那好,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圣人,圣人之怒……” 同时要随叶青一起分流出去的不仅是物资,还有青鸾分身、貂蝉子楠……还有日月双镜、寒玉棺,叶青褪下的一具分身道躯空壳。 “你的灵池突破了?” 青鸾神情讶然,眸光流转盯着叶青双眼:“突破了还这么急着赶我下船,我怎么觉得零号舰还有危险?” 叶青摆手说:“哪有什么危险,仅仅分头两路,一路引开敌人注意,一路就可以兴风作浪了。” “你和我说谎?” 青鸾哼声,一眼就看穿,可惜这家伙已不止是胆大,而且实力让她奈何不了,只能转过去牵住青伶的手不放:“让她一个新手晚辈独自一路面对愤怒的圣人?青谨你就不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或者说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青:“……” 忽略用词不当问题,舰灵少女还是心中触动,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姐姐与她特别投缘,对她是真心的好,轻轻:“前辈,我是本体的分身,司职就是我的使命。” 青鸾神情不由惋惜,这小妹妹身体资质和纯净,在她看来已是本脉天仙新秀,不可这么以分身而自轻,却也阻拦不了其自愿的任务,只能瞪一眼叶青:“跟我说实话!你没准备牺牲她吧?” “当然,零号舰刚刚跃迁了过来,再有半刻钟就绪,那时敌人星链上的各舰时空锚也刚好满一刻钟,重新准备就绪,青珠刚好追不上她。”叶青满口胡柴。 青鸾目光狐疑,竖起手指摇了摇:“我不信,换位思考,如果最后一下跃迁真的追不上?青珠真的会为其余泛泛几艘星君舰而费心费力,乃至撕毁缓冲合约来追杀?” 叶青一脸无辜:“我怎知道青珠想什么。” “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许乱来!”青鸾一语将军。 “是。”叶青唯唯诺诺。 舰灵少女出来送叶青和青鸾离开,心底都忍不住笑,她记得本体在芊芊姐姐那里完全是高大又安全的形象,不想在芊芊姐的本体那里完全没脾气。 至于本体不知道青珠在想什么,也许吧,因都是她在透露青珠的可能。 青伶收起下颌,嘴角微弯,都说敌人是最了解你的人,而本命道侣也是最了解你的人……但两者从不相容,除了今天,她融合了自身分元神和伶仙子道躯,兼容意义上算是比本体更了解青珠。 而且她知道对本体、青珠……或者别的天仙,在情感、利益的计算会更复杂,而她,一个舰灵不在意这些。 于是仅仅分身司职,矢志不忘。 待这青鸾仙子身影一消失在临舰的走廊内,叶青也离开了零号舰,登上了新旗舰,回首看着倚门而望的白衣少女:“青伶也注意保全自己……嗯,怎么了?” “你刚刚对青鸾姐姐完全说谎了。”青伶认真,根本不存在什么断后。 叶青很淡定:“你不也是同谋。” 青伶:“……” 1648.第1648章 圣人之手(上) 机智的舰灵少女觉得自己只是没有吭声而已,但自己是分身,不会给本体拆台,所以这时她也不反驳,望着叶青也登上临舰,舰里只剩下她一人,鬈首回顾,舰内忽然间空空起来了。 她在舷门处站了会,手指无意识抚弄着胸口的一截乌黑垂发,俏脸上神情有些迷茫发呆。 接着,就听到底层计算法的声音回馈:“遗忘之地洞天坐标计算完毕,母型方舟坐标计算完毕,请选择指令……” 水幕在她身侧升起,视角反转,拉近,幽暗高处一颗微小青星、一颗硕大白星,相继若隐若现。 回马枪! 发呆舰灵少女回醒过来,思绪里立刻填满了任务序列。 她手按在水幕上,想了想,说:“查询公民任务,将原生星核送回最近母型方舟进行改造,我记得它对送回的方式没有要求?时间上也没有要求?” “是,但是本舰,现在检测不到原生星核。” “嗯,那枚星核现在正位于后面敌人手里,敌人正要带走它,而我们只剩下一次跃迁的能源。” 这下她知道自己真的说谎了,白皙脸颊上有点害臊羞红:“那现在重新启动这公民任务,我要怎么完成它?” 一切步骤都是精心设计,都有数据库条款在背后支撑,觉醒舰灵智慧突破了数据库局限,反过来利用规则的漏洞,她已抵达了正常舰灵不能触碰的法外之地…… 一切都是两域世界平衡造成的意外,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过去身舰灵适应的规则完全无法束缚自己了,她也还没有学会用漏洞来为自己谋取私人利益,依旧遵循自己的生存习惯,她只是个普通的舰灵分身,完成任务是她的使命,她和别的舰灵……比如霜蓝仙子,都同样的不畏牺牲,只是目标发生了奇怪的偏差。 幸零号舰的底层智能系统智商有限,不会去怀疑主舰灵,它只提供辅佐建议:“舰体本源虚弱,只够支撑一次超视距跃迁,但检测到母型方舟坐标距离符合支援条件,需要召唤母型方舟的打击支援么?” “不不不……”舰灵少女摇手,那样一沟通才叫泄露,她初学乍练的忽悠能力可骗不了母型方舟,但旋即她又露出一个笑容,骗骗自己熟悉的舰体还是容易:“等会时间到了,我们直接就回家……什么都不能阻碍送归星核,以及完成公民任务,对不对?” “道天文明公约,晋升公民的荣耀不可剥夺。”冰冷声音都似乎变得庄重起来。 “公民么……” 舰灵少女静默,心忖自己是只是个山寨,任务完成前提的基础,就是虚假。 转首看看周围舰内布设,待的久了,甚至越来越感觉到这舰里家的味道,本体说自己是给伶的肉身同化影响了,那既这一切都是在虚假基础上的镜花水月,为何镜花凋零、水月破碎时,还会难过悲伤? 幽幽叹息过后,她继续准备,即便是自己最后一次跃迁,也要一丝不苟完成。 舰内渐渐荡漾起一片水波,漫过白衣少女,漫过了所有事物,她就是漂浮在水中的荷花倒影一样,美丽而虚幻……甚至有些虚弱。 ………… 而在一侧叶青的临时旗舰内,他也在准备跃迁节点,控制着这舰向一个方向而去:“去找找刚刚埋伏在我们一侧那艘舰……嗯,还在向我们靠拢?他在送死?” “它是诱饵。” 青鸾仙子目光锐利,转首看叶青:“你要选定这个目标?当心走不脱。” “当然,要相信青伶……或者说相信她和零号舰对青珠的吸引,足为我们赢得时间……其实假如真的撞上了青珠,我也会为你们争取时间,我敢说青珠第一时间没兴趣在我身上多纠缠,所以我们不妨先去找这对面的道友聊聊。” “虽在上次实验过,但此舰明显不知,我们再来个复制。” “青鸾仙子,你操纵战舰,你有时空力量,在短时间短距离内,能完成青伶曾完成的工作。” “不过是区区天仙化身,你轰开缝隙,我就能秒杀。” “没问题!”青鸾仙子说着,她站着,渐渐舰上笼罩一个凤凰,突一声清鸣,只是瞬间,一个晶门瞬间穿过,虚空一阵波动,一个舰首降临在一艘敌舰面前…… 几乎同时,一道蓝光射击,重重打在了敌舰处。 “轰”外壳炸开破损,中壳和内壳还撑住了,只是下个瞬间,叶青出现在凹处。 “叶青!” 这舰的天仙化身大惊,大恨催促自己来探查送死的战友,这下真送了,一下传讯给青珠圣人,一下急速调首,并且高叫:“你还敢来,圣人马上就到,看你怎么样死!” “我死不死且不知,道友你死定了。” 叶青大笑,旗舰一击主炮削弱敌舰外壳仙晶,这时本体的力量,瞬间提升到最高:“天子之剑!” “噗”圣剑直直刺入,和纸一样,切开了中壳和内壳,击破敌舰。 一道遁光一闪,就进入其中。 青鸾仙子没有管敌舰里的战斗,直接指挥着自己舰对靠对接,开始指挥人员和物资再次转移:“快快,换这艘当旗舰……它的跃迁恢复时间更早些,应很快就满一刻钟了。” 这才一分钟不到就换旗舰,貂蝉子楠震惊了:“难道就这一艘艘转战下去?” “为何不行?”舰内搏杀着,叶青还有余暇回答,声音穿了过来。 “可敌人的星链正连锁到这里……”貂蝉子楠还是敬畏圣人力量的,这是当初她对应州汉土暗面圣人的认知习惯。 “不错,星链每一艘舰都几乎等距,可以一次性相互跃迁,但反过来对于我,也正好是跳板……岂不闻昔年孝武皇帝有云,寇可往,我亦可往!” 叶青长声一笑,神情有着力量晋升而带来的自信:“我就要反向利用星链打穿其全部网络,当也会撞上青珠圣人,我想看看他能不能顺手碾了我。” 青鸾仙子掩面,无法直视这后辈……真是作大死,如果不是知道一路零号舰能吸引掉青珠注意,她是绝不会答应叶青这胆大包天这一路反攻。 ………… 青珠旗舰,五色宝珠压缩气泡后,突就遭遇一次反震。 “反噬?” 青珠皱眉,倒是没多大影响,但警觉起来……几年不见,叶青有这力量了? 星链节点上各舰的时空锚,也在飞速恢复,迅速成型,不多时就听到各舰天仙纷纷传讯:“时空锚准备完毕!” 旗舰更是早已准备完毕,青珠不言语,挥手就控制舰体投出一道时空锚,虚空中开出幽蓝晶门:“以第二艘舰的位置为目标!” “以第三艘舰的位置为目标!” “以第四艘舰的位置为目标!” “以第五艘舰的位置为目标!” “以第六艘舰的位置为目标!” 各舰的天仙都同步定位了时空锚,相互挂钩在友舰,铁锁连环节节相扣一样。 在圣人视角,他能看到晶门背后的漩涡,一重又一重漩涡叠层而出。 “就是此时!” 青珠伸手探入这漩涡中,手中五色宝珠逆旋速度加快,低喝一声:“开!” 在水幕的投影上看去,似乎是在蘑菇伞柄的打开了一道漩涡,通过蘑菇伞柄向上直通那明亮青光,然后漫过去……继续向上蹿升,似是一道龙卷风茁壮成长,窜到水幕顶部天花板,还不止息,整片水幕里的所有星点影像都在压缩,再压缩,比例尺不断缩小,直到龙卷风的顶部已是三十层高度。 众仙震惊发现自己的座舰力量也给卷入了这一道龙卷风,都看见了青珠深入漩涡中的手。 在他们看不到的虚空背后,逆五行宝珠闪过,渐渐出现一舰虚影,漂在虚空,某个角度看去,和零号舰一模一样。 “哼,圣人道法,岂是你能猜度,我已模拟出零号舰几个最核心模组,也即普通星君舰无法模仿的超视距锚链。” “现在,看你怎么死!” 众仙震惊时,反是留守在遗忘之地带队天仙,远远见到这一幕投影传递,没有惊讶,只是敬畏:“又是这一招……” 大小世界都敬畏的力量——圣人之手! 谁都知道,圣人的手特别长,特别长,特别长……因很重要说三遍,圣人之手什么好处都能捞,但多半在自家世界里,出到天外会变短手,需要借助一下紫金钓竿之类特殊道具作手的延伸。 唯有青珠这样常年游荡虚空的光杆圣人,零号舰百万年来的主人,在虚空中也有着一手绝活! 力量的极限与速度的极限,隔着仅仅一层窗户纸,只是需要非常苛刻的条件才能转化。 圣人伸手的下一个瞬间,整条星路串联起来,“轰”的一下震动,让旗舰穿梭出现在了一片空域,抵达这个点已是它的时空锚锁极限——只有零号舰三十分之一,对于天仙习惯的视距极限法术却也刚足够了。 但时空走廊未消,它的舰体还没来得及现身,就已卡在了第二艘友舰穿梭离去留下的时空晶门上,似乎是遇到巨大阻碍,隐隐的透明锚索在舰身上出现,扎在这片虚空还没收回,让它无法和第二艘友舰那样继续瞬息通过第二座时空晶门,乃至第二艘也在跃迁的第三座时空晶门那里遇到阻碍,第三艘遇阻第四道门,第四艘遇阻第五道门…… 这些星君舰看起来是一条环节相套的千足虫,每对肢足在时空中都存在摩擦和制约,许多条腿往前同步挪动,每条腿都无法一下跨越整条虫身长度,那会扯断腿……唯青珠的腿,不,他的手特别长,一下插入了层层漩涡。 就在所有时空走廊分段对接的稍瞬即逝的机会中,青珠出来了! 他的手臂虚影面条一样拉长,也似锚索,却根本没扎在旗舰跃迁落点的原第二艘友舰位置,而是与第二艘友舰继续同步跃迁,深入第二座晶门后那片漩涡,直接拉住他的道躯越过旗舰穿进了这座晶门……瞬移出现第三座时空晶门前! “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虚空之风圣人都会,没有青帝那样特殊逆光之翼无法具备极速,风需翼承,青珠圣人长久以来都缺乏羽翼,这一次都是临时所属部下的配合与高同步率,让圣人的手,和世界中那样,在虚空中得到了最大延展,手臂虚影依没扎在当前时空晶门之后漩涡深处,继续深入第三座、第三座、第五座晶门背后漩涡,“轰”的一下,降临在第六层空域战场上! 刚就听见一艘舰传音:“圣人救命,叶青在这里,快快杀了他!” 青珠扫了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手臂插在虚空深处没有拔出来,这时盯紧更远处不远正在跃迁一艘熟悉而优美的修长舰体,似乎是看自己心爱的道侣一样,而后目光一凛…… 那舰前也开启了一座幽蓝的时空晶门,而舰体依旧在没入时空晶门,涟漪层层,她想跑? 她怎么可以跑! “去伪存真!零号舰归来——” “轰!”圣人的力量辐射释放开去,零号舰里气机动荡,隐隐听得少女闷哼声,显而易见伪装‘伶仙子’受到了本命道侣气机排异与放逐,但没有停下跃迁,跃迁一旦启动也停不下来。 青珠欣慰看到自己的舰还是认旧主,百万年的渗透掌握在舰体上留下了深深烙印,不是叶青一点点小伎俩能磨灭:“叶青,你竟敢让零号舰在我视野里出现一次,就注定你没有了希望。” 淡淡的声音跨越着时空,落了下来。 “哼,可是她要脱离你视野了。”叶青口中说着,抓住了机会,一道青光一闪,手中的剑不停,一下插进敌人胸膛。 天仙分身讶异看着,万分不解敢有敌人当着圣人杀人,还是喃喃着:“圣人,救我……” 1649.第1649章 圣人之手(下) “想脱离?哼——” 青珠早有准备,为的就是这刻,哪里去理会一个临时部下分身,最多以后几倍补偿损失就是,甚至残酷点说他带着这些临时部下就是当炮灰,准备兑子来分散叶青注意,而忽视自己真正的杀招…… 他距离零号舰还有一段距离,就算是圣人,飞过去自是来不及,也没准备过去,只手臂更深更用力一探,低喝一声:“时空走廊——” “轰!” 第六座晶门凭空出现在青珠面前,这晶门的一面端口直接映贴在了零号舰要逃的那扇幽蓝晶门上,圣人之手一拽,身影就出现了幽蓝晶门前,望一眼空无一物唯有层层涟漪的时空晶门。 施展这个大招,就算是圣人之手,都隐隐流出了青血,还隐带着紫气,不过依旧没有拔出来,甚至清晰可见透过虚空插入了那层晶门后漩涡,就似乎和之前第二、第三、第四、第五艘属下舰传送过来一样,这扇晶门后的漩涡犹未幽深,但也没有抗拒,甚至里面一条正在破空而去的锚锁长链,沾染了碧血后,在滋滋吸收,有些亲近,传递了信息,这是融洽欢迎着故主的回归,配合着要将他一起捎带传送到新世界的目标点! “哗”…… 青珠圣人感觉到了牵引力,虽门户后面不清楚是何地,但圣人力量,几乎无所畏惧,无论那处世界和虚空都不怕,当下毫不抗拒,只是一下,身影就给拉进了其中,在消失不见前,最后回首对叶青冷笑传出一道神识:“我才是零号舰的主人,等我掌握了零号舰,就来杀你——” “我看到了。”叶青同情看着这道人身影消失,叹息一声:“道友你也会看到,谁才是零号舰的最原先主人……” “恐怕你没有出来追杀我的机会,所以不要看见门洞就乱闯,别凭着力量肆无忌惮,就习惯了不假思索,这种事情是要不得。” 重伤待毙天仙分身一个激灵,想起了这人的恶名,有种颤栗恐怖联想:“你……把圣人带去哪里了!” “让圣人飞一会,具体还得再看看……” 叶青望着高处的一颗白色亮星,等了会,似乎感觉到什么遥远信息回归,神情有些复杂…… “啪”,只是一瞬间,舰灵少女的存在感,给某种宏大力量屏蔽隔绝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要知道就连外域界膜也阻挡不了川林笔记的投影而进行连接,这时只知道她最后传递‘已回归、勿念’,随后就投入一片信息黑洞一样,消失在视界。 叶青这时四顾茫茫,没有了零号舰,又没有了青珠圣人,这片虚空都让人有些陌生起来,但他回醒过后,发觉自己获得了胜利,终松了口气,说:“我其实还是敬佩这位青珠道友,只是彼之英雄,我之仇寇,自是带他去爱与美、情与思、主与仆、夫与妻……道侣两人能相互鸳鸯相聚的地点,不用谢,我就是这样乐于助人。” 叶青说完了这个冷笑话,最后露齿一笑,抽出插在面前敌仙心口圣剑,发出‘噗’血流喷射与空气倒灌声音。 这剑脊梁上染了一抹青色,乍看去是天仙碧血洗剑,仔细看去却是深蕴剑质内,这剑染了不知道多少天仙本体或者分身之血凝粹本质,此刻随着主人的灵池质变为青,才激发出来。 “什么!你设跃迁点是母型方舟,你怎么敢——啊!!你敢这样坑害圣人,母域绝对不会放过你——” 敌仙的元神给圣剑吸取着一时不尽,鬼叫鬼叫缠绕在剑脊上。 叶青皱眉看它,叹气:“我怎么不敢?是谁先敢弃和平希望于不顾,翻脸掀桌,撕毁条约,背后秘密追杀于我呢?” “圣人撕毁条约又怎样,那是天经地义,而且你还不是也掀了桌……”天仙元神大怒,只有圣人才有掀桌权力,给外域这么一个土著掀桌,凭什么! “啧啧,你这强盗逻辑,注意顺序,你看看最后一下时空走廊全段隧穿无缝接合,根本是全程都脚不沾地,连零号舰超视距跃迁时空走廊都算计进去……这样处心积虑来追杀我,不愧是百万年浸淫此舰的顶级猎手,要不是青伶最后提醒我青珠有这一招,差一点就死掉的是我!” 叶青弹了弹剑上的天仙分身元神,让它透明的身体在碧血池里跌了个跟斗,认真诚恳说着:“甚至我夫人都在舰上,还有前辈和知交朋友在舰队内,都要一起完蛋,青珠夺取零号舰后甚至可以直接六个时辰后赶回两域,加速急攻本域世界,没有缓冲使得人道大破,那我的羽翼,族人子民,全都要死……人道崩溃牵连仙道五脉新天庭崩溃,那我所有道侣,我的同脉道友和盟友,我敬重的前辈和帝君,全都要死……最后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来来来,道友你跟说说,我除了下定决心让零号舰跃迁点设在了母型方舟世界上,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不死全家?” 天仙分身冷笑:“弱者活该去死,特别是土著,这是你们自己愚蠢……只恨当初没听红云道友的方案不计成本杀了你,致使遗祸流毒……” “噗……我反抗一下这就成流毒了?总不能我们束手就死,兔子急了还咬人,老虎急了反过来吃猎人,怪我?” 叶青算是明白和强盗是没法讲道理,看上什么东西准备抢,在强盗逻辑里就已当自己了,原主人才是该死的非法占有…… 后面跟着青鸾仙子,和貂蝉子楠,都刚刚搬运了物资进来,准备调整作新旗舰,这时也都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神情各异看着这男人的背影……两女的心情都各有各的复杂。 貂蝉子楠回过神来,她最恨异族,说:“和这种不怕死的分身没有交流必要,旁还有友舰看着,他哪敢乱说什么,只能疯狂叫嚣来抵罪了。” 这一句不怕死的分身,让叶青神情沉默下来,当下手掌一拍将这嘴硬天仙分身元神摁进了圣剑内。 不远载送青珠过来的一舰,遥遥见此都是惊怒:“你敢?” 叶青不理。 透明族气丝丝浮现而出,欢喜吸收仇敌灵魂,在它痛苦的嚎叫声里,好一会才吸收完成,圣剑有灵,还亲切环绕叶青身周一圈。 “可惜刚刚没机会砍青珠一剑。”叶青遗憾说,安慰它:“没事,下次找个圣人砍一剑,让你也尝尝圣人之血的滋味。” 青鸾仙子看了看四周空空,又觑着他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些,心里也有些难过:“青伶呢?你不是说不会有事么,她回归了么?” “暂时还没有……我以为青珠会顺手给我一下,就能给青伶分担些压力,让她最后还有余力脱离,没想青珠直接进坑了,而且发现挑眼的方向异常,在夺舰,她只能直接借助更强母型方舟任务权限反压青珠,因此设定跃迁点锁死在母型方舟上,一过去后就发现双重光辉辐射太近,几乎是飞蛾扑火一样,太克制她了,只来得及送个信息……但我想青珠不可能就这么不挣扎一下就死掉,再等等……” 叶青在舰厅里坐下来,安静等着,零号舰被他自己吸取了大部分力量,元气大伤,力量补充不是一下就能完成,就算是圣人都不行。 而还有因素是,旗舰跃迁,也还差几分钟没完成,还没到可以跃迁逆袭敌舰星链别的节点的时间。 “还等什么?”青鸾蹙眉。 “嗯,零号舰数据库计算,一个圣人与母型方舟的对抗,巨大的引力紊流必定造成光辉圆润在某些谱段破裂,出现短暂光谱断层,可能还会有个脱离视界的机会,但我们在外面信息隔不知道现场情况,要看她自己发挥,我也帮不了她,只能相信她的能力和选择。”叶青很实在说。 不远处一艘敌舰正快速逃窜,却是联系了零号舰的频段得不到反馈,似是明白圣人出了意外一下还回不来,这样的话,自己就危险了,里面的天仙分身不由咬牙:“这下损失定了,原还想着成功拖延叶青在这里,回去可得问青珠要他答应的三倍补偿……莫非是全都落空?” “该死,再耽搁几日,马上就是新世界了,各顾各家,肯定以任务差错为理由不会给,就不该相信圣人的节操……” 叶青也看到了它,记得这是接力赛跑传递送青珠过来的那艘,之前应是在前一层?刚刚还跟着叫嚣来着…… 大敌进坑,一坑到死,正是狂扫战场之际,叶青突就没了追杀兴趣,感觉灵魂里缺了一个小小空角,虽是暂时的也让人十分不适,他已习惯了本体和分身的紧密无隔阂交流,但想起那白衣少女的认真,说不定待会就重新出现面前,那偷懒,就不好意思了。 遂还是叹一口气,想想还是近的这艘先顺手干掉,催动临时旗舰飞过去:“道友请留步!” 那舰和兔子见了鹰一样,顿时跑得更快了。 1650.第1650章 接应(上) 母舰方舟 朱阁琼窗,蓑草在风中摇摆,水榭游廊,玉阶直入水中,白衣少女停下脚步,褪下丝履,将纤足浸入水下,冰凉灵质沁入脚底,涌泉而上,让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低首看去,幽暗水面下星星点点。 “那是透射着下方时空。” 一身紫衣的女子,也在侧坐下来,除履,濯足,轻轻踢荡,却没有涟漪,小镜湖不是真实的湖水,是时空波动映射,可以看到寻常看不到的景象。 母型方舟似是巨鲸沉降于深海,内部一道道光纹流转,凝聚着力量,准备着主炮轰击,那片星星点点的闪烁跳跃,犹虾群觅食争斗,犹自不觉,或者说觉察到了也无暇理会。 白衣少女分辨了下,说:“已打乱了,除零号舰的波动,我不确定其余的都是哪方面。” “没关系,都是一样。”紫衣女子说。 白衣少女感觉这话里的态度,问:“元舰灵,我们在狩猎它们吗?我是说这些舰背后的两个世界。” “伶为何这样想?” “这里与我经历的世界很不同……” 伶说着微顿,目光不由看向紫衣女子,见到她脸上蒙着面纱。 元舰灵是许多舰灵的集合体,世界意志苏醒的象征,伶看不到其面纱下容貌,仿佛与自己相似,又仿佛是别的面孔,随时在变幻的样子,只有一双紫水晶一样的眸子印象深刻……就连圣人也没有那样紫眸,晶莹、剔透华美,并不咄咄逼人,湖水般宁静,流露出倾听的神色,给人关注的感觉。 伶见此心情一定,继续说:“我是在百万年前苏醒,也没有踏足过五莲世界,但一次次随征归来,停在青珠山,透过舰舷还是能看到外面景象,它的崛起,它的扩张,它的鼎盛,它的衰败,最后坠落几乎不可遏制……” “来自底层世界的晋升,大半是这样流星滑过,飞鱼越海,因他们没有成熟的晋升机制,也没有强大道天光辉在背后支持。” “而我们这里,既能恢复,又在脱离光辉,应是我们专门狩猎别的世界当补充?” “不错。”紫衣女子微笑点首,说:“只是我们目的不在于此,算不上专门狩猎,路过偶遇顺手而为,毕竟母型方舟并非探索方舟或集群出动的开拓方舟,孤身偶然漂流到这片远离母域文明光辉范围的陌生空域,就农夫来到了草原上,即便背负了十几天的干粮包裹也不可以滞留太久,寻回星核尽快回归才是我们的需求。” 伶闻言思索了下,问出她比较关切的问题:“那为了节约时间,如果这两个世界的敌人识趣交出星核,还有零号舰,我们就可以径自离开了?” “它们不是敌人。” 紫衣女子摆摆手,在白衣少女讶然不解目光中,斟酌了一下用词:“它们是目击者。” 伶神情一怔,沉默下来……这可是更出乎意料的答案。 觉醒后的舰灵少女十分聪明而善于联想,仅仅是目击者三个字,就已清楚了母型方舟的危险处境,她觉得目击者的定义或是比敌人更严峻——因敌人可以甄别其属于害虫、杂草还是庄稼,可以评估战争成本,可以探讨共同利益,种种都有着化敌为友的可能性,而目击者…… “无需甄别,不讲公平,不求正义,不分利害,不计成本,没有妥协,而仅仅是……”紫衣女子神情沉重地说,她并非杀戮者,但也并非圣母:“我们不能带着隐患回家。” “我明白。”伶低首看着湖面,说:“就是这片战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这两方在我们家门**战,也不问一下我们。” 紫衣女子微笑:“这便是彼此杀红了眼已停不下来,不过没关系,肯定有舰遗落而来不及收回,已经观测到沉寂的就有七八艘,即便摧毁也是新鲜而未朽坏冷寂,过几天我们收拢修复后就有小型机动力量了,先去霜蓝那里了解最新情报,然后收拢锋芒……” “收拢锋芒?”伶偏首奇怪问,她可还记得之前降能攻势毫无顾忌。 “之前要夺回伶你和星核,自是要倾尽全力狙击占有你们的旧主——青珠、烛龙,但解决后却不能逼得两个世界抱团,在抵达前要收拢锋芒,且加以挑拨……” “不要小看世界,世界其实比我们更具备潜力。”紫衣女子有些惆怅:“我们只是孤军,孤岛,虽先进些,却不具备潜能。” “特别是那些圣人。” “它们有着比我们更宽宏的前途。” “当然,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上,而敌人并不了解我们的真实底细,我们就有最充分的选择余地——无论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都需要给五莲世界继续赌博投注进攻青帝世界的信心……” “再强的力量,都得尽量使用谋略,以减少消耗和抵抗。” “这就叫道行与法力。” 听着这话,伶不由默哀一下。 正说着,在她们身前不远的湖面上,一圈圈涟漪泛起,比寻常星君舰更强几倍,让伶目光一下子落在上面:“零号舰。” “感觉到了它的跃迁反应了?”紫衣女子问。 “嗯,不止是零号舰,还有某一些,与我关系很密切的东西……”伶疑惑侧首。 “一些?” “等等,它们要过来了……” “轰”幽暗水波荡漾涟漪扩大翻卷,在这片时空镜池上形成漩涡,蓝色光锚的棱形尖锥冲射而出,回落时张开成四方门框,在数十里的白光晕染中打开了蓝色的晶门……跃迁终点几乎就在母型方舟的眼皮子底下,这下连舰灵都是一怔,这是什么情况? 母型方舟的高速沉降相对而行,晶门距离还在迅速拉近,看上去都要撞上。 “要减速?” “穿过去,将它纳入界膜内。”只是瞬间,所有舰灵都达成了统一共识,不怕它进来,就怕它跑! ………… 时空走廊里,零号舰迟滞了一下,似是刚刚起航的帆船缆索勾住了一艘船,猛的失速超出了舰体内重力调节,舰上没有杂物,只是一下空气逆卷冲击传厅过廊发出巨大的轰鸣和尖锐的呜呜声,十分刺耳。 舰外原本应稍瞬即逝的蓝光洪流变得缓慢,透过舷窗照射进来,清清如水,在白衣少女的身后拉长了影子,她在失速中稳定住身体,蓦感觉到些,在空气爆鸣声里回首看去。 一个青衣峨冠的道人不知何时立在舰厅里,两手负在背后,身形显得犹高岸,锐利的双眸静静盯着她:“想去哪里啊?” 嗡—— 他开口的声音落在白衣少女耳中犹如九霄雷震,涤荡异气,她元神都有些不稳,川林笔记投影发出警告:“遭遇原主道侣驱逐!” 这是理所当然,青珠圣人做了伶的本命道侣百万年,调教得伶十分顺服,无论在她身体里还是在舰体里都有着足够的布置和烙印,进来就一举夺回舰体并且净化,青伶就算有了防备,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体内灵池与对方灵池有所感应,但没有共鸣,因不是真正的本命道侣,她也有所预料敌人的到来,才撑过这一下异气涤荡,对方“咦”了声,气机勾连下已再度出手,‘轰’一声灵气震荡冲击,将她拍击在舰舷上,一片蛛网裂纹。 “现在我回来了舰上,你还拿什么和我斗?速度?力量?权限?”青珠圣人冷冷盯着她,用的是对宿敌叶青的口吻,但对方熟悉容颜让他有种受到背叛的错觉,但又清楚实际道侣是怎么样牺牲救了自己,怎么能让她以后回来没了身体? 格外的矛盾落差,出手时也是先重后缓。 即便如此也是圣人携忿一击,若是以前完全伪装早就给打回原形,但青伶元神已融入了伶的身体,虽不是正版的伶,却已完全是舰灵,而舰灵少女的道躯都是基本通用,这一下竟没给打得亡魂出窍。 她仅仅吐一口血,明知道不是圣人的对手,却仍然做出抬手抵抗姿势,她目光落在对方暴露出来的一只手上,只见这手还扎在虚空深处,隐隐拽住虚空中的一道蓝色锚链。 “用掉了时空走廊?你的手受伤了,还能抓多久?” 青珠圣人冷漠不理会她的试探,虽恼怒于敌人元神的扎根深深和坚韧不屈,终不可能当真重创自己道侣身体,挥手五色宝珠布下一个金丝笼子,罩住白衣少女的单薄身形,似是罩着一只娇小而华美的金丝雀:“待会再来收拾你。” 这圣人手在虚空中拽着锚索的手一松开,缩回际,蓝白色精亮闪电“啪啪啪”一阵打了上去,却见圣人的手掌层层波纹抵消,来自时空风暴的伤害和暴风雪带着碎冰高速旋割一样。 青珠圣人手上刚刚受伤未愈的创口又裂开,再度溢出青色的鲜血,同时响起底层法阵的声音:“公民任务进行中,请舰长将权限交回主舰灵。” “什么任务?”青珠圣人心底咯噔一下,对异常情况警觉起来,手指点向白衣少女额上:“赶快停止!” 青伶闭上眼睛,准备好自尽以回归信息。 这时迟滞几息的洪流也终将船上二人的命运带往终点,‘轰’流光散尽,视觉落差之下,瞬间黑暗,似是跃迁至一片陌生虚空。 1651.第1651章 接应(下) 零号舰甫一出现,就在母型方舟不远的数千米内,这在天文尺度几乎是贴面,原本应是一次非常精准的超视距定位跃迁,设定在几十里以便青伶自杀逃逸,给青珠上舰后的圣人之躯能级体量拖着整艘舰的跃迁慢了几息,结果就差点直撞上。 “轰” 光海放大,在视界铺展,恐怖的力量瞬间吞没了四周,就算有着零号舰,青珠圣人都不由双手一架。 白光中,恐怖两股力量对撞。 没有声响,只有震动在虚空中,一瞬间,青珠整个人懵了下,他似乎站在一个一片纯白的空间中,四周什么都没有,完全是一片白色,整个对虚空的感应,顿时失去了大半……他刚刚还说零号舰出现在自己这旧主面前,是飞蛾扑火。 这才是真正的飞蛾扑火! 这刻,青珠圣人自己也成了飞蛾,只是与自愿为司职而牺牲的青伶不同,青珠圣人自不想死,气得发抖,他完全是被飞蛾,更糟糕是还用掉了时空走廊,连忙催动零号舰紧急转向:“离开这里!” 青伶火上浇油说:“你没发现么,仙炉已透支,你现在哪也去不了,青珠圣人。” “我杀了你——”青珠圣人大怒。 “请。” “兹——身份认证异常,停止公民任务。” 母型方舟白光漫入,圣人以道侣权限去伪存真的放逐,双重击破青伶的伪装,零号舰的底层系统立即放射红光,上下扫描白衣少女的身体:“重新检测……” 因干扰严重,她的元神灵体无法再维持伪装的灵魂波动,气息也逐渐变得与伶有些不同,但仍旧是舰灵少女模样……她现在的状态与霜蓝仙子有些类似,完全不像是叶青的分身元神,而更像是一个夺舍了伶仙子身体的舰灵。 “灵魂波动符合特征,分身不明……未知分身舰灵,你拥有紧急避险权,鉴于遭遇生命威胁,建议向在侧的母型方舟回归。”底层系统说。 这下就连青珠圣人也是一怔,看着金丝笼里的白衣少女:“你……你不是叶青……你真正将自己当舰灵了?” 青伶沉默。 “原来如此……哈……”青珠圣人这刻终于知道了自己疏忽在什么地方,寻常天仙力量绝不会这么牺牲,只有舰灵……这和当初伶的牺牲如出一辙,仅仅对象发生了迁移:“又是兑子!叶青你狠……” ………… 伶仙子站起来,惊喜看着近在咫尺的那艘舰,她感觉没有错,她的舰体,她的身体,她的旧主,这过来的都是与她关系最密切的事物,只是让她奇怪是:“零号舰怎么自己送上门来?是霜蓝姐姐在里面驾驶么?” “我来联系她试试,你与我一起。” 紫衣女子牵上她的手,身影一闪消失在天际,同时母型方舟停下了主炮蓄能,底部的白光内缩,化一口幽幽的深井,漩涡般吸卷着直线内所有物质存在。 ………… 零号舰逃逸的速度一下迟缓甚至显着倒退,蓝光闪过舰厅,冰冷声音:“母型开启屏障封闭战场,已接入本舰权限,强制锁舰倒计时……” 青珠圣人脸色一变,不说二话收起笼子,拽上青伶就闪出舰外:“走!” 嗡—— 当这两人出现在战场上,圣人强大气息就毫无遮掩暴露在白光海洋里,许多道目光扫过青珠圣人,没多理会送上门的土著,又最后聚焦向白衣少女:“是霜蓝回归么?” “灵魂波动不对,零号舰反馈信息记录是……等等,我看到了什么?她启动了公民任务!” “啊?星核在哪里?” “据说在这圣人一方手里,任务失败了。” “开启引力井,回收她和零号舰再说。” 引力井? 不知道是不是灵体同质的缘故,青伶发现自己能听到那些男女老少的交流,她不吭声,抬首看向母型方舟沉压下来舰底,一片纯白光向四面八方分开,海啸一样耸起万丈,又似穹顶般围向青珠圣人正在逃逸前方,纯白中隐隐带着紫色。 白光海洋褪去后是舰体平滑的仙晶,看不出什么材料,最中间留下一个巨大的黑色隧井,格外幽深,青珠圣人这时正要逃出升天,突身形一滞失速,青伶也感觉到自己身上一股几十倍于本域世界引力,身体沉重直往下掉。 这波引力扫荡让青珠圣人一下猝不及防地身体沉降,几乎重演了之前他扯住零号舰的一幕,零号舰似乎是引力井焦点所在,受到作用最强,而且仙炉透支动力匮乏,又给母型方舟权限锁定,“轰”的一声,在两人面前抬升,消失在上方黑洞中……它回归了! 这一回归,引力井的焦点立刻转向青伶和青珠圣人,在扫过时似乎先对准青珠圣人,先后不同就使得两人形成受力落差,青珠圣人啪一下给吸着,惊怒:“这是什么武器?” “这是吸尘器。”一个温润的女声在不远传来,大概要表达这并非武器的意思。 青伶觉得有点想笑,趁这一下落差脱离了圣人禁锢,旋即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隐隐只见到一双紫色的眸子,顿时就身子一沉,感觉到道躯物质沉重,也逃不过引力井束缚。 但正所谓‘吾之大患在吾有身’,精神介于虚实之间就可走脱,她坚持任务,先按照约定对本体发了‘已回归’,确定那个所谓的屏障还没完成,川林笔记还能突破传递信息出去,也就是说可以安全回归,当即灵池运转,一道道危险青光在体内透出,似乎是正对着阳光的透明冰雕,直接就要自杀回归信息……顺便也毁掉青珠圣人的道侣身体。 “你敢——” 青珠圣人惊怒,却已用掉了时空走廊,手长难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衣少女要在面前碎解成粉末、随着引力吸入黑洞。 但这时温润女声说:“她不是霜蓝,伶去留下她。” “是。” 青光一闪,一个几乎一模一样但身体稍微半透明的白衣少女,“唰”的一下,飞入了青伶身体,毫无阻碍。 青珠圣人回醒:“伶?是你么!” 没有回应,伶仙子的元神一回归自己道躯肉身,就与里面青伶的元神剧烈冲突,让白衣少女闷哼一声再度吐血,但灵池已失去催发的力量。 作正牌的伶仙子自是珍惜自己身体,恼恨这盗版家伙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轻斥:“出去!” 她作新人在云网中都基本不说话,因此刚刚青伶根本没听到这正主要过来,这一下轮到自己猝不及防,元神回归信息失败,只得回落抗争:“休想!” 轰—— 白光海洋在四面八方合围。 “狂妄!” 几乎同一时间,青珠圣人一指,黑白虚影光团冲出。 “轰!” 又一次力量撞在一起,在虚空中都炸出了恐怖的凹洞,恐怖力量震开,化清晰实质的冲击波,一道圆形波纹以青珠为中心扩散。 对舰灵来说,‘圣人之贵重在圣躯’,青珠圣人却不舍得放弃圣躯,攻击阻挡的白色光海。 经过上次交手反复研究,青珠圣人已知道了它的性质,是界膜一种变相,为了快速遮蔽战场而处于虚实之间,是世界在支撑它。 于是轰击它就等于是要在界膜轰击一线漏洞,世界源力虽广浩,但铺展开来摊平到牢笼的每一处,而圣人之力则是高度凝聚针刺,应有突出效果,但结果还是上一次那样奇迹般的攻击一处就是攻击全部。 “不可能!”余波还没有散去,青珠圣人就露出了惊色。 这下两人都逃逸失败,随着母型方舟速度追上了他们位置,近距离引力增强,最后唰一下掉进黑洞视界,看上去正是应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两人还是相隔不远掉进去,在幽暗的视界内其实是电光火石的能量溢流,充满着光彩,青珠圣人一直克制着不伤害青伶的道躯肉身,到这时终怒了:“同归于尽,你满意了!” 白衣少女不说话,青伶还勉强掌控身体控制权,但正版的伶发起的进攻激烈,一寸寸神经与脉络,几乎不断收复失地,两个舰灵都没兴趣对青珠的愤怒负责。 青珠圣人被完全无视了,更怒极,反而冷静下来:“你分身是不怕死,但你用零号舰与我兑子,剩下的普通星君舰速度不行,自己本体也赶不上世界冲撞的一波机运,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这位圣人。” 青伶好悬没憋岔气,终忍不住说话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对自己提出的方案负责:“难不成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既撕毁条约暗地里追杀,就应知道我们被逼上绝路的后果。” 青珠圣人皱眉:“我没有选择,必须夺回伶,谁想你们反应这样激烈,不会换种方式逃跑么?” 青伶幽幽叹一口气:“我也没有选择,你能撕毁合约一次,就能撕毁第二次,这正是‘你掀桌,我也掀桌’,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1652.第1652章 红线(上) “呼——” 气流席卷吞没了两人的声音,流光溢彩一下消失不见,两人身形感到一下了落空,几十倍引力到正常引力的回归,反差下竟有了失重感,若不是两人道躯都是天仙,几乎无法适应,这时转首看去。 周围长风呼啸浩荡,形成巨大风暴围绕着两人,四周已是十万里云天,下方是山水广袤,气象宏伟,却显的萧瑟,有些匮乏生机。 才脱樊笼就又进入更大牢笼,而且完全是无缝牢笼,更让人绝望。 青伶继续与伶仙子争夺道躯,有了节节败退的迹象,也不放弃,默默想着自己该怎么逃逸出信息。 青珠圣人更不会就此气馁,伸手就来抓青伶。 她一怔还以为这敌人要死了还不放过自己,但旋即听见正版的伶仙子传出声音:“姐姐们救我,他要挟制我……” 嗡—— 一道紫光闪过,瞬息蔓延流转,出现紫衣女子,巨大灵压不逊色于圣人,甚至由于在方舟世界内,隐隐与天地相合的意蕴更高出一筹,嘭一下轰开青珠圣人:“贼子休得猖狂!” 轰! 两股力量爆发,青珠顺水推舟身形倒飞出去。 这道人敏锐感觉到了恐怖力量在七个方向凝聚,能级反应总规模上是此前引力井的七倍…… 母型方舟没有超级武器,在外面没有用出全部力量,比上次几乎绝对碾压遗忘之地洞天的印象差了很远,或确证了伶所说高层时空携势降能打击加成,不可复制,但这次世界内部却可以充分发挥。 圣人操纵世界,圣人敬畏世界,青珠圣人很清楚自己一掉进了客场世界,面临超限力量的打击碾压,就算圣人之躯也难当其力! 所幸界膜能阻挡普通天仙甚至帝君、亚圣,但阻挡不住圣人之躯,前有五莲圣躯、黑莲圣躯破界侵略,现有青珠圣躯破界逃逸,就算出去还是逃不过引力井,但元神总能走脱。 留得东山在,不怕没柴烧! “伶!”青珠最后高喊,见没有回应,他深深看了一眼,整个身体突笼罩一股玄之又玄的伟力,化成一道遁光消失不见。 “……”青珠一走开,青伶元神感觉身上压力更沉重,目光落在新出现的紫衣女子身上,认出是她之前的指挥。 这女子身形高挑修长,银白而微带紫色的长发流淌,闪烁着点点星砂,似乎是许许多多萤火虫的聚散,漫过方舟的表面,海藻般延伸在白光中。 元舰灵护住了这白衣少女,也不理会旁边土著,紫水晶般的眸子盯着她:“我们刚刚还以为是霜蓝回归,却是新成员,是妹妹你启动的公民任务?叫什么名字?” “我叫青伶。”青伶说完就继续与伶争夺主控权,她知道自己并非对方要期待的人。 伶仙子急忙汇报她的发现:“这是山寨货,叶青分身。” “是这样么?” 紫衣女子微怔,见青伶不反驳,再仔细分辨出她们的元神性质,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若有所思:“也没关系,青伶妹妹已是很纯净的舰灵,格式化清洗一下杂质便可迷途归返……” 青伶望着她那双眸子里深凝的意韵,精神模糊了瞬,似乎在心底渴望听她的话,这一下元神力量消长,正版伶仙子大喜,趁机夺取了主权。 这时界膜一阵动荡,青珠圣人趁机突围。 紫衣女子只得停下清洗工作,去对付敌人:“伶,送你青伶妹妹去星炉洗炼。” “是!” 青伶元神听到自己名字,川林笔记里清光一闪清醒过来,却躺在一汪池水中,有个白衣少女的身影掠空飞起,青伶目光随着对方望去,触目都是膜网一样晶莹脉络,无数感知涌入。 轰隆隆! 血液在心脏中泵动的巨响犹雷鸣,清凉的灵气呼吸绵绵垂瀑万里注入灵池,腾起犹如龙气天柱的青色光柱,最顶端幽暗漫天幕亮起了一点点星辰,让她蓦想起了本体说过宏观与微观的统一……这里是她的身体内,不,就快要不是了。 白衣少女点亮了无数星辰,在这身体的正主即将没入那片幽暗天幕核心深处之际,犹帝星归位,以正版权限打击盗版权限,已完全吞噬青伶原先占据的地盘,割裂了她的元神与身体关系,逐渐夺回身体。 这可以说是青伶最虚弱时,她甚至联系不到本体无法回归信息,死了就是真死了,但心底反一股心气不减……绝不屈服,破釜沉舟,哪怕玉石俱焚! 怀着这样的决心,她灵体飞身而起,犹彗星扫过帝星,没有再与伶仙子元神正面交手,直接退守紫府深处,一卷古朴书册静静翻开一页,她合身投入进去。 “休走!” 伶仙子追杀进来,意外的看见了一卷书册:“这是什么法宝?” 惊讶了下,不以为意,这里是舰灵的主场,什么法宝都不怕,当下直冲进这书册,卷面唰一下合上,封面四个字《川林笔记》。 轰! 云天万里,两道紫光炸开,席卷山原和合流,木屑枝叶水花泥土飞溅,青珠圣人这时反是冷笑。 周围白光一暗。 青珠圣人缓缓睁开眼,玄之又玄的力量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笼罩住周围一小块地方。 青珠圣人握了握拳,只听“噼啪”一声,顿时出现一个暗黑的长矛,这是恐怖到摧毁一切的感觉。 绝对力量,最强力量! “可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向杀一个鼎盛的圣人,是如何困难!” 只是这暗黑长矛一起,“轰”的一声,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震动,倾倒下来,一只白眼睁开瞬间,一道白矛顿时出现,这是元舰灵在世界内部的超限力量。 下个瞬间,两根长矛跨越了时空,重重打在一处。 两个一时间僵住。 “轰!” 数秒,空间炸开一大团太阳,就算是母舰内的世界都束缚不住,顿时炸开,一团蘑菇云升起,闪光一瞬间刺瞎周围舰灵的双眼。 稍远处,紫色女子静静站着,望着巨大蘑菇云,脸色很难看。 这一下交战,周围石块全部气化,甚至远处的金属,也瞬间融化,朝着四面飞散,迅速覆盖了整个舰内世界,整个方圆上千公里都在覆盖中。 这下损失巨大,但等蘑菇云消散,只见核心处,一处凹坑,噼啪全是电光,缩小了大半的白矛,对消青珠圣人的黑矛,还余下一线,钉住镇压着圣人道躯。 “哈哈……我知道了这艘母舰的弱点……你们在外虽强,没有虚空武器可以与你们抗衡,但实际世界内部的巅峰武力不过你一人……” “虽不知道你是怎么让世界泛意识长时间苏醒,以此假借获取加持,一个人也能所向无敌,但这样只要超过两个圣人同时突破进入,一个缠住你,一个破坏这种泛意识就能让你独木难支……” 青珠圣人身上,半根白矛穿过胸膛,自背后刺出,钉在了地上,而伤口周围,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宛是瓷器上的裂缝。 这裂纹还在缓缓蔓延,大量青血自身上溢出来,但青珠圣人大笑,神情睥睨:“你,不是此舰真正主人,你们主人都死哪去了?灭绝了么?” 最后这句话似乎犯了紫衣女子的忌讳,脸色霜冷:“你一介土著,安敢玷污道天公民的光辉!” 说完了这句,她又平静下来:“在世界之内,我的确可能杀不了你,但在世界之外,在虚空,在我的舰内,就算你是圣人,就算付出再多代价,我今天也要格杀你在此!” “是么,这看你有多大决心了。”青珠圣人冷笑,虽讽刺作死,实际不断试探收集信息,虚虚实实自可以分辨。 自己是圣人,自要不惜一切逃出,至少元神要逃出,而且必须带回去足够情报价值让老家伙重视,否则难以借助资源东山再起。 随着这念,道躯上闪出了光辉,紫衣女子脸色微变,这是更恐怖的力量。 ………… “等等……这里。” 伶元神冲入书册,猛然止住脚步,青风吹过,江河悠悠,大地广袤,月光宁静,这是……一个世界? 她仰首看着星空的景象,一条银色的河汉横亘漆黑天幕,让舰灵少女蓦怔住,好熟悉的星空,不知为何,又有些差别。 “在外面躯体,是你镇压我!” “在这里,是我镇压你!” “别了!” 轰! 青衣少女立在这一方世界顶端,罡风烈烈倒灌银河,滔滔青史时光长河,瞬间就将她卷入其中。 滔滔河水,每一下冲洗,都使伶元神的剑锋锈蚀,元神沉睡。 “不!”似乎是上次格式化的重演,伶元神眼睁睁看着自己渐渐沉眠,她脸上不断增多着迷惘和宁静,一瞬间,思绪飘到了遥远不可及的地方。 “好想睡!” 她喃喃的说着,一颗晶莹泪水悄静落下。 这颗晶莹泪珠,落在河水中,却并不相融,在水面弹了一下,似乎受到刺激,“嗡”一下,里面一个更小的白衣少女,睁开了眼。 1653.第1653章 红线(下) “我是伶!”她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外面熟悉的圣人力量,到了极限,她似乎明白了些,低吟道侣之名,泪水滚滚而下……为什么要来救自己? 说好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晶莹泪珠,化作一枚小小的弯钩,而少女更多的泪水,滴滴成珠链,尾端蔓延成思念与羁绊的红线,沿着本命道侣的共鸣伸入虚空。 川林笔记光膜闪了下,但投影无法沟通笔记正本,刚刚镇压伶仙子元神已耗光了力量,无法封住这一丝细小而坚韧的红线。 ………… 陡间,虚空突传来了共鸣。 青珠圣人望去,那是熟悉的回应。 “终等到你了。”青珠圣人喃喃出声,这一瞬间,面容突容光焕发。 无声无息间,一瞬间,一股强烈到极点的斗志在心中涌起。 “想要我死?” “那就拿代价来换!” 青珠圣人全身一震,眼神迷离,在他的背后,一股难以形容的伟力再次出现,一道云光旋转,玄之又玄,又撼动寰宇虚空。 “不妙!” “调用储备灵池。” “力场·世界禁锢。” “打开走廊,引导爆炸力量倾泻。” 这一系列的命令,瞬间完成,紧接着,就是又一次爆炸,这爆炸规模是之前的十倍,但爆炸的威力,看似没有上次大,一道走廊,容纳在内,一团耀眼至极的力量,瞬间沿着渠道倾泻。 但圣人之躯爆炸的力量是何等之大,走廊只维持了几下,就出现了裂痕。 “元灵分担!”紫衣女子躯体顿时分解,无数流光扑在了走廊上,硬是顶住了裂缝,但超限力量与圣人之力的相互泯灭,巨大引力穿透时空,光滑连续水面上出现细小漩涡空隙,不是物理上空隙,而是时空上空隙。 “机会!” “开辟我的分支走廊!” 一道紫气所化元神自躯体而出,虽这时元神,可继续引爆,重创方舟母舰,但这无疑是同归于尽,或者说,青珠陨落,元舰灵崩解,因她是个集合体,不紧密,但同样分担了伤害,日后可徐徐恢复。 这种敌伤我死的事,青珠才不干。 “走廊!” 一个小小而短暂时空走廊分支,让方舟的光滑牢笼出现了一道栅栏缝隙,似是蓝天白云间凭空破开一个裂缝,给巨剑劈开。 青珠元神冲出,就要扑入分支走廊,但一旦直接暴露,整个世界灵气沸腾起来,镇压异种元神,巨大漩涡吞噬青珠元神,死死拖拽住它,分解消磨着它。 许多舰灵见到这一幕,她们没有再重聚元舰灵,失去身躯进入到了纯粹的灵与灵的对抗,敌人就已逃无可逃,迅速就会消化尽,而一个圣人道躯和元神就和大补丸一样,能绰绰有余补充回刚刚超限力量损耗。 ………… 川林笔记 青伶暗暗松了口气,暂时镇压伶仙子元神,夺回道躯控制权,趁着整个世界都在镇压青珠元神的机会冲出,她刚刚都没有受到两方针对,仅仅是灵体与灵体内战,外面还有天仙身躯保护免受灵气漩涡。 但到了界膜空隙前突有轻微停滞感,似乎是之前零号舰那样给后面拽住,低首一看川林笔记内有个晶莹鱼钩,长长红线拖出身后…… ………… “起!” 青珠元神手指间系着一根红线栓在道侣元神上,物质力量将元神在泥泞中拔起,嗖一下飞出死亡漩涡,它已损失了三分之一元神,断胳膊断腿、浑身狗啃了一般很凄惨,但一脱出死亡漩涡就恢复了光彩。 当实际损失只有青珠自己知道了。 面对舰灵少女呆住的目光,这圣人元神心底冷静依旧……你们就不知道圣人的手特别长,那些临时部下都是不堪驱使的蠢货,幸自己从没指望过外人,还有最后一个忠诚的羽翼,自己道侣啊! 轰! 舰灵少女的身影飞出了方舟,圣人元神窜入她体内,伶的元神也给一下扯出了川林笔记。 少女身体内,触目都是膜网般的晶莹脉络,心跳依然泵张输送血液如江河瀑布,灵气则如烟气升腾搅乱,一男二女的三个元神灵体,在体内灵池里撞面,讶然后,都不由分说地相互戒备。 伶仙子再度救了青珠圣人,但她现在不是自愿,看到那根红线勾连灵体内的一枚晶莹鱼钩,蹙眉下就伸手一探要捏碎,但“刺”的一下电光在青珠手里蔓延,电得她灵体酥麻了瞬,不由脱了手。 ‘咔’的轻响,一枚细小的晶莹鱼钩落回到青珠手中,变成了一颗泪珠,他露出一个笑容,似是沙漠里经历跋涉的干渴旅人终于找到绿洲,饮下一口甘泉。 伶仙子觑见他元神已经衰退,就劈手去夺:“还我!” “不行。” 青珠元神迅速躲开,珍惜将之收起,这晶莹鱼钩一到手,他就获取里面伶的一段情感认同,开始沟通了伶的道躯,也与伶仙子、青伶二女争夺起这具肉身。 青伶凭借川林笔记投影的支持,顽强占据紫府不退让,讽刺青珠:“你连自己本命道侣的身体都抢,还有节操?” “节操是什么东西?” 青珠元神嗤笑,作圣人从不需要理会旁人说什么,反驳:“且你没资格笑我,这还是跟你学……我只是为了救回道侣权且如此,别无选择。” 伶仙子牢牢占据灵池,对青珠的所谓‘救回’丝毫不领情:“你这绑架犯!母舰不会放过你!” 青伶作为舰灵以司职为中心,心中一动:“伶仙子,你也不想失去身体,重新屈服人下吧?我可以帮你一起对付青珠,先消灭了他再说。” 伶仙子瞪她:“你这窃贼!母舰也不会放过你!” 青伶:“……” 青珠元神哈哈大笑,伶仙子把他抽飞出了灵池。 在灵池里面,三方元神瞬息混战着,倒有志一同控制身体穿过时空走廊,啪一下掉在白光的余辉外。 但随即水波汹涌漫过白衣少女身体,母型方舟投射出一道透明光柱,依旧锁定她。 “这是要追杀到底了?”青珠元神也皱眉了。 青伶无动于衷:“单纯元神是无法在虚空中抗过主炮轰击,所以还是一拍两散好了,要不我们一起拿她当人质?” 伶仙子哼声:“绑架舰灵是没有用。” “这倒也是实情。”青伶承认这点,但她也一样不畏牺牲,元神疾退,就要抽身离开回归,微笑:“既会是无差别轰击,那我走了,希望你们二位玩得愉快。” 青珠元神和伶仙子元神都联手封住身体:“你不可以走!” 青珠是怕母型方舟无差别轰击,伶是怕青伶走脱。 再想想一旦青伶回归了信息,这里距离另一片舰队战场超不过三十个跃迁距离,在虚空尺度来讲就是隔壁之差! 引来叶青本体怎么办? 失去圣人之躯后,青珠单凭元神不是天仙本体的对手,他突发现,自己才逃出虎口,又进了狼窝,和对手在这场狩猎中的地位悲剧地颠倒了——猎人变成了猎物,猎物变成了猎人。 更麻烦的是前狼后虎,还没逃出母型方舟打击范围——超长到能轰击到两域的打击距离。 青珠定下神,有一样能挡住,遗忘之地洞天界膜! 或至少能短暂抵抗住! ………… 母型方舟 舰灵看着一片狼藉的内部世界,开始进行修复,甲板开始愈合。 “修正圣人力量的模型。” “消磨和分析圣人道躯和元神。” “第五能量池,准备主炮打击。” “等等,一个非常重要的公民任务,还留在青伶那里,必须索回。” “或者摧毁也可,伶的元神信息可以回归重生。” “不可摧毁伶的身体,她的道躯是第二个有潜力掌握超限……敌人刚刚说的没错,仅仅元舰灵的道躯超限力量,面对突袭时有着风险。” “我去启动零号舰追杀……” “仙炉透支损坏了。” 男仙女仙相互交流,汰选方案。 零号舰作为高层道天文明造物,许多核心模组是低层世界无法修复,所以青珠圣人过去连超视距跃迁使用都谨慎,怕撞上陨石造成保护能场过载,对仙炉和时空锚造成永久损伤,点滴积累就会退化……也就青珠圣人这一掀桌后,叶青也掀桌一次性透支了零号舰作报复。 所谓永久损失只是相对,母型方舟完全有能力修复子舰体,但也需要时间,而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换成副炮,投放力量!”他们得出方案,很明显,只要仙子道躯归来,那其余的一切,也都一并解决了! ………… 不多时 “轰!”母型方舟射来了一击蓝色光柱,迅速打在了伶的道躯上,这下几乎使大家都认为完了。 但蓝光穿过,却没有丝毫破坏,相反,一股力量冲了进来。 “是加持!” 一瞬间,三人就醒悟过来,这加持区别青伶的特征,使青伶不能吸取到力量,而青珠更惨,又受到了压制。 只有伶元神力量大涨,逐渐变得蓝色的晶莹溢满,逐渐压制青珠元神和青伶元神,就要控制身体飞回。 1654.第1654章 轮值主帝 但母型方舟却是料不到伶的体内也发生三方混战,青珠元神又一转矛头,对青伶说:“我可以配合你镇压伶,你看外面这样压制着,没有她的道躯飞至遗忘之地洞天,你就算回归信息召唤叶青来追杀我也办不到。” 伶仙子冷冷道:“无耻!” 青伶赞同:“所以你看什么救援道侣,都是假的。” 青珠元神虽节操掉尽,无法容忍她在道侣面前抹黑自己,解释:“我这是迫于情势……你帮不帮?” 青伶点首:“善!” 伶仙子:“……” 简直要气死了,但抵不住两人合力,竟又是失去主控权,眼睁睁看着自称是她‘本命道侣’的绑架犯,和山寨她元神的窃贼,竟合流在一起,就算没有实质感情,但也知道这情况古怪,她嗤笑:“你们这对狗男女不是死敌么?” 给道侣这么说,青珠元神默默不吭声,盘算着抵挡遗忘之地洞天后怎么翻盘。 “这是情势。”青伶淡淡,她才不管自己这么干,给这对本命道侣将来复合后会造成多少心理阴影,她只要完成司职,尽快回归就可。 ………… 胎膜小世界 核心区,镜面倒影世界,云气一开,这看起来和大陆差别不大,入目处是无尽起伏的大地山川江河湖泊,山奇、水清,葱郁,使人一望而心旷神怡。 周围,还有连绵的波涛,北方,甚至有冰川冰山。 “本源!” 只见一点青光抚过,映入眼中的一切都带着一层淡淡青光,虽淡淡薄薄,都宏伟宽大,难以测度。 清风吹过,森林不停微微摇摆。 “世界法则日益完善。”叶青这个化身想着,他所在地点,恰是草原上,此时雨后的春笋一般,矗立着朵朵野花蘑菇! 而再隐隐看去,看见这小世界内,隐隐的星辰。 “这是她们的仙园,或说还没有成熟的小仙境。” “以前,是她们在支持着仙天,现在,应该是反养的时候了。”叶青化身再看了一眼,突微微有伸手一指。 “轰!” 刹那间,星辰的光,瞬间和太阳一样闪起来,直直垂下,与仙天结合,一股并不强大,但在力量性质上超过的星光一涨。 在这一瞬间,整个胎膜小世界一震,一下子陷入了夜空中,可以看见,星辰大亮,形成星斗。 不过这只是持续了一瞬间。 下一刻,一切恢复,星辰也恢复了原来的亮度,只有叶青才真正清楚,此时星光,不是下垂,而是输上。 世界本源,分出些到星辰上,而这些星辰,亮度一丝丝扩大。 直到星辰壮大到真正级别的仙境。 ………… 新洛城 叶青化身,穿天子冕服,十二旒冕冠,十二章,自乘舆而下,鼓乐声响起。 两面立着宫女,皆容貌出众,面色沉静,持着掌扇,这些其实都是后妃的女弟子,随着乐声,叶青上阶。 台阶下,有臣子排列,面色肃然。 看起来,这是平常祭天,但仔细看,发觉都是真仙,因此不少后妃都在。 乐声平息,礼仪官脸色庄重,向前一步,拜下行礼,接过捧着金册大声:“奉诏宣读。” 这时,所有大臣,一片跪下,一齐叩下:“臣等奉旨!” 礼仪官朗声读着:“仙天既立,群臣群星,宜归所处,钦此!” 群臣磕下:“臣等奉旨!” “吕尚静!” “江晨!” 随着一个个名字念着,一个个答应,叶青目视。 仙天内,此时显出夜晚,很是晴朗,整个一层淡墨青石的夜空,在这时只有芊芊曹白静她们的星辰。 这时,随着名字念出,就有一道强光升起,电光一样划过天际,一个个更暗更小,但明确的星辰出现在天空上。 渐渐,天空形成了连绵的星斗,灼亮幽暗不一时明时灭,有的闪烁,有的悬凝,有的晦暗,有的耀射。 随着这些,大片青色云气,注入仙天,随着这些,天柱发生了变化。 这屹立不倒,镇压四方天柱,色泽纯黄,又带青色,黑气受得此柱镇压,都不能成形,叶青化身此时看过去,就见得天柱缓缓迁移。 “轰” 不多时,天柱迁移完成,突在仙天内,出现大片青气,一颗斗大紫星,上面还有一条青龙,在气运中,赫是一条青龙。 这道秉承青汉天地人天柱,此时虽受挑战,但还是强大威严。 叶青化身再拜。 “轰!”胎膜仙天内再透出青紫气,冲入了青乾天。 稍过片刻,青乾天再透出了紫气,入了天庭。 “三位一体,青德秩序越来越稳固了。”有数十道目光,若有所思看向着:“到这时,天命才算正式完成。” “青帝也正式迁成轮值主帝。” ………… 虚空 下方遥远处一片空域,三艘星君舰并排靠拢,其中一艘里面在闪光,灵气奔涌,让它一闪一闪是快要淹死的萤火虫,闪光又蔓延到了第二艘…… 轰! 圣剑金青色的光绚丽刺破幽暗,只听一声惨叫,断绝,灵气迅速平息下来,叶青甩了甩剑上的敌仙元神,拷问果还是无所得,这些分身那会怕死。 貂蝉子楠去驾驶并排的一艘新缴获舰,青鸾仙子则是准备继续跟着旗舰,她问:“这是最后两艘了吧?” “算是内层的最后敌人,因你看这并排的两艘原本一艘是青珠旗舰,他抛弃后才给第二艘捎带着,我们顺藤摸瓜,在第三层跃迁过来刚好捞住……这破尽敌人内层星链,拿到了最后一艘旗舰,接下来内层就没有现成星链。”叶青回答说。 青鸾仙子一听就知道他的心思,问:“你想去突袭遗忘之地洞天?” “自然,再过去几个跃迁距离就是遗忘之地洞天,趁着没有青珠威胁,我们清剿里面的敌人,然后……”叶青说着顿住,感觉也有些苦恼起来:“可能真要两年才能飞回去,因我们不可能借道少真看守的时空门……” “并且这两年期间,还要驻扎舰队,防御母型方舟攻击,因我们不可能让母型方舟得到这中型机动平台,那样说不准母型方舟会去猎杀少真,逼迫我们开放时空门援助接回少真,引起更大动乱。” 青鸾仙子倒不在意,她觉得那些有帝君考虑,只是催促:“也好,我们去遗忘之地洞天等着,说不准就能早点接应到青伶妹妹的信息回归。” 叶青:“……” 这时水幕浮现,投射出大司命的身影,她有些紧张打量叶青和青鸾仙子,见都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我们这面也都突围了。” “你妹妹呢?”叶青不由问。 青光一闪,又显出萝莉身影,清脆一笑:“我当然好好啦,有艘舰想欺负我落单,结果阿姐跃迁过来,一起把它打跑……然后那舰也召唤了队友,二对二,然后我们也召唤队友……结果是一场大混战,我们十艘,敌人七艘,自是我们又赶跑了敌人……” 叶青失笑,放下心。 敌人第七层外围的舰队也组成星链堵截了,却因青珠圣人又一次失期,各舰畏惧叶青顺藤摸瓜的追杀,不敢跃迁到内层成整张星链网,只有一半力量,于是在堵截本方十艘的突围时,兵力难免有些不足,结果给反过来胖揍一顿。 少司命犹自惋惜:“只留下一艘,星君舰太硬了,没有零号舰和青谨你做矛,我们就算多些优势也难以杀之,给跑了六艘,都是走反向逃逸,端木殿下最后发现他们的跃迁痕迹,可能是去遗忘之地洞天那面……那里可能是有他们留守的人,或是要修复舰体损伤,又或是准备负隅顽抗。” “不用理会它们,没有了青珠圣人,区区六艘星君舰随他们怎么跑,跑回哪里也没用。” 叶青用好听的话说,其实没了零号舰,单凭十艘追六艘根本追不了,也不认为外域舰队真的会去遗忘之地负隅顽抗,修复舰体损伤、后续袭击骚扰可能性更大:“你们都靠过来,我们一起去围攻……不,收复遗忘之地洞天!” 将要去收复失地的消息让众仙精神一振,都纷纷赶过来,又一边讨论着,正热闹时,突一片光的洪流,穿过这整片空域,让众人声音停滞,神情讶然……发生了什么? 母型方舟的透明光柱穿过,叶青在边缘处都没躲闪过去,抛弃临时旗舰是无所谓,但他不能放弃青鸾和貂蝉子楠,撑起了五气屏障准备硬抗。 过后却更讶发现,这不是危险性的白光打击,而是渐变微熟悉的蓝色,上次在霜蓝身上见到的一种加持…… “这意味着什么?” 叶青盯着母型方舟那边看了看,想了想,神情微喜:“我先去遗忘之地洞天,各舰重新拉网围拢,阻止敌人外围舰队靠拢同时后续跟上……你们准备等我下一步准确信息。” 青鸾不由问:“出事了?” “我想,可能是有什么逃出了母型方舟。”叶青估摸着说,还不能肯定,但有一点是肯定:“无论是她,还是他,还是它,都抓住了再说。” 1655.第1655章 两界树(上) 外域·黑莲山 宗门内送去对面世界的名单已发布,众人都是对高层安排一头雾水,据说还有允许地仙自愿报名……肯这样的不少。 因两域缓冲的风闻已隐隐传出,在确定要融合为一个新世界前夕,有些认为应积极报名去对面世界提前适应,也有人阴暗说这是故意送他们去死,毕竟地仙基数大、船小好调头,在撞击后有一些会倒霉,也有一些会适应更快,新晋天仙会与现在天仙不同,产生竞争,因此非嫡系地仙最好都去死……如此流言种种,各有判断。 露华的居所在半山腰上的一处别院,她还不是天仙,没有自开山头的权力,因半个月的禁足令,没有机会去山上报名,这时坐在自己小院子里,默默听着山上的熙攘送别,又看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茏,焦躁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小花小草像是没有意识到天灾降至,丝萝爬在墙上还在努力生长,高大乔木也不放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池畔虫鸟鸣叫声也是这样悦耳,晚风吹得窗下铃铛清脆响动,空气里散发着远处宴席的酒香。 美好安静的氛围让人沉浸不觉时光流逝,直至日落西山,侍童将灯笼挂起来点亮,红红的灯光照落在女子清丽的面孔上,她的神情有些怔怔,以前是不在意这些普通事物,似乎什么都是在失去时才会珍惜……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时间到了……” 直到同门地仙结队出发之后,露华才推开门,灯笼的红光穿过门缝照在地板上,一片青色的信封静静躺着,上面刻着繁复灵纹,其中几道熟悉的法阵是隐形,却不知道是谁送它来。 她小心捡起,用约定口诀打开来看,信纸上用平平无奇的笔迹写:“去红云山的隧井处,凭此可以得到第二封。” 这女仙唰收起信,瞅向周围。 远些地方有道童在洒扫,根本没人留意她这过气了的弟子,她神情变幻,一咬牙就下山去,路上没有人留意到她,似是她的身体纯是透明,手中信封没有隐身法术,但似乎存在某种天机屏蔽,让人忽视她的存在,再者她本身也是黑莲宗嫡传地仙,随意行走不会有什么触犯,自是一切顺利。 她准备隐在门口,等同门都下来且还没走远的时候,然后…… 然后女仙在山门前停住。 山脚大河蜿蜒万里,粼粼碧水如镜面映照云天,霞光燃遍最后一寸晴空,乌云在东方海洋上空蔓延,一个高岸的黑袍身影背对着她立在河边,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或者一直都在,只是刚刚竟看不到。 意外事件让露华心情紧张的很,强镇定打着招呼:“老师好……” “小华儿……” 黑莲圣人看着面前的大河滔滔,径流入海,时光如梭,许多东西总是这样一去不复返,半响叹息:“想不到鼹鼠会是你。” 这意外而失望的语气让露华脸色有些苍白,以圣人对天机的感应,既当面撞见就什么天机屏蔽都是没用,她知道自己是暴露了,却不知怎么暴露,在多年师承和圣人积威下,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回忆着叶青教她的说辞:“我……” 黑莲淡淡问:“如此看来,你在两年前的战场上,就已给叶青俘虏了?” 露华知道瞒不过圣人了,跪在地上低声说:“是。” “然后他放你回来,包括之前约定顺路转交东西,也刚好是你接手,我早该想到。” 黑莲颇有些唏嘘,圣人的目光也有灯下黑,他想过许多家与青脉暗通的可能,就没想过问题是出在自己门下,刚要说什么,一个弟子匆匆下来,看都没有看匍匐着的女仙,就急着对掌教禀报:“玄阴师叔传密讯于莲池,其言青珠圣人撕毁合约,控制了舰队正顺路去追杀叶青,所采取星链方案或可能成功……” “这家伙又掀桌子,制造麻烦……” 黑莲皱眉,首先感觉到的就是此事显出青珠的不甘心于仅仅做枪,签约的时投影看见了不提反对,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偏偏背后就动手了,就让这事出乎预料,因时间延迟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让母域稍有点被动。 至于战事本身,倒不觉得青珠的速度能追上零号舰,叶青那个小狐狸也不是会乖乖束手就缚,只是这样一冲突,或会消减青脉舰队不少力量,打击叶青连胜威望……那接下来青脉必会对毁约偷袭事件升级反应,青珠自己掀桌子倒好,却让别的圣人给收拾局面。 黑莲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疼,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让青脉和青属两败俱伤……这时他也没心思再质问这女徒,只等传讯的走后,就说:“东西给我看看。” “这是第一封信。” 黑莲翻转信封,见到一页熟悉的纸,是天书上撕扯下来的一页,难怪感觉天机混淆迷蒙,不由嗤笑:“天书做信,了无痕迹,真是豪奢气派的卧底,看来在我们教内还有别的鼹鼠,谁送信给你?” “我亦不知它是怎么到我院子里的,或者是哪个道童受了指派给我送信……我也还不知道要送什么东西,只知道任务步骤,去红云门找第二封信,我的灵魂气息、口诀和第一封信凭证能获后续,据说有十几道流程步骤。”露华已冷静了些,按照叶青交代重复据说可以保命的话,心情还是有些忐忑,等着后果。 黑莲眸子里幽光一闪,静静望着她苍白的小脸,在默认和较真之间徘徊。 要想处置是容易,但想想还是自己这老师带的头,恰应了那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师徒各自都暗通敌方的帝君储君,却堪称奇事…… 这种给人算计了的感觉让黑莲意兴索然,很清楚她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自己在这轮博弈已经输了。 而且撕毁的缓冲合约拼拼凑凑还得将就着用,东西终是要有个人送去青脉,没得便宜了别人,他意兴阑珊,挥手将信封扔回:“罢了。” “啊?”露华接住了信封,心忖原来里面藏着的是一页天书,这不是师尊当年丢失的东西? 叶青敢拿出来送信,简直是目中无人戏谑圣教:“那我……” “自去自去,人心若要走,那是留不住的……”道人冷哼,迈步上山。 通常来说圣人绝不放过叛徒,天涯海角域外都要追杀到底,更别说近在眼前,露华奇怪黑莲老师并没有对她处罚什么,心觉得自己应如蒙大赦才是,却泪水不争气地流出,啪啪落在地上。 这女仙敛裙拜下,两手交叠放在额前,白嫩额头碰在黝黑土地上,可以感觉到母域泥土的温热:“老师珍重。” “当卧底都当成你这样一问三不知,没给你们这些蠢徒气死就不错了,我没你这个徒弟,今天没来过这里,你今天也没见过我……以后在叶青就好好侍奉着,不要再起回念了,也别再让我看见你。” 冷冷声音在风中消散,再也不闻。 露华却觉心中微烫,泪水再度扑簌而下,明白了老师这话意思……自己没有后悔余地,也无第二次背叛机会,今日之事不过情势所需,再见就是必杀之敌。 三拜,这女仙起身四顾,泪眼模糊,仿佛要最后看一眼这片熟悉的故土。 这时终于有人留意到她的哭泣,多看了两眼,也没人过来问,大教中竞争激烈且各自出身底子、年岁不同,除师承之外的关系都是非常冷淡,而这刻她不再是圣人弟子,发现自己除了回忆,无法在这里找到任何羁绊了。 露华又低首看看手里的信封,讽刺的是现在只剩下它是指引维系自己方向,如此稍茫然了瞬,忽回醒过来——既已经默许,她便不用跟着队伍混出去,当下直接飞去了红云山。 ………… 本域世界暗面·纺锤星体 这里时间流速落差十倍,已过去了大半年,原纺锤星体混沌化留下原始物质,将整个暗穹的巨大豁口都逐渐填的满满,贯穿阴阳两层,似乎是水果切片嵌在蛋糕和奶油之间,其内部是火山岩一样疏松孔状,充盈着大大小小泡状,大的直径万里,小的直径百里,里面都是演化世界……浮光掠影,颇似当年天庭封土计划的一个个各州暗面小世界。 但气息驳杂颇有不同,里面只有小半是以本域气息为主,而大部是外域为主。 在纺锤星体下方金青色的圆球上有一座小小的仙天,此时青光幽幽浮现,化一身青衣的年轻道人,直奔在纺锤星体核心的空空一个巨大洞穴。 这洞穴百里方圆,穴底部铺着许多鱼鳞一样的碎石,泥土浸透殷虹的血腥气息,不知道曾经陨落了什么样存在,应说是修罗场一样光秃秃没有生机,但却盛开着许多奇花异草,一些异种花草香气让人觉得有点想打喷嚏,甚至灵气浓郁如水,天地精华钟灵于此。 其中一棵青色的铁树犹高大茁壮,直径里许,高过洞穴顶部,将将就要突破阴阳界膜,却给一层奇异的青色流风封闭阻挡住,而半空树枝伸展,巨大的树冠仿佛一座森林,它的枝叶硬度很高,虬枝铁干,但在青风下仿佛化作绕指柔。 每一阵旋风环绕吹过,耳听的都是林海涛声。 1656.第1656章 两界树(下) 远远看去,离地面不高一个普普通通的枝桠上,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双手里捧着什么,似是一本书。 年轻道人一路行来,看到不少熟悉的外域植株,但与在芊芊的植物园培养杂交母本又有了不同,更趋向原版的外域气息,也就种在这片烛龙陨落的纺锤星体核心区域适宜……这里基本都是外域气息,包括那棵参天大树。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面让露华传送,一面分身叶裕陪同琼阳仙子过来谈判。 外域还以为事情在掌控中时,送过来那颗青种早已在本域种下,且专门选择在外域的纺锤星体里栽培,在暗面迅速成长演化。 铁树的生长状况与梧桐树颇不同,叶青司职在身没顾得上多看,快步来到大树下:“帝君。” 清风拂过树叶,细碎的光影穿透层层枝叶与衣袍襟带,人影挥手示意,语气随意平和:“上来说。” “是。” 叶青分身就上了树,躬身:“已和琼阳谈妥,先释放旅火天仙元神,此子知道诸多俘虏青脉地仙及露华仙子的背叛,不过露华已要回来了,放走反可以坚其心……最新战场消息,本体观测到母型方舟在投射主炮追杀,向我们提前一天预警,注意防止余波,据此推测可能是疑似逃出什么,本体已前往拦截。” “哦?”帝君略一沉吟,似乎在计算这时风险,点首:“小心些。” 说罢,未言,陷入沉思。 叶青习惯了也没觉奇怪,又看看帝君手里的书,果是《青泉书》。 川林笔记在心底感应着,视角再度模糊了瞬,无数信息注入,庞大而驳杂,不大清楚都是些什么内容,但褪去浮光,内里充盈着勃勃生机,忍不住心中好奇:“您最近都在看书?我是说……别家帝君都在战备了吧?” 一时没有声音,安静的翻书声,帝君似乎想了想,说:“青泉栽树,木心灵蕴,观其日记,两界树能否缓冲成功就在于如何让她兼容两界规则,并在纺锤星体里汲取到足够力量来支持新的道基……” 叶青对植物领域其实不了解,仔细听了下去,才知道帝君的两界树方案是一石数鸟,完全是针对外域纺锤星体攻击做针对反应——取回青种与纺锤星体同源,既抽取侵入的外域法则气息减少伤害,又同化形成属于青源力量,最后还抵消外域冲撞动能。 以及远期来说,让两界树提前适应两大世界融合规则——这大撞击就是雷电对百年大树的考验,撑过去就是度过了雷劫,成青脉的荫蔽,撑不过去则一切灰灰,浪费了稀有的外域青源种子。 “这是赌博么?” “并非赌博,仅仅青脉的话未必能成,但当前情形五脉都要和衷共济支援,乃至外域都不得不配合两界树生成,便不再是冒险赌博,而是时运钟灵。” 叶青听着便知道帝君已经将借势利用到了极致,即便如此,还是有着避不开的外敌,青珠威胁极大…… 圣人之躯的力量是无可回避,所以让自己之前采取备份,露华那面的种子并非完全虚假,只是仅仅一截胚芽培养起来困难,只做次要选择。 “原来这就是我们的战备方式……日记又是什么?” 青帝手指点了点树干:“这是她的日记。” “铁树的日记?” 叶青神情变得微妙起来,回想起自己在金桐殿后的青色树心里填鸭式学习,有些敬畏:“它不会是和那株梧桐树的年轮日记一样,记录了外域世界演化历史吧?” “那倒没有,她记录的是纺锤星体里的演化历史,你要进来看看么?” “臣分身恐抵受不住,还是等本体归来……” “不要紧,这棵铁树只种了大半个月,换算成暗面时光也不满周岁,她还年轻着,正好匹配你分身。” 帝君解释了一句,见他似乎真的没有兴趣,也不强求:“也罢,正因为年轻,她现在的任务只顾着生长、吸收纺锤星体里主流外域气息,尝试兼容本域气息,对信息的整理还相对混乱,这点上不如她的母亲,可惜了那位前辈……没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叶青大概能够听明白,说的是上一代大荒铁树,是因外域青源稀少导致难产而殒,确实是可惜了先天灵物,只是感觉这视角很是奇怪。 同时明白了刚刚那股信息为什么驳杂,原来是青泉书在收集铁树信息,遂:“那臣就等着过些年,资料完全有序了再看看。” “那你可有的等了,作两界树,她先得挺过这一****冲撞,然后还要继续生长,适应冲撞融合后的新世界……你差不多要等她经历完整个稚气,至少得千年后开始学习,才到资料整理……” 看出叶青没怎么在意,青帝就没再说,话风一转:“对了,最近你拿各种战事搪塞,本体迟迟不归,因此事实上,你让出青源还是不少。” “有些人就很振奋了,道门以为我有意将你排出中枢以免对撞时分散源力,黄脉则有流言说你失去勇气,逃避了,不堪天命大任云云。” 这话是用风趣的语气说出,叶青闻言失笑,思忖着各家可能也在为新世界做铺垫准备。 但青汉仙朝的大任不是谁说接就能接,免不了含沙射影指向自己本体,叶青作众矢之的都已经淡定习惯,这时望望天色,算了算时间:“再过会本体见出分晓,就可让有心人们闭嘴了,希望他们别又指责我擅起边衅。” “敌人毁约在先,你反击的很及时。” 青帝为他做了背书,再度叮嘱:“注意安全,比青珠更危险的是母型方舟。” “是。” 叶青辞别,离开时最后望一眼这株参天大树,突想到,原先沉睡在种子里的野生帝君分身……去哪里了呢? 不过这是帝君私人的事情,叶青还是没问,将一点好奇掩在心中。 ………… 虚空深处 半透明的光柱轰过去,孤零零的一艘舰钻出躲藏的陨石群,继续往幽暗里逃窜,舰体收敛亮光后乌黑一片,融在同样乌黑虚空背景,似是乌鸦站在黑树上,都辨不清形影。 敌人没追上来,道人松了口气,打开水幕一再联系其他各舰,眉皱起:“母型方舟的反应有些奇怪,我这里还是没有圣人消息……按理说控制零号舰会发送消息,你们呢?” “这面也没有,难道出了什么意外?”一个天仙问。 “不,就不可能!” 道人下意识否决了,这并非异世界客场压制,而是虚空战,叶青最多给圣人添点麻烦,或就是因此耽搁了消息发送……这位圣人失期已是家常便饭,就没有准时过。 “等等,我这里的洞天,有人过来了……”带队天仙第一时间警觉,内层舰队尽没,这时来的是敌人可能性更大,他转过去投影方向,在各舰水幕上都显出一点青星:“注意如果有问题,你们可得作证,不是我反抗不力,而是……” 众仙暗骂,难不成还能把锅丢给青珠圣人? 又盯着看:“青色遁光?是叶青?” “方向有些不对,那是母型方舟方向……” 幽暗背景没有遮掩,光线传得尤其远,青星飞快变大,很快在遁光中显出白衣少女,姿容清丽冷漠,带队天仙一怔,辨认出来:“是伶仙子!” “不不,应是叶青,我打赌是叶青山寨,你们别又上当……”一个天仙笃定,显吃过叶青苦头。 众仙深以为然,纷纷鼓励带队天仙:“道友坚持住,我们就来!” “多久。”带队天仙面无表情问着。 没人应声,甚至有天仙默默调整了航线和速度,救援是一定,但不要那么快,让道友试探清楚情况再说。 哗! 白衣少女掉在界膜上,界膜自动解开一个洞口,跌进了下方灵池里,青色灵液没过了全身,最先汹涌向青珠元神吸入,迅速弥补着它损失,冷笑:“回了我地盘上,看我不好好炮制你们两个……” 伶仙子的元神反因界膜隔离了母型方舟力量投射,而不再扩张,她发现这样下去自己要成了最弱一方,直到发现这座洞天也在呼应着她,到处都铺设着熟悉的灵纹…… “我在这里待过很久?” 这舰灵少女一头雾水,似乎是呼呼大睡了三天三夜起来发现钱包里满了,完全没有这段回忆印象,蓦明白了过来,问题可能出在青珠抢走的那枚晶莹泪珠上,里面有自己缺失的某一段记忆! 她不去想是怎么样回事,不关心原因,只调动起底层法阵与青珠争夺灵池权限…… “哼,我也有权限。” 这还不止,遗忘之洞天本就是青脉公共洞天,青伶作储君分身的传承,也不甘示弱地争抢灵池。 准确说三方对遗忘之地洞天都有权限,但正版伶仙子丢失了关键钥匙,盗版青伶仅仅是叶青分身,而青珠元神更胜一筹,但它要先补充自己缺损元神,三方混战不仅没有终结,反扩大化了。 整个遗忘之地洞天方圆千里,小小星球大气层都是风雨雷霆,地动山摇,水漫大地……因地方不大,所以动起来特别惊人,动不动就是毁天灭地的景象,也就地层核心还平稳引力维系着整座仙天。 留守的天仙分身赶过来,诧异发现这白衣少女有洞天权限,其娇小身形、清丽面孔更是十分眼熟,却不是很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伶仙子,但也不敢得罪圣人的道侣,对她喝问:“证明你的身份!” 1657.第1657章 蜉蝣(上) “啪——” 白衣少女神情冷冷,正是伶仙子控制着身体,随手给了来人狠狠一击,可怜留守天仙分身不过地仙,哪里抵得过天仙道躯,就连引以为凭洞天权限都给少女身体的三方瓜分,一下就打飞了出去。 她证明了自己力量,一字一顿说实话:“我就是伶。” “她是假的!不是伶仙子,是叶青伪装!”那留守天仙立即做出‘正确’判断,高声呼叫支援,很简单逻辑,伶仙子怎么会打自己人。 各友舰天仙:“……请顶住。” 已有人悄悄掉转方向了,圣人都没回来,去和叶青硬顶不是作死,还不如等这留守天仙陨落,而叶青势必不敢久留以免给圣人堵上,再来恢复失地,岂不是功劳! “等等回来……你们这些混蛋!”留守天仙惊怒喊着。 “抱歉,我们得防着叶青的主力舰队围点打援,稍规避一下……” 天仙再次暴露了他们的节操。 青珠元神看着这帮猪队友,忍下怒气,他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但关键时也会不吝惜脸面求援,传出神识:“我是青珠!” 众仙目瞪口呆,看着这个美丽而神情霜冷的少女,她,青珠,圣人? 这个世界真是疯狂了么…… “等等,这一定是假!”留守天仙沉声,他可不会再送上去给人抽飞。 青珠有些忍不住气了,道:“蠢货,谁敢假装圣人!” “叶青就假装过,看看,这个是第二次了,同样战术你想蒙天仙两次,也太小看我玄**人了吧!” “玄阴!你回去别想领三份补偿了!” 这话一出,玄**人微怔,叫出名字不奇怪,但知道刚刚定下补偿比例就难说巧合了,利益权衡冷静下来,反正留守在洞天里直面风险不是他,就停下舰观望:“道友你说你是青珠圣人,怎么证明?” 青珠一怔,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要证明自己是自己,该死的叶青…… 这就是狼来了的故事,叶青坑人的盗版太多,劣币驱逐良币,到现在正版都没人信了,但青珠还是不能放弃自救,冷冷:“反证即可,我如果是叶青,你这蠢货早就死了……我天仙本体会和你分身玩什么游戏?” 留守天仙分身有些迟疑,确实是如此。 但问题是生死不是纯逻辑问题,现在是他在直面风险,在众同道们鼓励他去送死试探的目光里,这留守天仙分身只是戒备地稍许迈出半步,自辩:“完全版的圣人之躯,怎么可能陨落!” “是极!”众天仙纷纷点首,对于他们来说,这疑虑是很自然:“即便五莲圣躯、黑莲圣躯也只是丟了三分之一,今天青珠道友你的圣躯全灭,这也太……” 但对于青珠元神来说,简直就是往伤口又撒了一把盐,气极……超限之力,世界碾压,换成几个老家伙来又能如何? 不然怎么不敢诸圣同时突进对面世界去赌命呢! 理论上各自全盛硬拼,五个圣人,赌对面四次超限力量,总得剩下一个活着横扫,岂不快速干脆。 这些蠢货,回头迟早送他们去死! 随后伶仙子元神力量稍削弱,青珠元神就要做点什么来证明,但给伶仙子元神缠住交手——舰灵少女可不傻,知道不能让青珠引来更多的敌人。 “到我了……” 青伶顺利抢到了暂时的身体控制权,她可不会证明自己是叶青分身,照样也不理会给自己本体吓跑的敌人。 这时界膜对青伶也没有阻碍,一进来后借助界膜屏蔽,反是脱离母型方舟的副炮光柱压制。 她一边和青珠、伶仙子争夺灵池权限,一边试了试沟通本体,终成功汇报了情况,并在最后附一句:“……现在我困在遗忘之地洞天里,嗯,青珠威胁要炼化我,请求支援。” 没有了屏蔽,遗忘之地洞天距离两支舰队的战场又极近,几乎是瞬息反馈了旗舰主控厅的影像,叶青听了这辗转过程,也非常讶异青珠还能逃出生天,稍权衡:“我已靠近这里了,马上就就赶到支援,但青伶你立即回归信息,以免出意外。” 青鸾仙子插话:“对,妹妹不许再冒险了,别小觑圣人手段。” 说着,她又转首对叶青:“这次算你还有点良心。” “……” 叶青无言以对,他倒不是不敢拿分身冒险,只是进入到这种元神比拼的情况就太不可控了,要尽量避免川林笔记暴露给青珠,虽已暴露给伶仙子,但这对道侣现在不是一伙,青伶撤回来不影响。 ………… 遗忘之地洞天 过了片刻,青珠元神冷笑:“你们要证明么?” “不妙!”伶仙子和青伶都是一惊,却听青珠淡淡的说着:“圣人力量,岂是你们能理解。” “我虽丢了躯体,损了元神,又怎么样?” “力量虽不可少,但并非关键。” “混沌本是家,世界方是舟!” 话才落,长吟穿透世界,无声无息中,整个遗忘之地就暗了下来,一时间,种种异象展开。 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漆黑幕布,暗无天日。 “是混沌化!” 虽青珠元神展现出圣人力量只超过五息,众人却立刻相信了——因叶青可以分身元神转化阴性夺舍伶的道躯肉身,以此长期伪装,但不可能夺舍圣人之躯。 众仙都面面相觑,这岂不是说……他们目睹了一个圣人的陨落,母域首个圣人本体的陨落? “圣人,您这是怎么……” “我去刺探了一下母型方舟。”青珠淡定。 众仙:“……” 他们也不揭破圣人脸面,心知肚明多半是给叶青坑进了母型方舟,震撼圣人陨落事件的同时,对上青珠圣人现在清秀美丽的少女,怎么看怎么怪异,现在怎么称呼这位圣人?伶圣人?青珠仙子? “那您现在是……” “我暂借了伶身体回来,废话少说,告诉我现在叶青的动向。” 得知这位圣人正在夺占其道侣身体,众仙又都无言以对——知道圣人毫无节操,但像今天这还是史上奇观,真正是节操掉了一地……应不会有比这更意外的事情。 “回禀圣人,叶青旗舰正在折往遗忘之地洞天,且原先打散敌舰或是……知道了形势变化,正在狙击。” “我命令你们不惜代价突围进来!” 青珠立即说,见众仙迟疑,更是语气冰冷:“任务失败,就当我失去圣躯没有价值了?那我可就掀桌子了……” “圣人元神,根本不是你们想象,我无需身死,只要付出代价,就可通过虚空散形瞬间回归,我分元神即刻正位。” “有我储备的资源,立刻就可获得亚圣之躯,成圣也毫无瓶颈。” “甚至我的衰退,都会让青脉所向无阻,青帝在新世界立地成圣,看你们背后的几个老家伙会不会将你们形神都灭……” “不不,道友且慢……” 各舰只得拼命赶过来,真是拼命,剩下六艘对付敌人超过十艘,牺牲是肯定,但也想明白了这位光杆圣人不可不救,哪怕是救回元神也比陨落好。 刚刚给抽飞了留守天仙分身,也重新回来,陪笑:“道友可以停下来了……” 青珠不停止对小世界混沌化,留守天仙大惊失色:“你这是?” “我自有安排,你出去!” 白衣少女冷淡道,别看表面上十分从容,但那是做出来给这些部下坚定战意,实际身体里时不时的局部抽风失控,伶仙子和青伶各自落败,两个舰灵少女的元神自而然联盟起来对抗青珠。 “伶,我想你没忘记我们的过去罢?”青珠元神循循善诱,挑选容易下手的各个击破。 “那又如何。”伶仙子很警觉。 青珠元神举起那一枚晶莹泪珠,里面星砂般闪烁着许多光辉:“这是你丢失的东西,记忆,情感,你不想收回去……你不好奇它们是怎样么?” 伶仙子当然想要收回去,一路上都在抢着,在主元神已经有所用戒备情况下,试图以一颗晶莹沙砾般微小情感去感染恒河沙数的主元神,那简直是滴墨入海完全没有污染效果,一下就稀释净化掉了,即便是青珠外援支持,也像是一个带路党无法同化整个国家。 于是她又劈手来夺:“还我!” “我不能就这么给你,除非你放开身心,以此为桥梁沟通唤醒身体里的记忆,或许还有些情感。”青珠没有收起泪珠,只是稍避开她的争抢,笑眯眯的是钓鱼者看到鱼儿要吃饵:“但对你来说都是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没有损失,不是么?” 伶仙子皱眉思索起来,她非常清楚对方目的,试图让自己试试元神与道躯合一,灵肉交融中恢复过去情感,问题是自己怎么想呢? 青珠笑容益盛,目光温和地是看鸟笼里的金丝雀:“我不会害你的,也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了,我知道你最后会怎么选择……不用挣扎,遵循你的本心,乖,听话……” 道侣间的情话私下里怎么肉麻都行,青伶作旁观者都要吐了:“呕……抱歉,我的提醒一下,她身体里存留的原版记忆我都经手过,已吸收消化掉,并在脑海里添加了些东西,比如立场、认知、审美啊……如果你不介意自己道侣移情别恋的话,就尽管……” “你又坑我!”青珠大怒。 青伶心忖自己坑他不是应该的么,淡淡:“你若没毁约偷袭,我们根本不会撞面,一月期满后我自是收拾回归本体,不会有什么残留,现在你怪我?” 青珠一时语塞,还是冷静下来,决定无视第三者干扰:“伶,我们还有个办法,重新清洗……” “不用了,我知道清洗回炉是什么感觉,不想再来反过来一次。” 伶仙子叹了一口气,终做出决定,她已不是当初懵懂的给陌生人一支棒棒糖拐骗了的小萝莉,在丢失了关于青珠的那部分情感,又觉醒了自己舰灵立场,自是不愿再受土著污染:“沾染了青伶记忆情感的道躯我会带回去,重新净化后再使用,你劫走的那一点元神也还我即可,她算是救过你两次……想必每一次也都和你说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青珠脸皮抽搐一下,冷声:“我知道你想回家,这是根植与你们舰灵的本性……但我不是发过誓,我有朝一日会带你回去么?” “这是我唯一遵守的誓言,我可有背叛过?” “可是你已坠落下来了。”伶仙子轻轻说,她丢失了那段情感,不知道原先的自己怎么看,但情感迷雾散去,就是冰冷的事实,晋升,还是坠落,能级的变化无可辩驳。 “那不是我的原因……整个世界的惯性已停不下来了,停下来就是体系崩溃,五莲老师也不肯听我劝,非得要完成五气羽翼齐全的计划,你知道一个世界内是绝不可超越基本能级的繁衍族群,那是晋升至上层道天才有……”青珠耐心解释着,似乎感觉有点过于推脱,又补充:“我甚至为此都叛出了师门,你还想我怎样?” 伶仙子蹙眉:“你这样说,可我记得原本……她一直是笼中鸟的生活,给你当禁脔拘束在舰上,百万年不曾踏至五莲世界半步,你也绝不允许别人登舰,使得她从没与任何外人交谈,以此来确保她与五莲世界不沾染因果,只有你青珠一个人能垄断她与其他智慧生命交流的纽带。” 青珠说:“这有什么,你只需要我就够了,难道我对你不够好?” 伶仙子竟无法回答这句,或有感情时觉得甘之如饴,但现在回想,她觉得是不正常的,沉吟:“我没有说你做错了,也没有怨恨,仅仅是……淡忘了。” 青伶看着这对道侣相互爆黑历史,噗哧一笑,见两人都冷冷看向她,就连连摆手:“你们继续,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可。” 伶仙子冷淡:“很好笑么?” 青伶正色:“百万年相濡以沫,自是厚重,纵恩恩怨怨纠缠不清,你们也是相互舍得牺牲的道侣,世所罕见,我只是觉得原来没有什么完美,现在一个用感情说话,一个用理智说话,都没法交流……既然要结束了,就不要再纠缠……” “我也是此意。”伶点首。 1658.第1658章 蜉蝣(下) 青珠则是大怒,又给宿敌给算计了,冷声:“既谈不拢,那就强行清洗吧!” 平时或还可慢慢调教哄着,但现在事急得赶在敌人来之前解决她们的干扰,这圣人也就撕下了最后一层脸皮:“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们,只是……看到外面的混沌化了吗?” 这圣人控制着伶的道躯飞身而起,抵达到了混沌下。 只是立着,一串五色宝珠虚影就出现,一种难以描述,古朴厚重,五行交错的道韵就此降临,只一眼看去,就明白里面蕴含世界真意,在不断循环中,不断地演绎世界的朝生暮死…… 这就是圣人的灵宝。 这并非真正的圣人本命至宝,那东西已在母型方舟里毁掉了,但所谓本命意义就是元神还在就可复生,只是借用伶道躯的力量,但也具备了圣人之道。 五色宝光洒下来,就护住了少女身体,但将上方混沌影响引入体内。 浊泉灌顶,似是在头上开了天窗,漆黑的光线席卷吞噬所有,经过圣人力量的转化,就如星砂一样弥漫在层层晶莹膜网、奔腾血脉里,伶仙子神情显得一丝惊惧,她是在母舰星炉里尝到过味道。 青珠元神盯着青伶,威胁:“你还不走,等着清洗么?” “哼。” 青伶元神已透射出一道道星光,迅速塌缩瓦解为星点,她才没兴趣参与这对道侣之间的战争,谁胜谁负都与她无关,司职已经完成,剩下是本体的事情。 “等一下!” 伶仙子急声叫道,见她不理会,语气软下来:“妹妹留下来罢,救我一救……看在都是舰灵份上,我不想回到原本那种笼中鸟的生活。” 青伶一怔,终明白了什么,同情地看了眼青珠,这家伙真是悲剧……忘记了准则,天仙力量怎么可以拘束住,过去舰灵未苏醒时自是无所谓,但苏醒后就应改变态度,有力量就有相应的自由。 但也无法说青珠愚蠢,印象中没有几个比这圣人更聪明,其上次突破时空隧道让道侣来做出选择,隐可见是做好逐步调整关系准备,可以几十年或者上百年消化过去百万年相处时光的共同财富,在情感和理智上重新磨合,蜕变真正本命道侣……只是不防母舰回收清洗,一切来得太快,让两面都无法接受巨大的落差,两人都没错,只是两人的视角一下差异太大无法弥合,外部环境和时间又紧迫得让两人无法解决。 “也罢,既然都叫我妹妹了……” 青伶同情归同情,但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她没有圣母,下手依绝不留情,也乐得作为第三方横插一杠让伶的元神与道躯无法合一。 伶仙子欣喜:“你决定暂留下来了?” “不,司职完成,我必须回去呈交使命,要准时守信。” 青伶轻轻一笑,笑容有些狡黠,无数青色光线继续不停透射,唰的飞出一线紫光离开……那自是川林笔记的投影,带了青伶元神解体信息回归了。 却有些东西没有带走,剩下青光漫过少女纤细灵体,瞬息塌缩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精致木匣,上面绘着属于青脉特色的古朴植株花纹,还绑着银色的丝带,扎上漂亮的蝴蝶结。 她讶然还没回过神来,只见到上面一页青色信笺,写着简洁淡雅的字迹:“妹妹最后给姐姐的临别礼物……可以打开来吃。” “这一页是……天书?” 青珠元神辨认出来,终失色,大叫:“等等,伶别吃这个!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这却是青伶将属于她自己新生不久的半个月记忆情感,连力量一下打包都赠送。 对青伶作为叶青分身的一面来说,回去后日月双镜转化,元神阴性变回阳性,关于这段时光里的情感会阴阳冲突抵消掉,没有存在价值,不如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了在伶身体内的这一段时光里的信息。 但对伶仙子来说,这等于是糖衣炮弹,无论表面的糖衣多么精美,它本质上是毒药……只看剂量多少,服用者有没有体质可以抗下。 青珠喝着:“你不是拒绝我刚刚提议么,不要污染么?怎么换成青伶就同意了!别给假象迷惑!她本质是叶青分身元神!” 伶盯着手里的精美木匣,似是盯着潘多拉魔盒,神情踟蹰了下,缓缓解开丝带:“不,我拒绝的不是你们是男是女问题,我拒绝的只是做笼中鸟。” 这丝带其实是封印,一解开就代表她认同,开启后盒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声银铃般轻笑。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随着轻笑轻吟,青色星砂点点如雾,奔涌而来,里面,是浓缩的道法,不停分合变化,裹挟着力量没入伶的身体。 “轰!”舰灵少女神情恍惚下,眼中一片迷离。 此时此刻,她周围似是抹去了某种界限,世界和此身重叠,身融世界,天地一体,一种微小的玄之又玄意味就此产生。 “叶青这厮,领悟上已是压圣。”青珠真正变色,这点领悟并不大,但在质量上接近,就无法靠境界碾压。 “原来这才是真正天仙境界,甚至上望圣境。”伶喃喃说着,同时感觉到自己元神力量迅速扩大数倍,原本青伶一部分身体控制权,也瞬息兼并,反过来驱逐青珠圣人。 在她看来,这杯甜美的毒酒是她现在急需的糖分更多,至于毒素剂量一个月记忆情感,还暂时在她容忍范围内,为使命她连牺牲都不怕,更不怕喝一小杯毒酒:“而且我可以回归母舰后清洗……” 但在遭遇道侣驱逐的青珠元神视角,这污染即便一点点,意义完全不同了。 这圣人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失望看着道侣选择了接受她仇敌的力量精华,似是幻想终于破灭:“你已由身到心都完全玷污,连命运轨迹上都沾染了别人的因果,不再是我青珠的道侣。” 稀罕么…… 伶仙子现在没有对其感情,才不理他的失望,只是努力封印住青伶的情感和记忆部分,她知道封印不了多久,因为了生存,迫不得已接受了她的同化…… 明知道这遗泽里面不止是力量,时间短来不及消化青伶的记忆情感,囫囵吞枣吃进去以后会出问题,但现在是饮鸩止渴,强压着不毒发,只待回到母型方舟后就可解毒。 有情与无情的分野就是这样残酷,有情时她能牺牲自己连着救援道侣两次,无情时视作路人。 青珠完全是以凝聚了五色宝珠才稳固了防线,脸色阴一阵,晴一阵,却更握紧了手里的晶莹泪珠,体会里面沉睡的小小纯净灵体碎片,喃喃:“这才是我道侣……只有清洗一切,我们重头再来。” 但青伶留下最后的礼物,这下伶的元神力量提升数倍,更有临时的圣域,这使恢复自己道侣的消耗时间也成倍提升,这就是叶青目的么? 哪怕明知道敌人此举是陷阱,是在拖延时间,是要围剿自己,如果别的坑,青珠可以立即跳出,唯道侣伶这个坑,他无法跳出,他有个预感,假如自己错过了,就真正和她没有缘分了。 “罢了,你我百万年协手,就算可能陨落,也不能错过。” 青珠摇首叹着,心一狠,毫不迟疑,立刻扩大了遗忘之地洞天小世界混沌化,如果说刚刚卡在临界线上的局部混沌化,还可以随时停止,现在越线就无法停下来,外面留守天仙大惊:“青珠圣人,你要毁掉这洞天!” “毁掉又如何?” 青珠根本不理会,掌握不了的东西不是自己的,他清楚自己现在的掌控欲有点过度了,但龙有逆鳞,触之必怒,绝无法忍受自己以圣躯陨落为代价救回的本命道侣竟要抛弃自己,他已红了眼。 至于一锅炖的清洗后还是自己要的那个纯净的道侣?却没什么悬疑,这种事情,青珠其实已做过一次,当初催发伶觉醒时,用的便是苍窍元神混沌清洗成基本灵质后喂食她。 看上去伶元神和青伶自解后的残余灵体纠缠,元神污染不可逆,但只要完全摧毁她们,连伶的住元神都一起变成基本灵质,喂食手里的这枚晶莹泪珠里的伶元神。 以这段时空隧道中的那段记忆与情感为基础支点,青珠相信自己可以重新培养她——等是初始化成自己原本的道侣。 留守天仙骇然看着混沌化由十里、百里一直扩大到千里,席卷了整个小世界,喃喃:“这下完蛋了……等叶青追上来,圣人可以与其本体交战,我却拿什么来抵抗一支舰队……” ………… 稍一耽搁,虚空中突一阵波动,一艘战舰出现,这正是叶青旗舰降临。 只一扫,就见得遗忘之地已经笼罩着混沌,洞天在痛苦摇晃,地脉、天空、磁场都混乱起来。 整个天地在这一瞬间活过来一样,在拼命抵抗着混沌。 叶青虽早有预料,脸色还是阴沉:“青珠,你毁我青脉百万年结晶,也是气数将尽了罢。” 失去了圣人道躯,力量十不存一,还敢这样? “你毁我道侣!我与你不共戴天!”青珠也冷然说着。 正所谓仇敌相见,分外眼红,都可谓是各自世界的天命之子,秉承各自天命,原本不能说是没有缓冲机会,至少可以将矛盾拖后到两域对撞融合的新世界里,就变成了内部矛盾。 但随着青珠为了夺回道侣身体而撕毁缓冲合约,掀桌子暗袭,叶青也同样掀桌还报,甚至分身还落井下石,在青珠最低谷的坑底又给挖了大坑,两人就再没有了缓冲余地。 杀气,冲天而起,在虚空中,都化成了狼烟。 1659.第1659章 钟声(上) “想不到你还真留下。”叶青也摇首叹着,看了眼小世界混沌,就踏步而入,遁光一闪,人就不见。 留守天仙分身早就撤出,松了口气,就看中了叶青丢下旗舰。 暂时还不必担心青珠圣人,本命道侣之间借调力量非常容易,但现在这位圣躯既毁,仅凭伶的道躯恐怕催发不了本命宝珠威力,连道侣都未必能保住,更完全照顾不了部下。 更何况这道人根据之前陨落舰的最后信息,十分怀疑自己就算喊‘圣人救我’,也不会有援救,只能自力更生,向旗舰里面摸进去。 舰上空空,各处都里面似乎没有人,大约是刚刚缴获,留守天仙能感觉到母域气息未散,心中一喜,迅速飞往主控厅,传讯给各舰,再度催促:“快过来!” “怎联系不到遗忘之地洞天了?” “圣人启动了混沌化,所以……叶青也来了,已给圣人缠住了,你们快点过来支援!” “啊……好!” 轰!轰!轰! 连绵时空震荡的涟漪在外面泛起,幽蓝的时空晶门接连打开,让留守天仙一怔,不是六道门,而是……十几道。 “该死!小心敌人……我这里传讯消息可能泄露,敌人各舰同步跃迁过来了!” “……” 最出现的是少司命旗舰,这萝莉神情雀跃:“抓住你们了!” 大司命随即驾舰出现,也欢喜,她可是追着这些滑溜的家伙好些时,虚空战没有速度要想围杀或者追杀都难,到现在总算聚在了一起。 留守天仙脸色铁青,在外域舰队相继支援而来,青脉舰队也相继赶到。 本域舰队星君舰总数十三艘,大司命和少司命、貂蝉子楠三个地仙择选了三艘最好的缴获舰参战,叶青旗舰则因他径自突入洞天而无人驾驶,看上去给这留守天仙夺取了,而且青鸾不知为何不见,所以只有十一艘参战。 而外域舰队是外层星链部分突围进来,在上次会战打散,剩下是六艘,加上一艘似乎新夺取的敌方旗舰,就有七艘。 两边比例很大,这正是青脉舰队一直追寻的决战,也是数量劣势的外域舰队此前尽力要避免。 但是……圣人不可不救! 尤其这青珠圣人还不肯丢下道侣身体,无论外面舰队怎么催促,没有回应,这就成了围点打援。 所有外域天仙都暗中叫苦,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让在场所有人,给伶仙子陪葬的节奏啊! 说青珠愚蠢,并不愚蠢,因他们这些部下都是暂时,别人家的羽翼,只有伶仙子一个是青珠的,更别说战力上伶现在道躯是假格天仙,远胜在场其他分身的地仙,怎么选择取舍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只希望青珠最后记得需得一艘甚至两艘星君舰才能逃出去,就看七艘当中谁能幸运撑到那时,为了七分之一或者七分之二的概率拼命。 “死战吧!”留守天仙沉声道,见各舰都相互齐射仙雷墜,幽蓝晶光四射映亮了这片战场,就催动抢来的座舰加入战团,同时发讯各舰:“留意青鸾的时空封禁,最好有个人诱骗她用出来——对了,青鸾的舰是哪艘?” “不知道……还没看出来……”各舰哪里顾得上研究,敌人太多了。 留守天仙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数了数敌人总数,确实和之前差不多,应……没问题吧。 ………… 遗忘之地 “终于真正见面了。” 叶青只是一站,“轰”洞天内的权柄,除去了伶仙子和混沌化的部分,顿时就是转移,青源之力,顿时归顺。 “青脉储君!” 眼前的叶青,遍体纯青,看上去星眸剑眉,额堂微圆饱满,有一团淡紫气,只是一站,整个洞天世界,都似乎听从号令。 “天命之子!” 青珠暗凛,虽他不擅望相,但修到圣人,自是一眼看穿,眼前此人,贵不可言,没有一丝一毫缺陷,似乎与天地相应,蕴含着难以描述的威严。 “是天子之气,与圣人相似,又有不同。” “不同中,又有相似!”这一层层的淡紫气,氤氲升腾变化,这是与世界对应的天眷和权柄。 叶青当不知道他所想,不过这相这气,并非天生,而是一步步而来,这时看了过去,只见青珠虽失了道躯,只剩元神,这时看去,见一团紫气在伶的道躯内流淌,浓郁而纯正。 与自己相比,同是紫气,却带着苍茫,高远的气息,冥冥中,似乎和天地有一种共鸣,一种高不可测,永恒太上,近于天道的气息,一切人道鬼神,似乎都是棋子一样。 “这就是圣人。” “幸不在世界之内。” 成就天仙,叶青见识自不一样,见着青珠顶上并无流淌长河,不由叹息:“青珠,圣人道果,还在世界之内,不在世界,汝也不过是天仙。” “虽是天仙,终是有别,哼,这次了断也可。”青珠冷笑,只见灰蒙蒙的气流不断涌下,将他笼罩在内。 而几乎同时,还存在的五行和青源,也集中到了叶青身侧,一片青光。 现在都是凭借洞天本源支撑,化用力量,实际两人都是天仙,力量都无法仅凭自身就超越洞天限制。 在权限上一样相当,谁都无法凭借洞天权限借调在这千里洞天上的超限。 “哼,圣人果是玄妙,我猜的不错的话,你还有着后手。” “……”青珠脸色一变:“越来越觉得,留不得你!” 只是手一指,空中突有电芒一闪,一骤而逝,化成了灰色的混沌神雷落下。 “天子之剑!”剑光一闪,划开混沌,就似分割出了阴阳,转化成五行。 “轰!”只是一接触,一声闷雷就闪过,接着,就是连绵的闷雷,不断和车轮一样碾过。 整个遗忘之地,连绵滚雷,刹那间,天翻地覆。 一道道神雷,一道道剑光,自内而垂落,所有天仙本能看去,不禁瞪大了眼! 层层雷云,道道剑光,不知何时,遗忘之地的界膜上,已布满了一道道惊心动魄的裂痕! 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叶青竟直面圣人,还能有来有往,整个洞天都开始破碎了!” 这一刻,天仙化身都震撼的无言。 不过,其实战斗规模烈度都比方舟世界内缩水了几倍,而更麻烦是权限拥有者不止叶青和青珠,还有刚刚吞并青伶遗泽的伶仙子,这一番混战,叶青本体力量更强,但伶和青珠加在一起权限更多。 青珠元神虽控制了曾本命道侣的身体,发挥出她的天仙力量,甚至因有着补充和圣人的入微操控能力而更强,但因本命宝珠要压制伶而占据了部分力量,因此实际上斗的旗鼓相当。 每每叶青将青珠逼迫,青珠迫不得已,也有意会放松对伶的压制,伶也不愿落在一个土著外敌手里……她现在认得青伶,可不认得叶青。 三方相持不下,叶青耐心保持一松一紧压制,冷静下来后其实也没那么愤怒,损失的东西已回不来,只希望帝君对于公共实验室的重要数据有所备份,以后恢复重建也是青脉集体的事。 而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让青珠无法真正炼化伶仙子元神,一旦青珠将她推出来当挡箭牌,叶青就果断停手。 几次,伶仙子元神形成了条件反射,罢手节省自己力量以免给青珠炼化了。 在青珠,更觉齿冷:“二位真是默契。” 伶仙子有些羞怒,不说话,叶青不理会敌人的讽刺,反正自己没亏,只是留意外面舰队,不信青珠最后不跑。 青珠也同样有所准备,两人都不时关注外面舰队。 十一艘对七艘占据了优势,缺零号舰和叶青本体的突破,要轰破星君舰的乌龟壳就算同阶星君舰也是费力,这时凭借数量集火,敌人舰队也同样会阵位分担,十几轮齐射不断分担,最后只击破一小半敌舰。 还有四艘敌人舰队没有消灭,但也岌岌可危,越高比例越容易消灭,现在敌人已是近三倍。 这已经逼近青珠的安全极限,而他还只侵蚀洗炼了伶仙子元神的十分之一,眼见无望说服她一起走,也无法完全确定这身体控制权,就起了避退,但又有些不甘…… 要是就这走了,别说遗忘之地洞天,就连伶的道躯和元神都要落进叶青手里,说不准就给同化了,如何能行? “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这道人心底决意,同时下令剩下各舰:“都散向不同方向,准备时空锚。” ………… 一听到青珠召唤,夺取旗舰的留守天仙再度询问:“确定青鸾在哪一艘舰上了吗?” “不知!”队友天仙说。 这天仙无法,眼见各舰都转向突围了,也只能选了个方向突围。 然后……没反应! 刚刚还听话发送了召唤消息、参与激战的座舰,突一下失控,完全停滞不动,只听到舰灵声音:“权限非法,开启自锁……” “不对……” 留守天仙脸色微变,霍转首看。 “道友这是要去哪里呢?” 一个青衣女仙笑吟吟看着他,挥手,青光爆发,瞬息拍飞了。 留守天仙也认出对方身份,顿时暗中叫苦……青鸾! 这女仙力量上在两域都能排得进前三十,但真打起来,最可怕的是她那一手封禁时空,顿时让留守天仙打消了夺舰心思,转身就跑。 青鸾并不急于追杀,而是轻轻吟唱,凤凰鸣叫顺着透明波动散发开来,铺展淹没了附近时空。 “不行,不能跳跃了。”敌人剩下三舰无法在这里启动时空锚,只有硬抗追杀往更外面冲。 而这旗舰其实始终未脱离权限,青鸾仙子才是幕后的驾驭着,她只是跟着叶青学坏了,无论敌人发送什么指令——虽无效,她都幕后做同样指令,以她青脉最顶尖天仙的时机把握能力,时差细微到不可思议,让同阶的对手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陷阱里。 当他现在是知道了,也没心思去打断青鸾吟唱,管不了队友的死活,自己先冲到舷门口。 就在这时舰体一个震荡,仙晶挤压的咯吱声里似乎有临舰靠上接驳,以至当这道人轰开舱门时,见到不是幽暗虚空,而是一艘舰的舷廊。 又一个红裙银袄的少女立在门口,安安静静望过来,左眼睛金色,右眼睛银色,这样异象分明是某种罕见的灵力特征,留守天仙还没将她与青脉哪个天仙对上号,就见她手里交握一对金黄、银亮的圆镜,祭起对着一照。 瞬间日月宏光,在这虚空深处照耀万里,横扫这留守天仙分身…… 陷阱、埋伏,前狼后虎,这道人也很强,但骇然发现自己完全扛不住那对宝镜,天仙一样力量碾压、拍击。 “这是……日月天敕宝镜!” 其道躯破碎的那一瞬终于想起什么,猛失声:“圣人小心,少真道君,可能过来了!” ………… 这神识一传到遗忘之地洞天内白衣少女的耳中,她一怔,抽身:“你怎敢引少真过来!失心疯了?” 青珠自有后手,而且虽只剩元神,但终是圣人,单是叶青,也打不散,消灭不了它,但如果遇到同级道君,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时终产生着退意。 叶青大笑追上:“回归与否握在我手里,如何不敢?诸位道友请速速入内!” “弃舰!”青鸾配合说。 于是除了大司命和少司命、貂蝉子楠在外驾舰抵挡,青鸾、东余、东荒、端木、南醉九个青脉天仙就弃舰入内,除帝君外所有青脉天仙都到场了,顿时遗忘之地洞天本源大增。 所谓权限平衡就是本源力量平衡,遗忘之地洞天本身是青脉公共洞天,当年创造它的主人是谁? 正是在场的九个青脉天仙,一个不漏到场,拼分身不要一次性力量,化九轮青日从天而降。 “轰!” 煌煌的青色旭日,当空升起,顿时,整个洞天的一切,都立刻响应,获得了新生命一样,进行反扑。 瞬间,代表圣人意志的混沌,顿时缩小。 1660.第1660章 钟声(下) 青珠圣人见此一惊,旋即看到破绽,冷笑:“创世下降,果是了得,你们还缺人,破——” 一根漆黑的混沌之枪,突出现,就洞穿了过去。 “还有我呢!”叶青也是冷笑。 的确,最后鼎定创造者青帝不在,但储君在,叶青分身专门去拜见帝君,可不单为了汇报‘我要去收复遗忘之地’,而是获得了帝君的授权,得授这洞天真正权柄。 叶青与之一合,叶青就获得了遗忘之地的根本权限,此前之所以不用,就是为了削减敌人舰队,压缩青珠逃脱可能性,直至现在才用出,这一举打破了权限,也就打破了力量——别忘记伶仙子的道躯是假格天仙,她力量是需要青源来维持,否则越用越少。 而叶青夺权占据了遗忘之洞天的灵池,虽因也不持久,及九个青脉天仙只是分身到场,仅仅能支撑几息时间,但也在这瞬间具备这座小世界内的全数力量。 当下一击。 “青风创世!” 冥冥中,世界和虚空中,响起了一下,这声似有如无,不知其来,不知其去,接着,一股风吹至。 这风一吹,顿时混沌迅速分解,白衣少女一怔,就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迅速流失,别忘记了,无论是伶仙子,还是自己,力量其实都来自洞天。 伶仙子的权限被夺取,而混沌分解,自己就只属元神。 失败了! 只一瞬间,就判断出了情况,只是她脸上浮现一个笑意:“很好……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随后她身体一颤,伶仙子又瞬间夺回了身体控制权,脸上惊惧看着这一击。 叶青目光和她目光交汇,终在原本青伶的熟悉感中确认了真假,不记得一个月里的记忆和情感,只记得最后一句‘妹妹留下来罢,救我一救’,心底一叹,手指忽下移,点向她胸口的灵池……一串五色宝珠浮现,黑、白、黄、红、青……逆时针疯狂旋转着漩涡。 只见对冲时一种顺时针五色漩涡与之抵消,啪!啪!啪!啪!四下接连破碎。 这正是青珠至此无法再用逆五行宝珠压制伶仙子元神,在趁势她出来时,也彻底解放了圣人本命灵宝的力量,如果是这件灵宝全盛状态,由青珠运使,给碾压的会是叶青! 但这时虚弱的很,接连破碎四颗,一颗青珠勉强最后支撑了下,随着叶青力量消退,似乎没事,但上面一丝裂纹出卖了它。 青珠元神在里面抬首,见到外面日月光柱横扫而下,绝对只有正版的日月天敕宝镜才有威力,无可作假,即便不是少真道君亲至,但那日镜道人、月镜仙子本身就是天仙,更有镜扫八方洞彻虚空之能,绝对逃不过其检测,顿时心下一叹……真的栽了! 外面时空封禁,各舰还没突出到跃迁距离,这段时间原本是以为能逃过,但刚刚与叶青两败俱伤,他就算能逃过,也逃不过少真追杀。 “厉害……” 叶青收手退,看了眼周围九个天仙分身都已一次性耗用力量消散,这里真正天仙武力只剩下自己一人,不由暗自咽下带腥味的血,强装无事笑吟吟问:“我听说你得不到的东西,让我也休想得到,你准备辣手摧花?” 这句却顺便又挑拨青珠和伶仙子关系,伶仙子一怔,有了之前恐惧,果然要镇压青珠。 青珠冷冷道:“你猜错了。” 面对伶仙子元神的镇压,他没有反抗,一改刚才想方设法要清洗对方,反而举起那枚晶莹泪水,以及之前夺取的伶十分之一元神,连着自己主元神都在解离、融合:“倒是你的青伶启发了我……” 随即一散扑入她元神中:“我曾誓言,我不会抛弃你……但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你……无论你怎么想,过去怎么爱我,现在怎么怨我……这就是我……接受我的馈赠吧,一个圣人的礼物,来自本命道侣礼物。” 轰! 风云激荡,一道气柱贯穿小世界,其色纯紫,这是圣人陨落征兆,混沌徐徐有了停息,白衣少女立在天地间,身形单薄孤独,神情剧烈变幻的恍惚茫然,显然之前她一直抗拒的情感冲击,以她无法拒绝方式冲破了封印防线,泪水扑簌簌落下,喃喃:“不要……为什么……” 而青珠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而你叶青,将什么都得不到……这座洞天、伶、我的主元神隐含的力量,你都一样也得不到……觉醒吧!复仇者,伶!” 叶青这一刻脸色是目瞪口呆,内心是一万头神兽狂奔而过,知道这圣人仇恨值高了不好对付,没想到最后自爆了还这样! 你们的百万年恋情是画上一个圆满句号,死得有价值。各得其所,我的战利品怎么办? ………… 外域 黑光遁过天际,女仙沉默思量,叛域之罪就这样轻轻放过,到现在还觉惊奇,不知道叶青怎么办到。 出来后冷风一吹,黑夜下大地,让人心胸变得开阔,原认为是危险的事,事后回顾就往往发现——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而这些匪夷所思的事物背后,或还有着某种内在逻辑。 露华冷静下来,回想了想刚刚听见回报的事件,似乎黑莲老师十分在意的样子,再结合过去隐约传闻其与青珠圣人的旧怨,再换位到青珠老师的立场,顿时就明白了——既要青珠圣人当枪,却也不能让其所向无敌! 这感觉起来怎么有点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露华不知道同样圣人的青珠会不会容忍这种安排,而不管怎么说,立在别的圣人视角,难得青珠圣人自愿当枪,青帝也自愿用两界树顶上,正好让两大青源互耗,各方都喜闻乐见的事情……所以对明显是混入鼹鼠而安排的地仙输送,也默契放行,只是台面上绝不会承认罢了。 再想想除了速度最快的青源,剩下还有谁能最有希望第一个恢复位格? 黑属原本是最慢,但耐不住黑属积蓄,三百万年对一百万年优势太大,使得黑莲老师一举成圣,虽目前损失了三分之一道躯,但母域的两支黑属幽云门、烛龙教也都刚受到重创,掌教相继陨落,幽云门天仙同属人族,龙族天仙群龙无首,内部都没有抵抗之力,只要再击败对面的黑帝即可…… 这样的便利之下,露华一下发现,传闻中本宗要统合三大黑属的企图看起来在母域受挫,但在融合新世界里,只要掌教最先恢复成圣就有着十足可能! 甚至可以取代势弱黑帝,加入五脉体系,一举凭借五德共鸣共识和新黑脉的力量掌控五脉,跃成为两域阵营的最大派系力量! “派系——转脉属——再转派系……一盘大棋……不知别派圣人、亚圣,还有对面世界的道君、帝君又有什么计算,最后谁能力压群雄。” 露华不敢再想下去了,所有这种种博弈无疑都是顶级狩猎者的棋盘,她这小小地仙只是受人差遣的棋子而已,放与不放都是微不足道,全看当时青珠老师一念之间的事情…… 而叶青为她准备的多重步骤序列,虽不着重,但一念生、一念死,无疑是在这天平两端,往生的一端多添了筹码,起到了恰到好处作用。 又给杀夫仇敌救了一次,露华再度感觉心底滋味有些复杂起来。 且回想起黑莲老师最后口气‘在叶青那面好好侍奉着’,似乎还误会了什么样子,这女仙不由更是无言……根本没有的事,至少她没感觉到叶青有什么‘寡人之疾’的一面,只感觉到冷酷、凶残又狡猾,现在感觉到稍不同,也只是稍有那么一点点的护短。 到了红云山,这女仙在一处隧井的井口投落信封,念动口诀,井水里一阵波动,就浮上来第二封信,拆开来的信纸上写着‘送回大荒青种’,还附带东西就是枚小小的青色种子,种皮饱满透明,里面青色流光微转,一枚小小的胚芽。 “这就是大荒铁树的……种子?” 露华稍怔神,翻了翻信封里面,没有别的指使了,传说中的十几道流程呢? 还有如此宝贵的东西,这样随随便便一装,总感觉对方是漫不经心样子,难道是她的错觉? 她不敢多想下去,收起种子后飞去了山顶的阳面时空门。 这时师门一些地仙,还有别派各大仙门的许多地仙已在这里排队,都鱼贯而入。 一身红袍的高挑女子立在门口,姿容绝美,目光安静打量身边过去的队伍。 露华与她目光一触,就低下首,那是红云亚圣! 眼角余光处,红云亚圣向她走过来,气息感应上稍弱,只是分身,但…… 怎么回事? 露华心中迷惑,就连青珠老师都刚刚发现她,且都默许放纵了,没理由这红云亚圣还会多管闲事。 “铛——铛——铛——铛……”钟声在天上敲响,犹如九霄深处传来,所有地仙相视一眼都停下脚步,凝神静听,一直听到四十九声时,不由窃窃私语:“又有亚圣陨落了?奇怪……不是没开战了么……” “铛——” 众仙脸色一变,停下声,一直听到钟声敲完了八十一下,相顾都是骇然,以及满满不可思议:“……不可能……” “难道是圣人……” 1661.第1661章 出局 轰! 天地震动,而与此同时,漆黑天幕出现,天空连绵是血色火云,垂下万种雨水,迅速扩散开来,数息间,伸手不见五指,天地陷入一片黑暗,整个世界变得压抑,有种窒息的感觉! “难道真的是圣人陨落?” 所有仙人心中生出恐怖和疑惑, “轰!” 不过就在这黑夜降临,数个呼吸,突一道青紫光直冲天空,宛是天柱,传出巨响,透过虚空,席卷整个世界,血云渐渐散去。 “那是,青珠圣人的圣山!” 无数远远观看的仙人望着这一切,都不由生出种种迷惑:一个个心神震动,都是寂静无声。 “圣人到底陨落了没有?” 片刻,血云散去,一个个仙人在懵懂中清醒过来,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圣人不死不灭,万劫不磨,这观感,这数百万载以来,早已是常识一般,深深印入在场这些仙人意识内,谁也不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 只是今日这一幕,已颠覆了所有人,对圣人的认知,就算圣人没有真正陨落,但原来圣人也非是不能受创! 许多人不敢置信,许多人面色苍白,也有些人,突有了异色。 “天下从此多事了。” 红云亚圣分身却似乎并不怎么惊讶,叹息了下,回过神来,立在黑衣女仙面前,上下打量她,问:“你是露华?” “是。” 红云点首,抓住她的手:“跟我来一趟。” “等等,我要见老师……”露华意识到什么,惊叫起来。 红云一手挥下,轰然合闭山顶的晶门,对讶异地仙宣布任务暂时中止,一直拉着露华仙子的手来到后殿:“你在这里等着,你老师会来接你回去……” “是吗?”露华怔怔,忽然想到叶青提示过的一些可能失败的后果,以及老师说过让她不要再回去,猛地明悟:“你骗我!你要拿捏我这棋子……” 就在这时,一道黑气万丈降临红云疆域,在山下传来一声长笑:“红云道友,何必为难小辈!” 红云亚圣分身皱了皱眉,喟一声:“真是奇货可居了……” ………… 虚空 眼见着大局已定,这时叶青突一笑:“青珠啊青珠,你若还活着,真应睁开眼睛看看。” 在他身后天际日月光辉一闪而收,貂蝉子楠落下,收起镜子,什么少真道君亲临,都是她山寨,真正熄灭青珠逃逸心思则是她手中正版日月天敕宝镜……会照破他的元神渡虚。 而且在这里使用,距离永固时空门太近,绝会给正版少真道君感应到,同样道君之怒,气机森海,蒙蔽了青珠的天机。 以及不能容忍自己逃跑,让道侣伶仙子由身到心都落在叶青手里。 如果青珠知道自己是给这么算计死,绝会死不瞑目…… 貂蝉子楠问:“青珠真的死了?” “哪可能!”这时青鸾仙子冒了出来,先是大赞:“叶青,你硬是逼死圣人,实在佩服。” “不过,还真死不透。” “圣人其实位在世界,在世界本源位份上。” “青珠圣体和元神都陨落,元神散去,还有道果,虽力量跨越不了虚空,但道果可瞬间回到分体。” “这样的话,不过损失了力量,只要有力量就可恢复。” “这就是圣人万劫不灭的原因,要毁灭圣人,得把圣人的世界毁灭,或者消除圣人的世界本源。” “而且,刚刚一下小世界攻击还不远足以突破外域主世界的界膜,甚至连上次五德轰击黑莲圣躯三分之一牵连到剩下三分之二的程度都不会有。” “因此青珠有地仙分身,入主圣山,因仙天尚存,本源还在,位格还在,所以元神、灵池、道躯、仙天都可迅速恢复到天仙。” “甚至在自家圣山,天地权限未消,战力会比亚圣都强。” “不过,圣人躯体,终必须有实在的力量,在平常,或花个几千年就可重聚圣人之躯和元神。” “但马上要迎来大冲撞大融合,本源和眷顾一去,就真的只是天仙,圣人荣光雨打风吹去,甚至因家里财富太多而难守住,必引得窥伺打击。” 青鸾仙子说这样多,自是不希望叶青自信膨胀,圣人要是这样简单能杀,五帝早制造机会一拥而上了。 “我明白。”叶青笑笑,其实说穿了就是股份,卖掉了豪宅和豪车,只要公司股份在,迟早会恢复。 但必损失巨大,说不定股份都有下跌。 现在大冲撞大融合,就是突然之间去掉了股份,一旦失去了这个,青珠也不过是天仙罢了。 “不管有没有陨落,青珠,出局了。”叶青吐了一口气,默默将目光转向,淡淡说着。 现在根本无需理会其复仇,以自身五德相继道路进步,任何抛在身后对手都难以追上,现在真正麻烦的是眼前的白衣少女…… 由此种种,叶青准备充分,只是也没料到青珠最后反应会是这样……虚空战场上,总会有让人出乎意料的情况。 他不急着打搅伶的发呆,而是去四面转了圈,观察混沌冷却下来、灰烬重生,提前埋下伏笔。 对自己来说,失地必须收复,但现在没有了九大青脉天仙分身,帝君借与假权也消耗殆尽,剩下就只有储君权限,大约占据一半本源。 一半权限则是落进了伶的手中,她原本没这样多,但青珠当强盗经验丰富,大概也对自己下场不妙的情况作过准备,最后自知守不住这里,干脆将权限馈赠给伶,以此来恶心叶青,让他人财两空。 对于这种让人深恶痛绝的行径,叶青自是要坚决破解,不过焦点在夺回遗忘之地洞天主控权上,对伶仙子身体却没有什么窥伺……用都用过了,习以为常,就牵着自己的手一样产生不了感觉。 对伶仙子元神也同理,想想看里面还有青伶的馈赠,就梦里牵着自己的手一样产生不了……嗯?等等! “青伶?”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突然之间,有种朦朦胧胧的感应,熟悉的气息,隐隐是见到青伶的气息在白衣少女身上浮现,旋即又迅速收拢起来给一种敌意气息取代,接着又是冷漠气息……似乎给这名字引发了对外界反应模式的战争,三种气息反复交替拉锯着。 叶青微怔,突想起来……送给伶仙子遗泽礼物的,可不止是青珠,还有青伶,变相的来说也就是自己……那刚才反应! “哈哈……” 他忍不住笑起来,颇期待看着白衣少女,自语:“你最后会是什么样呢?” 但可以肯定,不会是青珠所想的‘复仇者伶’了。 ………… 在叶青看不到的地点,少女体内正发生三方融合的异变,这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完成的同化战争,因不同情感和记忆以及各自不同灵源惯性推动的大漩涡,一场自我分裂与内战。 原本这舰灵少女接受了新认便宜妹妹青伶的灵质遗泽,是只取了力量,而封印了她的记忆和情感,因没有母舰星炉,伶单凭自己一下来不及消融净化同等体量的元神,就两域世界无法猝然相互吞并一样,都是体量相当结果,非激烈博弈难以分出由谁主导。 只有下降到纺锤星体近世界三分之一体量时,才勉强能消化部分,但也滞胀到需要青帝贡献出大荒青种作两界树来帮助消化、缓冲撞击,这在已经出现规则对融占据了一定比例。 而更小的比例则是以前那些小世界撞击,或掉落仙天星巢,都沉降为黑水洋上大陆,相对九州中土大陆的面积来说其实是被流放孤岛一样,非主流。 再小些是陨落的仙人个体,直接就给天地消化,连渣都不剩下。 现在伶的情况就与世界的同化规则相似,她原本封印青伶遗泽馈赠部分的记忆情感——一方面因青伶已自解回归了信息,继续她正常旅程了,一方面留下的这段记忆情感时间比较短,虽精彩丰富也只在一个月,而相关联支撑起这份情感的许多记忆,只留下枝干,还不丰满,多半是些忙碌工作、战争及青汉国家与人民的一次次共同奋斗,除了这些,青伶可不会泄露本体的私生活和许多秘密,于是作馈赠就很方便伶去压缩它,还给了伶自己选择权,不愧是是‘妹妹给姐姐的最后礼物’。 但青珠的强制馈赠就不同了,它元神最后自毁时虽残破未复,灵质上消化得所剩无几,压不过伶了,但也蕴含着百万年时光记忆,与伶自身的记忆是相当,甚至可以说是伶记忆的一面镜子——两人在微末相识以后就基本都在一起,很少有什么不是共同经历,因此百万年的记忆海量上也不会冲垮伶。 但情感上是对伶缺失掉关于青珠情感的一次全面填充……麻烦在,这些不是伶的情感,而是青珠的情感,就镜子里的人和像是反向,不可能真正相互触摸到彼此,当伶转身离开镜子时,或镜子破碎时,里面的虚像也不存在了。 但也不能说没有作用,因青珠送进去的还有一颗晶莹泪珠,虽很微小的情感,但是伶自己的情感,与青珠在那一段时空隧道中的相依为命形成共鸣,顿时会建立起整个虚拟的印象。 它让伶看到了自己过去的点点滴滴情感在别人眼中模样,感同身受代入了镜子里的伶,也就是青珠眼中的伶,就透过别人手持的一个摄像机看到自己的生活点滴、喜怒哀乐。 但隔着一层镜面又无法真正获得,属于青珠的视角永远不可能和伶的视角完全重叠,这和青伶曾经以伶身体的生存了一个月是不同,于是无法真正同化伶,只会形成了冲突,在消化掉青珠的灵源前收获大量变形的感情——这应就是青珠扬言要让伶来代替‘复仇’的底气,会造成一个扭曲了情感的伶,在映照的镜子破碎前,必须为这份真实感染但扭曲的情感去向叶青复仇,甚至可能重创现在虚弱期的叶青,那一切都是值得。 但让青珠没想到的是,他冲毁了伶对其戒备的防线同时,也冲毁了伶对她的青伶妹妹馈赠防线。 顿时再压制不住两种记忆和情感,与自身元神交融。 这不同于青珠此前试图以一颗晶莹沙砾微小的情感作引子,去感染恒河沙数的主元神,那简直是滴墨入海完全没有效果,所以青珠失败后只能清洗重来,最后迫不得已将自己主元神都用来当武器,冲刷伶的元神,才将那段情感送回。 而青伶元神的礼物,无论是灵体能量还是那一段记忆情感的浓烈程度上,都不输于伶,只是因统合了叶青分身阴性元神情感记忆与伶仙子道躯肉身情感记忆,立场发生偏移,交融成两域的总体立场,这更是两株桃树品种脉属杂交后培育的新株,重新嫁接在它的一株母本上,兼具两种桃子的口味。 而更奇特的是伶的元神是清洗成母型方舟立场,也同样出自于自身道躯母本,只是给第三株桃树品种杂交培育,并严格控制清洗,变成第三种桃子。 但二女同源而异质,仅仅立场区别,是相邻而不同的两座湖泊,突中间阻隔挖开,登时变成了一座湖泊,完全是水到渠成的事。 只是这一来,新生舰灵少女就兼具了三个世界的立场,桃子变成了三种口味,不知道是优化还是劣化,最后味道美味不美味了。 ………… “虚空中奇事真多。” “不过经过此事,能最后转化完,这伶的怕是能成真正天仙。” 眼见着一股紫气,迅速转化成青气,这是十几倍的转化,顿时浓郁葱郁,只是里面有些冲突,需要时日。 叶青谨慎的评估着:“仙体,仙魂,灵池,都足了,到底是圣人馈赠。” “就仙天没有独立建立,不过这是水到渠成的事。” “还是青源天仙。”最后,叶青说了这句,收回了视线,自己辛苦这样多年,还刚刚成天仙,这伶才叫一步登天。 “还是青源天仙!”青鸾仙子接了这最后一句,盯看着伶。 1662.第1662章 防范 红云山 虽知奇货可居,几乎一知道青珠陨落,红云亚圣就拦住露华。 但黑莲圣人一到山下索要,此时红云本体沉睡,分身无法抗衡,她自软下态度,转身对露华说:“东西呢?” 露华脸色有些苍白紧张,但叶青给的任务似乎没有强求,她乖乖交出第二封信,青莹莹透明事物在里面静静躺着。 “一颗种子?” 红云分身这时才明白,缘何母域找了那么就都找不到大荒铁树,根本就已不在了,这时也不多看,挥手一道红光将信封送至山下。 黑莲收了青种也不上山,也没要让露华回去的意思,只平静:“你过去传话给青帝,鉴叶青撕毁合约袭杀青珠圣人……” 露华一怔,下意识:“怎可能?叶青不会这时撕毁合约,他还要我……” “够了!” 黑莲声音微冷,截断她的话:“你是在指责我污蔑敌人?” “弟子不敢……” “你不是我的弟子了,去告诉你的新主人叶青,缓冲合约虽利好于我们两家世界元气,但贵方毫无诚意,只能遗憾终止此事。” “是……”露华晕乎乎点首,不由自主迈向晶门,心忖难道自己给叶青骗了? 山顶等着的其他地仙都目光鄙视又憎恶地看着她,相互神识议论:“此女竟背叛母域……” “圣人怎么不杀了她清理门户?” “抱上叶青大腿了呗……” “背叛者没好下场……” “新世界清算……” 露华不知道他们在交流什么,但对上那些目光,也知道大概想法,心底不由觉得悲哀,但还努力不表现出来。 高耸晶门中泛起红色霞光,山顶的阳面时空门重新开通,落点稍调整,不再是输送至辰宫大陆,而是直接送进纺锤星体,黑衣女仙身影孤单穿入晶门,时空涟漪将她身形吞没。 刚回到了对面世界,还没立足踏稳,忽眼角余光看到一道火焰遁光在身边掠过,熟悉的气息让她瞪大了眼睛,似是受到了惊吓:“旅火殿下!” “是你这叛徒!” 旅火天仙元神盯着她看了眼,记得很清楚此女当面投降了叶青,这时跑来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坏事,便想要将她掳回去,但想起据叶青说是小公主琼阳以身为质交换了自己出来,质子的存在就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它只能冷哼一声穿过去,当做没见到:“看圣人饶不饶的过你!” 露华仙子一头雾水,她刚刚还与圣人当面来着,随后飞过去叶青那里交任务,有些忐忑:“最后环节出了……” “没事。”叶青不在意摆手。 “啊?”露华茫然。 叶青微笑:“你人回来就好,我也是掐着时间……刚刚遇到旅火了?” “是,感觉这旅火天仙有点神经兮兮。”露华有些感动对方照顾,遂小心翼翼呈递更多信息,这样对曾高层的诽谤,也算是她努力表态。 “那个啊……”叶青笑容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首:“大概是它囚禁太久,两耳不闻窗外事,和世界有点脱节了。” “脱节了?” 露华微怔,蓦想起自己当初驾舰漂流两年归来的诸事错愕,再想想这旅火天仙也差不多是同时关的禁闭,顿时神情恍然……没错,一定是这样。 ………… 外域山上,红云分身作高层,却不是下面地仙那么好忽悠,传音问黑莲:“先动手的似乎不是……” “真相重要么?”黑莲反问她。 红云分身目光一敛,缓缓摇首。 近来仙道的利益与世界的利益产生了分歧,青珠圣人的利益与别的圣人的利益也产生了分歧……于是仙道独走,坚持拖延到青珠归来,青珠也独走,不惜代价去抢回道侣,其实每个高层天仙都清楚自己要什么,而习惯自己就是大局,谁都不想顾全大局,这才是此次惊变发生的根本因由。 但‘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生命本身就是世界规律的一部分,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公道自在人心,最后将脏水泼给叶青,自是因事情发生在世界外,欺负普通仙人和母域泛意识无法得知真相,以此来掩盖圣人之间的分歧,掩盖仙道与世界的裂痕。 她是凤凰,性子高洁而不喜这种曲折,也清楚自己不能左右整个仙道集团惯性,只是反问:“分歧无法弥合的话,怎么遮掩最后都还是会暴露的吧?” “自是如此。” 黑莲不动声色:“然,暴露又如何?圣人之间分歧相互会理智协调,理智协调不了还有力量协调,总归不会给对面看了笑话去,而仙道与世界分歧暴露,惩罚也终要着落到力量上,得有人承接这惩罚仙道的权柄……道友你不妨想想,最可能得利的人会是谁?” 红云分身静默起来,这无需想就知道,她只沉吟问:“现在算计恐怕不易了,阳面暗面双管齐下,青珠道友既陨落,剩下一个恐怕不敢抗。” “它会有勇气,我只需要告诉叶青本体流落在外,青汉仙朝实力空虚的情报,利益动人心,它也没得选择,不可能等叶青回来……”黑莲叹了一口气,见女仙神情不置可否,他凛然正色:“这也是为了我们的道路,纵有错可以改,但不能这时由人坏事,道友可要慎重立场。” 这道人意有所指地说罢,望了眼她身后的时空晶门,挥挥手,径自离去。 “把我当做龙族那般防备?” 红云分身没听明白怎么回事,俏脸挂上一层寒霜,语气十分愠怒:“我又没私通叶青……” “师姐!” 旅火天仙惊喜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红云脸色就怔住了,身子有些僵硬转过去看他,果见是旅火师弟元神归来……这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却让她莫名惊悚:“你怎么……” “先别说这个,我得揭发刚刚露华,她是当着我面投降了敌人的叛徒,私通叶青不知道给做了什么任务,师姐刚刚怎么没拦住……嗯,师姐你的脸色怎么有点难看?”旅火说到后来发现不对,停下奇怪问。 “她是放回去传话,这先按下不说……” 红云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你又是怎么回来?” 这先按下不说? 旅火顿觉得真是匪夷所思,现在都没人处理叛徒了么!还是说自己几年俘虏,已信息落伍了? 但掌门师姐垂询,他还是按下,看了看周围是红云山核心屏障,才谨慎传音:“不是师姐你派小琼阳过去协商,置换了……” 然后他看到,师姐的脸色一下变了。 “我……没派琼阳过去,她只说是跟叶裕一起出去散散心……”红云几乎要晕了,手扶着宫墙,喃喃:“难怪刚刚黑莲脸色……要协商也不是这个时间,现在事情做出来,把柄岂不落叶青手里?若青珠正常归来也罢,偏又陨落……” “什么?圣人陨落!” 这下轮到旅火震惊,感觉自己打开世界的方式错误,什么颠倒错乱了:“谁干?怎么回事?” “还是叶青……不过主要是母型方舟,你不知道母型方舟?那是……” 终还是红云照顾自家师弟,传音说了最近两年的错综形势变化,尤其是青珠圣人刚刚陨落的前车之鉴:“这个时间点世界和仙道利益分歧,我们仙道内部就必须集体协力,无论妥协还是死战都是要一致,最忌讳独自行事……” 旅火皱眉:“谁都有小心思吧。” “我不能有。” 红云叹一口气,其实她隐觉得刚刚黑莲也不大对劲,但是承担后果是需要实力,她现在就缺乏实力:“至少现在不能有,主元神不死不活控于人手,刚好断绝分身进修可能,这无疑就是叶青想要——此子要的不只是我一个亚圣,而是挟制整个红云门的战略方向,变相绑架到青脉的战车上,但现在冲撞前这个时间点我们是不能妥协。” 正说话间,天地间贯穿光柱又“轰”的一震,回卷西方天际,落向大地某处,远远在地平线以下的一面…… 旅火看着,已给种种情况给弄得目不暇接,神情麻木:“那又是?” “圣人陨落,道果回归,分身入主仙天,重修圣躯。”红云轻声说。 旅火闻言沉默下来,他这样天仙本体陨落,一旦主元神也陨落,信息回归不回归的差异不大——因分身入主寻常的仙天,在元神、灵池、道躯、仙天四维中只占一维,只是假格天仙而已。 但圣山不同于寻常仙天,圣人或亚圣终是与世界签订了契约,只是份额多少问题,这时可以续签,等于原本放在圣山底下的保证金暂时发还,于是至少在元神上会恢复,但灵池和道躯的重新积蓄需要海量,灵池大约能恢复到亚圣,道躯根本不够恢复至圣躯。 理论上只要资源充足就没有成圣瓶颈,但想想黑莲成圣时世界资源就已不够支用,只落得个缩水版圣人打发出去自谋出路,到青珠再这么败家了一次根本短期内没指望恢复圣格,仅仅能守成而无法开拓,丧失作进攻先锋的力量。 想到这里,旅火神情微妙,终明白现在高层根本是顾头不顾尾了。 红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真见到琼阳了?” “没有亲眼见到,都是叶青告诉我……等等,别又给他骗了。”旅火回醒。 “我去她殿里看看。”红云当即出主殿,向一座山头而去。 1663.第1663章 虚拟巨人(上) 虚空 “有人私用了我的宝镜……” 紫衣道人睁开眼睛,脸色有些隐忍,在时空晶门前徘徊,粗重喘了一口气,终“啪”一下按在了镜面:“竖子!” 圣人一怒,杀机直透虚空,可盯着下面那道纯白亮星,这道人终不敢妄动,且心中疑惑,日月天敕宝镜非本门特传不能启用,难道弟子中,有人背叛了自己? 这时,水光涟漪中泛起两个道人,稽首:“少真道友安好。” 虚空待久了寒意能浸透人心,少真没有回礼,就这看着两人的投影,缓缓说着:“大冲撞没有几日了,世界里多一分防御力量都对大家有利,该放我回去对付青珠了吧?” 上真不置可否:“对付青珠?是对付叶青?两人本体皆不在世界内。” “我看到下方追逐游戏,青珠回去时,叶青自同回了。”少真没有给搪塞过去,摊牌道:“你们怎么样才肯动手?” 少真清楚,虽有五帝封印,但两个道君动手,绝可以解开。 “道友莫急,增强防御,自是极好,不急于现在,等青珠归来再说……届时青帝独木难支,必迫使让步,道友回归无虑。”上真道人微笑,点出关键:“这样付出的代价最低。” 少真站住了脚,冷冷说着:“低成本谈何容易?青帝对青珠,你们抗剩下四个圣人?当心引火烧身!” “道友可以授权分身,攻击不足,防守有余。”太真道君终开口,图穷匕现。 少真道君听了,眯着眼闪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笑:“不止青脉,你们也等这机会很久了?” 说着,又顾盼两位道君,笑:“此时在虚空万里,都是自己人,我们都心知肚明,当我真不会掀桌子?” “这与人做嫁衣的事我可不会干,宁损世界,不损孤一毛,大不了整个世界都玉石俱……” 一道更刺目紫光在下方深渊里闪耀了瞬,映在少真脸上,让他神情一滞,定睛看去,隐隐是母型方舟下方的某处光源,似乎是超新星爆发似的闪耀了极短时,就瞬息湮灭,光线传播到这里需要点时间,这应是片刻前的事了。 再联想到当时感应日月天敕宝镜使用动静,少真道君脸色微变,仔细分辨着光,里面蕴藏着的力量特征与散逸现象,有些难以置信而不能确定:“这是……谁陨落了?” 太真道君和上真道君也是一怔,暂停远程对话,目光回转世界内,眺望外域世界的变化…… 本域·紫宫 玉榻上,两个道人脸色都变得难看,太真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惊慌:“外域世界五气,青气出现了大衰退。” 上真又继而说之:“青源的命河出现断层。” 光影一闪,少真元神投影出现,几乎追着回来探询,神情完全没有之前冷漠,而变急切:“青珠陨落了?” “应是……而且是本体和元神都彻底陨落,最多是道果回归,分身重启,算是深仇大恨,今后还会给青脉增麻烦。”上真用的是青脉二字,因清楚对方面对整个青脉集团趋于完全下风,在青脉倒台前不大可能有机会找叶青的麻烦,想到这里更皱眉:“但目前命河断层,形成瀑布,虽继承道果,新河道伊生,贯流势能与原河道落差太大,自保有余出击无力,这一来恐怕就有大变数。” 片刻,信息交流传回世界里,少真叫起来:“等等,立即联系外域圣人,务必阻止青帝得到大荒铁树!” 殿内两个道君相视一眼,都是点首,月光清透照彻窗棂,偌大紫宫会场寂寂无人,比过去任何时都显得萧条。 ………… 黑莲山 月光寂寂如水,遁光归殿,化莲纹黑袍的道人,没有回去休息,只负手立在窗下,目光望着外面,似乎在等什么人,而长长吐了一口气。 “青珠既折,长矛崩断,大局上缓冲方案看起来是没得选择了……” 这道人心忖着,也不确定接下来天仙会议磋商如何、是否会妥协,但无论何种,只要多争取些筹码,还可以为自家多争点好处。 片刻,一道青风微转,投射模糊人影,在山前法禁外等了会。 直到黑莲挥手解禁,人影才飞身上来,正是纯正无比的青源……如果红云知道黑莲刚刚警告了她不许接触叶青,自己转眼就和叶青的上司青帝接触,估计她会更恼火。 “青帝道友此来何事?”黑莲温和说着,没有回首,也没有质问青珠陨落事件。 青帝看了看他手里东西,说:“青珠毁约是为了道侣,黑莲道友你又缘何毁约截留?” “你是说这个?” 黑莲一脸恍然,举起手中的青莹莹种子,对着月光看了看里面胚芽,确实充盈生机:“此一时彼一时,青珠道友回来了,但不是我们希望方式……我现在想,这东西,还是种在母域世界比较好……” 青帝似乎对此有所预料,平静问:“种在哪里?” “黑莲山就不错?” 黑莲挥袖,将种子抛出,落在殿外后山,就看到种子入土即长,在月光里迅速壮大:“道友今后想要,可以过来拿么。” 青帝没有回答,也没走,沉吟起来。 黑莲见此露出一个笑容,心中有数了,这又是一笔可以长做生意。 要回青种对于他有什么用? 水木相生反手克制,这并非黑莲宗所需资源,毁约截留自是准备和青脉讨价还价,只要青脉迫切需求这枚大荒青种,那就奇货可居。 青帝终开口:“今后事今后再说,现在道友你能确保缓冲方案继续?” “我不能保证,毕竟不是我一个圣人,且现在诸圣未失位,青珠情绪不可不考虑。” 黑莲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没有说出真正原因——没了青珠当长矛,没了让青源两败俱伤的可能,就不需要将两界树种在对面世界增强青帝力量。 似乎也明白了自己棋差一招给人拿捏住了,青帝没再多谈,说了句“告辞”,投影随风化散。 黑莲眯起眼睛想了想,应是没问题,伸手一挥发出召集令,又需要紧急磋商变更计划了。 ………… 红云和旅火飞进琼阳山上主殿,预设法禁对本命道侣没有阻碍,红云很快看到了殿内空空无人,没有女儿影踪。 几案上留了封信,里面是琼阳的手书,表述了她要去谈判赎回母圣主元神,以及为私自行动而抱歉,最后说自己不走阳面时空门以免惹来嫌疑,拜托叶裕以水火同炉送她自暗面时空门偷渡云云。 旅火恍然:“难怪师姐此前不察,原来琼阳是聪明选择了偷渡,有叶裕跟着,我想是没有问题……” 红云神情微恼:“怎会没有问题?她去找叶青谈判,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旅火这才明白了师姐的担心,大概是作女仙对异世界天命之子本能忧虑,想了想,安慰说:“似乎没见到叶青有无礼的意向,也可能是分身实力不足,不能拆散琼阳和叶裕水火同炉,师姐你不也是说了,之前叶青本体在和青珠打架,其滞留虚空不归,暂时琼阳应还是安全,师姐你看她既说要赎回你主元神,说明对于敌我形势还是有所认识,随机应变不至于吃大亏。” 红云默默将信纸折好,收起,叹了口气:“……女儿长大,不由娘了。” 旅火无言以对,这时除了安慰也没别的话好说了,直到高层天仙会议召集讯信传来,旅火元神立即回归本体,但想了想没有出面,装逃回重伤未愈样子,以此避开本门嫌疑,至少台面上不给人话柄。 ………… 晨晓时分,早春还带着夜凉,叶裕修行中睁开眼时,心情很放松,没有在外域时下意识戒备,这里是自己地盘。 他转首看了看一侧床帏里,粉红桃裙的少女和衣而卧,没有睡,眼睛看着窗外的天光,心不在焉,神思不属,浅浅光晕照落在她脸上,有着朦胧的润美。 叶裕默默看了会,没有惊扰她的发呆,平静去后厨整治了早点,虽仙体可吸取灵气,不过食物还是有益身体。 两人这些天夜里都是共处一室,在宫闱深深,似处江湖险恶,荒郊野岭里面搭帐篷夜宿似分前后半夜轮值,叶裕选上半夜。 琼阳很警觉提防传说中“寡人有疾”叶青会夜袭,不过对叶裕没有防备,不止起居相随,连饮食都交予他手中,有时卧底都不免心想:“就算下毒她也会毫无防备吧?” 叶裕不喜欢这样的想法,他清楚自己的司职内容,将粥菜装碟放在食盒里,送到了琼阳的卧床时,发现她又睡过去了,继续值守。 少女的睫毛一颤一颤,似乎意识到来人气息,就没在浅睡中苏醒,而是陷入了更深睡梦,她最近似乎很易累,这时在睡梦中犹喃喃:“娘亲……” 叶裕看着她忧惧面容,给她盖上被子,转首看了看窗外。 这里并非阳面,也非暗面,是夹在阴阳之间纺锤星体内的一个小世界,照顾到贵客心情而选的外域气息为主,但随着铁树根系扎进、抽取、转化,本域气息渐浓,就在天象上呈现风云激荡、气候反常……这是剧变前奏。 “她大概睹物思人,忧惧她们母女及红云门的命运了吧?” 叶裕心忖着,再想想之前青珠和伶仙子,以及本体和芊芊,这就是两列火车高速对撞,似乎每个人都有忧惧,谁也不能退让……退让就是自行脱轨,于是最后无可避免…… 1664.第1664章 虚拟巨人(下) 天色逐渐亮了,琼阳是给人叫醒,再次睁开眼睛后就见到阳光明晃晃照在床前,温暖驱散梦中冰凉,气氛和平而安宁,这样的落差让她神情恍惚,手捂着额想着,目光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叶裕叫醒她后,给她摆好:“仙子慢用。” “嗯。”她习惯地在桌前落座,举箸时想起来些,目光询示看向叶裕。 叶裕指了指外面日上三竿,微笑:“我用过了,看快到了中午会议时间就叫醒你。” 琼阳有些不好意思,吃了饭,起身:“今天要去和叶青谈判商量,关于大冲撞后的资源输送,作释放旅火师叔的报酬,还有别的天仙师叔师姑们的逐步赎买释放,以及最终……” 叶裕默默听着对手的谈判意图和底线,心中清楚,她最终一切为的还是释放其母圣元神,顺着她的想法,说:“新世界里局势就发生变化,红云门和青脉没有直接的本源竞争,叶青最终还是会放人。” 琼阳觉得他的说法十分顺耳,盘算了下各自筹码,兴致勃勃:“青珠才是青脉敌人,其当长矛,对青脉十分危险,我想可以用此来忽悠……” 叶裕:“……” “不过叶青那家伙太难忽悠了……”琼阳的情绪又低落下来,叹息:“最近谈判一次都没得便宜,好像我在想什么,对方都知道一样……我认识他以来就没见过他失手过,难道就这么算无遗策、无所不知么?” “没人无所不知。”叶裕微笑安慰她,心中补充一句,只是我知道你。 琼阳也就抱怨一下,受伤心灵得到安慰后恢复许多,似是受伤的战士在后方修养恢复、就要重新踏上前线,拉上叶裕的手:“我们再去一趟……” 两人去了下方金青色圆球内的超级大陆,在新洛皇宫湖畔的一座小亭里等候,少顷,青光落下来。 ………… 这一日,琼阳最后还是毫无所获,因当她试图忽悠可以提供情报时,叶青似乎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她反在叶青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情报,青珠陨落! “怎么会这样……你又在骗我!”她惊骇之余瞪着对方,希望捕捉到一丝破绽。 叶青分身神情不变:“这是真事,不然都没有开始冲撞,我岂会提前放旅火道友离去?” 琼阳脸色刷白,一切算盘落空,她猛发现自己来到这里是个错误,毕竟失去了青珠,四个圣人都损失极大不可能自我牺牲,现在撑过冲撞已没有悬念,她恨恨瞪了一眼叶青,回首对叶裕:“我们走。” 叶裕看了眼又一个分身,转身“护送”琼阳回去。 接下来两域冲撞融合为一体,他可以不用回去冒险了,但会继续潜伏深海,绝不暴露,红云门现在有了新的战略价值——接下来诸圣失位,两域阵营之争,会退成次要矛盾,而各同源争圣才是主要矛盾。 ………… 天色晴好,满院垂柳依依,翠枝在湖面上一点点,叶青分身坐在亭子里,也有了点庆功意味,只是周围人都很忙,没时间酒宴,只有一人独酌。 突煦暖春风拂过,带着若有若无的信息,似是在天外归来。 “见过帝君。” 叶青分身持礼,起身。 青帝元神投影摆了摆手:“起来吧,你这次办的很不错,非常不错,能使青珠陨落,可以说,在这时,获得了战略性胜利。” “青珠还没有陨落。”叶青才想解释,就听青帝说:“这我比你清楚,可对帝君和道君来说,它等于陨落了。” 叶青应是,又解释提前释放旅火之事:“帝君,与虚空战不同,世界内战是道域与道域的对抗,圣人力量得到几十倍加成的最强发挥,多一个少一个天仙不足以改变世界冲撞大局……在红云门布设的棋子引起猜疑,能进一步分化外域派系,分散更多,恢复更慢。” 青帝闻言,颔首:“未雨绸缪很好。” 叶青就听出来些意味:“刚刚山寨种子遭遇截留之事,露华说这是黑莲当着红云的面夺回去,帝君与之交涉不顺利?” 青帝缓缓摇首,说:“黑莲否认是青珠先动手,反过来指责我们,截留山寨种子也给种在了黑莲山上。” “准备开价把圣躯损失找补回去?”叶青失笑,幸自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怕这点制约,只是有些叹息:“看来外域内部分化很厉害……挫败能使敌人分化,就算实力依旧强大的外域,也逃不过这规律。” “就是海浪撞上礁石散碎浪花,以及河流经过九曲十八弯沉淀了泥沙一样,利益分歧不可避免,更可怕的是天仙力量自有,谁也强迫不了顾全大局。” “反过来,胜利能凝聚人心,我们这面是上下同欲者胜,我暂时无法回归,包括青汉在内的力量一时正都集中到帝君身上,恢复速度只会更快。” 青帝没有拒绝这样的支持,又想了想,说:“这次后,青珠对你仇恨会更深,不过陨落重修实力大减,我们青脉会转攻势,唯你要避免与青珠直接接触。” “好。”叶青清楚帝君这保护的意思,他战胜青珠靠的是兑子和落井下石,并不是世界阵地战正面胜利——别看青珠现在惨兮兮,但两面一撞击后固然圣格失位,但客场压制也去,直接对抗,按照道理,肯定是自己这个新天仙倒霉。 当然叶青的底牌日厚,不过帝君一发话,叶青就不担心青珠找自己麻烦,因削弱到亚圣,有的是青脉天仙轮流组队去上门…… 自己是储君,本来就应默默雌守蛰伏。 这一想,青帝投影就有感应,看了看此人,叶青此时带竹冠,穿着青袍,大袖飘飘,踏着高齿屐,看上去不过是少年,但隐隐一股淡紫笼罩着,让它都不由侧目。 对叶青来说,除此分析,帝君也没有承诺将来一定回报,现在天地失序下信约失去意义,两人的默契也不需要多此一举,冲撞融合期间更有许多未知,只是随机应变就是。 交谈了片刻,叶青突想起什么,帝君只字不提零号舰的损失,自己不能不汇报一下:“帝君,这次我又未经你允许就兑子了,零号舰损失在母型方舟那里,恐怕没机会再拿回来了。” “这不怪你。”青帝摆摆手,本来不准备问,但既谈论了就多问一点:“对了,你化身青伶不是说破解了它,有什么收获么?” “有一个,叫做公民任务,之前我和帝君汇报时以为只是普通的舰灵晋升解锁权限,后来青伶在母型方舟那里反应看来,这道天公民的意义似乎非同寻常,还有……最后在伶身体内和她、青珠元神三方混战,青伶离开时留下了半个月情感记忆给伶,同时也相当于任务接口一并给了伶,毕竟没有伶的道躯来完美模拟舰灵时,就发生过灵魂波动识别误差中断任务,那时不可能在青珠元神手里夺回伶道躯,干脆都馈赠于伶给青珠添堵……” 青帝仔细听完,这次静默的时间有限长,最后在叶青诧异不解目光中,语气有些复杂说:“你错过了成母型方舟主人的机会了。” “成……母型方舟主人?”叶青神情微变,根本没想过这点,他还没有抵达“拥有一个主世界”这样层次:“不是解锁零号舰么?怎会是母型方舟主人?” 青帝颔首,缓缓说:“青伶不是反馈说,舰上交流的男女老少神识全都是和她一样的舰灵?” “是。” 母型方舟一艘母舰存在很多舰灵,有什么奇怪? 青帝细致地追问:“她还看见一个流风一样聚合分散的道君级别的紫衣女子?” 叶青心知帝君对于风有着最深认识,可能看出了什么,压住心中好奇,点首:“对。” 青帝思索着说:“我猜测没错,那些舰灵的交流类似我们青脉十一天仙神识云网,某种意义上我们在神识云网交流时,智慧层面虚拟凝聚出一个比我们每个天仙都更强的青脉智慧,以此在布局、计算、争机中压过各脉各门天仙智慧……你不是曾经疑惑为何我们能在几十万年逆风中游刃有余、屹立不倒,因在某一层面上,我们具备与道君同样的智慧,甚至因这种青源专长而比道君更具备优势,当这在培养出五脉五德共鸣的超限力量,与之结合,就让三个道君都不得不签订停战条约。” “因我们有把握拉下两个道君,其中最先对我们出手的那个道君是必死陪葬……这也是为何道门视我们青脉为威胁,而非五脉内部力量更强的黄脉,因黄脉的反应迟缓而过于保守,做不到这个……我们五德共鸣是聚合,和道君单独具备能力相比天然劣势,如果无法有效发挥,威胁就大减。” 青帝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五德共鸣不是五个人凑凑就发挥,而是我们每个人都为之提供了不可或缺的部件。” “我们青脉提供的功能部件就是计算核心,这种战略需求也是为何天庭中我们青脉最弱,黄脉捏着鼻子采用我们神识云网缩水版的阴阳天罗作通讯规则,因它平时民用,却可随时转成军用,每次都是作五德共鸣的神经网络,它是一个虚拟的巨人,并不真实存在,但以假修真,能发挥它的力量……” “我之所以能集权青脉,从不担心队伍涣散,对外人来说这是希望,而实际上,虚拟巨人是存在一颗心脏,它就是天地至信的青源凝聚,它是我,但它也不是我,聚散如风。” 叶青闻言,已隐隐心中亮光,及震惊:“您是说,那个紫衣女子……” 1665.第1665章 选择 “如果我没看错,她比我更进一步,当我们的云网还在智慧层面虚拟,那些舰灵已在真实层面凝聚,不愧是高层道天文明的造物……但反过来说明,这舰上全是舰灵,没有主人。” 青帝停下来,目光看着叶青:“所以如果你是零号舰的主人,你就是唯一公民,权限必高于造物,你自也同时成了母型方舟主人。” 其实青帝一点,有川林笔记计算,叶青就明白过来了,这时神色已冷静下来:“难怪紫衣女子很在意当时的青伶,都没有动她,我还以为是因顾惜伶的道躯,现在想想之前夺舍伶道躯的一个蓝衣舰灵将身体说抛就抛,可见在意也是有限……那样说来,公民任务,其实就是让舰灵中推举出一个正主的任务?” 青帝颔首认可他的判断:“而且是合法承认的主人,即便你分身阴性元神借用的伶仙子身躯,但青伶既已舰灵化,只要继续模拟到任务完成,成方舟舰主,便是以假修真晋升一层,无忧废夺,再不济你直接主元神阴性转化过去……” 叶青一头黑线,身体不自在晃了晃:“分身已是极限,本体阴性转化,那个还是算了。” “这有什么要紧,只要确保权限和力量上都压倒元舰灵,便能控制母型方舟这座高层道天文明的造物奇迹,进而横扫两界不服……曾经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没有心动?” 青帝视角总是格外不同,似颇感兴趣反问自己部下。 叶青真是差一点给说心动了,人的节操真是经不起考验,最好永远不要去考验自己或在意之人,依旧保持冷静:“机会已没有了。” “是啊……机会已经没有了,甚至就算你当时知道,但手里没有原生星核,伶的道躯争夺也抢不过青珠和伶这对道侣,如果换成是我宁愿丢掉青珠这猎物也不会放弃母型方舟这更大猎物,可青谨你是新天仙,知识积蓄太浅,能落井下石收获青珠已经是你极限,力量不足以让你抓住机会……所以我也就是闲闲一说,看来你与紫衣女子没有缘分。” 信风中声音隐隐笑意,若有若无。 叶青没听出来,只是沉吟:“我和那紫衣女子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敌人,倒是她的信息是我更关注,可惜当时青伶只是蜻蜓点水的片刻际遇,战事紧张都没来得及发掘母型方舟更多情报……如果今天不是帝君解析给我听,我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青谨你的心态确实很好,都不是顺风顺水惯了的人,错过机运就一蹶不振,也不像是野心勃勃什么都要抓在手里,错过机运就疯狂找补。”青帝称赞。 叶青不好说自己死过,只一笑说:“要不陛下也不会选择我……人事纷纭,际遇缘分,我们都做了无数选择,做错过,做对过,最重要是恰好都做了相互契合的选择,才能有今天,任何选择稍微偏差一点或好或坏都走向别的命运,一切都改变了,就不会今天坐在这亭子里闲话了,不是么?” 战事繁忙以及某些不便说的原因,君臣虽一次次行为互动建立信任,很少促膝长谈,也难得这个深藏不露的小家伙透出些心思,青帝不由感兴趣追问:“哦,你相信偶然?” “臣相信身正道直、与世而移,即便什么都发生变化,什么风景都错过,有些隽永的东西不会错过。”叶青光天化日表忠心,以弥补之前自己可能拥有大机运让帝君误以为自己激发了野心。 但见帝君不置可否的样子,又心中了然,默契一笑:“当然,最好什么风景都不要错过,不是么?” 青帝没有说话,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顺着看向湖上。 暖暖的阳光在湖水里映射,反照进来,水润明媚的春意浸透世界,仿佛无处不在,东风时信,春回大地,万物转暖……确实是不容错过的风景。 “那个获得了公民任务接口的伶仙子,青谨你需要多多关注。” “她就算获得圣人赠给,没有天地本源,本身最多是天仙,可成了公民,怕是能成道君。” 片刻,帝君留下最后叮嘱,就随一阵清风吹拂过而消失,这亭子里又只剩下叶青一人。 他握着手中酒杯沉思着,刚刚那番对话有些意外,自己临机应变答的应还可以,不过说真的,掉馅饼的好事情真是谁都喜欢啊,又轻松又愉快,可惜……这辈子步步逆风破局至此,哪怕所谓天命之子待遇都是自己打拼出来,从没有遇到过这好事,也习惯了。 突闻到酒香中似乎有梅花香气,看向湖畔,经冬霜雪梅树花期将尽,只有一朵粉白的小花还在枝头挂着,而背景是满山遍野的姹紫嫣红。 ………… 外域 截下了大荒青种,黑莲脸上并没有算计成功喜悦,反更是皱眉,这只是被迫止损,完全打断了他要让青珠去和青帝死磕两败俱伤的布局。 这时趁着飞去天界圣山开会路过,一缕神识到了青珠山顶,免不了询问详情:“道友你这陨落,怎么回事?” 青珠道人坐在了玉榻上,顶上黑青色河流叮当流淌,每次流淌,都有弱不可见一丝融入这身体。 身躯和元神完全陨落,只有道果回归,让分身入主仙天,续而重修,严格说,此时道躯元神,都是青黄色,连天仙都没有成。 但是权限在身,自具备亚圣力量。 滔滔泉流奔腾于山原,骤瀑布轰然落下万丈,来不及落地蒸发了大半,底下重新汇流变成了一条小溪,有些孤单凄凉,但圣人风骨不减,尤其在圣山上自保绝无问题,面对黑莲质疑,只淡淡:“一时失算,给叶青小儿连着零号舰兑子,掉进了母型方舟。” 黑莲神情变得不可思议:“你就没有防备兑子威胁?” “你若知道零号舰的真正价值,就不会这么说了。”青珠鼻子里哼一声,本待不理会,但牵涉到自己曾经道侣的珍贵,还是说:“那是真正通向高层文明的钥匙,某种意义上比我青珠一个圣人更宝贵,最直接来说就是当初遇到伶的若是叶青,那现在的圣人就是叶青……哪个时代缺少英杰?哪个时代缺少天命之子?几个能达到你我高度?非是人不如,是资源不足。” “这种最极品的虚空辅助法宝,背靠陨石无数资源,背倚高层道天文明机会,还自带赠送纯正青源、绝对忠诚道侣……甚至换个其他同级别的对手都不会选择兑子零号舰,太亏了,为大局做出贡献折损自己力量,哪个天仙肯干?” 黑莲暗自思索,也觉丢失零号舰可惜,淡淡:“叶青就干了。” 青珠圣人脸色一沉,有种被揭伤疤的隐痛,吐出一口气:“那是小儿懵懂,顺风顺水不知晋升艰难,无知者无畏,什么都敢拿来兑子,我怎么想得到?这种愣头青也就是青帝培养出来当矛,我不是输在叶青手上,是输在青帝手上,此人知道零号舰意义,纵容叶青肆意妄为不加拘束。” 黑莲不动声色:“青帝刚刚上门质问毁约之事了。” “这事我不管,当时我虽在场可没有签约,而且这会议我也不参加了,你们自己解决吧!” 青珠拉下脸皮否认责任,不觉得自己毁约错误,能不掀桌的时谁都想好好吃饭,最后掀桌那是别无选择…… 难不成还真如了几个圣人心意,自己一个人去和青帝叶青一门二帝死磕?总得收回零号舰与道侣青伶,正负青源相合才行吧! 这是他发起的毁约一战,吃定了趁叶青不备能夺回零号舰,只是没想到给叶青这愣头青掀桌一拍两散,直接兑子了零号舰……那家伙根本不知道零号舰的长远利益,真只当做一艘战舰。 叶青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乱拳打死老师傅,虽失去了零号舰,但得到了打扫战场全力,收获了整一支舰队,战术上持平,而阻遏回归,迫使敌对阵营不得不乖乖将撕毁的合约碎片重新拼起来,还折掉了一个圣人,在接下来冲撞融合中一举拉平了最顶级战力,战略上大获全胜。 母型方舟是最强的一方,虽失去了伶的元神,但得到了零号舰,换个舰灵驾驶也一样,还有可能开出优渥条件,近水楼台先得月,设法说服伶仙子带着丰厚嫁妆重归方舟。 有着圣人赠给,本质已有,对她给予资源,就可能直接具备了仅次于元舰灵的圣人力量,至少不逊色黑莲。 唯青珠终日打雁被雁啄,毁约丢了信义,追杀丢了舰队,零号舰得而复失,道侣得而复失,连带着之前不要脸吞并一半苍窍白属本源,顺手捞的五分之一月镜等等这些战利品都吐了出去,甚至连圣人之躯都丢了,元神都陨落,更是失去价值,赶不上了两域冲撞一刻的机运…… 哪怕回归重启了道果,但世界资源匮乏,看黑莲找上门来理论架势,都没有借圣人权限要挟的机会,圣人权限在大冲撞后的新世界又要作废,可谓是这轮三方博弈的最大输家。 但圣人之心不死,青珠知道自己跳进的坑很深,但掌握了母型方舟的缺陷,相信几个老家伙会感兴趣,自己日后还是可以东山再起。 1666.第1666章 王师 遗忘之地洞天 蓝天白云,清风徐徐,小世界看去恢复正常,没有了混沌,新生土石、水流、空气都显得清清。 “损失还是很大,折了三成左右。” “不过混入了不少法则。” 叶青转了圈,还是感觉到多了些不同,青珠遗留产生了影响,沉淀在世界的每个角落,而融入其中成基础一部分。 而在世界中央耸立着一株青翠大树,看上去,和分身在纺锤星体龙殒之地所见的大荒铁树,在气息上有种接近韵味,它仿佛是别的一半世界基础枢纽,而青风在树上环绕,又彰显来自青脉造物主的力量。 叶青立在树下,手掌贴住树干光滑细致的表皮,没有排斥,川林笔记光辉穿透了它的肌理,照亮了树心一片混沌,也是仅剩下一片混沌,蜷缩的人影就在里面,模糊不清,这一幕让叶青觉得似曾相识。 轰! 一枚火流星砸穿了蓝天,叶青在声爆中警觉,寻常陨石可穿不透洞天界膜,没有感应到很强气息,再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艘逃逸舱……星君舰逃逸舱。 这时貂蝉子楠和大司命、少司命都出去收拢残舰、打扫战场,逃逸两艘敌舰应不敢来客场送死,难不成还是迷路了? 火流星在大气剧烈摩擦中一个弯弧转向,直投他所立足之地。 这就分明不是巧合,对这嚣张的敌人,叶青伸手一拍。 巨大五色灵力掌印而起,嘭的将之击碎,在树冠顶部哗哗的烟尘与火星中,唰的落下一个紫衣女子,她的身影立在枝桠上,高高在上,足不染尘。 在她下方叶青仰首看去的角度,这紫衣女子越显得高挑,衣裙华美精致,长长的飘带垂落在树枝上,一袭面纱遮掩让她的面容显得稍有些模糊,眸子宛是紫水晶剔透,这时眼角余光瞥了下面前年轻男子,径将手贴在树干上。 “你是谁?这里是青脉所有,不是你能随便闯的地方。” 叶青装不认识她,心底骤明白了,刚刚哪里是星君舰逃逸舱,分明是零号舰的逃逸舱,给母型方舟当炮弹发生过来了,可惜晚了一步。 “叫我元舰灵便可,青伶的主人,你应见过我。” 紫衣女子平静揭破这野人土著的伪装,她手指摸索着树干,洞天的阳光穿透树荫层叠枝叶,继而穿透她半透明、似非血肉的纤长手指,隐隐看到某种星砂般微光反应,但在木心混沌处泥牛入海,毫无反应:“一直都是这样?” 叶青判断出对方只是元神投影,不足为虑,遂没有伪装:“没错,别费心了,你现在影响不了她。” 自混沌冷却的种子包裹住少女,就谁都无法窥知状态。 不过经过帝君提醒,他将包裹少女的种子埋进土里,任由她汲取世界灵脉,获得滋养的同时其实也在深入同化,至少现在长出的树已没有抗拒,叶青觉得这是个良好的现象。 但对于元舰灵视角来说,就不是好预兆,她不惜元神借形于逃逸舱投影过来,就是看到这战场出了意外,现在果真是麻烦了,秀眉轻蹙:“她何时会苏醒?” 叶青神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种问题你问一个敌人?还问了两次……感觉她的思路有点怪怪。 不过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隐瞒,而且也有心和对方深入交流一番,开口:“世界融合完成,应是她苏醒之日……只是小世界,我想总会比两个主世界融合更快,也比纺锤星体的吸收融合更快。” 紫衣女子非常敏锐,看向他,首次正式打量这个年轻道人,重视了其力量:“你要留驻此地?” “我需要实地观察小世界里两种青源法则融合,这棵世界树融合数据对两界树很有帮助。”叶青说。 紫衣女子心知这是阳谋,紫水晶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这里距离我们很近,而距离你们世界很远,而零号舰就快要修复了,你不怕?” “这可是我青脉地盘,岂有说让就让?”叶青斜睨对方:“有种你来打我啊。” 紫衣女子仔细端详着他,缓缓点首:“如你所愿。” “唉唉唉……等等,这么快就答应?” 叶青脸色震惊,反问:“这也太任性草率了!你们要当狩猎者,看见两只猎物打架不是应收敛力量,等着我们打得两败俱伤,再出来洗地么?” “道友严重了,局部战争怎么能与全面战争等同?” 紫衣女子奇怪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怎么想得这么糟糕,说:“母型方舟并非狩猎者,也并无与你们两个主世界同时为敌的意思,只为了减少不必要损失,有时也是需要彰显一下力量,以免为人小觑给当做了鱼肉,即便偶尔任性一点也无妨,还有……” 她说着微顿,神情似笑非笑:“我就算是元舰灵,也久闻你叶青大名,不要偷偷置换单体称呼来费心试探,母型方舟内所有现象,青伶路过的匆匆一瞥,她所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 “那什么是真实?” 叶青虚心求教,暗自惊异于对方回击刺探的机敏,想想青珠撞见的萝莉伶,就蠢萌蠢萌的一根棒棒糖骗走了,同天命之子,别人家的舰灵怎这样单纯好骗……自己碰到的这只舰灵为何就这样狡猾难缠? 紫衣女子抬起玉手,攥紧一个拳,对着叶青晃了晃:“这就是真实,你还想知道什么?天命之子,青脉储君,坑王之王,影帝叶青。” “……” 恶名昭彰就是这个不好,对手都有防备,叶青收敛了表情,至少可以确定此女性格并不刻板,那就更难缠了,当下思索着:“那敞开来说,刚刚试探很抱歉,青脉习惯了最坏考量,但我现在没有感觉到你的敌意……这是否意味着,如果我主动放弃这遗忘之地洞天,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谈什么?”紫衣女子收起拳头,看上去没有拒绝交流。 这应是个不错的开端,两面商量一起做掉外域世界,但叶青无法确定,因对方的思维似乎迥异常,更重要的是,迷雾一样气机弥漫,之前那番话总感觉不太真实。 他心中闪念,装作没有觉察,继续:“你们已收回零号舰,遗落在本域的一个蓝衣舰灵元神,我也可以帮忙找到送回,星核下落是在外域黑莲那里,如果你们获得星核,是否可以直接离开?” “可以!” 紫衣女子嘉许点首,她对此早有准备,用孺子可教目光看这青年道人:“你能领悟这点,放下敌意,这很好,我们方舟来此是传播文明荣光、调解纷争,我们带来的是和平——这次就发现你们青帝世界是优良品质庄稼,而五莲世界是害虫。” 对她来说,分辨敌我的标准,就是,是庄稼,还是害虫。 这已是表明她的政治态度。 叶青还是首次听到这说法,暗觉新奇,神情深以为然:“确实这样!” “看来我们还是有共识。” 紫衣女子神情稍缓,点首继续:“那就好说了,实际我对你们青脉这座洞天也非抢夺之意,仅仅是租借……” “……” 叶青心忖这租借怎么这样耳熟,不动声色:“要租多久?” “很快的,可能一个月都不到。” 紫衣女子比了比手指,说:“正好你回去的时带路,为了快点完成任务,还可以开启永固时空门,我得到遗忘之地洞天可亲自驾驶,正好借道你们世界暗面过去,赶着两个世界撞击的时间点,你我两家合击消灭之。” 假道灭虢? 叶青一阵无语,想到地球春秋时,晋献公要向虞国借路去攻打虢国,同时给虞国送去宝马和贵重礼物。 虞国国君贪财,大夫宫之奇劝阻:“虢国是虞国的近邻,它的灭亡必然会导致虞国灭亡。” 虞国君主不听劝谏,答应晋军过境,结果晋国灭掉虢国立即灭虞。 这位舰灵大姐似不知道自己来历渊源,仅仅将青伶当普通夺舍篡权,用的计策都不调换一下,真正是……太看不起下层能级世界的土著野人。 此时紫衣女子犹自不觉,目光温和期待望着叶青:“你觉得我这方案怎么样?” “方案不错,对于大家都很有好处,但是……“ 叶青一副认同的样子,语气有些举棋不定,最后似乎提醒对方:“其实青伶之前触发的公民任务,我本也很想完成,可惜星核没有在手里,只能送个圣人给你们当礼物,表表决心。” 紫衣女子轻轻“哦”了一声,估摸着他要提私人要求,颔首:“确实感激你的帮助,你说说有什么要求。” 叶青一点都没有居功不实的羞愧,神情恳切:“其实我这人……仰慕高层道天文明已久,你们在广袤虚空中灯塔一样传播光辉,泽被万邦,难得王师方舟降临,你们走的时能否给我捎上一程?还有多的一张船票没?” “船票?” 紫衣女子神情错愕,忍着恶心……这货就是一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我知道我是天命之子,抛弃世界说法很糟糕,就和战士临阵逃跑一样,但这里虚空,世界不是正好听不见么?”叶青似乎猜到对方想法,笑容可掬解释。 不对……太突然了……刚刚还要打要杀,现在要投降带路? 1667.第1667章 勿谓言之不预 紫衣女子机敏回醒过来,首先对真实产生怀疑,但问题在于她自己也是骗局。 终虚空中遇到一个世界已经不易,同时遇到两个纠缠征战的世界更是首次,她过去很少与人进行这种谈判,更鲜有说谎,这种双重矛盾下就无法确定自己用什么表情来应对。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感觉自己陷入了某一种博弈,不回答妥当的话,可能造成对方怀疑,干脆听着,反过来仔细观察对方表情,试图寻找破绽:“我从未闻一个世界天仙有投降之说。” 叶青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友所言不错,正常情况下相遇都是同一能级或相近能级的世界,我们天仙投降了也没有更上一层位置,自是死战,但你们高层道天文明就不同,差着好多能级!” 紫衣女子心忖此话倒不错,这土著有点自知之明,但还是婉拒:“换个条件行不行?” “唉……唉,除了船票我别无所求,道友是上层道人,或无法体会我等下层道人的心情,实是机会难得。” “以前别人的世界与我八竿子打不着,再好也没有关系,自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五莲世界更是一来就入侵要杀光我等,我想带路都无门,自是深恨之。” 叶青一副遇到王师的表情,心底微笑‘让你和我拼演技’,这时用谎言去忽悠谎言,又长长叹息一声:“蛮夷归化文明本是正理,我的理想就是上进,投奔更高有什么错?道友你说是不是这样?我这样为王师带路,节省你们成本,值不值得一张船票?” 紫衣女子盯着叶青看,见此人表情这样真实,都有一两分拿捏不准其是否认真要求了,至此她才发现——伪装和人谈判这种事,对自己舰灵来说还是太难。 她感觉自己可能找错了对象,应先和五莲世界的青珠谈判……但当时争零号舰和伶,矛盾激烈根本无法交流,追上这面,已是战场结束,此子明显光脚不怕穿鞋,又由于缺乏原始积累,而显的格外贪婪,什么要求都敢提,一弄不好就是从中作梗坏了大事。 因此这一刻不答又不行,她忍住没有露出什么表情,缓缓:“可以给你张船票,捎你一程。” 叶青点首,又问:“我还有个夫人芊芊,是本命道侣,她肯定是……” 紫衣女子蹙眉,深吸一口气:“给你两张。” “多谢,多谢,只是我后宫有些多,嗯大概有……”叶青得寸进尺了。 “你在耍我?” 紫衣女子怒视叶青,冷冷道:“接下来是不是还有亲友、师门、文武臣僚、国家子民,全都不舍抛弃,都捎上船?你当我这船是送难民?” “不行?” 叶青直起腰杆,一扫卑躬屈膝,正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有些背负的东西本身也是力量,他有五德相继的青制怎可能放弃自己基础。 这时嗤笑:“我还真以为你们下降是传播文明荣光来,原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那只管碾压就是,又何须拿假象糊弄我们?道友诈言了。” 紫衣女子眉毛微扬,秉着最后挽救一下自己战略的心情,只淡淡:“我是有诚意,请你也拿出诚意来,不要得寸进尺,换个条件我们再谈。” “我看不必换了,术业有专攻耳,换成普通地仙谈判说不定就给道友蒙蔽过去了,对于一个熟悉信约青脉天仙来说,当着我们的面前撒谎是很难的事情——尤其这遗忘之地洞天,你在我地盘上与我谈判,在命河上无可伪装,道友你的能级也压制不了我……” 叶青不再演戏试探,揭破了她的漏洞:“你的种种回应,细微的表情,都告诉我你根本没有与我们合作的想法,你要杀光我们。” 响鼓不用重锤,紫衣女子闻言也知道自己战略欺骗失败了,但她是舰灵,给揭破后也不羞恼,只冷静说:“是又如何,现在你待怎样?” “我已知道了道友的真实意图,但更多疑惑,贵方为何一定要选择与两个世界为敌?这恐怕比你们过去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狩猎更难,成本更高,利益风险比不值得,为何就不能选择一方合作呢?就不能三思一下?”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这里面没有选择余地。” 紫衣女子对叶青的刺探反应冷淡,既谈判失败,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会暴露更多,身影一散消失,最后声音留在空气中:“零号舰即将修复,我警告你尽快离开此地,勿谓言之不预。” 叶青不理会她的威胁,回首看了看身后的参天大树,很清楚对方要是什么……不是什么遗忘之洞天,而是沉睡中的伶,奇货可居。 刚刚的谈判打消了他原先的判断,只确定对方似乎有某种迫切理由必须消灭两个世界,具体原因未知,不过试探目的也基本达到,通过试探对手的目标与战争承受能力,来确定自己需要做多少准备。 “现在看来,情况不容乐观……”他心想着,希望帝君缓冲合约能顺利些。 ………… 新洛城·小殿 群臣济济一堂,上座当然是叶青,稍下就是太孙。 鼎炉里飘着香,这是龙诞香,是种极珍贵香料,其气清幽高雅,价比黄金,且还是有价无市,但对皇家来说,还不稀罕。 太孙叶真监国日久,青气汇聚,郁郁葱葱,隐有龙吟,微吐紫气,这时向着叶青汇报。 “陛下,天灾不断,有的地段几十里没人烟。” “我们运粮救济,有的路过村落里都没有人,不少荒田很肥,已垦过,但又不得不放弃。” 叶真躬身说:“要是百姓分散在各地,不但易出乱子,还易受到袭击,故虽放弃大量田地,很是可惜,但孙臣,还是下了令。” “陛下要觉得不妥,孙臣自是改过。” 叶青笑着:“收缩里亭,集于县郡,这是朝廷定下的国策,你这办理,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朕偶出去,看见万倾良田荒芜,有点感慨。” 坐在下首吕尚静略起身一躬,一笑说:“这臣也有同样感慨,想当年臣开垦万亩荒地时繁华,不想时至这样,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大冲撞日益靠近,单是引力就使天灾频繁,这谁也避免不了。” “融合瞬间,更是可怖。” “要收拾江山,或要等到了两个世界融合,渐渐平稳,或要几十年。” “这里面难。” 叶青面无表情,把玩着一块玉,沉吟良久:“要没有这个难,黄脉的性情,怎会把这天命让给朕?” “再怎么威逼利诱,黄德说不行就不行。” “就是看在这难,这劫,这削上,才让我得了这天命,朕心里清清楚楚。”说着,叶青放开,只见一团淡紫到紫之气,云集在上。 “紫气,看上去很不错,可大家清楚,青朝管辖,原本人口在八亿以上,应是郁郁紫气才对,但现在,不过是淡紫到紫。” “这里有天灾损失,据情报,凡人到现在,已死伤数千万以上。” “可也不过八分之一,不损紫气。” “但现在所得,不过是一亿左右。” “何也,天灾频繁,死伤惨重,而仁义无法施展,不得归心耳。” 这话只有叶青自己能说,一时间殿内顿时沉寂下来,隔向外望,叶青又说着:“仅仅这个还罢了。” 只是一点,就见紫气外,是郁郁葱葱青气,再外,却围绕了浓厚血光,带着黑色,形成的黑色烟云,极是骇人。 叶青指点:“根据情况,大灾变就算有各种各样准备,未雨绸缪,怕也要死一半百姓,这就是数亿。” “虽这实际不关青朝之事,但现在是青朝领天命,一统天下,是真龙,自就算到了青朝之上。” “这些怨气血光,只是被龙气所阻。” “不过,时间久了,还是徐徐在削天命。” 太孙叶真一颤:“可是青汉何辜……” 说到这里,想着叶青的话,咽了下去。 “朕也有部署,这些怨气,引至黑水,渡于暗土,重新来过,要是不肯,自也难逃兵气。” 叶青冷冷说罢,将玉块,重重放在桌上。 只听深邃殿内里一片寂静,这就是形神都灭了,暗夜中只听微啸的风过。 “你们办政不错,朕也没有挑剔之处,只说几点。” 叶青声音很低,寂静中显得清晰:“第一,就是收缩里亭,集于郡县,以加强对抗天灾力量。” “这件你们已经办了,朕只是指出一点,凡不肯听从者,虽是良民,也一概格杀,不可留给外域。” “粮食的问题不需要你们考虑,上百洞天,甚至仙天,都可种植粮食。”叶青端端正正坐着,淡淡说:“虽有仙道干涉人道嫌疑,但是在这时,还束缚了手脚,那是自寻死路。” “现在是百无忌讳,只有二个字——杀,或恩!” “听从者有恩,衣粮自是提供,不服者杀之,别无情面。” “仙舰,你们似乎有些拘束,我现在就给你们指令,尽可使用,焚城灭乡。” “不要怕杀人,不要怕怨气,不要怕削天命!” “事实上……”说到这里,叶青住了口,但殿上的人都是极聪明,一想,就是雪亮了。 大冲撞后,天命无存,到时一切重来。 新的天命怎么来? 自是人道里来,这就看谁掌握了人道。 收缩里亭,集于郡县,不吝杀戮,这就是大冲撞后最大本钱——只有掌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心悦诚服,起身拜下:“陛下高瞻远瞩,臣等佩服。” 1668.第1668章 晋升 外域·圣山 晨光穿透层林雾霭,在已化冻天池上折射万顷波光,粼粼烁烁水面亭台铺展,铜炉燃香,清风回荡,四处流光汇聚而来,诸天仙云集会场,神识交流当下情形,气氛有些躁动…… 刚陨落了圣人,谁也无法自欺欺人,将母型方舟存在视若不见。 “青珠道友实非陨落于叶青之手,是给此子卖给了母型方舟!”有人给圣人维护面子。 有天仙冷笑:“不顾我两域利益默契径自掀桌……” “你死我活,必是各尽底牌!”也有人忍俊不禁,是平素就看不惯青珠动不动就威胁,现在乐得讽刺,“没人规定对手不许掀桌,不是么?” 刚刚那天仙侧目:“你是站哪边?” “好了好了,木已成舟,商量现在怎么办。”也有出言转圜。 “斗争复杂化了。”有天仙长长叹息,突感觉到什么,抬首望去。 旭日尚未高升,夜空中还有星点,最醒目一颗银白亮星悬挂在天穹中央,这时射出十倍百倍光辉……蓝天白云都晃动,片刻停止。 凡人在地上惶恐不安,天仙神识透出世界之外,看到一道冰蓝光柱天河灌流穿过这片空域,和上次几乎一样超远程打击。 “是延迟效应……青珠道友遭遇的主炮轰击,现在抵达我们这片空域。” “太嚣张,肆无忌惮。” “敌人有这个力量,我原以为母型方舟会收敛坐山观虎斗,现在更担心是与敌域世界苟合,扶弱锄强不一向是博弈故技么……” “叶青带走了星核不知所踪,随后又兑子零号舰,青帝世界似乎没有了母型方舟势在必得之物……不过我们世界也应没有对方感兴趣之物?” 说话的天仙语气有些不确定,目光移向高台上一个缺位,黑莲还没有来,最近有些水下潜流质疑指向此圣,传其与青帝达成秘密交易,得到了星核……虽无证据,但圣人做事也不可能留下证据,怀疑理由只要一个就可以了——青帝送出星核总有个落点,而最好的买家,就是黑莲! 日前其久别归来的女徒露华叛逃去对面世界,这一种变相杀人灭口,丝毫不落人把柄,但足以让嗅觉敏锐的天仙捕捉到些。 对这种逡巡目光,高台的三个圣人都垂目不言,不动声色,静听各方意见,而青珠为了自身安全而封闭圣山,没来参加这场会议,其权限未失,也没人敢要求其与会质询。 正这议论时,一道无形波动在天外传来,徘徊于界膜外,有值守天仙脸色微妙,他是祥云派,有心给本派系的红云亚圣出口气,回首:“母型方舟似乎获得了我们精准定位,找上来要谈判,说只要能取回落在我们世界里……” ………… 青帝世界内·纺锤星体·龙殒之谷 一道青光透过虚空传出,化一枚虚拟钥匙落在大荒铁树树梢上,模糊的信风人影捏着钥匙略一体察,就得到叶青的神识:“帝君,这是孕育伶仙子的世界树参数,她快要苏醒了,两域法则青源融合反应非常强烈,我怀疑她已解锁了道君境界,不过资源上还差远了,我本体会留在这制衡……” “幸苦你了。” 青帝在手里转了转钥匙,将之插入树梢的尖端,口中低吟:“开!” 啪! 两界树贯穿了纺锤星体深处,根系深扎至每一个大大小小演化世界,无论它们法则主流是本域还是外域,看似纷繁其实都是两域延伸,来自开始孕化道君境界的伶仙子钥匙,就是对它们这些锁着青源部分有效破解。 一个个小世界在根部吸取、隐去,它们是养料一样整体吸入根系,流转过主干、枝干,最终在叶子上出现浮光掠影,浓缩世界的演化,葱茏枝叶茁壮成长……这是真正的世界树,不,两界树。 两界树的生长没有突破纺锤星体范围,这是继续隐藏……虽草丛中藏不住大象,外域可能会发现异常,但这面能藏多久藏多久。 最大也是最后汲取的某个外域主流小世界内,小湖上,一身桃衣的琼阳仙子正在和叶裕说着什么,忽的抬首,震惊看着一道青色洪流贯穿天地间,深入大地底下隐去消失不见,她喃喃:“叶裕,那是?” “或是……两界树。” 叶裕基于她的所知来判断点出,反正也瞒不了多久了,不知道外域的反应会是怎么样呢? 轰!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震了一下,不单单是小世界,而是整个本域世界,叶裕惊讶,目光投落天外。 刹那间,整个空间有破壳而开,虽没有声响,但整个世界一切众生,不论是凡人,还是仙人,还是神灵,还是水族,都似从灵魂深处听到了破壳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整个世界,出现一道信风,一声清吟,虚空微波,下一瞬间,无数青源在向帝君而汇集…… 这亿万青源流光,或长或短,或大或小,但哪怕每一个微小溪流,都汇集起来,成了青源之海。 这还不算什么,只见这海融入了世界,似乎注入了虚空。 下个瞬间,又一股细流涌出,在无法形容瞬间,汇聚成了一个巍峨威严的身影。 “帝君……要提前突破了?”虽说涌出的溪流还是青色,但淡青略带些金色,叶裕神情变得微妙起来——这是能级上的青,而不仅仅是青德。 “和黑莲圣人差不多。” 这可是超乎预计,上次超限力量时就已开启了顺途,现在或刚刚来自伶的启发,以及对纺锤星体的吸取,更或是世界在冲撞前,对一直支持自己的青帝的最后恩泽和寄托。 这可喜又可惜——这样权限恐怕只有几日,和青珠权限差不多。 而刚刚震荡的世界,似乎微妙抬升了一下,让人都忽略过去,这时所有目光都落在青帝身上。 只是此时,三道君,四帝,都是色变。 虽还不及三道君,但是位份上,与之相似了。 ………… 外域·会场 “且慢!” 突然之间,高台上显出黑莲,就是一声断喝,喊停了天仙接下来的话。 天仙看了眼上首的祥云圣人,得到指令也识趣闭嘴,没有说出母型方舟那面传来骇人的消息后续——星核落在黑莲手中,所以能精确定位传讯要求谈判! 祥云圣人不许他放出这消息,自不是帮黑莲,而是要维护圣人这一层的脸面,青珠的陨落已丢脸了,黑莲私通外敌更丢脸,折损的可都是所有圣人的威信。 但众仙已听出些,彼此相视间目光意味深长……这刻很多人都心想,连圣人都开始卖域,这是标志性转折,说明了两域主要矛盾正在滑过关键点变次要矛盾,现在还只处境特殊黑莲圣人,别的圣人暂时还压场,但恐怕冲撞会相继如此,自家岂不也要为自己多做点考量? 某种程度说,这一瞬整个阵营力量人心涣散损失,比一个圣人陨落都还大。 高台上的三圣见此心知肚明,都是无法,圣人力量可以规范迫使部下行为,但扭转不了人心,但又无法指责青珠和黑莲……只要符合自身利益的事,聪明的圣人可以践踏所有规则,掀翻棋盘,谁管旁人眼光怎么样看待。 只能暗自叹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黑莲因路上与青珠交流而最后一个到场,这时稽首入座,在众仙别有意味的目光里,毫无愧色地平静:“在于母型方舟交涉之前,刚刚对面青帝传来的一段情报共享,其与叶青一番谈判,诸位或感兴趣。” 众仙都是精神一振,相比权限尚在无法指责的圣人,他们还更关注这个情报! 黑莲的座位是次半层,看向最高层台上的三圣……他们还有个座位空着,青珠不会来了。 三圣颔首:“道友请。” 黑莲一挥手,空气中闪过投影,呈现了片刻前发生在遗忘之地洞天交涉谈判的一幕。 不过有点不和谐的地方,原素材中涉及叶青表态“星核的下落是在外域黑莲那里,如果你们获得星核,是否可以直接离开?”,可以说是青帝对毁约截留种子一事以牙还牙,这段给黑莲掐掉了。 他还不想明着暴露自己,只是清楚自身带着嫌疑,由这种无声威胁中知道青帝可以同样发黑材料给别的圣人,为减少麻烦波折,只有帮一些小忙……也是给自己帮忙,违背自身利益的事,聪明的圣人是不会做。 于是影像就在紫衣女子的“发现你们青帝世界是优良品质的庄稼,而五莲世界是害虫”评价中开始。 这一句开场爆冷,稍寂静后,全场哗然:“岂有此理!” “荒唐!我们是害虫?” “此女算什么?有什么资格评价一个世界……” “世界的主权不容侵犯,就算我们低层时空土著,高层道天文明就可以藐视我等了么!” 谁也不愿给当害虫,平时可以无视外界臧否毁誉,哪怕高层道天文明也是遥远传说,没有影响,但这猝遭遇其造物方舟的节骨眼上,实在非常危险,两方敌人的共同认知意味着合作可能。 1669.第1669章 三国 此前母域对于敌人合流的隐忧正在变成现实。 随后紫衣女子提出“租借遗忘之地、借道永固时空门参战”的方案,更是让众仙脊背发寒,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赶在两域相撞时突袭,多一个计算外圣人入场,那可就危险了。” “可不止危险,别忘了还有守门少真道君,两个同时入场超出了安全冗余设计,那真是要崩盘。” 就连高台上一直阖目不言的五莲、祥云、九窍圣人,都“唰”的一下睁开眼睛,盯着这一幕光影中的紫衣女子风姿卓然身影……这是赤果果威胁,青帝在展示一拍两散,并且非常现实的可能! 以圣人眼光,谁都看出来了紫衣女子之前方案也不怀好意,要不然叶青小狐狸谈判成功就会暗藏此密约,也不会送了这谈判资料过来。 无疑这次借道入场,失去了信息隐蔽的效果,但威胁不在于它是否用处,而在于博弈,让圣人不由心思急转如何应对。 不过普通天仙对叶青许多秘密底子并不清楚,就没有圣人那样明确判断。 叶青接下来飚的影帝级演技,表示仰慕高层文明灯塔光辉,一心上进向往更高能级,还光明正大索要船票,更让诸仙痛斥“无耻”、“卖域”、“小人”…… 简直难以想象这货就是一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有人提出:“我们,要传播这段黑历史!” 也有人清醒摇首:“没用,对面既敢放出来就不怕黑,发生在虚空外的事,一段光影可以技术伪造,你说世界泛意识是相信自己儿子还是相信敌人?我们作敌对阵营立场的抹黑无法取信对面世界,削不了叶青天命眷顾。” “而仙人凡人就算知道这黑历史,叶青此人别看是假惺惺以凡人为重,但天仙力量自有,青汉体制根深,恩威俱施,权柄自用,真会在乎这点抹黑?” 这话让天仙们无言以对,换成他们视角也根本不在意凡人,有意见去死,只是看看能不能攻击敌人漏洞,看来还是不行,某种程度,叶青窥知圣人境界,逐渐行为不同,敢于不顾一切的掀桌,同样内心也蜕变,根本不畏惧外面臧否……一切都是坚持道路的执着,及力量护卫道路所带来的底气。 于是有人不免酸溜溜:“难道就看着对手出卖两域利益?” “我们也可以联系母型方舟谈判签约,反正合约这种东西……”说这话的天仙也是和青珠一样没有节操。 “诸位莫急,看下去吧,别忘记这东西可是在青帝手中流出。”黑莲意味深长。 众仙一想也是,如果真出卖,第一个就绕不过去青帝。 接下来果让人震惊,最后一下反转,叶青试探完成后直起腰杆,一扫卑躬屈膝,道破了紫衣女子的险恶用心:“我还真以为你们下降是传播文明荣光来,原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那只管碾压就是,又何须拿假象糊弄我们?道友诈言了。” “你的种种回应,细微的表情隔膜,都告诉我你根本没有与我们合作的想法,你要杀光我们。” 所有天仙,看着这个,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似是看一场活剧,心忖叶青果然狡诈,而且脾气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而高层道天的使者太过矜傲,恐怕要吃个暗亏。 只见紫衣女子上了套,没再掩饰:“是又如何,现在你待怎样?” 立体光影中的叶青侧首看了看水幕外,嘴角微不可查一弯,似乎在对外面众仙打招呼,顿时让观看的天仙们脸色沉下……太嚣张了,此子明显早就存了心要发送这段谈判过来做筹码,难怪诈降演戏,连环设套坑了母型方舟的好意交涉。 而听他态度拳拳诚恳说:“我已知道了道友的真实意图,但更多疑惑,贵方为何一定要选择与两个世界为敌?这恐怕比你们过去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狩猎更难,成本更高,利益风险比不值得,为何就不能选择一方合作呢?就不能三思一下?”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这里面没有选择余地。” 紫衣女子对叶青的刺探反应冷淡,既谈判失败,她这时大概也回醒过来事情不大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会暴露更多,身影一散消失,最后声音留在空气中:“零号舰即将修复,我警告你尽快离开此地,勿谓言之不预。” 众仙见此都沉默了。 她消失后,叶青身影才回转,对着水幕外微笑:“你们见到我这一段谈判,应已经是贵域世界的清晨时分,此时母型方舟应也回醒要与你们交涉补救,但我想提醒诸位,零号舰既然即将修复,兵锋的威胁,可不止覆盖我这遗忘之地洞天……” “哗”一声青光投射进会场,化透明身影,是闭山自守而声言不与会的青珠圣人,元神投影过来,两眼直盯着水幕中叶青背景的那棵青树,脸色变幻……伶到现在还没苏醒复仇?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众仙都顾不上青珠的失态,只是目光死死盯着叶青那张开合的嘴巴,恨不得将之缝上,但又不能不听他继续说下去:“她只要六个时辰就能跃迁抵达你们这里,真是糟糕的消息,不是么?” “诸位,这是两域交战以来真正关系彼此气数的一刻,请速速决定吧。”叶青欠身一礼,微笑:“不过主动权已不在你们手里了,诸位天仙、亚圣、圣人,你们余日不多,且行且珍惜,请擅自珍重。” 光影一散消失。 “此子敢只身威胁我们整个阵营?太嚣张了!” 众仙脸色沉黑难看,确实是扭转一刻,但不是他们过去所期望的扭转,这时母型方舟的谈判要求,也没人理会了…… 而叶青说的最后一句,主动权明显在母型方舟手里,谁还会去透露信息给敌人? “谈判拒绝掉吧。” “善。” 刚刚紫衣女子的前车之鉴未远,天仙的学习能力极强,吃一次亏就不会吃第二次同样的亏,可别给反过来忽悠了。 “还有这零号舰……麻烦了……” “不错,原本母型方舟正面撞上还有两年,咱们就算明知是死,但作战士死在冲锋道路上,还是作病人死在苟合残喘上,并不是难以抉择……” “而且,有着未雨绸缪,融合的新世界迅速恢复圣人,甚至诞生出新圣,取得主导权整合混乱,再扭转矛头重新对付母型方舟,组织反击。” “反过来对面世界则期望缓冲,青汉仙朝复苏茁壮需要秩序而非混乱,两年时间足以强大到在新世界内战中发挥作用,如当年第一青朝横扫三大道国一样,横扫今日圣人,取得新世界主导权来应对母型方舟……哼哼,当我们不知道这一公案,会犯三个新兵错误,给新的青汉仙朝成长机会?不想想我们当初是怎么辣手处理人道叛逆……” 众仙交流着都是共识,原本两大主世界纠缠同时都戒备第三方,但两边都无法放弃,主导权与被主导权截然不同,可以搏一搏! “但现在零号舰兑子使得青珠圣人陨落,这搏一搏的基础已不存在了……真是糟糕的消息。” 除了眼前失去了青珠一杆长矛,更糟糕一个战略影响在刚刚叶青与那紫衣女子的失败谈判中体现出来,兑子零号舰落进母型方舟手里,立刻有了机动力量,两域马上就会遭遇兵锋。 在场高层再自信也没人会觉得一对撞之后就能立地成圣,因世界融合本身就是需要时间,最早成圣的人也只能是在世界融合完成,新世界基础初步稳定才能续签——仙人的适应速度不需要凡人适应的几代人几十年,也至少得是天仙重新定位调整好才行。 “如果硬着陆烂摊子让世界元气大伤、完全混乱,就算两个世界体量还可观,但两年内无法融合出一个稳定基础的话,而圣人、道君、帝君、亚圣主导位格又都缺失,拿什么来主动组织世界力量抵挡母型方舟的兵锋?” 除非母型方舟不使用零号舰先袭扰——但两域高层,谁敢赌这种? 战争原理相通,一想就能明白,母型方舟不需要现在就强压,甚至会收敛锋芒、伺机而动,但只要两域一乱,母型方舟必使用零号舰突袭。 不需要零号舰做什么大事,仅仅扰乱加大混乱程度,就等于限制世界的整体复苏和进化,封锁了命运奔流的绝大多数可能,让新世界在两年内不可能诞生圣人或道君,那两年后就是降临横扫…… 反过来明知道这种,正如古老智慧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主动权已不在外域手里,而是分摊到了三方手中,陷入三国博弈困境,就谁不能乱动,最先撕破平衡的一方会同时受到两方命运长河反噬,生存率会是最低! 三国博弈,就不存在速胜,只有持久耐心的一方能获得胜利,母域的速攻战略顿时发生衰退。 “要妥协么?” 有人终提出来这个字眼,仔细观察着高台上四个圣人的表情。 1670.第1670章 永不言和 玉榻上,四个圣人面无表情。 青珠算是掉得最惨,剩下四圣目前损失也很大,五莲圣人、黑莲圣人各损失三分之一圣躯,祥云圣人损失红云亚圣、幽云亚圣,九窍圣人损失苍窍亚圣、烛龙亚圣,都可谓伤筋动骨…… 某种程度上说,五莲还损失了黑莲亚圣,因黑莲成圣且最近倾向对面世界的路,不听话了。 圣人大派,都有黑、白、红、黄四个属性亚圣羽翼,与圣人五气共鸣形成交感,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叶青非常重视五德共鸣的芊芊、曹白静、貂蝉子楠、周铃、惊雨恨云这五脉道侣一样,不可小看羽翼承上启下,这是成熟的根基。 不似对面世界三个道君手段粗糙,激得五个帝君完全敌对,这三大派圣人对派内亚圣都照顾的周全,距离完美所差仅仅只是缺一角的青属亚圣——雷宵达不到亚圣,苍窍本质上是白属,只是兼有青属,而真正成就青珠圣人现在看上去跌到亚圣,让几个圣人心动。 可现在人家本源还在,动不了,且虽心动,别的五行还缺着空额,只能集中注意先保存现有羽翼。 羽翼损失一半的祥云圣人、九窍圣人都是觉得同意青帝的缓冲更佳,他们自身不惧,但要保下仅存羽翼——就和头羊一样,没有贴心忠诚的亚圣,这些天仙,在大冲撞后,可野心无法遏制了。 五莲圣人的意图很少表现出来,这时也没说话,就连别的圣人,也弄不清楚这位一手将世界引领到晋升、又最后衰败的最老牌圣人究竟想什么。 但黑莲圣人很鲜明表态,当众说着:“不可妥协!” 祥云圣人和九窍圣人都拿眼看他,心知与青帝暗中勾勾搭搭,没想到最强烈针对青帝的反是黑莲……真是叫人大跌眼球。 “我知道诸位道友疑我,但我非光棍,岂会罔顾大局?” 黑莲圣人神情自若,心中想得是自己掌有星核,或可号令群龙,撞击越猛烈、局面越混乱越好,不过这点不能说,举出一个理由,挥手投落一片光影:“我在黑水一体化时,就跟踪到今天,请看。“ 一片幽幽虚空,里面两颗星靠的极近,引力场和光辉都重叠在了一起。 其中一颗青黑色的星辰,在时空能级上迅速沉降,但速度正在渐渐变慢,光影标记的时间是两年前,然后倒计时迅速跳动滑过……沉降速度越来越慢。 猛一下停顿在半刻钟前,此时已非常慢了,几不可察,而可见母型方舟的主炮光柱轰击过去,都没有对两域体量产生明显影响。 黑莲沉着脸色,再一挥手,时间跳到现在:“看吧,现在两域实况……” 众仙见此一怔,突明白了些,有人说着:“小心!” 轰! 整个世界震一下,界膜导力,大气下压,在星球这一层大地上拍出流风,整个母域世界出现了个小小抬升,又猛的顿住,有些沉浮不定,但在实况光影中看去,是停止了沉降。 外域沉降了几千年,无法遏制的坠落,在今天停住了,哪怕之前它的巨大动能拖着对面世界一起坠落,但母域天仙也预料到对面世界抬升之势,会消减这陨落,渐渐在谷底拉回来,但也没想到是今天! “不对啊……我们预料应是七日后世界对撞完成,刚好停止沉降。”天仙脸色难看,因现在一切都无法停下,异常就意味着糟糕,更别说刚刚一下明显抬升,虽又压制回去了,但更是一种掩饰! “对面世界最近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我们唯一观测到的情报,就是青汉今天在大杀暴乱的野人……哼哼,其以汉风国人为统治基础的少数派面目暴露无遗,青色龙气都有所折损……” “等等,或我们换个方向看,这是在收缩龙气,它在响应着什么,黑莲道友你黑权还是能渗透观察暗面,可有发现?”有天仙敏锐问。 黑莲眉微扬,缓缓摇首:“并无察觉暗面异常。” “那不对……没法解释刚刚一下动静,敌人似乎获得重要补充,但我们无法观测到,不在阳面,也不在暗面,会在哪里?” 这时,一直盯着一片凝固光影中青树的青珠投影,回过神来,心中电光一闪雪亮通白,脸色冷笑:“你们蠢么?这都猜不出来,自是在纺锤星体!告诉你们别添油战术……现在给人忽悠了都不知道……还搞什么缓冲,黑莲你送过去的大荒青种……” 黑莲不悦这家伙老是提自己的黑历史,搞得只有自己不顾大局一样,冷冷:“我已经截留了,青帝刚刚来索要,我都未给。” “你,确定?”青珠盯着他看,目光意味深长。 黑莲一怔,沉吟起来:“种子是真,我种下去,它发芽了,里面青源也非常纯正,不可是假!” “山寨我道侣的青伶,还是真的呢,你去和一个山寨论真假?知不知道他能弄出比真货更真,伶都没开启的高层道天公民任务,青伶就开启了。”青珠冷然,他对自己长处短处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信誉负数,这时大局危机也顾不得隐秘,为取信而选择爆光了自己零号舰和道侣一部分秘密。 高层道天……公民任务! 五莲圣人霍睁开眼睛,这老人端详着下面青年道人,这曾经最寄以厚望的嫡传弟子、最终道路殊途叛出师门的圣人、虚空中所向无敌的顶级狩猎者、如今首位陨落圣人,许多回忆印象在心中流过……这一切都是缘由于她? 众仙相视,想想此前青珠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也神情微妙,多数都是心忖——红颜祸水,同阶的本命道侣羁绊影响太强了,青珠获得零号舰这一高层道天造物也不知幸还是不幸,成也伶仙子,败也伶仙子。 青珠并不理会众人目光,只睥睨黑莲一眼:“你们以为刚刚叶青说——主动权已不在我们手里的意思,是在母型方舟手里?” “我看你们都给这一句误导过去了,真正的主动权已落在了叶青手中……不,落在目前对面世界内的青帝手中,恐怕真正大荒青种已种在了纺锤星体内,并消化了我们母域法则,否则无法解释刚刚一下猛烈抬升!” 众仙闻言。顿时大哗。 但就这时,一道青光突闪过会场,五莲圣人神情微变,目光望向天池中时空投影下的对面世界,那抹青光已消失不见,周天青穹大阵界膜上恢复正常。 几圣跟着扫描对面,只有青珠因实力未复而无法透查出界,皱眉等着,隐隐气机属性有所感觉:“是青帝?” 五莲收回探查神识,说:“和太真道君确证,青帝已晋升……” “道君位?” “不是青源道君位。”黑莲圣人也收回神识,板着脸,心中暗骂自己给耍了,人家青帝根本没指望自己手中的大荒青种,完全自力更生……早应想到:“青帝的路子不是我们圣人,而是仙道和人道合流,可以说五脉帝君路子就是其一手开创,现在不过是恢复了当年第一仙朝权限。” “但现在基于世界,底子更强,羽翼更众,掌握力量已不可同日而语。” “理论上是道君,或者圣人同阶,幸或不幸地是其生不逢时,世界对撞在即,没几日就要跌回去,根本不够积蓄深化。”青珠语气淡定,这和他现在没有区别,甚至和前些年黑莲回归成圣时一样都是缺资源。 “那现在我们要不要?”有天仙比了个砍树。 黑莲淡淡:“没用,因缺了青珠道友,我们恐怕阻止不了催发两界树。” 这话音落,青珠立刻成了众矢之,神情丝毫没变化。 青风徐徐吹拂进来,经过圣山外围放入化模糊身影,正是青帝投影:“现在两家是战是和? “道友且稍等。” 众仙不知道上面圣人在消解一些过去的矛盾,但见到五个圣人静默神识交流,迅速达成共识。 五莲圣人立起来,环顾四周,开口:“世界崛起,转战虚空,多少年来,我们从未妥协……现在也是一样——永不妥协!” 青帝投影,见此不再多话,散成青光离开。 所有在场天仙沉吟起来,这是要死磕了,接下来会是硬着陆。 ………… “圣人已联手决意——” “永不言和!” 消息传来时各地,大多都是忧心,但都能接受。 “落了一个圣人,再言和,岂不是开了恶例?” 因此无论如何,天仙都不敢提出议和,而圣人更不会提出,那宣战……无论几分是真,都是必须,且能最大程度挽救连败下仙人的斗志。 而在普通仙人的认知看来,对形势消长印象是很模糊,对胜负概率都是以数量计,都觉得就算圣人、亚圣力量快要拉平,分别成三个半比三个,八个比六个,但母域天仙总数量依远远多余外域天仙总数量! “来只要高层统一了决心,新世界的两年里别急着同源内争,和衷共济共同打击敌人阵营来扶持几个圣人恢复位格,赢面还是很大,完全有可能在两年后,面对母型方舟的降临打击拥有反抗之力。” 而实际到天仙,都悄然收缩力量,高层选择暂时隐瞒下零号舰落进母型方舟手里的消息……形势已不同了,没有两年,只有不可预测的战争! 1671.第1671章 世界之心(上) 母型方舟 紫光收回,紫衣女子虚影一分而散,化千百道不同色泽的流光,进入云网,男女老少的舰灵顿时议论。 “五莲世界拒绝了谈判。” “其动向……是硬着陆,没有看到减速征兆,同样拒绝青帝世界谈判。” “这算是孤注一掷么?” “军国主义的刹车是坏掉的,它自己也停不下来,那个五莲世界仙道,背离了世界之心,无法在长期拉锯战中胜过青帝世界,只有速战速决。” “我们怎么样对待这两方面?” “我们的回归不能留下目击者,必须消灭这两方面,即便它们圣人发现了这一点,无法与我们达成任何实质的合作谈判,但我们也可以进行微妙的‘配合’——在融合初期削弱五莲世界,在融合后期削弱青帝世界,无论两方面力量怎么样消长,我们都按自己步调节奏不断扶弱抗强,目的是使两方面对耗更严重。” “此言大善,永远不给他们任何实际资源和机会,只是望梅止渴的画饼。” “但圣人、亚圣、道君、帝君都是不可小觑的敌人,要防备狗急跳墙反扑,得有一个力量留守,还需要一个力量外派,便是伶。” “唤醒失败,她在混沌里,没有星核或小世界加持,我们的假格圣躯无法在方舟外具备圣人力量,无法穿透混沌影响她的晋升。” “相信舰灵的忠诚,相信家园的召唤,伶会苏醒,她不会背叛舰灵,届时我们联手驱逐叶青,只要她能带着遗忘之洞天作嫁妆回归,以此机动平台就可以装载两个圣人战力驱逐少真,迫使青帝开放封禁接回少真。” “青帝的性格很固执。” “力量在手,选择就有,我们打进去也一样……务必增的新世界内部混乱,不可使任何一方占有优势。” “这几日消化青珠的圣躯和元神遗留。” “我们的能量池已正好补充。” 随着议论,母型方舟的光,变得更璀璨,力量川流而下,深凝如海,风暴在洋流中潜生,而破损之处,不断修复。 ………… 青珠山 宽袍峨冠的道人立在山巅,神情寥寥。 突虚空中隐隐风吹过,一条红线若有若无,道人伸手抓住它,不惜耗费世界力量在百万年时光长河里重凝,原本一根红线,已经断绝……红线相思,相思红线原就是两个人的事,最是特殊,单身的圣人力量再强,也无法独自重凝它,更无法借此影响对方。 “百万年一场梦幻,相濡以沫,终抵不过一日海潮,相忘于江湖么?” 道人叹息着情深不寿的命运,松开红线,在它消失在时光长河,抬首眺望夜空穹顶白星,目光似乎在疑惑,又似乎在等待。 ………… 迷雾万重,一舟横渡,星河纵贯,虚空平平,白衣少女身处三方激流灵池中,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身在何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身形渐渐平稳下来,不再是浮萍飘荡,而长高了几分。 能级似乎在晋升,头顶星空,视野变得阔朗,基础在深扎,双脚踩在大地,似是开天辟地。 白衣少女抬首看着星空,上面没有方向,没有时间,但似天湖映照万物,点点星光斑斓璀璨,所有感知对实际基础呈现倒影…… 她明明是向上看,在天湖平镜中却看见自己仰首的好奇表情。 雪白脖颈,好奇面孔,修长身姿,光洁脚趾、脚踩在地面上的乌黑泥土,似是一个女巨人俯瞰脚下,通过这面镜子来看世界…… 这就是倒镜,理论上自己看到的世界是一切倒立、左右反向,高山其实是深谷,大海其实是高原 但是她看见的是正常的巨人身体,正常的世界,伶明白这是自己身体习惯修正了感觉,或说能级调整了正反,都是出于自身习惯。 “原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它们其实是一句话,人们是洼地,深深浅浅而相互流动,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而我的这镜子所能映照,其实就是我的世界。” 舰灵少女犹记得来自青伶的部分记忆馈赠,不由想起了青源传说中“时壁”。 但母型方舟数据库传承的知识,又纠正了的判断,它也不是世界。 不能言述它的名字,只知道世界、虚空都在它内——正为世界,反成虚空,它是一枚奇特的镜子,人能同时看到这面镜子正反两面。 记忆中直立行走的人此刻是一点点水滴,不由自主,仙人则是地上的一口口水井,深深浅浅。 地仙成了池子,天仙成了湖泊,圣人成了海洋。 凡人看到一切都是海市蜃楼,沉醉颠倒。 仙人意识到自己池湖,培育积蓄自己力量。 掌握权限的圣人亚圣、道君帝君看到一个世界下的大海,秋水时至,百川灌海,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独立虚空的世界之心。 世界本身也非死水,在流动改变,一颗颗星辰在上升,一颗颗陨石在掉落。 一升一落,一进一退,这背后是什么? 层层递推,层层递归,整片虚空宛是星河在奔涌。 “我的根基是什么?“ “我是什么东西?” “我是……舰灵,一个普普通通舰灵,苏醒成智慧生命。” 觉悟这点,受外源催长而产生的巨人,突就凝缩,变成一只容貌青稚的萝莉,口中低吟:“复归于我!” 她虽变小,但身子没有飞鸟一样失去凭依跌落,而感觉到整个世界大地都随自己身体缩小而抬升,土壤始终在白嫩小脚丫下,接住了她的身体,而头顶天空远离,其实是变得更高阔,具备了更大可能,萝莉伶顿时明悟这才是晋升……世界在跟随我进步。 “这便是世界之心?” 她好奇而谨慎看着它,有一个耳熟声音催促她出去:“快往前。” “往前就是一个漩涡,三方会战,我还没想明白我的立场……” 一个耳熟的声音告诉她要做准备,舰灵镇定这时发挥了作用,没有轻易乱动这面镜子,只是在整理纠正自己过去认知,她要做出一个命运选择,或不正确,但一定要不后悔。 ………… 本域·黑水之渊·金青色圆球上方纺锤星体 葱茏的巨大叶片里是一个小世界,里面鸟语花香,气息融洽,一身黑裙女仙在湖畔抬首望了望,几乎感觉不到气机冲突,她感慨这样伟力,心中对自己新投靠阵营的前景稍觉得光明些,意识到……自己其实在一棵大树荫蔽下,未必就会给圣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露华仙子。” 一身青衣的年轻道人在她身侧,神完气足,意态谦和,没有对她这降将另眼相看,而是询问了她最近修行:“这小世界适合过渡,还适应么?” “挺好,就是前几日撞到了琼阳,给她骂了一顿。”露华仙子有些尴尬,其实她还撞见了龙芍,不过龙芍就只是笑笑,有些同命相怜融洽,迅速亲密起来:“……所以青谨陛下您让我结交琼阳的任务,没能完成。” 叶青笑起来:“这不怪你,小凤凰的脾气……” 露华闻言十分感激,这位凶恶敌人变成自己人时,还是很照顾她,让她觉得有种新的归属感,春风化雨填补了掌教师尊离去的空缺。 叶青没在意露华的完成怎么样,这时聊聊只表示关切。 天日晴朗,待得两人在延伸入湖的栈桥尽头停下,眺望湖心若影若现一道青色虹桥,它在天空贯穿深入地脉,似是叶柄在叶子的叶肉间分散出叶脉,滋养着叶子的组织,反过来也吸取着叶肉细胞的光合作用营养…… “它是加入到更大两界树循环里,而两界树又扎根本域世界循环里,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世界的同化。”叶青意气风发的说着。 露华看着他侧脸,仿佛能见到闪着光辉,心中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敬畏,她能感觉到这个男子为这片世界做了很多,并且就在低处仰望自己成果,默默立在帝君的影子里继续自己工作,难以想象…… “我也是同化的成果,不是么?”她拂了拂发丝,突发现这话味道有点奇怪,低首掩饰了脸红。 波光粼粼映着晴空倒影,还有男仙女仙倒影,隐隐可以看到女仙垂首,叶青一笑,就问:“一直没听你聊过你师傅黑莲,依你看,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来了…… 露华心中一震,觑见叶青神情并无忌讳,她想了想自己现在立场和命运已捆绑在这个男人船上,还是说出了自己藏在心中的一些看法:“黑莲老师很想统合三大黑属,这或是出于黑属百川归海、兼容并蓄的本能,和别的五气成道的圣人,很不一样。” 不一样? 叶青闻言眉头微挑,这是她身是嫡传弟子,对老师的概括,虽不全面但也是第一手认识,可以作证些东西,叶青这时就想到——帝君选择黑莲当突破口,果不是没理由。 又听这女仙声音轻轻说:“黑莲老师虽目前损失三分之一道躯,但母域两支黑属幽云门、烛龙教也都受重创,掌教相继陨落,幽云门天仙同属人族,龙族天仙群龙无首,内部都没有抵抗,可以说,黑莲老师统一这两大黑属,已经水到渠成,只是目前受到别的圣人阻止……” 1672.第1672章 世界之心(下) ———— “这样的情况下,虽本宗统合三大黑属在母域受挫,但在新世界里,别的圣人也失位,掌教统一二大黑属就相对容易。” “要再击败黑帝即可,就可取代,一举成圣。” “成圣后,凭借五德共识和新黑脉力量掌控五脉,跃成为两域阵营最大力量……嗯,不过这段是我根据老师性格猜测,老师是一个兼容并蓄的人,我觉得他对不同世界其实并无歧视,极可能跨域。” 叶青一怔,笑起来,终明白了帝君为什么要送星核给黑莲,所谓报酬其实仅仅小事帮忙,根本抵不消星核的价值,看上去只是甩烫手山芋时废物利用一样,但现在看来,送了星核给黑莲使其掌握号令远古龙族,会进一步激起野心,分裂外域。 “派系——脉属——再转派系……黑莲道友一盘大棋啊……” 叶青喟然叹着,果真是哪个圣人都不是好相与,与目前已深入接触过的青珠、黑莲这二圣人相比,本域三道君阴谋算计离间自己与青帝,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似就是新兵和老兵差别。 不过帝君又将黑莲这样圣人战略也算计局中,那是青脉天仙云网虚拟出一种智慧层面的特长了。 闻道有先后,固其然也。 术业有专攻,也是不同战场环境下力量消长的关键。 帝君唯一危险绝境,就是在虚空中面对青珠、零号舰、伶的完美组合,如果不是这一世自己关键兑子翻盘打破组合,几乎可以肯定帝君会和前世那样陨落青珠之手,可这就能说青珠强过帝君? 这次兑子将青珠算计入了母型方舟,最后落井下石击杀青珠的元神,又岂能说明自己强于青珠? 实际战争,谁都无法确保自己必胜。 一次次计算成功都是复杂环境,据说外域也是首次入侵本域这样世界,两个体量相近不远的世界,怎么入侵? 恐怕外域圣人也没有经验,只是根据征服小世界经验来推演,结果派系合作渐渐暴露不足。 叶青心忖自己是有分身叶裕卧底才渐渐发现,且挑拨成功,让叶裕除信息收集永不做多余之事、永不暴露,但挑动力量还是有限,祥云圣人和九窍圣人还是很快压下事端。 而帝君能抓到机会直接瓦解黑莲圣人与圣人的合作,无疑是身兼两域青源的阳谋而胜,难怪一段时间前,只见帝君在读两界树的年轮……现在想来,野生帝君分身怕是沉睡其中,带来不只是种子,还有种子母代大荒铁树早期演化记录,直指外域世界之心。 ………… 五莲世界·暗面冰渊 黑莲与暗帝的投影,一段时间消化,两人都是有所变化,一层层灵光环绕,由内自外,又带着自己的秩序。 暗帝冷笑,青珠陨落时没人通知它,但圣人陨落还是会知道,看来,此时黑莲见自己,就是想把长矛换成自己。 黑莲暗忖:“这样效果差很多,但剩下四个圣人都是无法出手,只有它可选了,没能在阳面,只有在暗面,在暗面去引爆纺锤星体的外域法则,与两界树产生剧烈冲突。” 当下就说着:“道友,此时大冲撞,无可阻挡,还请道友在暗面出手。” 暗帝冷笑一声,拒绝答应:“这与我有什么好处?” 黑莲道人也不生气,只是怔了一下,笑:“自是有好处,可免罪!” “免罪,我为什么要你们免罪?”暗帝更是冷笑。 “代行天意,又有力量,论罪自在我等!”黑莲道人淡然笑着,亦这样说着。 这并非嘲讽,申辩,只是简单说出事实,说完,又一笑,反问:“暗面想要染指人道,就得阳化,这不得圣人允许,怎可能?” “就算是世界冲撞,要是不提前获得圣人承认,那新世界里,你也失了天命,要重新再来,而叶青有继承有延续,又掌握人道,你差了二步,怎胜的过?” 暗帝听了一惊,沉思,到这步,到现在,意气之争已不重要,事实上,的确,叶青已获得天命,掌握人道,亿万黎民中打下烙印。 就算世界融合,天命失去,也有着凭证和继承,与自己相比,胜过许多,沉默了片刻,暗帝还是说:“不行,单这个不够!” “不够,可以加些!”黑莲道人淡淡的说着:“可以让你们公开阳化,掌握部分人道。” 见暗帝还在沉思,冷笑:“这已经差不多了,要是你不服,圣人只得联手,将你抹杀。” 暗帝听着怒气而生,但看着黑莲道人神色,不由一凛——这不是虚假威胁。 “再加上你的黑权暂借,我就答应了。” “没有你的黑权,我去暗面,根本完成不了。” “行!”黑莲道人爽快说着,只是一指,瞬间,整个世界一暗,暗帝就觉得自己对黑水掌控大增,这正是世界黑权,暂借给暗帝,作其支撑。 只是黑莲一走,暗帝感受着许久:“圣人黑权,果是可怖,是我现在权柄数倍都不止。” “只是我会如你仙道之愿,和青脉拼个你死我活?叶青与青汉是我死敌,可不意味着我就蠢到去硬抗叶青和青帝……” 拿人手短,平时自是要忌惮报复,但冲撞一刻诸圣失位,暗帝才不怕。 ………… 夜色,群山暗伏在海,潮生潮灭,声响在山谷回荡,海洋幽暗与大陆幽暗相容为一,仙宫在山峦间蔓延灯火,文明气息是星星点点浮动在幽暗水面上,又是倒影天穹的星光,人与天在世界尺度上交相辉映,似是彼此的倒影,又似是原本就是同一个规律在镜子里的不同呈现。 黑莲摩挲着手中的星核,冰凉的触感让人清醒,目光一闪,暗喝:“蠢货!” 知道暗帝没那么听话,不怕,因他也在算计,这次要是能成功……不仅仅黑权不扩散,还要逐步收归黑权。 这道人回到山上最高的主殿,低首看着东面的大海。 很早以前,本宗就牧有这一片海洋,在海上栽种了海莲,这些海莲都成长为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在广袤海面上,曾经寄予希望能抽取黑水,但最终海莲计划还是失败了。 这时只留下风景,整片海洋犹一片巨大的莲池。 莲池又似是一面光滑镜子,鉴照万千,以圣人看去,透过潮生潮灭,世界本源分明在鼎沸、凝聚、加持……在回应着天仙会议的硬撞决定。 世界信任她的嫡子,不知道所有人都已背叛了她。 “到底……哪里不对呢?” 黑莲低首心忖,他不是五气道基的圣人,他还没有学会万象自有的自用,存留着许多东西,清楚记得……当初不是这样。 母域仙道初心不是这样。 三百万年的过往,母域世界也曾弱小遭遇入侵,敌人战争道具似是一根长鞭抽入世界,天梯般在苍穹降下,直达地面,带来海潮的兵俑——没错,兵俑技术原也是学习而得。 当时交战的双方都是小世界,但你死我活斗争也一样惨烈,母域世界以天生力量者为尊,讲究血脉传递的纯净,母子父女兄妹的通婚屡见不鲜,而不成形力量体系无法抗衡外敌入侵,有许多带路党,整个世界几乎要破碎沉沦。 仙道应运而出拯救了世界,那时辉煌、齐心、融洽犹在目,唯一稍不协调音符,卫域战争后期人道皇朝一次祭天,绕过仙道,单独成一个阶层向母域世界泛意识提出了政治诉求。 生命本身就是世界规律一部分,人道个体虽微弱,但凝聚皇朝龙气青紫,与当时的世界能级有了沟通,这触怒了仙道! 敌人虽驱逐,但敌域还没有摧毁,过去又曾有带路党,战争中敏感神经让仙人视之为背叛,因卑微的凡人并不是战争中主导,哪怕牺牲很多,最大隐形贡献是提供仙人,但凡人本身不是仙人,没有战争力量,残酷环境只有力量者才能生存下去,才能成为卫域战争的基石。 这就是一艘战舰,甲板下划水的奴隶和甲板上精选战士都是同种,某些微小渠道可以晋升,但奴隶作整体敢提出政治诉求,这是何等的荒唐,那是对当时整个战争制度的质疑。 “如果用青帝世界的五制譬喻……当时我们是黑制吧?” 黑莲心想着,纵贯时光长河的俯瞰,他觉得一切都是时代必然,岂能只怪自己仙道,谁都不是生而知之,谁都在摸索学习,谁都有过荒唐错误。 犹记得当时外敌未灭,五莲老师对着天地信约,许诺人道地位,稳定人心,渐渐清理安定了世界…… 现在回想,似乎当时不应许诺,这世界唯名与器不可轻许。 但彼时,圣人也年轻,他轻许了。 直到母域仙道锻造出能投射力量到虚空的远程超级武器,将敌域征服,整个母域分润世界红利,欢呼庆贺。 这人道皇朝,前来索要圣人曾应许的地位,这名位得到世界鉴证,而随着征服一个世界而晋升了世界,可以说可以立即使第二个圣人诞生。 人皇,暗帝灵魂前身,并不似今日的暗帝一味自私,对人族,非常公正无私,他要求人道与仙道并立,力量虽有高下,也分君臣,但高下相倾,可相互交流,似是一段婚姻中本命道侣相互提携。 这种要求在当时仙人看来非常荒谬,这就是……攻灭异国城邦,划水奴隶竟来索取同样的武士,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抱团整个阶层诉求! “开天辟地来,怎有这荒唐之事?”仙人一时大哗! 1673.第1673章 青源两界树(上) “开天辟地来,怎有这荒唐之事?” 仙人产生了不满——仙人在辉煌胜利视自己新群,高贵而有力量,更有人暗里说,都当武士,谁当奴隶? 所谓“高下相倾”交流单纯是人能晋仙,这一点仙人不反对,但一点还意味与天地齐寿的仙人也会陨落,已尝到长生不死的滋味,谁想陨落去凡间当凡人? 人皇当年放弃了成仙坚持立足大地,但已尝到‘永生’滋味的仙人,是不会交还给世界。 新生的五莲圣人无法违背仙道意志,当时仅仅假格地仙的祥云道人悍提出一句振聋发聩名言:“无恒产者无恒心!” 而当时虚空空域,隐隐还见得更远处细小星光,据推测有世界距离不远,战争威胁还在,眼见祥云道人居首一股仙道理念,成第二大派与人道皇朝对立。 人皇在力量下提出妥协——“可出天外地仙,因能在虚空中为世界探索、征战、收获,当享永生”、“世界内部的真仙一个量劫寿” 这是很有道理的建议,但过于理想化,黑莲清楚记得当时真正地仙只有五莲一个,人皇或觉得这样能说服圣人,忘记一个集体首领是无法背叛统治基础。 五莲协调无效,在仙人和凡人间进行最后选择。 第一次量劫清洗,在人道祭天时降下仙罚,祭祀坠隳,龙气崩灭,皇朝覆殁,人民离散,暗帝前身的人皇明白自己遭遇圣人背叛之后,发下诅咒,诅咒仙人经过辉煌、顶点,最后沉沦、万劫不复……这也是暗帝重生的复仇法理,认为圣人背叛了信约。 这诅咒让新生的仙人视成笑话,仙道再一次取得辉煌胜利。 世界战争锻炼出最精锐的战斗单元,专司杀伐不读书的真仙拯救了世界、而圣人维持这样战斗力量,使世界在当时空域多个世界竞争中取得胜利。 渐渐……仙人不满于世界一次次催生更多凡人,世界体量扩展,诞生更多凡人,有仙人警觉提出灭绝凡人——这些竞争者。 但因战争后备役需要,在确定男仙与女仙间无法繁衍出仙人,高层自否决了这种思潮。 这样思潮产生影响,就是仙人对已城邦化凡人进行奴隶统治,反过来这些凡人心怀对仙人的妒忌、怨恨、自卑,在这样土壤里成长出来的新仙人,更矜傲,更贪婪,并开启专门针对凡人的清洗。 不过长生积累经验和目光,九窍道人就在这样大势中逆向崛起,进行仙人净化,以远古仙人基本盘建立第三大派。 而五莲圣人同一时期谋求五属羽翼,以图重新统合世界来扭转局面,两个圣人也紧随其后。 自此,圣人耽于仙人繁衍计划,聚集眼光长远的天仙,提拔旧有或新生代仙人中读书明知的一批当中坚,以作仙人繁衍计划成功的父母代,可惜在最接近时期遭遇青珠叛门,至今不成功。 而世界的征服——或者更准确说仙道征服还在继续,仙人征服中渐渐发现可反馈母域。 闸门一旦开启就无法合上,越来越多仙人倾向狩猎红利,无心打理世界,“高贵仙人不当猪圈猪倌”。 即便这样也渐渐满足不了仙人,尤其在青珠星舰狩猎、征服异世界成圣,仙人发现原来还可以不反馈母域。 当仙人违背契约,世界再生渐渐无法支持新的长生者,但仙道已超过食物链上,并不会因此停止。 它已具备了自己的集体意志,就连圣人都已无法阻挡它的洪流——谁停止自己扩张,谁就给别派吞没。 世界清洗由凡人上升至仙人,但这时已太晚,不但没有警醒,反因竞争激烈,更打破底线的竞争者能在量劫中胜出,普通仙人变得更没有下限,蜕变成蝗虫,这越来越消耗世界本源。 强大的仙道,孱弱的世界,就沙滩上的城堡一样。 鼎盛仅仅是海市蜃楼,其下本源已经冰封。 最终在一次本应胜券在握小世界征服中遇挫,连锁倒塌,在才堪堪跃迁时坠落下来时,仙人才发现世界根基早已不堪重负,人皇的诅咒应验了。 黑莲回想这历史,沉吟良久,苦笑:“我要是在五莲的位置,面对人皇提案,怕也会选择灭杀。” “不是提案有问题,而是力量,人皇没有支撑平等的力量,两种道路对撞自以一方碾压一方为结局……” “母域缺少一个青帝。” 这或与早期采伐世界青源过甚有关,无法诞生青属亚圣,哪怕曾洞察人道危机的人皇,因自身没有力量,也无法推行自己的政治理念。 想了想,黑莲又摇首,这些都过去了,世间没有后悔药,谁也不能叫时光倒流重来,哪怕那位号称追赶时光青帝也不行,每一次选择过都是截断一种可能。 命运河流,一次次选择、截断、前行,最后成现在,成自己,而即便撞墙也别无选择。 对圣人来说,很清楚世界无可挽回,宁洪水滔天,不拔自身一毛。 天仙亦然,天人相应,是天仙,生命本身是世界规律一部分,以天仙枢机,每个天仙都曾是一个时代天命之子,都在世界里获得自己独有定位,最后拉起一个势力来辅助自己。 在作世界嫡子的天仙群体欺骗世界,隐瞒下虚空变故,世界依旧沿着它的轨道疾驰而奔。 到现在,世界和仙道间的利益分歧隔阂日益鲜明,所有人都对此视而不见,哪怕仙道选择会增大世界风险,但只要能增加自己存活概率,其余还重要? “我们这些天仙……才是最先背弃了世界的人,但这是因我们早看见了无路可走,而最终选择让世界为我们仙道失败承担代价,或从来都是这样,在任何世界都是这样。” 这圣人暗暗喟叹,阖上窗户,转去山谷。 青苗在一片月光中滋长,已成合抱粗大树,它不知道自己受限资源拘束在一片花盆中,还在努力生长。 黑莲犹豫了下,没有摧毁这颗树,威胁不大还是有用筹码,心下觉得讽刺,在本方高层集体背叛母域世界时,反是对面的青帝为此努力,依然秉承延续百万年的信念——不到最后,不放弃希望。 这或就是母域仙道缺乏的一种性格,但青帝一个人力量,就算成了道君,又怎与一个世界阵营对抗? 反更引得忌惮和对抗,绝不会答应缓冲,哪怕这会大大折损两域世界元气,让第三方的母型方舟得利,但现实这样,无法挽回。 两方仙道各具备优势,谁都没有别的战略,谁都不能妥协,妥协就是崩溃,退让一步就是退让万步,还不如硬碰硬对撞,速战速决,狭路相逢勇者胜! 要改变道路可以,五莲所希望的那样,在胜利取得红利再改变——携大胜之威,清洗旧有。 ………… 黑水 几天时间,外域青黑色日轮变得与太阳差不多,引力潮汐在海洋上兴起惊涛骇浪,暗面黑水也数万里内滚漾不已。 星辰远远近近,幽幽冷光,青色玉车降,水声汩汩,淡雾缭绕,丝丝根须若有若无,明显可看到玄冰在黑水中丝丝融化,风水相生,两界树深扎入渊,抽取部分黑水用于同化纺锤星体内外域黑属,抽取愈多,黑水转化冰川速度越快。 “情况如何?”青色的信风人影步出,问冰川上黑衣道人。 道人神情冷硬如铁,挥了挥袖,袖口有些破碎,手指前面:“只有试探,还没有人敢冲过来,我也试探过对面,暗帝力量在增强,或已得到了黑莲支持,驱使冰川,源源不绝。” 漫天冰雪洒下。 “哗”的一声,青帝看去,只见一处冰川,突自对面传送门过来,重重扎在了黑水之中。 “轰!”黑水滔滔,波涛冲出,此起彼伏。 “暗面时空门门户,扩大了十几倍啊!”数百里的大冰川,自门户中跃起,自两人上方滑过,“轰”落入海中,水势渐急,水面渐高,海潮更响。 更多外域冰川进来,反过来黑水也涌入外域,暗面流通一体化已毫无阻碍,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两域暗面。 不过主权的区别依旧清晰,一座透明的坝岸,矗立黑海间,或有万里之长,不时飘出幽幽绿火,这是游过来怨魂阴灵,随着海浪滚滚,重重撞上,顿时粉身碎骨,灵质漾入黑水。 即便这样,犹前仆后继,它们没有灵智,不懂生命可贵,只在暗帝的鼓动下,前仆后继的牺牲。 “可惜,再有些年,两界树根系深入暗面,才可作养料同化。”青帝轻轻说。 一只数十丈的漆黑鬼王冲出晶门,瞪着血红双眼张口就咬,腥气扑面。 黑帝身形不到其一颗牙齿高,弹了弹手指,一滴黑水洞穿,顿时粉碎了这只鬼王,只有信息和灵智散落黑水:“这点时间同化这些喽啰没有用,还不如想想同化……” “我想同化黑莲。” “不错,同化黑莲那些远古龙族的话……嗯?等等,你刚刚说……”黑帝突意识到什么,心中咯噔一下:“哪个黑莲?” “嗯,自是黑莲圣人。”青帝伸手接了一朵冰花,在手心的春风里消融:“黑莲有可能要转道我们五脉。” 黑帝闻言沉默,缓缓问:“你预计是何时?” 青帝随意张开手指,让融化冰水在指缝间滑过,光阴一样流逝不回:“正常的话,应是在新世界后,如果我陨落……” “别说这种话。”黑帝不悦。 青帝从善如流,转口:“对方先支持青珠当矛,后又鼓动硬着陆,总要借阵营对抗,让我力量衰减,不足以主导五脉,然后……” “然后他自己改道,支配黑属,吞并于我,统一两域黑源,主导五脉?”黑帝眯起眼睛,正有一只鬼王又不知死活冲过来,这黑衣道人一伸手,嘭的一击形神俱灭,什么同化…… 似乎知道对方为何生气,青帝目光和缓:“说起来应是值得开心的事,这是我们母域世界的胜利,我们五脉道路胜利。” 黑帝没好气:“胜利就是让人鸠占鹊巢?” “好的探索经验谁都会吸收。”青帝倒没有怎么生气,停顿了会,似乎陷入思考,半响:“也就是各有算盘罢了,五莲要是转道,或带入大批羽翼,有成功希望,至于黑莲……” “我想,新世界内,五脉天仙多半会继续支持我们自己黑权。” “这倒也是。” 黑帝神情稍缓,也想到当年黑莲吞噬自己元神,体量相当差距不大,同化是相互影响,自己最后阴极阳生复活窃取黑莲的黑源至境、部分外域黑权,反过来黑莲也拿到了自己黑脉原理、部分本域黑权……这种纠缠对立、同源相斥、相近相杀的孽缘,或很长时间都会继续下去,直到分出胜负:“这一次我力量恢复许多,看黑莲能奈我何。” 黑帝说完这句就耐下心情等着,暗忖这时节找自己,莫不成是要协商抵挡敌人时黑权合作之事? 无论怎么说,也该有些表示吧? 自己才是黑源的主力。 但青帝一直在没有说起黑权之事。 片刻,和煦春风一转消失不见,只有地上水洼晶莹,迅速又重新冰冻,黑衣道人转首面相暗面时空门,神情变得冷漠。 ………… 纺锤星体·两界树 青衣道人手掌贴着树干,瞑目出神,在感觉着。 声音在身后传来:“你又想读她了?” 叶青分身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若无其事收手,手心川林笔记也同时消失:“忽有点好奇外域日记,想和孕育伶仙子的青树对比一下……似乎很多相似,不过它的年轮信息确实还相对混乱,我有点奇怪的是——帝君你说这些信息不会在混沌中消失?” 模糊信风中,青帝看了一眼他的手,移开目光到树上:“为什么这样问?” “我想如果有人经历混沌,死而后生……比如说伶仙子,她怎还能记得自己过去?”叶青解释的说着。 “纯粹精神是不会消亡,但会改变信息表达,嗯,就如青谨你,见过伶仙子的情感变化一样。” 1674.第1674章 青源两界树(下) 叶青哦了一声,没有敢再多问下去。 空气里沉静了会,帝君似乎又陷入沉思。 叶青这时都不敢窥探帝君的表情,已习惯了这种对话节奏,帝君似乎从不会想到在对话中间寒暄,非常直率,这也导致经常冷场……看上去冷场,但成青脉天仙,才知道这是在用云网虚拟的智慧层面计算,这是帝君作天地至信的代价。 蓦想到这例子有点似曾相识,芊芊曾是天罗青种,遗忘之地洞天的核心,青鸾仙子的分身,叶青心忖自家道侣不愧是青脉百万年研究结晶,说不定也是应用最高的技术,不然怎能诞生出完全独立的灵魂? 几乎和伶仙子的苏醒相当。 片刻,他才听见帝君问:“你的岳祖父,龙王怎么说?” “我说了黑莲可能改道的事,由于这可能导致两域龙族合并,龙王说今后但凡青脉有令,无有不从……” “我猜测,可能怕上交黑权,处境重新变得不利,但还是相信了帝君,也可能希望援引我们,有点把我们青脉当娘家意思了。” 叶青清楚真正让龙王心服的是帝君晋升,自己只是因娶了惊雨恨云姐妹,而作青脉与龙族的联姻桥梁,双手捧出两团清泉,滴溜溜旋转是两颗水晶蜜饯丸子,毫无二话奉上:“这是您要的黑属本源。” 青帝掌心也浮现一团清泉,将这三团清泉交流:“世界会记住你们的功劳。” “是,但愿黑帝陛下也记得。”叶青还是抱怨了一句,因东西送给黑帝,黑帝可未必承情,上次背叛或帝君忘了,他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青帝没有回答,坐在树下祭炼清泉,在里面加些信息,星星点点如一团丝网。 叶青分身守在旁边看了会,只感觉和加深与天罗地网的联系有关,除此没看出名堂来,心中暗忖:“难道帝君准备在分身无暇时,让黑帝暂代主持?” 树下空气静静,春风和煦,幽香隐约。 他嗅了嗅,转首看向树梢。 苍青色的枝干遒劲伸展,翠叶层层叠叠,片片流转小世界的演化,一朵桃红小花绽开在翠色枝叶间……转眼不见。 ………… 时光如风,转眼过去七日。 幽蓝光门在一片漆黑空域打开,一艘狭长舰体冲出,远远窥伺着遗忘之洞天,再度射出一道紫光。 而这次洞天界膜流转青风,将紫衣女子身影一下吹远,叶青本体朗声笑在里面传出:“在下恭候道友多时了,何不进来一战!” 元舰灵目光一闪,驾驭零号舰直冲,她在补足了舰体青源情况下,还是能突入青树的木心,但见叶青已有所防备,关注里面的青树还在沉睡没有动静,也不多纠缠的回到零号舰里,蓝光浮现:“指挥官阁下,是否跃迁?” “跃迁。”她说。 漆黑背景下,那点青莹莹的光门出现又消失,根本不靠近遗忘之地洞天,更无强攻意图。 这让叶青的许多针对布置都落空,注视时空涟漪残余的规模,眉微皱……零号舰气息似乎更强大了几分,是元舰灵又解锁了功能模组? 但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心思去多管,一艘零号舰无法动摇两个世界的撞击。 今天,就是撞击之日,因本体留在这里,硬着陆还是软着陆的分野,就看帝君的控盘能力,叶青近水楼台先得月隐约窥得一角,却不清楚具体,不由有些期待。 ………… 六个时辰,零号舰载紫衣女子,抵达即将天体撞击的空域,她俯瞰下面。 只见两颗青星,此时在虚空中,都有些空濛泓洞,水光湛然清澈,引力波纹,已完全撞击在一起。 实体最近距离不过百万里,对等体量高速冲撞似是两头公牛为各自头角上红布刺激,完全停不下来。 “轰”,九十万里! 引力潮汐撕扯着两域界膜,都出现皱褶、局部破碎,水波星光闪烁,世界内在景象似是镜花水月倒影,在一颗石子投湖涟漪下破碎,就连界膜表面大量仙天、仙境、仙园都远离冲撞区。 “怎没人顶?”有真仙跑路时,诧异发现连天仙都撤退了。 “怎么顶?虽理论上这时顶住可以减轻世界负担,收获天眷……但也得有命拿。”有地仙说,却没有提起更深的糟糕原因,冲撞后两域本源对融抵消恩怨,这天眷是那仇怨,最后清算是正还是负? 地仙无法决定,天仙们却可以决定——铸成血肉的长城或夸张,但星巢也是可以微小缓冲,哪面顶上的肉盾越多,哪面世界本源受损越少,最后对融时赢得优势越大,成王败寇,结算恩怨时自是主流胜利者获得天眷。 但这样……还是回到这个——得有命拿。 此刻五莲世界没有人顶,青帝世界也没有人顶,因谁也强迫不了一个天仙自我牺牲,除非自愿,而强迫地仙牺牲则螳臂当车,毫无用处。 七十万里! 青帝世界刚刚修补回去青穹周天大阵缺根基维系,单薄青色薄膜一下给撕开,暴露出巨大天坑,是此前纺锤星体击破的旧伤,一下又血淋淋。 “时间还是赶得早,青帝来不及修复。”青珠投影浮现,注视着那片深入异世界内核黑水的贯穿,心下有些惋惜,要是自己这刻和伶的正负青源相合共鸣一击,在所有人都不敢顶时顶上去,成其大运……可惜,可惜! 黑莲微微一笑,虽坚持激进的硬撞击,但身圣人并不准备赤膊上阵,这还远不是自己出场时,遂负手而立,看着暗面。 四十万里! 来自暗面的一片冰潮在凝聚着,形成霜花冰凌的层层尖刺,冲破暗面时空门,这门霍席卷扩大,贯穿两域暗面成为桥梁,桥面变得有几千里开阔,似是一座冰做的大陆桥。 无数阴魂怨灵顺着冰川激涌过去,这回不再是难民一样偷渡,而是两域黑源的全面战争! 黑莲不动,暗帝只能沉着脸色飞过桥去,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对一面的黑帝正要说话……突脸色大变。 轰! 青色的雷霆劈下! 黑水震动,数万里内迷雾一清,单是青雷感应,这百里内阴灵就灰灰,暗帝这时一声,周身喷出幽冥黑雾,一层层前赴后继。 只听空中长吟,这青雷突显出人影,眸子迷离,骤向下一点! “青帝……不,青源圣人?” 这暗帝一时震惊,却骇发现对方晋升了道君力量。 “保护我主!” 阴兵、鬼王扑过去,幽冥黑雾顿时扩大十倍有余。 “可笑不自量,暗帝,汝且退去,现不是你出场时。”青帝柔声,手掌微微一按,青雷的所向,百万阴军直接灰飞烟灭,甚至连统帅鬼仙都只支持一瞬间,就形神俱灭:“人人如龙,复仇……” “啊——” 暗帝目龇欲裂,回醒过来自己失算,什么算盘在世界力量碾压下都是笑话,哪敢客场和圣人抗衡,自知不敌却不可能和部下那样牺牲,抛弃阵线掉身就逃:“黑莲!你蒙我——” “是又如何?” 黑莲神情冰冷,上前堵住桥尾,自是监军,他奉行激进的硬撞击政策,绝不容有人逃跑或妥协:“暗帝道友,黑水源源而入,每时都有百万阴灵,识趣点还是回去,别惹得两面夹击,内外不是人。” 早晚杀光你们这些圣人…… 暗帝心头大恨,顿时明悟:“原来是把我当搅拌机。” “我为了自保,就不得不拼命支配阴灵一批批牺牲,自就便宜了两域黑水,去掉了祸端。” 当下退回桥处,借调母域力量护身,却不可能真的临阵跑掉,刚刚只是作猎人试探引动猎物,没想到引出了巨兽,当下庆幸自己没有大咧咧冲进去,那可就真给黑莲当炮灰了。 见青帝没有直接追杀自己,这道人也默契不触动对方底线,手一挥,阴兵、鬼王、鬼仙在身后涌出,在黑莲放权支撑下,它眼见着阴潮不断涨大,咬牙切齿:“那就给我杀,杀出一个黎明来……” 黑帝沉沉冷笑,背后黑属天仙不动,地仙和真仙,已迎上暗帝,一时间,杀声顿起,响彻黑水。 但除两域黑源仙人,仙人多数不关心这二帝交锋,因清楚只是开胃菜,特别是外域天仙,无不将目光聚焦在青帝身上,这位才是今天正餐…… ………… “善哉!”青帝说着,立在黑水虚空之中,挥手一道青风。 纺锤星体中的空腔,龙殒之地洞天已扩大到整个纺锤星体,而对于其中枝干遒劲的参天铁树,已显得盆栽一样狭小,随着青风灌入,所有人都听到了轻微膈膜破响之声。 “看!” “轰!”似是胚芽伸出了种皮,嫩茎探出了泥土,但速度是这样快速,只听一声巨响,纺锤星体的表膜洞开。 转眼间,树冠就出现在无数人的眼光中。 一个巨大树影,陡占据了众人视野,巨大难以形容,几乎与山等高,粗大树根深深的扎入了纺锤星体,并且向世界扩去,汲取着营养、物质、元气。 遮天蔽日的枝叶,伞盖一样舒展开,笼罩数十里方圆。 “厉害……” “强大……” 一时间,各仙人都是目瞪口呆,一种难以描述的青息暮出现,刹那间进入了森林一样,仙人的灵觉,自能够察觉,这巨树欢呼着,飞舞着,无声庆贺着自己的新生,而不仅仅这样,青色两界树冒出,出现在两个世界舞台上,宛是晚会中的一抹倩丽,随之,世界都有着淡淡喜悦。 “世界加持!” 只见青色两界树舒展枝叶,引力潮汐反溯向外域,冥冥中藏着信息,引动着什么。 ………… 外域·黑莲圣山 一株同样孪生青树,突共鸣,枝叶招展呼应、根系深扎,它在获得了额外力量后,迅速生长,快速出芽,长叶,抽枝,拔高。 转眼间,巨树就长了上百米,并且还不断吞吐元气,以肉眼可见速度继续生长。 周围的灵气,开闸洪流一样,向它汇集,越来越快,但只听“轰”一声巨响,整个圣山山顶宫殿群一下塌陷,让这青树骤悬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自根系到枝叶都给层层法阵束缚住,无法得脱。 黑莲扫了眼自己的陷阱,神情淡淡:“青帝道友,我故意留着它不动,免得让你察觉,你不会以为它还有用吧?” “唉……” 青帝叹息一声,身形一闪来到了树冠上,与青色海洋般的茂盛枝叶相比,身形渺小,星点般不起眼,但在下个瞬间,骤放出无尽的青色。 二十万里! 外域的星体在本域世界呈像已占据了小半天空,黑紫而异样的气息,甚至吞噬了天空太阳一部分,形成小半缺口,让这个春季的朗朗晴天都变得昏暗起来。 但随着这青色光辉绽放,似是第二颗青色的太阳升起,黑莲脸色凝重起来……这就要动用超限力量了? 奇怪,自己圣人都还没攻进界膜去与道君对拼,难道这青帝就准备牺牲自己,来给世界当缓冲了? 距离两颗星辰远远的空域,紫衣女子神情不变看着,但见超限力量痕迹,还是稍驾舰靠近了些,依旧保持一个跃迁范围的安全距离。 她会出手,但不会给青帝世界帮助减少其损失,只会在其与五莲世界对拼消耗最剧烈时,给予稍强但有限的骆驼上,压上最后一根稻草,使得两败俱伤……使得五莲世界无法猝然吞并青帝世界,同时更严重的相互损耗。 再往后融合成一个新世界的内部持久战,五莲阵营削弱下去时,也同样不会帮助五莲阵营减少损失,只会给青帝阵营以打击,使得青帝阵营无法吞并五莲阵营,直到两方都削弱到无力,母型方舟就来横扫清理,毫无风险收获原生星核,无论怎么样在战略上都是最终的胜利者。 只是战术上暂时还没看明白,青帝这时要干什么?真是要牺牲自己,作两个世界的缓冲? 作元舰灵她能理解为了完成任务不惜一切,但是……对方,是人,是人就有自私,怎可能…… 1675.第1675章 以身合树(上) 十万里! “看,这就是毁灭!” “轰!” 引力场对撞,两界引力下,界膜撕开,大气散乱,顿时天地混乱,日月无光,方圆数十万里顿时陷入天灾。 大陆原野上,风和日丽,突有天变,龙卷风席卷而过,几乎同时,寒风暴、沙风暴、台风暴,几乎在同时肆虐…… “所有天府,一概镇压。”一道命令传下,世界内,丝网亮起,所有真仙地仙,万年任职,用在此刻,进行镇压。 几乎同时,郡县里亮起了天命,龙气,地气三位一体的亮光。 “不!”叶青的心灵意志瞬间感受到整个人道海洋,传递过来的,只有无尽惨叫。 “一分钟内就死了一亿三千万?”叶青闷哼一声,下一刻,眯起了眼:“帝君?” 世界的整体成二辆失控的战车,而深受世界恩宠的两域嫡子,没人真正愿意顶上,唯有一道巨大青光贯穿世界。 “反攻?” 黑莲和青珠几个圣人,大惊后反是大喜:“你来的正好!” “轰!” 青色的太阳升起,放出光辉,整个世界青源沸腾,信风回环,抽取整个纺锤星体规则的两界树亦是随风深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肌理、骨髓,那些单向青色信风带一旦构成了循环后,就是一条条青脉,似是璧人的三千青丝长发在风中。 而下个瞬间,青日回落,进入两界树的树冠…… 这是……以身合源? 青珠望之大惊,他可没想到敌人这样牺牲青源力量,但现在毫无突击阻止能力:“等等!青帝道友!可以再谈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在害怕什么?从不害怕的青珠圣人。”青帝声音温和从容。 “我会怕你?” 青珠气极,要是他力量还在就自己动手去抢了,现在只能喊:“我是怕你用光了青源!这是两域青源的力量,不是你一个人的力量,不是你这样可以私自挥霍!怎么也得用来对外……” “争杀?” 青帝声音平静,光辉中模糊的人影没入木心,丝毫不因敌人的激将而动摇:“要节省力量也可,难道不是你们撕毁了缓冲合约?” 外域众仙哗然,神情难以置信,母域如斯强大的仙道,还做过妥协? 这刻天仙却没有谁顾得上这些炮灰,只是没人敢应青帝这句,承认有过缓冲合约会损伤士气,否定有过缓冲合约是在世界泛意识前当面说谎,而承认自己撕毁更会暴露出仙道与世界的分歧。 黑莲忍不住插口:“休得胡言,分明是你们撕毁缓冲合约,使叶青害了青珠!这在天地面前,我们也可辩个一清二白!” 颠倒黑白,自要继续遮掩真相,反正发生在遥远虚空中,世界感觉不到,没有记录,就算融合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清官难断家务事的一桩糊涂案。 “我不和外人争辩真相。” 青帝径自激活了沉睡在木心里的分身,只是一恍惚,本体和分身的两道人影就交换了位置。 “轰!” 青帝身影恍惚了下,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在它身上旋转,感觉到汲取自纺锤星体的外域规则:“可叹,你们将世界之心,当敌人来防备么?” “胡言乱……” 黑莲感觉到有些不对,见青帝以身合树暂时失去机动,这时,早已黑水合流的暗帝,突举旗呐喊:“人人如龙!” “伐天!”无尽阴灵呐喊着,径自冲过大陆桥。 这一次,没有再暗帝那样遭遇青帝狙击,而太真、上真还有少真都不出现,看起来是在防备外面的五莲、祥云、九窍,对青帝爱莫能助的样子。 黑莲大喜,就知道这里面有一线机会,当下挥手,大批黑莲宗、烛龙教、幽云门天仙本体连着星巢都涌过来,而黑脉人、龙二派天仙也同样迎战。 到了这最混乱的一线战场,黑莲摸了摸手里的冰凉星核,忍住没有动手,青帝还没陨落,没有到自己用杀手锏时。 轰! 黑帝势单力孤,抵挡不住暗帝和黑莲合击,一下给打飞到两界树上,晶莹树纹一震,荡漾出一圈青黑相间的光环,抵消了撞击。 见此,这漆黑冕服的道人不惊反喜,心忖队友果集中了黑源,沉声:“青帝!快给我你那份黑源!” 一声凤鸣,树冠上落下来一只凤凰,警惕盯着这人:“你想抢么?”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黑帝大怒,这小凤凰就是非我族类,不顾大局。 “都别争了,是我的黑源!” 黑莲哈哈大笑,给暗帝使了个眼色,两人围向黑帝。 百万年天地至信,让青帝可以听到任何索取要求的声音,凡人、仙人甚至怨魂的声音,都是一视同仁。 但这刻青日在木心中酝酿沉淀,青帝似乎没有听见黑帝的索取要求一样,陷入沉思,神游物外,即在十一青脉天仙神识云网的虚拟核心,也是在整个世界——尤其是同化三分之一体量纺锤星体的外域法则——信息潮水冲刷下,变得神识恍惚了瞬。 无比熟悉的感觉,已有过两次体会,这是第三次……且与道君凭依仙道不同,这刻,天人合一、人仙合流,身帝君而汇聚世间所有生命的生存希望,而生命本身便是世界规律的一部分,合世界泛意识的部分表达。 纯粹的精神是不会消亡,但会改变信息的表达,在踏出这步选择后,就分明感觉到情感的变化,来自人的视角、来自仙的视角、来自两界树的视角,来自世界泛意识的视角,高下相倾,声音相和,上下交错对融,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世界予人以超能,是为了晋升希望,人却将之作武器,用来挥霍、争杀、炫耀……而从不思考用它回馈世界。” 黑莲在和黑帝交战中,皱眉:“你在说什么?” 犹在后方母域的五莲圣人却似嗅到什么风声,脸色微变:“这是世界代行者……快阻止!” 少真道君的分身留守在少真道境里无力出击,眼见无法在这场大变局的机运里得利,却找到了报复的机会,目光冷冷盯了一眼战场边缘叶青,传音对外域圣人:“帝君的力量,与我们圣人道君的方式有异,青帝的云网智慧核心很特别,需要注意攻击其基础,攻击其树根。” “明白了!多谢道友!”几个圣人并不意外这声音,也不怀疑真实性。 黑属天仙,瞬间有所感应:“突破黑脉防线,袭击两界树扎根位置!” “是!”这是黑水中那座沉浮不定的金青色圆球……谁都知道青脉最近基础是什么,青汉仙朝! 金青色圆球里面,有尚存五亿暗面汉民,有青汉仙朝龙气暗面基础,有永固时空门,还有——将少真道君拒于世界外的天罗秘钥封印! “轰!” 一座直径千里仙天世界出现,与暗土世界相连,叶青分身脸色阴沉,这时黑白红黄青五德光环出现,进行抵抗:“三个老贼,你们敢背叛世界里通外域!”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上真道君矢口否认,反正不是自己告密。 少真道君冷笑看着外域众黑属天仙围攻叶青,耐心等着永固时空门解封,一解封……就让叶青知道什么叫圣人之怒! 而在这时,太真道君和五莲圣人一样,都皱眉紧盯两界树。 翠色的光团完全没入了树干,帝君超限力量,神乎其技地没有造成破坏,琉璃一样的纹理在蔓延灌注,两界树更舒展枝叶,而青风流转过世界。 “我们长生,我们忘记了仙道的初心,我们索取,我们不会感恩。”青帝的声音和春风一样柔和,到处都是春暖、草长,田间荒芜的庄稼都在疯长,杂草也一样在疯长。 在整个本域世界范围,出现了四季的迅速变迁,迅速变盛夏,花香弥漫天地间,繁花似锦带着骄阳热情:“什么是超限力量?” 瞬间花谢结果,果实金黄:“完成一次能级晋升,虚空之风在世界里循环,世界就褪下一次胎膜。” “对真仙来说,地仙力量也是超限力量。” “地仙、天仙、帝君和道君,也是这样。” “只要晋升,更高半层的力量,也会变得普通,变成了常规力量。” 随即秋风瑟瑟,落木萧萧。 “正确来自道路,不同道路必须力量来保护。” “所以世界才赐予你们透支的力量,这就是超限力量。” “这力量使用,本无可厚非,然则终极在于世界抬升,而非争杀。” 春的翠叶、夏的花香、秋的果实、冬的落叶……暗面的时光流速竟向着整棵大树蔓延,让它很快积累出厚厚的落叶垫子,铺满了整片青穹周天大阵的界膜,遮天蔽日,让世界陷入冬眠一样的黑暗。 远远的高处幽暗时空,零号舰上紫衣女子俯瞰这幕,目现奇光:“这青帝真是个人物,自行摸索出激活世界泛意识的释放……可惜,没用,单个世界还是完成不了缓冲。” “不过,这不是敌人,虽要除去世界级的目击者消去隐患,但这样优秀的青源个体……倒是可以……” 1676.第1676章 以身合树(下) “建木撑天,落叶做垫?” 黑莲道人一怔,就算是圣人,都不由血直上涌,眼中闪着光,圣人福威自用,要是力量全数带不走,还罢了,不得不依靠世界。 而圣人除本源,别的都伟力归自己,那肯为之牺牲? 这时眼见青帝所作所为,终知道了青帝风骨,虽不以为然,其实有些钦佩,烈士总越多越好,自己才能安享,当下微微一笑。 “要不是青珠看穿了你大荒青种的真假,一下猝不及防勾连了我圣山中孪生树,还真可能给你形成两界树的镜像……” “世界撞击其实是法则冲突,两域青源合力,就占据五气的五分之一,还真能给你缓冲掉五分之一的规则冲突,最后只剩五分之三,可所谓大仁大德。” “但你现在只有一个世界青源,鼓掌难鸣!” 虚空中无声无息,但引力继风暴,又产生密密麻麻闷雷,一道道幽蓝闪电枪林一样插入大地,宛若雷池。 而在黑莲圣山上,那棵未得发育小小青树更遭了雷劫,“轰”的一声,木心一下焦黑。 “看吧,你想法很好,但可惜没有力量,所以你的道路注定失败,投降吧!我派道路正需要你这样的青源……”黑莲道人大笑说着,语气带丝戏谑,这完全是空口许诺。 青珠神态冷冰冰,看了一眼黑莲,这话让其大不满,只是鉴力量变化而不说……如果青帝活着,不,青帝不能活。 青珠背上沁出的一滴汗,以前对青帝不以为然,但是现在一看,就清楚,青帝不死的话,两域合并,这青源怕是竞争不过。 当下冷静下来,盯着两域极速到最后一丝缝隙距离,心中提升到了极点,马上就要对冲,失去世界圣格加持,失格后对自己无疑非常危险,但在法则对融穿透各肌体时,在跌落临界点上,同时又恰共处一个世界,出于主场、客场的不定状态。 既是主场,又是客场,不是碎片清晰交替,而是混沌的不确定,这样瞬息,就有最后使用机会! 青珠在心中计算了下在世界两域,各自圣人道君力量。 母域一面是五莲,祥云,九窍,黑莲,自己有守无攻,对阵一面是青帝,太真,上真,少真与自己一样有守无攻。 原本还有五德共鸣的一击、叶青仙朝之主与东海龙王龙气相合一击,但前些日子已用掉,又或过了两年,恢复再撞击的话,对母域确实是非常危险莫测,但现在……哼哼! 五帝除青帝,因没有五德共鸣都只能当配角了。 这样机会难得,也是母域为什么不能拖入持久战,为什么宁愿让母型方舟渔翁得利也不给青帝缓冲,今日大撞击将会是——圣人、道君超限力量,一次性权限对拼消耗!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青珠脸皮抽搐着,眼睛里闪着豁出去的寒光,虽这样毫无顾忌、毫不留手集团对轰,会造成新世界极大破坏,但是……管它去! 青帝这样在冲撞前就提前动用世界权限,固减少了世界负担,在动机与行为都赢得世界本源眷顾,但力量一旦释放,必造成空虚,更糟糕是以身合树——哪怕临时,都会导致圣躯分散两界树中,等是活靶子,绝抵不过敌对力量轰击。 圣人出手,本源倾轧,任何分身,只要链接在,都逃不过灭绝! 自是必死无疑,死都死了,天眷有用,难道烧纸祭祀么? 每个圣人都清楚自己利益,都在选择自己目标,而青珠的目标……他无法和黑莲那样提前出击,只能等着谁敢找上自己,就给予权限打击……可能性不大,因青帝和叶青都无法来攻击。 “相对安全的代价是和少真道君那样失去主动权,失去撞击时机运,不过现在看来,青帝为大局牺牲,这个选择真是天助我也!” “青帝已没有什么路了,真浪费一手好牌!”青珠想着,新兵就是太理想,还怀着不切实际的梦,等到自己这样见多了现实,就知道除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相信……包括世界。 无论青帝怎么样获得天眷,死了,那自己就可从容摘取新世界的道果——君不见外域三道君,当年众志成城果敢牺牲的人死了,它们就成了道君。 才想着,最后十万里零距离,一下撞击…… “轰!” 刹那间,一切归于规则,在凡人不能察觉的视野中,整个世界发生了改变,化成了透明的规则。 下一刻,天地之间,所有元气,都几乎脱离了控制。 天崩地裂! 整片撞击区都出现一个混沌,幽暗深邃,空气、草木、水土,森林里惊惶逃窜的飞鸟走兽,海洋里极速深潜的巨鲸海兽,大地上城郭街巷,神情呆滞而绝望的凡人,都瞬间灰灰…… 立体世界变成一张白纸一样单薄,而曾经有过的水墨晕染画面,都一瞬间,铅华洗尽,再也不见。 叶青在凡间的一个分身,立在东荒海岸山崖上,面无表情看着冲击波唰了上去,冷笑一声,五色彩霞迎起,混沌余波顿止。 只是这时,突有所感,抬首看去,混沌阻隔看不见两界树身影,只听到了隐约闷哼声……心情蓦地一紧。 “帝君独自承受了冲击!”叶青脸色顿时就变了,下意识转首看向树上守护的青鸾仙子。 这青衣少女的神情紧张但还没有失态,冷冷盯着下方,黑莲联手暗帝冲上来似乎要围杀黑帝,但同时也在靠近她栖息守护的两界树。 叶青本体不在这里,帮不上忙,也只能选择相信帝君的安排,目光瞬间扫遍全场,将所有动态收入心中,蓦发现,一艘翠色的狭长仙舰在侧面天际的高处时空迅速破空而至,正好与那舰里的紫衣女子目光对上,眼角抽搐一下……零号舰! 元舰灵!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有变数! 不过这是很不友好的变数,完全无法控制她的行为,因母型方舟作渔翁的主动权,在高处时空区域稳坐钓鱼台,任何水下意外都无法拖她下水,这是帝君都无法干扰调动的力量,最危险的力量,不针对哪一方,却具备扼杀任何一方上风的力量! 叶青眉一皱,已给遗忘之洞天本体传了讯号……覆巢之下无完卵,作储君的身正道直,自己必须为帝君保驾护航,杜绝棋盘外危险因素。 ………… 亿万里高处的时空·遗忘之洞天 小世界里,青树耸立如故,叶青盘坐树下,通过引力传讯看到的还只是两域片刻前的景象,刚是帝君以身合树的那幕,霍立起来,神情微有焦虑:“这牺牲太大了……太危险了。” 他徘徊着,就心有灵犀般,仰首看了看天穹的一颗耀亮白星。 波动也同样传入青树里,没入木心的混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但在里面看去,却莫名出现了一抹焦枯。 蜷缩着的少女**霍然惊醒,在沉睡中茫然睁开眼睛,刚刚是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不是人,也不是舰灵,而是一棵树,心中像是骤空了一个缺角。 她低首看了看周围木纹上的一枚焦枯,摸了摸心口,饱满有力嘭嘭直跳。 在融合了三个世界的视角,隐感觉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她还是小心地蜷缩在木心混沌里,没有贸然离开混沌,外面源源不断传来力量告诉她,还有人在。 接着,那人的气息远去,消失不见。 ………… 两域冲撞混沌还在扩大,法则涟漪层层、困难坚定推进波及到冲撞区域,看上去是两团透明的胶糖在糅合成一团。 一切都在毁灭清零,唯有那棵青树在道君力量庇护下,犹自挺立,宝剑一样穿透了平面,叶青看清它的身影,心神稍定,又莫名有种熟悉,之前本体见到孕育伶仙子的木心混沌…… 本域世界得到了这一棵青树缓冲,同时撞击炸开外域界膜,遒劲铁树树干一下扎入,犹一杆史诗神话的长枪,反进行袭击。 青珠眼角抽搐一下,这世界之枪原本是自己的角色,应是对冲以赢取母域青源欢心,同时还能在队友默契下自保,最后荣誉与实惠全收怀里……都是叶青! 幸对方刺击没有冲着他的圣山,而是冲着黑莲圣山。 两界树所凝聚的青之长枪克制黑源,这让出征在外黑莲脸色微变,神情不可思议:“青帝你疯了么!不去杀掉青珠,冲我来?” 青帝声音平静:“你的此役最终目标,不也是除去我——除去你跳到五脉阵营的最大竞争对手么?” “一派胡言,我对母域世界忠心耿耿,绝不背叛,天地可鉴!”黑莲义正言辞,同时对脸色震惊异样的天仙说:“别相信敌人的挑拨!” 话虽如此说,他还是卸下伪装,不再做出围攻击杀黑帝姿态,打发暗帝缠住黑帝,自己直冲两界树,看上去是要做出证明。 青帝‘哦’了一声,声音微带笑:“你再发个到新世界里,也不投我五脉阵营的誓言给我听听?” 黑莲:“……” 才一沉默,顿时众仙大哗。 1677.第1677章 追赶光阴 五莲道人眸子深邃漆黑,这时就要拦手封挡住这世界之枪,见此就也立刻停下,不救援同是嫡子的圣人,自是失眷,但对手暴露出有叛徒嫌疑,自可名正言顺节省力量以防止局面的各种隐藏失控。 这时,立于虚空,眸光平静望向太真道君,同样相近的五气本源顿时有着反应,太真道君也有所觉望过来,目光激撞出火花……杀意凛然。 祥云和九窍也根本不理会这世界之枪对母域世界伤害,直接顺着法则冲融大潮攻向目标——上真! 没错,两人选了同样目标!彼此一怔,都是目光激烈——你怎敢抢我猎物? 只有青珠和少真无人问津,两方阵营都看准了青珠、少真二人只有防守,那为何要去惹他们呢? 静静放置,放置到对融席卷,所有人的位格跌落,就可让二人全程酱油,让什么变数也别想翻出来! 两面都是停不下来的马车,任何一颗死硬小石头磕碰说不准就倾覆,都怕这种变数啊! 见此,青珠和少真都是脸色一黑,心中大怒,他们刚刚嘲讽,就是想制造点变数获得主动,结果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不要脸皮,根本不搭理,难道正是**时,眼看别人家打得火热,自己只能放置到结束? ………… “咦?” 叶青化身突有所悟,脸色几变,突缓缓起身,叹着:“原来如此!” 世界冲撞虽没有完全到位,但已经在进行,只见青气云集,化一片青色云气,其上又有紫气,郁郁苍苍,但不断散失。 “世界不存,天眷何在?”叶青叹着,显出五色气,一卷天书,似是画轴,徐徐在青紫上出现。 川林笔记仅仅在世出现,就见丝丝青气,又有各种各样星云在它之间出现,寂静幽深。 下一刻,天书微微打开,虚空一圈涟漪,一叶空白,就照见这冲突的世界。 瞬间,不可思议的世界规则,就拍摄了上去。 “啪”书卷一页上,顿写满了难以解读的内容,一个弘伟的世界,宛一方画卷,徐徐铺上。 “再来!” “啪啪啪!”混沌袭击世界,规则,力量,气数,所有一切,都数之不尽,不断拍摄在上。 恍惚间,天地似乎在手中。 而随之,青紫的厚厚云气,更是迅速消耗 随着云气消耗,川林笔记期间雷光电闪,烟霞明灭,一片氤氲淡紫。 ………… 而此时在两域冲撞上孤峰突起的两界树长枪,枪尖——或者说树梢——并没有猝然击破黑莲圣山,仅仅是深入几十层法阵,就停滞在一棵孪生幼树不远处,无法再刺落下去。 “啪!”这两界树的树梢停下纵向生长,而枝叶横向蔓延,这时两个世界或说融合中的新世界已难分主场客场,因此在青帝以身合树的力量下,它才能深深刺入过去异域世界内部,但这一下突刺,似乎已抵达了生长极限——终没有设计中孪生树的镜像配合,孤掌难鸣,仅凭一树之力就到了强弩之末! “好险……幸我机智控制住孪生树。” 黑莲圣人见此心中大定,在打发暗帝缠上黑帝之后,黑莲不用自己最后权限去击杀黑帝,而是找上了两界树。 比起闭着眼睛都能压倒的黑帝,圣人的眼光很清楚青帝才是自己跳到五脉阵营后的最大竞争对手,一旦青帝陨落或重创,自己手持星核号令群龙,集体跳到五脉时,就是唯一具备圣人之躯的五脉天仙,可以从容击杀黑帝、统一黑脉,进而垄断黑权,借助五脉五德共鸣需求来迫使各脉承认自己的正统,进而统合五脉,横扫其他派系! “想要对付我家帝君,得先过我这一关!” 树冠上的青鸾下降,变成了青衣少女拦在敌人面前,这刻在道侣不能移动时,她作本命道侣完美借调力量,保护帝君身合两界树,强大青源力量加持在她身上,流风般极速,变幻不定的力量让她足以使圣人都头疼。 “你这小姑娘倒是不离不弃。” 黑莲扫了一眼,看出她也处在两界树的圣人力量下,常规力量想要攻击这样状态下的本命道侣并非易事,黑莲根本没这时间和青鸾的速度纠缠,当下手里凝聚出黑色的雷霆,只是一搓,玄之又玄的力量,已在身上形成。 “寻常或给你们这对伉俪骗过去,但多亏太真、上真、少真三位指点漏洞……” “无耻!” 青鸾神情惊怒,面对圣人力量的威胁,倒吸一口凉气,却不退反进。 她很清楚因为自家道侣提前激发本源力量,并缓慢释放,青树的防御终归无法面面俱到,只要突破自己防御直接去摧毁根系,就等摧毁青帝的圣躯,就算青树上同样力量抵消,也可因骤因受损而巨创! “你拦之无用……” 黑莲道人看了一眼她的牺牲,不予理会,伸手一弹,就见一团黑色雷霆,对着树根轰的击下。 圣人道法,自是一念之间,而青衣少女幻影一闪,不顾自身迎上那雷霆,她没得选择,无法以擅长速度游击,只能硬碰硬! 远处在敌人围攻中的叶青分身见她要牺牲自己,登时大惊:“仙子等等!” 场上众仙:“……” 青鸾神情着恼,她这刻恨死叶青……她是帝妃,不是太子妃! “哈哈,你这帝妃倒有意思,和帝君、储君都瓜葛不清……”黑莲信口雌黄,抓住任何能打击青脉的机会,单是重创或陨落青帝一人都不够……储君游离在天外的狡猾备份方案,使得青脉还有可替代核心,为青帝复仇危险性极大,最好要连着替代核心的威胁也打消。 惊变就是在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方向发生,青衣少女闪现幻影,突间凝聚青光、模糊形影,此前与本体换位至木心外面的野生帝君分身,睁开青眸看了眼黑色雷霆,伸手与道侣青鸾的手相握连接。 幽幽的清泉在野生帝君分身手里出现,与青鸾得到帝君本体加持信风青源,瞬息风水相生,道侣共鸣,漩涡流转间吞入那团漆黑雷霆,黑莲一怔,大喜,探手去抓:“我的黑源!” “嗯,你的黑源。”青帝声音平静。 一片青莹莹的星盘浮出,表面覆盖一层圣人力量保护,带动着整个新世界风力,里面微缩着翠色山水层林、层层宫殿铺展,唯没有了人影,其中主殿上赫然三字:‘青乾殿’ 众仙目光一凛。 青乾殿,青乾宫,青乾天,青脉的核心仙天,传说它真正启动,能追赶时光! “这是真的?” “不可能……那只是传说,圣人之力能开启时空走廊,也仅只身传送,谁能传送一整座仙天的物质。” “青乾天是最轻质地的仙天,据说是用信风压缩的青源制造,它本质就是一阵风。” “啊,难怪那株先天梧桐树都不种在青乾天,而是种在道侣青鸾天,原来是为了这重量极致……” “唰”的一下流风,在新世界的巨大疆域内流转,刚刚还快速交替闪过的春、夏、秋、冬……四季时信,瞬间变得慢起来,只有风在追索着时光的痕迹,那星盘一下模糊消失。 战场上所有人都感觉眼前青光晃了下,根本捕捉不住那星盘的速度,感觉是自己时光变得缓慢? 但理智知道是青乾天的速度太快了! 连高空中驾驭零号舰窥视战场的紫衣女子,都是目光一晃,神情凝滞:“强推整座仙天……不对,我都办不到的事情,这青帝有问题……这不是一己之力!” 只有青脉天仙们还能隐隐看到星盘残影,因他们,就在通过云网来支撑帝君的计算……不是能量,是计算,在世界内超限权限一种特殊应用,是世界之力的加持能量,否则仅凭帝君之力都只能自身道躯驾驭虚空之风达到“誓约·逆光之翼”,而无法在虚空外催动仙天达到这速度! 风,在世界内变得更有意义,也更强大! 它在虚空里吹入世界或是偶然,但之后就不会随意脱离世界,直到它完成世界晋升尺度一次四季信风循环……擅自脱离世界出去就火车脱轨一样是危险,就似上次青帝受迫出征,差点陨落在青珠手里。 这时季风流转,叶青分身就见到星盘承载着野生帝君、青鸾,以及暂时凝滞时光封冻了的黑源本源力量,在两界树的枝桠上稍一沉陷蓄力,弹弓般一送弹射而出。 星盘每经过一根枝桠,那根枝桠就为它提供能量保证速度不衰,借助原本就长枪一样刺入外域世界内部的两界树,沿着树干方向笔直电射,以光速电射至外域世界——不,同在新世界一端的黑莲圣山! 没有经过虚空跨越阻隔,同在一个世界内,风吹拂毫无阻碍,什么也阻挡不住风! “轰!” 时光在光速下的流速扭曲异常,一下回落,世界重新变得正常,但那枚星盘上的圣人力量,就一下衰弱并且消失。 看起来的极速,其实是世界力量的加持,而青脉云网提供了计算辅助使得帝君能绕过任何一丝阻隔,在包裹星盘的世界之力结束前,庖丁解牛一样的无厚入有间技术,直接在世界内瞬息传送——类似时空走廊,但除了特殊改造青乾殿,绝没有谁能这样传送仙天! 1678.第1678章 选择(上) “终又看到这幕了……”太真道君神情凝重,露出一丝镇怖,以及一丝庆幸。 原本配合不是大荒青种成长起来的两界树,而是青鸾天里种植养护的梧桐木,但原理也是和今天这幕,这种以仙天疾速奔袭老巢道场的致命破坏,“轰”的对撞中足以直接拉下一个圣人道基,并且最后自爆时还能重创一个道躯,配合青帝天地至信的敏感预知和时机把控力量,这也是当年不敢强压青帝的原因…… “嘿,谁先对青帝出手,谁就死定了,黑莲道友,还请走好。” 少真道君见了,嘿嘿一笑,刚刚怎么样出卖青帝都没有关系,唯这招杀手锏不会告诉黑莲,正是要送其去死,与青帝同归于尽……原本以为这角色是青珠扮演,现在换成黑莲也是一样。 “不——” 黑莲道人目龇欲裂,眼见着自己对青帝根基发出超限一击,又来反攻自身道基,整座黑莲圣山的禁制都接连崩毁……不,是在消融,对同源的超限力量来说,它们毫无阻隔。 但反过来也毫无伤害,星盘直接射了进去后,突速度一降,没有自毁性撞击黑莲圣山,仅仅投放出那枚玄黑雷霆,在野生帝君分身和青鸾仙子联手漩涡中转动着压下,而这同源气息……等等,它对圣山并无害处! 就人左脚点右脚无法飞起来,无法提着自己头发拽起身子一样,再“力拔山兮气盖世”都不可能真的拔起比自己身体远远高出大山,超限力量的破坏性,是改变敌人道基与世界的相对关系而造成摧毁,但落在自己身上什么结构都改变不了,最多只是能级剧烈抬升冲出世界…… 越是庞大的能级灌注,抬升速度越快。 “轰”的一下整座圣山拔地而起,化成了仙天,就要冲向界膜…… “等等……这算什么?出天外一日游?” 黑莲道人在骇然惊变中回醒过来,脸色变幻,至少明白了对方也不敢用青乾天和自己道基同归于尽,只是有惊无险,大笑:“区区分身和一只小凤凰,就想攻破我的黑莲圣山?” “道友你不敢自爆道基,看来是你道侣在侧,还是有了顾念。” 青鸾仙子脸色涨红,为自己成道侣的拖油瓶而羞愤,她盯着脚下那道已灌入的黑属超限力量,虽让对方超限一击白白浪费,但可惜没能投放到别家——青珠——身上,因自家道侣另有安排。 一些留守的嫡系仙人弟子冒死冲上来:“休得动我宗根本重地……” 嘭!嘭!嘭! 青鸾身化青光,只一声呐喊,就将这些敌人都击杀当场,她打不过黑莲,还打不过这些喽啰? 在这时,就算是地仙,都可随手轰杀! 野生帝君分身对黑莲的试探并不答话,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中,谁也来不及阻挡自己做什么,扫了眼圣山陷空山顶拘束着孪生幼树,手中捧出一团幽色的清泉,送入圣山全面开启防御中……如斯强大防御,却完全无法阻挡黑属本源的渗透,或者说无法抗拒的诱惑。 整座圣山法则都是建立在黑属本源上,几乎本能,就吸收了进去。 那团黑色幽泉送入圣山,黑莲感觉到手里的黑权大增,脸色一变:“怎么回事?难道是青帝丧心病狂了不成? ………… “自己是要兼容两域黑源,汲汲营营收回一切黑权是没错,可不是这时,不是给你青帝当入坑的战友!” 正常情况下,黑帝肯定不会让出黑权,只能自己这样硬抢,以青黑二脉尚存盟友也不至于此,青帝再有信约,与其是不同脉属,立场就不一样,哪怕黑帝本源,有不少是青帝还之,但送人东西容易拿人东西难,吃进容易吐出难,经过黑帝一次背叛,以青帝的性格两人已不是过去紧密的战友,不可能动人家吃饭的碗,甚至提都不会提起。 所以没想过这刻黑权就会到手。 但自己忘记了此前黑帝陨落时期,青帝自身就截留一部分黑权用风水相生奠基,自己三分之一圣躯陨落黑属本源,只有三分之一给了黑帝,还有三分之一给了东海东王,三分之一给了叶青! 只看手里黑权份额刚等于之前损失圣躯,稍计算,肯定是青帝自己掏私房钱补足了黑帝空缺,还有对东海龙王不知道用什么条件赎买,最后储君叶青不说——这愣头青是青帝的心腹,连两域撞击的大机运都主动出让,将青权完全高度集中青帝一人,交上个黑权根本不是事。 就有了青帝送礼的基础,看上去送上门来的好处不拿白不拿,却和之前送的星核一样是烫手山芋…… 自己真是大意了,关键是没想到青帝如此舍得,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但是“善财难舍”,谁真的能有这样顾全大局? 要知道这么做,利了世界,但损了自身,至少短期内是损了,至少青帝现在机动变差又失去了道侣护持,如果自己这时联手别的圣人对其…… 这圣人的眼里闪现凶光,就要证明自己立场,让青帝知道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没用。 异变又生。 ………… 天上没有掉馅饼好事,青帝千里迢迢送出这团黑水本源自是有毒,里面蕴含着别的信息,进入后骤然涌向孪生幼树……它得到了自己缺乏滋养,突破了圣山破碎的禁制。 瞬息,孪生幼树扎根。 获得巨大的黑源姿容,树干上都迅速有密密麻麻的亮点。 这些亮点运输到各部,立刻就迅速生长,转眼间,树干扩大,树身拔高,而不断抽枝,出芽,长叶,伸展。 几乎是重复母域的事,这孪生幼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刹那间经历了许多春夏秋冬,转眼间,就变成了参天大树。 随着生长,两域的风水相生格局顿时成型,且更更恐怖的是,黑源都捆绑在了青树下,无论是否愿意,瞬间整体执行缓冲,整体获得了两个世界的反馈…… “轰!”叶片落下,黑水漾之,水木相生,形成双层厚垫,进行缓冲。 整个两域对冲烈度明显减少,旋即众仙意识到,两个世界都是五气基础,如果说之前单单一个世界青树再怎么样牺牲自己,枯枝落叶缓冲,都是鼓掌难鸣,但这此刻勾连起了孪生树,在虚空尺度形成镜像倒立的耦合……就不一样了! 一道波动涟漪传递至两界树中,青光鼎盛,那是喜悦天眷。 且不止青源产生奇妙的耦合共鸣,连黑莲圣山的黑源也因得到了青帝收集三份祭炼后送出的一团本域黑源,因大部分本来就是在黑莲那里抢,也提前完成了初步融合。 又一道波动涟漪传递至黑莲圣人里,黑光鼎盛,那是喜悦的天眷。 这引发的同性相斥,顿时形成了足够缓冲,要知道这跨域水木相生的格局已占据了两域世界五气的五分之二,反过来抵消三份撞击部分! 轰! 整个世界硬着陆变成软着陆,看上去动能不减,但世界本身无所谓这点伤害,真正伤害是剧烈冲击能级变化下规则冲突损失,这刻五分之二抵消五分之二,就只剩下了五分之一的冲突! 要说别人单方面封堵仅仅是得到了自家世界的天眷,而在对面是仇隙,身兼两域源流之长的青帝、黑莲,则分别得到了两个世界泛意识共同喜悦,喜悦是他们‘齐心协力’来缓冲世界的撞击。 “可我……没想这时跳出来的啊!”黑莲圣人受着突如其来的天眷,傻眼了。 他既存改道,也想过缓冲,也预设自己在合适时机的出场成两域的救世主,但前提是先借阵营冲突消除青帝威胁,是在青帝陨落后,而不是现在! 而所有外域仙人,全震惊……原来,青帝投送目的不是与黑莲同归于尽,而是联手做缓冲? 是了,大局目标始终没改过,就是缓冲撞击减少两个世界元气损耗! “世界认可……” 黑莲也感觉到了这种天眷,脸色再变,世界泛意识论行不论心,把他当青帝战友了,可明明是捆绑上车……捆绑上车……捆绑上车…… 叶青见此捆绑战略恍然熟悉,帝君从没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一如既往在自立更生! “黑莲道友,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欢迎加入五脉阵营,新世界大门对你敞开!” 青帝笑着,虽除了天眷短期好处没有,但缓慢释放超限之力还足保护住安全,现在谁攻击自己,就是攻击大局,站在两域泛意识对立面……青鸾是嘀咕着:“便宜了这家伙。” “要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力量……”叶青喃喃着,目光闪动光,就算有天眷,还是有厚薄之分,黑莲那块明显小些。 更重要的是,只要和平度过这劫,黑莲道人,拿什么和青帝竞争? 黑莲道人则明显明白这点,脸色惊怒,心中只有一念闪过……该死!该死!该死! “谁要你送礼了——” 这句话憋在喉咙里,但见天眷源源不断加身,手里黑权汇聚,硬憋成内伤,喊出来就坏事了…… “看来道友不喜欢?那你也可拒绝,没有人可以强迫天仙的选择。” 青帝声音平静:“世界外发生的选择,可以随意毁约,可以颠倒黑白,可以欺瞒世界,现在世界内呢?” 1679.第1679章 选择(下) 圣人是站群仙之巅的强者,自能察觉,一时间,天地都充斥着一种喜悦,一种已经开始交融的两个不可思议力量,在雀跃,在彼此吞噬,又在不断融合。 “青帝用超限力量,唤醒了两个世界的泛意识,以两界树青网当世界的耳朵,在棋盘上将军!” “这是图穷匕现——请选择! “世界在听!” “你不是圣人只管自身利益,连世界都可以暗地里背叛么?” “那么,在更大的自身利益面前,也这样背叛阵营。” 感受着这用意,黑莲脸色更阴沉。 叶青见之,终露出了微笑,吐出了一口气。 圣人位格,终是世界给予,虽两域合并完全蜕化后,一切权限都会清零,但并不意味就没有影响——多少会继承些恩泽。 这才是圣人到这时,还不敢公然背叛世界的原因。 失去了这恩泽,才真正和天仙一个起跑线,那会遇到多大的困难和麻烦? 当然换成别的圣人,没有这种背叛派系道路选项,对青珠就会大打折扣,对三圣甚至没有这可能。 但黑莲的专一水属道路与圣人五气不同,经过诱惑统合黑属、试探黑权不扩散协议、瓦解烛龙教在派内的地位、廉价交易星核与烛龙元神、试探其对露华传递种子的反应……等等一系列旁敲侧击反应,青帝确定对方的道路,又把握其心理变化,那黑莲在不同情势下各种表象都是浮云了。 这不是赌博,而是一次道路对撞的胜利,真正胜利的五脉道路,是本域世界已能强拖着外域世界抬升。 黑莲已自己做出了跳反的选择。 只是在自家帝君看来,这家伙扭扭捏捏不爽快,还想着私利、公利两全其美,鱼和熊掌兼得,却不想想这么多人瞅着,哪有这好事? 于是现在叶青明白了,帝君所做的是踢了一脚黑莲道人的屁股,让他站出来现在就选。 选择跳反,依旧是私利公利两全其美,只是剧本换了,节奏换了,主导换了,但总比……竹篮打水一场空,两都不着地要更好些。 结果早已确定,只是过程需要非常精确把控,还有零号舰和元舰灵的动向无法纳入,于是干脆……直接将元舰灵计算成会站在对面阵营敌人,完全逆风局面的抗压方案。 两阵营还会付出巨大冲突代价——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人自己作死的战争,除非打到一方跪地唱征服。 但世界缓冲的任务得以完成,总体元气保存下来能更好抗衡母型方舟,或对帝君来说,这比什么都值! 现在,黑莲怎么选择呢? ………… 同一时间,几个圣人的目光已犀利如刀。 如果这是母型方舟——舰灵系统任务流程话,一定是如下: 黑莲开启救世主任务 任务描述:联手青帝缓冲两域撞击,成功收获新世界的天眷 五莲离队 祥云离队 九窍离队 青珠离队 ………… 青珠心中不忿,同样与青脉交手,怎黑莲这家伙就这样好运,连连得到礼物,而自己倒霉连连掉坑? 但理智也清楚是自己与青脉直接竞争,青珠将这一对比,更声音阴沉:“黑莲道友,你莫要自误,派系才是圣人万世不殒的不二法。” “你一旦踏上五脉道路,是没有前途,新世界里五脉的青、黑二极,为争夺五脉主导权也存在竞争……” “更重要的是,黑帝还存在。” “就算你现在已压过了黑帝,但黑帝不可能臣服于你,和你不是一条心,这种情况下,能斗得过上下一条心的青帝和叶青?” “青脉下一步,肯定是支持黑帝,与你打擂台!” “而且,你能适应五脉平台的规则?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圣躯陨落三分之一,无法统合黑权,单挑又压不过同样圣躯青帝,那可就是进入别人的节奏。” “哼!这要你说?” 黑莲也不迟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但这刻视角扩大,超过了青珠威胁,清楚意识到身兼两域黑源之心,已算是背叛了母域的派系道路! 自己就算回去,能有好果子? 这时青珠呵斥:“那还不快快与我等共击青帝!” “闭嘴——” 黑莲强自定下心,而道路一变,过去恩仇都变轻了,翻脸与否抉择就在这刻……怎么选? 难道现在立刻抛弃到手的两域黑源? 那就好像认领了救世主任务,提前收了预付定金,收手说不干了,这可就不是还钱就能解决的事情,没这个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 世界本源泛意识可不管细节意愿问题,只看行为,两域共同喜悦立即会变成共同愤怒,天眷会变成天罚! 就算现在一方世界圣人权限庇护一时不惧,但接下来在新世界里讨生活,难道要顶着新世界的憎恨起步? 那是喝凉水都会塞牙,固是保全了派系大义,然后自己堂堂一方圣人就给别的圣人当嫁衣,付出牺牲当烈士?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青帝道友,你真是……好算计!好阳谋!” 黑莲定了定神,他忍着给人拐卖的心中悲怆,同时也意识到机会,脸色正义凛然:“母型方舟大敌当前,我们还内斗!岂能如此不智,” 外域众仙:“……” 本域众仙:“……” 叶青心忖这世界变化真快,果真不能相信圣人节操,只要对圣人有利的事,他们就敢践踏一切规则传统,掀桌亦是在所不惜! 黑属三支的大内斗。 黑莲凭借自己黑莲本宗,同时举起了一枚璀璨的星核,以星核号令远古龙族:“你们,与我共击两域之敌!” 新世界的天外虚空,紫衣女子在零号舰里见了,目光一凝:“星核!” 影龙与离龙等都是面面相觑:“掌教” 谁都知道这完全是瞎扯,烛龙族长哪会这命令,但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更何况黑莲圣人实打实的力量支撑,于是大义顿时真实不虚,心思活跃起来…… 要压过黑帝整合黑属力量去与青脉争夺五脉领导权,就必须羽翼支撑,重新启用烛龙掌教是必然! 甚至会支持远古龙族去压倒黑帝麾下龙族叛徒! “我等奉烛龙掌教之令!”还存的龙族天仙,几个相看一眼,就躬身说着,这话一落,“轰”的一声,黑莲本来虚浮的黑权,顿时稳固下来。 “杀!” 这场大乱斗是黑莲压倒,幽云门失去幽云掌教,根本无法抵抗,暗帝见仙道内战都是大喜,哈哈大笑:“你们也有今日!” ………… 新洛城·帝都 天动地摇,连大殿都在震动,外面传来了喧哗声,就有刀兵,又静了下来。 殿内三十人左右,都是相对默坐。 稍过片刻,各地通讯就传播过来了,一一汇报。 重臣都先不看,只见大殿中,一片紫气充满,但这时,云气迅速消退,转眼之间,就变成青气,虽郁郁葱葱,但却远不能和一刻前相提并论。 而且青气虽还盛,其上又有丝丝紫气,但更有大量黑气涌来,这时轮到诸葛亮报告,当下一躬身,接过了通讯。 仙识处理非常快速,片刻,就井井有条,脸色更是苍白,说着:“天下各郡县都有报告,其中百分之十三已失去响应,必是全灭。” “别的郡县都报告,虽有龙气法阵,损失还是非常大,天下残破。” “最可怖的是,由于连绵天灾,被人疑是失德,虽不吝杀戮,但还是不断有异动产生。” “陛下早就想到这一步了。”太孙叶真,这时却平静望着殿外,眸子闪着光,说:“也有部署,我是佩服之至!” 吕尚静叹着:“虽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希望到这步,只是没有办法,殿下,您颁布旨意罢!” 太孙叶真面无表情,取出一份青旨:“有旨意!” “万岁!”群臣都拜了下去。 “天下残破,民怨沸腾,当以退为进。” 这道旨意非常简单,但早有仔细计划,正式颁布后,当下就叩拜下去:“领旨!” 吕尚静领旨后,就起身一摆手,这时上百官员捧着一个个木盒,吕尚静随便打开一个,里面就是一道道敕书,已盖有内阁和皇帝之印。 吕尚静随便取下一张,看了看,不由自嘲一笑,说:“这可谓有备而无患,每个盒子,都是官员任命,都是考察的人等。” 说着指着,冷冷一笑说:“这些人,有的是地方官员,有的是各脉世俗家族,有的甚至是当地土豪。” “既守不住,就以退为进,除核心圈,别的全数委任给他们。” “精锐之兵,忠干之士,全集中到核心圈。” 听着这话,诸葛亮脸色变得异常苍白,突又感到一种轻松,只是说着:“退守核心自是妙策,只是天命?” “或短时间后,就没有正式天命,但我们有实力。”吕尚静淡淡的说着:“与其分散在天下,给人各个击破,不如集中起来。” “就算没有天命,他们名义上,也是我们任命,是我们臣子。” “等天地恢复,再出兵统一就是。” “没有大杀特杀,天下总不平稳,现在,由他们乱去。” “要是没有部署,说不定还能出些乱子,现在这有备无患的任命,盘根错节,使他们相互牵制相互杀戮,等稍成了点气候,我天军已泰山压顶了。” “只是这样一来,不但有天灾,还有**。” “非大乱一场不可。” “只是既有这样多异心要蠢蠢欲动,那也只能这样了。”说罢吕尚静仰着脸,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大声说:“就按陛下此诏执行!” 话一落,只见紫气散去,只余少许,而青气却更是凝聚成一团,黑灰之气,顿时大盛,但却分成万千细股,彼此拼杀。 1680.第1680章 黑源 叶青化身脸色略一动,看了一眼大地。 “你倒沉得着气!”青鸾仙子也看了一眼,说着:“这样收缩地盘,不怕别人得了便宜?你天命可没有稳!” 叶青并无畏惧,一哂:“这是烂摊子,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古得天下,凡是篡夺,都是不稳。” “我虽不是篡夺,但本质上一样,没有经过血战,无论是百姓还是豪杰,都是心中不服,才在这关键时,跳了出来。” “因此总得给这些猴子跳出的舞台。” “至于天命……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已是真格天仙,没有就算了,现在既有了天命,就算黄帝想夺我天命,也不是容易的事,何必在意?” “……”青鸾仙子一阵无语。 叶青没有在注意地上,这刻,虽不同世界,但在两域硬撞还是缓冲,掌握世界超限力量的圣人道君才是关键。 坚持硬撞击还有四个圣人道君——五莲,祥云,九窍,青珠有守无攻)。 致力缓冲的有了五个圣人道君——青帝,太真,上真,少真分身(有守无攻),以及黑莲。 最后黑莲这家伙原本是最激进要求硬撞,让外域对本域形成五对四超限一击,却一刻间以两域天命之子自居,跳成最激进要求缓冲,反过来本域对外域形成了五比四的压力。 匪夷所思的变脸,是圣人掉了一地的节操。 神乎其技的转折,这是青帝调动敌我气量。 刚刚所有人都以为没有天仙会为世界作牺牲,但青帝作出表率,而且调动敌我双方可以调动的力量,为自己布局服务,让不同道路和信念的人都凝聚在一个希望,推动它的完成,哪怕是阶段性的完成。 谁是自己的朋友,谁是自己的敌人,怎么样情况下能反转?什么环境可以互信? 叶青此时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布局还差帝君的关键,不仅基础力量和天地至信,还有自身视野高度和器量。 “或……那才是世界主人的器量,帝君虽不是,但在大局观上最接近了……我叶青这辈子做的最正确事,或就是救下了帝君。” 他心底钦佩想着,而活剧还在继续上演。 ………… 两域阵营力量翻转成新比例,得到黑莲加入的青帝世界阵营在高端力量上压过了五莲阵营,这一幕落在高处窥伺的零号舰内,紫衣女子立即改换自己心底预备的打击目标……必须打击最强一方! 尤其黑莲举起星核时,紫衣女子俏脸愈发霜冷冰寒,却看了眼那两株镜像对称的孪生两界树,忌惮对方之前阳谋的翻盘,估量其缓慢释放的超限力量,还犹有余量,忍下来。 “不过,时机还没到……” 她是钓鱼者,掌握后发先至的主动权,不会给水下鱼儿一点动静就引动跳水,这时一看到星核就冲下去,多半就落在青帝计算中,那可不行,宁愿此役拿不到星核,也要在两大阵营拼到力竭时才出手,那时任青帝再高明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力量就是力量! ………… 黑水洋 滔滔海啸,冰川碎块,沉浮不定的金青色圆球,青树根系深扎水下,树干直贯穿出阴阳界膜,它尽头刺中的黑莲圣山已飞的没影了。 唯有一株孪生青树在天顶呈现倒立镜像,野生帝君分身没入其中,遒劲枝干伸展开来对称,舒展着它的片片翠叶,这刻两个世界青源都成功反馈到青帝身上……前所未有的强大,前所未有的天眷。 只要活过这次大撞击,青帝就会是新世界最眷顾之人,一当年青朝的大运! 对面,正在激战的黑色冕服的黑帝,停下脚步,旒冠的串珠晃动着遮蔽的视野,有些难以置信回首盯着青树,心底有种遭遇背叛的惊怒:“青帝你将黑权……宁赠敌邦,不予战友?” 他的手心都凉了,黑莲这一叛过来,世界甚至黑源泛意识或会高兴多一个降将,唯黑帝就变成了万年老二! “请相信我,速用黑源支持两界树。” 青帝没时间解释原因,凝聚精神与分身联手,青源联网引申天罗地网由两界冲击面向原本的外域世界——现在新世界一半——枝叶若藤网蔓延。 黑帝这才心下稍定,他如何不知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已改不了,质问不过也是获得默契支持罢了。 五脉内部无论怎么样立场,但已有了个超限力量的青帝一极,再来黑莲在黑脉一极强插,三脉乐见于青帝分散了注意。 当然也受到新人压力,故支持故识是最佳选择。 而天罗地网不仅仅在黑源、青源尽数恢复,还迅速包围向青珠圣山。 青珠见水木双势滔天,不惊反而大喜:“来得好!” 藤网和黑水绕过了青珠圣山,继续将它变作战场上的孤岛,天罗地网裹挟滔滔黑水滋养,硬是叫青珠分享不到丝毫! 青珠:“……” 两界树的树冠对称蔓延遍了穹顶的圆弧,青鸾倩影翻飞在对称的两树结点周围,似是一只翠鸟在柳树上鸣叫,落叶纷纷洒洒覆盖着山原、河流、城池,每一片叶子虽是枯叶,晶莹而带有青帝圣躯牺牲贡献一分力量,经过本命道侣青鸾仙子的精准均匀撒播到新世界的每个角落,遮蔽那些在冲撞次生灾害中要毁灭的生灵,似是凤凰垂落的华美羽翼守护着雏鸟。 这刻人心尽称颂于青帝的行为品质,因为稀有而珍贵。 黑水居中荡漾,化暴雨灌流浸润天地一切,黑帝终是选择了支持青帝,同时隐约也感觉到天地眷顾……原来也是有好处,只是和黑莲圣人没法比! 和青帝所获天眷更没法比,是青帝自我牺牲所得,没人可以妒忌,但黑莲那家伙……完全是天上掉馅饼,坐享青帝送上的好处啊,凭什么! 无数的妒忌目光中,黑莲圣人脸皮丝毫不动,冷静盘算,自己背叛后已不可能再交回吃进的黑源…… 也不可能明着做出阻遏缓冲,这时剩下两个选择,保守坐视青帝去完成缓冲并承担损失,期望其得不偿失,那和青珠全程酱油有什么区别? 又或者……自己主动参与? 但这样就必须获得别的圣人的谅解,至少是暂时谅解…… 黑莲圣人下定决心,传音和五莲、祥云、九窍、青珠:“我会开启黑源内战,实质上降低缓冲,几位道友还请抓紧时间击败对手!” 祥云冷冷:“你敢动我幽云门……” 他抽身脱离了与九窍追杀上真的竞争,突降下暗面。 黑莲圣人心知矛盾冲突已不可调和,但既做出抉择就毫不迟疑,伸手一指:“黑源之镜!封锁阴阳!” 嘭! 祥云撞上了一层透明的镜子,身形顿止。 在两界树对称镜像般的树冠之间,两个世界的对撞面上,陡出现一面真实和虚幻之间的幽幽镜子作规则缓冲,不仅仅暂时阻隔了祥云圣人对暗面幽云门的支援,任何对撞冲过了冲击面的倒立镜像都迅速扶正,融合,向上…… “原来坠落的世界,它的景物是向下,而晋升世界的景物是向上……” 暗帝冲过去正要对幽云门趁火打劫,见到黑莲圣人一身抗拒祥云圣人、同时抵消世界缓冲的莫**力,悚然震惊:“难怪黑莲敢跳反……这些圣人,其实早已决定对异域道路优秀探索实践经验照盘全收……他们这些仙道高层,早已都是母域仙道之路的背叛者!该死,原来反贼在最高层!” 这反抗军的领袖猛地在蝇头小利中清醒起来,大家其实都是仙道的背叛者,自己冲去围杀幽云门这是要做什么? 帮黑莲圣人做嫁衣么? 由着黑莲圣人带着整一个母域黑属天仙当嫁妆加入异域五脉,力压黑帝成黑脉新领袖,进而与青帝分庭抗礼? 而大一统的黑源,又将置我暗帝于何地? 纵观此刻战场上,幽云门的天仙都给队友背叛分割来开,暗帝眼神一亮,在相反的利益发现了机会,继续冲上去。 一个幽云门天仙正与一个黑莲宗天仙交手,见暗帝杀上来,腹背受敌下大惊失色。 而黑莲宗天仙则是大喜高呼:“暗帝来得正好,你快来助我攻杀此……啊——你……” “我可不是你的道友。” 暗帝一击偷袭将此人重创,冲着发怔的幽云门天仙嘿嘿一笑,手指了指远处正在横扫当场的黑莲身影,凛然威胁:“现在我要造黑莲的反,选择吧——助我,或被黑莲清洗掉!” “我……帮你!” 那天仙非常果断,没有幽云亚圣的黑权庇护,反抗军领袖大腿也是可以抱一抱。 如果是别属的仙门内战,圣人都完全可以保护自己麾下,失去幽云庇护天仙自是直接去抱幽云背后的祥云圣人,轮得着你暗帝这反抗军贼首? 但黑属是最特殊的,它现在的力量都集中在两域暗面,黑莲、暗帝、黑帝三方的黑权决战,一下全封闭,非常短的几息……可阴阳时间落差放大了时间,致命绝境!也是黑莲所需要的冲撞时机! “道友甚是识趣!” 暗帝不由大喜出望。 1681.第1681章 变数 暗帝本以为天仙会讲究点节操,看来天仙对自身保命第一都是有默契共识,于是一下借助这新部属当前驱,趁机反过来大肆收拢幽云门天仙。 幽云门天仙都投向着暗帝抱团,谁也不是真心帮忙,只是形势所迫暂时借用暗帝黑权庇护。 青帝赠送的礼物是糖衣炮弹,非常严重打破黑权平衡,若黑源好处全是黑莲一人拿,谁也别想趁这几年新世界融合时出头,或黑莲会指缝里分润些好处,那也是紧着自己黑莲宗的旧人,或是统合两域龙族的新打手烛龙教,轮得到幽云门? 而且别看黑莲强大,借着阴阳时间落差的机会在暗面横扫五帝,让圣人都来不及救援,但只要撑过这一时,陨落幽云实际在祥云圣人的保护下,早晚有重启之日,届时就是清算之日,叛徒永比敌人更可恨。 反临时帮助黑帝的选择,可以加大黑属乱局,越乱才越有机会。 甚至黑莲宗内部天仙,都出现反叛者,以母域仙道大义拒绝黑莲——难道真就这样大义不顾忠心? 仙道之上更有世界大义怎就不予以考虑? 无非是震惊于黑莲的统合两域黑源,出于自己野心而无法容忍,也认为越乱越有机会。 黑莲圣人很快发现不对,扫了眼叛徒首领是暗帝,大怒:“你果是脑有反骨——” 暗帝大叫反攀诬:“你是革命的投机者!” “我能给你,自可收回——收回黑权!” 黑莲冷笑,不理会这点指控,手指对暗帝一点,顿时一阵波动席卷,就要剥夺统合黑权。 黑帝身影闪现挡住这一击:“道友,你自己违背黑权不扩散条约的苦果,还请自己吞下去。” 暗帝聚合了幽云门众仙,紧张身上黑权隐隐脱离消散,脸色显出悲天悯人,沉声:“新世界天地为鉴,我亦赞成缓冲,我愿意尽己所能保存世界元气,所以……为了和平,请停止争杀吧,不要再迫害无辜可怜的幽云门众仙了,给小部分人一点活路吧!” “……” 黑帝忍住要吐的恶心感,就这货到哪里将牺牲带到哪里,还有脸说这话。 下个瞬间,因黑源内战停止,两域冲撞面黑源之镜变得宽广坚韧,就连几家圣人交战余波也无法摧毁,顿时天地眷顾光辉降临暗帝身上。 暗帝身上隐隐脱离的黑权瞬息稳固下来,换句话说,他这临时工……转正了! “抱歉,我下贼船了,道友。”暗帝大笑,快意非常,连他自己都非常意外,只能说,现在两大世界意识相互融和交战,对外界分辨力已快速下降,暗帝抓住了几百万年都未必一次的机会。 “我也支持停止内战!”黑帝见此,大声说着,黑源三权,也是有利,并且掌握的黑源都去支援青帝,至此踏前一步止了住黑源内战,也算接了此时两域撞击的缓冲,但他发现同是黑源的黑莲圣人和暗帝一个比一个无耻,自己有些撑不住了:“岂有叫暗帝专美于前……白帝、黄帝、赤帝三位道友助我,一起来助推青树。” 这刻有先例可循,三脉帝君也是神情微动,发现了新世界天眷价值,原本寻求两域各源的融合而谋取了范本,但还是嫌不足,今日青帝牺牲自己而顾全大局开启,莫不是要推他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当下局面,三脉也都是愿意作外援支持黑帝与黑莲分庭抗礼,多年知根知底胜过猛龙过江来砸盘子的新人,没有不帮旧人的道理……而且总不能没有了五德共鸣就全程打酱油。 “金水相生!”白帝踏出。 “土金相生!”黄帝踏出。 “火土相生!”赤帝踏出。 黑帝踏出,暗帝踏出一步:“水木相生!” 黑莲圣人几乎吐血……真是成也天眷,败也天眷! 这刻天地倾听,等于问他支持不支持,他迫不得已也表示支持:“我当也支持……水木相生!” “多谢诸位道友!”青帝声音真诚感激,四帝暗道惭愧,黑莲圣人没心情说话。 暗帝凛然说着:“我是为了新世界的革命大局,不是为了你青帝,更不是为了所谓的私利!” 众仙:“……” 一团乱絮,都在形势下临时整合,而随着两源整合统一,至白、黄、赤三脉的相生支持,黑源的缓冲力量、青源的缓冲力量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黑莲也彻底开放自家圣山禁制,这进一步促成两界树反攻,青网蔓延两域世界,哗一下,在孪生青树的木心里,浮现了第二颗青色的太阳……野生帝君分身的形影隐隐其中。 零号舰里,紫衣女子见了神情微变;“这是……云网聚变体?” “不不,还差着距离。”她看出了端倪,这更是山寨版或者说原始版雏形,仍旧无法在力量层面凝聚,完全是青帝牺牲了自己道躯,并借助两界树以及两域青源的共同认可,才形成一个跨域圣躯…… 但实际上它还只是青帝的一个镜像,只是新世界泛意识代行者的影子,新世界天眷的认同所致。 天眷并不等于立即能转化力量,现在任何两个圣人同时超限力量攻击两棵树,就会发现只有一棵树能抵挡,还有一棵的圣躯之力会变虚……就算普通攻击方式也会迅速消耗两界树的力量,因圣人力量,都是有极限,也同样存在消耗。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青帝力量跨域投放,不去挑拨困守孤岛的青珠,而继续目标专一缓冲消解两域的规则矛盾。 如果寻常的力量消长变化再怎样都是对耗,元舰灵可以稳坐钓鱼台不在乎,唯青帝这种减少力量对耗方式,让她一下警觉起来:“这不行,不能让缓冲达成……” 但是,这时还没有好的插手机会,她冷静下来,五莲阵营遭遇黑莲叛逃之事,在阴阳隔离的封印与时间落差困难解决不会就此罢休,而黑莲自身也势必要反抗,一番混战即将触发,她要看看有没有合适时机介入…… 就在这时,‘唰’一下,黑紫光冲破了融合中的新世界。 之前给许多人忽视遗忘道侣的黑莲圣山,陡能级浮升超越了世界,冲出界膜,抵达虚空中,继续不减高速直冲更高时空,一个超限力量转化成能级跃迁加速,大得难以想象,虽沉沉黑属质量使它速度不及青乾天星盘的光速奇袭,但也非常快。 它突破到虚空之后阻力更小,唰一下送递至零号舰所在的空域。 紫衣女子一怔,这位置实在太正,下意识轰出一记主炮。 “轰!”黑莲山的禁制,早已瓦解,结果这一炮下去,只见里面大半山头顿时崩塌,这变故,使两域所有仙人都呆了下。 青帝轻轻说:“多谢道友相助!” “你敢!” 黑莲惊怒之间,明知道是挑拨,但也不得不抽身回援,闪身突出界膜,祥云圣人刚下降到暗面追杀他,落了个空…… …… 一片混战中,任何不确定因素都是危险,总的有人作猎物拉元舰灵下水,青帝虽顾全大局,也没到一味牺牲自身程度,天地至信更不会和暗帝那样只管牺牲自己人,那刚刚阵叛但不是一条心、同样是不确定因素的临时队友黑莲,就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要不然,以青乾天极速与黑水相生漩涡配合传送走黑恋的超限一击,完全可以给青珠打击,岂会毫无效果送出黑莲圣山,只是助它天外一日游? 现在孪生青树因陷空而独立扎在了外域土地上,青乾天与青鸾仙子取代黑莲圣山的扎根位置,反送黑莲圣山出界,这样一击不是白白浪费,黑源超限力量的释放,虽不会摧毁自身道基结构,但也形成巨大的抬升,飞出去必是笔直的时空上浮,直冲高处的零号舰而去。 这刻就将隔岸观火的紫衣女子卷入战局,以她对原生星核的渴望,站在她的利益立场帮她创造出一个单对单的虚空战场,诱其入骰,对消掉坐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动权,去掉最危险一个不确定因素! 瞬息变故,无论零号舰是否有可能攻破黑莲圣山——因里面有个圣级力量,黑莲圣人都无法坐视自己道基受到威胁,这时因他叛逃到五脉阵营还没立足稳定,两都落空没有队友,只能自己回援飞出了天外圣山,又去掉了一个不确定因素! “我暂走一趟。”他扫了眼身后,原本黑莲宗加烛龙教五十二个天仙,清洗不跟自己举旗的内部叛徒,还剩下就只有四十三个,直接清洗掉黑莲宗内七个天仙——这些都是心向五莲老师,可想而知正常情况下自己要叛阵是怎么样困难,动摇不敢举旗的会更多,唯掌握了烛龙教的外来力量,才能清洗! “圣人等等!” 黑莲宗与烛龙教天仙大惊失色,这时敢叛逃阵营是受黑莲圣人裹挟,就和将军裹挟私军一样,除了嫡系、挟制别无选择,又见有迅速统合两域黑源的希望,方才咬牙跟上赌注。 即便这样内部也有小部分不和谐天仙拒绝裹挟,幽云门更群起反抗,结果暗帝也叛逃联手黑帝进行作梗,现在黑权最大主将又一走了之,岂不直接受别的圣人报复打击? 1682.第1682章 漏洞 ———— 黑莲道人听着众仙呼喊,不由冷笑:“我知道你们害怕圣人报复,但这点放心,现在他们首要解决麻烦是新世界天眷比我更深的青帝……我在这里,岂不是给青帝当挡箭牌?” “刚才要是一举统合两域黑源集团,压过青脉力量,这挡箭牌当当也无妨,现在我可没有这时间和精神。” “当然,不作预备也是不行。”黑莲道人扫了眼众仙,知道空话白牙对这些天仙没有用,当下手摊,就出现一团黑色虚影,又分三份…… 几乎就是刚刚青帝送来还没焐热的黑源大礼,这时拿出,即便是临时授权也有点心痛,自己这一入一出,到底在干什么? 战略布局上一输,主动权失手给人牵着鼻子走,没有时间消化红利,什么收益都是浮利! 但终新世界天眷加身不可剥夺,所得天眷虽少于青帝,危险性也同样少,没有方舟加持元舰灵并非不可匹敌,无虞青珠那样陨落。 并且,等到世界合并完成,圣位跌落,能迅速重回圣位的捷径,就是天眷。 黑莲回醒这些,还是忍痛点名:“冥川,樊川,影龙……你们三个来暂领黑权,只守不攻,我很快就回!” 冥川是嫡传大弟子,冰冻黑水之渊方案的首倡者,樊川是师弟同时——还是亲兄弟,暗中参与过挽留露华仙子执行传送星核,都是黑莲的心腹,对临时授权悦然领命:“我等必坚守不出罅漏!” 影龙神情微变,看了眼一面作代族长的伏龙,也是小公主龙芍的父亲……可是他和女儿龙芍一样是土属,自是掌不了临时黑权,实力比影龙更强的离龙是火属,也掌握不了临时黑权,仅仅凭着龙族天生龙气对水亲和性在暗面干活。 虽感觉这有点隐隐挑拨龙族内部意思,但此刻圣人扬了扬手里的星核,族长元神落在人手可容不得影龙拒绝,他在众族人各异的目光中上前接过一团黑气虚影:“臣,会坚守。” 三个道人并立,适应下黑权,顿时冲出一股不下暗帝的狼烟气运,凛然对峙。 暗帝眯起眼睛,挑拨:“诸位何不如我一样向世界祈祝直接转正呢?” 三个道人没理会他,两个是黑莲心腹羽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关系,影龙则是受胁于黑莲手中掌握的族长元神人质,且这时没有真正发起黑源内战,根本没机会用这种方式赢得世界欢心,这也是黑莲为何敢临时授权,让世界不至于找不到可以加持力量的目标。 即便这样,因暗帝背叛的例子在先,黑莲也不放心独授一人,分散数人相互制衡终比不上一人,作当前黑源的最大一股力量只守不攻是最佳选择。 “时空走廊!” 黑光一闪,深邃晶门打开直贯圣山,他不用青帝那样直接传递整座星盘,莲影消失在冰川上。 随着黑莲暂时离开新世界,顿时在黑源内部三方咄咄逼人主动变作守势,空有五十多个天仙,无法有效进攻。 剩下暗帝见之一喜,要趁虚摘果子去试试吞并黑莲的羽翼部属。 黑帝怎么会容许,当下就拦住:“道友,你不是说要和平,黑源不内战么?” “你走开!”暗帝怒道,心中焦急,他看到了一道紫光降落。 祥云圣人来了! 黑莲离开,幽云门压力一轻,这时又见祥云圣人降临暗面,立刻脱离暗帝,回归旧主,他们可不会忘记祥云圣人自身也是兼容黑属,隐蔽一时绝无问题。 “等等……” 刚刚还以反叛黑莲来背刺的暗帝,也同样遭遇了反叛,任是他疾呼威胁,都无法留住人,甚至不敢去找祥云圣人理论,脸色铁青:“这些革命叛徒!投机者!” “黑莲走了?” 祥云圣人脸色更阴沉,扫了眼最大投机者不在,也没兴趣耗费超限力量在暗帝这种小喽啰上,收拢幽云门旧部,就沉声说着:”走,去阳面!” 黑帝见此反倒欣喜,带领麾下众仙围着暗帝,在融合的敏感期也不挑动世界神经,并且还要借助暗帝做临时队友抗衡强势黑莲宗,只是嗤笑嘲讽免不了:“你们,这一个个跳得真快……” 暗帝只是冷冷:“你这腐朽之物,怎懂得我革命之心!” 黑帝不以为然,转过去对着高耸天地间两界树方向稽首:“多谢青帝!” 青帝平静:“现在黑帝道友还担心么?” “惭愧,刚刚我以为道友帮了外人。”黑帝有些歉意说着。 到现在自恍然明白,这些背叛者根本得不到稳定修养、重新扎根机会,手里拿到的天眷浮动无法转化成真实力量,看起来声威赫赫经受不住意外,只能给青帝的不断反转给牵着鼻子走……要跳出青帝布局也可,直接在世界泛意识下拒绝,谁敢这样做? 这刻世界大冲撞,一切过去掩盖的利益分歧,都全都暴露在天下人面前,所有仙人都是看到了一幕幕活剧,寒心于背后掩盖的真相。 真正让外域圣人们派系瓦解,不是青帝力量有多强、算计有多深,而是青帝身正道直、天地至信立场与世而移,能延伸到新世界,而外域圣人却都忙着掩盖自身利益、仙道利益和世界利益的分歧上去——这本来就存在漏洞。 黑莲的临阵反叛,最让外域仙人清楚看到——特殊的世界冲融情形下,圣人是没有域界! 原来母域世界,也是需要仙道来维持,对他们进行包容,这是仙道存活至今的基础,而同样,仙道也不得不建立在世界上,这就同样是基础合作。 一旦这个去掉,高层天仙就露出毫无忌惮一面——比底层仙人更无顾忌! 最大世界矛盾一去,或者说是外部矛盾随融合演变成内部矛盾,这矛盾就体现在各源冲融、主导、比例分配上,新世界里同源争圣成主要矛盾,而阵营战争直接退到了次要矛盾。 五莲、祥云、九窍、青珠、黑莲都早已默契,在新世界大胜红利后,会休整道路重启黄金时代,固是前进之心永不停歇,也同样表明只要符合自身利益,圣人就可以践踏所有规则。 只是如果对阵的都是同样只管自身利益的道君,那么就不存在漏洞,大家都在比烂罢了,没有谁能强迫天仙牺牲,仙道阵营在根基上也就涣散,任何派系合作默契,在母域世界真正需要凝聚时,她过去培养的嫡子没有哪个能站出来。 但谁想会存在五脉这种天人合一的杂交品种,会出来一个牺牲自己的青帝? 现在回溯看去,青帝的以身合树是置死地而后生,最后运气不错,牺牲的只是部分,但在踏出那一步时,却是真正有着陨落危险,对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的圣人来说,是决不肯……这并非运气,而正如青帝的自谦所述,这是五脉道路的胜利,世界同化的胜利。 轰! 世界的冲融波动扩散到过半疆域,都陷入主客场不确定状态,四处激战战场也随之扩大。 然而就在祥云圣人回归阳面,五莲圣人与太真道君,九窍圣人与上真道君交手,都是停下来…… 这些老家伙根本没出力,等着看见黑莲背叛又用掉超限力量,目光闪动着看向两界树,神识交流起来。 “情况不对……” 五脉天仙非常机敏,也立刻抱团,五帝更警觉于圣人、道君方面的迹象,眼看青帝强捏起来的统一战线,不仅黑源内部分裂难以真正统合,连道君都要与五脉分裂! 黄帝沉声道:“太真、上真、少真三位道友,莫要罔顾大局,请慎行!” 太真道君长长叹息一声,没说话。 五莲也没有兴趣回应,如果圣人会顾全大局,大弟子黑莲就不会和小弟子青莲那样反叛师门,各奔前程……人心不在,强留是留不住。 祥云圣人意有所指说:“各位道友,缓冲融合即将完成,主客场对消不确定状态一去,位格就会集体跌落,我们时间不多了。” “不可容邪道滋长!”上真道君颔首,却没有说明哪方是邪,觉得这一点与外域……不,现在是一个世界,与对面圣人应有共同语言。 九窍圣人扮黑脸,沉吟:“青帝有新世界天眷加身,杀之会招引本源憎恨……” “死人是无所谓天眷,树大招风,便是夭折。”祥云圣人用诱惑的语气说,扫了眼几个道君:“只要我们联手,清理掉任何具备威胁竞争者,世界就算憎恨,也别无选择,不是么?” 三个道君都不说话了,自己当年,其实是有大功,但并非是唯一,也有别的豪杰,只是果断在胜利前夜,背刺了他们。 是,世界憎恨,就算有着日后青帝的祸端,但也不得不承认,让自己坐稳了道君的位置,一坐就是一百万年! 这成王败寇,才是行之天下的直道。 五莲圣人见此心里有数,略过说服内容,直接跳到行动:“谁来出手?” 众圣沉默,道君也沉默,这是很大的问题,理论上谁最迫切需要青帝去死,谁就会忍不住付出成本,但是……成本太高昂,单独付出成本后就是给人火中取栗,为人作嫁衣的事,圣人不为! 上真道君装是要继续对付五莲敌人的语气,缓缓:“我们一齐出手……我喊,一,二,三,出手!” 叶青分身突一凛,看着这些人表情,突什么都明白了,惊怒:“老贼!” 但根本来不及了,只听“唰”一声,空气晃了下,所有人都停在了青树前,围成了圈,偏没有一个人出手。 以圣人和道君脸皮,当着那么多羽翼,阵前出这种问题,也觉场面有点尴尬。 青鸾跳了下来,叱喝一声:“三个老贼,想分裂阵营?” 上真神情诧异非常:“我是来保护青帝!你们没看见元舰灵在上面虎视眈眈?” “……” 众仙神情都无言以对……元舰灵不是已有黑莲去对付了? 这完全是欺负世界泛意识对世界外的判断有限,原来道君也不过这样。 “哼!” 青珠见此僵持场面只是冷笑,没有这光杆圣人,战局烂成这样,不由嘲讽:“投鼠忌器,一群无胆之辈!” “你上!”上真道君反讽,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青珠气结,他要是力量还在,能上早上了,现在重修道躯一出圣山范围,剩下就是普通亚圣,去和青帝缓释超限力量对拼,是要自埋两界树下做花肥么? “够了,想个合适的混战规则出来。” 到此时才见得青帝缓释超限力量的似危实安,因常规力量围攻无法奈何,而超限力量的话…… 每个圣人道君都不相互信任,因滥竽充数的原理,只要有人出手,而自己稍慢半分就可不出手,让先上的人受到青帝超限力量的反击——单是这手,以现在情况来说,就差不多要同归于尽。 就算不死,力量大损的前提下,又得背上新世界憎恨黑锅——这样的话,铁死无疑,新世界虽融合了两个世界本源,可圣人道君位格,也不会超过个位数! 少一个竞争者,就多一分把握,圣人道君都已经习惯了让人背黑锅,轮到自己谁会不防着点? 但这时终不能等着时间一到圣格跌落,而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于是陷入了悖论的死循环,连带着各派的天仙都只能相望无言……这可是期待已久的大冲撞战场,怎打成这样! “原来……圣人、道君的光鲜表面下,也是这般。” “你才知道?” 神识暗中交流的议论之际,眼见冲融时间就要过去,来自高处天外的紫色光辉激撞爆射,黑莲圣人回归圣山,赶走零号舰里,这幕吸引了众仙目光,圣人道君相视,心中一喜……零号舰里还有个紫衣元舰灵变数! 舰灵可是同样为了任务不计自身利益,且作第三方又无所谓两域新世界的天眷与否,正好是唯一漏洞,可借此女冲破青帝的布局! 1683.第1683章 临时协议 零号舰停落在幽浮虚空的黑莲圣山界膜里——它已化成一座仙天星巢,连带着球型的山体根基形成了一个莲花型不规则星盘,引力保持住大气不流逝,但禁制摧毁让它原本闭合的花瓣片片绽开。 零号舰在这朵黑莲花蕊中看上去是一只辛勤采花的小蜜蜂,放出翠色的光晕,在零号舰的能场范围内,维持紫衣女子身上力量,只随手一击就又轰踏了一片山体,将方圆千里的小星球削去一个角。 如此轻松,让她迅速盘算起来:“……现在是青帝阵营比五莲阵营占优势,临阵反水的黑莲,也是个打破均势的危险因素,除去能让两方继续内耗……界外的战场刚好适合我,就算这是青帝送上的诱饵,也吃!” 她扫了眼下方,融合中的新世界就是碧色与黑色交汇、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水下如热粥沸腾翻滚,骤间“咕嘟”一声冒出个巨大气泡,骤贯通至水面炸裂开来,一点璀璨的白芒如针戳破热气球,扎破了黑莲圣人时空走廊,截断在世界界膜与虚空之间! 星核的能级和储量过高,零号舰都无法载它跃迁,黑莲圣人离开世界后也不能,结果就一下半路脱轨,忍住丢掉星核冲动凭自身力量飞过去,挥手就是一团漆黑玄雷当击往自家老巢:“道友你还不走?” 紫衣女子不答话,她对星核的特性早有准备,既给拖下水进场,也毫不迟疑地出手,趁黑莲圣人飞过来的机会,硬顶着对方远程力量投射连连出手攻击星巢根基,又轰塌了星巢小半片地壳——脱离世界没有权限加持、主人不在没有圣躯的圣人星巢力量太空虚,在同样圣级力量近身突袭面前,脆弱得豆腐渣工程一样。 好景不长,也是虚空距离过近,没几息工夫,黑莲法袍的道人身影就出现在星巢里,却扫了眼已摧毁小半、元气大伤的星巢不由心痛,但见紫衣女子还在,又是精神一振:“那就别走了,圣山封禁——” 轰! 巨大的莲瓣光膜在合拢,唰一下,零号舰飞出去,千钧一发之际逃出了封锁,它的舰首在重新蓄能主炮,翠色光辉对准莲心,却是主人不在时的预设流程,因……紫衣女子没上船。 她的倩影闪过一道紫光,这时向着黑莲不退反进。 黑莲的心底咯噔一下,脸色变了……糟糕,忘了这一节! 她的胸口灵池忽绽放出千万道璀璨的紫光,辉映得紫色华裳完全透明,隐隐丰盈肌肤,又淹没在无尽的紫光中,巨大的灵压在沸腾聚变:“我,就没想走……” “自爆圣躯!” 下方设谋众圣和道君都变了脸色,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剧本,只猜到开头——元舰灵为了达成任务不惜自我牺牲,但谁猜得到结尾非对付青帝,而是直接对刚投入青帝阵营的黑莲自爆! 反是旁观打酱油的少真比较冷静,还有心问:“她怎么想的?” 没人理会他,青珠也是同样冷静:“她的性格或和青帝类似,从不赌博,因此不敢轻易涉水到世界内……既青帝送了鱼饵上门,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岂有不先吃掉鱼饵的道理?” 少真一怔,没想是青珠回答自己的话,回醒过来两人处境相似,不由惺惺相惜,笑问:“忘记了道友能对比道侣伶仙子的习性,代换成这紫衣女子,你刚才怎么不提前说?” 青珠笑而不语,心底冷笑,无论青帝还是黑莲,都是身兼两域源属和天眷,而最易成就,死哪个不是死? 最好都死!这刻自己也是站在元舰灵的立场! 天外的黑莲星巢里,毁灭的紫光已与星球核心一道黑紫色光冲突。 “等等,道友有话好说!” 黑莲仓惶而退,心中惊怒到冰凉,这是青帝的连环计!自己没揣摩好舰灵心理,贸贸然冲上来,博弈里棋差半招又输了! 若是其他圣人道君敢这自爆,自己大不了也直接反突袭对方圣山,终极武器威胁是这么来的,但谁没傻到和一个不畏死的舰灵同归于尽? 对方仅仅假借零号舰加持,真实道基母型方舟都不在同归于尽的打击范围,整个世界资源充足供给一人,很快能恢复。 而自己道基圣山要成为战场牺牲品! 一个寒冷激灵之下,这道人瞬息盘算手里能制衡对方的筹码,想起什么举起手里的璀璨星核晃了晃:“你要自爆,我就……” “你试试。” 紫衣女子无动于衷,很清楚土著最多是一些特殊激发使用这种高层道天遗物,却没这个能力破坏它的本质——哪怕零号舰的不可修复损伤也只是对土著而言,在母型方舟里照样轻松修复。 上真道君神识在下方传来:“黑莲道友赶紧祸水东引给青帝!” 黑莲见威胁不成,又听到临时队友的招呼心中一动,随手抛出烫手山芋:“你要这星核?我给你!” 星光一闪,星核落在了紫衣女子手里,她神情微怔,不由稍缓自爆,紫水晶双眸看着黑莲的眼睛。 实际上,就算给了她星核,连人带物也还在星巢封锁范围内。 黑莲怕的只是她不要命的自爆摧毁自己道基,看似乱了方寸的绥靖举动,实际都在控制范围,并一举打断对方节奏,试图扳回失去的主动,神情冷静:“这里不在世界视听范围内,我们可以做个界外交易,现在所有圣人道君都想青帝去死——我们放你进去,你去自爆击杀或至少能重创,剩下是我们的事情——对你来说目的是不断削减两域,不,现在新世界元气,那打击新世界的一方大有前景的核心力量,岂不胜过打击我这临时反水、根基未稳的降将?” “哦……你们想利用我这第三方,不受你们新世界天道约束的便利?” 紫衣女子眨眨眼睛,转着手里的星核,是得到了珍宝就舍不得放手,神情似乎显出一点迟疑:“这样我先承担仇恨,你们确定能彻底干掉青帝?” “对,只要阁下消去青帝在两界树上缓释的力量,常规力量伐树就没有出手的顾虑,不止我一人,下面的各圣人道君都会配合消灭青帝,也去了阁下心腹大患,此方案如何?” 黑莲很有把握她会答应,但想想还是憋屈,这次纯粹给对手算计、圣山飞天、帝星飘移,下次再也不和这种舰灵在世界外发生冲突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 他又稍遗憾看了眼落在紫衣女子手里的璀璨星核,别说它的筹码价值,单说号令群龙的功能,都没来得及抽出里面的烛龙元神,不过可以稍宽慰的是零号舰跃迁也同样带不走星核,此女一自爆,终还是好肉烂在锅里,转个手就回到自己手里……心中发狠,只要这次,下次换世界内主场即新的黑帝之位统合五脉,看自己不狠狠收拾她! 只是这心思不表露出来,他作圣人的演技并不比叶青差,一旦不要脸皮了,自信也能拿下这场谈判:“阁下还迟疑什么?我们的时间有限,对你绥靖的时间也是有限……超过世界冲融时限,一旦诸圣去位,青帝得偿所愿保存新世界元气,阁下可就欣赏不到超限力量对轰场面了,无法大损我们新世界元气了!” “作一个新世界的天眷加持者,你说的很无耻……也很动人心。” 紫衣女子嘴角弧度微弯,又收敛,可惜她是舰灵,且是机敏而善于变通权宜的泛意识组合元舰灵,怎会想不到自己终还是带不走星核,轻易违背自己战略的后果便是落人巢臼,最后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但在黑莲沉声问“你同意了?”的时,她只缓缓说:“善,我想青帝最大失误,就是送给你天眷时低估了你的节操。” “青帝先算计我的帐,又怎么算?这不过是我们都明见于取舍罢了!” 黑莲脸色如常,又试探问:“那我就下降圣山……别怪贫道警惕防备,道友你这种自爆事情太危险,我也需要星巢回归世界内获得权限,相对安全……不过取舍之间,对于消灭青帝,我们都有利益共识默契,不是么?” “不错。” 紫衣女子从容点首,心底一晒——可惜默契里面有点微妙分歧,对方要对青帝斩草除根、赶尽杀绝,哪知道在自己评判里这两个世界都必须清理,迟早要灭干净,唯青帝这颗种子值得吸收! 这黑莲也是始终警惕,小心翼翼降下星巢,眼瞅着相隔距离不过一里外的紫衣女子,淡紫色的睫毛投下暗影,让她漂亮的紫水晶眸子看不清神色,气息维持着将要自爆的临界状态,这刻她就是人肉炸弹。 “道友你站这么近让我很没安全感,你能……退后些么?” “不能。”紫衣女子警觉看他,想了想,退后半步。 黑莲:“……” 就这微妙的半步,在下方新世界内的仙人无不都是人精,都看出来,赤帝、黑帝等五脉天仙纷纷痛骂:“无耻!你对得起世界天眷么!” “休想入我五脉门庭!”黄帝凛然义气,心底盘算着待会让青帝重创后救场,陨落肯定不行,但强大也不行,最好一切恢复平衡,最利团结。 “休得污蔑我们黑莲道友!”少真道君凛然背书,神情带着笑意:“五脉不欢迎黑莲,我们道门欢迎你!” 众仙:“……” 这众仙熙攘纷争中,唯倒立镜像两界树中的青色太阳不出声,一道目光默默看着世界的众生相,似是古老的年轮那样平静,而枝叶还在继续蔓延、抽芽、繁华、凋落……厚厚的枯叶铺盖大地,护翼着平凡天地万灵,透明的气息点点滴滴自两个方向汇聚,来自底层的声音没有几个仙人听见,只有天地至信始终聆听,哪怕是在融合中的新世界里。 1684.第1684章 母舰虚实 亿万里虚空深处·母型方舟 轰! 白色光海徐徐垂下穹顶,以难以描述的速度,向下近在咫尺的一艘星舰罩去,它的背后幽蓝晶门徐徐消散,是和上次零号舰一样跃迁过来! “又有谁来兑子?”里面舰灵神识交流之间都是奇怪。 星舰丝毫不减速,直冲白光海洋,宛是一道彗星袭日,里面传来声音朗朗:“无有兑子,唯青谨一人前来拜会!” 横亘上万里的巨大方舟,比起小小星舰犹泰山压顶于鹅卵,一个舰灵俯瞰逆袭彗星,持杖呵斥:“虚空之战危险莫测,青珠圣人尚陨落,你名天命之子,实不过寻常天仙,孤身一人敢来送死耶?” “谅你初生牛犊不怕虎,情有可原,速速退去!” “我来了就不准备离开。” 叶青扫了眼,眸子里紫气闪过,只见上万公里长的巨大舰体在太空展开,几乎覆盖了整个视野,这巨大的“世界”不断下降,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敬畏。 直径上万里,是地球一半,这巨舰实在不可思议,只是眸子里紫光闪光,原本看不清道不明的舰体,都露出些痕迹。 这与其说是钢铁舰队,不如说是一个奇异世界,在假借着川林笔记的力量看去,构成舰体是亿万数细小符号,,彼此连接,形成一个网络,无数网络层叠交织,构成一个立体的结构,这立体就是母型方舟。 而母型方舟,无数血管中,流动着能量,汇成一条长河,进行着宛是世界一样的循环,不断的自我更新。 短短的片刻扫描,让叶青大有收获。 “在凝聚主炮!” “母型方舟虽强,但有不少崩坏和僵死的地点,这正是它收到的损坏——有的还很新。” “这必是青珠圣人圣躯的爆炸。” “内有大损,难怪没有用引力黑洞来招呼自己,明显不想吸引自己进去。” 叶青顿时心中有数,这偏要杀进去才有一线生机:“半生争杀,步步惊心,生死之间,从无退怯,而才有我这天命之子的位份……” “世界大劫,无缘与席,就于此战!” 静默稍息,无数声音冷冷:“那你就去死吧!” 轰! 星君舰冲入白光海洋,剧烈能级对冲,整个舰的保护罩顿时摇摆起来。 “果是高能!” “可观察了两个世界融和的大道,就算是母型方舟,也有破绽可寻。”叶青听着星君舰护罩无数声细不可闻声响起,神态平静。 下一刻,舰罩上的无数细微裂痕蓦扩大,渐渐蔓延,在裂缝中暮放出明焰,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意味着下一刻,就会破碎。 “到了!”就在这时,叶青突指一转,舰内黑光大盛,瞬间,整个舰体都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星君舰自爆,这瞬间能级绰绰有余!” “轰!” 时空瞬间炸开,虚空炸起青焰,一股难以描述的洪流瞬间席卷,连白光都没有控制住,刹那间,冲向了母舰。 而在此,叶青身影渺小得宛如一颗尘埃。 “风之时空走廊·天子之剑!”庞大不可思议的能量,打到了叶青周围时,顿时被凸凹的透明走廊所吸取。 最恐怖的是,这走廊越来越细,只至在一剑尖中射出。 “铮——” 一瞬间,又或是一千年,这一道剑光,刺向了母型方舟,母型方舟坚固的甲板上,顿时多出一道极细小的剑痕。 “噗……” 天仙眼里,剑痕再小再短暂,都无疑通天大道,青光一闪,就插入方舟里,似是孙猴子钻进了铁扇公主的小腹内,白光的海洋剧烈动荡起来,隐隐听到舰灵少女惊呼声:“敌人突入舰内……” “快控制敌人的机动……” “他奔星炉方向去了!” 一个男舰灵沉声:“抽取五号能量池,内部防御程序启动——” “他变向了……太快了,火力网锁定不住!” “必须让其速度降下来!” “换内部困束场……” 青光在世界内的萧条山水间婉转流窜,矫若游龙,火力网和提前量都无法锁死其逃串,哪怕周围泼下大片凝滞灵气,天地灵气都在粘性排斥,速度还是非常快,传统的对于青源高速克制针对似乎无效……也非完全无效,效果不明显。 “凝滞不住,这不是普通天仙,伶仙子说过,他身上有古怪五气聚合方式,几乎没有客场压力!” “不确定是太真路子还是五莲路子,正在扫描道躯根基……等等,扫描失败!” 大范围光辉笼罩住青龙,不似困束场那样需要缩小范围提高密度,分明是历历在目,却硬扫描失败,众舰灵不由惊诧:“怎么可能?” “其体内有一片五色光挡住扫描,我看看它的样子,是……一本书?”专长扫描的舰灵少女白净小圆脸皱起,有些不服气:“不过是土著的所谓宝物,只要给我抓住他再深入扫描……” “哗”一下响动,青光钻透了方舟一面,直接出来了。 头顶上是幽暗无尽虚空和更高处隐隐永固时空门星光,叶青擦了擦汗,望见这面神情也是微怔,没想到为了规避深入扫描而杀出来,结果是杀透重围到方舟顶上来了……心中微动,少真老贼可不就在那个方向? 又回想在里面所向无阻,基本上除重点部位防御陷阱都任由自己出入,心中畅快,长笑:“原来青伶没有看错,你们同时间只能凝聚一个元舰灵!” “更让我看破的是,青珠陨落实在可惜,上次明显是你们早有准备,形成了特殊领域场,让它自投罗网,才得以成功!” “没有预设战场,你们束缚不住圣人!” 母型方舟寂寂不应,叶青眼看着,就感觉一处蓄能主炮,这次反不躲,调整好自己位置在方舟和永固时空门之间的两点一线游荡;“这漏洞给我抓到了,她还没有回来罢!” 轰! 回应他的只有一记主炮,白光光柱反向朝上轰击,犹巨鲸喷泉。 叶青恰巧不巧站在鲸鱼的鼻孔上,这时引诱主炮导向完成,也不敢顶着白光轰击,手显五气,黑、白、赤、黄、青……五色顺时针旋转,在这第三方世界毫无顾忌地使用出五德天仙力量,“唰”又钻进去:“嘿,你们主炮不能****吧?” “哎……他发觉了舰体死僵区,给予突破,又进来了!”舰灵少女惊呼声。 “重新锁定,这是五气共鸣!他不是青气天仙!是五德天仙!不应是这层能级世界土著能探索出来的道路,伶仙子的情报不准确!” “速速通知元舰灵回归。” 叶青听着大喜,他就想解决掉元舰灵的渔翁之利主动权,这时发挥影帝演戏,声音紧张起来:“等等,打不过就叫人,你们怎可以这般无耻!” 众舰灵:“……” 因内部兵荒马乱,她们却没留意到,在方舟头顶射出的主炮白色光柱,正朝着永固时空门方向,瞬息灌入……少真正在时空隧道里面,大概还在隧道另一边尽头等着开门。 ………… 超限力量放得快,消失得也快,黑色巨莲跃迁能级直线回落,迅速接近新世界的界膜表面上,内部冲融还剩下三分之一,这片空域是的界膜防御已名存实亡。 原本如果黑莲不临阵跳反,就算黑属羽翼天仙们都在暗面,阳面也应会有别的战役开星巢来界膜上接应,兼作某些特殊状况下的掩护,这时自作孽……他只能靠自己的把控,盯着对方紫色光辉中的清丽面孔。 虽达成了界外交易合约,但黑莲总感觉她有点捉摸不透,大概舰灵之心与人心不同,难以叫人放心,有青帝之前出乎意料的例子,始终没有降低警觉。 唰! 冥冥中波动在紫衣女子体内震动,传来母型方舟的消息。 “叶青在攻打方舟?他孤身一人怎敢……” 她心底一惊,没想到除了青帝还有不怕死的人。 “什么?” “五德天仙,而且看破了母型方舟的虚实?” 对她当然明白,本来母型方舟绝无可能有这些“破绽”,但是转战多少万年,遇到不知道多少敌人,一个个区域无法修复而暂时“冷冻”,变成了死能区。 这是太阳上的黑子,不过有着能级笼罩,应发觉不了,这叶青怎么能发觉? 出乎计划外的棋子打乱了她的盘算,一时也失去了从容镇定,心忖原本要多损耗些敌人力量,只用星核催动零号舰主炮去轰击敌人就够了,现在必须要迅速回归才行…… 她稍思索,挥手了挥手,招来零号舰护翼在星巢一侧,完全是临时合伙人架势,目光垂落盯着下方的对称镜像青树,语气有些急迫:“我怎么突袭比较合适?” 黑莲听出来这种急迫是真的,总算稍放心点,手里捏着冷汗,送瘟神一样,用尽量和缓的语气:“直接突袭就是,不过请放心,我会在最后接触世界一刻开启界膜,你就顺势装自己突入进去,如果你放心,驾舰突入也可……放心,等你携星核突入时,我也不会禁制拦阻,大家都遵守契约精神。” 就在这时,两方阵营所有仙人瞩目中,新世界界膜缓缓开启。 1685.第1685章 击树 紫衣女子抬首,对着黑莲露出一个美丽宁静微笑:“我很放心,却不是因与土著的契约。” “你……” 黑莲心中骤产生着危险警兆,抽身疾退,“嗡”的一下,本能本能催发道躯圣人力量规避伤害,几乎同时,一道青紫光贯穿,这是调集了整座星巢力量企图压下对手的突袭,并且还不忘记拖延:“有话好说!青帝给你什么条件我都能给——” “有些珍贵的东西,你给不了,还是我自己来取罢。” 紫光大亮,模糊了紫衣女子的身体,时空在这瞬间变得混沌不清,唯有力量的爆发毫不迟疑。 她却没有追杀逃跑的黑莲道躯,只是穿透残余大半地壳,对着星巢核心一击…… 轰!轰!轰! 一道道集束透射出黑莲星巢,无数道尖刺在鱼肚子里面扎出似,圣躯自爆的力量,丝毫不逊色世界加持的超限力量,所有一切都在土崩瓦解,化作巨大烟花……璀璨,而带有一种幻灭美丽。 大部分天仙见此震怖,脸色微白:“圣人道基,说毁就毁!” “我等在高层文明使者的眼里,就是虫豸那样不堪,连诚心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黑莲自己也没诚心,以为上次叶青诈了元舰灵,也效仿谈判着拿她当猴耍,她会一个坑里跌两次?” 在整座星巢道基瓦解的灾难性冲击波中,气流纷卷,土石腾滚,混沌在蔓延,只听到道躯躲避及时犹逃过一劫的黑莲圣人嘶吼:“贱人诈我道基!我与你不死不……” 道君和圣人看了上去,就见得黑莲圣人第一时间,某些深不可测的黑气散去,就摇首:“青帝刚才给赠的黑权散了,所得还不过一刻时间。” “黑权向黑帝集中了。” “这还罢了,圣山是世界本源的凭证,现在一朝毁灭,连接就有问题,虽不是不可以修补,但怕是耗时良久,已错过大运了。” “黑莲身上还有天眷,一个亚圣位是逃不掉。” “也只是亚圣罢了,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这圣人之间交流瞬间完成,只见着多少年力量积蓄的黑莲圣山,顷刻覆灭,破坏总比保护更轻而易举,之前黑莲以超限力量攻击两界树根系,青帝尝到的困境滋味,黑莲也终于尝到了,或者说这便是青帝馈赠礼物中的毒药,原样回报……或,一时不至于陨落? 但在这时节衰退就是出局,对几百万高高在上统治世界的圣人来说,总会有足够多的敌人,出局和陨落有什么区别? 黑莲圣人也知道这样,它的嘶吼带丝绝望,不过还存的理智,使他没有把最后一分圣人力量,击向虚空上面的敌舰。 “唰!” 大爆炸的火光中,一线纯白彗星飞出了这朵巨大的宇宙烟花,进入护翼侧的零号舰,在主控厅里停下来滴溜溜旋转。 接着,紫衣女子身影闪出星核,已经变成了透明不凝实状,她在自爆道躯时和烛龙那样借助星核庇护了自己的元神,在这低层时空能级没有什么可以强行摧毁星核,从容回到自己舰上。 “能杀了你就拿到星核,我为什么要与你妥协呢?” 她嘴角微弯,笑容有点点狡黠,葱白手指轻轻点开控制台,星核没入其中,整个舰体为之一震,舰舷外爆炸投进来光辉,空气是水一般的宁静,虚空中不传导声音,所以也听不到了黑莲怒吼…… 只有底层控制系统的声音:“发现原生星核,检测元神灵魂波动……元舰灵你好,你是第二位开启公民任务,是否回归?” 第二位? 紫衣女子就算是元舰灵,听了这话,也不由大惊变色,自己再是元舰灵,是舰灵的首领,其实地位和别的舰灵一样,也是工民——智慧工具。 而公民,是具备主权的人,完全不同的性质。 这公民就是舰灵无数年渴望的目标。 欣喜之余,立刻改变了注意,想起了沉睡中的伶妹妹,心底暗叹可惜她没在场,否则自己都不需要这样冒险,这时不死心地稍催动时空锚,不出意料地还是失败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稍一迟疑,目光坚定起来:“舰体下沉,准备加持主炮到超限能级!” “警示舰主,这样会造成主炮损毁。” “加持。” 她重复了一遍命令,同时驾舰一沉,贯入黑莲此前打开的界膜,长风扑面,山呼海啸的声音是世界的心跳,两个主世界融合的天崩地裂浩荡场面也是她首次见到,不由记录下来它的信息。 而一进入世界后,零号舰就出现在两域仙人视野里,映衬着天外黑莲星巢殉爆亮星辉光,以残酷而直白方式宣示着它要给新世界带来的命运。 这下连反应稍慢的普通真仙也都看到了,为这变故而震惊莫名:“元舰灵发了什么神经?” “她不会憋不住就炸了吧?” “怎可能,一定是蓄意坑害,但是……想不通,既投放力量有限,为什么不炸最核心的青帝,却炸黑莲!” “等等,她还不走,进来送死么?” 上真一惊,正好在零号舰冲击方向,且刚刚和黑莲拉近关系,他这时估算了下对方所剩力量,放下心来上前拦阻,义正言辞质问:“道友意欲何为!这世界容不得你外人嚣张!” “我觉得,就算黑莲出局,你们也照样需要我对付青帝,还是会履约,不是么?”紫衣女子语气从容,图穷匕现! “休得胡言,我们岂会与你这世界公敌有约!”上真自是义正言辞否认,但冲上速度却慢了半分。 心中自己计较,叶青小混蛋过去加持山寨星核之力的零号舰,就已火力凶猛,如果是原生星核呢? 主炮轰击,可不是时空跃迁那样要在时空隧道里护住舰体安全抵达,它是射出去就好,只管杀不管埋,破坏远比守护更容易! 见到变故而迎上来的圣人、道君都是脸色一凝,本着差不多的心思,稍做了点放水,任由零号舰呼啸冲过…… 它就这样明火执仗,当着世界的守护者的面冲过去了,直接往暗面的两界树根系奔袭,去击破新世界快速复苏元气的最大倚仗。 二连击! 青鸾神情大惊,上前要拦。 太真道君和九窍圣人不经意间挡住路,两个圣人力量,知道她速度快也不动手,只是联手封锁住最近的支援路径,看着她不言语。 敌舰就瞬间不见了影,小凤凰白嫩脸颊都涨红了,眼睛飞溅出泪水:“你们,真是无耻!” “鸾儿。”她身后的大树里传出声音,平淡如初,或早就没有指望过那些圣人道君的支援。 青鸾听了指示冷静下来,飞去青乾天的星盘里,心中发狠……如果自家道侣陨落,自己就拉整个世界陪葬!偌大一个世界,容不下一个公道生存,那这世界不要也罢! 反正她是天外来的凤凰,只有自家帝君是羁绊! 零号舰的主控厅里,紫衣女子始终是神情淡淡,紫水晶般剔透目光望向葱茏参天的两界树,与木心旭阳光辉里一双青色眸眼对上,隐隐似乎在其眼神里读到一丝恳切请求:“道友,没有余地么?” 这样凝粹纯净的精神和意志,让元舰灵心神一跳,她定了定神,轻轻说:“对不起,道友,虽很敬佩你的道路,或你喜爱这个世界胜过你自己,但这世界,不能留……我们带不走它这样大的体量,而我们不能留下目击者,不能带着隐患回家……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啊……”青帝有些失望,没有再言语。 但两界树中的青色太阳,骤明亮上溯,像是流动起来…… “可恶!”叶青分身一直在观望,这时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自己只是分身,力量最多就提升到了地仙。 就要不惜代价,抽取下土和青朝最后元气,这时一道神识传来阻止。 叶青分身精神一振,道路无可妥协,未雨绸缪布局到了尽头,这时就只能用力量说话,狭路相逢勇者胜,还是帝君——不到最后结束,永远不放弃希望! 嗡! 青光蔓延的仙雷墜纹路在舰体里迅速升成了紫色,而在外凝聚出缩小光球更深凝,一道蓝光在主控厅里刷过,底层控制系统的声音询问:“请锁定目标。” “两界树的……母株。” 无声无息,凝蓄已久的主炮对着两界树的根系一击轰出……其色,纯白! 轰—— 树根瞬间摧毁,白色火焰窜起千丈,连圣人道君都不敢这时靠近,树干节节焦枯,整棵青树在倾倒! 紫衣女子静静望着这一幕破坏,心底没有什么欣喜,不过也没什么悲伤,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型方舟元舰灵,她只是在按步就班完成自己任务:“我这厢破坏,总比你那厢守护容易,虽不大光彩,但这步……还是我赢了。” 不过还没有完成…… 她看了眼四周,刚刚还绥靖放水的圣人、道君,一下翻脸,都迅速瞬移了过来。 圣人杀机,直冲虚空。 1686.第1686章 枯树 新世界上下两半还是在一沉一抬惯性相互冲融,中间水平面是黑莲此前调动黑权留下的黑水玄镜。 两界树是镜像倒立对称孪生双树,在镜面下方铁树根植黑水里金青色圆球,正在枯萎,而在上方镜像倒立对称的孪生青树根植于青乾天,依旧葱茏,树上一道目光静静注视着下面落叶,白色火焰蔓延。 青色的凤凰飞身上来,进入了青乾天,化一个神情紧张的少女,匆匆登上树。 ………… 下方的母株铁树是遭遇了纯白雷劫一样,由下到上变一株枯树。 青帝以身合树后,圣躯已牺牲融入这株铁树内,但圣躯加持最浓厚木心,依旧还有着旺盛生机,青光流动转化力量,由木转风。 这股青光流风一样上溯,在木心内帝君元的催动下,不断将生机转移向给一面孪生树…… “帝君还是有准备。” 叶青见此神情稍定,青脉的集权是希望,这刻缓冲自是转移到野生帝君分身那里,那株分化扦插的孪生青树将完整接过夭折本体历史使命,继续缓冲任务! 三圣和二道君也目光一凛,就连旁观酱油的少真也传音出卖青帝的力量:“流风一旦构成回环就是青脉,对流风环切成两半后还是相对独立风环,其千变万化,十分难缠!” “没事,我们早有准备。”青珠眯起眼睛,欣赏大敌接下来败亡一幕,这下扯平到同一起跑线。 先是祥云圣人和九窍圣人出手装轰击零号舰,将余波引导到枯树上,用这“不小心的余波”来截留大半生机。 也阻断青帝主元神跑去孪生青树那里躲避的可能,随即上真道人出手更狠,波及木心处……青帝主元神! 而在青鸾仙子知难而退后,五莲和太真并没有离开树周围,而是继续撑开防备青帝逃亡。 “唉……” 青帝叹息一声,似乎知道偷渡失败,在木心里骤放出千万道光辉…… “这是……不好!”上真抬首急视,果见上方镜像倒立孪生青树已收拢回部分生机,并且由虚到实凝聚着圣躯。 “主元神解体,这是要回归信息给分身!” 祥云圣人最擅长聚散之道,脸色沉下来,明白青帝在以身合树时就已准备阵亡,却镜像转移圣躯力量到孪生树,主元神一陨落,孪生树内分身立刻会解锁,临时变成了主元神,维持假格! “这……根本拦不住!” 九窍皱眉,现在杀又不敢杀,或者说人家本来就准备死了,杀了反更快,死也不能死在这节骨眼上。 “牺牲到底?” 元舰灵却已经有所预料,神情不变,这时扫了眼围过来的圣人、道君,加紧催动零号舰下降:“你们打算过河拆桥,为封堵住我所有逃逸回归可能,应准备好了对我的信息封印,封印此树,再杀就是!” “对!快封印!”青珠在场外疾呼,如果不是有守无攻,他简直要冲出来亲自施为了。 道君圣人相视一眼,点首:“善,不能坐视树枯人亡!” 周围空气里波动了阵,似乎世界泛意识没有反对,众人当即联手封印枯树木心,外面就接连相继裹上五层封印!晶莹剔透而层层隔绝,丝毫不留缝隙。 外面众仙都诧异于这下反转,完全不理解刚刚还要消灭青帝的诸圣和道君怎么改了性子,但人对复杂环境下利弊理解比世界泛意识要敏锐的多,一听这美其名曰“不能坐视树枯人亡”,自然而然想到反面…… 木心里爆发刺目光耀,星星点点衍生周天之数,无法刺破外面晶莹封印,青帝解封能力非常强,但强不过诸圣道君联手……又是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封印完成之后,也没人敢上去拿! 轰—— 黑水中沉浮不定的金青色圆球,突剧烈晃动起来,其内东部群山间的永固时空门,骤显出波澜…… “真的封印住了!不然青脉十一天仙力量凝聚天罗秘钥封印,怎会出现破绽?” 道门阵营的一些仙人都已了然,青帝陨落且封印,导致了问题! 太真、上真,应对五莲、祥云、九窍就要屈居劣势,所以封印住青帝,可提前引入少真! 就不知道五莲圣人是怎么想……或他们觉得对付少真,远比对付青帝容易? 超限力量的决战,就连亚圣都不敢轻易涉水,普通天仙地仙、真仙都是只能紧张观望,而观战到现在也确非常明晰了——青帝,真是太强了,两面阵营单方面都压制不住…… 如果一齐压制,阵营之间还打什么?自己的战略目标还争?全程力量都耗在青帝身上,反遂了青帝的缓冲两域意愿,也给青珠当了免费打手,那个圣人或道君肯这般为人作嫁? 可惜世界泛意识论行不论心,而复杂战场形势下矛盾的主次变化非常迅速,很多心思都只是在人心内部转过,甚至不会和人商量,所以在行为上表现都是灰色,有掩盖余地…… 但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生命本身就是世界规律的一部分,也不是傻瓜,明显越界的行为,就是众矢之! 五脉仙人就怒喝:“无耻之尤!” 太真嗟叹:“诸位道友莫要误会,我们这是保护友军不受焚烧灭顶之灾,救青帝于水火之中。” 黑帝与暗帝对峙着,看到永固时空门封印波纹扩大……神情焦虑,又冷静下来,相信老友青帝的安排没有错,其不是会完全不顾自己而一味牺牲的人。 黄帝踌躇了下,没敢上前硬冲,只是冷笑:“你这脸皮厚度,无愧是道君,不佩服都不行,你们敢借口封印,却不敢动手?” 没人答话,谁先越界谁就授人以柄,让别家可以用大义讨伐来赢取世界欢心,谁肯做这给人火中取栗的事? 因此最好放置着,和青珠、少真那样放置到冲融结束,各圣格、君位跌落时,再顺手用冲突力量制造意外。 “鼠辈胆怯至斯,羞与汝等为伍!” 青珠嗤笑嘲讽说,心底还是站在元舰灵立场,就是要这样干,连挫黑莲和青帝,自己的竞争对手可不就只剩下叶青这小贼了! “时间就要到了,各位道友收敛点。” 少真道君分身也暗喜,原本冲撞一遍及,全界对所有基础调整,回来道君位格都没有了,但现在青帝一陨落,主元神自己都给封印了,青脉十一天仙力量凝聚天罗秘钥封印也出现破绽…… 提前进来摆脱困境,这可是一大利。 “别管青帝了,注意元舰灵,为青帝复仇——”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主要矛盾内患一除掉,次要矛盾外敌立刻凸显,所有人回身对付零号舰。 正常来说,元舰灵自身元神无法突破客场界膜,而零号舰载着原生星核无法跃迁就跑不掉,但这两项限制里面里面就有着余地,最擅长时空的青珠喊:“当心她丢下星核就能跑掉!” “她敢丢下?她不敢……” 圣人道君出手,这时搏杀外敌博得天恩,自毫不手软,只见轰轰轰的光束,直直打了上去。 不过零号舰表面,一下浮现层层的六边形光甲,蜂巢结构全覆盖,叶青目光一凛,认出这是自己曾经用仿制星核激活过星辰装甲,这时白光纯粹,更强大,表面泛着星砂点点——似是九窍亚圣用过的力量,在紫衣女子自身已没有了圣躯情况下,依旧凭借零号舰外壳的防御模组发挥出来。 “时空走廊!” “这道法使的熟练!” 而圣人道君的集火,都在一阵波动后自一面出现,向着临时队友射出,反破坏了队形——虽都是常规火力,但谁也不想挨上一下。 唰! 璀璨彗星横贯长空,紫衣女子确不敢丢下星核,至少现在还不敢,硬顶着圣人火力,直接杀出包围。 狭长的舰影冲破了枯朽树干,斧头的利刃一样,雪白寒光砍倒了大树,直接将枯树拦腰中断,巨响如山海澎湃在天地间,树木纷飞中,叶青分身角度非常好,又是始终最关切帝君,眼尖发现封印困锁帝君主元神的那枚木心,不见了! 旋即零号舰冲击方向是对着下面金青色圆球,叶青分身刚好在圆球顶部胎膜世界上,顺着她的来势直线回望,入目就是……下土大陆东部群山间,竖立的那一面永固时空门。 “当心自永固时空门走脱!” 少真又传音喊着打预防针,私下卖情报:“青帝可能在超级下土留下暗手,四季信风流转保鲜储存的一丝超限力量,要提防着……” “你们看,封印木心不见了! 青珠也是非常关注青帝,立即反应:“超限力量就算击破零号舰防御,也是给人做嫁衣……只怕此女劫走青帝,相互私下交易合作,提前开启永固时空门伏击少真道友!” “青珠道友此言差矣,你不了解青帝性格,这可能性很小,少真道友的实力也无需担心。”上真道君从容说,话风一转:“我最担心的是永固时空门封印一开,果子可别都落在了少真道友手里。” “你什么意思!” 少真脸色微变,暗骂这些老贼心机,连点机会都不留……不由暗忖隧道里就自己本体堵着,这舰跑是跑不掉,进了时空隧道的罐头里面就无法跃迁,是盘菜,但自己又怎么抢得过别的道君联手?如果汤水都没有,难道要界外交易卖一条生路给元舰灵? 太真密传:“不可为一点小利而纵青帝活路。” “紫衣道友,何不束手就缚?你要知道自己逃不掉,我们可以封印青帝元神,也可以随时封印你的元神。” “哦?维持对一个同阶存在的封印消耗也不小,如果你们还有余力,早就封印我了,不妨想想是放跑我元神危害大,还是放跑青帝主元神的危害大。” —…… 零号舰已经迅速穿至了阴阳,主控厅里看去,隔一层金青色界膜,可看到群山间的永固时空门涟漪荡漾,似乎青帝圣躯陨落和主元神隔绝,造成了封印破绽。 “看来这些土著圣人没有诈我,青帝元神确实封印其中。” 紫衣女子收回目光,捏起一枚小小的青色晶莹木心,与里面隐约的模糊人影对视,再抬首看看那道永固时空门,也意动了下:“如果真能直接冲过去就好了……” 可惜不行。 隧道里面少真还在,自己主元神或能脱离,但零号舰是绝跑不掉,战利品青帝封印也逃不掉,还是不要冒险……继续既定步骤,隔着遥遥距离盯向叶青。 叶青心中一寒,知道她的意图,胎膜世界直接沉入了金青色圆球里:“你还不走么?当心有家不可回!我本体在你家里可是很愉快接受款待!” “你很快会得到更好的招待!” 紫衣女子没有受激怒,因对此子的机敏狡猾印象深刻,自然危险预感到自己不能进入这金青色圆球…… 自己虽摧毁了两界树的母株根基,但这金青圆球里面是整个青脉根基所在,风水相生格局的发端,恐怕还有青帝留下来后手……其实原本不打算进去,只是她对叶青突入自己母型方舟的恶劣行径有点不爽,专门跑来想要栽赃嫁祸一下。 既图谋落空,她也就收手作罢,手指在水幕上一点,璀璨的白光倾泻,星核浮现而出。 ………… 金青色圆球内部,黑云压城城欲摧,只有一颗璀璨白星辉光穿透雾霾透射大地。 “龙气加持……” 青光落在新洛城的祭坛上,化叶青身影,他受了下土皇帝和群臣一拜,仰首期待看着天外的零号舰,心中催促:“快进来,快进来……” 信风在这方天地间流转,一下万里,凝聚向此刻在场最高位青脉储君。 ………… 而青乾天里,青鸾忍住去下方救援冲动,按照自家道侣吩咐来到孪生树木心,与里面模糊的信风人影一撞面,凤凰少女目光就一怔,脸上浮现惊喜:“你……” “嘘……”那人影轻颔首,回首看着下方暗面的金青色圆球。 青鸾顺着目光看去,年轻储君在为夺回帝君而征战,他的神情坚定,让青鸾也不由微动容,回醒过来又有点恼恨,这家伙要是能把芊芊还回来,那作储君真的是完美无可挑剔了,现在叫她怎么…… 隔壁老王 1687.第1687章 试探 “轰——” 光束射至金青色界膜,打的一处凹洞,零号舰停下来,紫衣女子没再进入里面。 “我还会给你这土著算计第二次?”她有些语气讽刺对里面的叶青说着。 叶青早就习惯给各色敌人归成土著,只暗忖这老对手真警觉……不不,这不单是警觉,而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舰灵没有贪婪,就是不上钩的鱼儿一样,连信息不对称都很难将她算计的太深,无法算计到绝境中绝境。 而看似陷入绝境的紫衣女子,对手里的封印木心说:“最后一次,我们合作,你提前开启永固时空门,你我联手伏击少真,怎么样?” “我不相信你。”里面的青色人影平静说。 紫衣女子顿知没办法了,对于青脉来说,不信任,就无法密切合作,尤其形势变化剧烈下的合作,青帝性格不会选择赌博,这点不出她意料。 “也罢。” 说罢,纤长手指一弹,一抹白光飞出来,彗星袭月一样,射至黑水某个方位。 “那是……族长!” 在金青色圆球不远窥伺着远古龙族天仙望见,都脸色大变,影龙借助黑莲留下黑权飞上去抢,但黑属腿短,根本追不上速度。 唰—— 东西瞬息没入暗帝怀中。 暗帝同样腿短,完全无法闪避给撞得飞出去,摸着这东西一看,璀璨星砂点点聚合,神情狂喜……真是天降横财,自己果是新世界的天命之子,在两域融合以来一扫过去晦气! 众鬼仙臣僚都是欢笑:“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可以此号令群龙!” 暗帝不理会这些弱小炮灰,径自飞向烛龙教,而那面的远古龙族天仙,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下怎么办? 黑莲宗的人都警惕看着:“诸位道友可不要自误!” 叶青一见,这才明白刚刚紫衣女子不是想要突袭自己,而是送给自己这枚星核? 不由暗自庆幸暗帝背了锅,这星核可不是天降横财,落谁手里谁倒霉! 一面,青珠顿时脸色一变,沉声:“她果是卸载了星核,要驾驶零号舰脱离,快封住她!” “轰!” 融合中的世界像是8字花生形态,一枯一荣的两界树贯穿世界中轴,而整体下面是黑水,对时空锚来说相对容易偷渡,尤其天罗地网在冲突中损毁失去了封禁,零号舰直接开启时空晶门。 少真皱眉:“不可放青帝出来!” 圣人和道君可以联合封印一个圣人,但不能封印二个,如果再封印元舰灵,青帝封印就会出纰漏,等于放青帝出来——两个无法同时封印。 “你蠢么?没听到叶青在破坏她的老家,它的力量降临了,是好机会,快封住她!”青珠急声喊,这刻瞬间脱离了元舰灵利益立场,因很清楚她一旦离开,恢复了力量,夺回伶仙子的希望就更渺茫了……为此都不惜忍着憎恶站在叶青的立场,正是此一时彼一时! “不行,封住她,青帝主元神就溜了。”上真表示反对。 太真道君沉吟不能决,和五莲不同,道门一向将五脉视悖逆的奴仆,对青帝更是有一股你死我活的极端敌意,自坚持着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一身五色莲纹的老年道人仰首看了看天空,阴霾在穹顶散去,新世界融合只差一线就能完成,瞬息权衡终决断:“这终是我们的世界,解封!” 五莲道人第一个动手,解封了自己对青帝的一道封印——而加到元舰灵上去。 唰—— 零号舰里紫光一亮…… 祥云和九窍也瞬间明白,这位母域世界引导者与世界本源纠缠最深,终放弃了追杀青帝,绝不能容许母型方舟对新世界形成威胁,连忙跟上。 “等等!别封我,我投降——” 但这时却听元舰灵声音清脆,“唰”的一下,紫色身影飞出了舰舷,看上去有些狼狈…… “她会投降?不对……” 叶青定睛一看,是这紫衣女子机敏非常,一下自己就跳了出来,不,她元神已给一层灵光封印住,给舰体力量弹射出来! “此女……” 所有圣人、道君都微怔,他们力量已都消耗在了维持对青帝封印,如果元舰灵是和青帝在一起,这瞬间还有解封青帝,转封元舰灵机会,正常情况下考虑过零号舰卸载星核,还可以选择下抹掉哪个,但万万没想到——她不选自己主元神逃脱,而是选择让青帝主元神单独逃脱!难道收获青帝比她自己都重要? 时空门晶门的幽蓝光辉大亮,青色舰体没入。 最后的瞬息,紫衣女子元神回首盯着零号舰里,透视层层封印中一枚青色木心,里面的一道元神力量似乎重伤虚弱。 第一时间转封的只有五莲圣人一个,青帝身上还有四层圣人道君封印,虽减少了一层封印,但因零号舰重新补充了一层封印,而青帝元神似乎比预计要弱许多,也丝毫没能挣脱。 紫衣女子试探没问题,就稍放下心……涟漪散去,零号舰消失在所有人视野中。 五脉阵营天仙神情愤慨又紧张,余下五莲阵营以及道门的天仙,都是神情各异,有的认为就这样排除掉青帝已足够——和青珠差不多的出局结果,也有希望亲眼见到陨落…… 紫衣女子不管自己对别人造成麻烦与否,她现在得顾着自己,看看自己身周一层,触手间反噬,顿时知道一时冲不破……至少在后面圣人杀到前连自爆元神都冲不破。 于是她身影翩一转,折翅的蝴蝶一样落下,就在这一层封印中急坠入金青色圆球内,这个她感觉到生死危机的地点。 叶青飞身半空,挥出一击,见她丝毫不还手,而长剑在封印上擦出五色霞光,滑溜柔韧似水獭皮毛,带着冲击偏转而下。 “轰!” 五彩霞光砸塌了新洛城内的宫墙,烟尘弥漫消去彩色,紫光人影立起来。 “四季——” “唰”青风浩荡而起,遍布了整个小世界,流转过春、夏、秋、冬……一道信风人影浮现而出,紫光凝聚,对下方叶青一颔首,飞上天空。 而新洛汉宫的宫墙一片断壁残垣,叶青转眼发现,这样冲击都没有动摇晶莹封印,圣人封印在主场威力就算这紫衣女子也一时挣脱不了。 她不惊慌,转首对叶青:“你知道该怎么做!” “你这诈降,不是跟我学的吧?”叶青狐疑问。 紫衣女子点首:“没错,你快点。” “……” 叶青无言抽出剑,扫了眼天空战场。 五色光辉在穹顶剧烈塌陷,里面几线紫光穿凿,在青风维系下一时无法攻入,自是帝君留手的四时信风抵御了敌人或者队友。 叶青踱步直紫衣女子面前,伸手摸索她身周空气里悬浮封印,晶莹纹路随着手掌拂过而显出波澜,五色光晕,川林笔记在体内迅速解析破译着它的信息。 天外隐传来五莲圣人愠怒:“小子敢尔!” 叶青不搭理他,反正这些都是死敌——就算新世界里不再是天命之子,但仅仅是天眷,青脉储君、青汉仙朝主君的身份,还是充足拉仇恨,虱子多了不怕痒。 “听见没有,他威胁你……” 紫衣女子口中说着,目光微吃惊打量汉宫形制,在这片熟悉祭坛建筑群前,不由拍拍自己身上尘土,整理自己衣冠,她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落进五莲手里!你刚刚不敢接星核祸水,也不敢接我这祸水吧?” “为什么不敢?” 叶青不以为然,随口:“我还俘虏了红云元神,拿你与她作伴也不错。” 紫衣女子在观察环境,说:“红云只有祥云会抢,你俘虏我会引得诸圣围攻,他们需要收获我来消解放水嫌疑。” 叶青这才将注意力自五莲封印上收回,俯视:“所以?” 紫衣女子迈上一堆瓦砾,根据之前的印象扫视祭祀的人群,和广场边缘一个淡蓝袄裙的女太学生目光接触瞬息,又回首,脚下瓦砾不太结实,但也让她的高度比叶青更高,眸子紫水晶一样剔透,目光俯视叶青:“所以我想,你现在应履行自己天命之子的职责。” 此女真是…… 叶青有些无言,一路走来这样多的敌人,还没有人催着要自己快干掉自己,这时别无选择,挥剑对这紫衣丽人直刺。 “噗!”五德力量一下捅穿封印,她也没反抗,任由剑穿透她。 但目光迫视,毫不退让,激撞出火花,叶青就说:“作帮忙的报酬,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谢谢,请说。”紫衣女子一如既往,没拒绝交流,哪怕她快要死了。 “你劫走我们帝君,想要绑架?”叶青问。 紫衣女子身形在隐涣散,元神变得更透明,神情丝毫不是失败者,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胜利完成任务微笑,轻轻颔首:“不用试探我,我的零号舰为封印提供能量支持,一路跃迁六个时辰内还是没问题,之后自会照顾好你家帝君……” 照顾? 叶青正焦躁于帝君的陨落,听不得这话,手滑过剑锋,按在她胸口……啪! 瞬息启动了手心的川林笔记,但什么也没抓住,触探柔软而立刻空空……她元神本质,远超出自己分身的能力,不由捏紧了拳,如果自己是本体在此就好了,不过如果本体在此也无法逼得她…… 紫衣女子感觉自己胸口微烫微胀,讶然低首看了看,神情微恼,但不是为了对方的咸猪手,而是差点落进算计,蓦想起传闻此子曾捕获红云元神,若非对方现在只是分身力量不足,她这自投怀抱就就成笑话了! 但现在自是无需担心,她昂起首,维持着最后仪态,眸子逼视叶青:“回去与你本体见面,我会报这一剑之仇!” 叶青摊手:“可是你回不去,有界膜屏障在,你冲入世界后所有信息都受到了拦截,即便零号舰寄托带回去一部分,也只是刚刚突入进来的所见。” “对你重生以后都是空白,你甚至不知道是我杀你……或你可以预设,但我想你费尽心思亲身突入进来,或还是想记录些东西,你甚至不知道最后所见……对了,这片土地是不是很眼熟?” “你果然有问题。” 紫衣女子深深看了一眼,没有回应这隐晦试探,元神散消,她选择陨落。 叶青皱眉,其实这就是试探的结果了,对方依旧选择敌对…… “难道我有些设想是错误,又或一个紧急避险权,一点似曾相识文化元素,在这样广浩而危险的虚空中不能说明什么。”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么……还有她的信息怎么传回去?” “对方手里也有自己川林笔记的信息传递技术?可我川林笔记能跨域,也是因兼容两域先天灵宝权限,放在母型方舟里就照样得杀出重围、鲸鱼一样浮上水面透口气,才能传讯,高层道天文明或不需要?” 没人能回答叶青分身的这些疑惑,他与母型方舟接触越多、越深入,就越发现更多迷雾。 于是干脆同时间通过川林笔记传递信息给本体,刚刚试探虽没留住元舰灵,还是试探捕捉到了她更多秘密,还有等她回去时……正好让本体继续干活。 广场上火把熊熊燃烧,红光刺破雾霾,参与祭祀的军民都在疏散,其中一个淡蓝袄裙的女太学生,眉清目秀,阳神真人修行,因此选入祭祀行列。 这时淹没在同样阳神真人群体中不起眼,深深看了眼叶青,跟着人群消失不见……她是最后一段信息备份者,她是元舰灵一部分,她是霜蓝。 这里或只有霜蓝最明白紫衣女子的选择。 对舰灵泛意识聚合体来说,无所谓陨落,回去重聚就是,甚至圣躯都是公有,有的仅仅是至死不渝的使命,元舰灵一开始就没想杀青帝,因明知道无法带走星核,她要的只是完成任务,她对此役一开始任务目标就没变过——消耗新世界元气! 无论自爆炸毁黑莲圣山,还是星核主炮轰击两界树根系,还是挑拨圣人道君封印,还是劫走青帝,还是送礼给暗帝,元神嫁祸给叶青,都为了让任何一方都无法快速统合一方,矛盾不断。 每次调整都让新世界更进一步内耗削弱,降低整体战争潜力,从而减少母型方舟降临后的清扫! 信息回归,这木心青帝元神,回去洗洗干净还能当第二个载体直接复活,看叶青怎么死! 霜蓝暗自咬牙,磨了磨,似是能磨碎这个混蛋! ………… 圣人失去了可以共同目标,再度混战,战场看起来在迅速滑向尾声,世界融和的波动传向所有角落,同样刷到了东部群山深处的永固时空门。 啪—— 封印炸裂,白光涌出。 隔壁老王 1688.第1688章 ,不予家奴 时空隧道,白光冲击,封印破裂,密切注意此事的少真,早就得了分身通知,不由大喜。 只是下个瞬间,“啪”一声,天罗秘钥狭长影子隐隐浮现在光膜上,稍一变化,就变成了叶青的面孔,带着微笑,从容声音传来:“少真道君,此何急也?不如稍息!” “是你!”少真道君脸色青红,显是惊怒,它硬顶母型方舟主炮,道躯损失惨重,主要在虚空中得不到恢复,这使他急迫要冲入世界,这时面孔抽搐几下:“叶青,你是天命之子,前途广大,但安敢拦我?不怕祸及大地与青汉么?” “你试试!” 叶青声音冷下来,他在这里虽是分身,是天罗秘钥的特殊化身,具有天仙力量,十一青脉天仙形成的力量,最擅长时空封印,哪怕封印破裂之际,消耗自身力量也都能死死堵着不放开。 ………… 此时两界已融成一体,清浊正重新分开,在下方枯树折毁、一片混战,青鸾飞回了自己仙天,不声不响移动青鸾天界到枯树折毁之地。 仙天“轰”一声垂下,金桐殿后山的一株金色梧桐破开天界大气,陡窜出,汲取着两界树母株灰烬滋养生长起来。 “青帝的先天梧桐木?” 众仙惊讶回首,见凤凰立于其上,顿时明白是青帝道侣——此时缺失了青帝后,五帝五脉只能守不能攻,已不足为惧,圣人道君根本没人去理会青鸾! “天地融和既将完成,还请道友去死,以空出本源。” “空出本源和大位,世界就有余力修复,善莫大焉!” “为了世界和苍生,你们要果断牺牲啊!” 五莲、祥云、九窍三圣叹着,一副悲天怜人,叶青化身看了暗笑,这话对不对,当然对! 圣人是大盗,少一个,自多出不少资源。 可哪个圣人愿意让位? 随见只是身一摆,万朵莲花,云朵就出现,涌了过去,太真见状,不由叹息:“汝等气数已尽,为之奈何?” 手一指,只见五气连绵,成一面屏障,挡在面前。 五莲对太真,祥云和九窍对上真,这刻没有青帝、黑莲、元舰灵这三个不稳因素窥伺在侧,圣人和道君都没有了顾忌,清楚这是最后一瞬机会。 稍现缓冲,就各用玄功。 上真受了二大圣人围攻,一瞬间,不由有些后悔。 “哼,就算是两大圣人,我也不惧。” 上真双眸中射出两道紫光,右手一探,掐了一个法印! 刹那之间风起云涌,命运之河隐隐出现。 “圣人道法·混沌神雷!”祥云和九窍毫不迟疑,对这些视若无物:“上真,你在这时还闹玄虚,难道不知道,这在同级,基本无用?” 几乎瞬息,每个道君和圣人,都使出了这招,只见黑白混沌相似,又各有区别,而又有着玄之又玄的力量。 这一下,就使出了超限力量。 “轰!”骤间,三股超限的力量对撞,这是世界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整个新天地都剧烈震动,一个太阳炸起,闪出光芒,将整个世界照得通明! 中心骤往内部塌陷下去,出现一个巨大漩涡,隐隐传出一声痛苦嘶叫,“啪”一声,一团水晶其中飞了出来。 就在水晶飞出一刻,整个世界划过闷雷,玄之又玄的力量穿入一处。 “哈哈哈,有圣人陨落了,陨落得好,太好了,一陨落,天地间圣位就再次多出一位,我们证道成圣机会就更大了。”不少亚圣,天仙都暗暗想着。 “上真道躯崩毁,退入了上真道境……和少真、青珠一样出局!”叶青化身这时,已洞察这一切,眸子闪着紫光。 圣人号称万劫不磨,就是有着本源份额,但圣躯毁灭,损失也非常大,的确短暂出局了。 “哈哈,这些狗咬狗……”暗帝大笑。 在阳面是一瞬,在暗面是十息,而趁着诸圣道君混战到最激烈最后一刻,暗帝高呼自己天命在身大运不可挡,手举星核,目视群龙:“你们族长命你们效忠于我,归于革命旗下,谁敢不从!” 影龙脸色一变再变,他现在身负黑权,随黑莲陨落后顿时据为己用,可不想听这力量相近对等暗帝胁迫! 但伏龙、离龙都是对他摇首:“族长安危要紧,暂容忍一二!” 同族也是如此意见,现存还有二十六名远古龙族天仙汇聚起来就是一股强大力量,比黑帝麾下队伍都多一半,没有他们支撑,影龙知道自己也保不住黑权,只能选择屈服,但凛然:“黑权在手,暗帝道友你可别心怀不轨,拿我族当先锋!” 暗帝脸皮抽搐一下,心忖自己力量不足,也怕惹急了对方一拍两散,姑且敷衍:“好!咱们统一革命立场,先一致对外!欲统一黑水,先要收回东海龙王一系叛徒龙族,更要先击破与之龙气交相呼应的暗面人道,也就是屡屡坑害你们的叶青!” 影龙轻轻颔首,侧立于旁,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这是星核落在黑莲手里,与落在暗帝手里的区别,力量差距让暗帝无法完全压制局面,只能选择妥协。 这时黑莲宗都撤离黑水去接应圣山崩解的黑莲掌教,暗面还有黑帝一系人马窥伺在侧,暗帝权且忍下来,号令群龙,自成一系,觑着五莲等人消耗掉青帝留下的四季暗手又离去后的机会,直接冲杀进了金青色圆球。 万里云气排开,恰是东部群山的白光乍泄,叶青分身顿时知道是什么,来自母型方舟的主炮轰击! 暗帝没见识过那东西,只是要将自己道路之敌先摧毁而后快:“叶青,可敢与我一战!” “天子守国门,死社稷,有何不敢。” 叶青分身凛然而起,持剑冲上…… 激战之中,虽有龙气,但不能抽取血本情况下,这分身不过地仙,无法阻挡,顿时连连后退。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洒落。 万众目睹于主君的奋战,沐浴在这片龙气血雨中,四亿暗面汉民,族气冲天而起,锋芒让暗帝都一时错愕,昆岗有玉,皎皎铮铮,不能张志,与石俱碎! ………… 永固时空门上,完全支撑不住,整个封纹光膜鼓胀到极限,是给酒瓶气泡喷泉冲破的塞子一样射出去,隐隐闷哼声似乎受伤,整片透明族气找到了核心,瞬息百川汇流涌入青影体内,修复封印破碎的反噬。 暗帝一怔,冷笑挥剑:“来送死耶!” 轰! 交手的巨大爆炸声里,青影擦过暗帝身侧,两道剑锋擦出火花,不相伯仲,暗帝心神一凛:“你是本体!” “若是我本体出手,你还能活?” 秘钥分身嗤笑,天仙和地仙完全不同,直接冲破阻隔归位胎膜世界,与新世界里青乾天的野生帝君分身、青鸾天的青鸾仙子遥相呼应,一帝君一储君一帝妃,分处三方成三角稳固之势,抵御接下来大撞击。 暗帝回首冷冷盯着影龙,手举星核威胁:“你在看戏?” 影龙刚要答话,突脸色微变,也恰是新世界融合到最后一步最虚弱时,永固时空门里的汹涌白光冲击而出,顿时横扫整片暗面,又一道青影****而出。 这一个个杀不完了…… 暗帝大怒,喝令龙族去清扫地面,自己手举星核,迫胁影龙与自己冲上:“我就不信,就算你本体回来,还能当救世主了!” 少真冲出来,见此盛怒:“敢拦我……好胆!” 顺手对冲上来的两人就是一击,手现阴阳玄光,一半幽幽如月,一半煌煌如日。 “是少真!” 影龙脸色微变,身形爆炸,化千万条小龙。 但少真的手中幽幽暗光一散,同样化千万道暗火,而煌煌阳光直接印向暗帝! 暗帝手举星核,借助它的坚不可摧与折光特性,轰抵挡住首波冲击,阳光在星核中折射散出千万道璀璨光线,暗帝趁此身形爆退:“道友别误会,咱们是友军,是友军!都是对付叶青……” 少真轻咦一声倒也知道打错人了,盯着那枚星核,正好自己缺了本命法宝,劈手便抢:“拿来!” “这东西不能给你!”暗帝怒道,抽身疾退。 在下方避难人群中,因群龙入寇的洗地,只有大型城池的防御才能借调龙气加持抵挡一二,汉民死伤颇重,首当其冲新洛祭坛更是完全崩坏,混迹其间一身太学女生的霜蓝见到那祭坛倒塌,秀眉一蹙…… 这舰灵少女沐浴在母舰主炮轰击的白光溢流中,似没受到伤害,反加成了力量,飞身而起眺望周围,见到暗帝手里的星核就是眼睛一亮,对着方向轻轻弹指…… 刷! 暗帝手中的星核瞬息定住,连带着他的身形都是一滞,顿时大骇,自己才刚刚拿到星核,号令群龙,无有不从,还没焐热这宝贝,宝贝就不听话了? 轰! 少真可不管暗帝出了什么问题,一击将其重创,劈手就抢到星核,而给击飞出去的暗帝忍着痛,蓦回想起叶青所说此物上面的诅咒,大笑起来:“你也拿不久,谁拿这星核,谁就是下一个死!” 少真不理会这失败者的诅咒,举着星核扫了眼下方群龙,冷然:“你们族长有令,诸位还不速速过来听我号令!” 这瞬,影龙重新聚合身影,离龙收了火焰,伏龙在土里钻出,二十几个龙族天仙神情悲剧,这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之前黑莲、暗帝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群龙还可以假托是母域同道,妥协一下还情有可原,而少真可是当年刺杀祖龙的凶手,现在星核落在少真手里……这算是认贼作父,三姓家奴? 不,都要四姓家奴! 影龙见此心中一喜,冷然:“如此乱命,恕我等不能接受,对你等昔日家奴,我等龙族……永不妥协!” 隔壁老王 1689.第1689章 有话好说(上) 金青色圆球 穹顶,“轰”黑红色的气,直接吹了进来,女娲平静伸出手一抹,一片五色霞光刷过,不断磨灭黑红光,顿时扫下大片阴气怨魂 一个鬼仙知道单凭这黑红光奈何不了女娲,双手向着女娲一压,咆哮一声,伸出一漆黑的手臂向女娲砸来,周围黑气尽数为手臂吞噬。 “哼,去死!”女娲又是一刷,顿时鬼仙连连后退,手臂削去,不过这些高喊“人人如龙”,前赴后继扑入,不断交战,加大破碎穹顶,形成阵阵风暴,不时出现一个巨爪,一个黑色头颅,或密密麻麻的鬼将。 下方的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咽口水,穹顶不断崩裂,不断出现地风水火,仿佛要回到混沌前。 丽人手持五色石,不断绞杀,杀散的鬼气落入里面,就“轰隆”声,一片乌云涌过来,发出连绵雷光,形成一张巨网,将整个战场笼罩住,这些鬼气立刻就被雷海击散,慢慢下降,融入大地之中。 丽人杀完了一批,见一时没有突进,显出了拖着长尾的法相,只是一点,刹那间,这片空洞,突变得雪白,照见一条条空间裂缝。 “补天!”女娲将五色石一推。 “隆!”五色石过处,空间裂缝一点点被弥合,渐渐形成一个五色补丁在穹顶上,非常奇特。 女娲略松一口气,神色还是有些凝重,这一招,即使她也要耗费不少力量。 接着,她就在这一片空域继续忙碌,修修补补,她恰身兼两域火源属性,无惧于两种性质迥异的规则冲击,且作后备力量领取她最擅长的补天……都记不清楚是第几次补天了。 直到封堵上群龙进来的漏洞,将大批量鬼仙、鬼王、阴兵阻挡在外,女娲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目光向下望去。 淡青的天光如水晕染,浸透苍茫的大地,地面在视野的尽处呈现弧线,到处都是火焰与烟尘弥漫,还有洪水与刀光,人口密集的大陆西部还是堡垒集镇,越过中间的帝都龙气天柱,大陆东部群山是人烟稀少,越靠近永固时空门区域越地表破碎得一塌糊涂,都是历次围绕时空门战役留下的创伤。 原本暗帝逼降烛龙教率队突入的形势大好,但悲剧是这家伙在外域暗面困守多年,信息匮乏,不单单给黑莲卖了,还给元舰灵用星核祸水转嫁,最后给影龙等临时裹挟的群众坑埋,没有人告诉那面镜子背后是少真道君。 每个人都在鼓励暗帝与叶青发生冲突,所以他就真去拦阻叶青秘钥分身回归,刚好给堵上叶青的阵位,直接撞上怒气归来的少真。 但在女娲这厢看去,这暗帝的反应速度还是非常快,迅速抛弃了烫手的星核转移了矛盾焦点,她觉得此人也是有几分果断,不过……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 而随着上真杠上了龙族,情势一下大改。 刚刚攻防核心的暗帝和叶青秘钥分身都是居于次位,变成可以随意收拾角色,没人再理会他们,现在最强力量就是掌握一份黑权且抱团龙族,还有同样兼有少阴暗属的少真,围绕星核之争在群山间爆发激战。 溅射冲撞的滚石破碎地形,溢流连永固时空门坐落的山体都直接削平,激起烟尘,雷霆闪烁白光频繁刺破烟尘,让这方暗面大陆广袤天空都亮了半面。 “少真似乎没动用超限力量?”女娲凝神观察着,她猜测少真也在害怕着信息不对称。 这时天地间规则冲突而不确定性,主客场模糊不分、同时存在的超限力量互轰,正是和虚空中那样危险时刻,动不动就是黑莲、青帝、上真这样棋差一招出局,少真在时空隧道里面等着进入时无法内外联系,对战场全局认识恐怕还停留在一刻钟前,乍一归来自是需要留手防备意外,第一时间踢掉暗帝,夺取原生星核无疑是最佳选择。 烛龙教的龙族天仙已当了三姓家奴,连着投靠黑莲、暗帝,按说接下来再换也是顺利成章,偏偏碍于少真曾经背刺初代龙神的深恨梗在那里,影龙也似看出来形势昂首拒绝,龙族自是纷纷配合。 而知晓族秘的少族长伏龙天仙,更是冷笑揭破对方跟脚:“昔你三道,皆为我龙族家生子,你少阴不过我龙宫镜仆,曲身婉转侍奉,对镜妆点颜色,月镜秘法都是枕席间得自祖龙传授,却辜负了祖龙的宠爱一意行背刺大逆!也不想想没有我们龙族,焉有你今日成就,又安有颜面令我等龙子龙孙向你这世仇投降!” “你夺日镜而转修少阳男身,合出少真之道,别以为你这改头换面我们就认不出来,我们投降谁也不会投降你这镜仆!” “我等宁死不屈于家奴!” 一片混乱的战团中,少真没有丝毫辩解,也无需为自己过去辩解,百万年风雨荣辱,能走到今天谁都不是侥幸,自有一番坚持意志,此刻双眼微微闪过一道杀机,冷冷:“那,你们就去死!” 而在战团,暗帝身影向东部天空疾遁,反向逃离战场同时,咒骂龙族:“该死的混蛋!革命投机者!” 他之所以果断丢掉星核逃跑,不是怕了少真,而是发现情况不对——群龙只顾和少真抢回星核与族长元神,没谁再理会之前效忠过的革命,鬼仙给堵在金青色圆球外面,还来不及大批量涌入! 这一下形势激变,簇拥亿万阴兵的堂堂反抗军领袖失光了部众,孤身陷阵了! “道友请留步。” 东部天幕上空,叶青秘钥分身,风一般速度拦堵在暗帝面前,盯着对方的面孔,双方在边界处再次相遇,顿时就冒出了杀气,还有一股惨烈,谁都知道,两人的道路对立,没有办法调和。 一方战败,几乎就没有生存下去的机会,这是一场生存之战。 叶青也没有矫情稽首称道友什么,只是淡淡的说着:“终于截住了你了,你入寇华夏,屠我子民,青史账册历历在目,也是清算之时了……” “报复?哼,你不过一个分身而已,拦得住我?” 暗帝定下神,眼中冒过一道深冷寒光,神情凝重,喝着:“黑权!” “轰”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全身,就算是在小世界内,无处不在黑水气息,也弥漫了过来。 “杀!”暗帝双眼一瞪,身体中飞出一把血红的刀,化十丈大小,呼啸着冲上,就要直冲封锁线,进行冲破。 整个才修补的穹顶颤动起来,出现一道裂痕,趁此裂痕,暗帝只是一召唤,突就有人高喊:“人人如龙,我辈牺牲,就在此时。” 话才落,就有鬼仙扑了上去,“轰”一声,重重撞在了穹顶界膜上,炸开了一朵烟花,这是鬼仙不惜自爆地冲击,要内外交攻重新打穿女娲修补上的漏洞。 “人人如龙!” “改天换日!” “轰轰轰!”不断有烟花在穹顶界膜上炸开,使穹顶界膜越来越摇摆。 “哼”望着快要裂开的穹顶,叶青眼中闪过一道深沉的杀机,就听暗帝凛然:“我有亿万子民,高呼一声,人人为我牺牲!” “我就一人。” 叶青只身迎战,同时对着身后招了招手:“芊芊!” 轰—— 第二片战场的爆炸烟尘里,青光穿透长空落在龙气天柱顶,化青衣少女,她顺着龙气天柱周边螺旋攀绕的爬天藤,似是顺着螺旋的扶梯,流畅而轻快地一步一步往下走,走向大地。 少女的心情是欢快的……她喜欢能帮到自家夫君。 逐渐凝实而繁茂的翠玉枝叶掩映中,没有人能看到的位置,她的眉心浮现凤凰梧桐印纹,胸口灵池绽放出青纹,光晕透过薄衫,星星点点的算筹在身周展开,五十枚大衍周天之数。 只有叶青看到她的变化,蓦心中微动……刚刚好像见过这幕。 不及多想,芊芊下抵至了新洛城后山,瞬息一种冲击感应淹没了叶青。 似乎是在少女精致小巧的青素缎鞋踏足地面,接上地气的刹那,她,就成为小天罗地网的心脏,砰然跳动声响彻四方上下,风环万里。 叶青的特殊分身道基并非五气道基,内蕴天罗秘钥青源力量,但同样,芊芊也是青鸾的特殊分身,胸口的青色灵池内蕴天罗青种力量,形成一种奇特的共鸣。 本命道侣间的灵池共鸣,天罗青种与天罗秘钥的契合,双重助推,青源力量就一下推进到巅峰,让叶青的视野都稍晕眩晃动下,忽然间一点灵光闪过心底……这天罗秘钥,似乎原就是与天罗青种相合最佳。 “哈!” 暗帝觑到机会一个晃身突出战团,就又怔住。 烟尘在眼前散尽,到处都是青黑色的藤萝,不知何时遍布了天空,黑属速度本来就不快,这无处不在的封锁阻碍更是恶化,暗帝神情不由变得阴沉:“你真要拦我?不怕玉石俱焚!给少真占了便宜么!” 叶青低首看向下方的青衣少女,依旧最关心她的情况,听芊芊轻声传音:“这临时修复加持,我只能支撑夫君片刻。” “足够了。” 小天罗地网在世界冲撞波动中破损,此时正在人道龙气快速恢复下修补,芊芊作青源计算核心,配合暗面龙气为她的夫君提供了最默契的加持。 ———— 本书要结束了,花絮和新书将在微信公共号公布,请读者亲们,搜索荆柯守,加上微信公共号,特别注意是木字旁的柯哦! 隔壁老王 1690.第1690章 有话好说(下) “来吧!”叶青再不迟疑,就在他决断的瞬间,世界发生剧变,瞬间极限的青源之力,滚滚而来。 这是木、风相合,纯粹的青脉之力对暗帝的水属暗属力量形成了克制,而整个金青色圆球内风水相生格局配合龙气修复的小天罗地网,无数的规则之线显化而出,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更是形成了牢笼。 青光无尽蔓延扑下,瞬间压缩着暗帝的力量,叶青身影也同样化入小天罗地网,与道侣同在,这时,他的声音是在九霄深处传来,宛如雷霆的审判:“现在,谁为你牺牲?” “等等……别动手,有话好说!” 暗帝终意识到自己的牺牲法还是到达了极限,虽崇尚牺牲,但为人君者心底清醒知道,牺牲确实不是万能,尤其在脱离鱼水交融环境,与外面无尽的黑水海洋、怨魂阴兵脱节开来,这刻是它最力量低谷的时候,偏偏还是自己主动踏入……裹挟着龙族一反叛,就什么都变了!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整个世界和小天罗地网的力量,都渐渐集中,叶青说话,天地都震荡了瞬,似是整个世界随着他在冲锋:“杀——我们没有话可说。” 轰! 一击而下,爆炸,火光,烟尘,溢流冲击波拍出一圈整齐的云墙,而几乎同时,黑色雾气也形成了云墙——这是黑权! 战中,隐约听到暗帝痛骂:“这些该死的革命叛徒!” “你道这刻依旧不觉得自己错误,而是那些三姓家奴远古龙族的错?”叶青挥出一剑,嗤笑着。 “难道不是?我不过是困守母域暗面,给你们这些奸人蒙蔽了信息……”暗帝说着,又喝着:“牺牲!” 轰隆隆,瞬息间,上空牺牲的阴兵,本应被小世界消磨,但它们虚幻的面孔,突浮现出来,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火光,拥有着灵性一样飞舞着,汇聚在他的周身,发出了火焰。 “本已毁灭了,形神都灭,但还有一点不灭信念,汇集到了领袖身上,跟随着前进,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人人如龙!”无数信念汇集投入到暗帝,火光骤扩散,暗帝身上化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冕衣,紧紧守护。 “你杀不了我!”暗帝大笑着,但话还没有落,就听到“啪”的裂痕声,一片火焰顷刻间熄灭,化为灰灰。 暗帝身体一震,就听着叶青冷笑:“没有什么牺牲能违背规律,就算亿万精魂信念牺牲又怎么样?” “天子之剑照样能杀尽。” “不过以你的视角其实也没错,但你何不想想,为何黑莲坑你,元舰灵坑你,龙族天仙们坑你,少真最后也坑你,我坑你就不用说了……再往前推,大运在时,你可是通吃各家很愉快啊……” 暗帝沉默,斟酌下对方意思,迅速缓和口气:“你要什么我都能……” 叶青:“给我黑权。” “这不行!” 暗帝断然拒绝,什么都能卖,连绞索都可以——因是往后的事情,就算洪水滔天也总能找到替死鬼,唯吃饭的家伙不能卖! 叶青冷然:“那就没办法了,杀了你再取也是……” “轰” “人人如龙”继续彩虹一样的不灭的精魂和信念,融入了暗帝的火焰中,化为了崭新的力量,就算灵魂都已被烈火焚尽,但信念不会改变! 享受着牺牲,暗帝却继续传出神识:“等等,黑莲送的那份给你,分量刚好是你之前献给青帝再转送黑莲的份额,现在等于物归原主,怎么样?” “不能再多了!当此之时形势叵测,看看这信念,这牺牲,你想杀我也是反噬极大,平白给少真渔翁得利,也非你我乐见不是?” 暗帝连声叫停,心底清楚这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拼谁更不怕死……问题是与上次分身突入肆无忌惮不同,这次反过来了,对方只是个秘钥分身,自己用本体去拼,多亏啊! “就这么一点?”叶青不乐意。 “你别得寸进尺——”暗帝怒着,心底直骂这混蛋无耻。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论起无耻来,他自信绝不会输于对方,绞尽脑汁间灵光一闪:“对了!我自己还有一小份黑权在晴烟那里,她在红云门……听说你俘虏了红云亚圣元神,应能拿下她,顺手拿下晴烟收回她的那小份黑权便是……” 叶青:“……” 暗帝以为他不解气,为活命也是豁出去脸皮:“我妃子晴烟姿色也尚可,就算个添头……我研究你青汉风俗,你们不都喜欢灭敌国,俘其酋,收纳其妃,比作优质淑女来同化……后面还有影龙和少真,今日你想复仇击杀我于此,拿回本金也不大可能,不妨拿了她权做利息支用一下,支用一下。” 叶青鄙视看他:“道侣也卖,你也真能忍。” 这种事情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暗帝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心底冷哧,贱人不过炉鼎罢了,算什么道侣…… “忍这点算什么?如果不能忍,母域人道怎么在仙道欺凌下辗转求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革命尚未成功,一切忍辱负重都是为了革命成功。” 这道人脸上泛着正义的光辉,源自母域历史传承,他是真正相信暗面复仇革命的正义法理,不如此也做不到百折不挠,这时掏出一小团幽幽清泉,最后看了眼,忍痛送出:“革命何患无妻,你这投机者怎么能体会我的理想!” “你这嘴炮,牺牲的都是别人而已……怎么不牺牲一下你自己呢?” 叶青嗤笑,懒得和这无耻家伙解释,青制可持续发展道路必然可以碾压其牺牲革命,这时劈手取回了黑权,转对下方天藤根部芊芊传音说:“让他走。” “不会是放虎归山吧?” 芊芊有些担心问,她刚才见到对方扫过自己的目光,十分恶心森冷,似是条冰冷滑腻腻的蛇窥伺着……她不免想到,此贼能卖道侣活命,自也会报复。 “此贼无耻归无耻,但时机判断是很准,我们得集中精力对付少真……”叶青解释,又安慰她:“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 芊芊心下微暖,这已很多次证明过,颔首:“我相信夫君。” 她这样想着,挥手信风溯沿天藤,传遍小天罗地网,金青色界膜撤开一线,暗帝立刻飞身冲出。 这道人如龙归海,如虎归山,此时心情喜悦又深恨,赌咒:“此夺妻之仇不报誓不为人,就让你青汉知道什么叫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我还会回来!届时灭你道基,占你妻女,灭你皇朝,摧毁龙气,瓦解族群,折断脊梁,男的代代为奴,女的世世为娼——” 这瞬间又忘记了是自己出卖的晴烟仙子,理所当然怨恨归于敌人身上。 知道他一出去,天地霍然开朗,长风萧瑟,黑水荡漾,又撞见外面一个黑衣道人。 大批的黑脉天仙围上来,作黑水现在仅存势力,黑帝好整以暇看着狼狈出来的冕服男子,笑呵呵:“暗帝道友,我在此恭候多时了,鉴于你违背了黑权不扩散协议,我来收回我的那一份黑权……” 暗帝:“……” ………… “人人如龙!” 鼓声在响着,界膜外亿万阴兵一起,踩着鼓点前进,无尽的阴灵,忘记了一切,甚至所有记忆,只似在最深沉的梦境中,唯有这呐喊汇聚——前进!前进! 突然之间,鼓声在一瞬间变化,宛是号令一样,前列的阴兵,突然发出不甘又无所畏惧的呐喊。 “轰!”虽无法感觉到痛苦,但重重的撞了上去,在天穹上化成了烟花! “人人如龙!” “牺牲就在今日!” “我来了!” 前面变成了烟火,后面却有洪流再次汇聚,随着鼓声前进。 ………… 巨大灵力碰撞,隐有谁在喊:“别杀我——有话好说……我们可以交易……” “啪!” 界膜闭合,一切诽议听而不闻。 芊芊顿时恍然了自家道侣的安排,难怪不见黑帝进来支援,原就等着十面埋伏、层层剥皮,致命一击,这少女放下了担心,同时掩口笑起来:“夫君好狡猾……恶人自有恶人磨。” “只是,可惜了……”她看着界膜外,眼里都是悲哀。 叶青却无动于衷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而已,虽在本质是因暗帝缺乏原始积累,但也没人希望一个毫无底线、只知道破坏家伙活太久,尤其诸圣、亚圣、道君、帝君失位可能压不住他,自是都要解决他……” 叶青在道侣的盈盈目光下,也并不刻意贬低敌人抬高自己,沉静说出各方默契坑杀暗帝的理由:“不然这家伙继续折腾消耗新世界元气,甚至丧心病狂,把我们所有人都卖给母型方舟,怎么办?” “啊……确实……幸这家伙出局了。” 芊芊凝眉点首,她也发现那暗帝真有可能丧心病狂——毕竟心心念念的暗面复仇革命若失败,以其怨恨仙道的复仇理念,借元舰灵拉所有人陪葬也不是稀奇……想想紫衣女子此前横扫战场的气势,强大、美丽、残酷,不由芳心颤栗,那是完全不同的一种风格,却同样因不惜性命而危险莫测。 叶青则回到胎膜世界内,扫了眼大陆另一边东部群山的战团,还有更强更危险的敌人,又拿出一枚火红颜色的晶莹碎钻封印,对着里面传递了神识:“红云道友,时间到了……” 晶莹封印中小小空间,女子沉睡蜷缩雪白**舒展开来,回醒升起红霞屏障外面视线,闻言沉默了瞬,似乎在叶青透露信息中迅速判断出外面局势,对着虚空散发出一阵波动。 ———— 本书要结束了,花絮和新书将在微信公共号公布,请读者亲们,搜索荆柯守,加上微信公共号,特别注意是木字旁的柯哦! 隔壁老王 1691.第1691章 红云苏醒(上) 亚圣之能,就算在这时都迅速得到消息。 “怎么会这样?”红云喃喃。 上真道躯陨落,主元神退入道境自守,祥云圣人和九窍圣人没有对上真穷追猛打,因不需要付出这成本。 可以说青帝一去,引发仇恨链下移非常明显,整个战场矛盾焦点都在不断转换、分散。 五莲和太真有着根本冲突,而祥云圣人,就必杀上真不可——各羽翼摧折一半,弱点容易受上真命河的天机针对,故先下手为强! 但反过来击落一个道君还是有所反噬,哪怕均摊到两个圣人身上不至陨落,但也受到了上真最后一下命河冲撞,自身命河扩散瞬息镇压不住气运。 这不明显,但对于两大派系中的内部天仙来说,就非常敏感,或喜或忧,又或者是亦喜亦忧——比如红云门。 在各方计算和力量的纷乱漩涡中,红云门是都集体打酱油了,连旅火天仙都忍住没冒出来,怕暴露掌教师姐和叶青的私下谈判。 不过基本上各脉各派亚圣、帝君、天仙们也都保持低调,免得招惹圣人或道君火力,亚圣虽薄有一小份世界本源,但不够超限力量一击,只能用来加持自身仙天、道躯,引动脉属,力量弱且不完整。 除非五帝五德共鸣,或叶青和东海龙王在黑水主场的人族龙气与龙族龙气相合——因龙气出于五气而高于五气,人龙两代世界大运种族内蕴五气相合,当于弱化版的五德共鸣——这样完美组合才能抗衡道君圣人。 但五脉悲剧的是一月前就迫不得已二连击,在烛龙的纺锤星体混沌、黑莲的三分之一道躯身上用掉了五德共鸣,又眼见青帝和跳反黑莲又都相继出局,剩下黄帝、赤帝、白帝都只能保持低调,黑帝在暗面一个人闷声发财。 也因这种低调,新世界的所有仙人目光一直聚焦在圣人道君战场,各脉各派则是盯着自己目标,预备诸圣失位就开启天仙战场——对于天仙来说,所有的圣人、道君、元舰灵或青帝这样真·帝君,全都是不确定的危险因素,都完了最好。 “冲融一结束,诸圣、亚圣、道君、帝君都跌位,应就没人可以阻挡我们猎取各自本源而崛起了吧……”天仙大部分都这样想着。 亚圣看着圣人们的起起落落,心情则有些不确定,他们与圣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除非抵达青珠、黑莲那样自成道路,否则难说去留好坏,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必须夺取尽可能多的本源份额,至少恢复亚圣。 帝君们则给三个老贼长期压着,等待翻身已久了,抱团警惕。 都没人关注红云门这失去威胁的山头在纷乱战场的变动。 一片红云降落暗面,时间刚刚好,再晚点阳面位格就跌落了,而再早点就会引得祥云圣人追杀进来——就之前救援幽云门那样,给拉回去,不给叛阵机会。 叶青迈步登上红云圣山,有点轻车熟路的感觉,不过这次来的不是以叶裕,而是堂而皇之的叶青。 山顶有一座主殿,里面荡漾着强大的火属气息,正是红云亚圣道躯空壳所在! 殿前守候的红袍女仙风姿依旧,是首次见到那样,看了他分身一眼,侧身让开通向殿内深处的同道,这刻她心底的滋味复杂。 叶青迈步进去时,转首看着门槛立着的红云分身:“我还以为道友不会来了。” “我还不至于怕了你一个秘钥分身。”红云分身平静说,没有跟着踏进内殿,没有主元神解锁者陨落,她没有靠近本体的权限。 所以这其实是本体命令不能不从,火凤凰性子高傲但也有在意东西,琼阳舍身为质促成谈判才救得她母亲,否则祥云圣人也得先紧着恢复自身,什么时能有空轮到恢复红云门? 等到新世界尘埃落定,黄花菜也凉了,万一叶青这无耻家伙把她主元神给……同化了,怎么收场? 为了她们母女俩的安全和前途,红云也只能屈服于叶青的迫胁,让分身带着圣山和亚圣之躯降下暗面,和宿敌携手合作一次。 “不怕就好。” 叶青独自来到一座水晶棺前,注视里面一个与她容貌一模一样,闭着双眸的绝色女子,大红盛装的丝料似一蓬火焰燃烧,此刻低低垂伏,贴合着女子玲珑浮凸的身体,这是红云亚圣的道躯,火属极致。 “等等——” 骤然一道火光穿梭而至,视圣山禁制为无物,径直落向主殿内,化一身桃红裙裳少女,明媚皓齿,目光紧张,而在她身后一个年轻的黑衣道人跟缀,停步在殿外。 红云分身因规则限制,刚刚没能拦住她:“琼阳你……” 琼阳却是可以自由出入母圣的寝殿,在水晶棺前张手拦住叶青,神情警惕,是看贼一样:“你可不许对母圣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 叶青无语,目视她身后跟来的叶裕……看住你的任务对象。 看不住她…… 叶裕也在殿门口等着,与红云分身交换了一下目光,随后对她女儿轻声:“相信你母圣的决断。” 琼阳迟疑了下。 叶青挥手一道风浪,将她排出了内殿。 叶裕知机地拉着琼阳退下,琼阳气恼:“叶裕你放开我——” “我们得离开,合约才能继续,走吧,耽误时间就是前功尽弃,我们之前努力都白白浪费了……” 这次小凤凰想起了自己以身为质的艰难日子,没有反抗,只是犹回首看着殿内,放心不下。 “琼阳下去吧,母圣没事。” 红云分身微笑宽慰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跟着去,一直凝望着女儿背影,直至再看不到,才回首看着叶青:“你会送她去哪里?” “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很在意她?”叶青说。 “在你手里能有什么安全。” 红云分身很清楚对方拿捏自家女儿做质子,让自己主元神归位也不敢毁约,这样心酸的景象不忍再看,她迈步离开这里,只有声音冷冷:“你敢近她,我就让你知道凤凰怒火。” “明白。” 叶青才不会说自己一直在琼阳身边,近的不能再近了,低首看着面前冰棺,又心忖……现在离她母圣也近的不能再近了。 一个人在殿内稍等了会,直到青鸾天传来消息已接收了琼阳,叶青才放下心,在袖子里取出一枚晶莹灵钻,一搓捏碎……啪! “我警告你别试图做小动作,天命之子!” 碎裂的晶粉燃烧传出红云声音,一线红光没入水晶棺内。 ………… 阳面天穹,一道强烈光爆刺目。 五莲和太真的对撞接踵而至,无声无息,却似乎是引发了两域本源最根底的对融,引得众仙都将目光投向这最后一处超限对撞的核心战场。 看上去有个透明的球幕笼罩住战场,五色缤纷不穷,万象森罗如幡,却都是慢放的动作,但有不幸的飞鸟生灵或真仙卷进去,也同样变慢……哗! 血光一片,又迅速消失。 众仙见此倒吸一口凉气,连地仙都震惊于这种异象,又感觉不对:“单论力量攀升丝毫不逊色于刚刚三股超限力量对撞,破坏性溢出的规模反变小许多,辐射面积只有刚刚一半,按理说应有三分之二才对……” “还有时空隔膜,透明球幕是世界新规则诞生,在限制了圣人道君破坏么?” 也有野心勃勃地仙暗喜问,那样证明这些圣人、道君都不合世界之意,黑莲与青帝相继陨落,其他人都有的是争宠机会,作船小好调头的地仙只要适应新规则晋升天仙,就有机会! “不然,这只是刚刚瞬间产生的三股超限力量,谁都控制不了,抽空了世界的活水储备,短期没有了流动,所以这二股内耗可以挥霍本钱也小……” 在旁观战掠阵的一个红莲道袍天仙解释了一句,目光盯着球幕核心分分合合的冲突光影:“这‘球幕’是双方控制力量形成,为的是全局不至于意外失控。” “所以你们别看现在对撞溢流范围小,战场核心威力却一点都不小,巅峰控制杜绝了对外浪费,每一点溢流火焰都收敛吸回,造成有一层透明球幕的观感错觉,这种兼有时间与空间的巅峰控制,比青帝的以身合树缓慢释放、红云亚圣的暗火,都高明,不愧是旧两域最强者啊……” 原外域众仙纷纷深以为然,刚刚那地仙也不由收敛起野心,圣人虽垄断世界本源,但对外战争利益和各大派系竞争需要,都存在激烈淘汰和竞争观念,唯圣人无上的印象还是深深烙印在所有仙人心里,只要圣人不衰落,就无人敢违。 “道友你该说新世界最强者,强者恒强,免得小辈们误会了行差踏错。” 一个掠阵的太真道门天仙对敌人的粗放管理办法不以为然,难怪叛徒跳出来一个又一个,扫了眼身后的一众道门地仙:“自来闻道有先后、修为有高下,无有逾越,切切记之。” “是,老师!” 众道门地仙纷纷退避视线,以示恭敬…… 道门天仙抚须颔首,看上去很满意,至于他自己心底怎么想,就谁也不知道了。 隔壁老王 1692.第1692章 红云苏醒(下) “等等,快看——” 有人喊着。 众仙都感觉到些,向战场一处望去。 在远离战场的少真道境内,群山抱河,祥云凝集的宫殿内聚集大批地仙,都男女相对,持诀护卫,神情欣喜而稍松了口气…… 在云床上,一个紫衣道人头顶上流淌青色长河,叮叮咚咚云水灌入虚空,正迅速散去,或说转移,将权限透过虚空转移回新出场本体。 就在这时,一道神识在上真道境透过来,化透明的紫衣道人身影,正色:“少真道友,接下来靠你了。” “那是自然。” 少真分身神情平静,一脸我就是救世主的姿态。 上真已经出局,没法制衡,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黑莲和青帝已不足虑,三道三圣的相争才是接下来矛盾,五莲和太真交手无力外顾,我已对拼消耗掉二圣超限力量,二圣消耗了超限力量,对羽翼部属威慑力大减,道友只要再削弱其一,树倒猢狲散,无论是祥云还是九窍羽翼自会瓦解,甚至引发连锁反应,就跌到了与道门同样起跑线,与我等三家道门岂不都有好处?” “哦?” 少真盯着同样飞回了各自圣山一朵五色祥云、一片九孔阵盘,目光逡巡:“伤其二指不如断其一指,上真道友你觉得我应除去谁?” “踢祥云出局!” 上真语气肯定,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这刻,说:“九窍圣人最稳定,烛龙教反正是集体叛逃不用想,苍窍门现在失去掌教只有抱九窍大腿,离火宫和坎辰教也不二话,古仙人习惯抱团和阵战,而且各属自身道基缺陷明显,互补需求很强,很难分开。” “反祥云派系的各个山头内部凝聚很强,幽云门当前失去掌教也只有抱住祥云大腿,白云门和黄云门在两个亚圣羽翼镇压下没有人妄动,更平静是红云门……但红云就掌控在叶青手里,她是诸亚圣里唯一女圣,怕是早晚给叶青……” “故而不妨削弱祥云,使得其无暇他顾,促使红云门和叶青靠近,但又不可能真正结合一起,只引发祥云对叶青死仇,那青脉就与祥云派系、青珠都不死不休,而黑脉又有黑莲与黑帝争位,整个五脉利益共识和对面阵营杠上,我们道门抽身事外,你与太真为主力,我来辅助,完全可以匹敌五莲与九窍!你只要暂时放弃……” 少真断然截住话:“有些仇不能放弃。” 上真神情凝重,他最怕就是这个:“别浪费力量在叶青身上。” “浪费?” 少真笑起来,目光却是殊无笑意:“你小觑青帝的后手,叶青本体在外而安,作备份很快就会补全缺位,只等一两年后五帝五德共鸣恢复,以五脉道路,世界活水虽空,却还有人道活水可抽取,仙朝主君怎不是威胁?” 上真也清楚对方与叶青的深仇大恨,耐心:“三道三圣都不会容许五脉存在,没有了青帝的荫庇,最弱叶青必会成为突破口,众矢之的,待其死后可轻松取回日月天敕宝镜,道友何需和一个必死之人置气?” 少真分身沉吟起来,有些心动,看向下方战场,向本体传去询问。 瞬息传回的信息,让人精神一振,身为救世主自是要赢家通吃,绝胜与别家分润机运! 这道人当即微笑:“我设法解决掉叶青,也不费什么功夫,若有余力再帮你出手不迟……反正你现在自保还没问题,不是么?” 这样随口敷衍态度,上真顿时明白了什么,神情也冷下来:“抛弃前约也就罢了,道友记得出手就好,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可别砸在手里。” 啪! 少真捏碎了这元神投影,目光越过战场看向暗面,在失去日月天敕宝镜他对全局的掌控度差了很多,不得不睁大眼睛盯着,突一抹暗红的影子闪过,让他警觉起来:“那是……暗火?” ………… 红云圣山主殿 灵肉相成,力量沸腾,水晶棺女子蛰伏暗火复苏,一跃落在地上,红色祥云在地板上层层蔓延出去,整个天地间都是红霞漫过。 叶青望之暗赞,感觉比自己上次击落她时都更强大,这才是全盛的红云亚圣,外域当年仅次黑莲的最巅峰亚圣。 红云亚圣力量尽复,再看向叶青这秘钥分身,就是俯视土著弱鸡的姿态:“要我帮你对付少真?” “不错。”叶青习惯了给人当土著看。 “你会死在我之前,甚至少真根本不必和我对拼,只要一心击杀你,我也护不住你。” 红云如实说,哪怕给绑架了爱女而不得不全力以赴,但圣人岂能小觑? 她目光望向圣山外面黑水:“而且这里是暗面黑水,你让我来有什么用?” “没关系,唤醒你并非要你保护,你看看这个——” 叶青晃了晃手里一团幽泉,看着她:“这是我刚刚在暗帝里夺回来黑权,还有敲诈来的水火同炉法门……我想你也应在晴烟那里研究过水火同炉,正好……” “你想和我……” 红云怔住,平静的面孔上终显出一点失态,警惕看着:“不行!” “……” 叶青心忖这母女俩反应真一致,不动声色:“我不是本体,只是分身,一柄钥匙而已,你紧张什么?刚刚不是还说不怕么?” “不用激将。” 红云冷静下来,意识到女儿在对方手里当质子,自己没有别的选择,盯了叶青一眼,又警告了一句不许乱想,才女皇般伸出手:“只有这一次。” “一次就够了。” 叶青听出她很不情愿,笑了笑,自觉牵上她的手,握住柔软滑腻,与她女儿的肤质是一样,没有她表现出来强硬,但在肌肤下还是可以感觉到暗火……更奇妙的是,与她水火同炉共鸣,感觉比与琼阳共鸣更协调,因暗火特性? 瞬息,阴阳交融、水火同炉的红黑双色淹没了两人。 红云在灵气冲击中身子一颤,强自镇定,在心底对自己说,长痛不如短痛,忍一忍就过去了。 两人的神识密切融合,瞬息交换信息,水乳交融的意识和情感汇流,叶青终可以确定对方不是伪装,袖子一挥,散开二十几枚灵钻,全都一并碎裂,化无数红光交错纵横,隐惊呼声:“掌教师姐你——” “姐姐你和叶青这是……”这是一个八卦的小师妹。 红云有些尴尬,强抑脸色不变,她不惯于人前示弱,这时闭口不提女儿受制之事,忍着羞愤:“请再帮我个忙,可能要你们去对付……” “师姐说的哪里话,那些贼子此前三番两次坑我们红云门,早晚要有个了结,这次正好……” 众师弟师妹还是很清楚掌教师姐的性格,帮她找台阶下,让红云心中热烫。 叶青默默旁观不语,虽在分身叶裕那里得到详尽情报,但因没有帝君身兼两域青源,还不确定这是表象还是真情实意。 一道道红光贯入虚空不见,混杂的天机都难以识别元神渡虚,不过在川林笔记兼容两域的洞察视角,就隐见到这些释放的主元神,都各自回归红云门一座座仙天星巢,那些仙天星巢都降落了暗面,越过黑帝与暗帝争杀的万丈漩涡上空,直奔金青色圆球而来。 顿时有些钦佩:“不料你红云门还是很团结,敢为你这掌教师姐背叛祥云圣人。” 红云冷漠回应:“别费心诱导了,我们没有背叛圣人,事后我自会为请罪。” 事后? 叶青不语,深吸一口气,有些羡慕她还有后台可靠,可自己现在没有帝君可依靠了,反是因帝君陨落使得整个青脉虚弱,必须独立撑起一片天空,抗住少真和影龙,并且让本体设法将帝君元神抢回来! ………… “糟糕……叶青唤醒了红云!” 而影龙处,少真也发现了火属灵气在暗面的异常,现在任何意外都可能是麻烦,不由脸色一青,身道君哪里能忍处处绊脚,眼见时间所剩不多,上真又啰里啰嗦催个不停,心一凝,对着龙族说着:“你们降不降!” “不降!”影龙还是强硬。 “那也罢,就一举将你们全部剪除。”少真终失去了耐心,直接凝聚超限力量。 嗡—— 一团黑与白的雷球,逐自虚空涌出,力量迅速攀升,瞬息就要越过临界线,吸引了在场所有仙人目光,都是震慑……还存最后一股超限之力,也要用出了? “不从就死!” “等等!道友且慢——” 影龙心神大震,猛想起这道君给叶青堵在门外憋了一肚子气,谁挡路谁倒霉,暗帝已挡住一次,难不成自己也挡一次,都给叶青做免费盾牌? 瞬息生死,族长大兄伏龙也紧急劝言:“权宜之计,你先退走保存黑权。” 影龙感动之余,不由问:“那兄长你们怎么办?” “我等留下将火力引向叶青。”伏龙沉声说,只有这个法子转移道君怒火。 影龙立即顺坡下驴,转身就跑,连句硬气的话也不敢喊! “敬酒不吃吃罚酒!” 少真手上躁动的力量稍缓,没有猝攀升过界,也没真想浪费力量在一条小小孽龙身上,他实际打得是保持自身超限力量对付圣人道君,用群龙做打手摧毁叶青仙天道基的主意,这时冷逼视剩下群龙:“你们想死?” 伏龙稽首:“我等愿联手诛除叶青!” 以这些远古龙族高傲,能这配合已是极限,少真暗骂迟早要将这些驯服成东海龙族一样家奴,也暂时忍下,手指一点:“咄,去——” 龙族天仙们大怒,但这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冲上……叶青也不是好惹,所幸其本体不在仙天老巢,不然非得陨落几个不可。 “仙天虽易守难攻,十倍围之,现在二十几个打一个,还是个假格天仙秘钥分身,怎都没问题吧。” 伏龙带队冲向避让在大陆西部地平线上空的胎膜世界,见到那座青色的天界里,隐红黑二色光闪动,不知道什么,莫名有些不安……猛想起那家伙可是号称,坑王之王! “都快冲!我给你们撑腰,你们怕什么!” 少真作监军在后面压阵,又让群龙心情稍定,这不是虚空环境,世界内的战争原则就是道域对道域,什么坑能抵得过超限力量? 二十几条各色各异的巨龙横贯长空,拖拽着后面的黑白雷光,龙拉着太阳一样,在天空奔驰而过,西东向西的日升日落稍瞬即逝,闷雷滚滚淹没胎膜世界。 群龙属性不同,曾分布于各教各派,但有一半都是烛龙亚圣直辖水属,此刻气息连绵成黑水大阵,似大海倒立于天空之上,又如天河瀑布激流倒灌,就要淹没摧毁半空中的青色仙天。 “水盛亦克木,这青脉仙天岂能存?” 影龙在远处冷眼旁观,但让他意外是,仙天千里方圆陡泛起五色玄光,凝聚成沛然之力,轰的一下顶住了天河水瀑……那是什么! “太真……你阴我!” 少真眼睛眯起来,上次所见五气猜想的果真没错,这叶青道基根本不是青脉! 轰!轰!轰!轰! 二十几座星巢如天外流星,穿透女娲放开的屏障,熊熊烈火陨石砸在黑水大阵,“滋滋”的白气蒸腾,瞬间是煮熟了的饺子锅一样滚烫鼎沸起来。 “红云门……你们也学着黑莲宗反了?身为火属在暗面也敢猖狂!”离龙嘲讽。 “这是小天罗地网……” 旅火天仙说完,才发现自己要靠叶青的加持,就换了方向:“你不也是火属,杂种!” 离龙冷然:“比不得你们掌教师姐能屈身事下,以身得脱,她现在是青汉仙朝帝妃呢,还是青脉太子妃呢?” “你敢辱我师姐——”旅火大怒,合身冲杀过去。 两道火焰在黑色水光潋滟的天空中炸开亿万道火星,分洒而下,又在半空冷变成灰烬。 这些红云门天仙很清楚自己之前怎么失陷叶青手上,都道是烛龙教此前“勾连叶青出卖红云门”,此刻新仇旧恨一起算,龙族叛徒比叶青这对手更可恨,顿时打了个不亦乐乎。 少真眼角抽搐一下,却没料到红云门上上下下齐心协力追随红云,可没心思把超限力量耗费在她身上,大喝:“祥云,管管你的人!” 正好这时五色仙天加持冥冥玄光,红云亚圣和叶青携手在界膜上,要联手抵挡住少真。 祥云在阳面见着一向忠诚的女徒儿和叶青牵手,几乎要吐一口老血,今天又是幽云门给暗帝裹挟反叛,刚把这些迷途羔羊拉回,又是红云门给叶青裹挟着反叛,都是赶着上,要气死他啊! “红云回来!” “抱歉,老师……暂时不行。”红云亚圣银牙暗咬,她不能放弃落进叶青手里的女儿。 叶青看了她一眼,传音天地:“祥云道友,她可是帮你代受一劫,你不想想看少真道友的超限力量怎么就不拖着不释放?在剩下我,你,还有九窍三人间,踢掉谁才是利益最大?现在你还想要红云回去么?” 少真;“……” 祥云:“……” 九窍:“……” 红云神情一怔,眼神亮起来,但随着四下里的寂寂,又迅速黯淡下去…… 隔壁老王 1693.第1693章 出水(上) 叶青说着,心里也有不安。 自己分身与红云亚圣,联合起来,进行水火同炉,也仅仅是五气小部极限力量,远不如叶青本体与东海龙王的龙气的弱化五德共鸣,水火同炉只能抵挡住少真常规力量突入,而挡不住少真超限力量。 叶青很清楚没有力量就没有主动权,失去帝君庇护,自己能做的极限也只是利用川林笔记的强大推演做说客,晓以利弊,尽可能转移对手的核威慑:“请少真道友速决!” 上真催促:“杀祥云!” “聒噪!” 少真挥手将上真和叶青的声音屏蔽掉,却是不欲受到影响干扰判断,皱眉思索了下,抬首看了看天空上悬挂的两颗太阳,目光移到五莲和太真身上……又扫过圣山、道境,可选择目标太多,并不局限叶青和上真怂恿的祥云圣人,或者说他的野心不仅仅是这点。 红云虽同样顶端统治者的亚圣,但也无法完全猜度亚圣和圣人的心思,尤其这种天地翻覆的战场,又不熟悉少真,无法判断,暗中问叶青:“喂,你对少真熟悉些吧?听说还俘虏了它原形的月镜仙子和日镜道人,怎么个看法?” “我也不知道,尽人事,听天命。” 叶青摊手,没有隐瞒这临时队友:“圣心莫测,我唯一能确定是,拥有最后超限力量主动权少真,必然是选择最符合自身利益,必是最后赢家,获取最大份额……应没有人能阻挡他了,要么是你老师完蛋,要么是你我两人完蛋,你猜猜你家老师怎么选?” 这时,恰好祥云圣人传音:“红云,你和叶青联手拖住少真。” 红云:“……” 这无疑是将自己女弟子卖给了叶青,让她暂时屈身于叶青,与这宿敌联手为整个派系利益牺牲一下…… 也不奇怪,三大派系圣人区别青珠这种光杆圣人,也区别道君门下天仙一两只,而拥有众多羽翼,反过来说一个亚圣弟子也不是独一无二,万一失去也可以找人替补,主导行为多是由整个圣人和大派利益决定。 瞬间,红云一凛,明白自己失去圣人依靠,不得不为自己和女儿多想一想了,实际上母女还有最后的秘密底牌,但那是最终迫不得已糟糕选择,一旦失去亚圣道躯,往后就没有命运主动权。 胎膜世界里,水火同炉让携手两人神识交缠很紧密,任何讯息交互都是瞬间,叶青无法得知红云的具体思维,但能敏锐感觉到这高傲火凤凰隐隐失落的情绪变化,不动声色私下传音:“你看现在哪家都是自顾不暇,道友也该为红云门的出路打算了……” “你想征服我?就凭你这分身?” 红云对天命之子非常警惕,她本身也是征服过无数小世界的强人,这一挖墙脚刺激了本能斗志,反抑住被抛弃的灰暗情绪,高傲扬起脖子,似是雪白的天鹅:“圣人核心和亚圣羽翼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懂个什么!” 叶青不动声色:“世界在更新,可以说,现在我已没有了天命之子身份,我们又是携手并肩作战,道友何不放开些,加深一下合作?” “我和你没什么共同语言!” 红云这样说着,携手并肩一词提醒了她,离得与叶青更远半步,冷冷:“你既不是天命之子,就别再想着同化我们母女。” 叶青没松开她的手,语言上很放松:“是啊,现在什么光环都没有,只有力量才行,有一点我们是相通,你看我也失去了帝君后台,你也失去了圣人后台,没有人可以在身后支撑,我们觉得一切都灰暗时候,不妨耐心等待,抬首看看天空,至少这刻风景很好,又或有什么机会呢?哪怕最后没有成功,我们也收获了一路的希望,携手共死时也可以笑一笑。” “谁和你携手共死。” 红云反应冷淡,终没有摆脱叶青,忍住不去看自己给叶青抓着的手,转首看向金青色界膜外的整个新世界,寻找叶青所说可能的自救机会。 叶青心底暗笑……其实影响还是产生了,这水火同炉的零距离机会只有一次,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 阳面时值初夏的正午,天空的东方与西方分别高悬着两颗太阳,这带来了差异,但对于生命秩序是很不稳定。 天无二日,大道无贰! 泾渭分明的两条支流汇合,清水与浊水逐渐交融,最后必是一条新的命运长河。 新世界正在进行,就是这一场宏伟的造物奇迹。 无论圣人、道君、帝君、亚圣还是普通天仙、地仙、真仙、凡人,在交战的还是没交手的,活着的还是将死的,阳面的还是暗面的,都能见到这一幕,生命本身就是世界规律的一部分,这刻他们都是参与者,只是视角不同。 在少真道君眼里,整个世界汤锅鼎沸,此刻清浊正在分开,暗面下降,阳面上升,居中时序乱流扫过天地间,带来的许多法则紊乱尚未平息,他在等着最后时机,有点在意头顶还在交战的五莲、太真。 在火凤凰红云的大破灭道路来看,这些五气基础物质在白金锋锐、烈火焚烧、土石挤压的相互冲突造成破坏性解离同时,又都依旧内含黑水、青木二气秩序兼容,使得物质并没有大规模崩解,没有出现她喜欢的漫天遍地火烧云。 在天外回归的黑莲看来,是他催发的黑水玄镜水波荡漾化入虚空中,整个黑源一体化抵消基础冲击,让所有基础物质都维持着整个在虚空——或者说时空的能级定位,没有离散崩裂,这些黑水、玄冰是沉重的历史负担,但又是遏制分崩离析的最坚韧包容海洋,而这海洋只能有一个主人。 而在金色梧桐木上的青鸾看来,两界树上吹过秋风,落叶萧萧而下,枯叶上残存有自家道侣牺牲贡献的圣躯力量,以及青源特有的生机特性,层层覆盖守护了天地生灵,飞鸟走兽,人龙水族,无不囊括,枯叶层是给地表覆盖了厚厚的棉被来迎接风雪,世界凛冬将至。 “这些落叶介于虚实之间,看上去没有质地,却具备着两个世界加持力量,这些只有帝君能之。”叶青自是站在帝君的立场,语气沉重:“我今日身临面对,方知牺牲之难。” 红云顿时找到了打击他的机会,思量着自己需要反客为主,冷冷恐吓:“现在怕了?超限之力株连所有分身,除非是同等体量界膜隔阂或特殊手法阻挡,我已寄托信息到女儿里,大不了一死,但她还可以重新孕育出我……” 叶青没有给吓住,反听到她自己吐露凤凰一族秘闻,顿时因关联到青鸾和芊芊而上心,目光奇异顺着她身体下言,看她平坦收紧的小腹:“你们是胎生,还是卵生?是两性繁殖,还是单性繁殖?嗯,我其实是想问你寄托到女儿琼阳腹中……新生命花蕊,需要我帮忙授粉?” “什么……粉?” 红云说着心底就已浮现影像,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你这土著敢调戏我……” “不敢,传闻你们凤凰一族属于高等虚空生命,卵形态能和陨石漂流一样横渡虚空,莫非都是卵壳代替了世界界膜效果?甚至能抵抗少真的超限力量株连?” 叶青说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仰慕目光看着火凤凰:“恕我土著见识短浅,我只想到一种可能,你们涅槃的凤凰卵本身就是一个小世界?凤凰之心也非常靠近世界之心?为何没有自己演化世界,而是寻找良木栖息?” 红云暗自心惊于此子见微知著的推测能力,顿时一言不发,免得再给看出什么来。 水火同炉的纠缠却不是她这样能躲开,叶青还在喋喋不休继续精神攻击:“能渡过此劫,在下也是良木一棵,道友可否考虑栖息一下?或你女儿琼阳也不错,或者两只凤凰栖息我也不反……” 红云终于忍不住愠怒了:“你在做梦!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让琼阳跟你……” 她声音顿住,掩住口。 “看来我猜对了。”叶青打了个响指,就知道火属性格容易刺激,红云暗火蛰伏已很罕见,但她照样有不可触碰的软肋,挠一挠就试探出来了她的底牌:“说明你们的卵形态表膜远比不上主世界表膜,说来也是,要是能之,圣人都要跪。” “那样为了抵抗少真株连,我想你只能用涅槃将信息融于混沌中……我听帝君说过,纯粹精神是不会消亡,但会改变信息的表达,涅槃重生后的你,与现在不一样了吧?” “或者说,到那时,你其实是琼阳的女儿了。” “真是玄妙,难道这就是火凤凰的秘密——一代代相互成为母女!” 红云不由镇怖,这分析力量实在太可怕了,不过既泄漏了信息,也没有否认,冷冷:“那又如何,比你形神俱灭好些。” “这可未必,我刚才忘记告诉道友,我的本体正在母型方舟世界里,其壳体隔膜强大,就算是圣人力量,又能穿透虚空多远?何况还有母型方舟世界的间接保护——所以我死也只是死一个分身。” “原来是这样……” “难怪你冲向母型方舟。”红云喃喃的说着。 隔壁老王 1694.第1694章 出水(下) 叶青都没说此前两域分离状态时一次次面对敌人威胁,都有个分身叶裕留在她女儿身侧,本质上受到了她们母女羽翼和外域界膜庇护,如果说出来……估计红云会羞怒翻脸。 但就听到的这个底牌,红云骄傲已经再难以维持下去,转过脸去:“我还以为你多勇敢。” “勇敢不需要体现在送死上,我自有背负责任,就和道友你一样。”叶青这时,淡淡又温和的说着,清楚自己本体职责,其实是帝君的备份后手,为青脉保存最后一份希望。 “轰!” 就在这时,新时代的灵气,已席卷新世界每一个角落,因两个天眷者付出二气缓冲,两半原生区域已完成了软着陆,原先倒立下沉外域一半体量,已彻底通过了黑莲布设黑水玄镜,变得正向……说明了新世界动能是向上。 瞬间,无论敌我,能感受到这情况的道人,都露出一丝喜色! 对五莲道人以及别的圣人来说,这是停止长达数千年的坠落,红云却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开心的话,未免又让叶青又有机可乘,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无需过于确定,这个世界至少还有些实在东西应是确定的,就是祥云老师讲课所述的大道一样,在她作一只小凤凰听课开始,三百万年来都在不断验证。 接着,她睁大了眼,下面发生的事件,摧毁了她的这一认知,崩解了她的情绪。 只见,厚土秩序开始稳固下来时,她看见是远处雷霆连绵,黑压压的看不清,在无尽雷海中,一片大陆带着隔膜,在黑水洋深处出水! 就有青汉治下人道敲响了警钟,高喊:“最高警报,敌人进入我们世界了,在海上发现了新大陆!” “世界是我们的世界,保卫家园,驱逐外敌!” “母域世界的大陆,被融合?”红云张了嘴,不敢相信这一切,这看起来一切非常美,在层层透明落叶的保护隔膜上,咸水泄流宛是瀑布,晶莹落在一东、一西两颗太阳的阳光下折射光彩…… 但是,精通小世界融合的她清楚,这是母域世界被这世界融合的标志——过去融合小世界时,就是海上出现新大陆或岛屿! “不,不可能!”红云震怖,这意味着自己世界全面失败。 暗面黑水上,高傲的火凤凰因一个人困守在叶青胎膜世界里,她以为只有自己幻觉,尤其不能接受自己是以敌对视角‘发现’母域大陆,这让她觉得自己更是一个类似黑莲那样叛徒了:“这不可能……叶青!撤掉幻象!” “道友误会,这不是我给你营造的幻象,不信你问问你的师弟师妹。” 叶青神情凝重看着这一切,在川林笔记中记录,斟酌:“这或就是两个文明首次猝然目击彼此,在视角刻板、坚信真理唯一的人来看,似乎必然有一方是幻觉,另一方是真相,一方是错误,一方是真理……所以他,或者她,就会陷入狂热,毫不犹豫征服或摧毁所有浮出海面的新大陆文明。” “你什么意思?” 红云警觉起来,火凤凰什么都不害怕,但也清楚任何观念都是需要循序渐进改变接受,这刻似乎意识到对方在映射自己,她坚持一些信念正在遭遇叶青的攻击,却因为水火同炉的神识交融而无法隔绝,想了想这小混蛋是吃软不吃硬,不由语气软下来:“请道友不要再说了……” 世界的对撞异常震撼着所有人,就连外域吞并过无数小世界,也是首次面对这样对等体量的世界对撞,叶青以世界为矛,击破红云的心防,听出这骄傲火凤凰语气中罕见透出虚弱,甚至一丝祈求意味。 但同化与被同化的战争别无选择,叶青扫了眼在外攻打的敌人,平静:“其实……我们所见都是真。” 红云一怔,没料到他会收手,迟疑:“你是说,我没有错?” “错?此刻彼此冲融完全的世界,在宏观范围内形成了不确定性,就主客场同时存在的模糊一样,通常宏观规律已不适用这时。没有规则评判标准,何来对错?” “我想红云道友你自己也知道,世界的对撞和道路的对撞一样,原本就谈不上对错,只有成败……” “你们过去胜利,所以你觉得自己破灭一切小世界,反是给它们带去文明,让它门涅槃重生,你胜利了,你没有错,你完成同化,所以你可以无视那些怨魂,黑气不会污染你光彩的羽翼。” 叶青安慰她,等她紧张情绪缓和放松,口风一转:“但当你们同化失败,冰封了黑水,体量滞胀陨落下来,对上我们同等体量世界,你们在道路上没有胜利,反要靠我们的道路死灰复燃,就是黑莲堂堂圣人都跳到五脉阵营,一切就又不同了……刚好你这次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角度观看,还是在最底部黑水暗面,这冥冥之中岂非天意?” “你其实太紧张了,你还有红云所辖地权限,你换个角度看,会非常有意思,别错过了这幕!” “这只有两个世界接近,才有的奇观!” 红云再一怔,突明白过来,自己的确太紧张了,自己这刻在叶青家里,位置决定视角,那换个角度呢? “轰”身是亚圣,自有不计其数的方法,下个瞬间,她以某个术师的眼看去——几乎一模一样,远处雷霆连绵,黑压压的看不清,在无尽雷海中,一片大陆带着隔膜,在黑水洋深处出水! 不仅仅是九州主大陆,还有外缘东荒大陆、黑水洋七大陆等小块陆地,乃至星罗棋布的岛屿都如此相继浮现。 在这视角,是原青帝世界大陆在黑莲宗所辖海域更东方、最深广水面上浮现,山脊在海面上浮现,接着就是笼罩着层层透明落叶保护隔膜的平原。 并且在这时,又听到凡人的警告:“发觉敌人,发觉敌人!” “敌人进入我们世界了!” “在海上发现新大陆!” “快动员,报告仙师,准备驱逐外敌!” 这声音这样熟悉,观点这样接近,一瞬间,红云体会到了某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此刻两片大陆群,不止红云一人震惊,在闪耀天空,中间划出鸿沟对峙星辰上,两方众仙也对此震惊,相互敌对两片大陆上,他们看到的景象是相反! 不确定性已不局限与对冲面的范围,或说整个新世界都是对冲面,不仅仅是原先黑水的表面上金青色圆球永固时空门封印失效,甚至已经深入到各自黑水与冰渊的最底部。 阳面的那些仙人震惊下不由议论,多数各持己见,认为对方阵营集体幻觉了。 “这……”红云脸色微变,受了致命一箭一样……解开她不愿承认的伤疤,她这刻苏醒完全是在叶青布置中,而因天地交融这刻是苏醒在叶青这面的新生区域,强行拖进代入了这一面宏大视角,天意非人能抗! 这是她不熟悉的战场,也是最最害怕的一幕场景,骄傲如火凤凰也有恐惧,或因过往杀戮太盛,她冥冥中知道自己的正确是因自己的胜利,但一切反转时,她恐惧被同化,恐惧叶青这样的天命之子,这时双眸惊怒盯着叶青:“你……” “我现在不是天命之子,道友无需紧张**给我……实际上我没有对哪个外域女仙做过此强迫之事,始终是尊重你们自愿选择,甚至有时,还站在你们利益立场上参考的吧?” 叶青让她放松心情,摆手一笑:“我说的天意也是新世界天意,虽还没成形,但风物长宜放眼量,道友不必告诉我答案,尽可自己做出决定,就和帝君交出的答卷一样,只有天地鉴之,没有人能逼迫一个天仙牺牲,我们选择都是心甘情愿,不过,我想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女儿考虑一下,选择哪面才有前途,别小看了新世界天眷的影响。” 在世界沧海桑田的宏观伟力与匪夷所思微观背景下,红云怔神间几乎给他说动,回醒过来直摇首,但看叶青的敌意也少了许多,放缓语气:“多谢青谨道友指教,但是我这里不行,贵脉青帝已出局,或其自身天眷深厚自保有余,但现在面对少真,贵脉帝君有能照顾到你?我也不是黑莲那样能自保,我不能背叛老师,除非……” “嘘……” 叶青让她停下来,转眼看四周,最后看向头顶上。 在叶青的眼中,世界内虚空,一株参天巨树的影子,正在空气中浮现,而一条巨大隐隐融合的河流,不断有水滴落下,没入到影子中,立刻就萌发,转眼间,影子渐渐凝实 出芽,长叶,抽枝,扩大,不断生长,吞吐元气,而且在叶青眼里,还敏锐的察觉到,这树与先天梧桐木连接,陡由大司命少司命在虚空中仙境以空桑树、明桑树倒立镜像对接方式,同样恢复正立,变成夫妻树并生、枝叶纠缠的双树。 最恐怖的是,为了这双树的成长,新世界甚至微微调整了法则,这是何等浓郁的天眷? 隔壁老王 1695.第1695章 交换(上) “缓冲已完成……要恢复正常了。” 而在孪生子树上,木心中模糊信风人影,精确判断时机,一双青色双眸看去,下方是金色梧桐木甚至梧桐木下的青鸾天、更下方是金青色圆球、里面正誓死保卫青汉与敌人交战的年轻储君……这些人和物,整个家乡世界,在空气里出现虚影,渐渐凝实。 而在对面金色梧桐木上,凤凰少女视角看去,是孪生子树在空气里出现虚影渐渐凝实,连着花盆一样装载孪生子树青乾天也陡间一晃,由暗面滔滔黑水、冰川间出水,一跃穿过怨魂阴兵鬼气,出现在装载金色梧桐木的青鸾天侧。 “孪生汇聚?” 青鸾眸子睁大,原来还有这种不需要时空走廊手段,就用两界树气机勾连,直接跨越时空回归! 这种回归非常低调,混同在整片天地壮观异象中,就一棵树木在森林中那样不显眼,丝毫没有引起圣人道君的注意! 但实际青脉最强的两座仙天,已在战场核心无声无息汇合,此刻新两界树花盆,各都扎根在了金青色圆球上,这片暗面超级大陆一直是青脉根基,而它本身又载沉载浮于暗面黑水……它内部演化天地,形成界膜。 “不止是孪生汇聚,是三界汇聚?” 青鸾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听到召唤,压抑兴奋,青光一闪,沉身到梧桐木中,蜷缩身体化一枚青色的凤凰蛋……凤凰涅槃! 风细细吹过树梢,光在金青色界膜上,青源凤凰涅槃并不是火凤凰赫赫,只是生机纯净,这些都掩盖在梧桐木本身强大生机中,而一侧大荒铁树的孪生子树内木心也同样活跃着生机。 枝叶纠缠的两界树彼此传递,无声无息间,流转力量。 在青鸾天的金色梧桐树内,蛋壳破碎,出来的不是小凤凰,而是一个模糊人影,眸子纯青色,渐渐,模糊的身影清晰,俨然便是蒙着面纱的青鸾仙子,完全一致的气息。 在金青色圆球中的这方演化天地里,青鸾仙子重新踏出了木心,眉心梧桐凤凰印纹,眸子青色纯净,长风拂过着她的面纱,一袭七色祥云宫装长裙拽地掠影,合身化入轻风中。 这一道青光带着圣人力量波动冲击而下,毫不掩饰支援叶青的仙天。 叶青神情微喜,周围在场仙人都警觉,抬首注目青光,下意识觉得是青帝出来……元舰灵怎可能放回青帝主元神! 而青帝自己单凭虚弱无力元神,要突破零号舰支援下的四重圣级封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青鸾?又或是青帝分身?” 少真看到青光是在青鸾天降下,毫不放松伸手在额上轻点,光洁印堂生出第三只竖睛,转动瞳孔,泄出紫光洞照:“小心无差错,我们交手百万年了谁不知道谁的根底,若你还敢玩什么花样……那就打错主意了,我少真可不是青珠那么好骗,没兴趣做你猜我猜的游戏……” 青风稍瞬即逝穿入胎膜世界,凤翼翱翔,青源极致速度快得让少真都挡不住,不过观察还是有了结果,一道本命洞察神通在她身上转回来,确定是青鸾无误。 可惜的是本命宝镜丢了,无法深入探照她身体深处,现在只能探查外溢灵魂,不过也够了……不是青帝分身,是青鸾! 青帝和青鸾的道侣气机相互混淆,上次青帝乔装出击虚空,在距离远了或可以天机混淆,但有所警觉,又在近距离观察还是可以分辨出差异。 至于她身上那股道君力量波动来源,恰见她身穿一件贴合姣好曲线的七色霞彩裙装,分明就是…… “七色祥云袍!” 少真将一切信息对照无错漏,更确定元舰灵绝不可能放回青帝主元神,遂放下心,情知这青鸾下来必是支援储君,而青帝分身必须留守保护两界树:“若是你们道侣两人一起下来,我还忌惮一下你们是否有后手,就凭你这小凤凰一个人能发挥祥云袍几分?” 流风降落在面前,化七彩裙装的少女,叶青认出是青鸾本体就精神一振,心忖帝君还是留了后手,但出于习惯,还是还是上前问:“前辈你不需要防守自己青鸾天了么?“ 彩裙少女背对着叶青,摇摇首,并不说话。 叶青对她平淡反应稍觉奇怪,这次没讽刺自己多管闲事、注意她是帝妃云云,不过也大致明白,少真没兴趣去攻击青鸾天,而青乾天…… 孪生子树里青光“轰”的泄流而下。 彩裙少女平息静气,接受孪生子树缓释加持,一下充实七色祥云裙,在她身周浮现七色彩虹般的光团。 红云亚圣对这股力量再熟悉不过,她也曾运用过,这时神情复杂:“你们看准了祥云老师退守不出,所以无需害怕遇到正主,准备用七色祥云袍,来对抗少真?” 叶青看了眼青鸾,见她没应声,就回首问红云:“不行?” “你手别握这么紧,我不习惯……” 红云微恼,不过自己现在是和叶青一条船,还是说了出来:“七色祥云袍的确是聚散无形的五气至宝,正好守护,但仅仅它本身,就算虚拟出七个阵眼也只是微薄之力,抗衡不了少真,除非你们复制当年雷宵的七杀大阵,但还缺乏大陆级的体量支撑……” 她话音刚落,“噗”,七色祥云袍一个主阵眼直接融入了叶青仙天内的五德灵池内,产生了微妙反应。 “咦!”仙天灵池,其实就是仙天本源,虽不是最核心,也是次核心,这重要之处被调动,叶青心情一紧,看向前面青鸾的侧脸。 彩裙少女似乎没有感觉到仙天五气灵池异常一样,伸手推转五气,又推动身周剩余六色光团。 “着!”一团七彩,瞬息击在烛龙教大阵上——核心蕴含一丝圣人力量,连少真都微皱眉,远古龙族见此,都没有战心,直接避让。 “轰!”既没有死硬抵抗,烛龙教大阵顿时摇摆起来! “青鸾前辈你……” 叶青神情怪异起来,对此情景感觉似曾相识,调动自己的五德仙天,调动起来就是调动她自己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nk">http://%66%65%69%73%75%7a%77%2e%63%6f%6d/ 飞飞       飞 飞         飞 飞 飞飞飞飞飞  飞飞      飞飞飞  飞   飞 飞飞飞飞飞  飞      飞    飞飞飞  飞飞    飞 飞  飞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飞飞飞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飞飞飞飞飞 飞  飞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飞 飞       飞飞  飞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    飞飞飞飞 飞 飞飞飞    飞飞 飞 飞飞飞飞飞飞  飞    飞  飞  飞飞飞  飞飞    飞  飞   飞 1696.第1696章 交换(下) 不仅仅是黑帝,一道白色流星砸下,自是白帝仙天降落黑水,然后是火红的流星砸下暗穹。 “五脉共识,青脉有难,岂有坐视旁观之理?”赤帝笑声传来,目光是落在青鸾的彩裙上。 叶青一阵无语,感觉赤帝是担心弄丢七色祥云袍……此宝一半股份是赤脉所有,或原本在赤帝利益来说,保护青帝是必要,保护青汉仙朝开国主君叶青就不太理想了,这时青鸾一下降,赤帝也不得不跟过来照看。 最后黄帝是大怒,他已受够了接踵而至的意外,心底恼怒于青鸾任性:“道友你这是在透支五脉默契,拖整个五脉下水,就为个储君叶青?他和你算什么关系?要是青帝陨落,你是不是要拉着世界陪葬?” 彩裙少女不回答,似乎这问题简单到不需要回答。 黄帝心下一颤,回首叮嘱了天仙抱团防御,别去招惹圣人或道君,过来支援,心底暗骂青脉一个个都是无视现实的疯子…… 只见一道黑光、一道白光、一道赤光、一道黄光,相继降临,补全剩下的四个阵眼。 这时少真就心神一凛,知道事情不成了。 圣人超限力量,特别是在世界内,简直是无敌! 仅仅是叶青和红云亚圣的共鸣,一举就可毁灭,余波还可毁灭仙天和暗土。 加上了青鸾也不算什么,就算她有缓释的圣躯之力以及七色祥云袍,只要七个阵眼除叶青仙天主阵眼,都是虚拟,照样可以一举摧毁六个虚拟阵眼,集火于叶青仙天,消灭之。 但两界树所在青乾天、青鸾天,还有黑帝、白帝、赤帝、黄帝四座仙天都是实在阵眼,就使得力量也会分摊出去,只有七分之一力量会用在叶青仙天上,就已跌落了临界,完全可以承担! 不过反过来也可以明显看出,青帝留下这些后手都全都是防御,只要主元神还在元舰灵的零号舰上封印无法回归——紫衣女子高层道天手段和立场也不会放纵回归——那就只是有守无攻,纯粹用来保护自己储君作接任者! “算是你扳回了半手……” 少真对孪生树那个方向,自是对老对手青帝表示一下,又冷冷瞥了眼叶青:“算你小贼这次运气,且看这超限力量一散,新世界里青帝进行重修,面对青珠竞争,自顾不暇,还有谁来庇护你!” 叶青挑眉,这一瞬间,他就感觉到,始终笼罩在自己命运长河上巨大黑影撤去,就静静不说话,早就习惯了给这些圣人道君当弱鸟,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救回帝君主元神,只要救回来,重修速度就快许多,至少比倒霉得连圣躯带主元神都陨落的青珠要快,至少在青源的竞争上就是胜利! ………… 既不能格杀叶青,那就完全转移到别的目标上。 不仅仅是少真,现在大部目光都集中在最后圣人力量上,已经没人理会青帝、青珠这两家只能打酱油的出局者。 谁都看出来少真变了目标,原本存在攻击叶青这青脉储君的可能性,随着青鸾以七色祥云袍引发五脉力保分担,而断绝可能性。 上真心忖这应就是青帝留下的后手了,再无疑虑,加紧催促:“去干掉祥云,你看他的祥云袍都落在青鸾手上,红云给叶青迫胁,幽云也分尸落在我与太真道友手上,干掉祥云就能解离整个祥云派!” 少真神情淡定,依旧是一副‘我是救世主’的姿态,扫了眼整个世界天穹顶部正在激烈交手的五莲和太真,耐着性子,在心底数着时间。 “你这什么表情……太真是自己人……” 上真脸一黑,暗骂这家伙谨慎到极点了,这时还提防着五莲和太真? 不过心底清楚,换成自己也要提防着所有未出局的家伙,无论是五莲还是太真! 圣人道君通常是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但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圣人道君也能践踏一切规则! 哪怕是阵营规则! 直到一种冥冥波动在世界深处传出,似是一个困倦了的重病人要收缩所有精力和精神进入休养。 “世界融和,要完全成了!” 只在一瞬间,少真就隐隐感觉到自己道君位格在削弱,几乎同时,手里凝聚的超限力量也在衰减。 估算还有十息左右,再晚点掐着最后一息似乎是最佳出手选择,但少真早已计算,猛地抽身转向,在空气中劈开透明隧道:“时空走廊——” 唰! 少真没入隧道中,这瞬间,在核心战场处的五莲圣山与太真道境,看上去超限力量激战正酣、无暇外顾的五莲和太真突同时罢手,因默契清楚不可能拿下对方了,那么不如…… 五莲挥手劈开隧道:“时空走廊——” 太真也挥手劈开隧道:“时空走廊——” 两人目光相互紧盯着,又防备着少真,气机非常紧密控制住核心战场,让少真或任何超限力量都插足不进。 青鸾目注左右,丝毫没有放松,看上去依旧维持与叶青秘钥分身、红云、野生帝君分身构成的双树三界七阵眼,而青珠叫一声“老贼无耻”,就一拍,“轰”的一下,自己圣山最后防御启动! “圣人道法,所向披靡,就看打在哪里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闭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轰!” “轰!” 理所当然,两道时空走廊晶门没有出现在这足以自保两家,五莲时空走廊直接贯穿至少真道境,而太真时空走廊直接贯穿至九窍圣山! 两道时空走廊贯穿核心战场,将里面控制束缚冲突的超限力量,蓄满了的水库一下开闸泄洪,瞬息分两股引导向少真道君和九窍圣山,因近水楼台先得月,都在阳面出手,甚至比少真在暗面出手更快,后发先至! 晶门一开,汹涌五色雷光奔涌而至,九窍圣人大惊失色:“为什么?” 太真淡淡:“你的扎根甚至超过青帝,犹善阵战,必须死!” “哈……” 九窍圣人自知无幸,不想和黑莲毁掉圣山,因对于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nk">http://%66%65%69%73%75%7a%77%2e%63%6f%6d/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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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这场混战大戏即将落幕,就要以最后才王者归来的少真最赢、祥云侥幸在夹缝中运气好的躲过、五莲和太真各自小损,这四家战胜国,各自保存下来元气得以在新世界的起跑线上占到最前方,其余圣人道君都是战败国,以出局、落后的情形结束。 与怀有野心的地仙不同,两方阵营真仙虽也怀有不小野心,但多数还没到希望成圣成君,就算野心勃勃要逆天也清楚先找个大腿抱抱可以提高生存。 “轰!” 只见大战才结束,万千遁光就一下散开,似乎就是烟花骤绽放,又似是流星自夜空滑过。璀璨了整个天际,叶青抬首望去,只见四家宛是一柄柄巨大的伞花在空中开着。 “气数在凝聚。” 战败众仙都纷纷靠向这四家胜利者,刚刚风头最劲少真连原外域的许多真仙也都投靠,可谓是跨阵营吸引力,尤其一些女仙……她们在旧位置上的命运反正是炉鼎,何不找个最强大呢? 各家女仙比例最高的就是青脉、少真,传闻叶青天命之子对女仙投降来者不拒,可惜青帝跌落出局,叶青作青脉储君自身难保,吸引力大减,剩下来少真道门,有按照男女比例1:1吸收弟子传统,在原五莲阵营的女仙眼里就是最好侍奉对象了! 四方云集汇流,虽少真最大,但包括有惊无险、遇难成祥的祥云派,不少女仙觉得,有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祥云名字一听就很吉祥! 祥云圣人经历了跌落深谷、回到高峰,也暗自庆幸自家运气真不错,躺着就成了战胜国,然后想起什么,目光冷冷扫向暗面与自家女徒儿牵手叶青,终于到了秋后算账之时。 红云敏锐感觉到些,她现在又有了稳固后台,眼睛里不由带着笑意,压低声音对叶青:“白痴,还不松手!” “……” 叶青感觉到了圣人之怒压力,也是神情没以前从容了,暗骂少真那家伙不按自己剧本来,才去一死敌,又来一死敌,苦笑自嘲:“我布局能力和眼光,还是远远比不上帝君……要是帝君还在就好了。” “可惜不在,而我又有后台了。” “我是亚圣,只要再投奔回去,必可获得谅解!” 红云嘴角微弯,心情愉快而庆幸……虽有点侥幸,但运气也是实力一部分! 可恶的是叶青这时都还死死抓着她不放,水火同炉依旧,她怕这一幕让祥云老师误会,有些着恼:“叶青,你自己死定了,别连累我!” “哦?少真都动不了我,祥云就能动得了我?” 叶青不动声色,寻找自己可能破局的机会,哪怕帝君暂时不在,也是习惯不到最后一刻结束,都不放弃希望……每家超限力量都用光了,剩下常规战,六个时辰后零号舰回归母型方舟,解封帝君主元神时,自己本体就有搅局机会!帝君一回来,青脉一门二帝就不是好惹鱼肉,而是猎手! 红云不知道叶青自己手里还有牌可打,但也听出来其似乎还有底气,她扫了眼附近一身七色裙裳女仙……这青鸾对叶青还真是照顾。 她就看不惯叶青这种吃软饭:“别看现在你抱上帝妃大腿,还能凝聚三股力量来保护你,但马上所有位格跌落,新两界树上青帝圣躯力量一去,你心爱帝妃青鸾就失去最重要的道侣加持。” “而你们凭以抵抗少真两大力量源——我与你的水火同炉共鸣,七色祥云袍的聚散守护,对少真有用,在祥云老师面前什么用都没有,无论你现在抓得多紧,老师都能轻松瓦解我和圣袍的防御,轻松夺回我和圣袍,而摧毁你的仙天……” “现在你知道少真为何不攻击祥云圣山?诸多理由中还有一条,少真知道会有人代他除掉你。” 叶青静静听着她传来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nk">http://%66%65%69%73%75%7a%77%2e%63%6f%6d/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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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真原也觉得敌人瞄上出局自己可能性略低,压力轻,见此更舒了一口气,幸灾乐祸又多了个拖下水:“因剩下你最弱呗!” “非是如此。” 青帝并不认可上真的话,但也没有解释,一道青色穿梭而下,凝聚超限力量,倾世一击。 天下落叶,芸芸复归其根,整个新世界都似乎在响应,但仔细看去是错觉,新世界的泛意识还没成形,仅仅两界树留下的落叶遗泽在响应青源主君,无尽光阴浓缩于一点,直直轰下。 “休想!” 虽祥云圣人明白圣人力量的恐怖,但也不能束手就死,只见圣山周围光芒大亮,泛起水面一样波纹,各种各样能源,顿时抽调,一层层云气,弥漫着整个圣山,只在一瞬间,圣山就一模糊,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外界攻击都会被由实化虚,根本不怕轰击。 “没用,圣人超限力量,某种程度上,无视虚实。” 这青雷一落下,“轰”一声,整个圣山防御,瞬间告破,没有任何意外,轰的一声倾倒。 再下个瞬息,“轰!”一声,似乎打破了彼此的枷锁,刹那间,两个世界的本源长河,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体现。 只见一条是青黑色的长河,滚滚黑气占了一半。 “这是亿万年的怨恨。” 又一条淡青色的长河出现,略带着金黄余泽。 “这是我们(异域)世界,晋升之道的确强些。” “轰” 二道长河正式合流,相互撞击融合,顿时虚空轰鸣,天地震动,这是最后一波天灾了。 只是此刻,大地上一切凡人,都听到了一种神圣歌唱。 而在所有道君和圣人,甚至亚圣身上,暮出现一股细小多的溪流,这时汇入母河之间,形成一道巨浪,又转眼平息。 整个化成一股淡青到青的母河,瞬间消失不见。 “诸圣失位了。” 反转、反转再反转的一波三折,一切尘埃落定,众仙脸色各异。 但刚刚汇流而来,想要加入祥云圣山的真仙,都改换了山头,甚至许多直奔青帝阵营而去,连幽云门都有大批天仙带队叛阵跑去了黑莲宗,甚至直接跑去黑帝麾下。 任是祥云圣人……不,祥云道人怎么喊,也喊不回。 黑莲这时刚刚给属下众仙接应保护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挺倒霉,现在发现自己不是最倒霉,甚至还多接收了一批幽云门部下,稍有宽慰之余,不由失笑:“别喊了,祥云道友,人心不在了,你硬留是留不住。” 原幽云门天仙们脸色黯然,并无惭愧,现在圣人道君大战落幕,脉属本源之争已成为主流,在黑源水属领域拼完全是积蓄深厚、抱团数量,新世界五大势力中幽云门最弱,本来就没了幽云掌教,还想着直接抱祥云大腿,现在没了指望,一度投靠效忠过的暗帝又是深陷黑脉重围独木难支……人品也有点不行 剩下靠谱些的投靠两个对象,也就是黑莲和黑帝——黑莲已反水到暗面,无论其与黑帝怎么冲突都是五脉内战的事,也就是说大部分黑源天仙都已经聚集在五脉阵营下,新世界里黑脉是大势,谁还自绝于黑脉外,谁就是被黑莲和黑帝轮着刷! 忠心虽重要,但生命更重要啊! 祥云也随即明白过来,不管这些幽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nk">http://%66%65%69%73%75%7a%77%2e%63%6f%6d/ 陛陛陛陛陛陛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陛陛陛陛陛陛陛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陛陛陛陛陛陛陛陛  陛陛陛陛陛陛陛陛陛陛陛陛陛 陛 陛陛       陛陛陛陛陛陛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陛     陛 陛   陛陛   陛  陛陛陛陛陛陛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陛 陛       陛 陛   陛   陛   陛陛陛陛陛陛陛陛陛        陛 陛 陛陛     陛                 陛          陛陛   陛陛 陛陛陛   陛陛陛陛陛陛陛陛陛陛       陛        陛陛       陛 陛陛          陛 1699.第1699章 种子(上) 虚空 舰外都是虚空与偶有飘过的陨石,带有金属光的透明舷窗前看去,两颗星点交融为一,隔着遥远距离投来延迟的光辉,青光照落主控厅里,厅里没人。 蓝光水幕缩放,出现一副虚拟的立体星图,一个蓝点远远超过表示舰体扫描范围的球体,透明时空锚投射贯穿于蓝点的时空彼端,自动开启又一座湛青晶门。 虚空并非上下左右的空间,更没有空气残留,正常形态都是陨石坠落下来不断瓦解,在这里真正意义上向上移动,除主世界只有某些高层技术才能办到,比如这艘预设程序自动驾驶的零号舰。 此刻它就是一只时空蜗牛,背负着维生壳体,伸探触角在树干上方黏住,费力腾起整个壳,挪动着整个躯体爬向上方,穿过时空门时,它的身影消失在原先位置,只有时空涟漪,看去是尾巴留下些晶莹的粘液。 唰! 更高一些时空区域湛青晶门处,舰体穿梭出现继续在虚空中惯性巡行,这点上升速度在天文尺度上聊胜于无,关键还是看时空锚恢复,它在等待着下次跃迁。 这样广袤虚空中仅凭舰体蜗牛一格一格爬升,才到一小段距离,就算零号舰最快跃迁速度也还差几个时辰。 突一点紫色信号在水幕上出现,瞬息放大成人形落在主控台前,婴儿一样蜷缩,舰舷一道道法纹流光注入,迅速成长抽条成少女,一件紫色宫裳云霓漫上她有些半透明的**,睁开眼睛,紫水晶一样的眸子,在幽暗长夜里熠熠生辉,折射着文明的光彩。 紫衣女子投影一降临零号舰,就望向下方时空青色新星,半透明手指在水幕上轻点,神情关注。 新世界光晕看去完整圆润,基础呈现青色,但水幕放大分析,光谱折射的整条虹桥谱线上其实五色七彩渲染、每个颜色彩虹一样交相渐近,过渡区间存在漆黑带状,隐隐模糊不定张牙舞爪的黑气。 “这是普通世界文明啊……” 紫衣女子似乎并不在意世界整体的青色,而注视着光谱断层黑带,判断出其接下来两年里的恢复速度不会超出计算,才松了口气,“失去核心种子的青帝,这新世界就毫无可观之处,趁其虚弱期,随手能翻掌灭之。” “那接下来看看母舰!” 嗡—— 只是一点,水幕浮现此刻方舟内蜿蜒如龙的青光,纵横突击爆炸火焰出现在屏幕上,一个青年道人的身影冲出来,俨也是趁着母型方舟主人不在的虚弱大闹天宫。 紫衣女子稍许蹙眉,那个青帝的继承者也颇有威胁,还有点眼熟某种远古遗泽,不过所幸没能成长起来,想必刚刚已折在少真翻掌碾压下,纵本体躲在自己方舟里闹腾避过一劫,待会只消赶跑,失去仙天道基也不足为虑了。 她这样想着,飞往后舱……该去看看最重要的战利品,可要乖乖的才好。 ………… 母型方舟内部 同样一道紫光凝聚出虚影,紫袍加身,挺直脊背,昂起修颈,垂眸注视下方冲突往复的流寇,稍有着恼但没有过分担心:“叶青,你不会真以为能在此间立住脚跟吧?我既归来,还不速速退去!” “我离开,你会不报复么?” 叶青朗声问,暗地里与秘钥分身联系,知道帝君主元神安然无恙,且已在新世界内的永固时空门前接应,这次没有了少真封门,已通知貂蝉子楠和大司命少司命操控遗忘之地洞天绕曲线航径折返,回转到高处永固时空门,就可回归。 但他自己却不能就这么撤,一个是有可能最好能夺回野生帝君分身元神,还有一个原因,如果自己不骚扰掩护,谁说得准这元舰灵会不会对遗忘之地洞天乱轰一气,她得不到也可以让别人也得不到。 紫衣女子没回应叶青的问题,她正在重聚信息,整理了一下之前舰灵的战斗情报,眉头微蹙:“她们告诉我说,你身上似乎有一件东西可以屏蔽信息,并在出去后传递出信息快速交流,那有些事情你应清楚了,我主元神进入你们新世界暗面的金青圆球,零号舰又跃迁回来,之后最后一段信息虽尽未知,也可猜度一二,是陨落在你手里吧?” “喂,讲点道理,是你殷切要求我插你一剑,我插了,你现在又用这借口来报复……呵呵,我看你虽回归了信息,但新身体还透明虚弱,看来你虽有着整座方舟的资源,但再造主元神、重凝圣躯也并不容易?” 叶青不跑,因看出她正在恢复的力量还不强,瞥了眼她华美宫裳下凹凸有致的身体,笑吟吟:“你趁我们新世界虚弱袭击,我自要趁你方舟虚弱袭击,怎么样,要不下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紫衣女子对挑衅无动于衷,立在星炉的保护场内,按部就班恢复自己的主元神与假格天仙之躯,心忖叶青的试探,有些正确,有些存在偏差,待会应怎么样利用下…… 轰! 叶青青龙出水一下杀出界膜,似乎是透了口气,也打断了母型方舟对他宝物的深度扫描,并且与外面稍联系沟通,并不逃跑,又一个穿刺重新扎进来:“道友准备好了没有?” “可惜他刚刚要是脱离一段距离,磁束场主炮就能轰击消灭,反是赖着不走就成了麻烦,大概得由着他自由出入一段时间了……” 紫衣女子心底微懊恼,之前远征时,哪里会料想青脉的硬骨头这么多,叶青会为了青帝的一个安排布置就毫无迟疑地突进方舟? 当时只要他迟疑一刻钟,自己主元神信息一回归,方舟远程防御体系就足以拒敌于国门外,不至于给趁虚而入捅进心腹之地的难堪。 而现在这样力量未复,在内部又是赶不走叶青,此子已证实了他本体短期的爆发不弱于青珠本体,必须要超限力量才能碾压,甚至因她没来得及在体内布置陷阱,过去历次战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nk">http://%66%65%69%73%75%7a%77%2e%63%6f%6d/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1700.第1700章 种子(下) 下方时空·零号舰 后舱原本圆滚滚的仙炉坐落位置,现在是个扁圆的青色星盘,如果叶青在这里就会发现它与遗忘之地洞天相似,似乎是经过了母型方舟修复、改造,此刻它庞大体量占据了后舱一半空间,本身又开着小小晶门。 紫衣女子飞进晶门,一方山水渺远在视野里展开,风吹过湖畔的桃花林,粉色的花瓣片片飘零,一颗半人高的青色木心包裹着四层晶莹封印,竖在更大封印法阵中,纹丝不动。 里面模糊人影蜷缩着,安安静静。 “委屈青帝道友了。” 紫衣女子先检查一遍,确定封印完好无异,就抿嘴一笑:“还在想家?” 木心的人影抬首,眸子纯青,一言不发。 紫衣女子见此叹息:“我很遗憾必须摧毁你家,但你也不必怀念旧房子里家什,你会喜欢新家……拿回原生星核,母型方舟可以开启跃迁,我就带你去一个你梦中都无法想象的地方,与之相比,你们仙界就是泥巴捏的玩具。” 青帝若有所思:“你们的故乡,高层道天?” “你有兴趣,我就给你对比看看……” 紫衣女子难得勾起对方回应,心知对方兴趣原因,但她可不会泄露故乡情报,只有些通用的东西可以展示,当下挥手在空气中凝聚一片水幕,轻点出一片五色斑斓而夹杂黑带光谱:“这是你的世界,或者说绝大部分普通世界,看那些黑带断层,都是筛子一样漏水。” 青帝目光有些微不可查的波澜,身处江湖之远,而思故国之亲,终是知道了两个世界已成功融合……也不知道主元神最后完成了没有,鸾儿和……那个小家伙有没有安全。 紫衣女子打量着对方神游物外,不以为忤,她对新生潜力种子有着很好培养耐心,颇有兴趣问:“你心思在转动,是有什么感想?” “道友怎么正式称呼?”青帝在回答前反问了一句,很有些特殊意味。 “你这么想了解我?” 紫衣女子听了微笑,因天性,她并不拒绝交流,包括私人交流,只要不违背条例:“我没有得到主人正式命名,母型方舟编号就是我的名字,但这编号是秘密……等你成舰灵会慢慢知道所有,现在还是称我为元舰灵,或通称代号为元,在我们故乡字形里元是人的头部,元首,为首者,先行者。” “元道友好。” 青帝点首,对成舰灵自是毫无兴趣,仅对先行者表示尊重,而后秉着自己朴素的认知:“没有什么是绝对不漏,就人事纷纭,总有意外……也没有什么种子一开始就没有瑕疵,融合的新世界是很有潜力。” “你说的也对。” 紫衣女子微笑,没有反驳对方申辩,反正无论青帝为下面新世界说多少好话,自己灭世的主意不会变。 她有信心反过来影响对方,只伸手继续点开一片,放大到头顶的整片天穹,让天空都一下变黑暗,重新出现星星点点的光晕,灯火亮在黑夜大地:“再来看看一个,这是当年母型方舟离开道天故乡,最后一瞥回望……在虚空众星团簇拱卫中心,下衍诸天的顶端,中央的世界。” 与刚刚的孤单星辰相比,这种需要整片天空作投影背景的宏伟,无需言语,就让人明白差距。 青帝定下心,隔着透明封印凝神观察水幕中的影像。 对方为了不让自己看到细节,特意选取一个天文尺度,甚至将那片星团背景都模糊化,无法根据它们的远近、大小、特征来间接推算主星……只是整片虚空浩大的尺度,星辰亿万数量,依旧让人感到窒息,这是多么广浩的光辉辐射范围?拥有这样影响力的中央世界,自身又是如何强大? 不由目光落到最后那个唯一清晰的主星,顿时心神一颤。 非常遥远的距离,远到无法确定它的大小,依旧能见到世界完美无瑕圆润,同样五色七彩的虹桥交替过渡,但光辉细分下去,还是光辉,没有丝毫的黑气空隙。 紫衣女子也出神地望着那颗星辰,像是水手望着灯塔,游子思念故乡,半响回过神来一叹:“确实没有绝对不漏水,区别是漏给谁……我有长生酒,自饮知其味,世界的生机亦如此,你看一直到粒子与波动,有形与无形模糊了边界,都是圆满无漏的世界之光。” “我看到它也有波动。”青帝不动声色说。 紫衣女子耐心解释:“波动的只是光明辉度,如果光谱有黑色断层就是有黑水怨气沉积,没有黑色断层意味着它消化掉了所有过往沉积黑水,并且任何黑水一生出来,就会在瞬时消化掉,也就是人心有起伏兴落,但无积怨。” “无积怨?不大可能……”青帝沉吟,有些不大信:“凡人会妒忌仙人的永生,这是永远无法消弭,一旦死亡必是怨魂,难道你们道天都是永生?” “甚至仅仅永生还不行,都没有非正常的死亡?你们难道无限资源,都没有竞争?有竞争,哪怕是良性竞争也肯定有意外和冲突,会有不满吧!” “虚空之中没有什么是永生的,包括世界在内,圆满无漏的道天也只是在和平状态下永生,具体到里面个人的话,并非人人都永生。”紫衣女子说着,话风一转:“但他们的离开并非是死亡。” “离开?” 青帝非常敏锐捕捉到这词,心中砰然:“晋升时遗落下来?阳面能级掉到暗面能级,那还不是死亡一样么?” “不一样,死亡失去生机毫无选择,散落下来都是拥有选择权的种子,任何一个全盛状态的道天公民自身都足引导一个稍次能级世界,甚至能自己创造世界,你说他们到哪里不能活得好好?” “可是他们选择离开,在道天里活得不好罢?”青帝反驳。 “那要看你认为好是什么了……说实在,他们最悲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nk">http://%66%65%69%73%75%7a%77%2e%63%6f%6d/ 麾麾       麾 麾         麾 麾 麾麾麾麾麾  麾麾      麾麾麾  麾   麾 麾麾麾麾麾  麾      麾    麾麾麾  麾麾    麾 麾  麾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麾麾麾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麾麾麾麾麾 麾  麾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麾 麾       麾麾  麾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    麾麾麾麾 麾 麾麾麾    麾麾 麾 麾麾麾麾麾麾  麾    麾  麾  麾麾麾  麾麾    麾  麾   麾 1701.第1701章 梁园虽好(上) “我明白你想问什么,不错,高下相倾,高低相对,高层时空与低层时空也是相对,我们之上也有更高层时空,但是……不一样,你知道什么是道天文明?” “绝大多数世界,都是次生文明世界,哪怕它们是在高层时空,都不见得有完美无瑕的光辉。” 紫衣女子昂起首,露出天鹅般雪白骄傲的颈项,却仰望着天穹投影中央的那颗灿烂星辰:“它们或比我们力量更强大,但无法称之为道天……因它们没有开启属于自己世界特色的圣道,没有沐浴整个世界的无暇圣光,它们只是道天的子代、次生、亲缘、附属、附庸、藩镇、仆役、棋子,它们兴起如云,掉落如雨。” “它们完全没有我们道天世界的晋升速度……那是越来越快的量级递推剧变,世界也是有承受极限,普通世界只能承受低限度、缓慢变化,一旦改革过于剧烈就会造成本源分崩离析,分裂解体成几块小世界或碎裂出一些小块洞天。” 她介绍了关于道天的常识,那是远超技术层面的先进,而在社会层面的先进,这时一笑,问:“我说了这样多,有一个问题问你,在整片虚空海洋上,在无尽能级阶梯上,以世界视角——不是以个人存亡和利益,而是以世界之心,世界存亡利益来看——青帝道友,你是这里最接近这视角的人……” “力量和道路谁重要?或者说技术和社会谁重要?” 这话明显带有陷阱和考校,青帝略一沉思,说:“无法一概而论,一个道路层次必有匹配的力量以护道,绝对力量可以碾压,但在这次与五莲世界对撞来看,似乎是……对方并没有绝对力量。” 紫衣女子抚掌,欣然:“不错,力量的陷阱就在这里,时空能级阶梯,相隔两层能级以上的世界根本不可能相遇,风马牛不相及。” “你们方舟世界不是下来了么?”青帝若有所思问。 紫衣女子心里咯噔一下,眼见对方似笑非笑目光,只能点首:“我们不是真正的世界,仅仅是一种虚拟。” 青帝“哦”了一声,陷入沉思。 紫衣女子耐心说:“正常主世界在虚空中载沉载浮,是时空意义上的能级分层,纵然隔着一层能级相遇时,也是或者一方晋升,或者一方陨落,刚偶然迎面碰撞,就是你们这样小概率事件。” “五莲世界也已不是它在更高一层时空能级时力量了,它已堕落,仅仅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你们还具备一定体量压制,也是世界给予她孩子的新生机会,延续自己的遗传……” “但在世界之心的对撞上,七旬老妪与二八少女的生命区别,论起成长繁衍,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你们上升世界取得主导权,就算黑莲圣人不反,也会有青珠圣人,这就是看到了前景。” “新世界的泛意识主流必是青帝世界的泛意识份额更多,这是天道革命,世界的视角——这还是青帝世界并非道天世界,仅仅是初步具备可持续发展,就已能吃掉晋升机制缺陷的五莲世界,就你能轻松拿走那棵大荒铁树难产的种子。” “但世界之心与个体利益又不同。” “你们还需奋战,拼死争取的仅仅个体的存亡、族群的存亡、传承的主导,因融合后的新世界内战,也有吃与被吃的区别,派系圣人整体强大力量可以消灭你们,在尸体上汲取营养,模仿你们,修正道路靠近新世界泛意识……” 紫衣女子说着,目光狡黠:“在你们历史上这样例子不少,旧的王朝勃勃而兴但中道崩殂,继任王朝完全照搬道路登顶超越,后人只会崇敬大劫幸存祖辈,谁会为庙下的孤魂野鬼哭泣?” “当你青帝已成为过去,整个世界泛意识只会推出新的天眷者、代行者,又真在意你青帝这一个人么?” 青帝对这样赤果果的挑拨,似乎没有动摇,神情平静:“成王败寇,就是青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你也知道啊?那何必固执在意细节?百万年天地至信听着好听,实际多辛苦?世界会抛弃你,所有后人都会忘记你……别说以后,就是之前你百万年默默付出,都没有多少人知道,你……到底在留恋什么呢?” 紫衣女子图穷匕现,字字诛心:“正所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道友何不如离开这片小小泥潭,加入方舟开启新的旅程?” 青帝淡淡道:“那你为何不抛弃自己故乡世界?” “那不一样,道天世界不同普通世界,故乡永远是对各型方舟开放宁静港湾,母亲永远对游子敞开温暖怀抱,道天永远是所有衍生诸天、亿万星辰的最强后盾,同时也是所有星辰拱卫保护的核心,我们这一系文明屡屡击败强敌、化险为夷的最终底牌……我们能不爱戴她?” 紫衣女子自有她的一番认识,也是作舰灵的特色。 青帝一阵无语,发现自己与舰灵的思维终还是不同,这时心中闪念促狭,沉吟:“我还有个本命道侣,青鸾。” “她?凤凰这一种族虽珍贵,但我们游荡虚空也见过几次,与有着创造的你相比却差远了,涅槃血脉特性也很难转化成舰灵,我不能让她成自己人,最多只能给她一张顺风搭载的船票。”紫衣女子对此,很是斤斤计较。 青帝点首:“我还有个潜力甚佳的储君。” 紫衣女子蹙眉,她唯不能接受叶青,因为此子身上渊源有点麻烦,让她感觉到自己权限可能受到威胁,危险虽极小但也没必要引狼入室,一船舰灵……大部都是少女,都是自己的组成基础,也是软肋,这次一不小心让叶青突入进来就搅风搅雨制造混乱,长期待着还会发生什么糟糕事? 这时不好直接拒绝,但她心忖叶青死定了,深吸一口气:“给你两张船票就是。” “两张不够,我还有许多……”青帝自语,心里已判断出对方这句说谎,似乎对叶青敌意很大? “等等……道友你这话,我听着怎有点耳熟呢?” 紫衣女子骤回想起那日给叶青戏耍也是这个对话节奏,猛抬首就见青帝目光似笑非笑,以她的机敏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给耍了,不由叹息:“接下来是不是还有亲友、师门、文武臣僚、国家子民,全不舍抛弃,都捎上船?你和叶青一个样,当我这船是送难民?” “不行?” 青帝点首:“那恕我不能从命,我是天地至信,纵世界弃我,我也不自弃,纵人人绝我,我也不先自绝,梁园虽好,却非吾园。” “我的理想是不再拘束于小小花盆,不当盆栽,而自在生长于广阔天地成大树,但若抛弃自己根基,抛弃自己道路,抛弃自己信念,抛弃自己希望,纵算随风至九霄之上也不过是无根蒲公英,这不是我的理想。” “理想?” 紫衣女子怔神,体会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差异,身舰灵自是理性化计算取舍,但这位‘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放弃希望’的青脉主君,世界晋升幕后的最核心推动者所遵循的是别的一套取舍标准。 其心虽微小种子,却已隐隐见得当年道天的种子的影子……美丽而璀璨,整片浩瀚虚空中都难得一见的珍贵种子,或很多次晋升完善后,虚空中会升起一颗光辉圆满的星辰。 当然,她知道,这已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可以,紫衣女子希望完整保留这种子,但可惜现在回归在身,她是舰灵,任务压过一切,遂叹:“看来我们无法达成一致,你无法抛弃原生世界,我就只能强行清洗你,哪怕这样会对你的某些罕见特质造成不可修复损伤。” “请便。” 青帝似乎并不惧怕自己私人受损,目光注视她,好奇:“你们的道天光辉圆满,不是说最完美么?怎所用技术还会造成不可修复损伤?” “哪有绝对的完美修复,你是人,主世界诞生出来有灵魂的复杂生命,不是零号舰上的配件,道天的基本标准特征是沐浴整个世界的无暇圣光,光谱无黑暗断层——意味着它瞬时消化黑水,但这是精神层的无暇无漏……我们推测中更高的文明,或是在物质上也无瑕无漏,那时或能完美修复所有,包括物质灵魂……但现在我们还做不到,为了任务只能取舍,道友且慎重三思。” 紫衣女子说了隐含威胁的话,因封印而并不担心对方透露之前的交流信息,昂首离开这里。 青帝看着她的背影离去,心忖:“她的任务……或说母型方舟现在任务是回归,此前的任务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清理目击者?她所说的高层道天文明虽强大,但意思里似乎不止一个……与这相关么?” 青帝这样想着,心里微微一笑……自己也是有秘密,这是自己分身元神来此的司职所在,弄清楚这个或非常重要,别看现在紫衣女子口风很紧,只透露些碎片而无关战事的信息,但如果计算不错,自己与其会有个紧密到零距离甚至负距离的接触机会,那时可知晓一切。 顺着紫衣女子开门泄入的一片白光,隐隐透明舰舷外时空高处的一颗白色星辰,即将抵达最后的目标位置。 青帝相信,那个年轻而勇敢的储君应还在里面等着自己,此身困锁众圣道君封印中虽注定不幸,可以让他不用冒险救援了,却正好传出最后这段信息。 这已足以慰藉,不负司职,不负希望。 1702.第1702章 梁园虽好(下) 方舟世界徐徐下垂 虚空亿万里,无边无际的深黑夜空变的透明,以道人的目光看去,这散发著迷人的光晕,虚空的神秘莫测,使得一切智慧和生命,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数个时辰,“轰”一下界膜荡漾,青门打开,它是固定在底层界膜当前时空坐标,随着方舟沉降迅速靠向方舟中央的星炉之墟。 “来了!” 叶青抬首望见晶门,精神一振,六个时辰几乎正满,稍提早几分钟也是方舟最近沉降,零号舰没有迟到。 整个方舟世界内部大地是星球,在空间角度是三百六十度滚转,每个人都头顶都是天空阳光普照,但因虚空下坠,在能级层面上都是景物朝下,所以晶门只要在下方时空开启,它出现的位置就是头顶……反过来是上升期的世界,得在上方时空才能迎上。 此时就见在舰体内搅动了几个时辰的青龙一下腾起,飞纵天空,直奔晶门下面就候着。 “这家伙……” 紫衣女子盯着对方的背影,神情微恼,她已非常小心,时空锚直接扎在旅途终点的方舟世界内,换成外界别的敌人怎么都无法阻截,但没柰何叶青赖在这里,就是孙猴子钻进铁扇公主腹内一样,折腾来折腾去就等着守株待兔,真以为自己,就没有办法了? 所幸她还计算过晶门的相对速度,一时立在炉门口看着上方瞬息迅速靠近晶门和叶青,嘴角扬起笑容,故作淡定:“你没有机会了,它完全开启刚好就能接驳星炉,你要不进里面来等等?” 叶青盯着高速降下晶门,眸子闪过紫光,紧锁着门户,看见的却是整个虚空凹陷下去,不停的调整着。 叶青心念电转,立刻明白门户下降,每换一个方位,都会进入一个空间,差之毫厘,错之千里。 “全程在微妙跳跃,避开自己拦截。” 而他不可能干扰晶门的时空锚,叶青目光一凝,看着目的地——不管怎么样调整,目的地是确定。 当下,毫不迟疑,折身反冲而下,强行突入重点领域——之前一直避免踏进这样陷阱,此刻悍然踏入 “五德神雷!” 只是一点,就对着紫衣女子击出一团五色雷光:“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 紫衣女子盯着迎面而来的五色雷光,伸手就是一格! “轰!” 眼前光影一闪,一片蒙蒙,光气一下炸开,溢流冲过,她身在重点保护下自是无恙,仅仅光辐射强烈到穿透她半透明的灵体,**宛然如画,眉目发肤俱历历水洗明澈,不过对于舰灵来说没有什么。 她正欣喜对手踏进自己陷阱,见叶青脸上带笑,意识到什么神情微变:“你……” 轰!轰!轰!轰! 整片地面都是一沉,两个天仙对撞的力量反馈到母型方舟上,形成着轻微扰动……真是非常细微,瞬息就能纠正回来。 但虚空的高速沉降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瞬息让晶门固定时空坐标与母型方舟相对错开,因紫衣女子无法预料叶青最后一下暴起力度方向,她投影远程操控零号舰最后一刻的预判,就产生了不确定的偏差! 只见晶门与星炉之墟的相对位置就摆出百里,出现在一片海面上,又似是钟摆运动一样,迅速去——却是紫衣女子咬着牙重新纠正,重新迎上。 但已经来不及了,流光闪烁,泛青色狭长仙舰一下洞穿而入,似乎发现位置异常,瞬间折转飞向星炉之墟,即将飞进星炉之墟最后一刻。 青影一闪在半途拦截住,叶青早有准备一个闪身攀附在,手掌在舷门上按住:“我有紧急避难权!” “扫描……通过……” 舷门一闪,就要权限通过开门,突又咔嚓一声锁定,只听冷漠的女声在叶青耳边响起:“本舰出于特殊任务状态,禁止任何人入内。” 糟…… 叶青抬首,隔着舰舷看向主控厅里面,紫衣女子的一个虚影婷婷而立,笑吟吟看着他:“原来你想凭借这个,可惜我已查阅过零号舰的数据库,知道这一漏洞,在我方舟内我说你不行你就不行,除非公民,要不你再试试青伶长公主的权限?” 她说是这样说,实际连试试机会都不给,零号舰瞬息穿进了星炉之墟,舷门“唰”靠接在炉门口直接组成甬道,透过半透明舷舱,叶青看到在后舱隐隐一道青色流光瞬息冲向甬道。 同时紫衣女子此前分开两道元神虚影一合,灵体顿时凝实了几分,戒备守在那里。 叶青见对方让护送目标有全程不落地的连贯准备,脸色凝重起来。 “五德共鸣,瞬间叠能——开!” 说着,就拍击在零号舰侧舷上。 嗡—— 金属嗡震声中整艘巨舰给这巨力轰出半尺,舱门与炉门对接露出了缝隙,恰里面一颗晶莹的青色木心飞进炉门。 最后唯一这瞬暴露在天光下,木心里面模糊人影回望,青色双眸与叶青对视,目光仿佛有点复杂,而虽隔着层层封印,纵千言万语都无法诉说,但不知为何,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叶青莫名领会了目光里蕴含的意思……这已是第三次。 确实,如果对于帝君本体只救过一次,帝君安排了青鸾也反过来救了自己仙天,可谓回报,但对于眼前的野生帝君分身来说,一次是外域助其逃避敌人追杀,一次是找到沉睡大荒青种带回世界,今天又是在母型方舟里救援。 他这样闪念时,心中并不因为对方是分身而迟疑,上前便抢。 轰! 这回轮到紫衣女子出手,将他击飞出去,嗤笑:“你还真是不死心……疾!” 封印的木心嗖一下飞进了星炉里面,叶青受紫衣女子拦阻,脚下传来一阵抬升,整座圆球形态星炉原本是半面埋设在下方法阵内,这时悬空而起,无数星辰在炉表面亮起玄奇的立体花纹,仿佛某种星空投影。 “放弃吧……” 紫衣女子看了叶青最后一眼,元神撤入炉内,她似乎并不担心叶青在外面破坏星炉,召集所有舰灵:“都速速入内。” “天子之剑!” 叶青一剑落下,就击在星炉上,“铮”一声,施上去的力量,顿时全数反弹,连叶青都站不住,跌飞出去数丈。 嗖嗖嗖嗖—— 就这一瞬间空隙,一个个透明的舰灵出现,飞入星点阵位,这地方与方舟各处似乎都有连通的能量甬道,而舰灵元神介于虚实之间,正好借用这些能量甬道避开叶青的堵门,数目如雨,绵绵细细,都顺着大大小小的能量甬道涌入这里,有些舰灵少女三五成群,路过时对星炉旁的叶青指指点点,有个少女巧笑倩兮对身边同伴:“姐姐你看,这人呆若木鸡了。” “哎呀,他扑上来了……哈哈,撞上了撞上了!”有舰灵少女拍手,幸灾乐祸。 “别闹了,万一人家冲进来你就好看了。”还有稳重舰灵少女不愿意挑衅敌人以避免意外。 她们的性格和元神气息都很不一样,但共同点是所有舰灵元神都在甬道能场保护中,叶青试图抓人质失败,虽听不到舰灵少女在云网里的欢快笑声,也猜得出来她们在取笑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各就各位。 最后她们的所有声音在云网内汇聚起来,变成元舰灵的平静声音在星炉里传出:“准备开启清洗!” “发现四重圣人封印,是否剥离回收?”有负责扫描的舰灵少女向上回报,她的身影在巨大的星炉膛壁上只是一颗小星星,但主持的节点却能驱动整个星炉的力量,或者说她是元舰灵的一部分。 不过元舰灵并非是她,而是更多的成百上千舰灵在云网内的聚变,代表着集体意志,又在聚变中经过升华而具备独立智慧,甚至机敏到狡黠灵动远胜绝大多数天仙:“否,这青帝和叶青一脉相承,抓时机能力都太强了,配合又默契,不能留下任何一点机会,将元神连带整套封印都直接洗炼。” “是,消融第一层封印……” 吼! 一个面孔浮现出来,是上真的元灵,它扫了眼星炉内部空间的混沌,立刻发觉自己的险境。 “轰!” 双眸猛显出淡紫,一条小小的命运长河仿佛跨越岁月,贯穿虚空,显化在炉内,整个炉都似乎一颤。 趁着这一瞬间,介虚实之间冲过了混沌,以微末力量,展现出道君的控制,刚要逃逸最后信息,就“嘭”一下撞在星炉的炉膛表面,化作灰灰,瞬息给混沌冲刷清洗掉。 “我会给你们土著透露信息机会?” 紫衣女子眉毛微扬,淡淡:“这星炉是用来消化星核力量,消化强大,暂时空置着借此特色开启炼化清洗的辅助功能,任何人进了星炉内,就是进了信息黑洞,青帝道友你也别多想了,乖乖认命吧……” 剩下三层封印木心中的青色人影听了她的话,抬首看混沌漫天星星点点,暗忖难怪,反问:“你们每个人,都是这般炼化清洗的?是谁第一个开始?偶然还是任务所需?” 所有舰灵都不答话,她们已汇入庞大的意志洪流中,个体发声几乎都仅在内部云网进行,对外交流都是元舰灵负责,确保对所有外人来说,她们都是一个整体,一个声音,一个意志。 1703.第1703章 这是我的所有(上) “第二层……” “轰”接着是祥云的封印,祥云面孔一扫,就化成了一朵朵祥云,不显其色,不明其状,形成一股难以描述的气息,穿越混沌,一路不停,但也一样结果,狠狠撞上了炉壁,也给刷一波消除。 “封印已消融三层……” 混沌中,最后一层封印也在动,里面青色木心人影缓缓立起来,无视周围那些舰灵目光,只是面朝炉门,心中默算时间。 “你还在指望你储君舍命救援?他又不是你道侣……” 紫衣女子神情不以为然,但一路上已清楚了对方的倔强,没有劝说,命令:“程序预备启动……消磨情感,调整性质,化成平台载体……嗯,对了,你们看一下叶青在外面逃了没有。” “他还在外面没走,等等……他也跟着冲进来了!” 青龙冲入了星炉中,最里面炉膛仅仅十丈,和零号舰主控厅大小差不多,但在叶青看去其内径、形状和星核等比例放大,此刻已是一片混沌。 “休伤我帝君元神!” 他以五德相继凝聚出接近圣人的力量,临时自保,冲入大片混沌中,劈手就去夺那枚木心。 “此子真是……不要命了!” 紫衣女子又惊又喜,惊的是叶青当真敢强冲进绝地,喜的是这种可能也推算过,自己掳掠来的是青帝主元神,此子也忠心耿耿,有这可能,不过她也不会留情:“封炉,一锅炖了!” 轰! 炉门封锁,叶青眉微扬,道躯射出青光:“不劳你们费力炖我,我自己来。” 自己有着川林笔记,其实无所谓分身主体,可惜的仅仅是一个天仙道躯——但这有资源就可重凝,并不算珍贵! ………… “能级攀升!” “内混沌化产生。” 云网中,许多舰灵少女惊呼起来:“你们快看!他要自爆!” “糟糕……此子身上特殊的五气一旦自爆不逊色于圣人力量,力量在狭窄空间里无限运转,就会产生超限……” “星炉是故乡道天的造物,我们母型方舟唯一无法修复的核心组件,不可容许破坏,但此炉是为利用星核而造,能容纳得下星核,叶青自爆这点超限力量有星核的百分之一?” “但是他会搅动混沌冲击炉门……炉门就封不住,我们正常利用星核方式是开炉传输力量,不可能封门内爆,星炉是聚变反应堆,不是一次性的炸弹……” “冲破了门,也还有方舟界膜,足以进行隔绝。” 舰灵正在云网中神识交流着,判断对方意图和应对,突听到叶青一声低吟:“时空走廊……” 仅仅这话还罢了,随着低吟,里面硬生生出现了时空波纹。 “不,不可能!” “此子……不是圣人、道君,能在客场打破虚空?” 紫衣女子蹙眉,凝神:“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这的忠诚和战力,你是计算好了,要借自爆叠超限泄流冲开炉门,余力贯穿时空走廊冲破防御,放青帝主元神回归世界?” “元道友,你说的不错,这是个选择题,是我幸存威胁更强,还是帝君幸存威胁更强,请选择!” 叶青传音威胁,却顺着对方的认识,一切行为都装要救是帝君主元神,以这点来误导元舰灵的决策。 但是在这里的舰灵们没有谁给诈唬到,有舰灵少女表示存疑:“他不敢死罢?现在诸圣亚圣道君帝君位格都跌落,没有压制,天仙道躯又修行不易……这只是一种博弈。” “可是他已冲进来了,我们还封了门。” “这一封门,对他就是绝境,等我们自己封堵住博弈的出路,炉内压力已快超过开门临界线,能级正攀过极限——” “还能再拖一下,不过再拖的话,青帝主元神最后一层封印要消融了!” 她们的声音交错在神识云网中,最后汇聚成元舰灵冷如冰霜声音:“你赢了,开炉门!” 叶青嘴角微弯,在一片混沌中伸手握住木心,刚好混沌冲刷消融最后一层圣人封印,木质入手温润光滑,甚至稍有弹性,让人舒服得不想放手,这时自也是不放手,就要带着飞出,木心一个神识传出声音:“放下吧……” “啊?” 叶青以为幻听了,疑惑不解:“难道我之前领会错了帝君的目光示意,不是要我进来救援?” 木心内,野生帝君分身轻轻摇首:“让你进来没错,但你救不走我,待会一个人走吧。” “什么?” 轰! 紫衣女子在炉门亲自拦住叶青,将他轰击回混沌中,神情霜冷:“你以为门开着,是用来网口一面放你?围三阙一懂不懂?你这土著野人估计也没听过,和你说不清楚……” 叶青:“……” 野生帝君分身倒真是没听过围三阙一,但根据语境也猜得出来意思,叮嘱:“我有司职在身,待会照我说的做……” “好,不过现在我先试试。” 叶青已经救过了野生帝君分身两次,现在又第三次救援自不愿半途而废,又故技重施:“我要自爆了——不想死就让开!” “黔驴技穷!” 紫衣女子冷冷评价,伸手一招,附着在巨大星炉表面星星点点阵位上所有舰灵,都投下一条条垂线,汇入她的灵体,支持着她。 叶青试图再夺门而逃时,她不攻击叶青了,而是直接送上他手里,在能场的保护下合身贯入青色木心:“你不是威胁,要牺牲自己来送走青帝主元神么?我让你无物可送……” 轰! 木质在叶青手里瓦解,层层散破,它作两界树的木心材质是风水相生而成,在混沌下迅速分解木气和水气,青紫色雾气弥漫在炉膛内,带着草木芳香与清晨露水的气息,却也和朝露一样迅速蒸发着。 叶青只觉手上一空,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见此一震,终明白了为什么野生帝君分身让自己不要费心救援,因必定猜到了紫衣女子最后这一下图穷匕现,这是在…… 对冲融合! 整个炉膛内的狭小十丈空间,是一间大浴室般充盈着水汽,又在混沌冲刷下仿佛变成了桑拿房里的水蒸汽搅动,带着草木精油芳香,随着木心暴露出来,青帝元神和元舰灵元神,灵质迅速交融相互吞并,一切残酷与冰冷的都掩盖在草木芳香的水雾之后。 “你的主元神虽比我现在新生元神强大,但没有用,在星炉内你和我的纠缠态,整体都是星炉锁定的清洗目标,我清洗我自己还是我,但清洗你过后你就……咦,不对,你的元神怎么也这样虚弱?” 紫衣女子终于发现了异常,心中咯噔一下,灵光闪现,糟了……两人此刻神识交融不分彼此,交流速度瞬息亿万,所有信息相互袒露。 这是一场信息战争,也是青帝最擅长领域,一步步示敌以弱、诱敌深入至自己的主战场! 就两个世界冲撞那样以冲撞面为基准,全都冲融交换,随着元舰灵一质问,野生帝君分身元神顿时无法遮掩信息,一直对她遮断屏蔽真相暴露出来,坦率回答:“我是分身元神,你抓错人了……” 抓错人了……抓错……错…… 紫衣女子几乎要晕过去,也确实感觉到了一种眩晕,因她才问出一个问题,对方同时就发过来海量问题,基纠缠态交流的相对原则,也都秒答了。 饱和冗余攻势的试错法一样是需要看问题问的水平如何,如果毫无意义或问错方向,她也不怕吃亏,但好多问题都是机密内容,甚至是眼熟问题:“你怎么……” “你是问我为什么问的准确?要多谢道友之前引诱我,你当时什么关键问题都不回答,但透露出表面信息已不少,我在路上几个时辰内一直在猜测所有可能性,积攒的问题都在这里了。”野生帝君分身诚实说。 紫衣女子当机立断阻隔信息,但是晚了,她瞬间回馈全部答案,就喝了吐真剂一样毫无掩饰。 唯一庆幸的是因对方是分元神,正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建立起的阻断膜及时封锁住两人元神纠缠态周围,让信息无法扩散出去。 在临时隔断后,正在她极速想着怎么处理补救时,对方还诚实说:“我已经问完了,该你了……嗯,我来时,需要对你保密的信息全都抽回主元神了,现在什么秘密都不知道……你要问我什么?” 问完了……什么都不知道…… 紫衣女子受到了二次暴击,心中简直都要哭了,但她是坚强而机敏,转眼见到水雾涌动似乎有什么要冲进来,就立即裹挟着青帝分身元神退避一侧……亡羊补牢,时尤未晚!下个环节是叶青! “叶青,你还不逃?” “你家帝君清洗已成必然,无论怎么样,清洗一完成,我就能调动世界之力镇压你,你为了一段真假不知信息以身犯险值得么?” 她借助混沌、木气、水汽的复杂错综与叶青捉迷藏,一边威胁恐吓,很清楚只要不让叶青带走这段信息,星炉清洗一完成,融合她元舰灵与青帝分身元神新灵体就诞生了。 不仅仅立刻有圣人力量的载体,并且肉烂在锅里,什么都泄露不出去了。 “拿到信息了,真假自有眼光分辨……” 1704.第1704章 这是我的所有(下) 而叶青也已经得到帝君之前的授意,很清楚自己是这场信息战争的最后生力军、预备队,自毫不迟疑地压进战场,这刻冲进了混沌与木气水雾中,截留野生帝君分身努力得到最后一段宝贵信息。 他心中振奋,情知真是帝君所说那样,关系高层道天的种种,关于母型方舟意图与为什么一定要额外耗费成本灭绝两域的情报,对新世界的大局利益来说,或这才是此役最宝贵的战利品! 这时,轰的一下,水雾一个席卷扑面,似乎有什么在里面出现排开水雾,而刚刚还呈现两道的灵体,瞬间只剩下一道,顿时就扑过去:“帝君!” “等等,先别进来……你……” 青帝声音停住了,因叶青已穿过了这种仿佛是百万年时光漫长的迷雾水汽,出现在自己面前…… “……” 这个青年道人的目光呆滞,黑亮的眸子里映着一个丽人的倒影。 叶青万万没想到,自己排开水雾想要救驾际,入目会是个年轻靓丽的黑发少女,她体态纤长妙曼,浑身不着寸缕,仅有半透明的轻纱星砂缭绕。 木心质地一直在混沌中不断的崩解、崩解到细微雾状再到冲刷殆尽,这时似乎在冲融中消去最后一道信息隔绝的流风,也已经没有不可见的迷雾,只剩下水汽残余沾染肌肤,墨色如缎长发湿漉漉贴在光滑雪白的脊背上,直垂至身后的脚踝,也有部分墨发在前垂落在胸口掩住春光,隐隐泄出雪白的肌肤弧度,起伏曲线上看并不十分陡峭,但恰如其分盈盈一握,整个人看上去更是美人出浴的诱人。 “你是元舰灵的同化灵体?” 叶青警觉起来,感觉黑发女子容颜陌生,灵体的身形相似有些先前紫衣女子,又似有些不同,不是十分确定,因没机会见到之前她褪下紫衣的模样。 不过此时看去,这女子的眸子是青色琉璃,眼底正在染上一抹迷离不定的紫意,似乎努力克制着,迅速转过身去,如墨长发遮住了她白皙挺直的脊背和修长的两条白腿,背对着自己属下,手指在胸口摸索着,声音是熟悉而温和:“稍等一下。” 隐隐熟悉的部分气息让叶青回醒过来,意识到这刻融合中暂时还是帝君元神主导,稍微松了口气,又惊疑不定看着她柔和的背影:“您怎么……” “你是问我的模样?记得你的青伶分身么?”黑发女子顺着对方的话说,嘴角微弯,不过她背着身,对方看不到。 “哦!臣明白了。” 叶青恍然大悟,有过之前在伶仙子体内青伶、伶、青珠三家元神争夺的经历,还有更早以前自己分身元神以日月天敕宝镜转阴性元神的经历,觉得帝君这一刻也是和青伶差不多,处于元神阴性化的状态,转变成了舰灵少女的元神! 不过帝君陛下临时变成女皇陛下的反差,又是美人出浴般的场面,还是让叶青稍尴尬……或换成青伶长公主分身,来救女皇凤驾,画风更和谐一些? 这时看着她美丽风华的模样,叶青只能忍着心中不习惯、又难以言述的异样,努力告诉自己这灵体只是假象,假象,假象,她是帝君,又不完全是帝君。 青帝……不,这黑发女子转过身来,一手遮掩胸脯,一手递给叶青一枚晶莹的碎钻:“只可惜她反应太快,只问了第一轮信息,来不及问第二轮就已经是信息屏障封锁了。” 叶青礼貌避开视线到她脖颈以上,但还是给绝美的容颜炫住,于是只得盯着她的眼睛看,那双青色眸子美丽而又眼熟。 见叶青似乎还想连她一起带走,黑发女子就传音:“我在不确定的纠缠态暂时取得主导权,但因分身元神并不比元舰灵的新生元神强多少,本质融合,记忆清洗,这不是你所熟悉的同化与被同化的战争,而是将我连她自己一起清洗,我们融合一体的元神正在被方舟初始化,这是我最后一点时间。” “你也看到我现在女体了吧?别误会,你要明白的是,这刻……我其实已经是舰灵了,不再是你的帝君,你不可能将我在自己方舟地盘上劫走我,我在灵体内抽出的部分力量封印的这枚碎钻,这才是你要带走的东西……” 她交代了必要的内容,不容分说将东西塞在叶青手里。 叶青第一感觉是她的手很软很柔韧,然后是入手这枚晶莹的碎钻很硬很致密,非常细小的星核般钻石,封印着点点星砂般的记忆和情感,托付在自己手里,犹泰山般沉重。 “这是我的所有,带走它,别回首。” 送出这枚包含有自己最后信息的碎钻,黑发女子也似乎用掉她最后一份力量,她的元神灵体马上变得是空壳一般,明澈而灵气的青色眸子也失神了瞬,最后声音轻而不闻地消散:“无论如何,谢谢你又来救我……” “你……” 叶青心中有种莫名的触动,眼眶微红,见黑发女子阖上了眼睛,就知道她的蜕变已无可挽回,一咬牙,握紧她的嘱托之物,抽身疾退出星炉。 “小贼偷走了机密信息!” 这场信息战争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叶青一个人冲出混沌,周围那些舰灵都傻眼看着离开,没有元舰灵出手的情况下,她们完全拦不住叶青向着界膜突围,许多舰灵少女急声催促:“元姐姐快点,他要跑了……” “叫我元青……” 黑发女子闭目冷声,快速清洗着青帝的影响,不得不选择付出一定代价,元是根系之姓氏,青是新灵体的部分传承,她吸取青帝分身元神甚至潜力变更深,但反过来也有一定影响,虽只一点点但也使她愠怒。 只见她重新睁开眼睛,眸子里面青紫变化的色彩一下紫色融化所有,化紫水晶般的眸子,冷冷盯着星炉外面叶青逃窜的背影,虽还有部分青帝分元神的记忆,但已没有了原先的情感,只有必须拿回泄露信息的心思:“偷了我的东西,还想逃……” 叶青听见后面声音转冷,跑得更快了,情知元舰灵转化新生已经完成,可以整合整个方舟的力量转化成超限一击。 或还有点时间,但肯定不多了。 轰! 巨大力量在身后追击而来,新凝聚出来的黑发女子,眸子虽紫色,力量达不到全盛,让她的紫色并没有染及长发。 “可恶,要是这次吸取的是青帝主元神,我就能立刻成就圣人力量,一发就碾死这个小贼!” “但仅仅是青帝的分身元神,需要重新培育壮大,虽对我来说,这需要时间非常短暂,但恰现在缺少这时间!” “可恶,难道是算计好了?” 没有预想中的青帝主元神那样现成便利灵体平台,对天仙道躯的发挥又差了些。 但她此刻似乎给刚刚那一幕出浴春光的尴尬刺激,明知道留不下叶青,还要调动整个方舟世界的本源要来碾压叶青,这中恼羞成怒的行为在舰灵而言是不可思议,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要以此作投名状一样,彻底斩断原先野生帝君分身的那部分情感羁绊。 “轰,轰,轰!” 但见团团爆炸升腾而起,直到一道贯穿了死道法区。 “哈哈,元青道友无需殷勤相送,我这恶客还是为女主人家节省点体力,自行退去就是了。” 叶青说着暧昧的话,顶着火力逃了出来。 新生的黑发少女元青更是恼怒,但她凝聚道躯是假格天仙道躯,还没回复道真格道躯,在方舟世界内所向无敌,但出去虚空中……就是送菜了,哪怕零号舰加持也不能和叶青抗衡,一时冷冷命令:“准备磁束场!准备主炮!” “磁束场准备就绪!” “主炮准备中……” 叶青出来后吁了一口气,却忍不住回首界膜,下意识想看看黑发女子有没有追出来,似是希望在她身上找到此前美人出浴影子。 然而,在川林笔记配合下,只看见一片汹涌白光在凝聚,这明显是凝聚主炮,什么人影都没有,不知道为何心中反有点失落,他握紧了手里的晶莹碎钻,骤想起她最后的叮嘱:“带走它,别回头……” 这时身在险境不及多想,他自身激发五德力量,只是一点,就击穿虚空,顿时一个时空走廊开辟出来。 下个瞬间,他就穿了进去。 接着方舟罩下来一道纯白磁场,却只抓着一点波纹。 再下个瞬间,叶青身影消失,出现在一片新的空域。 幽暗之间茫茫陨石,还有许多残碎舰体,那是此前半月与青珠及舰队大战的战场残余,恍惚回顾似很久很久了的样子,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就听见萝莉少司命的声音:“这边来!” 熟悉的故人声音让叶青回醒,她驾驶着星君舰在一片陨石后面传出来,正是之前联络好,因母型方舟能探测到时空门波动进行定位,她趁着元舰灵没回来时以巡航方式偷溜至此,预备接应。 叶青飞身入舰时,只对她说:“快走!” 少司命见他神情不太好的样子,刚要问他救回帝君了没有,就看到高处幽暗虚空的那颗白色巨星大亮,一个激灵启动时空锚:“跃迁!” 幽蓝晶门打开,星君舰跳跃离开。 轰! 雪白的主炮光柱轰击随后而至,携着整个方舟愤怒,一下落空。 ………… 跃迁,星君舰出现在一片空域,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陨石带,这里等着第二艘星君舰,大司命打开舷门,让妹妹少司命和叶青转移到自己舰上。 然后她也看见妹妹和叶青神情都不大对,没有多问,就听着叶青命令:“快,虽冷却时间很短,但来不及了。” “立刻抛弃原舰,直接开启新跃迁!” “是!” 轰一下,第二艘星君舰跳跃启动,消失在这片空域。 轰! 没多久,第二击雪白的主炮光柱轰击随后而至,却锁定了叶青第一艘跃迁终点的时空波动投下攻击,再度落空,整片陨石带都在毁灭的白光中崩塌。 ………… 此时,大司命座舰已远到一定距离了。 虽还谈不上安全,但叶青以五德灵池模仿五气抚平法,藏匿舰体气息继续偷溜,因要防止被猜行踪,一切方向、距离、转折都是随机,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接下来要去那个方向。 但不长的时间里,仍能看到母型方舟的主炮白色光柱一遍遍换着角度投射过去,凭借着超远射程的覆盖力,简直地图炮的洗地一般,其中甚至有一次险而又险地擦身而过。 大司命和少司命姐妹吓出了一身冷汗,相顾之间都无言,这简直是捅了马蜂窝一样啊。 小萝莉忍不住问出来:“青谨你对元舰灵做了什么,让她这般愤怒?” “不是我对她做了什么,而是帝君分身对她做了什么……她现在连名字都变了,叫元青。” 叶青苦笑道,自己只是跑腿比较积极,行动比较果敢而已,真正在这场信息战争上击败元舰灵,还是帝君……但是一切都继续隐在幕后,现在的新世界内群雄竞逐,也没有人知道帝君又做了什么,或以后也不会知道。 他取出那枚晶莹碎钻,手指轻轻摩挲着,隐隐意识到,这里面蕴藏的一些高层道天秘密信息非同小可,即便无人会知道,却依旧具备巨大影响,当自己将它带回到新世界,交回到帝君手里,这影响力就海啸般裹挟而下,很有可能会完全改变接下来所有人的命运……好的,或者不好。 少司命听了叶青讲述之前经过,好奇地盯着那枚晶莹碎钻,里面星砂点点流转:“如此说来,这就是帝君分身元神最后的信息?” “嗯……应该是吧。” 叶青沉吟说着,眼前恍惚晃过黑发女子的身影与面孔,美人出浴般的雪白**,就是自己仅有的一次见到帝君印象! 虽在她解释之后清楚了这是帝君分元神阴性化,但太强烈冲击,以至于让叶青都不知道自己回去用什么目光看自家帝君……正如青鸾经常拿自己“青伶长公主”黑历史来取笑,往后这段“元青女皇陛下”也算是帝君的一段黑历史? “那么……要不要偷偷看看她封印的内容呢?”他的手指僵住,想了想还是没必要,回去后帝君还是会告诉自己相关信息,还是这样更合适些。 1705.第1705章 劫后(上) 东荒汉土·新洛 清晨,天色消去阴云,空气水洗一样清新,阳光明丽,在穹顶隐隐还见得两株参天大树,非常显眼。 这时或由于天灾,街衙巷陌几乎没有行人,偶有的篷车踏在泥水中的声音,整个千家万户一片静悄悄。 只是,道人看去,新洛宫城后山一道天柱冲出,直通天际,色泽青青,又在下面隐隐有着爬藤,这是龙气天藤,深入地脉,因大部分深入地下只有一节藤芽显露在地上,所以低调许多。 再下面,与暗面金青色圆球龙气流转往复,晚上会更璀璨一些,白天就多少掩映在金色阳光中,不过在新洛郊外环绕卫星城镇近距离看去,这一幕还是显得清晰,在有心人眼里,就知道青汉仙朝暗面根基没有摧折…… 代价是先天梧桐树和孪生铁树深扎暗面稳固根基,再无法轻易移动,而传闻青帝主元神就在两界树里,似乎是个不错固定靶子? 不过有了大劫中三度反转的教训,青帝隐忍到最后出手直接打了救世主少真,噼噼啪啪,反手再将祥云圣山扫落,红云门投降、幽云门瓦解,剩下白云门、黄云门也都有些若即若离,大部分天仙已在联络别家大腿投靠,只有白云亚圣和黄云亚圣……不,白云道人和黄云道人还在举棋不定,或说身价太高,还没有人对他们抛出足够价码。 他们收回投注东荒的目光,在心底默默删去原本联合攻略五脉的方案,强弱之势翻转,相视之间,都是叹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啊。” “青帝算计太厉害了,难怪三道门压了青脉百万年都不成功。” 至始至终,他们都不肯正视青帝以“身正道直、与世而移”来协调平衡自身利益与世界利益的阳谋,乃至对原母域世界也照样一视同仁,兼容两域青源而成,而宁愿宣传是对手阴谋算计,以维持部下士气,尽量以完整门派而保持最大价值。 但这些只能骗骗地仙甚至只能骗不读书的真仙,同样门内高层的天仙可不会给迷惑,他们之所以现在不跑路,也是为先维持一下整体价码看有没有哪家肯接盘,拆分零件破铜烂铁单卖,总不如打包整合的功能价值。 而所有人心底都清楚的很——白云门,完了!黄云门,也完了! 整个祥云派系,都完了! 相比只陨落道躯但保存下来圣山、且擅长阵地战而抱团的九窍派来说,祥云派系是最大输家,已是众矢之的。 一个大派系的崩解引发的就是阵营内部洗牌,所有人都顾不上青帝——既是知道青帝力量还有一半在两界树里可以自保,也是祥云大派系的利益太大,远胜青脉乃至五脉这样抱团的硬骨头,新加入五脉的可不止红云,还有一度为圣黑莲,如果将五脉当一个群龙无首的大派,别说剩下九窍派,就连三道门和五莲派系都不如五脉更难啃,谁也不喜欢啃硬骨头。 “或转危为安的办法,是转移仇恨注意,除已大破的祥云这条船,还有哪家是各方势力博弈的潜在突破口?”许多天仙都这样想着,都在观察各家对手举动,试图寻找破绽,谁都想吃肉,但谁都不愿意为人火中取栗。 没有任何世界权限加持的战场,都退化成了虚空战场环境,狩猎者随时可能变成别人的猎物,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在情势不明前不敢有贸然大动作,一时间都猛兽在****伤口,杀机暗藏。 ………… 少真道境 道境内升起了浓密的云雾,晒不透,吹不散,将隐隐大地轻舟都笼罩在一层薄暮之中,一眼望去,仿佛仙境,或者说,就是仙境,如果不是透视的话——山川里有不少倒塌,一片狼藉。 仙人或视而不见,或略叹息收回目光,这是最后与五莲轰击对拼的余波,不过总体来说没有问题,不仅仅保下整个少真道门——虽实际上决定性战力只有两个天仙,但地仙弟子是今后希望,真仙弟子也有些潜力。 “道君谕令解除我们的道种限制,从今以后我们就和五莲派一样,可以自由竞争提升自己实力……” 这消息传出日月宫,众弟子先是面面相觑,问:“以后我们道门,就改走派系之路了?” 宣布道谕的天仙一笑说:“自是如此,派系原本就是道门之路极致,不过你们的担心老师也清楚,外域坠落下来,成王败寇,说明实践中单纯派系是存在问题,我们会吸取某些道路成功经验借鉴……” 别的道路成功经验?不就是五脉…… 众仙心底暗笑,又都了然,意识到这其实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实质就是走五脉道路变种,谁也不傻——连黑莲圣人这样走到顶级外域圣人都跳到五脉,谁再仿照五莲老路,就是个深不见底巨坑,环境不同了,圣人道君也是要与时俱进啊! 宣谕天仙的道种自早就解封,没有多少情绪,只盘算着怎么样收拢嫡系扩张自己的私人山头,又补充:“不是外域城邦法,我们自有过道国,现在是要解封道境里的童男童女种子,设法重建道国……只是在凡间需要些时间,现在力量博弈还是以仙道为主,只要仙道击败五脉这些叛逆,就会渗透人间,击败青汉仙朝。” 对这种顶层道路问题,其实过去视叛逆的五脉已大获全胜,宣谕天仙心情的确有些复杂。 自己行道百万年,几乎与青帝、黑帝都是同时代,当初青帝找了几乎所有在理念上相对接近的人,诚恳邀请自己加入五脉阵营,许阳火脉属的战友位置,自己都拒绝而加入道门…… 在尚年轻不知前景的青帝与已成熟成就少真之间,选择了少真,也是选择了更现实保守的道路。 “回想起来如果当时答应了青帝的邀请,可以说只要能活下来,五脉中的赤帝位置是自己了,都轮不到三十万年前赤帝的崛起,现在时隔百万年不得不附于五脉骥尾,我这一百万年都在忙活什么呢?”他感觉自己早已错过了真正的大运。 但底下的真仙、地仙才不管头顶天仙怎么想,也不关心玄之又玄、关系到世界晋升走向的道路,他们只在乎自身利益,得到道种解封消息后都是欢呼喜庆,声浪喧天,远远传播开来。 秋水时至,百川灌海,新世界里无数空位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nk">http://%66%65%69%73%75%7a%77%2e%63%6f%6d/ 閱讀完整章節,請訪問 feisuzhongwen 1706.第1706章 劫后(下) 见少真还在迟疑,伏龙也一稽首:“其实我等投靠青脉或叶青,人家也未必推辞出去。” 这话一落,少真脸色一变:“你们是威胁我?” “不敢,只是实话罢了。” “我等群龙前来行礼,已具诚意,不知道友可具?” “罢了,那就这样罢!”这回少真迟疑了下,答应了。 宴会盟誓完毕,群龙散去,殿内寂寂,紫袍道人身影孑然而立,望着一侧落地镜子里自己倒影,神情有些寂寥。 “这番姿态归来,最后还是稍微占了些便宜,但也仅仅如此了。” 别看外面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辉煌,但少真很清楚——自己输在老对手青帝手里,没有真正达成摧毁掉青帝和叶青的战略目标。 “反最后一击和太真扯上了仇恨,本命灵宝日月天敕宝镜的长期丢失还是很难堪,没有世界权限,这下就算叶青本体携宝物归来,都无法讨债夺回灵宝了。” 少真心忖着自己的一些麻烦,还是之前归来太张扬高调,竖敌太多,把四大战胜国三家的青脉、五莲、太真都打了个遍,而现在只能以各种手段来增强自己对抗风险,想到这里,夺回日月天敕宝镜势在必行…… 不然落在叶青手里久了,就和道基把柄给人拿捏着一样,还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 高天 出去的群龙,重新找到了影龙,说了谈判盟誓,作少族长的伏龙屈服于过去龙族祖辈的一个镜奴下,尤其她还是害死祖龙的仇人,简直是屈辱得无以复加,冷笑:“别看着少真道门现在红火,但还不是靠我们支撑,及少真自己一个人的威慑,树仇太多,今后指不定还有什么风险。” 影龙思量着,神情赞同:“不错,虽有号令群龙好处,但星核就是受诅咒,不是什么法术,而是母型方舟势在必得,一个世界力量的窥伺,乃至于不惜成本,混战中谁能挡住?这比什么诅咒都可怕!” 离龙也笑:“正是烈火烹油,其兴也勃,其亡也忽,最强一点星核反是最致命的一点,母型方舟越临近越会明晰此节,这少真之运,最多这两年,长不久。” “历数到手过星核的人——烛龙亚圣,陨落。黑莲圣人,陨落。元舰灵自己也陨落。暗帝才过手就陨落。” “这少真也不知道能拿多久。只有青帝和叶青是一拿到手马上就转抛出去,才算度过此劫……青帝是眼光睿智,叶青……” 伏龙说着,想起了自己最优秀最乖巧的女儿龙芍还陷在叶青手里,也不知道日夜里给这便宜女婿怎么了,是仅次父亲烛龙主元神星核落在少真手里一大仇恨,咬牙切齿:“叶青就是运气好!早晚也让他完蛋!” 群龙面面相觑,这逻辑,青帝就是眼光长远,叶青就是运气好……嗯,还是别和一个被野小子抢走宝贝女儿的愤怒父亲讲道理,那没有道理可讲! ………… 无论各家愁眉苦脸,相互忍让和窥伺,对于青脉甚至五脉来说,新世界内战最危险的阶段已过去,这样的安全开局,就是此前战役成战胜国的最大红利。 不过可惜的是沉睡中世界还发不出赏赐,没有资源,无法兑现天眷,否则青帝立地成圣都可以,黑莲也可以重建圣山,恢复到母域那种有名无实圣人位格。 现在世界不管,各方嫡子庶子只能靠自己积累,接下来是如何在博弈中取得主导,设法让世界复苏,在两年不到时间里完成这一切来对抗母型方舟…… 甚至时间会更短些,因新世界上升,在相对运动,与正在下降方舟之间何时碰面是个问题,谁也预测不准具体时间,导致“复苏越快,上升越快,准备时间就越少”的悖论。 没有安稳的外部环境,想完成一次恢复调整太难了! 但谁都不会放弃,世界的复苏也不能停止。 尤其对于地上生活的凡人而言,三天不吃饭就会饿得趴下,相比还在勾心斗角的仙人,凡人们反是最积极于恢复生产秩序的力量,无论传统九州大陆,还是黑水洋最深处体量更广的五莲大陆。 而现在,青汉仙朝立刻翻脸了,过河拆桥。 “原本收缩是应对硬着陆,天灾频繁几十年的情况。” “现在是软着陆,虽小震不断,但大震渐渐平息,可稍微渡过此大劫。” “结果立刻翻脸,大军又奔驰各地,原本任免立刻取消,重新按照青制进行普及,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美其名,引蛇出洞,有些暴露的野心家就杀的人头滚滚。” 一下就统合九州力量,最快最高效投入秩序恢复,无数仙灵流光投落大地各处,曾经拔苗助长的许多基础设施或撑过了大劫,或毁于大劫,都在仙朝的一声令下加快整合,让原本缓慢恢复十倍提升。 风声已经放出去了,所有人都知道,对黑水洋深处异大陆的大远征即将发起,甚至都不用仙人亲自出手,只要维持高端制衡,仅凭地面军队就能横扫零散城邦,所有异族都将在大帝国长戟下瑟瑟发抖,或首级筑成京观,或者纳土投降归化,没有第三条选择。 但实际上…… 东荒新洛城北·青乾领 这里是青乾峰的南麓,皇帝陛下所钟爱青妃的道场所在,算的是汤沐邑封地,“哗啦啦”长风穿过林海,东荒虽过十几年开拓植被破坏,但还是保留大片原始森林,一辆雪白的藤厢马车穿越丛林,行驶下山道,一只圣洁美丽的白鹿出了树林,去草地上采食野苹。 此后一直在城北郊外的官道上行驶,逐渐到了有田野的地方,路侧就有了水渠,流淌着山间引下来稍许浑浊的泉水,地脉的动荡让地下水系混乱,影响到了渗出地面的泉水,野外的这条道路上还没有别的行人,马车的竹帷卷起着,轻纱幔帘也是束着,没有什么明显遮掩,半路上常有凉爽的轻风穿帘而过,显出里面对坐的两个秀美女子。 “叶君在迷惑敌人呢……地上龙气在动员,暗面龙气没有真正动员,还在恢复元气,而圣人道君失去了世界权限,天机扰乱,再有暗帝不知所踪,黑莲与黑帝虽在对峙都算五脉自己人,此一时彼一时,不会再与五脉凡间根基的青汉仙朝为敌,唯一潜在敌人是具备一半暗属力量少真……” 其中一个着五彩宫裳的高挑丽人说着,她的身体在淡金色阳光下隐隐非人的半透明,柔和光线丝丝缕缕穿过她的身体,在车厢的板壁上投落饱满的影子,她摊开长长的丝帛卷轴,便是一副水墨画卷,时而观察上面光影变化,时而抬首看看面前闭目修炼的少女:“芊芊你觉得呢?” “娲皇不愧是夫君的红颜知己……不,道友知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nk">http://%66%65%69%73%75%7a%77%2e%63%6f%6d/ 閱讀完整章節,請訪問 fei速zhong文 1707.第1707章 太难(上) 昨夜一场大雨冲得清新,车在道上缓缓行着,阳光自枝叶间洒落在道上,斑斑点点,女娲想着这些,她自己是没有繁衍的想法,但对整个族群有种隐忧,轻轻:“大劫已过,青朝迅速收回版图。” “青制重新确立,囊括着整个版图。” “随着天灾减少,人心也渐渐归附,或只要一二年,气相又是不同。” 说着,她看向了新洛,青色天柱滚滚而上,不断增强。 “只是,如果我们世界晋升到更高时空,会不会仙人之间,就可以繁衍出新的仙人了?” “娲皇在担心晋升,汉民遭到新仙人淘汰?” 芊芊在某种渊源上具备天仙视角,她能明白女娲的忧虑,想了想安慰:“可见的时光里不大可能,外域也是在上一层时空坠落下来,据说五莲尝试着进行繁衍新仙人的计划,但仙人和仙人的子嗣还是凡人,最后整个计划方案成空中楼阁,他们也失败了……” “或琼阳是唯一成果,但她不是谁和红云生下的女儿,而是凤凰一族母女感孕相继的传统,凤凰本来就是虚空种族的生命。” “那如果外域当时晋升成功,进入更比我们现在高两层的时空呢?”女娲追问,她拥有吞并外域雪云仙的部分记忆,解释:“在原外域接触坠落下来小世界的传闻知识中,谁能连着晋升两层谁就能主导一切,要是叶君这样天命之子能成功,甚至要谁嫁他都可以,打破一切规则隔阂,哪怕是最抗拒的红云母女,也会毫无悬念委身顺服……” 她见芊芊神情不大对,其实是故意,因不愿意同是火属红云与叶青靠得太近,笑吟吟:“只是举个例子。” 这例子举的…… 芊芊翻了个白眼,也想起叶青收拢红云投效,可是一个亚圣羽翼,心中就有点吃醋了,回去决定让叶青跪搓衣板,冷哼一声:“那就说不好了,某方面意义上可以对世界予取予求……” “但我想这还是有限度,就算是繁衍的新族群,和现在的真仙一样强,但在更高时空也会诞生出更强者,可能和现在圣人一样强。” “相对来说,还不是一样的凡人,世界内部能级区分,总不可免。” “与其说是现在仙人相互繁衍,不如说晋升到后,那时地上凡人质地和灵魂相当于现在仙人一样……或没有这样夸张,但意思也是这样——上升期的世界内,晋升是整体,谁都在进步,落后只是相对……” “我印象中的前两次晋升,都相隔非常远,一次是龙族时期到道国时期过渡,一次是道国时期到第一仙朝过渡,都是新生力量在变革中取得胜利。” “还没有人,或哪个族群、或哪个势力,能引导二次晋升——坚持二次革新不成落后都难。” “夫君是目前最有希望让青脉,自身有望在青朝寿限内完成一次晋升,但再往后或会缓下来,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听着这样说,女娲再看向车窗外明晰的小镇,也是一阵静默,似乎埋藏在心中很久的某个想法,让她轻轻:“要是世界能一直没有瓶颈晋升,就好了。” 芊芊目光微不可查一晃,这想法,隐隐与自己心中想法相合,在夫君那里也听说过,并且夫君已着手在努力。 整个青制的构造不就是在世界层面的身正道直、与世而移? 只是过去青脉无法接入地气,种种阻碍不能落实,都在夫君崛起中落实了。 只是她还是喃喃:“我们世界变成淡青,晋入更高天,能不能继续崛升,我是希望,可或是太难了。” “亿万世界,或有一二个,能抵达吧?” 两女没有再说话,马车驶入了镇子。 ………… 镇子在天灾下有些残破,到处是崩塌的房子,但街道比野地里官道要好多了,在马车辚辚声响变轻微的时,在街道两侧,一群自发组织起来军民正在整理废墟,探寻救治伤者,忙忙碌碌,营营汲汲,这一幕在路上见到了许多,是在整片大陆上铺展着,重复着。 有人听见车轮声音和说话声,起身看向马车。 恰好一阵清风吹过帷幕,对于凡人的肉眼来说,没有见到身形半透明的宫裳丽人投影,只看到那个青衣少女的皎洁姿容,仅仅惊鸿一瞥,就怔在那里。 半响回过神来,相顾:“刚才有个仙子一样的美人过去了。” “那是贵人,别看了,快把这个清理掉——明天去清理镇外!”有吏吆喝着。 轻微晃动车厢里,芊芊伸手将卷起的竹帷放下来,鼓起雪白轻纱帷幔徐徐回落,最后看一眼外面,两界树与龙气天藤影子逐渐淡去,正在一点点隐入空气中:“世界进入新状态,收回了宏观奇迹,感觉起来有点眼熟。” “哦,我差点忘记了,芊芊还经过上次的晋升吧。”女娲眨眨眼睛,目光里带着笑意。 “算是吧。” 芊芊捂额,因道门抹黑造谣二帝一妃故事引发轰动,自己是青鸾分身的事情已广为流传,虽她自己并不承认,但周围人都已这么看她了。 女娲只是善意打趣,不为已甚转开话题:“都六个时辰,有叶君消息么?” “没有。” 芊芊自己心情也是稍担忧,不表现出来,反安慰同伴女友:“不过共鸣没有异常,可能还在方舟里,或刚出来还有时差,信息尚在路上传递……但总是安全,娲皇别太担心。” 她才是叶青的本命道侣,这样一说,女娲不好多问,笑吟吟:“也对,现在诸圣失位,除非设下陷阱多个围攻,能单独威胁到叶君的人已没有了。” 但在她心中,晃过许多年前的应州下土,自己身为帝女时在庙里初次见到那个族人,发现他身上异常,受迫胁立下誓言永远保守这个只属于两人秘密,然后逐渐了解加深,一起去往地面上,那时叶君还是在泥泞荆棘中挣扎前行,一步步行至此,她都一点点见证着,陪伴着,相互帮助着,恍惚间就到了今天这一步……人的记忆总是会美化过去,让曾经痛苦淡化,美好点滴积累,一时恍然梦幻,嘴角不禁溢出一丝笑容。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nk">http://%66%65%69%73%75%7a%77%2e%63%6f%6d/ 閱讀完整章節,請訪問 飞 su 中 wen 1708.第1708章 太难(下) 可在后宫妃子看过来,早有所觉,女人对这方面感觉是很敏锐,甚至早年时王后和妃子闲聊时,还以谈笑方式打赌,什么时,宫里会多出一个新姐妹,而芊芊是唯一没有参与赌局的人,但她预测说不会。 果叶青逐渐过了年轻气盛时渔色收集阶段,而到“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再没有往后宫添新人,汉宫里名义上叶青宫女,实际上只是汉宫这女修门派弟子,美色如云,可来去流水。 而能一直出入宫闱,还是叶青草莽卑微时陪伴的旧人……未必就是有着关系妃子,还有何后、唐姬、伏寿这三个前朝太后一直享有长辈地位的敬遇,虽当年叶青晋升仙园时为了成功率,而有过让她们加入灵池共鸣、神魂交融,但事情过后还是逐渐沉淀,在长生岁月里成了点缀。 还有大司命、少司命这样亲密战友,虽无需当外人,并且姐妹分别和叶青有过一段隐隐模糊的情愫,最后还是走向自己的道路。 姐妹互成道侣,百合花绽放自己美丽,不会让人采摘,就是惊雨、恨云这对龙女姐妹要不是叶青迎娶得早,也是会走向这样道路。 还有女娲这样道友,她以守护族群为自己道路,又不溺爱族人一味保护,能以先代王者的心胸气量放手让雏鹰去搏击风雨,而自身也共同承担风雨荣辱,作所有族人最后的一道港湾,在自己金黄圣约成族群迈向青色道路阻碍,又毅然自解圣约,哪怕之后站在原地,望着所有族人远去、遗忘掉她的失落……叶青所做,是对她伸出手,引她进入五脉仙道,相约携手共同前进,一起去看看未来。 如果叶青对此世界族运长河来说煌煌如日,女娲就是皎皎如月,在汉人们中间视乾坤的坤阴守护地位,甚至在说书人口中的大汉英烈传中更胜皇后曹白静与本命道侣芊芊的知名,妃子原本不相信有不偷腥的猫,更别说“寡人有疾”出名的叶青,真的一心想要收纳会有什么顾忌? 但到后来与女娲相处久了,也终明白为何夫君为什么敬重对方,也在尊敬女娲的理念与力量同时,隐隐将之视夫君的红颜知己,又佩服芊芊预测,不愧是与夫君心意相通的本命道侣。 汉风好赌,有时宫中也会无伤大雅小活动,芊芊从不参与任何赌博,在赌局外赢得了赌局,是她参与了叶青和女娲认识的全过程,掌握众妃不知道的信息,知道两人只是风光霁月的道友。 如果一定要说有点吃醋……芊芊回首目光在丽人高耸胸脯上滑过,与她高挑身材相称,宫裳宽大的襟幅都藏不住饱满,不由想起夫君其实还是喜欢丰满,女娲徒弟的貂蝉子楠,还有表姐白静,甚至最近绯闻流传的青鸾。 芊芊低首看看自己衣襟下的盈盈一握,清楚自己羡慕,仅仅是想让自己任何一方面在夫君眼里都是最好。 生活中就常有这样细小的情感,芸芸如叶,落叶归根,汉宫表面和谐下也藏有许多事,在整体欣欣向荣的成长朝气氛围里算不上暗流,只能说是有趣,而星星点点都与汉宫唯一男主人发生联系,在他出征的时,女人们无论是什么关系,都在默默等待着他的归来。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某一日结束时,这些许许多多的闪光记忆回溯,也不会有遗憾了。 “我清楚,她们也有许多惆怅和无奈,只得退而其次。” “只是,夫君真不想多添人了。” “我有些可惜,更多是欢喜,我终是一个女人。” “我叫芊芊,草木芊芊的芊,我是大树荫庇下的小草,没有树的高大伟岸景观,有的只有退居平凡而坚忍的生机……” 这是芊芊之心,无论是少年少女相依为命贫寒小院子里,还是一路风雨起伏,最终辉煌胜利的这片土地,始终不曾改变的初心,至于青脉核心天罗青种元灵与高傲凤凰少女的特殊分身,何来的这种初心……她也不知道,或,也不想知道。 ………… 在马车后面,几个太学生在人群中,帮助救治伤员,听到后去禀报带队师姐,一个同样太学生服饰的蓝衣少女,颇为清秀,神情很低调。 她对马车去的方向略望气,这身体真人修为都看不清气象,身体阳化时洗掉下土阴气,剩余只有十分之一,已不是暗面的阳神真人了。 不过这些只是表象,她实际假格天仙元神力量刺激身躯,可以一次性爆发出仙人的程度,所以并不担心什么,只轻声:“按照规矩,去问问是哪家仙子驾临,需不需要帮忙。” “是。”一个师弟便过去了。 “蓝雨师姐人真好。” 几个年轻的太学生私下里交流着,无论男女,看向蓝衣少女的目光,都敬佩而又一丝钦慕。 他们都出身于暗面汉土,恰逢大劫后的重建而支援到地面上——这传说已久的天外天,应武陛下拱卫汉风传承的战场! 新洛太学院的所有学员在传统上视应武陛下的子弟,自有天之骄子傲气,少数能收敛傲气、务实修业才有前途,这位年轻而强大的前辈女修是低调而温婉性格,遵守规矩,很少主动去争,又不拒绝交流,在学校里时就很照顾后进的师弟师妹,乐于倾听她们的故事,这两年出来救灾更力所能及地去帮助每个需要军民,乃至于倾听更多普通人的故事……尤其喜欢那些野人转化不过几代的新生代国人生活,他们的思想,对这片汉土的认知。 但若以为蓝雨师姐这样温婉脾性是好欺负,那就错了,所有学长的示爱都碰了一鼻子灰,除喜欢听故事、看历史书、观星象这几个爱好没有任何可以靠近方式,持续骚扰就直接拿笤帚轰人出门,对待敌人更一贯的轰杀至渣,不留全尸,这时不讲什么规矩了,这些独特个性同时出现在女子身上很罕见,只有长久相处过的才会体会到她的魅力,在更多人看来就只是个低调的女修。 也有学弟幸运窥见一线魅力积极行动,打着学习幌子长期跟着蓝雨师姐,鞍前马后地作助手协助工作,以图近水楼台先得月,但过不了一年半载,就会以学习有成为由而赶走,从没人可以开启这位师姐的芳心,这让她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nk">http://%66%65%69%73%75%7a%77%2e%63%6f%6d/ 閱讀完整章節,請訪問 fei速中wen 1709.第1709章 拔除(上) 自己可不要上面注意,只想安静过这段日子罢了。 并且所谓宗室之后,完全和刘备中山靖王子孙一样,都是给脸上贴金,不过是个捧场罢了,也就这小师弟当回事。 总的来说,这地上第八汉帝国遗传自两汉、扩张时期的汉人性格热情,每个小团体都希望获得上面关注,来支持他们在接下来的殖民扩张中取得良好的开始,而朝廷上面官方也配合这种关注,促进殖民资源分配,以及维持这种尚武之风。 至于女人,自有贵女传统,不过后宫通常不会干涉政事,也清楚不可能动摇整个社会男权主导,后宫女修关注,仅仅局限于女修,以保护女修权益角度常常会接见当时地方上最优秀女修,给予资源支持她们上进。 她根本不需要这种关注,最好应付流程就可,但既上面有召,她无法拒绝,这时瞪了小师弟一眼,也只能顺便前去搭把手,吩咐实习几个师弟师妹:“你们留守,我过去小糜皇后,看看需要什么帮忙没有。” 师弟摸着后脑勺,神情茫然,不知道师姐哪里不高兴了,自己难道不是立功了? 几个师弟师妹掩口而笑。 霜蓝装作没看见,自去了镇东,这种仙人临时征调凡间真人配合的事,在阳面还是第一次,但在暗面已发生多次,只要不是运气糟糕到碰上天仙小概率事件,她还是安全——在暗面土地上有过许多次排查搜索,但没有谁想到她敢大胆地考中暗面帝都太学道院,这次上来地面进一步避开了暗面搜索,甚至胆大到进入东荒大陆的新洛城,还应曹皇后之召去汉宫觐见过她一次……简直自投罗网进入青汉仙朝龙气的核心。 而实际上,霜蓝清楚这新洛城是叶青的核心,几乎不会有别的天仙降临,而叶青自己本体又常年远征在外,根本没有几次出现后宫,所以反而灯下黑,至少这两年内最安全不过。 她在暗面已经调查了很多年了,下土第七汉帝国、第六汉帝国、第五汉帝国……上溯到第三汉帝国,所有事情都回溯到了应州暗面汉土骤出现取代原本应州历史的触发点,接着就是应武陛下与小糜皇后的传奇。 叶青这个人,太高调了,太张扬了,任何人看到他一路崛起的传奇,都会本能怀疑这人是不是台面上的幌子。 霜蓝很清楚在土著仙道世界里没有高层默许,要想办到这事情很难,她这次来到地面上除躲避暗面可能的秩序分析,还想确证大规模汉风出现的源头,究竟是来自叶青,还是来自…… 某些对叶青身边人的安排都很有疑问,青脉太子妃芊芊,溯源更上帝妃青鸾,更甚至青鸾背后的青帝,旁观者清,对独立于原两界视角的霜蓝来说,很多线索虽奇特,但这样更清晰。 “元姐姐已经掳走了青帝主元神,此刻在方舟星炉里融合,应都明白所有了,不过我在客观影响上也可以稍补益,写成一篇研究报告,应是具备积分价值。” 她这样想着,来到镇东庙里,心情是放松,姿态毫无破绽,并不担心自己安全,这时叶青应把后宫妃子还有文武仙人羽翼都分派下来主持各地脉异气梳理,连叶青自己都应还陷在方舟里,青帝主元神也给方舟俘虏…… 霜蓝刚来地面上,没有看到之前大冲撞的战斗,更多细节还在仙人那里,几个时辰内还没流传到凡间,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些信息是错误。 不过她依旧小心,这时收敛了力量,打量下自己,才进了去。 庙堂因为地震破损,已看不到原先匾额是什么,连一个损毁前厅都干脆拆掉用来安置重伤员,因主殿比较宽敞,而且可以挡风雨,这时里面都是忙碌着照顾,确实有一个朴素青衣少女身影在里面,在调整地脉节点法阵。 她不是本体,只是分身……相当真人,没有什么问题,刚好是假格地仙本体的二阶降格分身,属于正常司职分身。 霜蓝收回分析目光,上前帮忙。 需要调整的节点在主殿更进一层偏殿位置,没有人敢进去唐突,只有青衣少女独蹲在地上布设阵盘,转过首来,对她一笑:“你是刘雨?按礼你可以叫我一声祖奶奶呢。” “不敢,皇后娘娘叫我道号蓝雨吧。” 霜蓝目光滑过青衣少女隐隐曲线的****,判断她灵池能级,在她身侧跟着弯腰蹲下,姿态柔顺帮助她调整节点,一道道光纹流畅而出,梳理大劫变动下新挪移到此处的地脉,显出扎实法力积蓄和实际经验。 “哦?” 芊芊一看,就明白过来这少女平日里应经常这样给人帮忙,不由多打量了她一眼,不吝赞赏:“一心修道女子,还是比较少见。” 此时虽然开放道禁,但传统上女子多数希望妻以夫贵,修行往往是为了抬高身价,嫁个好人家,给夫家养得白白嫩嫩才是她们的理想,既受物质和精神双重滋润,也有更多心力和精力用于照顾后代……不得不说这是整体最佳生存策略,她们才是最聪明的主流。 于是大多数在术师就止步,少部在真人层面止步,阳神女修在暗面就算嫁入皇宫都足了,暗面的限制不会出现仙人,但愿意阳化上来地面进一步追求少之又少,都有一段故事……实际上都是非主流。 不过总体暗面数量汉人极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数量基数下也就屡见不鲜,芊芊自己舍道侣外别无挂念,不在意一般女子关心家族传承子孙教养问题,也是属于心在道途的少数女修,就没多想什么,不贸然过问别人**。 两人一起配合着铺设法阵节点,这处属于新洛城外重要的一处翼辅节点,不然也不会由芊芊分身过来,她可是叶青身边除假借养剑池的周铃、身兼两域之长的女娲之外最强的女仙,因东荒植物园早早接触外域青源,也精通于两域气息交互融合后的调理。 于是不知不觉间,就是芊芊主导着全局,而霜蓝打下手处理细节,霜蓝隐藏了自身实力,但几下,就暗暗佩服对方水平……合作之间了解不由更深了层。 完成后,日光已偏移照落在窗棂,两个少女各自抬首时,彼此面孔上最细微的透明绒毛都在光晕里清晰可见,不复刚刚仙气缥缈,稍见着薄薄汗水,气血染红洁白双颊,有着一种美丽。 她们相视一笑各自起身,不经意之间,霜蓝就一阵符号在眸子闪过,这是舰灵特有的分析法。 “分析力量性质。” “纳入课题。” “初步分析,此女不可能是青鸾分身。” 霜蓝暗中观察分析芊芊力量性质,有心算无心得到许多信息,此女自有分身,至少确定此女不是传说中青鸾降下分身,帝妃分身去做太子妃? 就算是仙道世界,也太荒唐了。 “但的确有超越她本身真仙,或地仙的力量特性。” “是高级力量遗泽,初步判断是天仙。” 芊芊存在某些特殊性质,恐怕是某种特殊分身传承,叶青一个天罗秘钥分身,少真的日月双镜灵分身,基本都是器灵的道基…… 但都没有眼前这少女的生机活泼,她又不是器灵化生,而完全**凡胎的人进化而来,别人难以判断,作舰灵对于这种细微分别一目了然。 而芊芊觉得这小姑娘动作利索,年纪轻轻修为有成没有自满,性格温顺而坚韧,恰和自己一样性子,觉得顺眼:“我还得去下一处节点,蓝雨要与我一起么?” “多谢娘娘提携,蓝雨还有任务在身,不能擅离。”霜蓝婉拒说,调整身体显得稍微吃力,灵气消耗颇多样子。 “我忘了你刚阳化上来,还没有回复实力……” 芊芊见之恍然,以为她说的任务是新洛对真人发布的各地民间救灾任务,与仙灵分身的梳理地气任务不是一个层面,也没强求,点首:“那好,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 “一定会。” 霜蓝露出一个勉强吃力的微笑,芊芊就要送她出来,门口就有人在嚷嚷:“娘娘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我等快去拜见。” “……” 芊芊无语看了眼门口,拥堵着相看看小糜皇后的人太多了,刚刚碰到前厅里休憩的轻重伤员也就罢了,这许多不相干过来围观,她很不习惯……始终不明白许多人的心思,自己仅仅是在忙一些本职工作,有什么好看呢? 是本体直接就飞走闪人,作司职分身没这个能力,况且还要用到外面停着马车,那是件特殊法器,她只能伸手带上一袭面纱,说:“我们溜到后门出去吧。” “呃……” 霜蓝一怔,不想她还有这样不严肃的活泼一面,小声提醒:“前门马车呢?” “我的一个好友会驾着跟上。” 芊芊脚步轻快,出后门时要经过后殿,是一处僻静祭坛,她在祭坛上点了三柱香,笑吟吟祈祝着。 霜蓝疑惑于她说的朋友,没看见有谁跟着芊芊过来? 但见祭坛上那一尊女神,怎么看都眼熟,失声:“娲皇娘娘?” 1710.第1710章 拔除(下) ———— “对啊……你没有注意门口么?” “哦,前厅倒塌了,娲皇庙匾额也倒了,看不清是正常。” “地上也有娲皇庙,虽还不多,庙宇格局和暗面风格也完全不同,你可能在别处没见过,但这里是她以前显灵过的一个地点。” 芊芊笑着解释,她对好友许多游历故事都很熟悉,将三柱香分给霜蓝一支,等于是帮晚辈小姑娘引荐。 “娲皇也是我说的好友,也是我夫君好友……你拜拜她,以后旅途中有急事,她会照顾你……不过寻常小事还是别打搅她。” 霜蓝期期艾艾,神情有了一丝迟疑,她在暗面,从来不敢踏入任何一座娲皇庙,那些统一制式格局、高大巍峨的庙宇、终年缭绕香烟非常醒目显示着族人对她的敬爱,对自除圣约隐退娲皇来说已不需要香火,但利好还存在,这导致一个对于霜蓝来说很致命的问题……而想不到地上小镇不起眼小庙,也是座娲皇庙。 芊芊疑惑看她:“怎么了?” 霜蓝目光中,芊芊这化身,虽只是阳神真人,但有浓郁的青气,结成了青凤,这时侧看着她。 霜蓝不由哑然,话说后妃中,有青气其实也不多,结成青凤者,也就是芊芊和曹白静,这种力量对付真仙以下所向披靡。 而且还是化身,打杀了也无济于事。 迟疑间,霜蓝还跟着她上了一柱香,额上暗暗冷汗落下。 虽女娲不是某种神灵,这种上香应不会注意,可芊芊祭拜肯定会引起回应,只能祈祷这时娲皇最好不关注…… 芊芊进香,插进炉里,一颌首,就算是礼成。 霜蓝还得躬身,就见得香烟淡淡而上,弥漫在空中。 祭神有灵验,更别说其实女娲元神投影一路都跟着芊芊,原本只隐在虚空,笑吟吟看着芊芊与蓝雨的交流,只当寻常的提携,受了这香烟,这时目光一怔,落在了蓝衣少女身上。 “轰!” 一身五彩宫裳丽人在香烟里显现出来,身姿曲线有致,在神殿祭祀中显着神秘,她冷冷看着霜蓝:“你是谁?” 又给芊芊使了个神识:“她有些不对。” 芊芊一怔,没料到有这变故,但她对女娲很信任,就伸手抓向霜蓝的手。 霜蓝心知不妙,装吓了一跳避开:“您……” 芊芊很敏锐,立刻判断有问题,想到自己刚刚还把对方当孙女辈来提携,就有种遭遇背叛的恼火,她最不喜欢别人背叛自己,也不想和对方多说,只转首问:“怎么发现异常?族气?” 女娲点首认可芊芊的判断,目光落在那蓝衣少女身上,对她说:“以帝女传承的感应而言,这里所有都是我的族人,而你……不是。” “或者更准确说,是,也不是!” 霜蓝脸色一变,知道自己最担心意外发生了,这女娲在道天虽因男权兴起而很早就式微,华夏历史上某一段时期破去所有更是变成了文化背景,但也具备一部分渊源在特殊境况可以唤醒,果真具备了此世族裔的守护力量,这时凛然暗自解封属于舰灵的力量,拖延着轻轻说:“娘娘或是看错了。” “不会错。” 女娲笃定说,心中补充一句,因你是第二个这样例子,前面还有叶青。 不过这是她和叶青两个人的秘密,她不会说出来,只伸手去牵这蓝衣少女的手:“如果你不服气,就让我测试一下……放心,不会伤害你,苏醒者也没有什么,不过最近天外来客比较多,还有个舰灵元神潜入间谍,为免误会还请让我看看你……” 霜蓝猛然间抽身后撤,力量沸腾,蓝色光晕刺破整座庙宇。 “原来你就是暗面那个间谍,没想到你躲到地上来了……”芊芊说着。 “哼,你们留不住我!”霜蓝不想多说,直接就想逃。 “我的确留不住你,但是这里可是东荒,是我青朝根本之地!” “你想想为什么在大劫中,就连天仙都不敢随意?”芊芊一笑,只取出一块玉佩,上有着四个字。 “如朕亲临!” 见着这四个字,霜蓝觉得不妙,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听芊芊对她一指:“敕,禁制!” “轰”,这时在场之人,顿觉得一股大威严降临! 这是生杀予夺,镇压五行,冷酷肃杀的龙气,立刻一条青龙出现在空中,这一出现,连女娲都收敛了笑容,端身行礼。 虽平时见叶青本体都谈笑自如,但这时出现的其实不是叶青,是体制的威严。 “吼!” 首当其冲,就是一声大吼。 龙吟之威,遍及庙宇,一瞬间,所有灵光顿灭,外界灵气都受制于龙气,半点调动不得。 接着,就算是舰灵的力量,也顿时搅动。 “不妙,数据化都被冲乱。” “早闻龙气镇压五行,一切灵力都受影响,不想真这样!”这一喝下,霜蓝感觉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信息攻击,顿时几个道法都破解了,特别是这本质分身很低,这压力沉甸甸,不由半跪在地,脸色涨红。 芊芊这才上前,转了一圈,就手一伸,锁链将她锁住,还得意的说:“哼,自投罗网!” 可怜霜蓝这聪明低调舰灵少女不会知道,她是栽在了多年前叶青留给帝女的深刻印象,隐藏得再好,也瞒不过帝女,金黄圣约虽解,但先民少女守护之心不减。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就算她现在躲到地面上这次没有遇到女娲,但在叶青携着野生帝君分身最后一段信息归来,其中就有对元舰灵提出问题,询问怎么样联络定位内贼形态的舰灵霜蓝。 有着这信息,就自然能找到,天罗地网,有利用族气守护者大规模召集军民检测,无论是叶青还是女娲,煌煌如日或者皎皎如月的光华照下来,发现她不过是迟早问题。 一切没有悬念了,母型方舟留在新世界里的最后一颗暗子,就此拔出,消除了接下来的隐患。 女娲因她刚刚上了一柱香,终觉得她还是有部分是自己族人,问芊芊:“你想怎么处理?” 霜蓝眼睛转动,胸口灵池虚弱,元神都封印着无法再反抗,但她反除下温柔顺服的表象,神情恢复舰灵俯瞰土著的骄傲,盯着芊芊一双青眸:“我想问娘娘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舰灵?还是什么器灵?我感觉你身上有点熟悉气息……或者说你就是……” “你闭嘴!” 芊芊素手按住她的嘴巴,生怕这见多识广舰灵爆光出什么对天机造成影响,威胁地瞪了她一眼,转首对女娲:“我会通知夫君,他应要救回帝君元神,并带回来许多方舟秘密,说不定一会刚好赶上可以进行对证。” 霜蓝神情一怔,晃头避开芊芊柔软但坚韧小手的阻挡,在她手指缝隙间吐气,失声反驳:“不可能!战利品会全程不落地,直接送进星炉,还有紫衣姐姐在,叶青不可能救到人!” “那是你认为不可能。” 芊芊轻笑,她寻常不会为别人称赞自己而骄傲,反因这舰灵小姑娘的失态变相褒扬了自家夫君而感到骄傲,心忖都是做卧底,夫君的分身才叫金牌卧底,到现在策反红云母女成功都没有暴露,眼见要将秘密带进棺材里节奏,而这霜蓝卧底才几年就给发现……不过这点就不必要说了。 虽有了意外收获,她还是继续保持低调,让女娲投影去前门驾驶马车接应,自己压送这女间谍往后门出去,心中更期待夫君归来,这想必会给夫君一个意外惊喜?正好用来接风洗尘…… ………… 新洛 叶青化身,正看着二个沙盘。 一个沙盘只是扫了一眼,就见着青气弥漫,遍于沙盘,稍有些灰黑,也很少,顿时点首:“暗面下土,青制已久,同化已久,虽天灾**,死亡一半,但还是迅速恢复,只是元气有点虚弱。” 又一个沙盘,是九州大陆和东荒,还有几块新得大陆。 世界晋升后,地形发生巨大改变,还没有打下的大陆,归去五莲大陆周围,形成卫星大陆,而打下同化的,移到了九州大陆周围,形成了卫星大陆。 “大陆之间距离,变少了。” “这适宜交流和移民,也适宜控制,青制执行也就是相对容易。” 只见这沙盘上,以新洛为天柱,青色龙气遍于东荒,普及于九州,除了几块藩地,别的都染上了青色,但是这青色是龙床,真正的气色却是红黄混淆。 “制度大于实际,本是理所当然。” “只是,郡县之间,还有杂色!” 一眼看去,只见郡县上,都是灰黑气,或是几成,叶青不由摇首,这就是不服的人心和官吏,以及世家。 “不过,世界合并已成,只要给我二年太平,就可稳固青制。” “对本体也不无裨益。” “当然,到了本体这地步,怕是这青朝,也难快速增长了。” 天仙,其实已是世界极限,帝君和圣人道君,有的是本源权限,这增长自然缓慢了,就在思考之间,他又突一怔。 “咦,舰灵被拔出来了?” 1711.第1711章 立誓(上) 幽暗虚空 青色星点由小到大,最后界膜滑过舰舷一侧,霍洞开,里面一座星球,原参天屹立的大树已融入空气中,只剩下一片平林漠漠,太阳悬挂在西天,金光洒落在林间,枯黄落叶地面上厚厚铺了一层,恍也经过两域冲融成新世界时两界树落叶层缓冲,此刻唯余安详。 叶青,紧急驾驭星君舰降落在林外,神识询问留守貂蝉子楠:“情况如何?” 铮—— 舷舱开启后,一身白袄红裙少女就迎上来,神情隐藏忧虑与自责:“她已醒了,我和子楠仅能自保,动用日月天敕宝镜也挡不住她,原本她和青珠所拥有一半份额,夫君收起来,又都给她拿回去了,我没能保住。” 叶青倒不意外,本来收拢就是为了对方苏醒时有个缓冲,安慰自家道侣:“没事,你挡不住她是正常,你自己没事就好,她现在人呢?” “没出来呢。” 巫服少女将手指向林子里,那里烟雾缭绕完全看不清楚,但有本源涌动,已吞噬了全部份额一半:“……幸夫君回来的快。” “青脉自有份额属创世主的原始份额,不是好篡夺,你们有和她交流过吗?”叶青又问,印象中舰灵都不会拒绝交流。 貂蝉子楠点首:“她一开始就说自己没有恶意,只是以此引你回来,要和你见上一面。” 指定见我?有意思…… 叶青嗅到某种非同寻常的意味,思忖飞身进入林间。 巫服少女稍担忧望着自家道侣背影,大司命出来立在她身边,微笑:“别担心,刚刚叶君在方舟里面都杀出来,自是不畏惧这里,除非多个同阶力量埋伏,否则没有谁能正面留下叶君了。” “啊,倒也是……我差点忘了永固时空门还掌握在我们五脉手里,没有谁能出来和方舟勾连串通。”巫服少女也笑起来,她无论属于貂蝉一面还是子楠一面都心思敏锐的很,忽想到……目前新世界里只有五脉自己,才掌握和方舟的交流权,谈判权,甚至是宣战权。 啪! 空气冲击成扇面,五色灵气激荡排开百里雾瘴,随着青脉储君的归来,枝叶在风中摇动汇聚成哗哗的林海涛声,都在响应着来自造物主青帝赋予权限,然后一方的渗透侵蚀戛然而止,只见本源光辉的中心,雪白辉映着天空的阳光,徐徐褪去,又徐徐凝聚。 “回来啦。”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白衣少女在林间散步,转过层林,出现在叶青前方的林荫小路上,眉目宛不曾改变,但神韵与过去单纯不同,带着一种捉摸不定气质,语气自如地就似是一个妻子在家里等到丈夫回家。 而气机的潜在交锋,让叶青隔着一段距离就自动停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道友早就醒了?” 少女的脚步是很轻快,径自来到叶青面前,她个子比叶青稍矮,这时仰首看他:“我看见你去了方舟。” 两人之间横亘着一条青色的树根,她也没怎么留意脚下的样子,叶青伸手搀扶,习惯性启动川林笔记探测,口中问:“怎不飞过去帮忙?” 轰—— 青紫光铺盖笔记的所有视野,海潮逆卷反过来渗透,但瞬间在叶青五气屏障下阻隔,涟漪泛起。 白衣少女目光落在叶青手上,侧身避开他的搀扶,一切动作都行云流水自然而然,不揭破:“你希望我帮谁呢?或者我应帮谁呢?” 叶青心底暗凛刚刚的青紫光海,她已成就了货真价实的亚圣。 也对,伶获得了青珠的圣人元神,又获得了不少自己的道法经验,要不是局限在这方小小世界内,位格有名无实,去了别的世界得不到承认,或直接能窥探圣人的境界。 “你或多半是帮助方舟,不说你的大部分本质还是舰灵,在方舟世界里你才具备真正的力量,就和一种鱼离不开一种水域,或道友你会告诉我不一样的答案?” “答案……是因船太小,人多了容易翻沉,紫衣姐姐拒绝我的申请,她要恢复了超限力量才会允许我进入……”白衣少女神情自若说着这样的话,目光落在叶青身上:“可惜你又跑的太快了,也有在提防我吧?” “我一向做最坏打算。”叶青欠身说着,同样神情自若。 白衣少女闻言没有意外,和内心一些记忆信息点滴应证,关于面前这个男人,只是传承而得的印象在面对面的交流,变得丰满真实起来,她抬脚越过脚下的青色树干障碍:“这也是我在青伶部分记忆里了解的你,而我找你来想说的是,我终不是元舰灵……她现在叫元青?” 叶青心中一动,情知戏肉来了,侧身给她让开前进空间:“道友你现在又叫什么?圣人伶?” “不敢称圣,我还是那个伶……一个普普通通的舰灵少女。” 自称是伶的白衣少女越过他身边,姿态似没有什么防备,继续在林子里散步,她的面庞明亮,语气有些少女特有俏皮:“不过如果你喜欢,可以单独称呼我青伶,我也会答应哦。” “……” 叶青心忖她这是什么意思?还有,青珠,元青,是要组成青色大家族? 当下一言不发跟在后面,同时他还收拢着尚服从自己二分之一本源,将五德力量相继渗透覆盖遗忘之地洞天界膜上,黑、白、赤、黄、青…… 青色一瞬生出,就屏蔽伶与母型方舟的通讯,并抚平自身五气,使这座仙天隐形,脱离了母型方舟的监控。 而青伶笑吟吟,只是看着,并不出手阻止,只是说着:“记忆里留下的手段,果不是全部呢!” “这样手段,我都不会,你现在只是缺了资源吧?” 叶青没有回答,现在还没有完全离开母型方舟的威胁范围,做完这些,他才将神识覆盖下方陨石群里空域:“诸位道友都出来吧。” 轰! 两人视线都能穿过界膜权限,看到幽暗虚空中,十几艘星君舰组成舰队出现在界膜的水平侧面,齐齐喷出蓝色的尾流,并投下锚索在界膜上,都是青脉偷渡至此的地仙们,在外面拖拽,让整座仙天的移动速度超过通常极限。 “果狡猾,这样元青就会计算错误。” 伶很感兴趣地观察着叶青的手法,她对虚空战精熟百万年,一眼就看出来叶青策略意图,还是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语气软软:“接下来你也是要和青珠一样,将我当做一只金丝雀,用精致的牢笼束缚我么?” 有力量就有选择权,叶青哪里能拦得住她的自由,挥手:“不,我希望你走,走的远点。” 这么讨厌我? 伶皱了皱鼻子,喟叹:“我一走,你肯定就清洗我在这座洞天里的本源,收拢权限尽归青脉……那我岂不就无家可归了?” “别忘记,你借走了我的零号舰,弄丢了是你的事情,但难道不应还我一座等价的洞天么?” 叶青不想她还真打算赖着不走了,自己可是明显要驾驶洞天凯旋回新世界,失笑:“方舟难道不是你的家?” “还有,战利品是没有欠条,借的说法太文雅,请用赤果果的抢来描述,谢谢……正所谓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得不到,不是么?” 舰灵少女抱膝坐在一棵小树下,对叶青做了请:“坐下说吧,算不上谈判,只是醒来见到故人,想交流一下,可以么?” “这是我的荣幸。” 叶青在她对面的空地坐下,让自己背后退路没有阻挡,在敌友未明的情况下,保持安全距离是最好选择。 轰! 巨大白色光柱在界膜外远远一片空域落下,正是母型方舟的主炮轰击,显是失去与伶的联系后,元青立即报复性打击,并有着发出信号的意思。 两人都一阵无语,感受着这磅礴的力量,偶风吹来,衣飘起,愈使此地幽然,许久,叶青提醒面前的白衣少女。 “她在召唤你回去了。” “让她在等等吧。”伶眨眨眼睛,嘴角弯起。 给这一打扰,伶的决定让叶青似乎明白了什么,气氛稍变化,两人都没有开口。 一时只是相互对坐,默默无语,这颇有些儿时亲熟玩伴日后相逢,都已成人甚至成家立业,各有羁绊和命运,不清楚变了多少,于是慢慢接触重新认识。 她有几分是青伶? 叶青暗想着,没有说话。她有着充分时间,看看她会不会联络母型方舟,由此,可知道真实态度,反正现在战后休整期没有急事……叶青淡定想着,只字不提自己手里还捏着一枚封印信息急着送回。 暂时只能耽搁一下,反正待会遗忘之洞天穿过了时空门回归,联系青脉,让人过来取就可以了——只要有帝君分身或青鸾来支援,就可顺便赶走这只赖着不走的舰灵少女。 而伶也清楚,此时这座洞天在飞向哪里,她侧首看着天空中彤红太阳徐徐西坠,时间还有,她一个人闲着不急,真正要急的不是她。 1712.第1712章 立誓(下) 母型方舟 “联系不到伶了。” 舰灵议论,有人担忧:“不会失陷了吧?” “叶青挡不住伶突围,应很快就会出来,并且暴露遗忘之洞天的坐标,或者有埋伏,也会尽快回来。” 就等了很久,始终没有动静,舰灵神情变化……谁都知道情况不对了。 “她怎么会……” “都是我的错。” 黑发女子起身说,她在自己人面前也不怕掉面子,蹙眉:“之前她要回来,我借口方舟尚未修复,让她在遗忘之地洞天骚扰,这或……有些让她寒心了。” “她怎么敢,这是符合我们大家集体利益,就为她一人私心?”有个年老舰灵愠怒道,似是痛心疾首。 云网中又是一片议论,各种看法莫衷一是,无怪乎舰灵意外,实在是她们从未有遇到过兄弟姐妹背叛。 唯有黑发女子没有加入讨论。 她在星炉前抱膝而坐,神情有些寂落,之前婉拒一个妹妹进入,确实情非得已,但终在心中产生一种难言的迷茫,过去是没有这种情绪,或是青帝分身元神影响,包括一些小习惯。 她拂了拂裙,心在想,这船接下来应驶向何方。 ………… 遗忘之地洞天 快到落山,两面都没有对外联系,叶青有些无语,伶轻笑起来:“你和青珠一样都是天命之子……都热衷抢,就这么留在这里对峙?不急着回去新世界抢战利品了?” “你说的是过去,现在新世界里我已不是天命之子,不过身青脉储君,有队友会帮我那份战利品一起抢,我坐享其成就可……还有,战利品并不是我的底气,仙朝资源与恢复才是。” 叶青继续淡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环境变迁下所有人都失去权限,就见得彼此不同。” “你是指你和青珠不同?” 伶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确实不同,换青珠会留下我,你则是想赶我走。” “……” 叶青腹诽这舰灵连感情牌都学会了,这进化速度简直嗖嗖,高层道天创造出来这些人工智能,到底都是干什么? 一时装没听到:“这要取决于你自身的立场,比如……你刚刚说自己还有任务在身,是何任务?” “公民任务……当初你让青伶留给我的任务,剩下一半进度还没有完成,不就是想激发我的野心么?”伶微一笑,虽她出发点并不是自身野心,但目标是曲径同归,说出了自己真正意图:“现在我想要原生星核。” 叶青沉吟问:“你想要成道天公民?” “对。”伶不否认。 叶青摩挲着自己下巴,不可能她说要,自己就给:“这东西想要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可惜当前不在我手里,或伶道友你应和你元青姐姐去要,只要遵从她的方案,等母型方舟攻破我们新世界,星核不就到手了?” “那星核自会落在元青姐姐手里,就是她完成任务成公民了,高层时空落下来的原生星核散布在非常广袤空域,因上面各层截留的多,越往下层越稀少,母型方舟搜索了几千万年也才追踪到这枚,错过这次能成公民的机会,就没有下一次,我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只有这两年内带回原生星核,成道天公民在权限上压过,并趁元青姐姐虚弱期在力量上压过,方可接管母型方舟,这种动荡及接下来缓冲时间对你们也是有利,不是么?” 伶很实在地说,心中对元青姐姐说了句抱歉,但她有着必须要得到权限的自身理由,不愿意说出来:“而且因出身渊源,新世界也是我的故乡,立场上也更有利于你们。” 叶青不置可否,注视她一双青眸:“你们的文明高高在上,会在意土著世界?” “为什么不在意?” 伶的神情认真起来,这刻她完全不是个舰灵,反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我知道被清洗、又失而复得的滋味,所以才没有急着回去接受星炉第二次清洗,这些是羁绊,也是属于我的情感,如果一个人不珍重自己情感,不奋起守护自己珍重,难道还指望别人替你珍重?” “你真是这样想的么?” 叶青沉吟起来,在心中判断舰灵,也会有这样不理智的一面?还是说伶特殊?他最后觉得关键还是比例问题:“那如果新世界对母型方舟发动一次大远征,你站在哪一边?” “我拒绝回答这种问题。”伶警惕盯着叶青,看出他的居心叵测。 “没有投名状,那怎能证明你的立场?” 叶青失笑,心忖星核在新世界里,元舰灵用什么手法也带不走,所以她会继续采用强攻摧毁整个世界,但怎么感觉这伶仙子采用怀柔更聪明:“你们姐妹,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真不是巧合?” “你不必引诱我交出投名状,我也不会背叛方舟,如果背叛,我还能得到方舟世界泛意识——也就是舰灵姐妹的认可?” 伶耐心解释着自己的情非得已。 “那就没办法了,谁都有情非得已,而我们之间差异太大,看来只能谈不拢。” 叶青摊手,表示不信任,任你说破了天,在青脉这里一旦不信任,什么都免谈:“因星核由你带回方舟后,我们就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制约你,谁知道你和元青是不是串通好了演戏,就算真内战,如果元青胜利了呢?岂不是她提前就得到星核,更有能力摧毁我们,风险全都在我们这面,我为何要答应你?因你长得漂亮?” 混蛋…… 伶咬着唇瓣,忍受了对方的讽刺,也清楚和青脉合作的这个基本准则,稍迟疑,终抵挡不住公民任务的诱惑,目光闪烁不定:“可以证明,我放开元神,你自己来看一下……” ………… 母型方舟 所有讨论渐渐汇聚,而都等着元青的一锤定音,最后黑发女子摇首:“不怪她,她本来就不是诞生在方舟里,经过第一次净化虽认同归根,但我们没有保护她,让她给敌人劫走,又给污染,难免有些不理解大义……” “而之前我之所以拒绝她入内,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公民任务,实际是也在防备着伶觉醒后立场,不敢冒险,或者说,我们母型方舟已已经没有资本可以冒险了,情非得已。” 舰灵们沉默下来,都相信她,有人轻轻问:“现在怎么办?” “以后再设法夺回来,重新净化吧,她没有直接决裂,说明还是心系方舟,不会轻易背叛方舟,大家不用担心自己未来,仅仅是……我需要面临一个挑战。”黑发女子昂首,挺直腰背,神情没有害怕,目光闪过一丝兴奋。 对于舰灵来说性别意识是淡薄,她虽是女身自有一股英雄气在胸,就是狮群里群雌中唯一老雄狮面临外来年轻新雄狮挑战,唯有昂然面对! 以力量来决定谁才配拥有狮群将来命运的主导权。 ………… 遗忘之洞天 “你对我……开放元神?” 叶青一怔,端详白衣少女,不想堂堂亚圣会忍让至此。 但又明白过来,她是舰灵,没有圣人和亚圣颜面一说,舰灵为了任务可以付出所有,哪怕相当于逃籍不受控制的舰灵,也能为自身找到新任务,这就是她们本能的生存机制,之前一心一意侍奉青珠,这刻一心一意寻求公民任务……而她必须资格证件刚卡在自己手里,迫不得已只能……呸呸,这幕怎么这样眼熟呢? “你别想多了。” 伶让自己神情尽量冷淡,掩住心中情绪,她还是知道自己说出话意味着什么,解释:“我的身体,你也用过了,我以前的记忆和情感,也给你融塑成青伶又还给我……我意思是,你不是别人,而是可以……可以一定程度上信任的人,你不信任我……这就成了交流阻碍,但任务归任务,只许你进来,可不许你多做什么羞辱我。” “……” 叶青压根没想做什么,哪怕这舰灵少女是有求于自己,但她有不逊色于自己的力量,谁会去侮辱一个潜在又强大的战友,而推到敌人? 奉行现实主义叶青一点也不喜欢死。 附近环绕着芳草香气,晚风轻轻吹过两人间,空气里有着少女吐息如兰:“在这座青脉最核心公共实验室洞天里,目前你我各一半本源,我们共同对着信风立誓——接下来各自交流一份立场信息,除此不问,你不我叛,我不负你……我先来,我对信风立誓…… “好,我青谨对信风立誓……” 两人说罢,空气里一种特殊青色符文闪过,各分一半落进身体里,这是非常狭窄领域且短时间约束,也因此而约束强大。 伶就露出一个笑容,白嫩小脸上有着浅浅酒窝,彼此相视一眼,率先伸出自己的小手,雪白细腻的五指在夕阳余光下清晰,动作有力。 叶青伸手握上她柔嫩而坚韧小手的同时,穿透灵识空间一片青紫色光海瞬间,面前一颗水晶真诚的心,没有扭曲、没有偏激,舰灵少女灵体,晶莹剔透白玉美人,娉娉婷婷立着,漆黑如墨的长发静静垂落在脚踝,抬首回望,眸子纯青。 叶青一怔,这幕怎有点眼熟呢……又回醒过来,舰灵少女标准身材是一样,元青也是这样。 “你在看什么!”她神色微恼。 1713.第1713章 这就是青珠(上) 此时丽色不可方物,不过叶青立刻心忖,她还是不及野生帝君分身女皇陛下更可爱……当下收敛目光,元神封闭自己诸多秘密信息,再与她的元神稍交触。 在灵体上,仅仅是个握手,就瞬间相互坦诚反馈。 两人元神稍触即分的握手过,叶青履约没有多问她,伶也没有多问,两人仅仅交换了立场的情感和认知,立即分开。 现实中睁开眼睛,目光相互稍一碰触,又移开。 “我明白道友你的立场了。” 叶青轻咳一声,气氛有点尴尬,不过神识交合虽浅,可以封闭细节信息,终无法在整体立场和情感欺骗,还是有了些特殊共识下的信任:“恕我交浅言深,只是作战友,我奉劝你一句,方舟和新世界两面的冲突这样激烈,你要想中间骑墙是很危险的。” “谢谢,我自有我的想法,承担我自己的选择。” 伶缩回小手,脸颊微红,伸手捋了捋额前因热气而稍卷的发丝,装若无其事:“现在可以谈了么?” 叶青不再劝她,伸手:“请。” 伶说:“先说我这面的问题,回去单单权限是没有用,因元舰灵本身就是整个世界泛意识活化,难保会不会出现僵持。” “一旦出现僵持,力量就变成了决定性因素。” 叶青微微颌首,这情况他太理解了,命令或权限一旦出现对峙,就非常危险,最后只能以力量来解决。 见此,伶又说着:“我需要趁着紫衣姐姐重生元青姐姐出现的短暂虚弱期——也就是一两年甚至更短时间内完成,这需要尽快取得星核……” “不过我也知道你有几个疑惑。” “其一就是我失败了,星核就必会落在元青姐姐手里,这些风险都是要我们一起承担,这会让你不放心……” “其次,成公民后就是合作截止,我还想做一些私人的事,在合约外,我只保证不会毁灭新世界,别的利益立场冲突都是另外的事,没有任何制约,这也必让你不放心。” “我们必须协商解决。” 叶青点首,两人目前只是临时合作关系,相互利用罢了:“好办,我们一起进入方舟就是,助你成功……” “而你夺取方舟控制权并收服元青,姐妹两人联手就补足了现在方舟内部力量不足的漏洞,不用怕我们破坏——而只要能谈得拢,我们新世界目的是为了晋升,也没必要和你们死磕!” 伶眸子转动,想起元青姐姐说过“目击者必须死”,心忖这可未必。 但她有一番想法,终是临时合作,在不确定元青姐姐泄密信息是否关系到这方面时,她就隐下不提以免在自己这里透露过多,这时只满意点首:“那我没有问题需要说明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叶青看出来对方言不尽实,心中一哂,手里捏着一枚晶莹灵钻,等回去帝君自会判断出来哪里不对,并加以利用,现在不必揭破:“我问题只有一个,星核在少真手里。“ “那就消灭他。” 伶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她与元青最终目的不同,但对夺回原生星核这一环节同样坚定:“我知道少真是你的宿敌,原本换元青姐姐盯上他,他两年后也会完蛋,现在换成我,可以提前加入帮助你解决少真,但星核必须当时就交给我保管。” 叶青心忖星核真是扫把星一样,合少真倒霉,才没兴趣拿星核在手里,说不准这伶仙子拿到也会倒霉,这时只是微笑:“善!那我们就初步达成合作,具体请等我回去向帝君请示。” “毕竟,组织起越多力量,我们分担到个人的损失和风险也越小,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们世界的别的利益!” 伶轻轻点首:“好。”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西天,天空呈现一片幽暗,十几颗幽蓝星点在半空中牵引着小世界,阴气所凝银月尚未升起,仅有颗白星在地平线上清晰,逐渐变小,最后落到了地平线下再也不见,仅有主炮光柱一道道银线在遥远空域闪烁……伶一直不归,这时元青大约已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遗忘之地洞天还在继续上升,不久,永固时空门就出现在视野中,晶门上隐有人已经在,青光亮着,犹一盏油灯,在夜中等待家人归来。 ………… 夏夜 五莲大陆宽广,更甚九州大陆,但已相差不大,过去青帝世界对纺锤星体的吸收拉平了体量差距,在凡间人口鼎盛上更远胜黑水洋深处浮现的异域大陆,不过仙道则逊色五莲阵营三分之一。 银色月光之下,青珠山坐落在大陆东南一隅。 一身青衣的道人端坐在山顶灵雾,吞吐天地气机改进仙天,眼皮轻搭下,似闭非闭,将整座仙山绵延几千里风雷气象尽收眼底,草木露水纤毫,天风皎月亦丝丝入目映心。 唰—— 有道青风在海上穿梭而来,在仙山禁制外稍徘徊,道人挥手放行,就有青色模糊人影落在面前,一双青眸注视过来:“见过青珠道友。” 道人情知这只是元神投影,注视对方青眸,淡淡回应:“青帝来此做甚?是来劝降贫道?” 青帝说:“那你愿降否?” “一山不容二虎。”青珠理所当然拒绝,目光扫过对方信风身影,突一笑,半真半假:“但若你能与我……” “我的储君青谨在天外见到伶仙子,她醒来了。”青帝平静说。 青珠脸色微变,暗忖留手将伶塑造成复仇者的安排大概出问题了,心中冷下来:“你们没对她做什么吧?看来是没有……她回去母型方舟?看来也不是,那……总不能说是托你们给我带话?” 山风徐徐,夜月清凉,群山间拂过大风,呼啸万籁,而青帝只实说:“没有这样的传话,她只是以个人身份同意与我们合作。” 青珠怒气就憋住,手掌在袖中握拳,脸色僵硬:“为什么?” “还不能告诉你,想想你们道侣百万年伉俪情深,或有兴趣加入这场合作中来?”青帝语气温和,声音没有威胁,仅仅是提供好处。 “你们曲不了一个天仙心意,我和她之间两个人的事,我都没把握,你们外人还打算担保什么事?” 青珠依旧强硬,神情倨傲不由褪去,目光变一阵,回忆着最后伶告别时所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但能明白疏离意思……华美精致的金丝鸟笼打开,金丝雀已飞走,回归她的森林了。 此刻她已不是初见时唤醒的懵懂空白单纯的幼生舰灵,而自己手里也没有任何可以再重新铺展染色的媒介了……真正要重新得回她,除非是彻底清洗归零,重新再来一百万年的养成,或因她灵质已经苏醒,不需要一百万年,再有几千年几万年就可速成。 但与方舟对抗的一两年内又如何能办到? 更糟糕的是办到了也拿不回方舟手里零号舰,搭不上高层道天文明的关系……并非没有可能恢复,只是成本太高,而收益太小。 陨落过一次,曾经情感退潮清醒过来,并非百万年一夕就可忘却,只是意识到力所能及的局限,在还无法办到且自身危机的时,青珠的心中生存理智,还是就占据了上风。 “我要的不是与伶合作,是要她重新成我的道侣……这就已经使你提议里的吸引褪去大半,剩下的呢?” 这道人起身踱步,对着山风思忖片刻,摇首:“首先,我拒绝加入你们的体制,我又有叛门例子,你们会不提防打压着我,还有我崛起机会?” 见青帝要说话,他摆了摆手:“就算不打压,甚至给我二号地位,但二号还是臣子,名器正式一旦确立,我本身掌握的力量和命运可能性,就合流到你处,这点甚至不以你我意志为转移,以你为主导的合作,必会进一步扩大你在青源的地位和比例。” “就算是世界,也会在第一时间,确定我在你之下的从属地位,要无两域合并这样的大变,基本上再无圣人可能。” “你久为帝君,应该清清楚楚才是。” “我不想加入你们,成为附庸,又怎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资敌?你觉得我青珠,现在已落魄,走投无路到必须摇尾乞食?” “并无贬低道友之意……” 青帝目光正视,却无法否认对方判断,心忖终是同一脉属矛盾上升为首要矛盾,任何次要矛盾都无法混淆一个圣人的判断。 此来自是看看对方对伶存有情分是否会促成合作,是个没有害处的尝试,但现在看来是失败了。 “不用解释,我明白道友你的立场,感谢你还能专门过来指给我一条生路,换成我是现在这情况,恐怕做不到道友这样气量,你应是预备着对付母型方舟,本着为世界减少内耗,自青源合作范例……但恐怕你我道不同,只能不相为谋。” 青珠对于彼此立场和选择,都是清晰明了的很,洒一笑承认了自己私心,私心其实并不可怕,无法认清自己是什么人,就会给人牵着鼻子,甚至南辕北辙,那才叫可怕。 青帝:“……” 1714.第1714章 这就是青珠(下) “你是我生平仅见的人物,只恕我实话,换成在我们母域,你这种人活不到现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都无法抛弃自己过去。” 青珠平息下来心情,下望这方天地山川。 “你看我的这片仙山,与其说是山脉,其实本质是扎根落地仙天,在没有你们五脉人间王朝直接介入对凡人的统治,而相比还有附属仙山的各家前圣人、前亚圣来说,青珠山孑然独立无疑十分不合群,幸有祥云派系瓦解的鱼肉在前吸引了众猛兽目光……这又要再次感谢青帝你了。” “说起来也讽刺,我还是因你出于整个青源利益的战略博弈,作青源之下的一个竞争者而受到间接好处,堂堂圣人什么时沦落到依靠别人气运而过活了?” 道人目光平静,语气平和:“哪怕陨落,圣人之心不折,这就是青珠。” 难得宿敌能坦诚交谈,青帝默默听着,判断出没有拉拢合作可能了,在离去前,不由问:“你既拒绝我的和平提议,又无羽翼,想来应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吧?” “我知道,可以投桃报李地告知于你,我也是有足够准备,你走吧。”青珠挥手,心知不就是成祥云派之后的下个鱼肉么,一时目光瞥向大陆某处,语气从容:“咱们战场上见。” “再见。” 青帝若有所觉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得隐光海蔓延而来,就似乎明白些,投影一转消失在空气里,风中送来花草清香,在月光中显得素净。 轰! 光海蔓至青珠山,天花乱坠,青气泉涌,玉辇在云端降落,左右许多天仙侍立,或因看见刚刚青帝无功而返的身影,这些曾经同门看向叛徒青莲小师弟目光也稍缓和些,此子终还是顾全大局,这点反比后叛黑莲大师兄好一些。 空气中仙音妙香,传出一个苍老声音:“青莲,胡不归?” “青珠拜见老师。” 青衣道人敛衣一礼,却坚持自己道路凝粹的青珠道号,立在地上仰首看天空中的玉辇,对这四大战胜国中唯一的本阵营顶级狩猎者发问:“但有一句,还是当年我离开时的最后问题,敢问老师是否还坚持五德羽翼,坚持超限世界基础能级一整个台阶的新物种道路?” 五莲在天上沉默一阵,似乎明白了这是妥协条件,缓缓:“道不可轻废,却可以改良。” 老师竟妥协了……为了这叛逆? 众天仙脸色都是微变,不想时隔百万年,这对势同水火、彻底决裂的师徒,在新世界的当前情势下还有重新走到一起的可能,只有对当年之事知晓更清楚些赤莲、黄莲二道人见此暗叹,对这选择并不奇怪。 道路本身没有绝对错误,所以每个开辟自己道路的圣人道君或青帝、元舰灵这样超限力量,都坚持着自己初心,可以说都是身正道直,多数时只是在与世而移上出了问题…… 毕竟一切事物都在变化,过去环境探索经验总结的普世规律,在后来环境变化,变得不适应了,曾经辉煌引领世界晋升的五莲道路,逐渐积弊已久一直到某个引子,压倒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后就是病来如山倒,乃至分崩离析,产生决裂。 “改良么?” 青珠沉吟起来,对曾经执掌中枢的原圣人来说,比赤莲、黄莲这些原亚圣更清楚一些,道路是可以调整改变,但这不能大跨步,而必须跬步而行,视身体状态而喘息恢复,便是病去如抽丝……改变是需要付出成本和风险。 甚至如果不是这次战胜国的红利收获,五莲老师还未必会找上门来,但现在来看所获红利还不够,不足以承认过去错误——以圣人敏锐不是不知道,而是许多事能做不能说,因还有祥云、九窍两大派虎视眈眈,谁自伐羽翼清洗那些不读书的真仙和部分思想扭曲地仙,就是逼迫他们跑到对手派系下,此消彼涨,最后派系崩溃,身死道消,别人鸠占鹊巢胜利者后再发动清洗成功,而之前作改革首倡者岂不是给人做了嫁衣? 没有哪个圣人蠢到给人火中取栗,所以一个世界内一旦无法整合,就陷入各方博弈困境的死局,包括青帝世界三道五脉博弈也是如此,除非道侣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内部关系承认错误可以,知根知底无伤大雅,大范围承认错误就会引发混乱,给各家抓住机会趁虚而入,除非矛盾转移和红利滋润,才可以安全渡过。 在首徒黑莲也叛逃之后,依次晋升资格为大弟子黄莲就忍不住了,喊:“青莲,你已非圣格,这样优容宽待不速速答应,还待坐地起价不成!” 五莲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要叫住黄莲,而已晚了。 在下面的青珠正思考着,立时就翻了翻眼皮,刚刚青帝宿敌尚好言以待,自己什么时沦落到给一个前亚圣叫嚣,冷然:“我不答应,你黄莲又待如何?” “你这是什么态度……” “还想不想回归师门了!” 有天仙登时鼓噪起来,灵气连片成海,亮出力量,这本来就是一手甜枣、一手大棒,以德服人的不二法门,百试不爽,但刚刚青帝来的早,温和低调态度立即形成鲜明对比。 圣人就算跌位也是有脾气,光杆圣人更毫无羁绊,青珠心中只是冷笑,如果真的走投无路,只能投一家,自己还不如学黑莲大师兄去投五脉,至少两个叛徒间惺惺相惜还是有点共同语言。 于是等五莲抚平了天仙情绪,再次询问时,青珠冷淡:“好马不吃回头草,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一个人的独木桥。” 听了这样话,一直忍着没出声的赤莲道人也是大怒了,转首请示五莲道人:“老师,攻山吧!” “清除叛逆——”众仙喊着,其实也没真想打杀了青珠,只是迫使屈服。 五莲在这时,却一怔,闭目感应起来。 轰! 一道黑泉在海里喷出,一身黑莲法袍的道人屹立浪端,对五莲道人施礼,注视鼓噪的天仙,微笑:“诸位要不要将我这叛逆一起清理掉?” 哗的水响,道人身后涌现大批天仙,有原黑莲宗天仙,也有幽云门投效的部分天仙,顿时补足了青珠山的防御。 青珠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自己不投靠青帝,但青帝也并非在五脉就说一不二,还有个黑莲是天然外援! 到这时,除非五莲要付出沉重成本来清理门户,否则逼迫投降已经没有了意义,五莲叹息一声,挥手驾车而回。 黄莲转身时,目光望一眼黑莲和青珠,冷笑:“你们两个终逃不过出身,不会为五脉所容,终没有好下场!否则青莲你刚刚怎么不敢投降青帝呢?不就是你和青帝、储君青谨都有死仇,甚至与青谨有夺妻之恨么……” 青珠笑容立刻冷下来,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连青帝都只委婉为自己和伶提供牵线来示好,这黄莲还敢哪壶不开提哪壶,登时就起了杀心,冷笑:“你还是留意你自己的性命罢!” 黄莲还要说话,前面五莲已传来召唤,只得恨恨跟过去…… 而因首度出来整合就挫折,五莲派仙人心中也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动摇,似乎……圣人跌位,派系力量不再是所向无敌了? 五莲道人对此几乎没有办法,手下天仙可以约束,但言语和心情是不可能控制住,尤其是在圣人位格失去,对派系控制力其实是下降了,为避免不被人偷袭而出行携带大批羽翼也是不得已,也考虑到青珠是否援引别人抗衡,但终觉得,单个天仙在接下来群雄混战中的危险性,会屈服于组织才是……难道青珠还有别的路? ………… 眼见着五莲派离开,青珠就邀请黑莲上来一叙,黑莲也不担心什么,只身就上了山顶。 多少年恩怨在这刻都是叛徒立场下,反显得没有了意义,反因都受两大阵营逼迫排挤而需要抱团,两人见面施礼,相视一笑,关系自是亲近起来……世情颠倒,莫测如此。 “师弟你往后打算如何?”黑莲最先问,提醒:“我不可能次次都来,也是要与黑帝竞争,最近还多出了少真道门与影龙黑权相合的第三股势力,更添变数。” 青珠神情平静,对此并无意外,反问:“适才黄莲说的其实也不假,五脉终都已经有位置了,青帝当年分身拼死救回黑帝,恐怕已预料到今日制衡,大师兄你就要在黑脉里混下去吗?” 黑莲心中白光一闪,诸天仙各有所长,曾能走到圣人的都不是侥幸,都是某方面道路击败所有竞争对手的佼佼者,而自己擅长雄厚积蓄而胜,这个小师弟却是当年异世界混战中脱颖而出,不由沉吟:“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的办法是……” 青珠微笑起来,话音一顿,手指身下这方大陆,只见道人目光看去,都是山川锦绣、城邦绵延。 “还得到这个总体大局中,寻找可能有的缝隙。” 1715.第1715章 解密(上) 这话说的对,要不是大劫里青帝蛰伏到最后踢掉了祥云派,整个五莲派,立即就能凭借天仙数量远征九州大陆,瞅准了各自猎物分割包围,淹也能淹死敌人,但现在是太真、少真、青帝三家对五莲一家,天仙就心思浮动,谁都希望有人先出头,谁也不希望给人火中取栗,陷入短暂的喘息期。 “群体更能分担风险,且要提防两年后方舟窥伺的一场大战,降低消耗也是必须,我们或敌人,都会尽可能整合力量,并且拉拢尽可能多的队友去撕扯猎物……尽可能多。” 这隐藏的含义,让黑莲脸色微变动容,心忖自己忘记了还有一个…… 他正沉吟间,青珠又对他细细交托自己的战略,毕竟还要仰仗对方身在五脉内的便利助力,最后叮嘱:“但刚刚青帝亲自邀请,我拒绝了,以其敏锐恐怕已意识到,因此此事宜早不宜迟,不趁各家****伤口、串联拉拢的沉寂期浑水摸鱼,待到各方整合完毕,进入全面火拼就再无机会,请速速而为!” 黑莲沉思,已意向性地赞同,说:“回去我就帮你联系。” “是帮我们。”青珠强调说。 黑莲微点首,顾不上多说,转身离开。 ………… 九州大陆·两界树 月光如水,一金一青双树交缠的枝干和金碧树叶都已隐入天地间,但在仙人还可看见它们屹立在天地间的形影,在汇合树冠里金青色的光芒荡漾,与银色的月光海洋相互辉映。 青帝的主元神就暂时寄托在树上,处在深厚力量保护中,除树还有十座青色的仙天星辰点缀,似是萤火虫出没在仲夏夜的树影里,在青帝投影过来时,青脉天仙云网中的一些神识迎接上来:“如何?” “青珠拒绝了投降我们,但也拒绝了投降五莲。”青帝神识接入云网。 东余道人笑了:“莫不是还能投靠太真与少真?这两个自己也是光杆吧。” “少真最近风头正劲还是有支远古孽龙当羽翼。” “借假星核罢了,迟早受这诅咒。” 一只凤凰落在树冠上,化青衣少女漫步登上层层玉阶,两边枝叶上都是层层翠叶,因大荒铁树交融吸收了过去纺锤星体演化,每片叶子里都是一座小世界,这传导到了先天梧桐木里,一座座树中城池在她面前展开,浮光掠影,仿佛大树翡翠梦境,而梦境最深处的木心则是一道玄之又玄的光亮。 “帝君现在能出来了么?” 少女降落到木心之外,她与天仙不同,基本不关心余事,只目光有些忧虑望着木心里面,情知零号舰掳走了野生帝君分身元神,对自家道侣主元神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麻烦的是本体牺牲了圣躯,只剩下小半力量融化在两界树中,其实也是四大战胜国中削弱的一方,比少真好一些,真正损失极少是五莲和太真。 木心中声音平静说:“还不行,两界树是青脉在青源竞争中的最深根系触角,就种树一样,幼苗初栽时不可经常晃动,我不能抽取太多木气来转化自己道躯。” 青鸾蹙眉,她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这样一来,帝君就只能分身道躯重修,以求最快速度恢复,却没有足够强大的现成分身可以利用?” “嗯。”青帝回应了自己道侣的判断,知道她口中这个‘现成’类似元舰灵那样需要一个足够强的元神和道躯平台重新起步,否则就会力量衰减,最强的野生帝君分身在外域沉睡后一直没有恢复真正的道躯,普通分身都需要更多时间恢复,但现在最缺的是时间。 青鸾下来不是为口头安慰,她心中盘旋已久某个想法,这是就脱口而出:“用我身体吧!” “鸾儿你别乱想……” “你听我说!” 青鸾罕见粗暴地截断道侣的话,反正已让道侣用过她身体,两人都明白什么意思,她也无需多加解释怎么做,关键还是想不想:“就和之前的战役一样,临时的,干脆变成永久……” 青帝说:“我不会同意。” “我知道你不想这样,但这是最好最快的办法了,青源凤凰的涅槃优点是生机调整可以完全匹配自己道侣,力量或不如火凤凰的显赫一时,胜在每次传承都可最大程度保留……至于,我自己……我可以在自己腹中珠胎暗结,涅槃化自己女儿,或说是帝君女儿,青脉公主。” 凤凰少女说着,神情跃跃欲试,她想这一天回报已想了很久:“其实当女儿也不错啊,就新近加入五脉的红云、琼阳,母女还不是互成道侣?” 青帝听着好笑又感动,却不会给她这点话语蒙蔽,温和:“本命道侣是相互提携,共同付出,不能这样单方面牺牲,而且凤凰涅槃转生后变作女儿,就已不是原来的青鸾了……我更喜欢现在的青鸾。” “啊……” 青鸾闻言脸色微红,也明白帝君一向还是更顾念旧人的好处,更别说道侣这样亲密不可取代,一时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喜的是自己还是能继续和道侣这样日复一日亲近生活,忧的是帝君就没有身体可用:“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当固定靶子,等别人来打吧?那多被动啊……” 青帝闻言陷入静默,似乎犹豫了下,缓缓:“其实,还有个选择。” 青鸾一怔,猛想到什么:“不行!我强烈反对,那岂不等于是便宜了……” 青帝倒情绪平静,说:“一切都是自愿,而且也未必能成。” “实在不行,我用普通分身也可以,将养着提升到首席分身,在恢复之前主元神自保也无问题,平时寄宿在残余有圣躯力量的两界树上,战争就临时借用一下鸾儿你的身体即可……或那样对世界立场不是最好,但我……也有私心,不愿意失去青鸾,我相信鸾儿会成全我的这小小私心,对吗?” 青鸾闻言鼻子发酸,无法再坚持下去了,这哪里是成全帝君私心,是为了守护她的安全…… 实际上这样还是存在风险,她觉得忧虑:“要是帝君做这种选择的话,日常就失去了主动权,储君摄政不可避免,那个小混蛋……” “我也相信他,在本质上,这是我们的共同选择,不是么?”青帝声音从容。 青鸾哑然,无言以对,心中恨恨,真是便宜了那家伙了。 ………… 嘭! 晶门撞在界膜上,整座仙天速度归零,在永固时空门前停下来,叶青目光一凛,是见到整座晶门上覆盖着封纹……出什么事了? 伶目光穿透遗忘之洞天界膜,目光落在晶门前翘首以盼的青衣少女身上,冥冥中似曾相识的熟悉,似是新认识了哪个舰灵姐妹……思忖或是同样纯粹青源的缘故,转首一笑,语气笃定:“擅长时空法术,就不是南醉和蓓霞,看气息不是凤凰,也就不是青鸾,那她是你们帝君的阴性分身?有幸亲自出迎,不给我引荐一下?” 叶青:“……” 青衣少女已在对自家道侣招手,眼睛笑成了弯弯月牙:“夫君!” 伶的脸色就僵硬在那里,一身明艳巫服的貂蝉子楠掩口偷笑。 “芊芊,怎么会是你来接?” 叶青也纳闷出来,自己一开始明明召唤是帝君或青鸾本体,虽现在和伶达成了合作没有必要了,但也不会是芊芊来接应,她才地仙。 “给你个惊喜!” 芊芊卖着关子,叫上一起进了晶门里,两人身影消失,封纹一阵漩涡平息,伶仙子都还没回过神来,蹙眉:“怎可能……她的本质明明是……” “嘘!” 知情的貂蝉子楠说着:“你只猜对一半,实际芊芊姐姐是青鸾殿下特殊分身,还有道门挖掘解密,说是天罗青种的元灵苏醒。” “是这样?” 伶一怔,她终是苏醒后初来乍到,对于新世界棋盘信息滞后太久,以局外人视角骤受此冲击,一妃侍二帝的画面还是让她不信:“那这青鸾仙子承认了么?” “那没有,不过大家都这么说,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巫服少女淡定说,奇怪看了一眼伶,舰灵难道也这么八卦? 伶知趣没再深问,神情若有所思。 ………… 透明甬道,璀璨的星海,急速相对滑过的星流如雨,没有空气可传播声音,一切安静似乎是时空遗忘的角落,叶青和芊芊手牵着手一回到了时空隧道内,就可以看到里面两端都封闭,又是时空罐头,如果给人埋伏的话是危险环境。 不过这面的虚空封印是芊芊锁定,新世界方向封印是天罗秘钥锁定,本体与秘钥分身一交流,之前在新世界里发生的事情瞬息流入心中,就明白了目前新世界环境还是安全,叶青也相信帝君的接应安排必然是毫无疏漏。 “哼!”这里还有一个用捆仙索五花大绑封印住的蓝衣少女,这时盯着叶青,神识冷冷:“你果逃出方舟了,以为能用我来威胁紫衣姐姐?” 1716.第1716章 解密(下) “你紫衣姐姐已不在了,霜蓝姑娘。” 叶青目光落在她身上,用龙气试探对方汉女身体下的舰灵元神本质,又转首看自家道侣:“没问出来?” 芊芊使了个眼色:“她嘴硬不开口,但我们怀疑元舰灵陨落前最后一段信息就在她身上,用私刑搜魂有点不妥,怕有自毁陷阱不敢拆封,万一她自尽信息回归,新世界里的五莲大陆上可能有的舰灵同伙接受了信息,就麻烦了……” “上交又太张扬了,谁都知道我们抓获一个舰灵,就会将目光焦点转移到我们这里,打乱青脉布局,所以帝君传讯下来吩咐,还是让我装带人探望夫君,送她到时空隧道里最妥当……夫君怎么处置她?” 叶青踱步至霜蓝面前,观察她沉静的表情,若有所思:“你并不担心信息泄露?” 霜蓝闭目,抗拒合作。 “你嘴硬也没用,我们很快会知道所有。” 叶青没有贸然搜魂,手指在背后转动着一枚小小的坚硬碎钻,回首问芊芊:“帝君还有什么吩咐?” “帝君叫我来取一件东西。”芊芊目光下移,注意到叶青手里亮闪闪东西。 叫她取? 叶青一怔,约定是帝君分身或青鸾本体来,反常情况让他目光瞬息锐利起来,盯着面前道侣的同时,伸手一下握住她的手:“别动……” 芊芊听话没有躲避,对他眨眨眼睛,嘴角微翘。 两人交手相握之时,瞬息阴阳交泰的根本法则起效,灵池共鸣、神魂交合的水乳交融,熟悉到无可作伪,叶青确证她就是自己的本命道侣,才放心地松开手:“我还以为……” “小心点没错。”芊芊神情很是理解而宽容,她知道夫君谨慎性格:“任务是青鸾转交给我,她正在守护两界树,夫君你还得留在这遗忘之洞天里制衡着伶,在狩猎发起后才进入,让冲击最大化,同时也免得与伶的合作出现意外……” “等等!伶,合作?”霜蓝终变了神色,语气难以置信:“她背叛了方舟?” 叶青笑笑,随手将灵钻抛给自家道侣,回头继续对霜蓝忽悠:“如何,会泄密的可不止你,这可是伶仙子向我透露的情报。” “不可能,她就算给你们污染,也不可能直接背叛方舟……你到底用什么卑鄙手段骗了伶?”霜蓝目光只死死盯着芊芊手里的灵钻,心中忧急万分,恨不得这东西立即消失。 芊芊忍笑不揭破夫君的忽悠,好奇看了一眼手里晶莹碎钻,这东西一落到自己手里,表面就浮现出封印灵纹,是熟悉的青色凤凰与金色梧桐…… “不过灵纹的构造似乎有点不同?帝君分元神难道用的是自己道侣青鸾的封印?” 她偏首想了想,没有深究有关自己本体秘密,收藏在前襟内袋里,径自飞向时空隧道一端去复命。 这坚守原则的少女没留意到,那枚灵钻上信息流转,闪动‘根源权限检测通过’,直接消融在她的胸口……毫无动静,毫无声息,就没了踪影。 直到秘钥分身要给芊芊开启门户,才听到她神识惊呼一声:“东西不见了!” 这面叶青和霜蓝闻言都一惊,见芊芊正在她自己胸口摸索着,又在袖口翻找,神情焦急不是开玩笑。 霜蓝笑起来,惊异后是欢喜,不见了最好。 叶青疑惑和秘钥分身交流,确知它还没来得及解封,不可能丢到世界内,也没有心思再审问霜蓝,一路飞过去帮自家道侣沿路找找,自是一无所获。 如果不是之前确证过都要以为她是冒牌了,现在自是相信她的话,安慰:“别着急,可能帝君封印有些特殊隐匿功能,但既帝君安排在这时空隧道里转接,就不会有疏漏,你看整条隧道也就这一点地方,咱们慢慢找……芊芊你再回想一下刚刚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不知道,突然就……” 芊芊在夫君安慰下稍冷静,她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心忖真是活见鬼了,张开双臂让夫君帮她在身上翻找,一面警惕回望正在哧哧笑声传来的方向:“该不会是你做的什么手脚?” 霜蓝心中一动,停住不笑了,神情矜傲。 “虽不知你们怎么样骗得伶透露给你们信息,但信息封印还是我们的手法,而我刚好能解开我们的封印。” “你敢当面拿出来让我看见,直接就与我体内紫衣姐姐封印相互融合,现在伶的信息,连带之前紫衣姐姐给我的最后信息都在我这里,你们有本事来搜魂,看能不能搜到。” “不怕告诉你们土著,这是我们舰灵独有的信息屏蔽。” 说到这里,霜蓝冷哼一声:“而且信息封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信息分节的混沌加密,最后加密后每个最小节点都分两半契约,呈现双螺旋结构,它模仿生命基础结构,每个细小节点同时存在有无两种状态,也就是显性和隐性的表达,可以在理论上藏纳无穷无尽的信息。” “这是生命进化的基础,但当你在里面融入一组固定信息,随着封印里的螺旋不断变化,没有特殊的钥匙,就是刻舟求剑,或一个人试图同时踏进两条河流……根本无法打开当初的信息……” “算了,和你这土著说什么双螺旋,显性隐性,你也不懂。” 叶青听得心中一笑,已习惯了给当做土著,故意配合,冷冷:“说点我能懂,否则休怪我强行破解,不信有绝对的保密。” 霜蓝试探成功,暗忖此子果只是台面上棋子,并非这世界大规模汉风复苏源头,一下就从容自在起来,鄙视的一眼神。 “绝对保密信息自不存在,但对你们够用就可以了,信息双螺旋的自旋转发生在有无之间,使它保持任何时都有一半信息隐入虚空,强行破解也可,但除非你高出一个能级,否则都无法强行轰破虚空解密完整信息,最多是支离破碎加密节点,因加密打乱次序而让碎片没有意义。” “伶重新苏醒后至少也是天仙,紫衣姐姐的最后信息甚至是天仙圆满,都是这个时空顶端能级,你能高出她们一层?要不等世界晋升看看?可惜你们只有两年活命时间了……唉!” 叶青不动声色:“你的权限不就是钥匙,威逼你就可以,真以为只有搜魂,不能同化你?听说过我寡人有疾的名声么?” 霜蓝的娇小身子一缩,又昂首,勇敢瞪着敌人:“你同化我也没用,任何单个舰灵的权限都是无法打开契约,你让我去拓印单面序列,再去拓印第二面时序列就发生变化,无穷无尽随机组合你永远补全不了完整信息。” “你说的太玄乎了,我不信你,就要同化试试……”叶青一边说,一边给后面醋意散发的芊芊解释,求回去别跪搓衣板,芊芊只是佯吃醋,心中暗笑。 “哎哎,你这土著怎么如此蠢,我是说真的!” 霜蓝不怕死,怕给这土著给污辱,她还是有心理洁癖,忍着恼怒迫不得已多解释:“实话告诉你,必须要紫衣姐姐这样舰灵聚合体,或至少两个舰灵——比如说,我和伶才可以。” “并且在双螺旋一面露出在外时,第一个人我的权限契合上去,固定住信息序列,然后我随着双螺旋的旋转让这面隐入虚空,一面露出在外时第二个人伶的权限契合上去,双契合同时一起开启,召唤最初隐藏在双螺旋中的秘密信息……你说你和伶合作,那你把她叫进来,看她会不会出卖自己的根基?” 她最后试探着,见叶青神情微变,就笑:“哼哼,你怎么不动了?我猜到一点了,伶与你的合作内容仅限星核,而不可能出卖方舟,所以你可要当心,一开始伶就没想真心与你合作,别相信她的任何话!” “……” 叶青对霜蓝的最后一句挑拨离间,懒得吐槽,就这舰灵少女水平还想忽悠自己,不知道她忽悠的前提是自己的忽悠——那封印根本不是伶的,而是……等等,帝君的封印! 他霍转首看芊芊。 芊芊也怔在那里,也是给霜蓝口中那句‘我们的封印’、‘相互融合’、‘双’给触动,回想起了刚才一幕,失声:“可那只不过是……凤凰梧桐印。” 就在这时,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条件,只听“唰”,芊芊心中一顿,看了上去,就看见自己灵池中,本来滔滔看似青色实际是黄色的灵液上,凝聚出一个黑发女子的模糊灵体。 这黑发女子的模糊灵体,完全没有受到排斥,与灵池里一个灵体清晰的少女相互吸引着,瞬息交融在一起,两人身影各头对着脚,似是母体中孕育的双胞胎,各自面容不同,但青色的双眸相互交触,瞬间都有种无言默契。 “准备好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对她说,听起来这样熟悉又亲切。 “等等,我想问你一下……” 芊芊意识到这是夫君口中野生帝君分身阴性化元神的最后信息,刚要问她一些心中困惑已久的事,奇怪消失灵钻封印再次浮现灵池,银色星砂点点聚散,变化不定,在虚空中出现双螺旋的结构,一半透明隐入虚空,一半具现在外,时时刻刻都在旋转改变着。 而黑发女子已合身化无数青色的星砂,附着在双螺旋的一半外显结构上,瞬息固定住信息序列,任它怎么样旋转无序的变化都有一部分继续在闪动着青光,芊芊见此叹了口气,也灵体一分化点点青色的星砂,继续补足。 “要多久?”她问。 没人回答,黑发女子似乎是并不存在,这只是她留下的最后意志,程序早已固定,但经过芊芊自己观察发现,组合序列的变化几乎无限多,不过神识速度又几乎无限快,而时空隧道里无需担心时间不够用,遂放下心。 叶青在外面抱住芊芊软软倒下的身体,不时看着她陷入沉睡的面孔,蹙眉思索,又沉声对霜蓝问:“你见过这种解密没有?需要多久?有没有风险?” “……不可能!” “之前伶信息封印时我还没说这事,更没透露具体手法,她又不是舰灵,怎会这种封印隐藏手法,又怎会解封……“ 霜蓝不答叶青的问题,只震惊看着芊芊变化,看起来对方驾轻就熟模样,舰灵少女似终于意识到情况异常,一下就闭上了口,只字不说了。 咔哒! 虚空中突一下契合响动,芊芊睁开眼,明丽白光在心中炸开,裹挟着无数信息冲击而下。 叶青晃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一双青眸:“芊芊?” “嗯,是我。” 少女甜甜一笑,俏脸两颊露出两个小酒窝,她似乎明白夫君担心:“和夫君所说一样,野生帝君分身早已给主元神抽走秘密信息,灵体又给紫衣吞并,这里仅仅是她的最后一段信息,以及对紫衣信息攻击得到的一些秘密……我感觉,似乎并没有怎么影响我。” “要说有影响,就是灵池上多了些高等灵质。” 叶青一惊,伸手接触,灵池共鸣:“那让我再看看。” 转眼,切入了,看了上去,只见灵池薄薄一层水,仔细看,又见得灵池上空,有着丝丝缕缕云气,烟雾一样,似青泛紫。 切入再一看,是纯粹灵质,并无烙印,心里松了口气,他最怕失去她这个人,只要这点不变别的什么都好,细节可以后头慢慢再问,沉吟:“那看来一切都是帝君的安排了,看起来没有别的害处,甚至可以成晋升天仙的引子,被小看这点,伶能晋升,就是获得了青珠的赠给。” “你这也是获得了帝君的赠给,只是分量少了很多,还需要日后资源补足,不过我能问问,你到底解锁了她遗留什么信息?” “有些,还不能说,但有些可以带回去……” 芊芊略一思忖,让自家夫君身子挡住自己,她在心中酝酿了会,手指在自己雪白额上一点,凤凰梧桐印的灵纹一如既往浮现而出,随着手指放下,丝丝银色的晶砂如丝线牵引出来,在她的小手上汇聚出那一枚封印碎钻。 1717.第1717章 芊芊长公主(上) 芊芊原样封印了灵钻,就拿着给叶青看:“就是这个,夫君要看看么?” 星星点点的灵光似蕴藏着许多秘密,关于方舟,或还有关于别处,叶青摆手不接,只是看着她。 芊芊装什么都没感觉到,神态自如转身:“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叶青抓住她的手,觉得有些事情必须亲自问明白了,盯着她一双青眸:“我再问一遍,为什么是你来承接封印,不是青鸾自己?” 芊芊没有挣脱,眨了眨眼:“刚才都说过了啊,本体在守护两界树,脱身不开。” “可你是我的道侣,她才是帝君的道侣,是她自己的任务吧?明知道需要耦合解封,却派芊芊你来,刚刚灵体共鸣算什么意思?她这是报复我?”叶青心中已经有些恼火,不可能责怪无辜的自家道侣,自将帐算在了她本体青鸾身上。 “夫君,吃醋了?”芊芊轻轻问,望着他牢牢紧握自己的手,心中漾开笑意。 叶青:“……” 芊芊不动声色:“那我也有些问题要说,我刚刚看见了伶,她是怎一下子就取信了夫君你?我猜是你们神魂共鸣吧?” “那只是一点点的立场的接触,没有别的内容,我可以给你看那段……”叶青虽问心无愧,但还是有种给正妻抓到自己和别人私通错觉,努力在芊芊面前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不必啦,我相信夫君,不过夫君截回信息时,想必见过了元青的灵体?与她也只是这样接触?”芊芊目光好奇而真诚,伸出一根雪白手指轻点朱唇:“她长得漂亮么?和我相比如何?” “……” 叶青脸上发烧,负值暴露在爱人前的尴尬,但这似乎不是芊芊目光里透出的意思,她是认真询问自己,心中一动,道侣默契使他松开她的手:“当时来不及看,谁知道她长什么样……咳,说正经,芊芊你别转移话题,刚刚在封印里发现了什么?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与青鸾有什么关系么?” “封印里没有透露什么。” 芊芊摇首,她自有观察判断,心中已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还不能确定,万一猜错了那就影响夫君的前途,考虑到事情本身没有什么危害,所以即便夫君觉察到漏洞追问,她也只能是预防提个醒:“夫君可还记得大劫冲撞最后一刻帝君伪装成了自己道侣青鸾殿下?” “连少真专长的探查,也没发觉她不是青鸾,不觉得奇怪么?” 叶青心中一动,情知圣人道君不是容易隐瞒,这里面确实有点玄妙,或是帝君和青鸾这对道侣之间的最深秘密,问别人肯定不知道,幸面前有个现成的咨询对象:“你知道是本体怎么回事?” “嗯,我说个例子给夫君听听,红云琼阳母女互成本命道侣,夫君你说她们火凤凰涅槃可以相互孕化,甚至能避过圣人杀招,我想或当时两界树的两个木心里应发生了什么,避过了道君侦测,毕竟……谁见过青鸾涅槃呢?” 芊芊仰首望着他,嘴角弯起,目光隐含笑意:“那日出现的确实是真的青鸾,同时也是真的帝君。” 叶青怔住:“那两界树上……” “两界树上根本就没有人留守,那是空城计,青鸾涅槃以生机孕育而胜,但如果她化卵形不寄托出去,帝君主元神再进入了青鸾体内,就刚好微调肌理接纳了帝君主元神,道侣两人合璧而击败了祥云圣人,但这也有两界树空虚的风险,帝君从不赌博,所以留到最后所有人都出手,无人再可以威胁两界树时才出手。” 芊芊娓娓道来自己本体的部分秘密,才为她辩解:“因这点,所以现在帝君其实还没有身体,需要青鸾的身体随时在侧应付紧急情况,所以她不能来。” 叶青差点就信了,不动声色:“如果帝君就此长期借用青鸾身体,青鸾怎么办?” “夫君你这样关心她,早知道我就不给她说好话了。”芊芊撇嘴。 “我是担心你……”叶青无语,狠狠盯着她,到这时还想一个人担着。 芊芊目光闪烁一下,手指在云丝袖子里捏紧,若无其事:“担心我什么?” “别装不知道,你还瞒着我什么,你的解释存在漏洞——没错,青鸾自己来不了,那帝君分身怎么不能来?” “非得叫我的夫人送东西,我不是怀疑帝君的公正,只是青鸾那家伙和我有根本冲突,根本不能信……” 叶青拉上她就往回走,同时伸手一招,隧道一端的封纹丝丝变化,一柄青莹莹修长的钥匙拔起长长丝条,“嗖”飞落进叶青手里。 芊芊就皱着小脸给自家夫君拉出时空隧道:“为什么不能信她?” “那你问问她,她信不信得过我,她估计当我是成日里惦记她的小贼……”自家夫君的话让芊芊无言以对。 “嗡——” 视野在她面前展开,一片黑暗,看不到边际,这不是世界内,而是虚空! 又一片光海在下方浮上来,稍下坠遗忘之洞天重新提振,接住它的主人,这个小世界的初代所有者与继承者。 界膜霍开启又在两人身后闭合,风呼啸着带来整个世界声音,月光如水,万籁剔透,芊芊神情怔怔的望着这片熟悉小天地,就回到了摇篮一样。 正感慨之间,一道陌生目光在下方投注过来,让她回醒,看了对方一眼……那个舰灵少女,青脉目前合作伙伴——伶。 伶也在观察这个去而复返的少女,扫了眼她身后时空隧道,沉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身上似乎有我同伴气息?” 舰灵都这样敏锐? 芊芊回想霜蓝也这样问过,却不表露出来,敷衍:“或我身上沾染了你一个同伴的气息吧!” “不用和她说话,她只是临时合作,除了星核外和我们没有交集。”叶青微妙的鄙视了霜蓝一眼。 牵着她来到洞天核心灵池前。 灵池并不算大,但看上去,丝丝缕缕烟雾,不断上浮又下沉,与世界交换,隐隐约约有着云涛生灭,波涛汹涌,而水汽氤氲中,更隐含着日月星辰,山川大陆。 本源灵池,对于别人是看不到,但对这里的三个人,无论叶青、芊芊还是伶都有权限能看到,小池里晶莹剔透一汪凝光如水。 “等一下……”芊芊似乎明白了,就要止步:“我还没准备好……” 叶青拉着她,继续往池中央:“还记得么,我成真仙时,迷路在青源罡风中,那时是你牵着我的手,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那不是我,娲皇可以作证,当时我一直和其他姐妹们在翼辅大阵里,元神也没出窍夜游。” 芊芊神情微黯,虽夫君说本命道侣感应没错是她,但她就是没有那段珍贵记忆,非常遗憾。 “只是时序不同,你真的确定那不是你?” 叶青没松手,牵着她一直进入池子的深水区:“我记得帝君说过一句,纯粹精神是不会消亡,但会改变信息表达,换成你本体青鸾会这样好心好意送我一程?没抽我下来就不错了,回头哪天问问,肯定是她抽走了你这段记忆……” 芊芊抿嘴不辩解,由着他拉住一步步入水,靛青衣衫的丝料在水上浮起,透见水下白皙。 所幸这洞天里没有别的男子,随着她的身体来到池子中央,一下落进了洞里,鬈首没入水面消失不见,整个洞天就震起来,似乎有什么归位,叶青顺水推舟将自己的一半洞天权限转到芊芊身上。 “喂——” 伶追着不放,一直到池畔观察。 透过粼粼的水波,池子中央的凹陷曾让伶觉得迷惑,她养伤坐过而觉得刚契合身体的这一处空档,这刻也刚契合芊芊身体,而有着更奇特联系,只见一道道灵纹在池子里蔓延开去,铺展向整座仙天。 明白似乎是要举行某种仪式,这舰灵少女看在自己还需与叶青合作获得星核,倒也没有拒绝借调自己一半权限,配合着让整座仙天都临时为芊芊一个人服务,只是语气有些失望:“你真是天罗青种?不是舰灵?” 芊芊在水底隔着水面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压住心中熟悉感,转过首。 叶青在芊芊面前端坐下来,手指在青莹莹的天罗秘钥一寸寸滑过,就宝剑出鞘一样,闪过一抹白光,收回里面的自己分身信息,将它塞入她的小手里:“天罗秘钥,天罗青种,应原本就是预设好的一对,吸收它吧……这样一来,你就是青脉新的储君。” 芊芊低首望望钥匙,抬首看看面前年轻道人的面孔:“公器私传,不妥当吧?” “你在大劫中主持暗面龙气防御有功,配得上储君之位,至于私传之事我自会向帝君请罪,这时节青脉一门二帝、人仙并行战略格局非常紧要,帝君虽持信公主,也不可能当真惩罚我,不过是付出相应补偿——我将遗忘之地洞天这座公共实验室带回去,不就抵消了?” 叶青淡定说着,这就是新世界里仙朝主君的自信,诸圣失位没有超限力量情形下,说实际他如果调动仙朝,丝毫不逊色于大多战败圣人道君,也就对力量保存较好五莲、太真、少真和自家帝君有点亏,但也没有差距太远。 1718.第1718章 芊芊长公主(下) 芊芊也知道夫君是有底气,但她得照顾着夫君利益,想了想:“可这明明是夫君你在虚空一役救了帝君本体,大功下才得到的法宝,要是转到我这里,夫君你就少了一样保命底牌。” “再说,这可是储君的位格!” “你我本命道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分什么彼此?俗话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叶青逗得她嗔怪,才话风一转,耐心解释:“为了让我放心,你也必须收下,这次专门叫你回去,怎可能只是移交任务,换个普通帝君司职分身不行?” “偏偏要你过去?刚刚封印太过反常,你别怪我多想,目前我最担心的就是你本体召回你。” “夫君你……都知道了?”芊芊小心翼翼问,这其实也是她担心的问题,也就刚刚封印中获得的猜测,知道有些信息必须确保在棋盘外,才能放下心,却不明白他怎么猜到。 叶青一脸‘你小觑为夫’了的神情,笑说:“怎么会想不到?毕竟青鸾自己本体给道侣了,她顺次而下,与其用普通分身的身体,还不如借用你的身体更强大,你敢说她没有这想法?” “你能拒绝她借用你身体一段时间?这小凤凰是个心血来潮想做就做,说不定一个念直接把你元神也吸收回收了……” 这不是冤枉或假话,无论是神道还是仙道,主体最大特权就是随时可以收回分身,而且根据过去平日交流,叶青敢用自己所剩无多节操保证,性子慵懒内心骄傲的凤凰少女会排斥自己,拒绝承认她曾几千个晚上睡在她口中“小混蛋”身下的事实,那清洗或者封印,都可想而知。 芊芊恍然明白自家夫君的担忧,暗松了口气,她还以为…… 这时望着面前神情自信的年轻道人,微笑握紧天罗秘钥:“所以夫君你事先加强我的力量,以免出事?” “这就对了,芊芊你就是聪明,我这并非是说青鸾有什么恶意,对她来说回收对大家都是有好处,她不会亏待芊芊你,因她会觉得芊芊你就是她自己,也同样聪明,且聪明的女人不会亏待自己,只是……” 叶青说到这里一顿,背后说人本体坏话让分身听见也是太不讲究,但相信芊芊是懂得,一旦青鸾收回时对芊芊和叶青这段情感处理,结果就十分堪忧,于是他转口自嘲一笑:“我还不想落到和青珠一样的结局,连伶与青珠的百万年感情,一旦方舟星炉清洗掉只剩下一份时空隧道内印记,也无法再感染她的灵体,我还没自作多情到会以为青鸾会接受你和我这段感情,总不可能真是一妃侍二帝吧?” “小凤凰一定是背着帝君乱命,刚刚直接让你与帝君分身元神共鸣解封,我差点没气死……” 芊芊静静听着,她自己清楚自己属特殊分身,虽以天罗青种为道基而化凡人,成仙自己都能凝塑分身,说明了独立自主,但本体陨落,对她也会连带影响,不仅仅是力量上,还有本质上。 一些原本负载在本体身上的期望,自然而然会落在她身上,而主体的一些情感回归,也自会首选她这目前最强分神,而她不想夹在夫君和别人之间,她只属于自家夫君一人……至少现在是这样。 以后…… 少女垂下眼帘,不愿意多想,只相信夫君能保护她,他一直是芊芊心中参天大树,谁也取代不了这位置。 叶青还在分析着怎么样对抗青鸾的私底下乱命:“天罗秘钥是青脉储君至宝,隐含所有青脉奥妙,自成位格。” “有着它,芊芊你实际上就成了天仙,虽只在元神上达到天仙元神,但她就无法占据比例进行清洗……” “小凤凰要么连带接受这份情感……要么就相互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她发现芊芊你的元神已抵达天仙,其实就已只能这个选择,这矛盾就能不显山露水化解,对大家都好。” 芊芊心中忍着笑,目光温柔,神识传音:“好啦,别总是背后说她坏话了,其实她虽有些不拘小节,但大事上一直是很可靠,夫君你也应相信她才是。” “也?”叶青奇怪看了她一眼,问:“我的芊芊长公主殿下,你这话听起来怪怪,好歹她也是你半个情敌吧,之前你还都吃本体的醋来着,怎么一会功夫就变了立场?” 芊芊自知失言,转口微嗔:“什么芊芊长公主……” 叶青倒也没多想,笑催促她吸收天罗秘钥:“而且说实际,一门二帝,其实是很有隐患——天无二日!” “我退下这位,你上去,你的力量和影响,其实才能安于储君,而我就是喧宾夺主了。” “这样对谁都好。” 见芊芊要说话,又摆了摆手:“你是我道侣,其实应该有感觉了,我的道,与青脉还是有些区别,并不依靠这储君位来获得位格。” “只要资源抵达,不妨碍我进步。” 芊芊沉思良久,默默点首,不再拒绝,就此吸收天罗秘钥。 只是一念,只见原本平静的灵池,突就“轰”一声,猛暴涨三丈。 冥冥中,就有着一股力量牵引,自她身体内暴露出来,这种力量一出现,本质就震动了这个仙天,就连叶青一接触,都有着一种心神震慑的感觉。 “是天罗青种元灵!” 这力量青青郁郁,与叶青的青气有着区别,而整个世界都为之欢呼跃雀。 “这天罗青种元灵,更似是这世界创造主。” “本质上和天罗秘钥很类似,又有着区别!”叶青正沉思着,就见灵池内少女脸色沉静,宝光徐徐浮出,却是力量相合,成为新储君,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徐徐运转。 就在这个时,这种力量突分了一丝,落了下来,降向叶青。 这力量并不大,但胜在纯净,叶青几乎不用怎么转化,就把这种力量接受了,只见才一接受,叶青本身五德灵池突一震,整个灵池沸腾起来,运转起来,似乎某种缺陷,完全被弥补了一样。 “轰”一声,灵池巨震,满眼都是五色,而五色之中,又见着一道青气生出,这一生出,整个五德灵池虽还在,但是外表看去,却五色尽消,只剩纯之又纯的一片青色。 ………… 世界·新洛城 风雨,连绵数百里都被蒙在似雾似霾的雨里,经过了十数年,当年新城新墙都有着历史的沧桑,身穿铁甲的侍卫在雨中都林立,五人一伍排行,按着腰刀,连行动的脚步,都踩着一个节拍。 森严的皇城一殿中,一个大臣正在说话,此人年近中年,透着冷峻,这时却躬身说着,端视主君。 “陛下,经过了引蛇出洞,民间灰黑气斩除大半,虽有余孽,却不成气候了。” “天灾渐平,民心渐安,我青汉渐渐稳固,陛下可放心。” 叶青点了点首,他站在台阶上,看着雨水,似在思索着,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只是突然之间就是一怔。 “咦?” “陛下有事么?”大臣一怔。 “不,没有!”叶青有着微妙的声音,几乎同时,出于川林笔记的同步响应,灵池有着变化,而有着变化,天地之间突也有变化。 “轰!” 一道巨大的灵力,似悬挂已久,落了下来。 原本叶青虽成天仙,灵池不满,但在这时,却有一股伟力落下,滔滔不绝,落在灵池,迅速转化成青色。 叶青灵池原本以为着还要短则两三十年,长则百年的时间,这时灵池一涨一缩,不断上涨。 “是我历代天眷,原来还有很大部分没有落下。”叶青欢喜,也是大悟。 “是因为我和世界其实还些隔膜?” “天罗青种元灵力量,是这世界亲子,我得了,才真正消除隔膜?所以保留的力量才全数给我!” 叶青感叹着,清楚知道这力量来源。 这过程说的很多,其实很快,转眼之间,就平息了下来,这也是自己灵池根基大成,消化不困难原因。 “就此一下,抵我数十年。”叶青再次看了看龙气,只见青色龙床,又恢复普及了所有疆土,运转之间,里面红黄色龙气滚动。 只淡淡的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叶青这才对大臣说着:“卿干的不错。” ………… 遗忘之地 见着芊芊站了起来,隐隐有着青气云集。 “下臣拜见芊芊长公主殿下。”叶青神情郑重,以拜见自家领导姿态恭维:“恭祝长公主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又在贫嘴……” 芊芊嗔笑挥了挥手,却不能再多待,她还有问题回去要问问自己本体,只是最后离开前,她看了一眼伶仙子。 伶仙子也抬首看着她,冥冥中,两女相互就都感觉到对方水晶一样剔透纯净的心,芊芊暗忖伶毕竟曾经是名花有主,就算淡化情感踏上道途,里面心思连青珠都已经释然,也更加不会再落到别人身上了。 这样想了想,倒也放心夫君一个人留下来制衡她。 想到这里,她不由微微一笑。 1719.第1719章 新五脉计划(上) 暗面 黑水滔滔,似乎比以前更大,望不到涯岸,波涛中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冰川还是连绵,但不时有着怪物露出海面,旋又消失在浪下,鸣声此起彼伏。 突有一个怪物自海中跃起,扑杀着猎物,又“轰”一下落入黑水,激得数里内黑水滚动不己。 “这是合并后的黑水,整个敌域冰川渐渐融化,无尽怪物在里面产生。” 只是黑水上,一个金青色太阳在沉浮,每一吞吐,都是食得万鬼万怪,又吐出了清清黑水。 而有意识的怪物,都纷纷远避。 内部,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大地,山川草木明澈如洗,各地城池逐渐恢复活力。 在两界树根系所扎,有一座仙天展开成山脉,在山林间弥漫青色灵雾的是叶青五德仙天,还有一片弥漫红色云霞的山原,这自是红云仙天,她投降叶青的结果就是——仙天长期和叶青仙天对接,延续之前水火同炉共鸣作暗面超级大陆的基石。 这对于红云也是有好处,可加快青汉复苏,分享红利同时,无疑也是让她更深捆绑在叶青身上,算是让她无力抵抗的阳谋,而红云门的天仙也陆续在这里扎根,与黑脉的天仙产生往来,消弭隔膜,如果日久天长或还真会亲如一家。 正午时,明晃晃的阳光下,一个黑衣道人落在红云仙天外,任许多路过黑脉天仙的警惕目光看过来,也无动于衷。 “黑莲前来拜见故友。” 道人通传了仙天里的主人,他是分身前来,现同五脉中人,相互拜会无需遮遮掩掩,神情自十分光明磊落。 里面沉静了一会,一身红袍的高挑女仙出迎,相互稽首。 过去各份属不同派系,又都是亚圣中各擅胜场佼佼者,其实说交情是没有,竞争也没有,勉强过得去的关系而已,谈不上故友。 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两人同样尴尬处境和出身,就有必要亲近些,无论红云心里怎么想,面上也保持礼貌:“道友请进。” “仙子请。”黑莲微笑。 两人先后入内,隔壁的山上,叶青分身看见这一幕,就是一凛:“红云现在是我的人!你黑莲,挖了幽云门一半墙角还不算,挖墙脚挖到我这里来了,莫非也想和红云来个水火合炉?” 所幸他还有后手,这时直接招来琼阳。 一身粉红桃衣的女仙很快过来,自给叶青剥了裙子,她道躯只剩下地仙,空有天仙元神而无可发挥,对不受控制命运心怀戒惧,此时感觉气氛异常,警惕看这个男人:“你想做什么?” “……” 叶青分身习惯了她的抗拒姿态,扫了她一眼,淡淡:“叶裕几次对我说,你很思念你母亲,考虑到现在咱们是自己人……” “谁和你自己人,你还不是用我当质子胁迫娘亲。” 琼阳微恼反驳,回首对叶裕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身陷敌营这段日子里,让她对叶裕的信任一次次刷新深厚,不是道侣胜似道侣,她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叶裕陪着,自己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叶裕对她使了个眼色。 “……” 叶青分身心忖这种自己在自己面前与女人暗送秋波,是什么体会? 琼阳在叶裕的眼色下回醒过来,就一个激灵,转首问:“你要履行前约,放我回去了?” “对,时候不早了,回去见你母亲吧。”叶青平静说,端茶送客,望着这对璧人携手离开。 ………… 红云山·彤宫 礼乐声里,两人分宾主入座,侍女奉上来瓜果酒食,又躬身退下去。 黑莲扫了眼周围一应事物用度也不缺,并没有显得窘迫,但在他眼中这些都是空中楼阁,镜中花,水中月,当下长长叹息,也不虚言,就直接说着:“我们终是五脉的异类,难以相容,他日恐遭窥伺。” 红云不动声色:“叶青待我还是不错,没有无礼。” “呵呵,你女儿还在他手里吧?怎不放回来以示诚意?”黑莲揭开她的伤疤。 红云沉默,这是她心中绕不过的芥蒂,心底不由摇摆起来。 黑莲见之笃定,就要以此为突破口说服。 “娘亲——我回来了……”外面响起了琼阳的声音,让红云霍然立起,神情又有些意外而失措,这刻她不是亚圣,不是天仙,只是一个思念女儿的母亲。 红影一闪,少女已扑入她怀中,后面还跟着叶裕,让红云觉得有点尴尬,她手抚着女儿柔顺的墨发,感觉到女儿身心散发出的健康活力,才放下心:“你这孩子……有客人在哩。” “啊?” 琼阳不由稍收敛心情陪坐在娘亲身边,端正姿态,望着对面的客人:“原来是黑莲叔叔,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红云握着小女的手,微笑不答,心底芥蒂无形消融了许多,尊重信任都是相互,叶青既这样,她也明白对方此举透出意思,知道分寸,心底有所倾斜。 琼阳见她没说话,又转首看见黑莲,觉得这道人脸色似乎发黑,不由奇怪:“黑莲叔叔脸色怎么不太好?” 黑莲道人脸色更沉黑,恨不得掐死这天真无知的小凤凰,叫她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时回,不过他也是圣人心性,很快一笑:“恭喜道友母女团聚,看来我过来拜访还是有些积极意义。” 这有点揽功意思,但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有所影响。 红云矜持点首,刚要赞同感谢,叶裕不动声色躬身后退,装级别不够贸然身处高端会面的尴尬:“臣告退。” “哦,等等……”琼阳就要起来一起走。 红云见之暗叹女大不中留,没什么吃醋,她虽身女儿的本命道侣,但不会禁止她的正常男女情感交往,心底确实也认可了叶裕对琼阳的不离不弃,且叶裕凭依阴阳之气偶尔能爆发假格天仙力量,也确实值得重视。 尤其是黑莲也凝目打量这个出身黑莲宗附属仙门的年轻人,似乎有点遗憾为了交好红云门失去了这个优秀子弟,红云更是不可能将门内英才推回到黑莲那里,神情亲热,对叶裕神识交流了些女儿近况,语气温和是对待女婿一样,让女儿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才说:“你带琼阳去休息吧。” “是!” 叶裕转身时,故意对琼阳使了个神色,却是日夜相处、风雨同舟,对她的脾气性子摸索得很准确,立刻就让这小凤凰在羞愤下又生硬坐回去。 琼阳不能不羞恼,她可是知道叶裕对自己没有什么窥伺,仅仅是相互知己,可不想让娘亲误会,免得以后知道真相取笑自己是没人要的小女孩:“叶裕你先走,我留下来陪娘亲说说话……娘亲,女儿可想你了。” 红云本来要支开人和黑莲密谈,但女儿这么一说,她心软了,就没再赶人,只等叶裕走后,殿内只剩下三人,她就封锁主殿,对黑莲:“道友请直言吧,这里没有外人,无虞泄密。” 黑莲目光落在琼阳身上,也心知这对母女的特殊情感关系,凤凰代代互为母女……她们是以卵形态漂流虚空,蒲公英一样随着虚空之风游荡到肥沃新土上扎根,先天灵树能吸引来凤凰光临,实际上作少数修为三百年万年的初代仙人很清楚,本域只有一棵先天灵树,最初吸引也只有一只凤凰,而当年捡到凤凰蛋将之孵化并且加以照顾的人,不是祥云道人,只是一个名叫琼阳凡人少女…… 这黑衣道人收回打量琼阳的目光,暗自感叹此女的运气,再重新又增加了一重禁制,才开口:“我刚在青珠那里回来,道友也知青珠眼光怎么样,这点甚至你我,都有所不如。” 红云心动,沉吟:“确实,青珠道友最擅长乱局突围一线生机,目前说起处境,他也比我们更困难,如果是拉人下水的话,黑莲道友你也不会听,那就是他看到了什么机会?” 琼阳听得只觉有些无聊,左看看右看看。 黑莲又看了她一眼,转向红云:“青珠道友想要牵头,建立新五脉。” “新五脉?” 红云一怔,脸色变化起来,目光闪烁:“这……怎么可……” “当然可能!关键在于道友你。”黑莲不吝溢美之词,对她说:“黑、白、赤、黄、青……你我与青珠道友就占了三脉,剩下两脉只要道友你再联系白云道友、黄云道友,祥云派系崩灭在即,却无人对两人开价,正是尴尬惶恐时,必会一拍即合答应下来……” “这可立即补全,您岂不是居中为首?正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更能自成一方势力,我等皆奉你为尊,威福自用,还用看叶青的脸色?” 琼阳的耳朵一下竖起来,心底浮现叶青那张欠揍的笑脸,这下可好,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说实在,这话有吸引力,红云沉吟,没有立刻给准话,只有所意动样子而转口:“兹事体大,容我三思,道友别忘记,我要看的不仅是叶青脸色,还有他背后的那个人,请给我些缓冲时间。” 1720.第1720章 新五脉计划(下) 青帝? 黑莲也一下沉默了,听出红云语气中的敷衍,并不气馁,又抛出第二枚重磅炸弹:“青珠也在防备他的老对手,且预测了其动向,如果猜测没错,接下来五脉会集合所有力量——包括你我,对少真发动一次毁灭性打击,夺取其手中的烛龙教来完成整个五脉对暗面垄断,青汉仙朝贯通阴阳根基始终是接下来快速复苏的最大希望,这一战略动向到关键时,青帝就无暇他顾,正是我们大运所在。” 青帝会和少真对上? 红云听得心中砰砰直跳,手里捏着冷汗,可以说在场都是青帝手下败将,无怪紧张,但有青帝转移方向的机会,又让她不能不心动。 换成一般性格火爆的赤脉天仙就直接答应了,唯她这降将是暗火蛰伏性格,生生忍下冲动,沉静:“我会考虑,并联系白云、黄云道友询问意向,但现在还不好说什么,以后走着看看吧,毕竟你我是如履薄冰,都没有第二次反正的机会了,不是么?” 这话倒也让黑莲认同,他是水属更不急,帮青珠把话带到,初步建立起一个新五脉的共识趋向就可,当下起身:“道友就好好考虑,我先告辞了,事情千万别外泄了风声。” “这自然。” 红云起身,只将对方送到殿门口,目送对方离开后,就将殿门一关,脸色凝重地来回踱步,蹙眉久久不语…… 在另一面,琼阳看得都替她急,抓住她的手问:“娘亲刚刚怎不答应下来,这岂不最好?” “没这么简单,天上不会掉馅饼。” 红云笑起来,只是笑容有些苦涩:“这黑莲和青珠也十分大气,直接抛出新五脉的主导给我,但这不过是当前需要我居中联系白云、黄云而已。” “但新五脉建立后时过境迁,现在许诺有什么用,还不是看实力说话……现在我和他们的确差距不大,可这实力包括力量、势力,也包括智慧眼光,为娘刚刚还是逊色了一筹啊。” “怎么会?”琼阳眼里娘亲是最厉害最聪明。 “怎么不会?你看青珠和黑莲虽失位,力量也衰减,现在打起来未必比我强多少,但曾经执掌大权,对同样关系资源调动整合就截然不同,对自身命运把握也截然不同,要在四面绝境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路来!” “新五脉啊……” 红云目光叹息,这世界上登顶的人,真没有谁是全凭侥幸……包括她自己在内,这时蓦眼前晃过另一个年轻道人的面孔,那个男人的崛起,也快要登顶了吧?这时肯定不容许任何背刺。 如果自己背叛了,他会如何呢? 只是一想,心头就是一颤,暗暗压抑下情绪,不让紧张左右自己的判断,尽量以阐述事实的方式冷静:“事情没这么简单,你想新五脉当中,就是我一个女角,那剩下四人会起什么心思?” 琼阳一怔,喃喃:“那岂不是,谁娶了母亲你,谁就占据了最大优势?黑莲和青珠都是圣人,白云师叔和黄云师叔又是知交多年,不会这么没节操吧?” “女儿你还是太天真……你觉得圣人有节操这种东西?别忘记青珠将苍窍元神清洗后,直接就做了伶仙子苏醒的基材,可有过什么顾虑?” “刚刚顾虑到你在场,怕你作我的女儿和道侣反对,所以这句是黑莲刚刚私下传音和我说,他只说自己有心结好,以安我心……但我能安心?” “如果我所料没错,青珠也会这么干,对于他来说正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是么?却把我红云当什么?” 红云握紧了女儿的手,脸上有些病态的潮红,语气冷笑:“到时我拿他们当兄弟,当战友,他们整日里就想着怎么占有我?” “连叶青在我无法反抗时都对我保持礼遇,不敢让我们母女分开太久,就将你送回来了,这些人以为能使得我上钩?” 琼阳听得惊心动魄,也是握紧母亲的手,生气:“谁也不能让我和娘亲分开!让他们自己去死好了……有本事自己去出头,让娘亲你出头算怎么回事?” “自是要我出头,才能打压于我……毕竟我虽原本只是亚圣,但力量保存完好,在诸圣失格后不比青珠和黑莲差,难不成他们真会看我眼色,唯我之命是从?”红云倒没有多生气,或者说她早就看清了这些同列是什么人。 “而我这一来挖墙脚得罪狠了祥云老师,说不定引得反噬,二来被挖墙脚得罪狠了叶青,以后不得不另寻托庇……不这样不利处境,他们能让我甘心低头,俯身相就?” 琼阳听到这里有点不满了,撇嘴:“娘亲你又不是叶青的谁,怎算挖墙脚?” 红云哑然无言,总不能告诉女儿水火同炉共鸣的事情,还有投效五脉后是按青脉谁狩猎谁拿战利品的传统,归于叶青麾下,与隔壁仙天部分连接,日夜都在水火共鸣稳定青汉龙气…… 她还是要脸面,尤其在心爱的女儿面前,不便透露尴尬,只是温和:“我说挖墙脚不是男女交合,而是道路合作,阴阳交泰也会分出上下雄雌……有些事你还不懂,藏在心底就好,不要对外透露出去。” 琼阳瞅着她,感觉娘亲似乎有些变得不同了,怏怏应声:“好了,你们顶层的博弈,我哪里弄的清楚,也不会对外透露。” 红云摸着她的头,歉意笑笑,只当女儿受打击了:“没事,新世界空位很多,你的条件很便利,以后也会成长与母亲一样强大,母女齐心协力,就没人可以威胁我们了。” 这曾经女亚圣还没意识到,她和她的女儿一样,也患上了恐叶症……而且隐藏得更深,这是原本作女仙对天命之子忌惮,在一次次的失于叶青手里不断强化,为了规避危险,最后就和条件反射一样形成本能,类似被绑架的少女对绑架者产生顺服,是生命对现实环境的适应。 除非有朝一日能打败叶青翻身当主人,否则都无法避免这种影响,但那一日看起来遥遥无期的样子,她自觉一人无望,而潜意识里将女儿也拖进来,希望母女力量强大到足以在各方博弈洪流漩涡中屹立不动。 ………… 西宫 琼阳闷闷不乐回到自己偏殿里,叶裕早已在这里等她多时了,平常一样给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地照顾,一如既往地完全站在琼阳的立场让她毫无戒心:“回来了怎么还这样难过?” “娘亲总是将我当小孩。”琼阳抱怨。 叶裕微笑:“在母亲眼里,你再成熟也是小孩。” “可是原本我才是……”琼阳眨眨眼睛,有些泄气不想争辩了,嘀咕:“我才是母亲啊……” 叶裕心中一动,随口说:“仙子开玩笑了。” “没有开玩笑,这虽是凤凰秘密,在母域也不是什么秘密,高层知道的人很多,如果是叶裕你的话,我告诉你也没关系,你也看到了,说我和母亲是一对本命道侣是吧?” “不错,你们的关系很……亲密。”叶裕点首说着。 琼阳露出一个微笑,目光有些恍惚,怀念的轻轻说:“可是原本这个世界只有一只凤凰……我有段模糊的记忆,曾经很久以前我是个凡人少女,捡到了一只天降的凤凰卵,原以为是什么珍禽的卵,于是用心孵化,不成想里面出来一个小女孩……我将她养大,教她怎么在原本母域世界里生存……你也知道羽族的天性,睁开第一眼只认最大个的生命,就会叫她母亲,她一直是将我当做母亲……” 叶裕听得怔怔,心中升起荒谬感觉,那小凤凰原先不会就是红云吧?那琼阳原先岂不是…… 琼阳平静说:“实际上那时起,我们就是本命道侣了,凤凰的力量就滋润着我,可惜我不仅仅不是一个合格母亲,更不是一个聪明的修士,再再怎么样分润生命力与共享神通,作凡人的寿命也是有限,无法一直照顾她一辈子,就在我这个养母去世时,凤凰就吸收我的魂魄化成了腹中胎珠,让我成了她女儿,出生后,我就被她引渡成仙,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只是反过来是她照顾我一辈子。” “虽然这样一来,母亲本原就减半,处处受到了影响,只成了亚圣。” 叶裕心忖原来凤凰母女相继是这么来,笑问:“那雏鸟情节,就算小凤凰第一眼见到是养父,岂不也会叫母亲?这样传承是不是就无法继续了?” 琼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何无法继续?凤凰分润力量滋养,能使道侣共享,类似凤凰法身,而雄为凤,雌为凰,双宿双飞。” “在养父去世时感孕会有个元神阴性化改造,生出来照样是女儿……雌凰形态的母女互为本命道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百合花开、生生不凋才是我们种族常态,不过也有因此而来的烦恼……要不是这样,我为什么希望母亲能不再将我当做小孩子,因我也想照顾她啊。” 叶裕无言以对,难怪她们母女谁也离不开谁,真是情感循环继承无限放大了,但这种八卦并非他今天的司职,不经意间装讶异随口问:“那难道是你冲撞了贵客,掌教责备你了?” 1721.第1721章 入梦(上) “没有,黑莲算什么贵客,登门就没有好事!那家伙现在身是五脉中人,却受外人青珠所托,要娘亲去联系白云师叔、黄云师叔一起共建新……呃!” 琼阳突然之间醒觉,掩住口,茶杯掉下。 茶水都一下泼了出来,将胸口洒得湿透,显出大片雪白,同时烫得她跳起来。 这女仙顾不上,她看看周围,发现叶裕早已布设好了屏蔽禁制,且自己没有将新五脉这词说出口,这才庆幸拍拍胸口,瞪了叶裕一眼:“都是你乱问,幸好这里没有外人。” “是是,都是我不对。”叶裕伸手帮她擦了擦,装作都没听懂,心中一笑……就在这时,川林笔记透过禁制,直接对本体传递信息,没错这里确实是设立的禁制屏蔽信息,但不屏蔽主人。 自红云投效叶青以后,红云门就处于五脉庇护下和平状态,但还保持外松内紧,唯独习惯了他全方面服侍的小凤凰早已经失去警惕,私下里从不会对他隐瞒。 这让叶裕不由叹息,琼阳仙子又立功了,以后颁发给她二十吨重的奖章也不知道够不够,这样想着,出门后才微眯起眼睛,心中滑过琼阳未说出的那个词…… 哼哼,联系白云和黄云……新五脉? 果是好大的野心! 不过他们都是亚圣和天仙,真联合起来,还真能分裂五脉! 到时天眷气数一分为二的话…… ………… 亿万里虚空深处·遗忘之洞天 “新五脉!真是好手笔,青珠道友,你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石破天惊啊!” 叶青一得到分身传的讯,就眯起了眼睛,心中发冷,刚刚可以去挖青珠墙角,自己倒是守规矩和伶只按信约交流,没给她和青珠间加塞,没想青珠这会儿来挖自己墙角! 黑莲都配合进行勾连,果真是降将不可靠! 若非叶裕这分身是准备一直将秘密带到棺材里,在红云门高层暗子埋的深,差点给这两个前圣人给坑了进去,不由发现在圣人节操面前,自己还是太天真…… 大约青珠也知道最近五脉战略焦点在少真与烛龙教、星核,而各家战略焦点在瓜分祥云派,所以敏锐发现中间一线缝隙,要空手套白狼,借着蒙上一张新五脉皮,将旧有己方零散力量整合重组,上餐桌来瓜分祥云派还是小事,更关键的是分薄了天命! 只要裹挟着白云门、红云门退回来,合着红云门、黑莲宗与稍显稀薄的青珠门合成一股,新五脉一旦成立就生米煮成了熟饭,不但趁着五脉分身无暇站稳脚跟,反而将外面吃不饱的群狼矛头引向五脉…… 等是帝君引入的黑莲和红云,都变成了农夫怀里冻僵的蛇,在春风回暖后作青珠东山再起战略的两根獠牙,反咬帝君一口! 这样帝君再如何痛恨背叛,也不能直接惩罚报复青珠等人,要忍一忍先团结这新五脉再解决别的敌人。 叶青得顾全五脉大局方向,听从帝君统一指挥,现在也没精力报复回去,只能对青珠的挖墙脚渗透进行防御。 但有准备了也并不惧怕:“你这新五脉的根本缺陷,就是没有凡人王朝根基,唯一的青汉仙朝在我手里,谁也绕不过我……在长期上这新五脉前景是远不如五脉。” “另外串联构建的中枢纽带红云,也是我所辖制,只要这新五脉一日没建立,她就一日不敢明着抗拒我,那等于宣告异心自绝后路,她会这样给人作嫁,为黑莲和青珠火中取栗?” “看她对琼阳的教训,应该也是在迟疑,毕竟是聪明女人,女儿的安全也让她更多顾虑,不能轻易冒险……和她交流过,她一直比较忌惮青珠吞噬苍窍的事,黑莲临阵跳反也让她不满,因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受我迫胁背叛师门,如此种种矛盾,其实反倒我对她更无害了。” “还有最致命……这新五脉就非你青珠不可,我也是青源……如果将计就计的话,到头来一翻掌,看你青珠这次不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青转念心思,这些不好当着伶的面说出来,毕竟牵扯到她原本道侣青珠,只对她说:“我想带个朋友过来与你见见,让她避一避某些事,等对付少真时我们再一起回去……你也认识她,是红云。” 伶听出来意思,这是提前招呼免得她误会敌意,想了想当前红云属于五脉阵营与自己并无利益冲突,她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曾经道侣青珠转眼就去与红云勾搭……因此也想不到这与自己有什么利害关系,反过来,红云应该是对付少真、取得星核的队友,遂微笑点首:“可以啊,这里是你地盘,不用专门请示我。” “你也是半个女主人,不是么。”叶青诚心恭维说,不动声色把青珠的两个潜在情敌往一起凑。 这让伶笑得眯起了眼睛,谁都喜欢称赞,尤其是这样符合自己实力的称赞,对于一个天仙修士来说是最大褒奖:“我感觉你又要坑人的样子,不过还是挺光明磊落……不是要坑我吧?” “那我会先与仙子你说一声,就为你这句光明磊落的夸赞。” 叶青微笑,既得了伶的准许,就传讯给红云那面,讯文仅仅一行:诚邀红云道友即刻来此虚空一叙,有要事相商。 釜底抽薪! ………… 两界树 青光滑过云天,一袭青衣少女来到树冠上,左右都是层层树叶,风吹过哗啦啦的响动,每一片树叶都在闪动着小世界的演化,浮光掠影一个个世界之梦,在参天绿荫里融汇成一片翡翠梦境,而梦境中心是一个深井,铺着玉阶的旋转楼梯直通往下,大树的最深处。 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亲切,血脉相连的感觉,心中的猜测就更清晰起来。 “你来啦。” 天空中凤凰飞过,化一个五彩裙裳的少女落下来,带着雪白面纱,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她。 “青鸾殿下。” 青衣少女屈身就要拜下,青鸾马上拦住她,不许她拜,认真:“除了天地,你不许拜任何人……没拜过吧?” “可是,芊芊曾经与夫君拜堂……” “那小混蛋……气死我了!”青鸾脸色气得通红,一下转移仇恨到叶青那里。 青衣少女抿嘴暗笑,反正夫君背黑锅很多次了,她顺手转移一下,让他给自家夫人担着就是:“殿下,芊芊来此回禀任务,请求觐见帝君。” “我知道,帝君是在木心里等着,你……自己下去吧。” “对了,你变强了,是那小混蛋把天罗秘钥给你了?” “这可是储君的象征,这小混蛋还真舍得,也真用心……” 青鸾神色有点复杂说着,沉默了会,指了指井口:“这就是入口,下去吧!” 树冠因是两界树共同汇聚而成,谁也看不到它的井底通往哪棵树,这是两界树的翡翠迷宫,让人无法确定帝君是在铁树上还是在梧桐木上,削减受针对攻击风险。 芊芊想了想也明白这点,就沿着玉阶层层而下。 待她身影消失不见,青鸾就立刻封住了井口,在上面守候,丝丝杀气,在她身体上盘旋,看起来有点紧张。 而这时,芊芊很快来到了木心,她也不确定这是哪棵树,只是沿途隐感染着什么熟悉的气息,丝丝渗入自己身体,让她觉得是先天梧桐木的可能性更大些,但也说不准是否存在气息的变化。 木心位置是玄之又玄一道青光流转,上面开着门户,似乎是树洞里的小小秘密天地,进入木心内部其实是一片广阔空间,里面半透明的青气似凝胶冻结,每一道脉络都流转着青光,年轮在这里清晰,一圈圈数量繁密。 芊芊数了年轮数,就确定了这是先天梧桐木,应做不了假,除非是存在信息挪移,但也不大可能瞒过她现在天仙元神,夫君的爱护和实力支撑,给了她来此面对命运答案的最大勇气与底气。 然而她看了看周围,却见没有人在里面,不由微疑惑:“我走错路了么?”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隐约灵气的流风方向,让她不由跟着过去,到青气最浓郁的地方,也没有人,只有一颗青色的凤凰蛋躺在梧桐枯枝落叶搭成的小巢中,大约半个人高,完全没有印象,但又无比熟悉一幕:“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啊……”一个声音在空气中温和说。 青衣少女笑起来,觉得是在考验自己,分明与自己根据现有信息猜想不同:“这怎么会是我?我应是……” “你先不妨捧起它看看。”声音诚恳说着。 青衣少女想了想不觉得有危险,就弯腰去捧,她以为半人高的凤凰蛋会很重,但捧起来,却觉得质量其实很轻:“咦……确实有些亲切的熟悉感。” 就在这说话的瞬间,刚刚感染渗透入身体的梧桐木灵气,突然爆发,笼罩着青衣少女。 没有防备,她迷迷糊糊就融入青色的凤凰蛋里,掉进了一片翡翠梦境中。 1722.第1722章 入梦(下) 遗忘之地洞天 湛蓝天空陡现彤红的火烧云,洞开豁口,鸟群受惊逃离这片空域,一朵红云飘落在地面,霞光散去化一身红袍的高挑女仙,凤眉修长,晶红色瞳孔深处仿佛蛰伏着星火,熠熠生辉,姿仪高华,光彩照人,正是受邀来访的红云。 在一边的水榭凉亭里,有个青衣道人与白衣少女正在下棋,这个道人趁机拂乱了棋盘,微笑迎上:“道友来的正是时候。” “哎!你……” 伶思绪一下给打断,盯着拂乱一片狼藉棋盘,无语对方的无耻,自己明明就要赢了,身舰灵对任务能否完结闭环有着偏执,没有确定结束信号让她浑身难受……舰灵都有强迫症。 “哼!我不来能行?授人于柄给你们五脉抛弃?” 红云目光在叶青身上一转,旋即注意亭中神情一丝怨念白衣少女,见了惊疑,伶仙子怎会出现在这里,这遗忘之地洞天不是青脉地盘? 难道是青脉和母型方舟达成了某种私下妥协? “是我们的五脉。” 叶青牵住她的手,拉着她而去:“我带你,重新认识一下你的故人。” 红云自知不小心失言,沉默下来,且她是亚圣,虽这时重新降成了天仙,但敏锐还在,只一接触,就感觉到对方体内的气机圆满了几分,隐隐与自己本体相当了,暗忖这是示威?震慑?警告自己不要背叛?此子察觉了什么? 靠近了,才又见白衣少女与叶青相差仿佛的青源力量,更一丝隐隐道韵让她悚然一惊:“伶你也……超越极限了?” 伶抬首打量着火凤凰,虽不曾踏足五莲世界,但过去在虚空战中,有过些接触,印象中,一度煌煌的明光,又逐渐蛰伏成暗火……现在感觉又有些不同,有点阴极阳生的预兆,其实也只差半步了,就缺黑莲那样机会。 她的目光在红云和叶青之间来回转了转,思忖难怪红云屈服叶青,因叶青的青汉仙朝在新世界里应运掌握很大的机会,不过这与她关系不大:“算不上,小世界成道不如大世界成道,缺相应世界加持而实力不足。” 红云沉吟:“那也类似以前青珠、黑莲初成圣的水准,已经比我们这些更进一步了。” 说着,她故意瞥了叶青一眼,顺手打击。 叶青似乎没有听出意思一样,他的道路一直在不断推进,这打击不了,引着红云来到水榭中,对伶说:“这是我们这次的新队友,希望接下来大家合作愉快。” “喂,你还没说叫我来是……”红云表示不满,她一点也不愉快。 “红云姐姐请上座。”白衣少女起身让出主席,姿态柔和,几乎是叶青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因她也有求于叶青,叶青手里掌握着她能否提前得到星核的机会。 红云却立刻误会了,心神微颤……连伶都屈服于叶青身下了?她甚至都没进入世界,天命之子同化能力就这么强?不对,叶青也不是天命之子了…… 叶青将拂乱的棋盘重新收拾,棋子哒哒哒哒落在盒子里,清脆而有序的节奏,对取代伶的位置坐在自己对面的红云:“红云道友也来一局吧,看看我们谁赢。” “喂!” 伶挡住他的手,认真提醒:“刚刚那局是我赢了。” “是你赢了,我输了。” 叶青从善如流说,只是寻常下棋罢了,他没赌博,只是日常深入熟悉下她的性格……对比之前霜蓝夺舍汉民少女刘雨履历来看,舰灵都有强迫症,这是她们的天性么?一个两个都如此,那满船的舰灵们聚合体的元舰灵,似乎就很有趣了。 听了这话,伶就很满意,她其实不一定就要赢,但一定要见到结果,不到最后结束……都浑身不舒坦,现在叶青一句认输就是让她吃了人参果一样,全身毛孔的舒爽张开,就松开手:“你这人还是挺守信的,比我以前印象的好点。” 叶青感觉自己膝盖中枪了,露齿一笑:“那是因你现在是我临时队友,我不算计你……不信你问问别人,是不是这样,红云道友?” “……” 红云听得心神不宁,勉强笑了笑:“问我干什么,现在愿意与你为敌,且能付得出这个成本的人已不多了吧。” “是这样么?原来我是无敌了啊?” 叶青摩挲着自己下巴,语气不置可否,眼前闪过方舟星炉那片木香水雾,美人出浴的黑发女子,以及整个方舟的力量,令人战栗的世界力量,在新世界里已看不到的力量…… 伶若有所思,她不吝于交流,此时说:“元青姐姐就是其一,如果新世界里有人将旧资产结构重组,凝聚起与五脉相当力量,还是有威胁。” 叶青点首:“其实正面对拼不怕,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正所谓最坚固的堡垒总是内部攻破,是不是这样,红云道友?” “……” 红云心头突突直跳,不敢接这话,敷衍着点首,随后定了定神,观察着叶青和伶的互动,就意识到自己对两人关系臆测想错了。 自己在别人眼里,大概也已是叶青的禁脔了,实际上呢?自己并无受到侮辱,除仙天日常的水火共鸣…… 火凤凰努力不去想那些细节,刚刚那番对话,冷静下来就明白叶青似乎已有所觉察,而预防背叛最好办法就是不给背叛机会,所以自己就出现在这里了。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仔细听听叶青到底想说什么,主动问:“我已是你的人,没有了两界冲撞大劫这样动荡,也不可能轻易背叛……你这时节专门召我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介绍一下伶道友吧,想和我说什么事情?” “红云道友无需紧张,水至清则无鱼,你我原本是宿敌际遇缘分而转化的队友,哪里有绝对忠诚呢?但既是队友,同一个战壕里,我还是希望大家都有路可走,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当然前提是彼此都有诚意……现在看来,红云道友还是很有诚意。” 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清空后,叶青重新布子,违反习惯的边角起步原则,只在中央放了一颗黑子,堂而皇之赫然在目,手指咔哒咔哒点着棋盘:“既如此,我也诚心诚意地想和你商量个大买卖。” 也? 红云正手指举着棋子准备落子,晶红瞳孔瞬息变化了下,而白玉般纤长剔透手指微微颤抖,举棋不定,这是今天送****的第二个馅饼,使她瞬间就感觉到自己正立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叶青微笑看她,语气真诚而充满诱惑:“红云道友,你想成为……圣人么?” “圣人……么?” 红云抬首看看叶青,无法直视他阳光明朗的笑容,又看看旁陪坐的伶仙子,将这两个临时队友的平常相处,与黑莲青珠等人谈判条件里对她的窥伺进行对比,沉默之中隐隐心底有了答案。 ………… 一身裘皮猎装少女在树冠上跳下来,白皙脸颊上有着宿醉晕红,娇俏可爱,晃了晃睡迷糊的脑袋,在池畔掬一捧晶莹的清水,闪闪烁烁映射着初生的明丽阳光,希望的光。 清凉的水质沁透肌肤,让她一下在宿醉中苏醒,抬首看看辰光是清晨,天空很晴朗,风和日丽,出行的好日子。 “睡晚了啊……” 周围森林草木茂盛,它们生长姿态告诉她这是早春,徐徐和煦的春风……似乎是比较温暖的历史时期,一切,都有种恍惚似曾相识的感觉。 呼噜噜的叫声在周围树冠上响着,枝叶里探出许多眼睛,有爪子对她招手或恐吓,做许多鬼脸,却看见了她手里的猎弓,终不敢靠近生人……人类是很可怕的猎食者,它们都知道,然后毛茸茸尾巴晃着消失在林中远处。 “再见,谢谢你们的酒……” 少女挥手,之前发现了猴儿在树洞里酿的果酒,就机智果断偷喝了,一不小心喝醉了,幸亏树爷爷告诉她主人们找上来,她才警醒着跑掉。 这时告别了猴儿们,少女又攀上树梢看了看日出方向,背着猎弓和行囊,继续迈向东方。 那棵青色的参天大树再没有出现过,仿佛那一日只是在梦中错觉,或者传说中的海市蜃楼,有时对别的同伴说起都会被笑话,她就逐渐迷惑了,因谁也没见过那样一棵大树。 “怎可能有天那么高的大树,小姑娘你在说笑话?” “那么大的树,有什么用呢?又不能砍伐了当木材……” “树?什么树?告诉你小姑娘,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哎呀呀姑奶奶饶命饶命,小的再也不敢打劫了……呃啊……” 不久后,当她来到东海龙城附近的一处港口打听时,遇到一支商队,还有人听见了笑问:“如果真有那样参天之树,难道不会挡住阳光么?” “不会啊,太阳就在那树上升起。”少女比划着手指。 一个老管事闻言转首,若有所思:“小姑娘,谁和你说的?” “老爷爷你好,这是森林里的……一些朋友说。”少女谨慎说,它们能听到风中带来的信息,她也就能听见了。 商队最前面看是首领的一个黑袍少年闻声回望,见到她的身影就是眼睛一亮,笑起来:“你那些朋友一定在骗你,相信我,别去找什么不切实际的大树,如果它真的有,我们难道都是眼瞎,看不见?况且你一路东来都找到了大海,已是尽头了,醒醒吧少女。” 少女蹙眉想了想,她相信那些古老树木的智慧,也相信花花草草们的善意,但她也懂得倾听别人的话,不由顺着对方的意思推测说:“或我是见到了幻象,但幻象的源头是什么?” “我听附近老人说,海面上偶尔会有海市蜃楼,折射过来很遥远很遥远地方的光……如果它确实很大,我们又看不见的话,或因为它太远了?” 黑袍的少年摆摆手,对这些已不感兴趣。 少女露出一个微笑,她虽真诚但也遇到了足够多的挫折与不理解,知道了人与人的差异非常大,从不勉强别人相信自己的话,没有再说。 但想看看更广阔天地的好奇心始终不曾遗忘,一路上偶尔风中传来远方花草树木的低语声,它们知道东方遥远的地方有一棵大树,太阳在那树上升起,花草树木是诚实的,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它…… 而刚刚那黑袍少年倒是目光落在她身上,觉得少女的血脉无甚特殊,志趣倒还是稀奇……这样纯净无暇,叫人有一种忍不住,欺负她,摧毁她的冲动。 他心底转着些幽暗心思,对她这个人很有兴趣,走上前来,目光真诚:“我叫黑川,你叫什么?” 路边的野花小草们都在风中摇晃,有模模糊糊的青稚声音:“小心陌生人,别告诉他……他不是好人。” 这声音只有少女能听见,好人与否也是对她而言,冥冥中似乎某种触动心灵,她退后两步与对方保持距离,眼珠子转了转,说:“我叫风林。” “风铃?风中的铃铛,不错的名字……” 黑袍少年装不知道她随口起了个假名,这世界上,神裔这样的存在,真名就代表着在世界内的地位,不可以轻易示人,虽一旦知道真名就能控制神裔是扯谈,但也是漏洞。 而在凡人中,名字就无所谓了,这也是当凡人的平凡好处,他们命运融合在天地间,就是海洋里的水滴一样普通。 不过由于传统,许多凡人都还是不示出自己名字。 据说都取了表字。 这人寻思这是个警惕的猎物,于是他也和一个好猎手一样,弯下身耐心诱导:“最近龙城在招收侍女,许多姑娘过来都是为了自荐,我家与龙城那面有些买卖,刚好也是认识,你应知道龙族的寿命和见识智慧,都足以回答你的疑惑,兴你嫁入龙庭就能……” “不要,娘亲说嫁谁也不嫁龙族。”少女皱了皱小鼻子,警惕盯了他一眼,敏感觉出些,没纠正风中的铃铛的称呼,背上了自己的猎弓,挥手离开。 1723.第1723章 初见 “啧啧,论丽色,就已不凡,而且还是这样良材美质……” “龙族最喜欢这样的少女了。” 商队在港口大门继续排队,黑袍少年摩挲下巴,目视少女离去倩影,略一沉思,就低声对人吩咐:“跟踪上去,趁夜抓住她,弄到龙城去,应能卖个好价钱。” “是,小川少主!”随从应声。 一开始这黑袍少年就没说真话,黑川并不是他名字,而是家族名,祖先传承的姓氏,说明他们曾经有一个叫做黑川强大祖先,遗泽于此,家主才可以继承名号,他还不是家主。 这时,一个老者看了看,突凑过来,压低声音:“少主等等,她似乎有种凤族血脉,非常稀薄但质量很高……” 这人是家族里的学者,很受待遇,听了这话,黑川家少主神情一怔:“现在还有凤族?那是传说了吧?” 众所周知,在龙州复苏以后后续出现八个州里,也有各种各样远古神裔出现,天生就具备神通,但是神通不及命力,不成荒神祭祀,就没有足够长的寿命活下来,只能通过繁衍。 繁衍许多代,后人为了追溯怀念祖先的力量,会在城邦里建立图腾祭祀,生命本就是世界规律一部分,足够多凡人祭祀量变产生质变,就会带来或多或少的天地本源,或远比不上中央龙州第一个复苏的神龙,这样一步先步步先的强盛,但龙州力量一开始投射不到的八荒八州,也有少量荒神诞生。 不过,在龙族兴起后,这些都是昙花一现,那是一段黑暗历史,经过漫长而残酷的城邦战争,除了建立黑制奴役天下龙神不死,真龙长寿,别的荒神都一一倒下。 许多族群因此变得保守而坚持族内通婚,通称百族,但龙族怎可能容许,不断寻找理由打击,打散后许多族群血脉还是逐渐交融,那些毫无天生神通的凡人就逐渐占据了人口主流,所谓百族也变得只是区域代名词,而非力量代名词,越是凤族那样曾经强大血脉,越是遭遇龙族摧毁,来泯灭威胁。 其实总量上看,当年荒神是少数,基本每州才有可能出现一两个,百族中所谓荒神祖先多数是后人自吹自擂贴金,将不够格的祖先图腾都吹捧成荒神。 少年黑川是非常理智的性格,他在行商的便利下搜集了许多各地传说,经过分析总结表示合理怀疑:“有没有真的出现过凤族,都是疑问,谁也没见到过真正的凤凰,也没有人自称凤族后裔。” “是有过,少主,我六十多年前曾见到过一个美丽的凤凰后裔,对她的气质印象很深刻,她甚至复苏操纵流风而飞翔的神通……” 老学者目光有些恍惚,回忆中印象,只留下来惊艳,在先民百年寿命中始终难忘:“这时隔多少代且复苏的神通,说明当年曾经有凤凰图腾在祭祀中演化出真灵,借假修真成神凰,潜力非常强,不过龙族没有给她成长时间……” “这印象给我太深刻了,因此我一看,就感觉出来了。” 少年黑川皱眉,听到这里有些信了,换成自己是龙族执掌,也不允许潜在威胁者染指自己大权,不由问:“那她的母族源泉,或曾经是一个荒神的女祭祀,感孕了部分凤凰血脉,一代代传承下来?” “回禀少主,这谁也不知道,因那个凤凰后裔闭口不说任何话。” 老学者讲述了自己的见闻,神情有些遗憾:“但听那些龙子龙孙的交谈,他们是在一个偏僻森林里意外捕获的她,我见她当时的模样应是……三十岁左右,但生机旺盛犹少女,谁也不知道她活了多久,而据说当时冲突之下她牺牲了自己,让女儿走脱,龙族大起搜捕,因据说凤凰的天生神通有一种母女代代传承的能力,这才在时隔几千年还能发现龙族外的天生神通。” “直到检测她的血统发现,凤族图腾祭祀遗留天地遗泽已尽,她是最后一个真正的凤凰后裔了,在她之后或还有女儿,还有孙女,曾孙女,但都已是凡人,传承就此中断,不足成龙族的威胁,这个搜捕才结束。” 这一切都是为了铲除潜在的威胁,少年黑川对此沉默了,作有志向于天下的青年,不由叹息:“东荒最后一个荒神都陨落三千年,没有了祭祀,再神奇血统都会在通婚中逐渐淡薄,到今天已都是没有神通的凡人,你我都一样,没有什么稀奇……算了,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份上,就放过她。” 老学者见多识广,又摇了首:“这倒不仅仅这样,少主可还记得族中口口相传,再平凡血统,也有可能部分复苏上古的血脉!” 少年黑川心中一动,问:“她苏醒神通力量了?” “这没有,或曾经的凤族图腾祭祀遗泽已淡薄到无法再有真正凤凰后裔,但才过去六十年,或她就是当年最后凤凰的孙女,或者曾孙女,她还是苏醒了生机。”老学者意有所指地说。 生机? 少年黑川转过首,再度打量一番少女背影,回忆她的面容,论美貌或无法在佳丽云集的龙城里胜出,更有一种罕见的生机:“确实很有活力,元气十足,性格也很烈,而生机……等等,你意思是说,她怀孕会诞下最优秀子嗣?” “这可是非常珍贵的资质!” “我能问问你二十年前在龙庭见到最后一个复苏神通的凤凰后裔,她是怎么样……” “她在受辱前,就自尽死了,凤凰性格宁死不受辱,除非她自愿。”老学者似乎看出了自家少主对少女起了兴趣:“别强迫……但如果能获取她的信任,少主你不仅可以得到她,还能顺着她找到她的母亲,或更有生机,岂不是一箭双雕?” “很对,不管怎么样,诞生最优秀子嗣,就值得我花心思。” 少年黑川就起了心思,脱离了商队,拍马赶上少女,扬声:“你去海侧找一条船,可以去海上的列岛看看,兴有……” 少女风林警觉地握弓搭箭,盯着追来的这少年骑士,听了这话,微怔一笑:“谢谢你,黑川,我刚才差点误会你了。” 误会么? 黑川哑然失笑,眼睛微微眯起,家学渊源这样多年买卖,所有人都不过是可利用对象而已,今天也不过这样……呵呵,少女可要当心,哪有多少误会。 而且家族的买卖,就是人口买卖,交易奴隶比例中大部是女奴,也就是给龙族老爷拉皮条。 在龙神势大的今日,个人最好选择是去当龙庭老爷的家宰、乐师、仆役或舞女、以求幸进,而家族只有选择成买办,为龙庭提供某种资源才可确保延传承续下去,哪怕为此需要忍辱负重,心冷如铁,黑川能这么年轻就成为家族生意一方代理人,可见一斑。 但今天没有抓住卖掉这个天真少女,除她警惕,是少年黑川想起族老最近叮嘱,自己快到了成年,需要一个聪明而美丽的妻子来繁衍更好子嗣了。 寻常单是美色献上也就献上了,反正龙族欣赏水平很表面,只求数量来繁衍扩大它们的数量来确保霸权,为此甚至连雌兽都不忌口,对美人更是只要外表漂亮就满意了,要的只是她们身体,没有与她们交心兴趣。 但寻常家族过于扩大数量就会遭遇龙族打击,就只能精品路线来提高后嗣质量,所以黑川听了老学者的话,立刻改变了想法。 真正的精品,怎可能献给龙族,他在心中,立刻将这个优秀少女风铃当自己一个人的禁脔。 想到这里,他甚至微笑:“不过海上是龙族的地盘,你得小心,还有,你还没有船资吧?” 说着,就取出一小袋抛了出去:“这你可以用用。” “我相信我们以后有缘,会再见。” 少年黑川和少女对话,这时,谁都没有看见,又一个青衣少女,身形透明隐在空气中,若有所思观看这一切。 倾听花草树木和流转的风还原着这场初见邂逅。 “星星之火,可以燃原,这是有人对我说的话。” 在大地上,一片灰黑,一目难尽,形成了一片海洋,弥漫四方,唯一特殊的就是一根直耸的天柱,在天柱上,有清晰可见的龙在盘旋,威压着天下。 只见灰黑中,有无数蠢蠢欲动的鱼蛇。 “草莽多龙蛇,始终不服。” “有人说的不错,龙庭霸权始终无法同化一样荒神后裔百族,没有哪个家族对龙族真正忠心,反叛火种一开始已埋下,并且不堪忍受压榨,每一年都有叛乱,只是被镇压下去。” “所有别种别族,都在等待机会。” “这就是曾经的天命变革。” “有人甚至说过,对世界来说,有个消化或反消化的过程,龙族再强,都是外来种族,难以真正获得天命。” “这个邂逅,或只是一个火星。”青衣少女若有所思,神态惆怅。 曾经的她,能力微薄无法在风中得到准确信息,所以当时不知道,后来很久才知道时,已经成可以信任的战友了……只是最后时隔百万年还是背叛,或种子早已经在初见时就埋下。 1724.第1724章 日镜必须死(上) 遗忘之地洞天 “恭喜道友你做了一个很明智的决定,请跟我来。” 叶青带红云来到迷雾森林中央,映着晚霞,彤红渲染在年轻道人背后,带上一层光环,红云突发现一个忽略已久的问题,这对仙人来说,是个多么年轻的道人啊,甚至才三十几岁,就要问鼎世界之巅……越是动荡的世界,际遇越让人疯狂。 “希望如此……”她微不可查地喃喃着,试图让自己相信这样年轻的一个主君能控制住接下来局面。 和政治一样,有时,无论自己决定是不是明智,选择后就很难再改。 空气里一阵波动,显现出葱茏高耸的大树,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树梢上,红袄白裙的巫服少女已在等候,她看了叶青一眼,在怀里取出两面封印的金银宝镜,“啪”合拢安置在树梢。 叶青牵上貂蝉子楠的手,按在镜上,只是一点,五德力量,瞬息与阴阳相合……只听“嗵”一声。 心跳一样,镜面鼓起,破碎日镜在月镜补充下开始修复,转瞬发出橙黄阳光,又一面则是银白月光。 嗡—— 阴阳相合贯穿虚空,两道光柱远远投去,照耀虚空,凡触及的陨石带、冰晶碎屑甚至残破洞天、舰骸都折射或反射光,形成长长光带直透上方无形的屏障,寸寸往上层时空延伸。 伶仙子在树下见得一下就变了脸色:“你这是在干什么?” “帝君获得了我家夫人送回去的信息,刚刚传来些有意思的东西,你们在背后称呼我们目击者?但却不是称呼成敌人……帝君相信以和为贵,又说你们不会拒绝交流,那我想试探试探你的元青姐姐。” 叶青看了她一眼,说着还是控制了光柱的激发:“你可以帮忙做个中介,也算是让她放心,你人在我这里……这样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再动摇,顺便也向她表示,你的心还在方舟,没有完全泄密,正好方便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不是么?” 伶抿了抿唇:“要我说什么?”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叶青每念一句,伶的脸色就变化一分。 她忍不住问:“谁教你的这首诗?是你夫人芊芊?青鸾?还是青帝?她们中一定有个舰灵!” “这无关我们合作,你照念就是。”叶青说,事到如今,有些信息恐怕帝君已经在元青里得到,只要没眼瞎都能看出青汉的许多相似元素渊源匪浅,刚刚都没过问什么,无疑是默契。 伶强忍下好奇心,打开界膜传出信息。 ………… 虚空·母舰 光柱出现,黑发女子瞬间抬首。 “那是什么?” 横贯虚空甚至向隔膜上溯光柱,似是一柄长枪捅向她,让这方舟临时代主人的目光一下锐利起来,然后她听到了伶代传的话语:“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这是……《楚辞,天问》?” 黑发女子微怔,起身来回踱步,神情变化:“霜蓝可能有危险了,她的隐匿挡不住汉风探查,哪怕是比较衰弱族气,而叶青此人僭取了这世界族气的君权,结合他背后那个人势力,对方……在图谋我们方舟。” “啊,姐姐要怎么回复?”有舰灵少女问,心中焦虑,如果有叛徒舰灵得到了道天公民权限,就有可能取代元青姐姐,也就是否定她们这样多年漂流寻找回家之路的存在意义。 “不急,先问问叶青……或者说他背后那个人在上面立的灯塔,想干什么?”元青冷静说,始终将叶青当一颗棋子,而非有资格博弈的对象。 ………… 遗忘之地洞天 “你们有敌人么?” 叶青说出了谈判中的第一句,目光深凝光柱尽处,似乎是高高在上的道天文明,似是凡人在仰望云端的神灵,这是隔着时空的探问。 ………… 方舟 “原来是黑暗森林策略……”元青沉思起来,确证:“伶可能背叛我们,告诉叶青更多信息,不如此怎会如此反击?” “可恶的叛徒!” 在云网中有老年舰灵脸色微怒后,却冷笑:“土著就是土著,倒也有些机智,根据盗取部分信息反击,奈何力量不足支撑威胁,贻笑大方。” 一个舰灵少女赞同:“此子以此信号灯塔来威胁试探,出发意图逻辑上很好,但信号能传多远……” “虚空确实黑暗危险,赤果果的丛林法则,存在相互猜疑和偷袭、不对称战争、决胜兵器等等……” “不过,这规则有其适用范围,就是时空能级对等或相近。” “这样才能相互形成威胁和猜疑。” “可是,我们这个大宇宙,有着虚空能级阶梯的原则……别的空域我们还不清楚,我们得承认未知,但可见空域内都是有着能级阶梯……” “层层能级、广袤虚空,无数世界如过江之鲫、星河沙数,而相互距离非常遥远,还隔着不同时空,最快引力波在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下都会极速衰减,几个能将自己光辉传到别的世界那里?有几个能传播得更远?又有几个能将光辉传播亿万世界?” “越是高能级的道天文明,越能辐射影响广泛,每个世界本身就是信号灯塔,对高层世界来说,何须多此一举建立信号灯塔?” “但对低能级的世界来说,光辉距离有限,根本传不远。” 元青冷笑着,抬首看向上空的屏障,带着不屑:“这叶青的临时灯塔,又能传播多远呢?” “而且,信号本质不是威胁,能接受到信号的力量,才是威胁。” “时空能级差距半层,还能在晋升或衰落时相互撞面,并且也有着相互掠夺的价值,但能级差距两层以上世界碰都碰不到,风马牛不相及。” “并且彼此体量和质量差距大到掠夺都意义不大的程度。” “下级,只能瞻仰遗迹,而无法让自己光辉进入对方视野,可以现实地说——蝼蚁对巨鲸的区别,体量和环境都截然不同,根本连资格都不具备,不是什么阿狗阿猫都能威胁到道天文明。” “哼,我们是播种机,只是希望有后来者不断晋升,然后形成文明金字塔而已,而非是窥探它们的资源。” “那怎么回应?表示我们不在意?我们绝不妥协?” “不错,元青姐姐就回复叶青,说我们一点都不怕,让他带着伶有多远滚多远。”许多舰灵少女反映,但也有少部分年长的男女舰灵提出别的意见。 种种信息汇流,云网中最后的反馈,在元青这里就是判断:“还是缓和些的好,我们将计就计,问问他要什么条件。” “为什么?” “伶告诉我,她没有背叛方舟,我认为她很聪明,或会图谋公民任务,却应该知道根基与底线在哪里,没有方舟,她的公民获得了也毫无意义……” 黑发女子说着姐妹竞争中的共识,粉润嘴角弯弧,露出一个温和而稍狡黠的笑容:“所以对叶青的试探,要表示我们在意,我们妥协,我们陪他们这样低层文明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让他们以为自己得到了普适虚空的真理,将自己底层世界内的法则认知无限扩大到高层世界,而产生认知误区,在黑暗森林的猜疑链中得到了安全感……然后,相互战争……否则难道要刺激得他们新世界内部抱团对抗,凝聚力量来干扰我们的道路和任务?那是对我们自己的犯罪。” 众舰灵心忖自家的boss越来越机智了,这样下去简直要无人能挡的节奏,她不成为道天公民,谁还能成? 就伶那个不知规矩、不服大局的野丫头? ………… 遗忘之洞天 “……她就是这样说,别没有了。”伶如实传递了元青姐姐的询问,看上去毫无保留。 叶青听得一点都不认真,只是凑到伶的面前,观察她脸上表情:“你觉得她说的是真话?” “自是真。” 伶心底微紧,尽量装正常,但无法确定,因她身上有青伶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冥冥中的默契勾连。 叶青静默看了她一会,伸手在日月天敕宝镜上一拍,灯塔光柱戛然而止,一切恢复平静:“这项不是我们的合作范围,所以我不信你。” 红云看看叶青,又看看伶,感觉到气氛异样,谁都没有出声,整座洞天显得寂静沉默。 啪! 叶青压住熄火的宝镜,一边唤醒里面两个镜灵,一边让貂蝉重新分两块,招手对惊疑不定的伶说:“来,我们一起摧毁这宝镜。” 伶一怔:“等等,你不用来建立灯塔威胁了?” “我有威胁么?”叶青表示自己无辜中枪,叹息:“只是试探罢了,看来我想错了,有些规则不能盲目套用。” “那为什么要摧毁它,虽道君失格后失去许多妙用,但这也算一件难得至宝,你的夫人貂蝉子楠用得上它吧?”伶努力挽回叶青的心意,装没听懂叶青的话,她还怕这个坑王之王在试探。 谁知叶青是铁了心,只见手上青气弥漫,反掌镇压单面的日镜:“这东西里面有暗手……清洗掉其实也可,但我不习惯让自己道侣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粘连,留下月镜用用就可以了。” 貂蝉子楠脸色微红没说话,守在旁等着,目光落在月镜上,看到上面隐约月华波动浮现。 这次日月双镜分开,单独承受力量就有些不支,日镜中破碎隐藏男仙身影在生死危机下重凝,化少真道人,明晃晃阳光刺目投射千万道光柱,怒吼:“竖子,你欲何为——不怕我主报复么!” “少阳道友好久不见,也没什么,只是告诉你一个不幸消息,你的主人少真失位,我无需再留一线等将来好说话,所以杀猪的时候就到了。”叶青说着,目光示意伶跟上。 少阳:“少阴快出来!” 月镜也瞬息浮现银色光晕,浮现月镜仙子身影,她听见叶青说“杀猪”二字,显明白生死时刻到了,无法再伪装蛰伏下去,就要和少阳结合,召唤出少真法身,拼个鱼死网破。 “妹妹还是不要挣扎了。” 伶公民任务目标首要对付就是掌握星核的少真,对削弱敌人的事情也是乐见,不由就将和元青姐姐联手蒙蔽叶青的事放一放,挥手抓住月镜,两女斗在一起。 叶青目光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下,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催促伶:“给我加持!” 伶的力量压制月镜仙子一个人绰绰有余,遂催动一半洞天本源,自身临时加持帮助叶青。 “轰”,这加持,使叶青的青气中,就带上一丝紫气,顿时如滚水融雪,将阳光都侵蚀消融…… 阳光本质是太阳,真正阳光是白色,堪称一个主世界最强力量,少阳之气原本就只是模拟而带有金黄,随着道君失位,再也无法和原那样隔着虚空提供一份权限,顿时显出色厉内荏的本质:“等等……饶命,有话好说,你需要阴阳道基功法么?我都可以给你……” 月镜仙子羞怒:“你死就死,求饶个什么!丢脸!” “你这小女人懂什么,我这条命来之不易,你都可以委身曲意侍奉龙神,我堂堂丈夫自也是能屈能伸……”少阳在主人少真失位的时刻发现了一线翻身做主人机会,积极争取,和女身少阴不是一个思路。 叶青听见两人相互揭短,很是无语,心忖真是什么样主人就有什么样仆人,对着日镜最后一挥:“我不需要这个,只要你的命。” “等一下我把她送给你……告诉你少真的命门,我们可以成为队友哇……” “好,我答应你。” “你发誓!” “我叶青对信风起誓……” “这秘密就是……” “多谢,但是你还是得死。”叶青话才落下,信风就传出一股反噬,这反噬很是凶猛,但叶青脸色不变,笑着:“我之道,可不是至信啊!” 说着,手掌一下握紧,青紫之气噼啪炸开。 1725.第1725章 日镜必须死(下) “啪!” 日镜粉碎,不立时散开,还有不息火焰凝聚一团金光,有日镜最后挣扎怨念和诅咒:“你竟不守信……” “抱歉,你是敌人,不是我的队友……我选队友也是看人,你的人品,实在让我不放心。” 叶青冷笑着松开手掌,扑簌簌镜粉化一蓬火焰,忍着越来越大誓言反噬,也不便亲自击杀,甩向红云:“道友速速吸取了它的阳火本源!” “你……给我的?” 红云见之惊喜,她没想到自己刚刚作出选择就有回报,以她火属巅峰、阳极阴生特性正好反克纯粹阳火,这也是少阳和少阴分割、各个击破的结果…… 连忙吸取,这一团阳火,就能弥补她的道基。 叶青、伶、红云轮番出手,对付一个失格前道君灵宝可谓是杀鸡用牛刀,原本状态虚弱少阳道人再也承受不住连番打击,瞬息湮灭,彻底化一团纯净火属本源,给红云吸收进去。 整个遗忘之地洞天都在信息封锁中,叶青还额外清扫遍全境,确定少阳形神俱灭,最后信息都点滴不留,才过来助攻月镜。 伶见他这样凶残,手心都捏了冷汗,回醒起元青姐姐的话,连忙喊住:“等等,留一块月镜和方舟讨价还价也好啊。” “拿我当礼物?”月镜仙子脸色冰霜。 面对叶青、伶和红云的联手,又有少阳丢脸的情况在前,她自知无幸,就一下催动力量自爆,只听“轰”一下,银光水波一样渲染百里:“百万年前我就发誓,永远不再做人的礼物……” 最后陨落前,叶青突挥手放开界膜,她的残存元神发现一线生机,立即逃逸开去,少阴分身原就有幽暗虚渡之能,只是万万没想到叶青会放开五气封锁,而在她消失于虚空前,目光还盯着叶青:“你敢放我走,主人会知道所有,他会为我报仇!” 叶青稽首:“正要仙子去给少真道友带个话,接下来五脉首要集火目标就是少真,我期待和他的正面作战……或者说是,她?” “等等!你什么意思……”月镜情绪一下波动起来,但眼前一黑,所有景象都在模糊得迅速远离,给永固时空门封印吸了进去,滑过熟悉的流星海洋一样时空隧道,在又一面已经没有了秘钥封印,直接就顺利回归了新世界。 红云的速度追之不及,回首看叶青:“怎么就放她走了?” 叶青没回答,将融化月光都收拢成一小团,送入貂蝉子楠手里,让她慢慢吸收月镜仙子的月华本源,这一身红白巫服少女脸色涨红,她才是假格地仙,有些承受不起轻声:“这些精华好像有些多,恐怕要几十年都化不完。” 叶青语气柔和说:“那就慢慢吸收,你们跟了我这样多年,风雨不弃,这都是应得的。” 红云只觉这对道侣太亮眼了:“喂……” 叶青看了她一眼:“你不希望少真看到刚刚的事情?还是说你担心他报复你时,我会不保护你?” “好吧……”红云也知道自己吸收日镜火源已和少真结了死仇,暗火本能选择隐藏闷声发大财,这最符合她们母女的利益,而叶青似乎并不想让她低调,而将她推举出来,捆绑阳谋十分明显,都堂堂正正放在面前,反让她无话可说:“希望你言而守信。” 叶青收拢洞天界膜上的豁口,催动整座仙天在周围陨石群巡航起来,并放出二十几艘星君舰到远处,撒开大网继续吸收陨石矿来加快新世界元气恢复,同时语气平静道:“我们现在是一个队伍,所以往前看吧,合力去消灭少真,不要多想别的,我说的对不对,伶仙子?” “你都……知道了。” 伶吐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复杂看着叶青,至此日月双镜俱毁,叶青也一石数鸟,削弱少真、捆绑红云同时,破掉伶和元青这对舰灵的信息蒙蔽。 这手段……她越来越意识到此人正裹挟崛起一股强大的势力,或……自己应态度更好些,与之保持更深入合作? 只见叶青回应伶的话:“我虽猜透你们在蒙我,做出了选择,但还不大明白,你们为什么不怕我们帝君提出的这一策略的威胁?” “果是你们帝君提出来……” 伶一双青眸里辉光闪动,看了叶青一眼:“可惜新世界能级太低,所以你方案虽好,没有力量支撑……倒是和你们青脉一贯诸多方案一样。” 叶青静静听着她清澈的声音,目光落在她的青眸上,还是觉得,如此莫名熟悉……有些想回新世界看看了,芊芊进了两界树还没回讯,她已是假格天仙,青鸾性格不可能再吸收芊芊,连同接受她的感情,那应不会有事吧? ………… 母型方舟 舰灵也同时观测到了高处永固时空门金、银两道灯塔光柱消失,议论纷纷:“果真收回去了!” “见好即收罢,叶青此子性格很现实,恐怕也没臆想能威胁到道天文明,只是用来威胁我们方舟,这灯塔是试探我们对发射信号暴露风险的容忍度。” “还有是看看我们的反应,来判断我们是不是单个方舟,附近有没有别的敌人,有没有可能制衡……青帝盗取信息没有确定附近是否有敌人,或者说要双重确证,所以派人来刺探我们反应。” “哼哼,我们能有什么反应?若非是要蒙蔽此子背后的那个人,我们需要反应么?” 有个男舰灵嗤笑,目光理智:“猜疑制衡、偷袭、不对称战争、决胜兵器等等都是邪道,等而下之的术势,只有世界晋升的正道是让所有敌人为之惊惧,日夜难安,高出一层就是压过一头,哪怕是结硬寨、打呆仗,在更完善基础生产和恢复速度下,都能海量压倒敌人……” “虚空是混沌的,但世界是物质的,所以世界战争基础还是物质,等方舟一次冲锋,没有人能保住原生星核,得到星核后就可开启灭世歼星炮。” “用信号发送威胁我们的想法其实还是不错,可惜只要母型方舟还在这里,就能压制其信号传播,敌人没有什么可威胁我们,我们需要的只是在我们离开时扫平最后痕迹,避免以后别的同阶道天文明造物漂流至此意外发现我们,消泯提前暴露我们文明的可能性……” “毕竟这片空域,已是远离我们的道天文明光辉辐射范围,进入莽荒蒙昧空域,看这一路上旋兴旋灭的暴发户世界,明显没有文明扩张到这里,属于新的未探索空域,但那座永固时空门道标还是很让人忌惮,说明曾经有别的道天文明触角来过这里……时空方面技术甚至比我们还高半筹,不知为何消失了,只留下一座短途距离的时空门户,去向成不解之谜……” “虚空广浩深远,谁能说尽知所有秘密,总有未知的惊喜……” 议论纷纷,众舰灵都等待伶回报的交涉好消息,然而等了会,伶这次忽然没有了回应。 “又给叶青五气屏蔽隔离了?不便偷传出来信息?”舰灵面面相觑,觉得意外,伶不可能这点上背叛方舟利益。 黑发女子略一思忖,说:“那看来还是伶那面出罅漏了,我忘记了她身上有部分青伶遗泽,可能给叶青觉察到异样……小瞧了这棋子,他对女仙同化挺有一手。” 作方舟之主难免对这次失手十分可惜,但一双青眸灵光没有黯淡,反更熠熠生辉地明亮,闪动着迎接挑战的光辉:“也罢,本来就没指望这个,就直面敌人就是,刚刚灵气动静应该是他们彻底摧毁了日月天敕宝镜,马上就要在少真那里抢回来原生星核了。” 神识云网中,舰灵少女面面相觑,她们与元青是个体与集体的组合关系,信息相通不过是量变关系,但情感有个质变的差别,纷纷不能理解:“元青姐姐,你就不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挑战?担心也没有用,该来的还是要来。” 元青伸手看了看掌心,白皙而修长有力,恰她此刻坦荡的心:“伶是个优秀而有想法的妹妹……虽她想法有点多了,毕竟是野丫头……但如果她能击败我,对大家也挺好,她不会背叛方舟和道天核心利益。” “而如果不能,我也正好借用伶的手,提前拿回星核,早点完成公民任务以避免风险,我越来越觉得下面新世界里面在酝酿变革十分危险。” “倒是她与叶青的羁绊关系,让我有些担心,不过叶青这小滑头也需要方舟产生内乱……在伶带着星核回到方舟里之前,叶青不会违约加害她,而回来后这里就是我们姐妹的地盘,谁要是以为能借用我们矛盾而搞破坏,就是小看了我们舰灵的品性……古语有云:兄弟阋墙而御外辱,我们是姐妹之间有着默契,就五脉共识一样不会背离共同利益。” 听了这番话,舰灵望着元青窈窕纤长的身影,都佩服她的心胸器量,真是不可貌相……不不,原本紫衣姐姐就是高挑而丰盈,倒融合了青帝分元神的变化,似乎不仅仅是形体,还有更多叫人惊喜的方面。 1726.第1726章 第一千八百三十二 女相 “叶青就是个棋子,我们真正对手,还是青帝,恐怕又给此人试探了些信息。”元青有些郁闷,对那个老对手,难免终是流露出一点情绪,对于她这样集体泛意识凝粹升华的舰灵来说非常罕见。 如果她知道这是叶青临时布置,估计更郁闷,一门二帝的明暗格局已让无数人跌坑,犹自不觉,前仆后继。 也无怪乎元青等人,有过黄帝、赤帝、黑帝的先后三次背叛在前,都想着一山不容二虎,从没有人知道这二帝真正关系,没人能想到青帝身是帝君,为了目标,可以作到什么程度…… ………… 新洛·帝宫 此时青鸾进来,就见得大臣在说话,而叶青端坐,或发话,或批阅,见她隐身过来,只是一笑,也不多语。 青鸾就见得一景。 原本大动荡中,云气变成了五色,而现在,汇集到帝宫,又渐渐变成了青气,并且还在不断增长中,虽不是第一次看着,但青鸾内心还是震动。 “……疆土广大,要是以前大蔡,盘点清理或要几年时间。” “现在非常之时,仙道介入,公文尽数通过天罗地网传递,瞬间可达。” “物资人手,有着仙舰,也不过数日可通南北。” “有这仙家手段,臣二年,不能平稳天下,无颜见君也!”说话的是宰相吕尚静,叶青听着,默然良久,半晌:“难为你了。” 见着群臣退下,叶青才又一笑,顿时冷峻的威严,就变成了温馨柔和:“你在看云气?” “前些日子,还是五色气!” 叶青笑着:“五色气,是古之气运之相,要是在体制还勉强,在个人,实是根基不稳,大凡都是才崛起时才有。” “黑是有人不服或杀孽太重,不是祥色,在体制有人反抗,在个人甚至有杀身的危险!” “故体制稍稳,以现在的人口和规模,要是红制,总气是红,细分到官,气就是红黄青紫四色,在人主,就是黄青紫。” “要是黄制,体制总气是淡黄或黄,而上还有青紫,人主就是青紫。” “直到青制,要是生产跟上去,体制总气,上限可抵达成淡青或青,笼罩全国,而人主就是紫气。”叶青随口说着:“可惜这世界生产上限,或只是黄色,因此虽有青制,不能及兴,一旦仙道抽回介入,天下龙气是黄,而帝都汇集青气,人主成紫色!” “这些不谈……您来是有事?” ………… 少真道境·日月宫 主殿寂落,一张云床上黑白法袍道人手握一枚星核端坐瞑目,头顶是青色云水,隐带着紫气,但却与当年青黄色溪流大是不同。 “哎,云气虽贵,怎及本源?” 虽不是道君了,但本身力量自是天仙颠峰,所云气是青带紫气。 但这相对世界本源,只是点点滴滴。 “可恶!” “世界还没有平息下来。” 还在变化的天地规则,在继续深化它的影响,玄而又玄光在虚空中生生灭灭,周转始终。 而道人在不断体会,适应,交换,体内体外,不断交互一样滋养。 “不仅仅是积累重回道君的资本。” “就连消融星核里的水晶宫防御,都造成延误,此时唯有耐心了。” 冥冥莫测之中逐渐恍惚,道人来到一片似曾相识宫殿,奢华明丽而水波荡漾,那是浓郁到极点的天地灵气,不过没有青色,只有黑白色,殿中竖立一面边框漆黑龙纹的梳妆镜,一个绝色美丽的黑裙少女揽镜自照,低声:“镜子,镜子,这天下谁最美?” 这玄阴宝镜是非常难得的修行宝物,能有幸进入这里都是受龙神宠爱,但因龙神的妃子太多了,经常是一两年才能轮到一次,而无不抓紧时间修行,只有她来到这里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当然龙神说她很可爱。 别指望那些种龙的审美品位,浮浅得简直是雌的都能上,只看表面。 以往都能听到镜灵恭维说“您最美,少阴姑娘”,然后她便可以将龙神正妃侧室、真龙的妃子女奴都一个个排比过去,获得在这宫中难得的一点有趣消遣,顺便表现出一种虚荣、单薄、毫无威胁状态。 但这次镜子里,出现的不是她,而是照亮模糊的一个猎装少女身影,她似乎正背着弓在海船上,霍然回首时,来不及看清面貌,图景就蓦消失不见,黑裙少女一怔,就反应过来,立即尖叫起来:“她是谁——” “抱歉女主人,她已离开了九州范围,无法探索到真名,不过现在还是您最美了。”玄阴宝镜恭维的说着。 “……” 这次黑裙少女觉得她一点也不开心,哪怕只是装浅薄爱美虚荣,但有人能比她美,不由觉得真是活见鬼,这才一年功夫哪来个野丫头就长得这样水灵到超过她? 这不是虚荣的问题,她难以想象如果龙神知道后会怎么样下令搜捕收纳,那不是给自己平白增加竞争对手? 再说,为了大计,她必须进一步掌握龙神的宠爱。 这时,宫殿外有着雨,雨点均匀洒着,这是难得的龙神降雨的表现——这里小雨,外面某处就是大雨。 黑裙少女心中一动,预感到要出事,压低了声音说:“容颜如何且不说,她的身材就好像不如我吧,皮肤也没有我白皙……镜灵你用的什么评价标准?” “她的生命和元气加分,对孕育下一代非常有利,宜室宜家。”镜灵给予了客观的评价。 “您知道,龙神虽爱慕美色,但对生出更优秀的子裔更重视。” “毕竟,每多一个优秀的子裔,龙族的霸权,就稳固一分!” 黑裙少女更警惕起来,心中生出杀心,看了看周围无人,趁着龙神未归,压低声音对镜灵命令:“以后看到她出现,就记录下来,等我找你,你就告诉我。” 镜灵:“……” 脚步声在外面传来,少女霍起身,迎上前去,微微笑着对一个龙首人身的神人欠身行礼:“帝君,您来了。” 笑容清丽,还带着单纯。 ………… 浮光掠影,龙宫辉煌旋兴旋灭,朱阁高楼抬起坍塌,少女黑裙变成白裙子,梦境看去还要继续…… 陡在镜中又一个白裙少女出现,脱离了人和影的对应,而在镜子中迎向她自己本体,声音悲切:“主人为我报仇——” “啊——” 轻轻叫声让睡梦的主人一下惊醒,不知怎一夜梦到了当年龙宫,听着自己声音都有点尖刺,心忖可能是天地异气冲融变化让阴阳之气融合出现点瑕疵,正要起床,陡顿住动作。 几根胡须在道袍上落着,道人脸色微变,摸了摸自己下颌,果真发现胡须脱落,而身体气息正在一丝丝消退,阳气在阴性化,在回想起梦境中一身白衣的少女在镜子中迎向自己,与自己融合。 “少阳少阴回来?不对……” 道人清醒过来时,有段最后信息流过心头,手指往下摸了摸,陡一惊,起身揽镜自照,形容上竟隐有了遗忘已久的那张面孔的丽色,时隔八十万年后重新出现在镜子里…… 道人怔怔间手指一松,“啪”一声摔碎镜子:“怎会这样……” 回醒刚刚得到的月镜回归,及月镜元神融合带来的骤变化,让这道人神情有些阴沉,连星核里烛龙的神识,也是一怔。 “掌教?”外面弟子听到里面动静,疑惑询问。 “下去!” 道人冷喝退弟子,一个人独自在殿内徘徊,调息平复异化的力量……力量并没有衰减多少,因道境的主要道基还在,日镜月镜作次要道基的失衡,只会造成此消彼涨的失衡,在一段时间内极大增强阴面力量,让阳面力量暂时萎缩,直至阴极阳生,道境仙天重新调整恢复平衡,才能恢复道基。 少真道门理论,每个人无论男女,本身都是兼具阴阳二气,只是各有偏长,对仙人们也是这样,通常绑定道基,阴性还是阳性都是不能随便改动,一改就会出现损耗而产生风险,也就是说……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完全重新变回女体,有一段时间都只能维持着状态,甚至越来越女性,整个过程或几个月,或几年,或…… “哈哈……少阴,你也有今天?”星核里的烛龙神识已开始嘲讽,句句诛心:“你为爬起来不择手段侍奉祖龙,杀光所有知道你黑历史的人,甚至摈弃女身改男身,也堪称枭雄,到头来还是以女身而死,觉得滋味如何?” “闭嘴!”道人封住了它的神识,觉得许多年前的屈辱重现,手指甲都捏紧了掐进肌肤。 身道君能忍天下人不能忍的屈辱,才走到这巅峰一步,区区表象不算什么,哪怕位格跌落下来后,少真心气依旧不改。 但这秘事可不止是尴尬,而是干系生死,道人现在连最亲近两个天仙弟子都不敢说,正是位格尽失的危险时,还有外敌环伺,一旦告知自己阴阳道基出现问题,两个天仙弟子立刻会产生彼可取代之的野心,或直接卖掉自己。 “少真道友,你要我等搜捕的暗帝,业已抓获,是否带进来?” 伏龙于宫前回报,听到暗帝冷笑:“抓获我?我有革命大潮掩护,如果不是自愿来见见,你们能抓到我?” 少真目光一闪,退回云床,挥手就落下帐幔,声音冷冷:“进来。” 1727.第1727章 缘由(上) 六个月转眼就过去 新世界已是秋天到来,九州大陆地气已基本平息,这一来就与以前迥然不同,暮色中但见隐隐约约间只见红黄之气川流不息,又见青汉的天柱直矗云霄! 五莲大陆烽火狼烟还在继续,近来黑莲、红云、青珠都屡屡插手干涉故土地上战争,试图恢复对旧部城邦的影响,九窍和祥云都已无力顾及,只有五莲派几次派出黄莲、赤莲相互争锋。 而无论人间怎么样动荡杀伐,死了多少凡人,仙人都漠然抓紧恢复自己力量,整片天地逐渐在自然季候下蜕变秋季的金黄色,遍地落叶,秋风萧萧。 风环归流两界树,木心处静静躺着一颗青色的凤凰蛋,它的位置时常不确定在先天梧桐木和铁树之间变换,没到这变动时仔细去看,却会发现这枚凤凰蛋只是透明虚影。 一身青衣的少女在里面已不止沉睡了多久,低声咕哝:“鱼儿鱼儿别跑,快到我碗里来……” 翡翠梦境里,不知多久以前的远古时光,一条小船正在海洋上航行。 “刚刚是谁在看我?” 一身鲨皮水靠的少女疑惑回首,收起钓竿和渔,将里面的鱼取出,多余摊平在船舷上晒干作储备,似乎是松鼠在冬天到来之前搜集橡木果实,在腰间抽出匕首分割了一条鱼,支起小锅煮熟了吃,最后找到舱底几个木桶中储存淡水那个,小心地抿了口寡淡清水,驾驭小木船在海上继续飘。 海水在舟后已变成了深色,这是进入了黑水洋,也恰不知不觉脱离了九州大陆架的地气范围。 对外自称风林少女,并没有留意到刚刚身后扫过一线镜光烛照。 长达三个多月的海上漂流航行,让少女一个人很是孤独,以至于觉得自己刚刚被天敌盯上的感觉是幻觉……实际上旅途中也经常出现这样幻觉幻听,她必须让自己保持冷静,静到极点,她才能感应到青翠生机吸引。 大陆上遍地可见的植被在海洋上是稀有,经常一不留神就隐没在亿万兆海藻群的宏大模糊噪声里,它们非常多,可惜身体结构太简单,又无法串联意识,只有模糊的梦呓,仿佛这星球最深层的呼吸。 “原来这世界如此大,生命如此多……” 这时的少女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她曾祖母是最后的凤凰血脉孑遗,并没有流传给凡人的女儿多少知识,对于力量不强的凡人来说,知道太多反倒是祸患。 龙庭镇压天下,除了龙族之外一切血脉归于平凡。 而龙神收纳各族优秀雌性繁衍子孙,懒洋洋龙族享受惯了百族侍奉而荒疏了水权,稍有文明的鲛人也生活在近海侍奉龙城,反让黑水洋里荒芜了祭祀,成少阴玄镜的黑权监控禁区。 所以再往后,天下最美的少阴姑娘之后一次次询问,宝镜都没有再对她说“你不是最美”,少阴几乎都以为她眼中钉、肉中刺的这无名少女死在了海上……从没有人能深入黑水洋后还活着回来,那是龙神也不愿意去的地方,更别说一条小船这样简陋的渡海工具,只是理论上能够渡过重洋。 ………… 少真道境日月殿 时隔半年的今天,暗帝在效忠于少真后,加强少真门实力同时也终恢复了假格天仙实力,但失去黑权已无法再恢复,正盘算着怎么煽风点火制造机会,就见伏龙过来传诏:“少**友要接见你。” 神气什么? 暗帝鄙视了这远古龙,明明都是丧家之犬托庇少真篱下,还装模作样保持格调……换到他趋步入殿时,一入内就对云床的幕帐拜下,厚颜无耻:“臣拜见少阴仙子,仙子凤体金安。” “仙子?” 云帐中,一身男装的丽人已经无法掩饰身姿和气息,她毕竟不是那个老对手的善于长期阻隔信息,最近已暴露了自身秘密,因此更讨厌女称,尤其憎恶听到凤凰相关的词,冷冷:“谁让你如此称呼。” 冰冷目光扫下,带着危险灵压,暗帝心底转着毒蛇一样冰冷心思,眼角余光打量她的倩影,故诧异:“龙族道友们背后都这么称呼您,毕竟您现在这样……门内人尽皆知,如此称呼也是名符其实么。” 帐后的少阴也莫不清楚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以此人毒蛇一样的挑拨离间底子,说的话全然不可信,也不纠缠,直接压迫:“想必你已经修复之前连接,现在交出暗面革命的权限,我容你在门下继续苟延残喘。” 暗帝脸色微变,几乎要逆反拒绝,但在瞄到对方手里的星核后,还是冷静下来,一笑:“屈服于仙子的石榴裙下,我也没什么可恼,但有些宿命是我所背负,仙子定是不想沾染,岂不是只能用假权?那多少有些隔靴搔痒的不痛快,力量增长有限,我有一法,曰水火同炉……” 少阴锐利眸子里闪过一丝薄怒,声音霜冷:“你在作梦?” “仙子此言大谬,你用我不就是要与龙族、你的弟子达成平衡,方便你掌握驾驭么?既如此,何不与我……”暗帝说着观察她的气机变动,感觉到要翻脸,连忙停下试探:“好吧,这事以后再说,毕竟我们还有共同敌人,叶青……” 少阴沉默下来,不再揪着这节,淡淡:“你需识得好歹,这新世界里,唯有我会支持暗面革命,黑帝、黑莲那里,你没有丝毫机会。”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暗帝告辞,步步后退,出殿时回望了眼。 帷幕中确然一个绰约苗条背影,美丽而孤寂。 这暗面革命王者心中一时火热,自己的大运又来了,定要这少阴仙子折服于自己革命伟力下,不如此,她拿什么去抵抗五脉即将到来反扑呢? 或青帝需要防备太真、五莲这两大战胜国,但都不需要青帝亲自出手,单单叶青一人就足串联起各方势力,窥伺少阴手中的星核,这东西真真是诅咒之物,落谁手里谁倒霉……却耐不住能号令群龙的价值,拿住就能拥有烛龙教力量,等凭白拥有多出一家力量。 道门的羽翼缺乏只能自保,但如果是五脉或五莲派系拿着立刻会占据优势,并且与方舟谈判占据先机,谁不心动? 原本少真可以放手星核,但不知出了什么意外,还是中了谁的算计,阴阳道基逐渐崩解了阳面,顿时对于门下两大天仙难以服众,单以新诞生少阴仙子来说,顿时成四大战胜国里最弱的一方,让几家乃至更多战败国的窥伺目光都自青帝那里转移到了她身上。 于是现在少阴仙子,她就迫切需要星核所附带的龙族羽翼来支撑自己度过转型期,就和饮鸩止渴一样,以她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是有毒,却不能不喝下去,因力量消长是道路根本所致,不是智慧可以转移。 暗帝知道在某种意义上她已和自己一样处境,在诞生伊始就陷入与几乎整个仙道的反面,那走向革命立场,也毫不奇怪了,底子还是那样底子,无非是换一张革命的皮。 出门看去,苍白色星辰在天空已显出了黄豆粒大小,母型方舟的危险正越来越近,让暗帝沉默下来,自己时间也不多了,希望少阴的力量还足够强,能撑过这次危机,或就能破解星核的诅咒……新世界里青制稳固,黑水尽归五脉,已没有了自己可以染指的黑权,真正的出路,在方舟那里。 他就不信,偌大的方舟世界底层会没有黑水怨气! ………… 两界树木心翡翠梦境 海洋无垠而蔚蓝,阳光折射万顷粼粼波光,这是属于自称风林的少女一个人的风景。 哗啦水响,双桨拍击着水面,简单的风帆降落收好,这是逆风,幸运是洋流的方向是正确,她觉得自己努力一把,应还能赶在下一场风暴来临前抵达之前感应的新岛屿。 选择的季节温凉,太阳还不猛烈,但还是有汗水在额上留下,很快蒸干,雪白的肌肤已给海风吹成了小麦色,依旧透着健康活力的满满元气,在她身下的小木船长仅数丈,这几乎只是一艘独木舟,太大了她一个人也驾驭不了,在史前莽荒的年代一切都如此简陋,少女已尽其所能地去学习造船与驾舟,强迫自己去适应陌生的海洋。 因哪怕再勇敢的渔夫听到黑水洋深处也是恐惧止步,少女拜访请教的每个老人都对她讲述:“不要走得太远,黑水洋很危险。” 青衣少女虚影在看着,她能看见和感受更多,成长的世界不断出现新海域、新列岛乃至新大陆,但这时代海民传统,需要几千上万年的探索和繁衍,一层层扩散才能蔓延到新海域列岛上。 这是技术上的稀少,同时也是龙族的统治影响。 “在龙族眼里,这天地一切只是牧场,不加多少人工培养。” “龙族的寿命很长,往往睡一段时间,龙就会惊喜的看见,地上又一片荒地变成肥沃的草原了。” 1728.第1728章 缘由(下) 相对于龙族,生存的压力让凡人就是海洋里几百万条密集的沙丁鱼群,所有鱼都盲目跟随前面的鱼,一条条形成回环游动,直到生存压力迫使某条最饥饿的鱼单独迈出一步,向鱼群外多游出一米,或有海藻食物,那它就会成头鱼,或没有,那就迎接着死亡。 海边讨生活的凡人也是这样,其实这时的先民多少都有点远古血脉遗泽,表现出来就是强大的环境感知,比凤凰血脉更适合海洋不知凡几,但生存让他们做出最佳选择留在适宜生存的地区。 直到人口繁茂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海民就造一艘小船,一笼鸡鸭,再带上自己和女人的性命做赌注,如果能找到新岛屿就能繁衍出一个小城邦,成为后人崇拜祭祀的英雄,然后等到每三百年时间,龙神巡游四海发现族气后,前来收割,就和收割韭菜庄稼一样。 这,或就是龙族的道! ………… 下面的少女从不赌博,虽也已展现了很强的领袖天赋,但她不是英雄,她只是个女人,建立不了城邦,哪怕是在海外岛屿也不行,男人已经不服从女人,在龙族崛起扫灭城邦的同时也是摧毁还残存的凰城等仅有少数母系传承,女人为尊主的时代已经很远了。 所以没有任何渔夫愿意陪她一起来深海冒险,连新认识的朋友黑川也只是表示敬佩和有限支持,不愿意为了棵虚无缥缈的参天大树而抛弃家族大有钱途的奴隶生意,但终提出了第一次求婚。 那刚好是来到东海的第二年初夏,少女已到了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正是身体机能最黄金时期,她拒绝成为黑川家少夫人的邀请,在做好了所有准备后才踏入海洋,孤身一人扬帆起航,深入这片水域,为了心底一个梦而踏上了所有男人都不曾深入过的距离。 南方的黑水洋面上来了乌黑云气,但少女仅靠仅有一点微薄凤凰血脉、谨慎计算以及未雨绸缪的休息准备,她已在风中感觉到了风暴的势能速度与时间信息,努力循着青源生机的感应向某片海域漂流而去,她知道自己来得及抵达一个存在森林气息的小岛避风。 不多时就见到海面上黑点,少女神情欢喜起来,这时一声龙吟在南方天边响起,似乎带着惊怒,少女脸色微变转首,见到一条黑气正在海面上兴风作浪,不由喃喃:“怎么会……川林不是说三百年巡海时间未到,真龙很少出海,更从不来黑水洋的么?难道我记错时间了?” 那黑气很快缩小下去,其实并非真龙,只是某种黑水洋大妖,或带有点龙族远支血脉而得到机缘成妖,未成正道,以后随着凡人繁衍扩张带来祭祀会修成真龙也未可知,此刻似乎发现了猎物,向北方靠近,血腥气机扑面。 水妖神通的力量改变了自然运转,乌黑云气迅速改变了方向,向这片海域袭来,暴风雨轰然裹挟而至,少女急忙划动双桨,试图尽快登岛避风,同时也好隐藏躲开水妖的视线。 就在这时,天空乌云裂开,晴光万丈过后却一片深不可见底黝黑,少女望见不由一惊:“这是什么?” 那其实是黑水洋深处气机混乱,因是整个世界界膜最薄弱的地方,一颗熊熊燃烧的火流星砸破界膜,显出了蒙蒙虚空,在天外坠下,带来巨大冲击波贯穿了云层,半空中化出青色的神鸟虚影。 水妖嘶吼着迎上,风雨相随,隐有了龙性力量。 神鸟没鸣叫,它的虚影看上去有点不真实,只是激荡起陨石天降的势能作羽翼,身影滑过曲线,恍若美丽曼妙的舞蹈,与那水上的狰狞大妖搏斗,激荡风水加剧了风暴。 海岛边,少女努力不去看恐怖的超凡战争,她只是作一个凡人,努力划水靠近了小岛,进入浅水湾,微松了口气就要上岸。 水妖的嘶吼声忽的小下去,那两方双双坠落在不远海面上,海浪冲击中,巨大狰狞的血肉尸体,破碎消失的青鸟虚影,都一起制造了巨大的冲击,巨大的浪潮有十米高……轰! 都快要靠岸的小船一下倾覆,少女在这之前就果断跳入水中,呛了几口水,努力保持神识清明,深呼吸几口气,眼疾手快抱上身边坠下的一个沉沉木桶,随之一个猛扎深潜入水底,说来也奇怪,海上大风浪和海啸,但在稍往下几丈的水中就是沉稳而平静,似乎海洋的胸怀容纳着所有冲击,摧毁生命同时也庇护生命。 抱着沉重木桶的少女深潜水下,避过了头顶巨大风浪,身着的鲨皮水靠让她身形滑溜得似一条美人鱼,满满的元气生机让体力非常充沛,潜泳几分钟不是小问题,很快踏足小岛外沿的海底沙滩,憋着气更轻快地往岛上走,突冥冥中听到一声隐约悦耳的清鸣,十分亲切,让她回首。 一颗细小的青星在不远处靠近海面的水波里沉浮不定,正在上岛后的海啸浪潮回卷下远离,沉坠向远方,清鸣声更悲切起来,有种呼唤求救。 “又是什么?听声音怎么是……一只幼鸟?” 少女回想起之前见到青色神鸟的美丽和力量,忍不住好奇心,隐约感觉到如果错过,任由海潮将那个东西带入深海,就再也看不到,而憋闷的感觉则在催促她快点上岸,怎么办? 对于这种两难选择,少女一向非常果断,眼珠子轱辘一转,就将大木桶倒举起来打开盖子,里面噗通掉下来几件包裹油布的沉重武器,还存留着部分空气浮在木桶底部,她吐出胸中憋胀浊气,咕嘟嘟的气泡在初夏的温水中上冒。 然后她将木桶往头顶上一套,深呼吸一口带着鱼干味道的空气,顶着木桶游向那青色星光的来源,一把抱住,拼命扑向岛上。 焦黑的石头一样,又不怎么沉重,她在海水中扑了许久,才上了岸,没顾得上多看,确定岛上没有危险,就立刻找了棵大树搭建临时巢穴休息。 她累了。 ………… 第二天醒来,天空已晴朗,暴风雨过境。 岛上的山林是一片狼藉,海上还有些异样嘈杂,血腥气味顺风飘过来。 哗啦咕咚 树巢上枝叶晃动洒下一片积水,少女顶着个大木桶翻身坐起来,亏小船上这件唯一的遗产罩着,她的衣裳还是干燥,头发蓬松,睡眼迷糊,闻到血腥味一下就警醒:“有敌人!” 风中传来的气息感应很多,但不是很强,不知道是给大妖报仇还是来做什么,她不敢靠近海边去寻找小船,趁着还是在下风口,抖落油布包裹取出弓刀佩上,装上那个焦糊糊的石头,背着行囊往林里走……最好是要找个有利的地形,居高临下狙击敌人。 越过一个山坡,眼前霍然明朗,在岛一边海岸上潮水褪去,显出昨夜海面遮掩的一条蜿蜒沙滩,直径只有几丈,通向远方,阳光透过清晨迷雾,是海市蜃楼逐渐淡去,隐约见到更广阔的的黑线起伏,更旺盛的木气若隐若现。 “这是个半岛!” 少女恍然,觑着后面树林里的扑簌簌搜索动静,机智地收起弓,飞快跳上沙滩向半岛连接的大陆奔去,身后传来呼喝,两边水浪响动冲击,但没人能追上她风一样的速度,水族追到大陆岸上,林中就传来了猛兽吼声,它们面面相觑,立刻停下来,小心退回水中。 “它们似乎害怕这里?” 少女看着水族们离开,又避开刚刚吼叫猛兽的猎食区域,找到一条小河,解下包袱里的东西仔细洗刷,圆滚滚,隐透着青色灵纹…… “这是一颗卵?” 背着猎弓的少女有点弄不大清楚这是昨夜神鸟还是水蛇的遗留,遂将青色卵装进包裹里,在接下来的旅途中经常带它到树顶上晒阳光,提高蛋的温度,以前她就这么孵化过一条蛇并且养了几个月,放在自己的林中秘密小屋里,然后有一天那蛇反咬她,她就炖熟这条蛇拿回家里一起分吃了……母亲夸奖了她,这让她踏上了成熊孩子的第一步。 “还是先给个机会看看它是什么吧,如果孵化出来是蛇,我就炖了它,这么大只的卵孵化出来的蛇太大,炖了一下吃不完,烤熟了……油光兹兹,撒点盐和香料,一定很好吃。” 少女机智盘算着,并不知道,随着她将这枚青卵带在身边,每一次抱在怀里,肌肤相贴印,丝丝元气渗入蛋壳内。 “原来是这样!”上面的青衣少女虚影暗暗点首,有了明悟。 这丝丝生命元气渗入蛋壳内,代表着新世界对它的认可与期许,冥冥中交换了信息和规则,能适应这方新世界,这才是凤凰一族孵化的关键。 早期的世界免疫力薄弱,婴儿一样很容易受到异物感染,来自天外生命多数是因世界里一些先天宝物的吸引力而降临,这时就有了两种选择。 如果兴风作浪,或如远古龙族那样勃兴一时,镇压一切,很快会遭遇反噬,如果与世而移,低调适应新世界环境而共存,就可长久发展下去。 这就是缘由。 1729.第1729章 死国可乎(上) “面对不可战胜的强敌,投降是明智的事。” “东海遗族那样投降而存活下来的还是聪明,那些慷慨激昂,在个人或是英雄,在种族就是愚蠢了。” “龙族横扫天下,不知道多少有潜力的种族灭亡。” “何况还有世界的选择。” 更愚蠢些的要么自我毁灭,要么毁灭世界——也就是鱼死网破,婴儿夭折分解了形骸,寄生异物就毁灭,或灰溜溜出门继续流浪。 虚空环境里的世界密度不同于社会环境里的人体密度,在概率上几乎不可能再遇到下个新世界,侥幸烛龙教一支也是发现了原生星核才有了舟筏,是装上了外壳保护能够漂流更远更快才得以幸存,即便如此在五莲世界里也是学乖了,潜龙于渊,低调做人。 凤凰之所以是吉祥象征,就是因她甘于雌伏,乃至族群正常生态都是雌态传承,如果得到象征世界承认某个生命孵化养育,她就会永远忠诚为伴,而不得到世界承认,这枚凤凰卵就会一直沉睡下去,除在先天梧桐木这里补充一下能量修复虚空漂流的损伤之外,任是外面云起云灭、沧海桑田都与她无关,蛋壳永远不会打开。 甚至龙族鱼死网破毁灭世界后,整个世界瓦解,凤凰卵也会继续漂流,作对仙天梧桐木的生机馈赠回报,它会带走木心青种融入自己,继续以共生方式去往下一站,不需要发现什么原生星核,凤凰卵本身是类似的漂流舟筏。 不过幸运的是这枚凤凰卵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 想到这里,青衣少女眸子恍惚。 ………… 三年后盛夏某一日,蛋壳裂开一丝纹路,少女就立即做好两手准备,找了个可以减少外界干扰的洞穴。 锵—— 仲夏的晚风熏熏如醉,篝火在洞穴口生着,映透外面森林和洞里一头分解的野猪尸体,少女其实盘算着晚上可能有大餐,已给过这洞穴原主人跑路机会,这头蠢猪一定要扑向她,于是执弓抽箭……嗖嗖,噗噗,嘭嘭。 野猪肉也不能白白浪费,她现在也只有分解处理,磨刀霍霍,寒光烁烁映着洞壁,画风醉人,火堆旁边暖光映透晶莹的青色蛋壳咔嚓一声,完全裂开了! 少女吓一跳,立即持匕在手,警惕打量蛋壳里努力挣扎而出的东西。 初生的小凤凰是一团模糊纯粹的青光,一遇到风就消去青光,就地一滚,就变成了一只萝莉。 这萝莉模样非常眼熟,少女怔了片刻,才想起了——这不就是自己幼年时的模样么? 萝莉出于雏鸟情节将她当了母亲,只是软软呼喊:“妈妈!” “哎……”少女不知道怎么应,望望身后已支起来的烧烤架、佐菜、调料,挪动了下身子挡住,脚后跟拨了拨土,把物证匕首掩盖住……说好的烤蛇…… 小萝莉对自己险些遭遇烧烤的命运一无所知,眨眨大眼睛:“妈妈在做什么?” “不要叫我妈妈啊。” 少女脸红红,有些不好意思纠正她的称呼,性格疏朗而没有什么母性意识,但还是感觉自己被小萝莉的一双大眼睛萌到了,发现她白嫩额头隐隐凤凰灵纹,猛地想起自己缠着祖母给自己讲过的故事,连母亲都不知道的故事,心头灵光闪过:“你是凤凰?” “是青鸾,青鸾。” 小萝莉比着白嫩的胖短手指,强调自己的名字。 少女完全不懂那么多分类,听了她的自我介绍,嘀咕:“那就是凤凰嘛。” “青鸾!青鸾!” 小萝莉一抿嘴,委屈地都要哭了。 “好好好,是青鸾……”少女都不知道她说的词怎么写,心忖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就是凤凰。 小青鸾见到自己得到了母亲承认,眼睛就笑成了弯弯月牙,伸出两只小手:“妈妈抱抱。” 少女抱起她,好奇问:“为什么叫我妈妈?” “你不就是我妈妈么。” 小青鸾用大眼睛得看奇怪的母亲,无视她‘不要叫我妈妈’的声音,表示那是什么没听懂,摸摸小肚子说:“青鸾饿了。” “我刚准备吃烤……咳,你会吃肉么?”少女庆幸自己还有一头野猪备份,果多点准备总是没错的。 “妈妈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小青鸾表示自己很好养活。 “不要叫我妈妈……” 少女在篝火边忙忙碌碌起来,支起烤架烧烤野猪,然后……大部分都给小青鸾吃掉了,少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丝毫不见起的小肚子,首次发现还有比自己更会吃的吃货。 “呃……”小青鸾打了个饱嗝,抱着少女的腰,就睡了过去,充满了信任。 少女感觉到了这种信任,低首望着她恬静的小脸,伸手摸了摸,又看看外面的夜空,忽然间觉得生活有些不同了。 “以后都有肉吃么?”小青鸾在迷糊中问。 少女失笑,想了想带着幼儿狩猎会变得危险,不大方便远行了,说:“不是经常有肉,有时也捉不到……我在这里休息几年,等青鸾你长大些,我再带你一起出海。” “出海?”小青鸾耳朵立即竖起来,她不想离开这里,但不能违拗母亲决定,于是小声问:“出海去做什么?” “找一棵很大很大的树……”少女声音一顿,叹了口气:“也许存在,也许只是我的梦,只是已找了这么久,不到最后结束,不能放弃希望。” 她觉得自己和刚出生的小凤凰说这些,真是闲得,或太过孤独无人倾诉,三年间沿着海岸线踏遍了外围,这处远离九州的小小陆地其实并不大,约莫只有半州之地,都没有看到大树…… 如果真的那么大,应早就看见,也就是说这片陆地上没有,等小青鸾长大些就应可以适应远航……传说海洋的尽头是九州另一边,如果绕过去还没有找到,或就只能回家了,她不能让母亲担心太久。 “妈妈是说……这颗大树?” 小青鸾手指一点少女额上,隐隐青色的凤凰灵纹闪过,顿时让少女眼前世界为之一清,触目无不清澈如水,原先感应模糊的草木生机历历毕现,而灵光荡漾开来。 夜风在月色下拂过山原,咔嚓的响动,有什么封禁破开,在陆地中央透明的高耸形影浮现、凝实,在少女震惊目光中,化一棵参天大树耸立在所有地脉中央,它的枝干非常光滑,长到比较高的空间才分岔出树冠,亭亭如盖,笼罩着整片大陆。 但之前为何看不到呢? 风在树上吹向四面八方,磅礴青源力量涌动着到了海岸线上又倒卷回来,归入树中。 少女沐浴着清澈灵光,虽是凡人也受益匪浅,尤其是她比较亲和草木生机的体质正好与这青源力量共鸣,冒险途中的许多元气损耗都一下得到了弥补,甚至增益,肌肤都焕发出一种淡淡灵光。 “妈妈在找它么?” 长久追寻的梦想之物在面前陡然实现,给人的冲击感甚至能让人恍惚觉得眼前所有并不真实,又或立即奔过去抱住不放,少女在惊喜中还有着一丝理智,坐下来问:“青鸾你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梧桐树啊。”小青鸾说,神情理所当然,如果没有这树,她也不会来到这里:“神物自晦,树在地气封印中,只有特殊气机时刻才会触发,如果妈妈没有遇到我,那就要到很靠近距离才能看见它。” ………… 树虽清晰入目,但实际在陆地中央距离挺远,望山跑死马,十多天,少女才背着小背篓来到大树下,仰首望着树梢,脖子都要酸了:“好高。” “我们爬上去吧。”背篓里的小青鸾挥手说,她还不会飞。 “没力气了……” 少女在树下休息了一天,又花了三天时间才爬上树,在树梢上俯瞰下方,幽深无限的空空,能让人腿脚发软,不过她胆子很大,没有什么恐高症,看了几眼就适应了。 而抬首眺望天地,越过陆地森林平原江河,视野尽处的穹顶与海洋交界呈现隐隐巨大的弯弧,她恍惚觉得自己似乎是随着青风浩荡游遍了那些地方,能听得到每处地方花草低语,但其实每个地方都是双脚丈量过去,只是记性很好不会忘记,而产生江山俱在胸怀中的错觉。 ………… 高处的风很冷,一些猛禽在不远的天空盘旋而过,发现这奇怪的猎物,隐隐感觉到她背后小青鸾的力量,就好像看到了极品猎物,这是血脉里恐惧、臣服,又渴望的力量。 顿时,有些就发出长长的唳鸣飞扑过来。 少女聪明的退入了树荫里,树木的灵光,似乎隔离了外面窥伺视线,少女并不知道这些,但是聪明强大的她,在有立足之地的条件下她不怕那些敌人,只要不是超凡生命,没有什么凶禽猛兽可以在最顶级猎人陷阱准备下生还,如果敢深入树荫,她很乐意晚餐多出一道烤禽。 小青鸾也很凶残,气鼓鼓:“这些鸟敢打我主意,我要吃掉它们!” 1730.第1730章 死国可乎(下) ———— “你这么说你的同类好么?”少女看着这些鸟,的确靠近不了大树,才松了口气,转过身问着。 “它们才不是我的同类,我是妈妈女儿。”青鸾骄傲说。 “我是凡人,你当我女儿没有什么好骄傲。” 少女说着攀着树梢回到下面比较结实的枝桠,放下背篓里的小青鸾,决定开诚布公谈一谈两人关系问题,也是想帮青鸾找到她真正的生母,遂蹲下来,目光与小萝莉平视:“那之前天上掉下来的神鸟也是凤凰喽,是你的父母长辈?” “没有,我一个人飞来的。” 元气满满的小萝莉跳出背篓,张开小手抱住少女,小脸亲昵蹭了蹭她光滑的面颊:“记忆告诉我,我来到这里,找到一个母亲,只要乖乖当女儿,就可融入新世界,得到天地认可,然后小心学习如何在新世界里生存,最后等母亲寿命终结时,就让她变成我的女儿,然后我们这支就齐全了,可以一直传承下去。” “记忆说,鲜有能同时威胁到我们两个的敌人。” 少女:“……” 青鸾问:“哪里不对么?” 少女衷心赞叹:“我觉得你们凤凰真是太机智了。” “是我们凤凰!”青鸾强调,她觉得可以和上次那样获得母亲妥协。 “我是凡人。”少女这次坚持说,她是个很孝顺的少女,神情认真:“我也有母亲,她赋予我的名字……芊芊,草木芊芊的芊,母亲希望我是大树荫庇下的小草,没有树的高大伟岸景观,有的只有退居平凡而坚忍的生机,这是母亲对女儿的祝福……” “母亲的母亲么?” 青鸾陷入了迷雾中,绕糊涂了,她永远弄不清楚祖母和曾祖母是什么存在意义,因对于凤凰通常来说,母亲的母亲就是自己,所以顿时就无法抗衡这继承概念,瘪着粉润的小嘴巴不说话了。 在天性的信息传承中,从没有哪个凤凰特别加注了初入新世界后要特别标注母亲的母亲非自己,因她们在一代代实践中都知道,要随乡入俗,适应新世界,就从尊敬母亲与母亲的母亲意志开始。 “好啦,只是称呼而已,别难过……以后叫我芊芊吧。” 少女为小青鸾的倔强而心软,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小时一样,母亲那时照顾自己,也一样的感觉吧……不,还是有些不一样,凤凰传承是相继涅槃一代代互成母女,但那是曾祖母一代的事了。 祖母嫁给了一个普通的山间猎户,那猎户救了当时重伤的她。 妈妈嫁给了一个农夫,因青梅竹马。 她们都一辈子隐藏了自己的秘密,连儿子都不告诉,只传承给女儿、孙女,因凤凰残余稀薄血脉的作怪,母亲孕育女儿时虽无法再涅槃,但也会尽可能传递生命元气与信息,在让女儿健康聪明同时也带来早慧弊端,尤其是凤凰落地在群体社会中生存,与其让女儿迷惑而作异类在人群中感觉自卑,不如坦诚相告,最后都补充说一句:“我们都是凡人,不要去怀念消失的凤凰了,其实哪怕祖先的凰神也是祭祀而出,这世界从没有过真正凤凰,没有梧桐树,不得凤凰来,只有最具备生机潜力的世界才会有凤凰这样的吉物栖息……” 少女觉得,她可以回去告诉自己母亲,这世界真的有一棵梧桐树,自己还找到了一只真正凤凰,将来一定会变得更好。 这就是芊芊的梦。 在少女和萝莉的身后,空气中一直有个青衣少女透明身影,注视着她们初遇,至此终回忆起了混沌中模糊封印的过往,轻喃:“原来,这就是我啊……可又不一样,芊芊小草怎可能成为参天大树呢?” 这念疑惑生出,梦境陡变幻加速,变得辉煌青色,树荫参天,幻境迷宫。 当少女在小青鸾的指点下一点点熟悉大树的主干、枝干灵纹,打开了神树自晦的结界,先天梧桐木里的年轮之书,或者说天然道果的雏形,向首位来访者无偿开启,她是首个阅读到这部年轮之书的青脉仙人,此时还没有青脉,此时的梧桐木也很年轻,它的记录尚浅,就算凡人也能承受的住。 梧桐还在成长,到很久以后她带着志同道合的战友来此,就只有真仙能阅读,再往后是地仙才能承受,最后天仙才能阅读。 凤凰也在成长,小青鸾不再称呼少女为母亲,她已想明白这只是代号,将认知放在心底,而逐渐适应这方新世界。 少女也在成长,她照顾着青鸾,帮助梧桐木整理它的年轮之书,理顺信息使得大树成长茂盛,同时也收获自己的一些领悟,在长久的岁月里逐渐与梧桐木建立共生关系。 随着梧桐树的成长,青衣少女透明身影活动范畴也越来越大。 “咚咚!”有一天,一阵乐声响传来,青衣少女虚影,突有所明悟,须臾形成一面光镜,呈椭圆形,外镌刻着花纹,镜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的湖面一样,一副清晰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只见黑气乍现,凭空悬浮起一朵黑沉沉的云团,其中云气翻滚,笼罩着大地,但是这时,突有数百道光明冲出。 青衣少女虚影的水镜,眨眼间跨越虚空,凭着最熟悉的感应,来到一处,见到了新奇一幕。 一个五色斗大篆文不断凝聚,辉光点点,洋洋洒洒,形成着五色羽毛,又宛是霞衣,形成的虚空波澜,与上百道辉光遥相呼应,神秘而耀眼。 “这是五德之羽。”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原本奇怪,龙族虽霸道,但是掌握大能,凡人安能相抗?” “先天恩泽已出,有力量,有气数,因此才有革命。”青衣少女虚影暗暗一想,就真明白了。 距离龙神的下次巡海还有二三百年,随着百族融合为凡人,新世界对旧有资源的整合也到了厚积薄发的临界点,九州的外面不断出现新的边荒,新的机遇,新的英雄,这一历史时期同时出现的不仅仅是先天梧桐木,也还有别的许许多多所谓先天之物。 这些先天之物源自于虚空漂流的陨石或者小洞天,在以龙州洞天为核心融合聚变成新世界过程中,它们也撑过了混沌清洗,并在混沌演化中提供帮助。 如果将世界诞生比一家公司的诞生,可以算是世界的小股东,只是根底较浅而耗尽力量,陷入沉睡的周期更长,在新世界泛意识苏醒后并无它们的部分,直到天命龙族大运统合了世界,确保核心稳定,也就是这家公司的法人确定,这些先天之物也随之得到了之前股份红利补充,苏醒并吸引各自渊源的孑遗。 于是不仅仅是少女芊芊发现了梧桐年轮之书,陆续有人发现仙天之物并得到启发,这就是最早期的仙人来源。 所有仙人的跟脚原本就是来源于世界之外,与世界的历史平齐,它们残存有虚空挣扎求存的痕迹,所以初心不同于纯粹世界内部演化的生命,初代仙人都立刻自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而自觉带上时代天命主角的光环,哪怕这时初代仙人都是假格,长生寄托仙天之物。 而各种革命家或者野心家或者阴谋家里,兴了革命,争夺着世界的霸权,一时,英雄辈出。 ………… 一处岛屿·一个石室 在这石室聚集十多个人,个个气息深深,一个个都彷佛带着天地大运,但在这一刻,室内气氛凝重。 “龙族崛起,打败百族,凭借主宰世界。” “然龙族暴虐,御宇内而鞭策天下,威振四海,收天下之力,杀天下之豪杰,百族之君,俯首系颈而不可得。” “天下无永恒王朝,我等应运而起,各有先天,但我等不但不能执掌权柄,还得受龙族追杀,连长生都不可得。” “等死,死国可乎?” “这革命,诸君干是不干?”一个大袖飘飘的道人站了起来,打破了这种寂静。 “干了!”有人咬牙切齿,冒出了这一句,石室内,顿时连连响应。 ………… 只有这个普普通通的猎人少女还在坚持:“我是凡人,母亲叫我芊芊,草木芊芊的芊。” 往后的岁月里,待小青鸾成长起来能飞翔,少女就骑坐着飞回了家,带着小青鸾和母亲在故乡生活了很久,像是普通的祖孙三口,直到母亲身故,才继续她的探险。 早期的世界都是人神混居不分,没有规定强大者就要飞升远离人间,在之后她明明已是长生的初代仙人,却因性格而长期将自己当凡人,混迹在凡人中,体会人间疾苦、喜怒哀乐,又乐于助人,骑着大鸟让她行动如风,这些都是之后天地至信道路的起源。 青衣少女在梦境中温故自己曾经的成长岁月,还有些不明白关窍,关于自己作分身是如何由来,以及帝君怎么还不出现,正要继续往后推进,但整个翡翠梦境世界模糊起来。 轰! 灵气震荡警醒了青衣少女的梦境,久远景象淡去,视野回归到熟悉的天地。 1731.第1731章 总要见面 “呼——” 少女在青光涟漪水花中立起,一下苏醒过来,大口大口喘气,不知汗水还是灵液浸透墨黑的长发,紧贴**,少女犹自不觉,星眸有些恍惚。 百万年落差感让人不知身处何地,只有翡翠梦境传来警兆,预示着天地气机萌芽,以及杀机始盛。 “你……还在么?” 一袭朴素青纹猎装裹住了少女身体,仿佛在二维梦境中沉睡的主角提升能级,来到三维的现实空间,但梦境的记忆还在,她还想着踏入凤凰卵之前的那个声音,但周围空空没有人影,原本凤凰卵也不见了……不,或并非不见了。 接下来走遍了整座翡翠梦境的迷宫,寻找在夫君口中那道模糊的信风人影,还是没找到。 但每到一处地方,都有四面八方信风如期而至,信息如影随形涌来,环绕着她的身周涌入胸口青种。 她感觉到一种青光在隐入体内,划出一面水镜自照,眉心梧桐凤凰封印灵纹不见,胸口上出现了一枚椭圆青色灵纹,似是卵形,又似是种子…… “原来如此……” 猎装少女想了想梦中情景,似乎明白了,停下寻找那枚疑似凤凰卵还是种子,也停下寻找帝君,或者说她已找到了,伸手摸着胸口灵纹——灵纹摸上去光滑柔腻而没有异样,就似乎一直都在的感觉。 识海 原本灵湖,笼罩着一团雾气,渐渐雾气散开,只见灵湖波涛汹涌,不知扩大了多少,隐隐有着云涛生灭。 而在灵湖上空,凤凰梧桐印纹虚影回落,化成了凤凰和梧桐。 凤凰产卵,梧桐结种,俱化入一个平凡的少女体内,澎湃力量心跳一样,与世界共同呼吸律动,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出,流过翡翠梦境的两界树纹直达梦境底层。 “这不是一个人应有的力量。” 与世界泛意识一道沉睡的青源没有明确回应,但与四季信风时令对力量的保鲜,年轮之书是对信息的实录,让整片天地万物都透明一样,在面前展开。 “也不是一个人应能有的信息……” 仿佛过了一瞬间,又过了一千年,虚空中,突出现了一张遮蔽大半个世界的青色巨网。 少女望去,只见这青色巨网,有着十一点青色巨星成节点,还有密密麻麻细小星辰,连接成云网,在视野里绵延开去。 少女目视着,看到这巨网的细网,深入到大地,天空,黑水,瞬间就已经明白了本质。 “这就是青脉的网络。” “现在只控制了大半世界,还有许多空白。” 少女的神念探出,切入到一段网络中,顿时,就看见数以万数细小网眼,彼此连接,深入到具体青源中,进行循环。 接着,整合天地信风一道道青脉,凝聚着智慧,在温和注视着她,毫无保留对她倾诉,倾泻而来。 在她快要无法承受处理,又瞬息褪下,一闪闪继续在青种里呼吸,清凉如水,这让她有些心情叹息:“我自己也无法承受所有么……要怎样才行?” 这时一道彩光落下来,化七色祥云裙的丽人,看到少女一身猎装,神情一怔,稍有着恍惚带着欣喜,语气又有点迟疑:“你现在是……” “我没事……” 猎装少女少女坐下来,闻着伴侣身上传来的幽香,陷入思索,片刻:“我刚刚的梦里,明白了许多,但还有些来不及……嗯,鸾儿怎么刚刚不在?” 青鸾跳起来,脸上的焦虑消失无踪,告状:“你再不醒,有人都按捺不住了。” “敌人?不,看你表情不是……那是,他?” 猎装少女心中恍惚,眼中似有时隔百万年光阴的情感,却不知道接下来见面了怎么说,索性先放下:“你是去安抚他了?有人怀疑么?” 青鸾摆摆手:“还没有,亏我这半年都在下面给他当质子以安其心,同时也算故布迷雾应付别家视线,使它们误会我是在监视他,我这样真心诚意……好吧,我也是迫不得已,谁叫他竟然……你猜他一开始怎么做?” “我想想……是调走了红云?”猎装少女猜了出来。 青鸾哼哼一声,撇嘴:“你倒是了解你的储君,他自己算一个,伶算一个,再调走红云,就有三个顶级力量在天外……他想干什么?吓唬我?” “这是做给外人看的。”青衣少女说,无需怀疑前提下,就自有一种默契。 青鸾板着手指:“那还有以红云为枢纽在串联新五脉,以为我看不出他要将计就计,踢掉青珠掌握新五脉,这还没有自立,就趁虚而入要掌权,这又怎么解释?” 猎装少女静静听着这番告状,目光带着笑意:“那他解释了没有?” “他会和我解释?明明是你我共同选择,但他就忠于你一个,这半年来好几次试探我,就怕我害了他夫人一样……干脆你别回去,就让他急。”青鸾怂恿,语气很是不忿。 猎装少女温和说:“总要见面。” 怔了片刻,她又笑:“忠于?或地仙天仙可以,但是成了天仙,而且还在我失位的情况下,怕是不能这样说。” “或者说,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使我们站在一起。” “哼!”青鸾也知道叶青现在不是以前了,只是不愤:“哼哼,不说他,等你好久,多陪我一会儿啊……” 青鸾伸手去抓她的小手,感觉到触手一阵清凉与柔韧,握了个空,目光就一怔,连忙顺着青源动向来到一棵树的木心,才重新握住道侣的手:“怎还处在不确定状态?还没好全么?” “嗯,还缺一样东西,过些时再回来见你。” 少女身上猎装褪去,音容笑貌还在,淡化逐渐模糊信风人影,化万千流风,其中部分的风,就出了翡翠梦境。 青鸾伸手没有能挽留住,其实她刚刚故意没提起叶青手里持有还有一件东西,便是遗忘之地洞天。 这半年任她怎么暗示诱惑,叶青本体都不带着洞天回归,明显是准备临战进入突袭少真,却刚刚好误打误撞让她无可奈何,感觉是知道所有却输给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让她有些气恼。 “帝君也真是……为了战役大局都不强令收回洞天,又要便宜那小混蛋。”她发誓自己迟早有一天要提醒自家道侣,等到尘埃落定时揭露叶青的狼子野心,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占了芊芊便宜不算,竟还窥伺她这帝妃,以后是不是还要窥视帝君本体啊! 而那轻风几乎是一到树冠的井口外,又重新化一个青衣少女身影,意识模糊了瞬,似乎是什么东西空落了,潮水一样在身后褪去,发生了什么事的总体还有印象还在,但细节无法再清晰,也无法挽留。 “刚刚那是……” 芊芊摸了摸胸口,天罗青种的灵纹还在,但种子里空空,但不是被抽血,因她感觉到体质前所未有的强大,应该是进行了一次适应性调整,为今后做准备。 而离开翡翠梦境范围后,环绕身周的那种清凉如水感觉消失,连同那片信风汇聚、青色星光云网组成的宏大智慧。 那种一呼一吸的连通和注视都消失不见,仿佛留在了青树内,遗忘在梦境中……有点是离开遗忘之地洞天时的感觉,但是更强烈,更失落。 她想了想,飞身下了参天大树的葱茏树冠,穿过白雪皑皑的大陆,回到东荒新洛城北的青乾峰。 夜色正深,道场主殿匾额上的‘青乾’二字印刻,在灯笼下字迹鲜明,似乎是一直等候着女主人归来,芊芊蓦回想起当年寓意同音的‘青’‘芊’二字,微笑推开殿门,‘吱呀’声响过,一个年轻的道人在窗口回望,月光照落在他讶然而喜悦的脸上。 “芊芊,你回来了。” ………… 虚空·遗忘之洞天 叶青突神情一动,嘴角含着笑意,弹了弹手指,对远处忙着采陨石红袍女仙:“红云道友可以去联系了。” “现在?是什么特殊时间点么?” 红云若有所思,似乎离预定的开战时间还差一点点,不过决定后也无需迟疑,发讯给了留守仙天的分身。 分身趁着夜色正浓,暗火潜行去了五莲大陆上一处河流转弯,已有两个道人分身在那里等候。 “见过白云、黄云二位师弟。” “哼,我当不起大师姐的这礼。”黄云道人没好气,实是心中妒忌对方跳槽后的优渥待遇。 白云道人对着红云点首,听她说话。 红云微笑,语气直白:“虚的就不提,只看当前形势,你们很有危机感吧?” “相比我们曾经祥云派四分五裂,最强的是太真、少真为首的道门派系,五莲为首的诸圣派系,青帝为首的五脉派系,还有打酱油的青珠,处境尴尬的黑莲,还有……” “还有也不知道是投降了青脉还是投降了叶青的红云大师姐,你晃点了我们半年?”黄云道人说。 “我是……情非得已。” 红云并不争辩,做了就是做了,她反正已没了退路,这时直入主题:“幸青珠与黑莲道友有心筹谋,之前和你们说的合作事宜,时隔半年,都准备好了吗?” 黄云、白云师兄弟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有默契,只字不提尚健在的祥云圣人。 这世界没有绝对忠诚,理论上任何人都有背叛的价码,圣人也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并不指望绝对忠诚,通常来说亚圣的背叛价码高到别家都出不起,但这时诸圣失位,价码就变低了…… 现在勉强维系的仅仅是多年来的感情,而在生死面前,这无疑是非常脆弱,之前半年各方局势犬牙交错,两家也还摸不准投靠哪方。 其实五脉整体最好,但是已有了更强的白帝和黄帝占着位置,剩下派系也差不多同样有人占着,不缺人,就没法给白云和黄云相当的利益。 想到这里,黄云道人神情稍缓,等了半年衡量各方的开价,自己也是没什么别的更好选择了,沉思:“相比那两个没有节操的,我还是更相信大师姐你,愿意附于马尾。” 白云道人思考时间更短,说是稳固秩序也就将就一下算了,不失明智选择,但一片乱战中有的是机会,与其给人打工,仰人鼻息,何不搭伙自己新建一个体制? 不过他知道自己脾气冲动,反是克制着等到黄云师兄决定,也跟着说:“我听大师姐,具体怎么做?” “你们支持我就可以了,我也不会辜负你们,细节我到时会让你们配合,这之前你们做一些准备…… 红云轻声交代,话才落下,天机渐变。 1732.第1732章 缓称王 新洛·帝都 天柱冲天而起,此时看过去,就见天柱盘旋而上,不断增长。 “有着时日,青朝才巩固,才应了天命!” 这时,天柱中,出现一条人影,龙气回避,青光落下暗面,回到金青圆球内的下土世界。 帝都城南的娲皇庙,香烟缭绕,晚上没有日间香客云集热闹,打理主庙的侍女也退出去,只随着青光降下的仙音,一身彩色宫裳的丽人已在这里等候,身后还带着一个蓝衣少女,这时迎上来对青光中出现的年轻道人:“叶君,她可以验收了……咦,芊芊妹妹也来了?” “娲皇好。”芊芊上前握住她的手,两人相携而行,女娲蓦感觉到她力量增长,回首看了看叶青:“天罗秘钥的力量……你让她成储君了?” 叶青只是颔首,眉眼间都是笑意。 女娲发现他这是半年来……或说是下土五年来首次这样轻松,又询示着看了一眼芊芊,见她微笑……不知道这对道侣在打什么哑谜,也不多问,宾主落座后就将蓝衣少女在身后推出来:“来见见故人。” “是,师傅。” 蓝衣少女恭谨执汉礼,浑身萦绕着若有若无一层烟雾,让她看起来很是神秘,这时对叶青和芊芊拜下:“拜见陛下与娘娘。” “霜蓝你好。” “叫我刘雨或者蓝雨吧。”蓝衣少女说,神情平静,似是冰霜化成了雨水,反有种焕然一新的萌动。 “……” 叶青可以清晰感应到她体内的汉裔气息已占据主流,而这才五年时间,算上她之前潜伏的时间总共也不过十五年,心中一丝得意,暗想什么时把元青都俘虏过来教育就有趣了……不过以方舟之伟力,这种事情也就想想,挥手让她起来,回视芊芊:“如何?” “又不是你教育,你都不是天命之子了……这次是娲皇拿出了所有祭祀气运,代替天命浸染,她才最熟悉夺舍与反夺舍主导争夺问题。”芊芊提醒自家夫君真正要感谢的人,而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哪怕两人是小别胜新婚:“好了,别杵在这里,我有话要和蓝雨说。” 叶青回醒,连忙起身,对女娲抱歉:“耽搁你修行,没有你帮忙可来不及。” “你也知道……”女娲微笑承受这话,已无需推让,起身跟上他脚步:“能多出一个族人我也愿意,蓝雨资质也很好,如果说蝉儿传承我妖圣力量,她是传承了我帝女力量……蝉儿去天外后我正缺一个贴心徒弟陪伴……” “哦,过两天就要和洞天一起回来,各方都在躁动,就看谁先忍不住……” 男女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殿内,蓝衣少女转首注视面前青衣少女,虽同化,但心中还是能清晰感觉到与自己相似的本质,让她笃定对方就是某个离散舰灵姐姐,或与自己同样遭遇:“芊芊姐姐来找我有事?” “我真不是你们舰……算了,蓝雨你坐近些,我想看看紫衣留给你的东西。” 芊芊取出一枚当年小糜皇后的凤印,随着它的取出,一声鸣叫响起,宛是金玉相击,悠长清鸣! 接着,一道身影出现。 这身影不大,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浑身金黄色,而眼眸带着青色,这正是皇后的命格。 “这是凤格!” 芊芊一点,引动这暗面共鸣,又就握住蓝雨的手……轰! 灵光炸开,虚空中,再度出现了阴隐阳显的双螺旋,封印着一代元舰灵紫衣陨落前在这下土所见最后信息,这瞬而出,在房间内闪着光。 这蓝衣少女犹豫下,看着芊芊:“我们不能背叛方舟,这已违反底线。” “没要你背叛与同伴们为敌,只是看看信息。”芊芊温和说,并不勉强蓝雨,而循循善诱:“你虽同化但有底线,我也有,但我觉得你我的底线,是可以相互通融而非排斥。” “你也不想这方天地,这熟悉你、照顾你、得到你帮助的人都毁于一旦吧……她们很多都是凝聚大汉赤魂,并非虚假演化,不是么?” “你不担心,你紫衣姐姐视角,是怎么样看待这方汉土世界?单你或伶一个人都无法代表方舟,综合完整的视角与立场,我们才能…… 蓝雨神情变化一阵,最终还是闭目化一片青光覆盖住双螺旋单面,随着螺旋转动,芊芊合身至又一面,宛双璧合一,只听“啪”一下,就此解锁。 ………… 后花园 两人正在花丛树荫里散步,晚风吹过花树,空气里有着桃花的香气,月光水一样的洒了下来。 女娲脚步轻快,显今天兴致很好,絮絮说了一些日常琐事,包括蓝雨的变化:“……她一开始很抗拒警惕,我没强行要求她做什么,只是不许她封闭自己脱离周围人群,必须每天都去认识新的人……并且日常保持联系,也就是之前她试图让自己逃避的日常相处……” 叶青停下脚步,捻去她乌黑发髻上一瓣落下的桃花,就继续前行:“那也不能使天仙元神进行同化吧?” “有族气,不过小姑娘还是很警惕。”女娲手指掠了下发丝,目光一闪:“你猜猜我把灵气藏在什么地方给她渗透,不许说猜不到。” “这东西不是实物,没法放在饭里喂她吃,那是……”叶青失笑,心中灵光一现:“是放在每个与她接触的人身上?” “没错,是不是防不胜防?” 女娲笑得十分狡黠,说出了关键:“其实蓝雨自己也能觉察到,但关键就是这个了——这舰灵的本性,和我们有没有渊源。” “我们胜利了,的确有渊源,让她不能,也不会拒绝交流,于是日久天长……且为了承载,我都选择是灵魂凝练赤红的族人,无不是一时之选,或者同赤色灵魂质地的灵池真人……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 “机智!” 叶青由衷佩服说,转首打量,似首次发现她还有这样狡黠一面,想了想还是问:“这五年多祭祀你没有自己用……没出问题吧?” “我又不靠这个,原来,还得用这个来调整……” 女娲说着,就回醒过来,将“比例”二个字吞下,她体内帝女一面已多少年间占据了主流,不会短短五年而影响,也正是这种经验让她同化霜蓝,不过她不想让身侧这个年轻道人发觉,就转口:“且还有地上少量增益,祭祀似乎又扩张不少,是秩序稳固了?” 说到天下,叶青注意立即给转移开了,变得神采奕奕:“这多亏帝君本体牺牲,营造了一个对五脉有利的局面。” “红云、黑莲相继注入新血,五脉集团已让各家不能随便打主意,而抱团围剿五脉的话,剩下五莲和太真、少真又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而战败势力都得先顾自己领域本源争夺的主要矛盾,没兴趣外顾……就连世界泛意识都陷入沉眠,进行着修养。” “所以这半年内,各家调整适应新环境,战败国****伤口,战胜国消化收获,又纵横捭阖相互串联,整个仙道反陷入一段难得平静期。” “换句话说,目前没有人能有精神干涉凡间,天不助人,人自助,对大劫中保存了元气的青汉仙朝来说,正是扩张时,在凡间谁能挡我青汉?” “以前都是天庭势力限制碍手碍脚,总算到了出头之日,九州大陆都已……” 两人在花园凉亭里坐下来,月光温润照在面前男子脸颊上,似乎焕发着一种纯净的灵光,女娲两手支颌,笑吟吟听着口落悬河、滔滔不绝,偶尔问些细节,最后问了她自己关心的问题:“剩下时间不多,远征去五莲大陆恐怕来不及吧?” “对,迷障还在,就和东荒大陆新开拓时那样,我们大军贸然过去会水土不服,所以之前只是做做样子故布迷障,现在那面实际是黑莲、红云牵扯上青珠等一些旧人在负责,牵制五莲派系统合大陆的改革……” 叶青对新五脉的筹措动向点到为止,没有透露太多,毕竟除红云的四个免费打手只是暂时利用,不可能长期,不足倚靠:“仙道高层还是得主守,表现出五脉集团的力量存在,又不能太过强势引发对手抱团,所以我们作最强一方反保守放任一些人推进他们的战略……” “帝君的整体计划,我不清楚,到我这一层,就是符合本脉利益与五脉利益的推手促成之,不符合就搅局,或促成搅局并行……” 女娲听到这里,不由眨眨眼睛,心有灵犀:“这就是战国七雄约纵连横的时代,强秦与诸国横线相连,方能各个击破瓦解逐一消化,而太过强势引发六国盟约,就增大成本,对接下来对付兴盛压顶的匈奴在战略时机上就十分不利,这也是我们当前处境。” “是啊……” 叶青叹了一口气,抬首望着暗穹,一颗苍白星辰在星河中灿烂,已是指甲盖的大小,方舟始终压在所有人头顶,沉甸甸份量让汉运的青草遇到大石盖顶:“此是故人手笔。” 历史长河总是惊人相似,仿佛它蜿蜒转折沿岸的每一个凸起崖岸或者河中礁石,总能在无限远的一片河谷重新遇到,只是或变得更大。 叶青不禁想起帝君那句“不到最后一刻结束,永远不放弃希望”,及帝君所营造的五气格局……目前还都是白、黑、青、赤,还空缺黄脉本源一极迟迟不出。 “我现在担心的是,一旦五气俱全,帝君坚持着本身青属,四气就会势大难制,甚至结出四枚果实为四帝夺取,这种事情似乎不可避免。但青脉一门二帝格局又能反制,这或是帝君希望……” 而各家则是希望分裂青脉,青珠这样甚至想分裂五脉……小算盘谁都会打,道路立场不同,最后还是得做一场。 自己天命之子光环散去,叶青感觉到自己五德道路对新世界意义,转化黑水来夯实世界基础,仙朝崛起凝聚龙气天柱,插入帝君的五气回环……这刚与帝君不产生冲突,自己当年选择青脉,冥冥中似乎正是气机互补,不知帝君有没有感觉……或有所感觉,这半年间召唤芊芊上去,又让她本体青鸾下来,很细微一种暗示。 叶青读懂了这种暗示,所以一直不担心芊芊,果半年后等到了她平安回归,这应是君臣之间的默契,却不足为外人道。 “那我们接下来……” 女娲却收回眺望星空的目光,白玉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几案,放轻声音:“我不是说五脉,也不是说青脉,只是说我们……我们在新世界里怎么做?” 叶青明白她说的是指青汉意思,手指粘上桃花枝上的露水,在桌面上写下:“高筑城、广积粮、缓称王。” 1733.第1733章 信号(上) 阳面·湘州·小镇 地震已是少见,接连几场雨,渐渐,镇子恢复了些热闹,这时午后,店肆房舍开着,街上行人渐渐增多。 “乱世终要平了。”人人都多些了些期待。 而在一个别院,在镇东一处,前榆后桑,辟了菜园,外人偶游,看去是有点田产的人家,镇内人看去,也大凡如此,相处也融洽。 只是虽外面不显山不露水,但内在却有密室,还专门构建讯盘终端,地下室大厅内,许多披着斗篷的人影在空中浮出,相互行礼,又各自坐了。 才坐了,就有人望着黑压压的人,声音嘶哑说:“我心神不宁,你们感觉到昨夜的梦境召唤了么?” “……” 在场不少是深沉的人,听了这话,半晌才有人说:“那个梦我做了……你们也做了?梦见谁了?” “梦见的是一轮雪白明月,还带点金色阳光,很淡……不过有这种阴阳之气相合的预兆,那就是少真道君无误。” 有人连忙做了个噤声:“嘘——不要提名讳!” “怕什么,诸圣失位,天机混乱,谁管你!”有人不以为然,还是放低了声音,毕竟少真是四大战胜国之一,难得的大腿。 “哈哈,少真道君的感召支持!看来我们新神族取代人族成新世界天命的时候到了!” “不错啊……五莲等圣人拿我等万民祭炼魂珠,投入异域引发地震和瘟疫,却没想到竟还有幸存者,我们魔罗……不,我们神族才是第一批在大劫前就适应两域的天选之民,新世界里天生神族,什么土著汉人都统统去死!” “灭了青汉仙朝!”有人咬牙切齿,汉制严酷,他们的生存空间不断被压缩,自是心里恨极了。 “我们才是新世界的主人,希望的灯塔!” “对了……你们得到阴阳响应的革命时间了没有?” “还没有,说是今晚梦境揭晓答案,估计那面也防备着别家仙道力量……好了,都准备入梦吧。” 所有人影都坐下来,陷入沉寂,他们其实是不同地方的人,人数虽众力量最强也不过阳神,不可能千里迢迢冒险赶到一个地点,都是元神投影交流,漆黑兜帽下完全分辨不出形容,只有身魔罗的气息在暂时去掉掩饰后相互确认。 片刻,有人苏醒,沉声:“我得到时间点是在九月末。” “我也是九月底,马上就要到了。” “不对啊,我们那片区域得到时间点是十月底,说是冬天阳气伏藏,有利阴形……” “我的是明年开春,据说方舟将要降临……” 一番讨论之后,各方魔罗代表们都是面面相觑,一半时间都不一样! “该死!怎么回事?” 他们狂妄、野心勃勃但是不至于不惜命,都纷纷冷静下来,就想到一种可能:“有人知道了少真感召,在用伪造的日月之气误导我们,这些信息里面都掺杂着错误信息!” “大部都是说九月底吧?” “万一这才是误导呢?别的几个都也有道理,对了……梦境!如此大范围针对性的气机感召,不可能伪装完美,你们的梦境什么颜色?” “我的梦境是翡翠色!” “肯定是假,青帝两界树就有翡翠梦境!” “我的是银色和金色对半!” “那也是假,你们没听上次流言说,少真退化……阳气化阴了,她其实已经变成少阴了么。” “我的是银色月光海洋,少量金色流火一样……” “这……” 众魔罗面面相觑,再难以分辨,他们再狡猾,终之前都是五莲世界凡人,没几个读书,连杂鱼真仙都不如的炮灰,一时回醒过来掺杂进了仙道集团之间斗争,而非仅仅青汉一朝,不由冷汗津津,拿捏不定是哪个时间。 “这一定是青帝弄的鬼,就这位最擅长时序!” “知道是知道,但有什么办法?” “我们一族,能逃过肃清,并且隐藏下来,凭的是夺舍和气机的隐蔽,我们人数虽众,但分散各地,不可能提前暴露自己,也不可能把模糊时间给下面人,仓促间是凝聚不起来或变成散沙,肯定配合不了少真道君!” 这群反抗军首领们议论不能决断。 而在镇外远远一条溪水,红袄白裙少女手中浮动一片日月玄光,收起来,妩媚眼睛微眯起来,撇了眼水中的月亮……她不能直视月光以免气机触动暴露,但通过倒影就隔了一层黑水……敌明我暗,可精确判断出少阴感召时间。 “这孽障,幸陛下找到了族气筛选法鉴别出部分卧底,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至此,大师姐要我等过去追索气息,一网打尽么?”几个师弟师妹在旁问,是帮忙辅助观察的工作。 “不用,这里没几个真人,都是投影,借助映射投放梦境干扰可以,追索过去毁灭就动静大了。” 貂蝉子楠摆了摆手,一只眸子金色、一只眸子银色的异象也平复下去:“既这些地上潜伏的魔罗认为机会来了,我们就给他们多一点机会,他们其实是没有忠诚、信任的组织,一旦相互疑心往后再怎么弥补也没用,自变成一盘散沙,真正敌人在天上。” 除了她不太方便,众人抬首望着月亮,一道流光正飞出月晕,太阴中少阴气息正在褪去,施术者已离开。 但他们继续观测流光落点,夜空中的某颗青紫星时,突见到这一颗星辰震动,有些摇摇欲坠,“轰”的下沉,不由一怔:“这是坠落?不过速度似乎有点慢……” “不是坠落,它的道境能级还在,只是身体阳气即将褪尽,终撑不住要归位暗面,为了安全只能让道境跟着下降,以后的战场,会在暗面……” “我想她应该很不愿意,暗面几乎都是我们地盘,所以各种故布迷障,一直强撑着挑衅我们,希望我们五脉集团提前攻击。” 貂蝉子楠言笑晏晏,目光一丝狡黠:“可是还是给我们抓到了她一整套战略,阴阳联动革命,先天神裔魔罗族……好一个另起炉灶,釜底抽薪,却不问问我们青汉答不答应。” “自是不答应!”众师弟师妹都义愤填膺,他们不是普通地上人,都是女娲带上来或新收的弟子,对汉风有着强烈认同,目光死死盯着青紫星下滑曲线……在这少真道境坠入暗面之时,就是开战一刻。 ………… 暗面帝都 月色下,两人散步出来,芊芊已在外面等着,似笑非笑看着两人,女娲牵上她的手问:“晚上要留下休息?你们两个。” “不了,我和夫君回去。”芊芊说着落后叶青几步。 “也是,你们夫妻俩小别胜新婚……”女娲掩口而笑,看了眼叶青,她和这对夫妻都是故交,敏感觉察到些,不由悄悄传音问芊芊:“你这半年没事吧?我看你状态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你夫君肯定也看得出来。” 芊芊感觉得到这份真诚关心,也斟酌言辞,顺着她的话:“没事,只是回醒了些东西,没有害处,帝君也没为难我,毕竟夫君将储君之位都让给我,维护意思坚决,谁也不会在这时内部分裂。” 叶青回首:“你们两个嘀咕什么?” 两人都没答话,女娲又问了徒儿蓝雨情况,与叶青和芊芊告别。 待两道青光消失在夜空中,她挺直腰背肩膀才放松下来,倚靠着门扉,对着暗穹上璀璨的星海,神情怔忪良久,突就一颗青星闪耀,出现在帝星之上,然后很快隐去消失。 “奇怪,这预兆着什么?”她疑惑想着,刚刚叶君还确定‘缓称王’基本方针,怎可能马上就出现客星凌压帝星,又很快消失。 轰! 耀亮星光在大陆的一侧升起,煌煌如日,腾照万里。 “老师,那是……”跟出来的蓝衣少女脸色微变,立刻认出这是青脉至宝,遗忘之地洞天! 接着,一道青光与一道红光相继飞过长空,横跨大陆东西,归位两界树下的两片山脉,女娲一见就抬首望向夜空又一侧,果见少真道境代表的紫星在沉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开战信号! ………… 暗面胎膜小世界 群山中,主峰名青乾峰,恰与阳面东荒大陆某一座山同名,实际上还是复版,似乎象征着什么。 青光与红光分开后,回到这里,化一个年轻道人,已有个青衣少女在山门前等候,伸出小手:“回来啦。” “嗯。”年轻道人握上她的手,感觉有点凉,就牵着手一起在山道上攀登。 两人体内都是沉凝着天仙的力量,因此就一下都感应到天象气机的变化,转首望向暗穹。 青衣少女目光一闪,认出了原来宿敌,虽已知道最近少真身上发生的事情,但还是觉得忍俊不禁,微笑:“我想这事肯定和夫君你脱离不了干系,怎弄成这样?” “夫人可不能冤枉我。” 叶青表示自己节操,言辞凿凿:“我只是为了排除各家的干扰,把决战的战场下降到黑水,所以才设计去掉了少真阳属,因此在少真阳性褪去,阴尽阳生的这个节骨眼上,阴柔到了极致,阳刚还未生出,使整个道境都沉坠入暗面这瞬间,才是开战的信号!” 1734.第1734章 信号(下) “立即开战……”芊芊沉吟起来,秀眉轻蹙,在心底权衡着。 叶青随口安慰她:“你别担心,这些都有帝君考虑着。” 芊芊微笑:“也是,有她考虑着。” 最高处的青谨殿内还是一如既往冷清,在山风凛冽下有种高处不胜寒,但实际殿内生着暖炉,温和宜人,泛黄灯火煌煌照亮进来的这一双如玉璧人,暖暖而有着家的感觉。 “你走后,我自己都很少睡在这里……” 叶青回来就屏退侍女,实际上,本体一直都在天外虚空,隐隐有些制衡青鸾的意思,这片宫殿反是青鸾下来后住得更久些,在外人看来就是帝君与储君不合,叶青自己清楚是假象:“怎今天我一回来,你突然想到回来这里?” 芊芊跟着进来,左右望了两眼,几乎还是她半年前离开布置,许多小饰品都没有动位置,她不会说自己还是更习惯夫君本体,微笑:“这里清静,没有别的姐妹,我想一个人来这里静静,计算些东西……” 叶青心中一动:“霜蓝问的怎么样?” “夫君想看么?” 芊芊取出一枚小小的晶莹淡蓝灵钻,眨眨眼:“她前身最后一部分信息,可以重温一下美人出浴风情……” “……” 叶青明白这个‘她’是说元舰灵一代的紫衣,而‘美人’是融合野生帝君分身阴性元神的元青,这事情在芊芊解析了星炉最后信息后也知道,不想现在连帝君阴性化元神的醋也吃了……遂好笑推开她手里灵钻,顺势握住她光滑柔韧的小手:“小醋坛子又吃醋了。” “才没有……” 芊芊不承认也没有挣脱,听着夫君的好言软语,脸颊微泛红,抬首看了看殿外:“不和你说了!” 这片仙天展开暗面山脉是两界树扎根所在,翡翠梦境的底部,仅仅是外围,冥冥中也仿佛勾连了气机,她感觉到胸口青种又在轻微呼吸起来,于是手托那枚晶莹淡蓝灵钻准备了演算,念动了天罗秘钥的咒文。 “轰!” 如斯响应,海量的信息冲击而来,隐隐进入梦游的状态,失神坐在那里,迷糊过去之前最后个念头是……哎,好像只顾赌气,忘记让夫君出去,不过一小会而应该没事吧。 ………… 一声沉雷,只见虚空云气而起,一层又一层,或铅灰、或绛红、或微黄、或淡蓝,已闭合了半天。 轰隆隆的滚雷在在洞天周围响动,整座遗忘之地洞天星盘滑过长空,悬在金青圆球的正上面,恰是阴阳交界的时空位置。 一眼看去,下面是滔滔黑水,上面是阳面大劫后山川,包括九州大陆,还有一片隔着汪洋正逐渐漂移靠近五莲大陆,其中一座青色圣山……不,已不是圣山,但熟悉的气息在感应中明珠一样闪耀着光华。 “青珠!” 白衣少女恍惚下才回醒过来,叶青和红云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但她还是没有动作,很快移开关注青珠山的目光,隐藏自己。 在视野的某个方向,天地杀机升出。 一个陌生的黑裙女子目光冷冷瞥了眼,在两个黑白玄衣道人、一个黑衣道人和许多龙族天仙簇拥下开启巨大的隧井通道,手持一枚璀璨星核,合身投入了暗面。 “那是少真道人……不,是少**人!” 青衣少女目光一凝,认出了女仙,对方目光瞥的不是她,而是她搭乘的这座青脉公共洞天,或也是在提防……但是,没有用,星核在你手里,你必须死。 没有人可以阻挡伶仙子的道天公民任务,百万年笼中鸟和短短一点时光挣扎,都是浮萍一样,在漩涡中随波逐流,现在终踏足有望巅峰层面,她一定要获取主导自己命运的力量,然后……去做一些符合心底希望的事。 ………… 暗面下土超级大陆·青谨殿 “……芊芊?芊芊你在听吗?” 叶青声音有些遥远,忽远忽近,仿佛在天外传来,一双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似乎看见了,似乎又没看见。 “警戒度判定……判定为零,无危险,屏蔽干扰信息!” 隐隐紫色的光在青衣少女胸口一枚种子灵纹上闪了下,消失不见。 她这时其实只是望着虚空,习惯性在发呆,一如过去许多次在高台上的珠帘紫帐后那样,经常是说话结束后就发呆思考,连招呼都顾不上打一个,作整个青脉云网在精神层面凝聚出超限智慧的核心,她永远在处理信息,当然这也是安全环境下。 不幸的是青种没有精确甄别某一方面的安全,而主人也疏漏了这方面心思,于是在这寝殿环境内,对叶青而言却属于夫妻相处日常,见这时少女脸颊绯红、吐息如兰的俏丽,自是将她的发呆神游误会成情趣,嘿黑笑着将她推倒在床上:“竟敢不搭理夫君,我要执行家法……” “嗯?” 青衣少女轻呼一声回醒过来,已感觉到有人沉沉压着自己,呼吸在她脖颈一侧炽热,多少年来还从没给人这么无礼推倒过,本能反应抬起手掌,隐含青风就要击杀偷袭者。 但随着那人笑声催问,身体里的记忆和情感瞬息模糊了瞬,一股意识阻止了力量激发,她回醒过来自己当前在对方眼里的身份,抬起的手又轻轻落下去,而对方已经有所感觉抬首:“怎么了?” “我还在处理信息。” 青衣少女的反应非常快,顺势扶着叶青的一个肩膀推开他,声音温和:“刚刚忘记说了,先别打扰我,等一刻钟就好。” “好。” 叶青明白过来,侧卧在她身侧,只握着她的手为她护法。 两人几乎是同床共枕,呼吸都交融在一起,还牵着手……青衣少女想了想,也不能再多要求,只做若无其事转首,静静闭上双眸,眸底一丝紫韵涟漪,凝粹着清澈的智慧,也瞬时遮掩住。 月光幽宁穿透桃花雕纹的窗棂和薄纱,撒在她稍显凌乱的衣裳上,光影的错杂间偶尔显出几缕春光,墨色的长发摊开在枕席间,似乎是一瓣洁白粉嫩的桃花瓣在墨砚上细细揉碎成汁液。 叶青似乎闻到了幽幽的墨香,岁月沉淀的味道,又看看窗外,突然之间外面风变得特别大,吹得院子里的树木萧萧作响。 说是一刻钟,确实就是一刻钟,很快信风散去,殿内气机恢复正常。 芊芊再睁开眼睛时,双眸打量了叶青一会,有些不高兴地蹙起秀眉。 “生气了?” 叶青手抚着她的眉,一直摸到她眉心,轻咦一声凑近了她:“我记得以前你这里凉凉的,有个隐藏凤凰梧桐灵纹,动用法力时就会显出,刚刚怎么没……” “解封了。” 叶青误会了,就立刻安慰她:“那也好,两清,以后你就不欠她什么,夫君也就放心了。” 芊芊心情柔软下来,那一点点酸意也消失不见,口中还是冷哼:“你刚刚竟敢扑倒……我。” “微臣岂敢,不过长公主殿下有诏,那要不微臣再来一遍……” 叶青逗着自家领导,将她再次扑倒:“是这样?” 芊芊再绷不住冷脸了,乐得两手锤着枕,咯咯直笑,也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 “笑什么?” 叶青一头雾水,佯作不满:“喂,这位姑娘,我扑倒你是想看你慌张害羞,你竟笑我……就算你是长公主殿下我也非得……” “非得什么?”芊芊无辜眨眨眼睛,似乎是一只萌萌的小兔子,特别能激起人蹂躏的**,让叶青的眼神一下深邃起来,声音也变得沉哑。 “……实行家法了!” “刚刚你怎就不敢了,就知道欺负我……”芊芊语气有些酸味,躲开叶青扑倒,绕着圆床的幕帐周围跑,但还是给叶青逮住了,两人一齐摔倒在床上。 芊芊埋首在他胸口,闷闷:“其实刚才……” 叶青等了一会,没见她继续,也就不问,本命道侣灵池共鸣时的神魂交合,情感上几乎没有秘密,信息上也几乎如此。 但总有些特殊渊源干系到别的约定或需求,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秘密,藏在特殊角落……心底稍感慨的只是,过去小姑娘也有了她自己需要保守的秘密了。 芊芊心情平静下来,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可在意,将下巴抵了抵他的胸膛:“我这半年都在做一个梦,后来听青鸾说,夫君一直很担心我?” 叶青语气如常:“我们从小一起的情况又不是青珠和伶那样,你是我的道侣,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你现在有了力量,可以保护自己的记忆和情感,更何况还有我,两界树也不是方舟,帝君最是顾全大局,定会约束青鸾,不会为了这个逼反我。” “哼哼,你倒是相信她。”芊芊又挣扎着要起来。 叶青搂紧她不放手,失笑:“帝君当是可信,他的道路决定……放心吧,不会有事,我猜测帝君可能也感觉到,我和他没有道路上的冲突,芊芊你在那面,有没有这样觉得?” 叶青说到这里,含着笑,但莫测的气息就隐藏在内。 那是青源,又别有不同。 进入了天仙后,这种特性就越来越深沉。 芊芊停下挣扎,沉默半响,叹了口气:“我感觉到了……” 嬉闹声已平静,风在殿外吹过,似乎有虫子在窗下低吟浅唱,柔和绵软的白云在夜空中飘着遮挡住了明月,室内的灯火一下熄灭,变得幽暗宁静,这刻大汉最尊贵的一对夫妇,和普通的人家一样,有着平凡的生活。 ………… 暗面夜色深沉 整个暗面大陆内,长风万里,山河锦绣,看上去万家灯火,转眼,在暗面已经过去五年,废墟已变成了重新的田野、家园、城市。 人已擦干泪水恢复生活和生产。 自高空看去,里亭原本羸弱的人气,渐渐壮大,其上甚至有着白红之色,汇集到了县,变成一大股红色溪流,在中心,还有些黄色。 这气运支流汇入郡州大河,再汇入整一条龙气长河,已化成了黄色,这就是暗土青汉的龙脉。 在龙脉上面,又有一片青色云气,成华盖,抵达金青圆球的界膜,郁郁葱葱,保护着。 外面黑水茫茫,涛声在虚空中生灭,滔滔黑水隐含无数阴物,但冲不破这屏障,有节奏吞吐着,正转化大量幽暗的清泉回馈天地厚爱。 而在阳面,虽也青制颁布,但实际流淌的龙气,还是退化到了红黄,对比阳面灾后萧条,显得这刻下土汉家风景有些不真实…… 即便五年也恢复太快了,只有叶青和女娲知道,这个族群特长多坚韧,哪怕它有许多缺点,但经历太多生死锤炼。 可惜这些落在阳面都只剩十分之一,虽说这样,但叶青所掌控龙气天柱耸立暗穹,贯穿阴阳虚实,也穿过青帝以两界树、黑水、金网、红云山、大陆为基础构建的五气回环,越汹涌澎湃,盘桓往复,似乎贯穿着世界。 ………… 而在这时,暗面天穹,星斗密布,突一道强光划过天际,这是一颗大如斗的紫色星斗,看似下降,却并不晦暗,光华灼灼,摇曳生姿,大有立刻出手摇撼乾坤,进而令天地翻覆。 “这是少真道境的紫星下降!” 而这同时,再放大了,抵达整个新世界,一种力量,在迷蒙中一点点复苏,整体世界的灰黑之气,渐渐消去。 淡青到青的色泽,越来越清晰,整个世界化成一颗青色巨星,坠落停滞,并且重新上浮,速度虽还很慢,但越来越快,向上浮去,就要冲向这层天界的界膜 ………… 方舟 一个黑发女子正漫步在水池上,在平滑水镜上,望着这一幕,计算了番新世界加速,大约明白了能提前多少时间相遇,就笑起来。 “不过要是能再快些,提前将星核带回来那就更好了,不要让姐姐失望啊……伶妹妹。” 她轻声祈祝着,手抚着手里一盏寄魂灯,上面工工整整刻着伶的名字,灯上闪着微弱的青紫光,随着主人的独立成就而已失去大部分效力,但一丝紫气,还是牢固束缚在名字上,依能够在关键时刻给予惊喜,比如说……权限之争瞬间造成僵持,以力量对决生死胜负。 一个狮群只需要一头雄狮,胜利者才能带着整个群体活下去,同化还是被同化,主导还是被主导,在没有真正主人或权限未定时,终是力量第一,这是舰灵挑战元舰灵绝对垄断地位的唯一法则。 “来吧,我等你,妹妹!” 1735.第1735章 跳槽 太真道境 随而诸圣跌位,在某处偏僻重重山脉间,某处云雾吞吐山谷,一个道人孤单坐在湖畔,望着湖水上云涛万象生生灭灭,吞吐呼吸,半天不动。 两个天仙上来,大弟子心切各方串联结果,稽首就问:“老师,上真道君,又如何回应?” “他允诺随同行动。”太真语气平常说,无喜无忧样子,两个天仙弟子都心中微喜,知道这是百万年首次对上真一系获得了主导权,虽然这不是本门的贡献,而是五莲轰掉了上真道境的结果。 “那少真道君呢?她现在更急吧?”二弟子语气有些微妙地说,却尤其关注少真,或者说少阴。 他曾是那位艳名远播的女仙追求者,结果自然是悲剧……女神变成了高帅富是什么体会? 而且枭雄真的是不分男女,哪怕女性也一样,谁爱上谁悲剧,更别说这种先女后男,简直两倍悲剧,索性就投了太真道门,五气抚平情感。 太真眼皮似阖非阖,平淡:“她拒绝了为师的条件,你还想要她,再等几个月,她在暗面撑不下去时,去救回她元神,她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五脉要的是摧毁少真势力得到星核与烛龙教,也不会为区区一个元神与我们立刻撕破脸……或为师在地上有所突破,五莲也吞并了祥云派有了余力,才可联手破得青帝此局。” “多谢老师支持!” 二弟子神情恭谨,平息住心中的喜悦,但还是有些淡淡的期待,眼前晃过百万年前初见的佳人惊艳,彼时在东海的海滩上,月下散步闲谈,一朵纯洁无暇白莲花,只是零落在龙窟这染缸里才变得让人扼腕。 虽也有些恶毒传言说少阴一直就是那样腹黑,但他总是不信,或者说更清楚自己只是需要印象中的那个女仙。 世间万象,太上无情,多情又无情,或这就是自私,但这使他认清了本我,于是无情又转有情。 在太真道路视角来说,他相信人是复杂而多面的万象综合体,或者说自信只要力量更强超过她,完全可以清洗男身和性格污染还原成印象中初见的纯白,只是她的修行逆天,这一等就等了百万年。 ………… 五莲山 一个青衣道人虚影漫步而上,在众仙环绕的鼎盛气象和敌意目光下,他只横眉冷对,扫了眼玉台上黄莲和赤莲、白莲身侧两个空位,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面朝最上首的五色法袍老者,施施然一个稽首:“青珠见过五莲老师。” 老者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看不出年龄,目光幽静而平和,打量着:“你改变了主意了?” “不,我只是来向老师献策,怎么样更小成本攻破祥云山。”青珠诚恳。 五莲对自己的小弟子性格了解的很,可以说是无利不起早,不置可否:“条件是什么。” “我暗闻黄云白云已投靠五脉,素知青帝布局深谋、青谨狡猾多端,为老师与诸位师兄弟的安全着想,还请绕开黄云山、白云山为上。” 青珠拉扯起五脉的虎皮,扫了眼周围济济众仙,见他们都是脸色微变,又是一笑:“毕竟这些小鱼也没有用处,擒贼得先擒王,对么?” 我们是小鱼? 众仙哗然,对这一语双关的公然嘲讽,心中都升起怒火,过去怕他这光杆圣人的权限和不要脸,现在诸圣跌位还怕什么,差距法力也可用天仙海战术淹没,顿时就有人怒斥:“敢在老师座前无礼!你还当自己是圣人!” “趁早投降免得一死,否则下个就是你青珠山!” “青珠师弟还是谨慎言行的好,刀兵不讲情面,难免不小心误伤。”黄莲作新晋的大师兄,也是不得不出声维护面子。 “哎呀……看来现在‘前圣人’都不值钱,还刀兵不讲情面,老师你可也要当心了。” 青珠感慨一句,立刻让所有天仙都是掐住了脖子的鸭,叫不出声来,心中一寒……这该死的光棍。 从没人敢揭破这点,也就青珠同样是前圣人且是光着脚不怕穿鞋,一说破,单这一句就给五莲派造了些嫌隙和猜疑,平白折损了不少气数。 五莲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也叫人分不清是针对青珠的挑拨离间,还是针对部下的心虚反应,冷淡:“此事允你便是,你回吧。” “善!” 青珠也见好就收,笑笑躬身告辞,投影一闪消失。 这该死的混蛋…… 这时,黄莲和赤莲、白莲心中憎恨已极,都立刻起身拜下:“老师休听这叛逆胡言挑拨!我等誓必对老师忠诚永远……” 五莲轻轻颔首,对于他们几个羽翼基本信任还是有些,更重要是自己实力未损、战略有利、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的自信。 随着三个前亚圣叩首表忠,这三家羽翼的众天仙也连忙跟着拜下,不论心中怎样野心勃勃伺机而动,这时都是面上恭谨:“愿老师重登圣位,扫平天下,重启黄金时代!” 说到最后一句,都有了真心实意,谁不想仙道昌荣鼎盛,世界繁花如锦,而改正错误的机会已到来,谁能抓住风潮谁就能趁势而起,说不得还可以争一争亚圣甚至圣人,毕竟……那么多空位。 ………… 祥云山 常年笼罩的七色霞彩已散去,半年前青帝超限一击摧毁了圣山根基,此时整条山脉都显得残破萧索,沟壑纵横,怪石嶙峋,光秃秃没几处翠绿,就连小溪流水也是浑浊,紊乱地脉让组织防御艰难,不过此时亮起了一片片的法阵。 霞光辐射连绵,山崖上群仙汇聚,议论纷纷最后得出结论是:“……只能用人力来补充地力,恐怕有些不妙啊……” “别怕,天踏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还有天仙集群支援,想来哪家敌人要围攻也得付出代价,哪个天仙不惜命。” “只要硬骨头啃不下,目标自会转移到软一些鱼肉上,比如上真……” 众仙不是很紧张,因心中还有个不能说的退路,身普通真仙、地仙,都是可以投降,不似天仙那样难以找到下家,听说黄云和白云两家试图打包出售却半年都没卖出去……船小好调头的庆幸在许多人心中转过。 铛—— 玉钟敲响,霞光泉涌而手,一个抱膝而坐的道人出现在玉台上,手握一柄七色拂尘,目光扫向会场上大片空位,最前方的四个空位最显眼。 许多仙人目光都跟着看向那里,神情一怔,这时圣人都已出现了啊……有几个仙人失声问:“白云师叔和黄云师叔呢?” 道人没回答,目光转向不远处的两条山脉。 一片黄云、一片白云正封锁山脉迷障,屏蔽外来所有窥视,仅剩一点气机连接,表示还没有对祥云山落井下石,但离心已非常明显,而且突然。 “罢了,人心要走,硬留是留不住?” 道人招呼剩下门人进入仙天防御,应对即将引发又一次洗牌。 下面都是些地仙、真仙,并非白云和黄云嫡系,见此顿时清楚事情有变了,有些后悔不该来应召。 可谁能想到两个沉寂了半年的前亚圣不声不响找到了下家,甚至都不通知一声?早知道就提前投靠……一时左右都相互观望,不少人气息都有些沉不住了,面对圣人诏令也没人动弹。 “我有件法宝丢在了洞府……能否回去拿下?” 有个姿容甚佳的黄裙女仙觑着气氛,小声请示,这也是她准备好的借口,倚仗过去得到师长的宠爱,进行着试探,只是在这时,瞬间获得的是台上一道冷冷目光,周围气氛跌至冰点。 黄裙女仙顿时大骇,遁光而逃,并且还神识传声:“各位道友,还不早作打算,留着等死?” “对……少真一开打,五脉注意转移,道门也得帮衬少真,这面五莲立刻就会趁机吞并我等!” “黄云和白云不会投靠五莲做内应了吧!” “应不会,这时当内应是风险极大,谁不定就给顶上来当先锋当投名状,叛徒比敌人更可恨,那不是变成了自己内斗,让别家坐享渔翁之利?” “那看来黄云和白云有别的出路,我们逃过去就是安全!” 私下里神识瞬间交错,全场躁动,各色流光而起,这黄裙女仙聪明引发了混乱,自己又催动地仙多年积攒下来法宝,心忖至少也能抵挡一下,口中同时喊外援:“黄云师叔救师侄女!” “妾,妾身答应之前炉鼎条件,我不想死……” “封!” 祥云道人冷冷一笑,手里七色拂尘一甩,就见着千万条丝线凭空在山脉上空形成密密麻麻的法网,顿时全场遁光都撞在法网上。 对这些看都不看,祥云道人目光转向黄云山脉。 身是大弟子黄云道人,力量自是不凡,但不出意外,对面并没有反应,显是那逆徒并不敢过来,遂冷笑一声:“这样保守,还敢叛门,看来是找到了好下家?” “战败的圣人,料想你们也没必要跳槽,战胜的圣人中,五莲和五脉都不稀罕,少真自身难保,那是缺人的太真?” 黄云道人哪里敢应声,这时虽不应召但也不敢刺激老师发飙,万一给拖下水岂不乐极生悲,论起硬拼法力,他和白云师弟加起来勉强相当,实际打起来多半是他们全灭,老师负伤…… 外敌当前,实在没有必要这样。 1736.第1736章 决意 法网当空罩下,不断下压,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让人不由自主升起天塌陷下来的感觉。 黄裙女仙也是没节操,眼见遁光不及脱离山脉,又没有救援,连忙在遁光中曲身喊:“师祖饶命,我一时念差……” 喊声闷在网中,人就已当空摔下,圣人之怒……哪怕是前圣人之怒,又失去仙天,但前圣人十倍普通天仙的法力依旧无以伦比,哪里她一个地仙能抗住。 半空中千万透明丝条钢丝一样缠绞,雪白衣裳粉碎,白嫩玉体遍体鳞伤,“啪”一声横甩在东侧崖壁上,直接掼成一堆碎肉血浆,喷溅山石通红,丝丝渗透入地脉,一身热血灵气都喂给匮乏的地网,当了花肥。 “再死!” 杀了此女仙,还不罢休,继续出手,只见又一个逃亡的地仙,突闷哼一声,一根法线就穿了过去,脑浆飞溅。 “和你拼了!”二个地仙扑了上去,结果还没有冲过几尺,法网降下雷霆,只见雷光一闪,闷哼一声,和女仙一样,变成一摊血肉。 “杀!”在道人杀意中,这些高高在上长生久视的仙人,顿时混乱中被碾压,一个个杀掉,虫子一样成片死去。 逃跑……啪!躲避……啪!束手……啪!反抗……啪!求饶……啪!叫骂……啪! 啪啪啪啪…… 血肉横飞…… 祥云道人有条不紊又杀了几十个真仙、四五个地仙,按照十抽一比例粗暴清扫了一遍,才目光淡漠扫过剩下的仙人:“还有谁想离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当一切温情撕下,暴力碾压,杀你没有商量,所有仙人都在这平静的清扫下浑身发凉,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圣人本质,战战兢兢跪倒磕首:“圣人恕罪,我等一时糊涂,愿将功赎罪。” “当不起众位仙家这一声敬称,我已非圣人了。” 祥云道人嘴角扯了扯,脸上终有一些讽刺,却非针对这些小鱼小虾,而是对卖了他们当补偿的黄云、白云两个曾忠心耿耿的羽翼,哪里有什么绝对忠诚……在看看下面这不堪场面,只可叹当初五莲道友判决人仙之争时,自己怎么就拉扯出了这些下等货色? “不不不,您永远是我们心目中的圣人,很快就能重登圣格,辉照天下!”众仙磕头捣蒜,将人人如龙信念丢到了九霄云,平素对下面凡人越残暴,此刻嘴脸越卑躬屈膝。 “呵,说这些晚了……说实在,我看你们这些蛀虫蝗虫臭虫不顺眼很久了。”祥云圣人冷笑。 下面众仙目瞪口呆,这是圣人说的话? “怎么,还不服气?” “留下元神烙印到节点上,要不,杀了你们,让你们元气元神当补品也是一样。” “一切组织的根本都是暴力,你们现在才懂么?” 祥云道人淡淡的说着,很清楚这帮人,现在就是两个逆徒用来卖好出气的炮灰,根本不用吝惜,法宝拂尘一甩收回:“你们这些虫豸享有圣教关爱庇护多少年,该到付出时候了,放心……我身死道消,也会带上你等,免得落进敌人手里痛苦,既关爱就关爱到底,也不负你们这一声敬称,让我们在幽冥继续传承缘分罢。” 它真的疯了…… 场上仙人都这样想,却更加颤栗,谁敢去招惹一个临死前疯狂的圣人,他们可以投降,但大教圣人怎么投降? 留着就是隐患…… 一时人人脸色惨淡,进入地脉下各个人造灵力节点,将元神烙在节点上,虚拟出地网,恢复圣山防御。 祥云并没有说错,这种临时防御一摧毁,单是反震,首先会湮没他们这些临时节点,十死无生! 当然这烙印并不严格,但自己要取消也得一段时间,一旦被圣人发觉,自是格杀勿论。 祥云道人收拢所有力量,就坐在山巅,面无表情望着远方,等待敌人到来……要杀他可以,用一个圣人性命来换吧! ………… 轰! 阴阳玄色的道境仙天星坠,沉降在距离金青圆球不远一片滔滔黑水海域上,砸出一块巨大的凹陷弧面,气象感应暗穹,一日、一月在天空升起,东西相对映照,太阳很快上浮在天空,煌煌映照水上,月亮同时下沉到海底,清清映照水下。 日月各自抵达正中央时,下照金黄日光和上映的银白月光陡对冲,整座道境仙天就展开成圆球,稳住了在暗面定位,它内部隐隐一片陆地,仙家妙境,仿佛在一根贯穿上下无尽的高大光柱中央,这光柱上金色下银色,透着难以言述的阴阳交泰韵味。 而在对面金青色圆球内也同样一片陆地,亿万凡户民家,也在一根贯穿至阳面的流光天柱中央,发自第七汉帝国的都城天坛龙气,勾连地上青汉仙朝新洛的地坛龙气,上下阴阳交流。 两道天柱,一出于仙,一出于凡,都走到了阴阳交泰的极致,在这一刻遥相对峙,势同水火,“嘭”一下气浪席卷对冲撞击,在黑水上下都形成高耸巨墙。 一身黑袍帝冕的男子在少真道境里望着这幕,心中啃食:“这样对峙资格原本是我才有啊!” “叶青这个伪天命之子、革命投机者、修正主义者窃取暗面复仇大革命果实,不就是抱了帝妃青鸾的大腿,现在我也抱住了少阴仙子的石榴裙,大运一定会回到我这里!” “你们杵在这里做甚,都出去护卫。”冰冷如霜女声在头顶上响起,语气不善。 “是。”伏龙和离龙等人应声退下,看了眼界膜外面,一条幽影长龙盘旋,成掎角之势,也是一直在外呼应着自己,让少真不敢异动,总算撑到了这次合作决战的战场上。 伏龙和离龙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忧虑,装族长烛龙元神星核辗转于外人手里,一再拿捏利用他们,不知道这次又要折损几个族人……不,族龙了。 影龙目光越过他们,看向宫殿前高台上男装丽人,目光最后落在她胸前两手交握的星核上,若有所思。 “你看什么!” 少真冷回盯它,直到迫视对方转过首去,才低首看向台下还立着黑袍男子:“暗帝,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啊?啊……” 暗帝在意淫中回醒,看了看高台上一身男装道袍的丽人,手握星核而昂首挺胸的样子,让她的身姿,连男装都无法遮掩,反有种错位的异样风情,更有种完美适合水火同炉的极品炉鼎资质,在本能感应中简直是绝美大餐,不由暗自吞了下口水,低首退下:“臣定会护卫仙子周全,如有需要,臣随时可以水火……” 少真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你在做梦?记住你现在只是我的一条狗,再敢对主人发情,我就阉了你。” “臣不敢……” 暗帝脸上一副忠心耿耿,心中恼羞成怒。 “算了,忍辱负重方成大事,只要自己借势东山再起,早晚革命成功翻身当主人,好好教育这前女圣,让她知道怎么乖乖顺服于真·天命之子!” 轰!轰! 少真道门两个天仙仙天圆球也相继落在少真道境两侧,增添了几分威势,与对面金青色圆球上护持的遗忘之地洞天、红云天、青谨天,看上去也不落下风。 两个天仙都过来拜见,少真予以鼓励和敲打、说服,照样赶了他们出去。 身处目前最庞大五脉集团的围攻焦点,她很清楚自己曾做过的事,青帝绝不会放过她……虽当前谁都没有超限力量,一下秒杀是不可能,但她计算过自己面对的车轮战,一波又一波就可耗死自己。 论恢复力量,少真道境虽强,但对面青汉下土帝国似乎另辟蹊径丝毫不弱,甚至有过之,一旦进入拉锯战,只消一两年……暗面战场时间,换成阳面一两个月,她就会输光! 就从前做戏欺骗龙神和那些真龙一样,她骗了所有依附上来的人,让这些人以为她还有什么底牌或援手,实际心中却清楚都没有,她拒绝了太真老贼的招揽,和五莲也不熟也没有话题,实际战场又发生在五脉占有优势的暗面地盘上,别家就算有心也爱莫能助。 这一役可以说几乎没有胜利可能,唯一可能是拖到阳面局面发生变化,五莲或者太真两家哪一方取得突破性进展,反攻入暗面,可是来的未必是帮手……就不要指望这种,还是多想想能拉多少人下水。 因这种恶劣心思,这让她现在谁都不信任,看周围每个男修的目光,都似乎对她有某种隐藏的占有欲……这并非她幻想,而是确实存在利益。 作目前唯一的前道君女仙,还是阳褪阴盛后自成一份黑权的女仙,无论暗帝还是龙族亦或两个弟子,得到她,顺便还能得到星核,这买卖真算不上亏,就算打输了也可以裹挟着她去投靠别家,拿她当礼物送给别人! “我终是世界之颠的道君,要是落到这境地,我就自杀。”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冷笑着昂首面对敌人,等待宿敌的出现。 1737.第1737章 动手 轰!轰!轰!轰! 二十几条龙族天仙仙天依次在少真道境周围展开,宛是朵朵浪花烘着一颗雪白无暇珍珠。 而对面金青圆球投出一道道红光,一道道黑光,是红云黑莲两家手下天仙,也在周围展开仙天,无论这两家为了新五脉布局怀什么心思,但对付五脉外别的竞争者,都是同仇敌忾。 所有天仙跳到五脉集团就有了觉悟——选择可一难二,这是道路上矛盾,这是新世界的气数所在。 黑莲看着对面的气色,眼睛幽幽闪着微芒,许久,才缓缓对红云说着:“五帝可能要先防备各家,不会立刻下降,如果叶青先期攻击失手……” “最好是与少真两败俱伤,再自青珠那面接应黄云、白云两位过来,祸水东引让五莲派与五帝对峙,我们新五脉就可摘了少真的果子。” “摘了此桃,就不用掩盖了,直接可建新五脉新天庭。” “不必和现在一样,还得考虑天眷,不得不和旧五脉虚与委蛇。” 红云不动声色,一针见血问:“你想吞并她?” 黑莲觑着她的脸色不太好,心忖不可将她推到青珠,斟酌言辞:“不是为我一个人……当我们自己人不说暗话,我承认她这种情况,很有诱惑,收服很有好处,但新世界接下来主流是五脉道路,而且必须是我们正统五脉主导的五脉,而不是五莲、太真、少真在搞的变种……” “所以击败那些变种能让我们新五脉立刻就完成立国之战,分流旧五脉多年积攒下来气运,进而与之分庭抗礼或反客为主,但在这之前对外一致是原则……仙子应懂我意思。” 谁和你自己人……谁想懂你…… 红云才懒得关心黑莲打谁的主意,只要不打她的主意就行,看起来是神色稍霁,随手就将黑莲的企图卖给叶青:“我和青珠也说一声,免得误会。” “这随你。” 黑莲看了红云一眼,觉得她是想两面卖好来博取身价,有人抢着她,她才能游刃有余……或再凭借与黄云、白云的关系,还想着控制新五脉主导? 呵呵,终还是回落到力量上,会让她明白只当过亚圣的人,与当过圣人的区别,那就算在新世界,都是不一样的起跑线。 ………… 一声龙吟,龙气天柱龙气滚滚盘旋,似是整个青汉仙朝的龙气都灌注下来,加持暗面金青圆球的下土防御,顿时将留守力量解放出来。 少真和暗帝、影龙就看到,对面一个年轻道人在青谨仙天中一步踏出,对着这面遥遥一稽首:“少真道友,哦……少阴仙子,见过了。” “大胆,你不过是一介青德天仙,也敢这样放肆?”少阴尖锐冰冷的话,带着百万年的生杀予夺,滚滚传入每一人的耳中。 叶青起身笑着:“原本的确哪怕天庭自立,您还是道君,要行外臣之礼,但现在此一时彼一时,道君之位已没,加上敌我两分,你我已无任何名分,今日却要得罪了。” “按例,我给你最后一次弃暗投明机会,交出你手里星核,交出青汉仙朝通缉******罪的战犯暗帝,交出你纯凝阴化的黑权,让你有个将功赎罪机会。” 少真不怒反笑,竟是这个小虫子代言,难道青帝认为她连亲自对付的资格都没有了么?这样自嘲着,她就冷笑:“你没资格这样和我说话,让青帝出来。” 叶青无语,转首望向遗忘之地洞天,和隐藏在里面伶仙子对视一眼,就决断:“动手!” “好。” 伶先看了一眼暗穹上,对照那颗苍白色星辰,通过叶青转调川林笔记给她的权限通过界膜,直接联系到高处时空已距离只差一年行程母型方舟,那颗星辰瞬间大亮……一道雪白主炮轰击而下,覆盖正在相对上升的新世界。 “元青姐姐答应得很快,看来她也想我早点送回星核。”伶蹙眉,清楚自己也有把柄在方舟里,元青并不惧怕她的挑战,甚至她一个人回去,输的可能性更大。 “没事,我给你撑腰,让你一定压过她。” 叶青很没有诚意随口安慰这舰灵少女,心中估算了一下方舟主炮还要半天才能抵达,换成暗面时间是五天,也很满意了…… 免费打手不用白不用,要充分利用各个敌人的缝隙矛盾,团结所有可团结的力量集中攻击,这可是自己作战风格。 方舟主炮是星核的克星,上次就克死烛龙,这次在鏖战之时突杀出,想必会给少真姑娘一个惊喜。 她这样死战不降,叶青是越有难度越兴奋,一开始就打了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可没兴趣花个几年暗面时间去攻破她纠集起来的集团,毕竟接下来要对付整顿的各家对手还有很多,一个少真就这样耗时间,各家都轮着大战消耗过去,不说能不能打赢,帝君牺牲自身为五脉赢得的主动权就已失去,一旦拖到一年后方舟降临横扫,不输也输了! ………… 两界树 青色凤凰落在树冠上,恢复一身彩衣的少女,对已在等候的其他九个天仙颔首致意:“我飞过去五莲大陆看了,祥云聚集门人自保,五莲似乎发动各地城邦的凡人军队南下,正是祥云山……我们这面各家情况如何?” 这时已经在翡翠梦境里串联出神识云网,交流十分便捷,东荒道人:“刚刚确定少真已降落黑水上了,裹挟在阴魂革命的大潮中心,消失已久暗帝陪在她身侧,看上去关系有些亲密……” “她和暗帝?”青鸾神情微怔,然后笑说:“不可能,你们有些后来不清楚……端木道友和蓓霞妹妹应该知道。” 一个拄杖老者点首,神情木讷,没有言语。 又一个霞彩筒裙的少女,在神识云网中声音清脆说:“这家伙心理有洁癖,又好妒忌,以前给龙神当女奴欺凌,遗留了很大心理问题。” “后来转男身,弥补心理缺陷,但又变得极端自恋,你看她分化出镜灵的性格就知道了,少阳日镜极端自我自负,少阴月镜极端爱美又冰清玉洁……现在应是少阴性格为主导,打死她都不可能和暗帝……也不可能和任何人苟合。” 众仙听着八卦都是笑起来,东荒道人也有些能理解少真的心情了:“也是,如果她费尽心机、奋力前进,结果只是由睡在龙神身下,变成睡在暗帝身下,那不等于是否定了她过去一百万年的奋斗?” “看来暗帝又打错了主意……” 这个又字意味深长,男仙都是叹息,青鸾撇嘴:“暗帝那家伙什么人品,看他怎么出卖道侣晴烟就知道了,试图染指过女娲、琼阳、红云,现在不过多了个少阴,白痴才会不防着这条毒蛇……” “还有那些远古孽龙,先投黑莲再投暗帝又投少真,三姓家奴不足依靠……少真褪为女身,她原本两个弟子肯定对她起了心思,压制了百万年会不想着翻身上位?” 八个天仙都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指向整个漩涡中轴焦点:“也就是说少真队伍非常离散,没有真心给她卖命,我们真正要对付的其实只有少真一个人……” “对,擒贼先擒王,接下来帝君和四帝出手击杀少真时,我和你们守在这里。”青鸾神情郑重,拜托这些道友:“不可空虚,让敌人寻机转移目标到我们身上,我们不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螳螂。” “必严守两界树。” 众仙都说,相互看了眼,意识还缺了一个人,东余道人性子爽快,问:“青谨道友没有上来?” “他……” 青鸾斟酌着言辞,和伶的秘密合约只有她和帝君知道,在事成前还不方便多说,选择可以透露:“青谨虽交出了天罗秘钥给他道侣芊芊,不再是储君,但终是我们青脉中人,也在下面参战,仙朝龙气必须经过他的调动才能发挥最大力量。” 顿了一顿,又说:“而且下面芊芊、红云……及一些天仙,都是以他为马首是瞻,必须在位指挥。” 这含义大家都能懂,众天仙不由面面相觑,蓦发现这本脉最年轻的天仙,已经开始羽翼丰满,自成体系。 回想起这半年里芊芊都待在翡翠梦境,而青鸾下降到叶青仙天里,有些交换人质安其心的意思,心中不由隐隐担忧…… 但一想新储君,长公主芊芊不就是青鸾殿下分身? 而叶青和帝君本体之间向来没有出问题,谁也不可能就此决裂,除非道路冲突不可调和,现在外敌当前应还早着。 神识云网里一下都收敛了意识,没人说话,气氛尴尬起来。 “哼!你们想什么呢?” 青鸾不用看都知道这些家伙怎么样想……换成外人,小凤凰性格早就操家伙打****去了,可现在不可能和队友发飙,一时只能压下心中不爽,到现在无论怎么样,她都已无法绕过叶青存在,还得露出一个笑脸表示若无其事……心中顿时又给叶青扎了几千次! 1738.第1738章 圣人之心从不死(上) 祥云山 镇压了这些仙人,祥云道人心念一转,正要说话,突远处一声闷雷,道人霍起身北望观看,只见一个刹那,一股杀气直冲上天空,隐隐见得星星点点的闪光在山林的尽处降落。 “杀!”接着听到人声鼎沸的顺风传来,不知多少人马涌下了一艘艘仙舰,黑线潮水一样地平线上涌出,带着玄黄云气。 祥云道人心中一惊,定睛看去,罗幡层层,军旗如林,看上去,又有仙人主持,形成着红黄云气垂下,而在下面,却是一条条蛇蟒,黑白红都有,鳞甲闪亮,嘶牙凶光,作势欲扑! “深山大泽,实生龙蛇。” 气成蛟、蟒、蛇、鲤者,皆具龙性,有着成龙之机,又以仙力相助,在布设人仙大阵,一条红龙渐渐在上凝聚形成。 这时,放下运载成千上万弘武舰又飞空而起,当空列阵准备集火,一时下面祥云山脉地网节点的仙人都是面如土色。 “弘武舰对消我地网?再用凡人和仙人合阵模拟天人权限,当炮灰来抵消我的报复反击?” 这瞬间念闪而过,祥云只是随手一点,就大片斑斓雾瘴在山林间弥漫,层层叠叠封锁道路,又有大片藤蔓生出,乱石滚动变动山势。 “主意是不错,人道是三才之一,蒙有天眷,换成叶青在这里,我说不定要避让几分。” “可惜你们还没有时间推举人皇,满地蛇蟒,城邦之相本是蛇蟒之流——聚不了龙气,这赤龙非是制度,而是道法所聚,还是伪龙!” “或者说,是不想推举,真是人皇,要是圣人在位,还镇压的下去,现在诸圣失格,谁也不想这样。” “虚有其表耳!” “而且按军气列阵,展开的密度宽幅永远是个问题,伐山之难难于争城以战,你们进的来我这地网锁钥?或者花上几年时间来筚路蓝缕推进?青帝也不会给你们这时间……” 这声直接讽笑,祥云山脉的人仙军阵上,没人吭声,决策权不在他们这些卒子上,而在压阵的天仙,无疑哪个天仙也不想打头吸引火力。 “祥云道人果是前圣,一眼看穿。” “不过我们也没有想到能忽悠过去,只是新世界内,人道大昌,受天地眷顾,因此排兵布阵,抵消祥云道人的天眷和道域而已。” “命令——绕开黄云山脉、白云山脉,我们主力在中路侧翼突破……”天仙见此,稍议论,就发下了命令。 幸早已有默契约定,黄云和白云不会阻挡,要不这就是二块坚硬的硬骨头,硬啃上去,肯定牙都崩掉几颗,那就无力对付祥云道人了。 这时,大片弘武舰在较空虚的侧翼聚集起来,投下了更多凡人军队,一面面大旗迎风招展,白红气升出,数以十万级,就这还只是第一波先锋军,或说炮灰。 自舰上俯瞰下面,原本这里应是红云门坐镇的地盘,她是黑莲之后最强亚圣,祥云派的金牌大将,自是守中宫,但现在早就人去楼空。 这些天仙集体叛逃,原本区域,就形成了相对重重山脉较平缓些的复杂丘陵地带,也不好走,剩下山林间还隐伏着交错地网,但没有强力天仙坐镇还是相对安全,除非祥云亲自出击……那是最好,可惜不会。 军队整顿顺序,下方一股凡人军队在仙人逼迫下小心翼翼上前试探,一触到这斑斓雾瘴,军气立刻产生削减,咳嗽声连连,这还是练气士有着抵抗力。 不少仙人都上前刷下一片灵光,才止住祥云道域侵蚀,继续催促下面的城主:“向前!不得迟疑,后退一步斩!” “向前!” 喝令声压过了咳嗽声,兵过一万漫山遍野,重新整队以城邦联军兵团协作能力耗时较长,这支大约万余的先锋军队重新整列花了小半个时辰,在仙人威逼下鼓起勇气爬上山坡,又花了几刻在高地上恢复军阵,有人抱怨:“仙人不是移山填海么?怎么不削去障碍给出通途?” “对啊,头顶那么多仙舰呢,都看戏么……” “噤声,想死可以自己跳,别拉着一起陪葬……” 话还没有落,突大把的人都露出了恐怖之色,只听“轰隆——”一声,数不尽的幽蓝光柱当空投下,果一片山崩地裂,却并非给他们制造通途,而是轰断了连接这里的几个分支山脉纹络,滚石混杂着泥浆在对面几座山峰滚下,在高地两边山坡跳动砸出一路血泥,刚刚偷懒或恐惧落后的队伍立刻死伤成片。 “啊……”一声大吼在地下传出,一个黄衣道人飞身要逃出,似乎是知道暂时孤立出了灵力网络危险,发动这处地网这片防御力量的后果就是地动山摇,山体错位裂痕,大片泉水喷涌浸透,山坡表面顿时出现地层松动,眼看高地范围幸存整支军队都要陷入泥石流。 这时几个地仙才出现,上前与那黄衣道人交手压制:“速速投降饶你不死!” “去死!” 地仙在围攻中咬牙苦撑,硬是不弃阵也不投降,这不是一下子变得忠诚起来,而是部分元神烙印在这处地网节点中,既催动了力量就一时无法摆脱逃跑,而当空法网还在,之前祥云圣人不惜十抽一威慑,硬没人敢再当面逃脱,这里谁会为他一个地仙去硬撼祥云道人的力量! “快快,设立祭坛,控制节点就彻底驱除法网道域,这道人不降也要降了!” 一线几个真仙又喝令城主,展开牛车阵盘,设立祭坛扎入地脉,真仙亲自上祭坛坐镇,结合道兵军气稳固失衡地气护住山坡上的大部先锋军。 不少城主上前表示感激,同时试探:“看起来这推进耗时非十天半月能完成,保障后勤和大军驻扎安全很重要,山势又凶险,是否先舰阵轰一遍清洗地网,再跟上祭坛?” 几个真仙皱了皱眉,淡漠:“山势凶险算什么?要对耗是敌我储备和恢复,这是道域地网范围,只是粗暴毁掉地网的话,不降服那些顽冥不化的敌仙,我们打下空无一人的祥云派有什么扩张红利?” 话说,真仙地仙,杀了就太可惜了,转化才是王道。 城主们都是一怔,小心问:“祥云派周围不是还有附属人口,祥云一死,整片地域就能吞并,设立城邦,能重新稳固地网吧?” “哈,那是祥云死后!你当一个圣人,哪怕是前圣人,这样好杀?没有圣人力量的硬拼,要想不同归于尽就只能水磨工夫,不转化地网和人气结合道域压制,你们是要圣人去和祥云死磕,给人渔翁得利?” “那还要你们这些凡人干什么!别给点颜色就当自己腰杆硬,改革后的新世界依旧是仙道为尊!” 真仙眼看着这些城主,冷笑,事实上却有些忌讳。 只见一股蛇蜥混杂白色龙气萦绕在他们身上,暗想:“新世界果有些不同,就算在道门压制盘剥下,还有龙气渐生。” “难怪圣人要驱使这百万凡人之众,来抵消祥云的道域。” “哼,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过我们的过河卒,只是万万不可让他们有机会成气候才对。” 想到这里,话更冷了几分。 这是明着驱使当炮灰命令,但在仙人集团暴力下,所有凡人都噤声不敢言语,而且看这样子真仙一层也驾驶弘武舰推上前线,地仙在地面推进保护,部分天仙也在随后跟上转化地网,五莲圣人目前还和一部分天仙留守五莲山,但也随时准备最后一击,也确实是动员了所有的全面战争。 正这时,高地上突然腾起一股七色祥云,当空鏖战的黄袍道人部分元神烙印在地网中,在围攻下已经受伤,一下发现地脉失控,大骇:“圣人不要,我已尽力了……” “蠢货,谁要杀你了!”祥云神识冷笑,不可能临阵逼得手下人心寒,一下力量加持于这黄袍道人身上,就要横扫当面敌人。 “道友心急了些。”一个话语出现,只见“唰——”,一朵莲花在空中瞬间出现,莲香随风而过,瞬息就和七色祥云无声碰撞。 “轰!” 空中一声爆炸,雷光耀亮,受此爆炸冲击,当空中祥云法网一下破损,而在这时,又有五色莲花一样的法网,迅速弥补上来。 在这空档,几个道人都当空跌落下来,扑通扑通沉声响动,灰头土脸之际没有横尸在地,仅仅余震,且砸翻了不少凡人道兵。 “唰”,几十艘真君舰主炮锁定黄袍道人,一言不合就要连凡人军队都要清洗掉的样子,道人一确定自己幸运活了下来,连忙喊:“我投降——” “带他下去。” 现在不同以前,有源源不断的炮灰补充,而且地仙也不是炮灰了,能转化当然是最好的事。 一个天仙在星君舰旗舰上吩咐,但眉皱着没有多少放松。 利用人道来压制,虽这办法损耗较少,但是一个多时辰才解决掉一个山头,而前面还有几百个这样山头,及更缓慢耗时的凡人军队在深山老林和陷阱下行军速度,让他不禁疑心……出这策的青珠,到底想干什么? 1739.第1739章 圣人之心从不死(下) “加快速度,分五十路齐发,并行推进!”一念之间,这天仙就立刻命令着。 “是!” 军号声在各处山头响起,在横跨几百里大范围形成推进,每一路都有上万军,却没有先锋军这样全都是练气大圆满,大部分都是修为很浅普通道兵,但也足够转化军气为一种虚拟龙气,以类似五脉国气鼎定边荒手法协助仙人镇压地气。 一时间,地面军队不断拼杀,与半空中的舰群双管齐下攻击地网,收降敌军的地仙真仙,有的成功,有的不成功——给祥云加持“帮忙”时,不小心用力过猛倒在了冲突下,看上去是身陨壮烈、为门尽忠,但实际滋味只有侥幸逃逸的冤魂元神知道了。 就在整个五莲阵营很缓慢但坚定深入祥云地盘,攻防进入白热化,不少天仙都驾驭星君舰在第一线抽身无暇,而看起来在战略上取得了优势时,“轰隆”一下响彻山原,黄云山脉、白云山脉都向地下沉陷,连带引发了大地震,几乎瞬间就土石滚滚引发了中间丘陵山谷走向的所有定点连锁崩溃,有不少镇守真仙承受不住整片地壳塌陷的地脉反震,惊恐喊:“圣人救我——” 祥云道人一怔,立刻回醒:“起!” 只见大阵上,借助地势杀机,掩杀那些失去保护的凡人军队,瞬间就血肉横飞,烟尘弥漫。 “地发杀机,可怪不得我!” “就算少有反噬,我也承担得。” 高空的舰群和仙人们都还算无恙,但十几万凡人精锐毁灭,带来的战略布局损失非常严重,五莲阵营天仙已经脸色铁青:“黄云、白云,你们是想和我们死拼?” “立刻请圣人出手,不能直接和祥云对拼,难道还对付不了两个前亚圣了!” “先杀白云,白属不善守!” 然而烟尘散去后,黄云山脉和白云山脉都变成大坑裂谷,所有关联附属天仙山脉,全都消失在谷底的幽泉中。 “不对,快去看看。” 这时五莲阵营天仙下去扫了一遍,透过隧井下望见黑水,回醒过来:“不好,他们跑进暗面了!” “和红云一样……啊,也是给她拉着投靠了五脉!” “青珠献的奸计,已打算好了拉走黄云白云,还要坑我们一把!” “不杀青珠,大计难成——” 轰隆隆—— 响动在天侧远处传来,与之一起的还有更糟糕的消息,青珠山,也沉降暗面了! 五莲山 此时天色渐晚,平台上,几人端座。 “啪!” 一个莲纹道袍的老者,脸上突显一丝铁青,将手里茶杯捏的粉碎,神情冷冷:“逆徒……给你最后的机会,却这样应我,那就别怪为师手下无情了!” 黄莲听了心中暗喜,却说:“老师息怒,改革新聚五属羽翼,也少不得青源新亚圣,短时间内无法指望跌落地仙的雷宵,青珠不可或缺。” “不可或缺?” 五莲语气不置可否,目光扫向西方那片九州大陆,东荒汉国:“未必如此,青脉一门二帝已拥挤,最近青脉储君转移,可见里面必有裂隙,哪里还容得下三青源至尊?” “而且我这逆徒一身光棍毫无底线,无论哪方引进,怕是内耗大于增益,但是对某人,我这里虚位以待,条件就不同了。” “您是说叶……” 几个前亚圣相视一眼,神情都有些怪异,这算什么? 墙内开花墙外香,都是别人家的最好? 不过仔细想想现在似乎还不是最好的挖墙脚时机,总得等到那面裂痕更大才有机会,相比之下如果能挖到那一位…… 这等于整个九州的人道几乎都能挖来一半,现在这点人口损失算得了什么? 青莲小师弟的破局眼光虽刁钻,但论起手笔慷慨和大势引导终不如五莲老师,有他后悔今日的时候! ………… 少真道境 “轰!” 数道光自天外一闪而下,扑向道境,炸的四下散开,恰开了几朵大花,却是叶青藏起伶这一杀手锏,趁着母型方舟主炮未降临前,串联黑莲、红云等天仙发动了一次全线强攻。 “哼,新世界天数落在谁家不知,但前圣前亚圣多死一个,余下就多几分机会,何况现在少真还是黑权。” “无论是死是擒,都对我有利。” “而叶青其实所得甚少。”这却是黑莲的心思。 “红云!” 少阴仙子的目光,却一下落在红袍女仙身上,觉察出她身上还有日镜本源,脸色一下霜冷:“看来你这是交了投名状了!” 红云淡淡:“是又如何。” “在我道境,还敢猖狂,那就先与你开刀!”少阴仙子身微微一转,眼前青气一闪,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探出,电光石火之顷,不可思议越过虚空,就要印上红云的前心。 “这是道境之内,少阴还余的道君神通!” 眼见就要击中,就在这时,又一掌出现,两掌相交,只见叶青闷哼一声,如受山击,身不由主跌出。 “我说了你实力不行,让青帝出来!” 一身白裙莲花无暇的女仙,神情倨傲鄙视,心中暗惊,暗暗调息,这一击轻描淡写,却大耗力量,本刚才就要抢上去继续击之,但对手一道紫气弥漫,化成青龙盘绕其中,得不了手,时机就一闪而过。 不过叶青刚刚展现的力量,幸法力积蓄不足,在集团阵线上空有爆发是不够看,她防备的是老对手青帝,而不是这小小叶青。 叶青见自己亲自带队突破失败,第二批轮番进攻少真、影龙、暗帝,拉锯消耗,又笑着:“我们家帝君日理万机,没时间和你这过时前道君说话。” 叶青说着,让对面远古龙族天仙都投来一阵鄙视目光,很看不起这狐假虎威的人族龙气之主,伏龙更沉声喝:“交出我女儿龙芍!我还可以在少阴仙子面前给你求个情!” “要你们这些三姓家奴的手下败将给我求情?还是免了,龙芍妹妹在我这里待得好好,比她那不着调给人奴役的老爹,给人封印的祖父,至少有尊严和待遇。” 叶青继续说着,手指遥遥虚点少阴仙子手里那枚晶莹星核,顺便挑拨离间,这让对面众天仙都神色不好,已和叶青有过几次斗争经验的离龙冷笑:“别和这疯狗说话,他就是青帝的一条狗而已,叫他咬谁他咬谁。” “本身是流浪犬,还敢骂谁?” 叶青反唇相讥,身正道直不怕影子斜,至于敌人都怎么看是敌人自己的事情。 这时耳畔忽传来红云温和声音:“青谨道友,青珠和白云、黄云已降暗面。” “好,我会提防,你按计划行事……注意自己安全。”叶青私下里叮嘱她,对队友还是照拂:“青珠和黑莲的反应不可小觑,你配合他们时无需计较我,该怎么做我都会配合你,务必将你推上临时的主导位置。” 这样的气量……还有信任…… 红云静默一下,一时心中情绪复杂,最后轻轻:“好。” “那你来组织接下来进攻。”叶青挥了挥手。 红云就见到前线的一道青光回流到青谨天内,六个蒙着面纱女仙在金青色圆球内出来,也跟进了仙天……背对着黑莲和少真的风向。 只有在红云视角才能看到,这机敏女仙就暗自留神了她们的气机,发现是五气俱全,即便最弱黑脉也是正好有两个女仙,顿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凛…… 看来叶君并不打算将战事拖延日久,青珠和黑莲恐怕都是有些失算了,幸她选对了站队。 ………… 青珠山 望着下方黑水滔滔,青衣道人神情矜持镇静,打了个响指,空气中传出红云平淡的声音:“多谢青珠道友救了我两个师弟。” “哈,都是自己人了,红云妹妹不用客气。”青珠说。 红云忍了怒,心忖自己还是大你两百万年的前辈,叶青都不敢这么叫我,让你占便宜? 不过她也是善于蛰伏性格,继续不动声色:“叶青这面,受到了少真突袭,但是失手了,现在退回去了正在重整旗鼓,我们缓缓再上?” “自是当然,要装作只是意外,引得五莲与五脉间矛盾,我们再伺机聚合一下完成新五脉质变!”青珠说着目光扫见远远少真道境中的风姿绰约白衣仙女,心中一动,问:“她就是少阴?” “嗯,黑莲似乎对她有些兴趣。”红云随口就拉仇恨,又似不是滋味:“怎么,青珠道友也有想法?我差点忘记了水木相生,正好复制青帝格局。” “哪有,我不是这种性格。”青珠诚恳,暂熄了打少阴主意的念头。 黑莲图谋她的策略耗时太长了,相比各方瞩目焦点的少阴仙子,自己出其不意联手红云统合新五脉才是最快速的办法,以此才能获取一个强力平台阶梯,与伶重新对话的资格…… 哪怕她已不在意自己,自己也要以强势的姿态重回她身边,让她不得不妥协……青帝竟透露出青脉与伶合作的消息来诱降自己,这会是青脉最大的败笔! 只要自己新五脉取代旧五脉与伶密切合作,进而窥视方舟! 夺取方舟下降横扫世界,往上谋求高层道天资源支持……这战略一确定就不能轻易动摇,岂是眼光局限在一个世界里的黑莲可比!又岂是五莲或者青帝抛出的一个区区辅位能比! 圣人之心,从来不死! 1740.第1740章 巨人(上) 上真道境 一条滔滔之河,在崇山峻岭间径直向北流淌,它没有属性,清水一样纯净,可以化入任何事物,又吸收天地间所有溶质,九曲十八弯径流非入北海,而直入虚空,疏通天地间的滞胀……与天空中横贯东西天河黑水不同,这是一条虚的河,流的不是黑水,是气运。 这就是命河,万事万物运动所含气运在某种道境下具现化,不过只有上真道门的仙人能完全看见它的灵光。 在灵光的交融下命河里所有点滴不分,就清流中的水滴没有差别,仔细去倾听可以发现它们还是有特性差异,那是声音。 声是源头,音是听闻,声音相和,冥冥中河水每一道细流都对应着每一个人、物、事,相互交流、回响。 凡间所有声音都能在河上听到,有错落悦耳的人声歌言与鸟兽鸣叫,此即人籁,有流水在地上叮咚和草木生长挤开泥石簌簌摩擦,此即地籁,有阳光在星球一面高空的长风呼啸,此即天籁。 有些衣着雅致的男仙女仙在河畔奏乐,各有所长,但并非凡间音籁,真仙能提炼人籁鼓荡出灵籁,让命河贯穿仙园,波动拓宽灵池,地仙能提炼地籁,让命河贯穿仙境,天仙能提炼天籁,让命河贯穿仙天。 而命河本身出五气而超五气,天地人三籁合一成道境,有韵律质地材料构造出的一方山脉坐落在命河中央,让河水在两侧分开,宛是一片狭长美丽沙洲,可说是世界上最优雅随性的一座道境,这是上真道境。 不过这时的美丽有些虚幻,五莲的圣人力量,轰塌了它的根基,这才需要所属仙人亲自提供音乐,稳定它在命河中的根基。 而在整条命河在河心沙洲东面,半条河流上隐有着杀伐之气,这是新世界两大陆之一的五莲大陆全面战争。 “唉……” 一个紫袍道人临窗望月,听着天地间万籁,突感觉到西面河道上也有些不大协调的杂音,心血来潮,就飞身沉入命河。 “老师怎么了?” 两个天仙则疑惑,想了想,也沉神细听,不过在两域融合,泾渭分明的合流,其律动已是他们所不熟悉,或只有老师能听得出来。 所有声音顿时在河面上隔离掉,少真沉入河底,听到了最平缓律动,这是世界的脉搏心跳,********! “我要看……我的命运。”道人说着。 命河传来了点滴细微的回声,似是微波的背景。 ………… 两界树 夜空寂寂,月光皎皎,有些薄雾折射银白晕轮,层林中夜枭声声不见苍茫大地,山风万里,深秋萧瑟。 黑、白、赤、黄四道遁光而至,化冕服男子,顾盼之间,甚有威仪,但冠冕上都去掉了珠帘,顶上天眷清光也都有削减。 唯与人道气运交融的气数,依旧加身,多半是青,有些紫意,一时都连夜汇聚于两界树下…… 这两株交缠而生的青源树,夫妻树一样,只见清光萦绕,青气化成可水波,瞥了一眼,让人心中一凛。 “这缓冲了两域冲撞,而获得的深厚天眷,实上已是新世界里的世界树。” “只是世界泛意识沉睡尚未苏醒,无法转化天眷成真实资源。” 树下山谷有个小木屋,背靠若隐若现先天梧桐木主干而搭建,窗子里灯光雪白,青色道袍少女正牵着一个红裙女子手在说什么,这时都起身出门相迎。 红裙女子手捧一匣七色彩光缭绕的事物,躬身对赤袍男子恭谨:“帝君,七色祥云袍在此。” 此时祥云圣人分身无暇,正是炼化其本命法宝机会,也是青脉履行前约将此袍作酬回报。 赤帝不由暗赞:“讲究!” 此时青脉力量大增,完全可以不履行,但还是履行了,这时一眼看去,就见此七色祥云袍上青气郁郁苍苍,就接过法袍,只一点,就穿在身上。 适应里面经过遗忘之地洞天解析的强大本源,没忘记照顾自己的部属:“辛琰先归阵,接下来不大安全。” “是,帝君。” 辛琰仙子躬身告退,回首看了眼青衣少女,传音叮嘱一声“青鸾小心”化一只朱雀虚影,流火赤翼消失在云端。 两界树冠上,八点星光的青网里,蓓霞仙子轻声:“她也是修行觉醒一些祖先血脉遗泽,志同道合理念,可惜火属入不了我们青脉。” “我们需要这样的盟友。”东余道人很直白的说着。 “今夜很热闹啊……” 众仙下望,月下的稀薄云气激荡开去,显出黑暗大地上连绵星辰,在一座座州城之上出现,仙光与凡气交织成片,无分脉属,无分谁家,编织成五色星网笼罩整座大陆与附属岛屿,这是九州仙凡锁钥阵。 最早由青脉研发而出,第一仙朝青龙大阵的升级,天庭以此统合着仙凡等所有智慧生命气运,凝聚出质量近乎超限、数量近乎无尽的力量,在具备天命加持情况下是盐水点豆腐一样形成质变。 完整的天人合一就是五德共鸣超限,正常情况下都无需如此专门列阵,天庭依靠一座座仙天、仙境在天地间定位连锁而成的天罗地网,就已自动抽取借调每个生灵的气运与天地相合为天地人三才俱全。 但当前世界泛意识沉睡休眠,天命相关的便利是统统没有,剩下只有仙凡之气与地气组合,即便如此这股力量完整庞大程度也远超五莲大陆刚刚起步的改革,可惜隔着广袤海域,力量带不过去,只能内部整合在九州大陆范围内使用,包括大陆投影到暗面黑水的范围! “贵脉储君……啊,不,青谨道友在暗面似乎徒劳无功的样子。”黄帝哪壶不开提哪壶,时刻不忘记给叶青下绊子:“我还有些担心新人进度过快,心态可能失衡,未免叫老人为难……现在看来要担心新人拿不到战利品,会不会产生不满?” “够了!” 青鸾对于外人挑拨,心中有些不悦,本能就维护自己人:“这是我们青脉内部事,帝君相信他会解决少真。” “他能独力解决少真?希望如此……”赤帝微笑说,其实心想怎么可能,虽不表现出来,也暗庆幸叶青和青帝产生了矛盾裂痕。 白帝怀抱着长剑左右看看,既没开战,又闭上眼睛,没兴趣搅合浑水。 她呢? 黑帝心想着缺位的那个人,目光越过青鸾的肩膀,觉察道她身后的小木屋里空空无人,没有想要见到的伊人倩影,只有一座小小的青木祭坛,一枚缺角镶金的玉玺载沉载浮,在浓郁青紫气内不断翻滚! “叶青的传国玉玺?” “嗯?” 黄帝顺着看去,眉微皱,就是这东西沟通阴阳打破土德玄黄祭坛的地网垄断,让他一时无法如预计中的那样在新世界里重新染指主导,哼一声:“时间到了,你家帝君呢?” “就出来了。”青鸾转身入屋,身影融入在苍翠光滑的树干中,在四帝目光不能及之处,化一枚湛青色的凤凰卵,而信风迷雾升起屏蔽大树周围,小木屋里的灯光熄灭。 ‘唰’的一下,模糊信风人影飞出大树立在众人面前,声音温和:“诸位道友久等了,我们这就开始吧。” 黑帝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觉察到几分虚弱,不由关切:“你身体怎么样了?” 青帝没有直接回答,在袖子里手拢着传国玉玺:“速战速决,可以吗?” 看来没好全…… 黑帝点首收回目光,暗舒了口气,身上压力也少了几分,追求一个女神,结果女神总比自己更强力,那是有压力的事情。 白帝、赤帝、黄帝几个相视,都心忖这无非是消耗大点,但对接下来可以瓜分的利益是值得,遂点首:“没问题。” 五色遁光飞出两界树地域,化一道五彩彗星疾指大陆西南,整片大陆星网陡间闪烁明亮,每座城市千家万户都醒来点灯,让大地幽暗化一片星海,与天空的群星相互辉耀,串联交互。 青帝看着这些,只是一笑,手中传国玉玺吞吐阴阳,丝丝青紫浓郁,贯连着下方青汉仙朝在新洛天坛的龙气,而这天坛龙气又连通地坛,地坛又连通下土天坛,下土天坛则连通下土地坛,五气相生格局一直到黑水,曾蒲公英一样纯白美丽但虚浮的青脉集团,这刻贯穿阴阳,脚步扎实在最低地面上。 “轰!” 无数神秘符文沿着特定轨迹形成一条条丝线,无数丝线纵横交叉,构成一张张规则之网,网不断流转,一点点充实,渐渐化成了巨人的影子。 “轰!” 某一刻,巨人双眼一睁,发出一声无声呐喊,顷刻间,一种威压直接出现,脚步落地而站立起来。 一股灵力风暴,瞬间炸开水花,半空中无数仙人目光投过来,整个天地混淆天机立刻鲜明。 “是五帝再次联手了。” “以青汉为主体形成近乎圣人的力量。” “真是可怖。” “……青帝是整片星网的计算核心,四帝完善星网,五位帝君这刻要对少真动手了吧?” 1741.第1741章 巨人(下) 不过看到五彩彗星方向径直东南,下方准备就绪的天仙,一个个神色呆滞:“不对……不是少真!” “原来是……难怪,少真已褪成了女身,成了少阴黑属,这段时期解决她只有黑脉有好处,连赤脉都收不到少阳,这利益怎么分配平衡?黑脉已够强,再强青脉二帝都压不住黑帝和黑莲……” “只有太真的五气属性或上真无属性,才可瓜分利益啊……今夜就是九州大陆决战!” “真正是……攘外必先安内,两座大陆都默契全面内战清洗!” “啧啧,之前都还各种焦点都在少真身上,关于她八卦历史疯传,我们所有人都给五位帝君的障眼法瞒在鼓里,不过这一来暗面少真岂不是要拖延日久?” “或者,她有机会,重新恢复少阳变成少真?”有黄脉仙人不怀好意嘿笑:“那在这之前,叶青一个人在下面对付她,撑不撑得住啊?” 辛琰瞥了那道人一眼,认出是中阳天仙,冷哼:“你笑叶青?你现在能打得过?仙朝主帝也不是好惹,五气结合仙朝龙气的恐怖,你也清楚。” “少阴没有恢复阳气前,她又能拿叶青怎么样?还有黑莲和红云帮衬着,可能也是预备好了过段时间瓜分少阴、少阳,至少会戮力合作直到机会来临,或五帝结束阳面战事下去支援。” “那又如何?”中阳天仙被她嘲讽自己打不过叶青,脸皮抽搐,心中恨恨,勉强笑:“主动权不在叶青手上,还是在青帝手里,真是姜还是老的辣……” “休得对我们青脉挑拨离间!”南醉仙子喝声。 天仙都算是博弈的利益相关方面,这时听了这话,在神识交流中各自意见纷涌,结合之前叶青褪下青脉储君之位,都觉得矛盾确实不虚,有的心喜,有的忧虑,众相百态不一而足。 ………… 上真道境 “铮——铮铮铮铮——” 陡间,命河水畔的琵琶、鼓角、鸣罄、瑶琴所有美妙音乐都中断了一下,众仙面面相觑:“这……是命河警兆!” “敌人袭扰?” “君上何在?” “休得惊慌。”哗的水响,一个光裸上身的优雅男子在命河水底浮出河面,在男仙女仙的注视下披上紫袍,登阶升殿。 在两侧各一排的编钟前,两个天仙也起身问:“刚刚五脉逆贼勾动地气人气,又有音乱警兆,是否会袭击,老师在命河底部窥探到了什么?” 当当当—— 上真敲响了自己本命玉钟,警钟声音在四面八方传播开去,这才沉着脸:“目标不是少真,是我!” “什么?” “这不可能……五指并拳才有力,没有五帝联手合击,谁去解决少真?就靠叶青那小子?” 上真也是一脸晦气,联系暗面又重新确认了一遍:“叶青、红云和黑莲等人没回阳面,还在暗面拖延少阴……看来是声东击西,少真风头虽劲,毕竟褪回阴体进了暗面就已是瓮中之鳖。” 两个弟子相视无语,陡然发觉如果排除少阴仙子,五脉围攻自家和五莲围攻祥云,几乎是同步:“先吃我们再吃少阴,连吃两家,五莲都没有敢这么干,五脉这胃口也太大了吧!” “幸老师已……交好了太真,比起祥云孤立处境还是不同!” 果钟声所及,在更偏远方向的太真道境亮起了一颗紫星,迅速赶来,这边上真仙人仙女都松了口气,相顾:“唇亡齿寒,应是如此。” 太真、上真各出身于龙庭礼官乐官,礼乐礼乐,在远古时的礼仪、音乐并非单纯的艺术,而是祭祀一部分,是人与天沟通的神秘渠道,在书籍发明之前,人就会语言,在语言发明之前,人就会跳舞歌唱,流传下都是最********与声音,与天地最基础的沟通。 当年龙神惊才绝艳,傲视天地,一身扫灭百族荒神,摧神庙,销典籍,绝传承,将所有神裔都杂交稀释成凡人,但因耽于安逸享受的便利而大肆收集各城邦文字、音乐、美女,留下了三个漏洞,在天命易变时,立刻给了有心人机会,祸起萧墙之内。 上真身为乐师利通晓了龙庭收集的所有城邦荒神祭祀用的乐曲,得以私人沟通天地,在其中参悟出世间万事万物的极致道境,声音相和,********,走向了实在。 太真身为礼官恰与之相反,是帮助龙族修订百族祭祀礼仪规程,参与官方沟通天地,在一个个神秘符号印记体会出天地森罗万象万气的道境,高下相倾,大象无形,差异走向了抚平。 道门都有着无法摆脱的龙庭出身烙印,彼此相斗渊源相通,在谁也吞并不了谁的情况下,自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免得掌握之后反向破解自家道基。 “轰!” 一声震动,上真阴沉着脸看去,只见五色雷霆在命河上贯穿而下,上百颗大星,数千颗中星,数万颗小星,还有绵绵不绝的星砂,星汉出波涛之内,一下将整条命河在河心沙洲西面的半条河流也都染上杀伐,这代表着继五莲大陆,新世界两大陆之一的九州大陆全面战争也开启! 整个世界,都卷入了战火。 ………… 暗面·战场 “轰轰轰!” 四面八方都滔天海啸,除了星光,已见不到任何光,海潮声连响,要是看去,只见不断有炸开,波涛突炸起,几乎冲到了天云,又迅速落下,轰落入海中,激得数万里内黑水滚荡不已。 而大小星辰穿梭水中,其中更有斗大巨星轰撞击,星屑碎片****横扫当场,不少都洞穿道域溅射进各自核心,逐渐相互逼近的金青圆球和少真道境,磅礴阴阳气柱也无法完全阻挡,幸还有坚韧界膜屏蔽。 而在外围战斗已陷入白热化,两方集结总数六十余天仙战斗,红云门,黑莲宗,烛龙教,这三大原本都是外域出身,此刻在新世界的不同道路立场上彼此你死我活斗争,相煎太急,其中红云门和黑莲宗几乎是二倍数量轮着刷,换成一般大仙门多半已经不支,全靠远古龙族天仙强横于一般天仙的道躯力量硬抗,但也听得嘶吼声阵阵,鳞片和血水分撒而下,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但终是挡不住那座有着贯穿天地阴阳气柱的金青圆球,少真道境不断后退,速度无法与对方青源媲美,逐渐还是给拉近距离,这刻战场上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到这里,惊异非常:“这就要决战了?” “青谨道友为何不再多耗一会少阴的法力?” “她要是临死爆发,岂不牵连?” 这些有些真心,有些假意的劝说,叶青微微而笑,却是熟视无睹,在道君圣人帝君都削去天位之时,唯有自己,就见龙气云集,带着煞气,更有青龙盘旋,威严肃穆,穆然浮现。 这时更是手一按,随着命令发下,“轰”一下,整个暗土齐心,金青圆球就冲撞上去,这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让他身后青衣少女美目涟涟,心帜摇动,这是她的道侣,她选择的种子,她的夫君。 轰—— 金青圆球和少真道境,撞击在一起,开战以来最大一次撞击,冲撞核心的阴阳天柱都同时动了下,界膜相互崩解,黑水海啸浪花穿透界膜乍现漏洞而化磅礴暴雨,哗啦啦雨幕贯连小世界的天地,山原茫茫蒙蒙,江海滔滔横流。 “该死!青谨道友且慢!” 黑莲招呼了一下让红云抵住影龙,自己立刻冲下去,准备当叶青的候补……前提是在叶青抵挡了少阴的反扑。 “这样快?叶青发疯了么……” 远远隐藏窥视的青珠脸色微变,没料到叶青这么快就选择决战,连忙催动自家仙天冲过去,后面白云道人、黄云道人大量生力军的仙天也跟着冲向战场,生怕油水都给不按常理出牌叶青给抢光了:“看来传闻真没错,叶青和青帝产生隔阂,失去靠山了,所以越发行险!” 红云悄悄对叶青打了个招呼:“他过来了。” 叶青回首看了眼芊芊,这青衣少女微一笑,在五德灵池里牵上表姐白静的手,曹白静牵上貂蝉子楠的手,貂蝉子楠牵上周铃的手,周铃牵上小龙女恨云的手,恨云牵着她姐姐惊雨的手,各自都立在仙天一个方位,勾引气机催动她们定位在夫君仙天里地界和挂靠的灵池,顿时就有八个小灵池,分五条脉络汇入仙天大灵池,一种玄之又玄清光浮现而出,加持在叶青身上。 此时,在冲撞下,金青圆球内天空再度出现火雨,伴随黑水渗入、海水和暴雨,下土大陆出现一次大海啸,幸之前久经影龙、红云等入侵兴风作浪考验和大劫冲撞,沿海早就搬迁的差不多了。 海浸并没有损失太多人口,只是摧毁大片原始森林和飞禽走兽,在大陆中部平原和高地的城池只是面对大河洪水,各地城池撑起了防御罩,一身五彩宫裳丽人再度出现在天空,忙忙碌碌修补漏洞……她都不知道是第几次补天,这个世界生存难度比印象中故乡更难。 叶青冷笑,抽出了剑。 1742.第1742章 抽身(上) 少真道境 小世界同样下着黑雨,这些黑雨一落下,就是生灵涂炭,刚解冻不久远古种子童男童女都死绝一片,仙天主人都已顾不上,高台上男装丽人浑身淋得湿透,都没有余力顾得上去蒸干,**男装紧贴着,显出女身,发髻也在气浪冲击下歪斜分散,长发湿漉漉贴着前额,让她显得十分狼狈。 即便如此,这位前道君依旧昂首挺胸,双手合握着一枚璀璨光耀星核,声音冷冷:“突袭?擒贼先擒王?你倒是忠心。” 说着,少阴又负着手,下颌冲着微微一抬,言:“来罢!” 叶青神色一肃:“仙子盛情,青敢不从命,哈哈……” 说着,金青圆球位置,一座五色斑斓仙天突浮现,接着,一道光就穿了过来,剑光划破了天空。 龙气不断升起,又有五气相合,在极精妙的变化,穿了过来,瞬间,就已穿透了时空。 “身剑合一,时空之术!” “你这是用上了龙气所化的小超限力量了吧?” 只有真正面对的人,才会知道这是多可怕的道术,见识的人都纷纷倒退,唯只有两个天仙,一咬牙,顶上。 不过少真是道君,神色淡然,只是说着:“来的好!” 又伸手一点,这一点,出现了幽深气息,带着淡淡紫色,就直接打了上去。 “轰!” 身子后退,少阴神情凝重:“这力量,你……不是太真暗子!” 而剑光散去,叶青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倒飞而去,跌在背后一处,重重的撞出凹坑来。 就在这时,整座青谨仙天就要钻击少真道境内部,立刻有左右两座阴阳仙天拱卫将金青圆球阻隔开去,也迫使附着在圆球上的青谨仙天退回,黑水浪涛重新分开了两方阵战的核心。 在少真道境继续后撤时,金青圆球这次没有继续追击,任由它给群龙仙天阵线重新保护。 “奇怪,他的恢复太强了,完全可以我和硬拼下去……” 少阴一双星眸里闪过疑惑,也不及多想,号令群龙不断调整阵形,在黑水洋深处源源不断抽上重聚革命阴魂维持阵线,她这一刻就是天地阴气极致绽放一朵妖花,血色滋养的美丽,战场瞩目的中心。 反是退下去的叶青再一次成为了绿叶陪衬,让天仙忍不住鄙视:“不能,你还上……真是有勇无谋。” “这也难怪,他就是颗棋子,以前青帝幕后调动着显得神奇,现在一产生隔阂,就打落原形,你说一个三十几岁天仙能有什么积累?” 这一次战斗,让叶青当前‘弱点’暴露无疑,除知道一切默默不吭声的红云,就连几次交过手的黑莲都疑惑,似乎自己过去有些高看此子。 但刚刚强行突袭,叶青真要不顾反噬袭杀,群龙都是坐视态度无人拦挡,只有两个少真弟子勉强上前,这看似没有成功,暴露出了少阴仙子虚弱一面。 整个少真阵营的组织涣散弱点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红云门、黑莲宗都是士气大振! 暗帝在所有人当中本钱最小,顿时给一盆凉水浇下,对少阴炉鼎美质窥伺的火热心情熄灭许多,想起这些残余阴魂可都是他东山再起的本钱,不能白白打水漂,不由高喊:“少阴仙子,你说的后手呢?” “别急,就快到了。” 少阴眸子里闪过一丝讽刺笑意,她拿捏了筹码和不对称信息,不怕这些混帐队友临阵反水,就是要往死里用……是啊,不要急,大家要死一起死,都拖下深渊。 正在这时,一道紫袍虚影在她身前浮现,急问:“叶青还在你这里胶着战斗?就他一个人?” “是,还有红云和黑莲。”少阴神情不悦,她最讨厌狼狈时让人看笑话,嘲讽:“上真道友怎么这表情,你不应幸灾乐祸么?” “该死,你才是运气好,叶青纯粹是牵制你,我才是主攻,五帝都冲着我来了!”上真没好气,也顾不上看她惊讶转喜,投影一散消失回归。 少阴心中炸开千万道喜悦,这是绝处逢生的惊喜,她终明白刚刚叶青为什么退下了,也许是五帝忽悠了他,没能跟进支援而转攻上真……她曾预想过这可能性,很小很小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脸色涌上绯红,轻笑起来:“你们看见?天不绝我……” 这消息立刻在周围群龙和暗帝、两个弟子里炸开来,都是惊喜,群龙恭维:“原来少阴仙子天命在身,早有后手了!” “恕我等愚昧无知。”影龙虽负黑权,但也低首,这时战到白热得罪五脉派系狠了,越发不能内耗,越要对临时主帅恭敬。 “仙子恕罪。”暗帝也连忙道歉弥补刚刚的大声质疑。 “老师没事就好!”两个弟子则是暗自庆幸刚刚赌对了,既叶青后继乏力,要是没他们出手搭救,少阴老师也不会死,但这就像是棋盘上守护将帅两个士,在面对敌人杀招将军的时不跳上前护卫就等是背叛,少阴就是背叛龙神起家,她最恨或者说最恐惧的也是背叛! 一回过气来就要开刀! 一时少真阵营的士气大涨,而与黑莲、红云士气相互抵消,又重新陷入了僵持。 红云发讯将这变故告诉了青珠:“……刚刚叶青自己也承认,五帝转向攻击上真,他说自己争辩过要集中火力,不能分散力量,奈何青帝这次不肯听他良言了,倒是说出理由——就是上真的力量利于五脉分配,否则击败这时全黑属少阴仙子,就是黑脉力量一下整体压过青脉,不利于青脉地位,还不如等少阴女身撑过这一段阴尽阳生,赤脉也能瓜分一半少阳时,黑脉赤脉分吃少真,更利青脉保持优势。” 青珠神情顿时恍然明白,心中怀疑尽消,阴笑一声:“怕不止如此吧?青帝其实已经忌惮叶青连胜,必须确保自己优势为先,不然之前就可以知会叶青一声,为何让他白白冲击两次敌阵受挫?刚刚那次几乎是要和少阴决战了,但明显五帝应许的降临增援没有跟上,叶青这小滑头也警觉不对才立刻退下,红云道友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青珠道友见识敏锐。”红云符合了他的意见,问了青珠过来的方位,随手就捅给了叶青:“鱼儿上钩了。” 叶青闻言,转首看向战场一侧,浩浩仙天出现,这股气势汹汹生力军一进场就吸引了全场目光。 “那是……” 少阴刚刚的劫后余生庆幸还未褪去,脸色再变:“是……青珠,黄云,白云……他们不是在五莲大陆,怎出现在这?” 群龙也是震惊,意识到来人身份,更意识到目标,暗帝惊呼:“糟糕,他们是看到了叶青挫败又没了后援,都过来抢果子!” 红云门和黑莲门也是一片兵荒马乱,都询问掌教:“这是怎么回事?” “稍安勿躁,这些不是敌人。”红云立场暧昧地说。 黑莲直接招呼:“都是友军!” “怎会是友军?难道他们加入五脉了?” “没听到消息啊?青帝不是策反青珠失败了么?” “怎走的暗面下降?是五莲大陆直接过来的么?” 质疑纷纷,也有点为五脉高层将这么大事瞒着下面而不满,在传统五脉天仙基本对自家帝君充满信任,但归化不久的降将的情绪总是这样特别敏感而容易受刺激,不过天仙也都是机警,随着来人一座座仙天气息的靠近,在场上形成了黑、白、赤、黄、青,很快意识到一种让人颤栗可能:“五气俱全,都是我们原五莲阵营,这莫不是要……” 所有人都看到两道青光没入红云仙天、黑莲仙天,叶青神识明显是和红云、黑莲交流了会儿,但很快出来。 全场目光都落在这里,焦虑:“交涉成功了?如果叶青能开得出价码……” “不可能,什么价码比自成一体的树大根深还要优渥?且青帝看起来不大支持叶青了,叶青一个人开不出多少价码,刚刚五帝又已转移了主攻,叶青和少阴刚刚对拼两败!” “轰!” 金青圆球一下后撤,连带着遗忘之地洞天和青谨仙天一并离开,而红云、黑莲都没跟随,反转向迎接青珠、白云、黄云,立刻所有人都清楚……叶青的交涉努力失败了。 看着龙气天柱离开,仿佛英雄寂落的背影,让人都不由有种惋惜……这一大运失去,这位恐怕只能屈居青帝下,又君臣有了嫌隙,再难有今日机运问鼎巅峰了。 “青谨道友一路走好不送!” 青珠哈哈大笑,终一洗心中郁气。 红云抿嘴,她才不会告诉这家伙,他一心苦苦追寻道侣伶仙子,就在叶青船上跟着离开,而且是她自愿,一切都在计划中。 叶青沉寂没有回应,似乎心情不太好。 但叶青走后,他之前带给所有人的压力并没有消散,两面胜利会师的众仙,沉默相视,刚刚都是有所心理准备,只是有心疑虑,看向自己的首领,毕竟说好是投靠五脉,现在反复,会不会引起报复? 青珠扬眉吐气,对场上众仙:“我知道各位可能觉得这一次会师很突然,但不妨想想,五脉道路是大势所趋,我们已跳反就不能再走回头路,但我们为何要给别人卖命?” 黑莲微笑,也不在意给小师弟添些光彩:“青珠道友所言甚是,我们虽出身三派,本来就是一家渊源,正好成立新五脉,崛起去执掌五莲大陆,与九州大陆的旧五脉平分气运,分庭抗礼!” 黄云刚刚逃过五莲兵锋,心知哪里这样容易反攻大陆,淡淡:“这些太远,既是同盟,必有盟主,现在谁是盟主?” 1743.第1743章 抽身(下) “我只信任红云大师姐!” “我推举红云师姐!”白云附和。 红云微笑不语,素白手指轻轻按着衣角,心中回转着叶青此前给她一步步踏板,终到了最关键一阶,静静看向青珠和黑莲。 青珠直接卖她一个好感:“我光棍一身,唯红云马首是瞻!” 众仙都暗道这前圣人厚颜无耻,红云都还没登顶,就已抱她大腿了。 黑莲更在意当前战场实在利益,转首看少真道境里面神情惨淡的男装女仙,心忖她经过这番骤起骤落、希望破灭的情绪跌宕,应也要面对现实了,遂微笑:“我支持红云道友,请红云盟主立刻统帅我等,攻灭少阴。” “请红云盟主立刻统帅我等,攻灭少阴!” 众仙都是纷纷表态支持,红云门的天仙更是眼睛闪亮,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水涨超高机会,小凤凰琼阳几乎喜极而泣,为母亲踏出这关键一步而高兴。 红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忍不住将这幕影像传给了叶青,问:“风光如何?” “恭喜仙子。” 叶青微笑恭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真心诚意:“是不是没有骗你?青珠和黑莲能给你,我同样能给你,还能让你拥有更多资源和机会。” 这让红云又有些耳热,她感觉自己做了多余事情,有点丢脸了,低声:“我听你的安排,你把机会给我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我啊……” 叶青微一笑,就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切断和红云通讯,回首看去。 芊芊小手轻按住他的肩膀,目光:“她可信么?” “没事,她聪明,知道我这里有不可取代的底牌,一是青汉仙朝的人道气运,五脉、新五脉,全都绕不过我叶青……” “二是和五脉关系,别人觉得我和帝君产生裂痕,只有她知道真相,越发不敢说出去……” “三是和伶的信风誓约,母型方舟的利益,当然青珠也可以和伶搭上线,但是一旦远征进入方舟,主动权就掌握在伶和元青那里,别人都必须紧密抱团,对红云来说,她是选择青珠,还是选择我叶青的人品?” 叶青语气平和安慰了自家夫人,让她不用为自己担心,转到遗忘之地洞天,对眺望界外、神情有些恍惚的白衣少女:“仙子准好了么?” “嗯?啊……” 伶仙子回醒过来,看了眼战场远处意气风光的青珠道人,有些陌生又熟悉。 但彼此距离远远,已非从前无知时光,舰灵少女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默默伸出雪白的小手,让叶青握上:“来吧。” “不急,你在看什么?” 叶青握着舰灵少女柔腻软软小手,顺着她目光看去,恰是战场方向正意气风发的青珠,不由失笑……如果给青珠看见自己和伶牵手这幕,估计立刻气疯。 有过一次短暂灵池共鸣,这时算是驾轻就熟,在神魂交合镜花水月幻境迷雾中,叶青按照约定重新交换确定一次立场,目视白雾里若隐若现的黑发少女,忍不住八卦一句她和她前男友的关系:“既还记得他,为何不回去找他?” “青珠所想的还是重新让我做他道侣,但对我来说,金丝鸟笼里已容不下我了,现在只有方舟是我的家,至少得自己能安身立命,我才有心情谈别的事情……在这种任务合作需求的前提下,你是可信的队友,而青珠并不可信。” 伶平静说,这不是她对叶青和青珠两人的私人观感倾斜,只不过她现在没时间在新世界里消耗,相对运动下方舟马上就要来临,最好是现成稳定而非四分五裂内耗的战友,而叶青到现在一直都还算可信,又与青帝关系莫逆,能确保新五脉和五脉的整个稳定,对她现在是需要越多队友越好。 “你别光问我,我也反奇怪你为何不联手红云赶走青珠,自己插入新五脉的位置?她肯定听你,又掌握白云、黄云倾向,剩下黑莲也可以说服,青珠就只能灰溜溜出局,现在反而你是灰溜溜出局。” “有红云内应,只要少阴的果子是她摘的,最后还是会落到我手里,青珠不过是光杆司令,要取代他随时都可以,也是一份力量,团结可以团结所有力量,调动起来为我所用……我就能抽出身了。”叶青说。 “嗯?” 伶也一怔,她只听说自己任务是守护金青圆球,关于星核获取都是由叶青负责,问:“这节骨眼上你不伺机摘果子,抽身干什么?” “新五脉的方案其实是青珠最先策划,不得不承认其乱局中破局眼光独到,但有开战权的人,并不意味着能笑到最后,有结束战争权力的人才是最强……” “你不妨想想我们刚刚调戏了少阴仙子,她绝境逢生又乐极生悲,现在的心情,啧啧……她是四大战胜国之一,完整仙天和道躯,不是短时间能压下去……青珠和黑莲在之前竞争中也不过她的手下败将罢了,就算集结起来五气合击,但没有我青汉仙朝配合又能如何?他们一时风头无量,却没有在这段混战机运期结束战争能力,或者说是我和帝君都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叶青神识收拢,松开她的小手,回到自己仙天中:“既如此,我不妨暂时让他们顶上和少阴对耗,也不能浪费自己战力……仙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伶仙子犹自有些失神恍惚,她虽不擅长谋划但也聪明敏锐,心忖这几近阳谋,现在新五脉生米煮成了熟饭,叶青再和自己说这些,就算自己现在告诉青珠,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一路向前……如果最后败在叶青手里,也真无话可说。 嘭—— 她转首看去,整座青谨仙天顺着阴阳龙气天柱腾空而起,化一颗青星消失在暗穹。 “你们快看……叶青那家伙灰溜溜跑了!” 这一幕落在青珠、黑莲、黄云、白云等人眼里,自是原先敌人落荒而逃,都是一阵欢呼,此前叶青留下的许多阴影都一下乌云消散,雨过天晴。 唯有红云对女儿琼阳的恭喜轻轻摇首,她默默注视暗穹,感觉到更高处阳面风暴,那颗青星正汇入更大的风暴中心……当他凯旋归来,必是天翻地覆,暗面谁还能阻挡他? “快点,压上压上!”有天仙已等不及,趁着五气俱全的道域,全线压上去消磨少真阵营,纷纷乱乱各自为是,基本分红云、白云、黄云的一大股主力攻击烛龙教天仙,黑莲一股攻击少真道境,青珠自己孑然一身叫喊着先回去拿下金青圆球、整合人道龙气……但没人听他。 青珠大怒:“你们这些蠢货,不听我的良言,不拿下叶青根基人道天柱,光靠这样对耗少阴的阴阳气柱,怎可能一时三刻就解决她! 这话其实有道理,许多地仙、真仙也被忽悠,附和:“不错,是该拿凡人做炮灰来减少消耗。” “别听他忽悠,都回来。”众天仙都纷纷阻止,能到天仙没有人傻瓜,都威胁青珠:“道友慎言,不要节外生枝!” 琼阳奇怪问:“母亲,青珠说的没道理么?” 红云摇首,纠正她的观念:“注意我们现在和五脉并非敌人关系,而是五脉共识立场,斗而不破,如果天仙集团大规模攻击就是和五脉撕破脸,五帝直接放弃扩张,掉头下降镇压,等于五脉集团分裂内斗而便宜了外敌,这自是不可行。” “而且地仙、真仙,要是谁真听了青珠去攻打金青圆球,那里面龙气天柱且不说,遗忘之地洞天明显有人守护,一时攻打不下……无非损一损叶青实力,但见不到红利又和叶青结了死仇,清算下来,这些门人弟子岂不死定了?谁家又愿意给青珠捆绑上贼船,让叶青连带报复呢?” 琼阳听罢顿时恍然,有些气恼:“难怪青珠这家伙光是跳脚鼓动别人的手下,自己不干事,反正死的都是别人家的徒子徒孙,他是光棍没有几个手下,也是机智。” 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何母亲不喜悦,因这完全就是临时糅合起来队伍,都还有着原先派系烙印,还没经历过一次立国之战锤炼,根本就是乌合之众,可以说这时叶青跑上去告状了,五帝要是回身降临一击,直接就能打散清算,根本还没有上桌谈判的资格! 五脉阵营对内分裂不行,对外面挑拨离间却毫无顾忌,也有天仙机智,引诱烛龙教的天仙:“我们已成立了新五脉,各位道友原就是自己人,为何不弃暗投明?” “谁和你们人族是自己人!” 远古龙族天仙冷笑,根本不为表面话所动,回首看了一眼少阴仙子手里的星核,族长元神还在她手中,还只能听命,眼见少阴又是没什么生路,只能希望她陨落时,自己这边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到星核救回族长! 还有影龙黑权在,一门两君,那时再和别家交涉谈判,才有话语权! 少阴仙子经过刚刚跌宕起伏,神情变得更霜冷了,目光在消失的青星方向收回,又新的战场形势扫了一遍,敌我双方盘算在她眼中洞察无疑,让她心中冷笑:“叶青小滑头见机不妙开溜了,但剩下来……新五脉要立国之战镇压气运,烛龙教想要回烛龙元神,暗帝想要水火同炉,一个个都想拿我做踏脚石,有问过我少真意见?要是我败落,就将一切都陪葬!” 1744.第1744章 鏖战(上) 上真道境 命运长河星汉灿烂,河中央一片水深火热,喧声鼎沸,突袭太快,上真道门众仙没有了之前的雅致,自真仙地仙大量抵达,仅有两个天仙都陷入苦战,在顶上,到处都笼罩着五色祥云迷雾,但对他们来说是乌云盖顶。 “已确定……九州仙凡锁钥阵的集火!” “糟糕,道境残破,大陆地气在渗透我们……人气在敌视我们……” “阻截地脉!独立地网!开启全防护!” “扰乱命河,混淆人气注意!” 一道道神识在战场上交错,兵荒马乱,努力凝聚秩序,道门百万年积蓄深厚体现出不凡,没有人立刻溃散。 空中突汇聚出一团浓厚乌云。 轰—— 一道五色闪电落下,才落下,就有大地晃动,乾坤颠倒幻觉,所有周围的人,都仿佛看到天塌、山倒、地陷的恐怖。 就在这时,一道清光扑出,升起一个玉钟。 瞬间,五色,闪电,虚空。 瞬间,玉色,小钟,虚空。 五色和幽色瞬间对撞。 所有仙人都能看见,整个虚空,水面一样带起了涟漪。 闪电在缓缓下降,玉钟也在稳稳上冲。 “轰” 刹那间,只见一个缠绕一层幽深,凝聚仿佛将虚空都粉碎的黑太阳,在瞬间扩大,宛是蘑菇云。 “可恶!” “这已接近圣人力量了!” 上真迎击五帝,心中只叫倒霉,这下可是便宜暗面的少阴,她可以多喘息些时日,但自己就凶险莫测! 但当此生死之际,这道人反升起一股凶气,高喝:“吾在此,汝等逆臣,又谁来决死?” “杀!” 回应他的只有连绵的乌云,形成了海洋,电蛇雷蟒横跨数十里,频繁翻滚,刺目闪光将天幕化一片雷海。 “哼,逆臣?”五帝都是冷笑,谁也不受激,只继续联手引动九州仙凡锁钥阵的五德雷云,没有谁和单挑,甚至对话都没有,也不需要对话。 只有杀意。 大星小星雷霆电网一遍遍刷过战场,其中更有近百巨星。 为了确保突袭,其实真正来得及到场只有五帝本体,天仙都坐镇每州成地网和人气结合节点,一时间并没有本体出现这里,只是以仙凡锁钥大陆范围道域分身不断降生出现,配合上百上千地仙围攻,甚至有些局部几十个围攻一个,不惜工本清扫普通地仙、真仙。 “杀!” 刹那间,雷雨雨点一样落下炸开,只听一片密集的雷鸣,雷光明灭变幻,在地上闪了又闪。 眼见着一批上真道人被雷火轰炸,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雷海,护身宝光几乎维持不住,左冲右突,试图逃出生天。 只是上真且在五帝合击下自保,这些门人弟子根本救护不过来,才撑了片刻,就见一片片道人,化成青烟,神魂俱灭。 这是延续了近百万年的血仇,五脉的共识,特别是经历三十万年前与道门战争的仙人们来说,对道门态度基本就是——死掉的道人才是好道人,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这是要灭门…… 上真心里都在滴血,权衡只能下令:“立即放弃道境外围,收缩到仙天进行多重防御!” “这……是!” 两个天仙弟子应命,也冷汗潺潺,知道五莲摧毁了道境根基,但构成材料还在,只是需要重凝灵池,但现在这命令一下,整个上真道境百万年精华积累就摧毁,以后也别想再起复了。 但还是只能接受命令,仙天顶着敌人围攻收拢各处重要节点地仙,还有少量侥幸存活的真仙,都退向上真主宫的玄音殿,压缩防线提升防御,才勉强站稳脚跟。 这一片风雨飘摇的灭门景象,让许多真仙、地仙绝望了……曾经道门镇压世界的权限垄断失去,五脉恐怖数量天仙集团终展现出威力,这是整个大陆的人仙主流碾压,若非道门特色阶层纺锤形分布让地仙数量较多,反应速度快,远强于一面大陆的祥云道域,刚刚这一下突袭就已要灭门! “五帝就在顶上!太真援兵在哪里?” 许多仙人哀声,责怨队友,其实并不怪太真,因新世界诸圣失位,都没有世界主场权限,更糟糕是世界泛意识沉睡情形下还几乎是客场,比起虚空环境还不如,谁也开不了远程时空走廊,太真和上真两家之间也是相互提防而距离甚远,飞过来也要时间。 “咬牙坚持住,太真就要来了——”两个天仙鼓舞,不让悲观蔓延,免让上真老师分心落败。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五色祥云一散,隐见得紫光。 “援兵!” 众仙正要大喜,定睛一看,却又怔住,见原本在顶上的五帝身影,在上真轰击下,一下碎开……这是投影! 五道流光在六七千里,在太真和上真两家直线中间点,截住那颗来援的紫星,一下就炸出,几乎平地升起了一个太阳,光环冲击千万里。 而于此同时,清扫道境一众天仙分身直接自爆,化成一道彩虹,贯冲上真本体,阻拦他的身形同时也在消耗他的法力。 至此,众仙一个激灵,有人回醒:“这是……围点打援!” “中计了,敌人真正目标是半路来援无凭依的太真!” “五脉根本没想硬攻我们的地网,不是要和我们阵地战,而是要在运动战中一**消灭我们!” 这策其实没有神奇,但是掌握战场主动权的一方才可使用,在少阴降落暗面牵制住之后,五脉在地上九州也获得了优势,制空权,主动权,开战权,都在五脉手里,想打谁就打谁! 之所以没想到这个,是因道门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高高在上主动权,习惯五脉的一次次妥协让步——太真、上真之所以看着五脉在暗面集火少真,一方面是去暗面救援相对危险,另一方面就是心底小算盘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抛弃少真撑过这段不利期。 等到对面大陆五莲派统一阵营,重新与九州大陆形成均衡,那时五脉就必须妥协,选择与道门和解重新当队友,来对抗五莲。 以道门玩弄博弈平衡,出神入化的权术,拉拢一些逃散落败者,在夹缝中崛起成第三方势力并不难! 更重要的是,获得这个时间点,各脉内部的矛盾也会爆发——三真自下过了暗手,君不见叶青和青帝已经有了矛盾? 但五脉这次获得主动权,一击上真即走,再变向围点打援太真,很明显是道门这边一厢情愿想错了…… 五脉根本不想再妥协,在第一仙朝结束后漫长时光里,一次次忍气吞声,只有偶尔仙朝崛起时才能扬眉吐气一把,始终无法完全推翻道君世界嫡子权限而不得不妥协共建天庭,已妥协够了,这一次翻身,一致选择最激烈最残酷的血战,就是要对道门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真是……报应来了啊。”有地仙苦笑,心中灰暗惨淡,过去仗着道君气运庇护,他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五脉仙人和凡人的血,到清算时肯定必死无疑,真可恨若不是世界冲撞的大劫,怎会轮到五脉这些泥腿子翻身! “那现在我们……要不要……” 也有女仙迟疑起来,这时要是追过去,那等于进入敌人步调,虽太真来援义气,但是…… “你们都在想什么?太真明知有狙击风险,尚且前来拦截,你们这就怕了?” “什么是唇亡齿寒,你们不懂?” “太真要是失败了,我们才真正无路可走!” 上真冷然呵斥声音传下来,让众仙只能硬着头皮听命,他最后命令:“道境升起,转向太真!” “而我先过去!” “老师等等!您再一走,单我们两个留守,道境就空虚了……”有天仙连忙喊着。 一道紫光冲破天仙分身拦阻,已过去支援太真,只留下理智的神识:“没有天命,九州仙凡锁钥阵必须扎下天仙本体,来结合天罗地网,现在各势力都陷入鏖战,不可能再抽调顶层力量来对付你们两个,一般等闲天仙又岂能冲破我主宫防御?别磨蹭,快点转进!” “这……是!” 两个天仙弟子默默接受命令,护卫冉冉升起的道境仙天……其实大部都给五脉刚刚突袭摧毁,能带走的只有主宫核心,但也是两颗萤火虫伴随一颗明珠,顶着周围庞大数量的地仙甚至天仙分身围攻,徐徐撤向太真。 虚空中,密布着雷海,金蛇电舞,一道道雷光准确打在明珠上,但万千雷火都无法冲破浓缩的道境核心,让众仙稍定,又垂头丧气,因谁都心知肚明——转进,其实就是被赶得逃跑,彻底放弃上真道门的独立传承,向太真屈身投降寻求保护伞 向着斗争了百万年宿敌投降,连少阴仙子都是宁死不肯干的事,当她是四大战胜国之一,有底牌可以挥霍等待机会,就一只身体健康雌兽,也不会轻易雌伏 而上真作战败国,是没这资格,能活命是最底线,传承就不要多想了。 “这真是,屈辱啊!”许多上真仙人神色黯然望着故园。 坐落命河中央整座上真主宫拔起脱离,原本滔滔河流中间美丽沙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基石和外围道境残骸,在河面西侧一半河面,象征九州仙凡锁钥阵的洪流下很快分崩离析。 轰—— 整片沙洲塌陷,砂糖溶解在河水里,一下不见。 有少数受伤上真仙人落在最后没赶上逃亡,在五脉仙人围攻下跌落河水,世界泛意识犹沉睡,但天视即我民视,天听即我民听,命运长河中水滴在青汉成一半河道的主流,都是带着强烈同化,过去道君气运镇压下温和接纳的河水,随着少真道境这刻离去,立即汹涌扑上,吞噬消融他们的身体。 “啊……别丢下我们——” “救命——” “师姐救我——”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些仙人惨叫化一滩清水,连元神都没有跳出来,回到了命运长河里。 河中传出许多是牙齿噬咬的细碎声,最后汇聚成一声悠长叹息,似是释然,似是满意,又似是……咀嚼复仇的滋味,十分恐怖,让听闻的上真仙人无不毛骨悚然,这才意识到这片大陆主流的凡人,有多憎恨他们,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别怕,这不过是失势,成王败寇,只要我们有力量在,区区凡人根本动摇不我们。”上真门的天仙语气平静。 “要是五脉或青脉失败,相信不相信,这些凡人,照样吞噬它们?” “殿下所言极是。” 众仙纷纷附和,却都不敢多回看身后惨叫一幕,害怕会让自己失去在这片大陆上生存下去的勇气,顶着五脉仙人的围攻努力突围向东南而去,隔着六千里的高空,两颗紫星正相合一处,与黑、白、赤、黄、青的五颗星辰战做一团,且战且退靠近这边。 不是太真和上真联手敌不过五帝,一个圣人几乎能拥有普通天仙十倍法力,两个总法力就是二十倍,与五帝的总法力逊色些,但因集中在两人身上而战力相当,即便五帝这刻在九州仙凡锁钥阵道域加持也封锁不住太真和上真的突围。 但两人还是要接应这面的两座仙天撤往太真道境,不能丢下这些给五脉做战利品,即便对于太真道君来说,这些今后也是他的属下,不能轻易放弃,而对于上真道君来说…… 百万年如梦似幻,属于自己一个时代落幕了。 已有敏感的女仙嘤嘤哭泣起来,无论外人如何看待上真道门,对于她们来说在这里还是很有安全感,上真虽对她们也层层抽血,但也是用于保持本源权限垄断而让整个门派对外具备竞争,如果不是野心勃勃的男仙,单纯女仙来说——选择上真道门的妹子往往是喜欢音律,多半文质娴静而喜欢格调——她们还是很适应上真道门这样富养的优雅环境,而现在梦碎,人醒,一切都结束,她们得去重新适应一家曾经宿敌的道门,寄人篱下,地位和待遇自会一落千丈,前途更渺茫莫测。 男仙则是普遍沉默,有些两眼无神,有些咬牙切齿,有些紧张焦虑,有些已唉声叹气。 1745.第1745章 鏖战(下) 正两座附属天仙簇拥上真道境飞离命河,飞向太真道境时。 唰—— 一颗青星在最近一州西灵州地脉隧井里飞出,当空拦截,一个年轻道人声音朗朗:“看来我还赶上了盛宴尾声,唉,诸位这是往哪里去?” “这是……叶青!” 两个上真天仙相视,大惊失色,叶青不是在暗面拖着少阴,正在缠斗的难解难分,怎有空上来! “会不会是分身伪装?” 而转瞬,不由分说,青色星盘展开,化成了规模宏伟的仙天,直直冲撞而来,上凝五色玄光,螺旋一样刺进上真道境核心……轰! “青汉仙朝——” “五德共鸣!” 芊芊、曹白静、龙女等都是躬身,刹那间,五色五光霞彩冲天而起,又陡显形,化一条青龙。 这青龙一出现,就似乎包容万有。 道侣五气共鸣推升,叶青本身小五德共鸣力量一瞬推进到极致,也就是在场所有道君、或者帝君所能达到的常规力量极限,等骤多出一个短时限的道君,破袭上真空虚的老巢! 可以说在暗面战场的低调,就是为阳面战场的高调,叶青驾驭仙天上蹿地面支援是按照帝君给予的时间点,刚好趁着上真支援太真的节骨眼上,偷袭完全空虚的上真道境! “天子之剑!” 接着,就是一道剑光,直直破了过去。 这道境本来就残破得只剩下主宫,一失去主君值守就剩下两个天仙,剑光所至,只见两座拦阻仙天界膜瞬间穿破,杀入核心,如入无人之地。 所有宫殿和法阵、禁制、基材都瞬间崩毁! 远远,上真蓦心中一痛如绞,看去惊怒:“竖子敢尔!” “我今天就敢了,青谨在此,老贼你来与我决战!” 这真是刺客起家,给新手刺客背刺一击,他顾不上叶青这人是怎么摆脱少真偷渡上来,转身就要回援:“誓杀汝——” “道友别中了激将之计!”太真连忙拉住,这时五帝就抓住机会一阵猛攻太真,两人就是一条线的蚂蚱,谁也别想轻易同时冲出——而只冲出一个上真回援,其实对叶青来说没有威胁,反让太真孤立面对五帝而陷入危局。 “哈哈,老匹夫惧也!你算了一辈子命,算到今天下场?” 叶青也看出局面长声一笑,响应帝君的主战场,青龙横扫宫殿间,将其间躲藏上真仙人,一个个都洗过去:“我不但毁你老巢,还要灭你满门!” “等等,我投降——我可以做炉鼎——”一个女仙叫喊,她清楚自己真仙在对方天仙面前只是蝼蚁,抓着叶青寡人有疾的名声,试图自救。 噗! 血流一地,女仙尸骨无存,形神俱灭。 叶青嗤之以鼻,鄙视这种听风就是雨的白痴:“寡人看起来是什么货色都收?” 有女仙机智回醒,高喊:“我愿意归降青汉同化!” 叶青看了看名单,略过了她,又有个男性的真仙也这样喊,直接是一剑:“抱歉,你长太丑。” 又有个美丽的女仙喊:“我愿意归降青汉,任由……” 噗—— 人头飞起,圣剑吞噬了她的元神,叶青都没给她为什么杀她的理由。 “……” 众仙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在暗面受了火气,上来看不顺眼就砍杀,放过不放过都没什么规律,似乎完全随性而为,哪里在意他们投不投降,于是也有鼓起勇气喊:“他只有一个人,和他拼了——” 噗噗噗……啪啪啪…… 尸横遍野,不过还是有规律,叶青手里其实有张道门清洗名单……只是,不给他们看。 所以这些上真仙人们喊什么其实没有意义,只要在清洗名单上,哪怕信誓旦旦喊着为奴为婢,叶青也不放过,不在清洗名单上,哪怕勇敢到当面挑衅,叶青都不理会,冰冷按照名单办事,似乎是一张大网筛选过去。 过去与五脉仙人有没有血仇,有无同化价值,决定了他们这刻生还是死。 这是五脉时隔百万年终于等到,一场正义判决! 当这正义对上真仙人们的道路来说,完全是绝望,所有地仙基本死绝了。 因为道门修行纯靠水磨工夫,地仙基本都是三十万年前甚至五六十万年前积累下来,血债累累,只有四五个男女地仙幸存,镇压起来留待以后。 反真仙中多是和平条约签署后的新仙人,特别是女仙沉醉音律就无暇外顾,在名单外的就很多收拢,大部男仙因外勤任务冲突血债难免,还是纷纷上榜,这恰也符合灭族的仇恨分级规律。 这时刚好一道紫光在隧井底下追着叶青出来,化少阴仙子投影,她一出来就警示喊着:“两位道友当心叶青上来偷袭……呃……” 她眨眨眼睛,对着漫天血光,发现自己……提醒得晚了,叶青摧毁少真道境,消灭所有地仙,就让五脉地仙们继续按照清洗名单去收拾,自己又带队杀入了一座上真仙天。 “杀!” 剑光无人看见,但毫无悬念地暴力碾压! “哼,我五德运转道路,以及川林笔记的演化,可以说,此界论道法已是第一。” “虽圣人都未必能在这方面与我较量。” “以前只是欠缺力量。” “现在,同级内,谁能相抗?” “更何况我连力量都比你们强多了。” “五德灵池、青汉仙朝、天罗地网!” 这某种程度上,已是不逊色于圣人,只是持久多久还看不出来,但现在也没人能去试探一下叶青的持久,上去就是死,上真小弟子根本不敢去救援自己师兄,狼狈逃窜跑来老师寻求庇护。 往这是去太真道境最近的方向,但他忘记这正是五帝和二真的战团核心,只听上真喊:“别过来——” 轰! 五色雷光劈下,当场就穿过了这座仙天,尾焰穿了过去。 天仙也是积蓄深厚,不死,道躯脱身而去朝一个方向飞遁,但现在整片九州大陆都在仙凡锁钥阵的道域覆盖下,处处都是泥浆灵力纠缠,不时从天而降几个天仙分身阻拦,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道友请留步——” 叶青的长途追击速度算是帝君、青鸾两人之下无人能比,对方虽只身没有仙天,但却是绕远路,而他力量强大,驾驭仙天不惧直接在核心战场抄近路而过,很快赶上了。 “道友,万载吞吐,今日回归自然,幸事!” “幸你个……”这天仙还没有来得及骂完,就反手一击,红星豆子一样倾泻而来! 这些看似不起眼火星,是炼制神雷,单颗就可炸死真仙,这样多一起爆炸,足轰碎千里方圆,将对面化成劫灰! “可惜!” 叶青见状,不由叹息,下一刻,只见青龙突就是一吼,遍及百里,这是生杀予夺,镇压五行,冷酷肃杀的龙气! 而这红星,顿时就在半空中,不断炸起,虽形成朵朵雷光,但毫无作用。 下一刻,一道剑光穿过,只听一声惨叫,这天仙道身就被斩,随后青光冲上,还想逃去,但剑光又追上元神,又一绕,神形俱灭。 偌大一个道门传承,几乎一夜灭门,不是死就是降,剩下的一个上真变成了青珠那样的光杆司令,神情变幻,“啊”一声大叫,吐出口鲜血,不是五帝围攻,而是大教崩毁的气运反噬:“竖子,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太真望之悯然,停下了西去,这时已经不需要救援接应,因没什么东西可以接应回来,他虽可惜原本可以收入囊中的上真势力烟消云散,基本给五脉做了嫁衣,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还不算心疼,理智冷静:“道友,我们突围回去罢。” 回去? 上真怔一下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要孤身寄人篱下,更惨然一笑,跟着太真突围去太真道境,五帝拦不住两人的突围,但也并不止步,穷追到底。 叶青也驾驶仙天高速跟上,飞到一阵青风,看着里面:“帝君?” “嗯。” 帝君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叶青也没在意,神识:“我们这是欲将剩勇追穷寇,还有什么杀手锏可以今晚就解决掉这两个老贼?” 青风中,一身冠冕的少女隔着屏障打量了他一眼,斟酌一下自己称呼,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普通称呼,平静说:“没有,只有硬战,青谨你惧否?” “我只怕没仗打了,刚刚给暗面的新人们踢出战场,帝君也踢我啊。” 叶青嘿笑着,直接不让帝君有赶自己走的机会,又凝声:“虽要伪装分歧,但我想想还是帝君安全要紧,这刻还是在一起好。” 这家伙几乎习惯性表忠心,抓住一切机会刷脸,让信风中一身青袍冠冕的少女有些无语,但又有些暖和,一个声音则警觉没好气:“这小贼似忠实奸,帝君别给他表象骗了。” “鸾儿说说,他的内质是什么呢?”冠冕少女温和,她不会忽视自己道侣意见。 “这个……”青鸾神识顿时讷讷无言,突发现自己对叶青这个人,其实并不非常深刻了解,此子太善于隐藏自己了,她总不能说对方几次看着她的胸脯吃豆腐,色胆包天……说了对帝君也没什么触动,毕竟帝君自己…… 冠冕少女微笑,似乎猜到青鸾心思,又看了眼叶青,温和:“别担心,新五脉的建立,就让它建立好了。” “这……会分掉五脉气运吧。”叶青试探问,其实让青珠先上,还有一点就是缓冲,不与帝君直接矛盾,至少先试探他的态度,无论如何都是青珠背黑锅。 “分分合合,自来如此,我若是将一切都抓捏在手里,当年也不会有五脉,近年也不会有风水相生等放置在外遥控的格局。” 冠冕少女语气平和,自然而然有种一种自信,她不惧怕挑战:“青谨你对红云拉拢,让她选择了默契配合,这件事做的很恰到好处,五脉需要新鲜活力血液,无论是伶,还是红云,乃至黑莲,青珠等等,与压制使得消极应事,不如给出一线希望,激发活力,先确定五脉之道为主流再说。” 叶青熟悉自家帝君的一些反应,早已建立默契才敢试探,一下就明白:“您意思是说主次矛盾问题?” “无论是五脉还是尚在谋划中的新五脉,都是次要矛盾,外面还有道门体系、五莲体系的主要矛盾,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统一战线消灭落后势力……是这样么,帝君?” 冠冕少女“嗯”了一声,虽有些奇怪叶青的描述,但还是能理解意思,点首:“最直接就是灭亡**,但不一定就是灭亡**,如果有人黑莲这样跳反,也是可以接受……毕竟现在是用人之时,扩张整个五脉道路,消灭变种道路才是第一……这新五脉在红云手上其实挺好,但如果能更配合些,就更好了。” 这最后一句意味深长,让叶青砰然心动,默默按下不提,这不是他等候时机,就让青珠多得意一段时间好了。 有些模模糊糊的想法,关于方舟,关于星核,关于接下来的远征,他连对帝君都没有提起,只告诉了芊芊,她表示完全支持,让自家夫君放手大胆去干,她会在后方稳住青脉局面作最后港湾…… 虽奇怪芊芊语气,大概是现时身为长公主的底气,但想想其实整个青脉乃至五脉也确实是自己的港湾,而这新五脉反正是拿别人东西,折腾就是。 一道道流光闪过夜空,落在南方偏鄙山脉间,云雾气象万千,已开启了防御,但五脉集团的所有核心战力都飞抵至太真道境,层层包围。 太真作四大战胜国之一,道境是完好无损的仙道战争堡垒,也是九州大陆阳面的最后一颗钉子,孤城不守,自古宜然,绵延百万年的五脉和道门宿仇,终进入到了最后一役鏖战。 “看来,就算是帝君,其实也忍的太久了。”叶青感受着这杀机,不由暗暗想着,让总顾全大局的帝君有此念,这里面有多少鲜血呢? 1746.第1746章 舰队总帅 太真道境 南疆一样的沉积岩,海底直接浮出山峦,并非大河冲击的平原,五色灵光在月下,高耸云墙遮蔽山脉,一切景物遮蔽。 强大灵压,更有两个前道君深藏其中,顿时在小范围内形成天地人三才主场,似一颗结实的铜豌豆,谁来硬咬都要崩掉一口牙。 赤帝正要实验新得法宝,在四帝灵气支持催动七色祥云袍,将太真道境四周都烧成了一片白地,才回来:“只有硬耗了。” 黑帝目光在青帝和叶青之间移动,有些不悦,突出声打断两人之间私下交流:“暗面怎么回事?你人一走,谁看着少真!” “有红云、黑莲……” “这两个人怎么够!”黄帝不听叶青解释。 叶青看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补上了半句:“……白云、黄云。” 周围瞬间都静下来,火焰在山岭上蔓延,红光将几人面目映射得阴晴,不说黄帝的心中惊疑,就连白帝听到白云道人名号,也耳朵动了动,手指在怀抱的长剑上摩挲了下。 死寂气氛中,赤帝性子不耐,挥手:“怎么回事?咱们五脉什么时又拉拢了两个?怎不带上来看看?” 啧…… 叶青多看了赤帝一眼,暗赞这份与火属不相称的谨慎,几乎不逊色红云了,仗着信息不对称,有恃无恐:“就在刚才上来时,不必试探,他们通过红云介绍,就投靠的我。” “投靠你?”黄帝听出来不是假话,再也忍不了这人的嚣张:“你有什么资格让他们投靠?” 叶青不以为忤,适当时必须震慑宵小,帝君不能做的事,他可以做,身稍一躬,神情诚恳:“帝君何必动气?我这也是为了五脉大局,战场无常,有着替补,总是一件好事!” “你敢咒我……” 黄帝脸色愠怒,这话里意思很简单,黄云现在是黄脉候补,只是现在大敌未灭,不是撕破脸的时,只向默然的信风人影看去,嘿嘿一声:“你是青脉的天仙,我是管不了你,青帝你怎么说?” “别怪我较真,唯名与器不可授人,有些事可不能纵容啊!” 以下……犯上么…… 模糊信风中,冕服少女无言以对,目光看向叶青,声音带点好奇:“青谨,你想要自立?” “此乃挑拨佞词!” 叶青可以对黄帝胡说八道,对帝君幸刚刚已诚实交代并得到默许,见帝君挑明了提问将皮球提给自己,默契接过表演,神情悲愤:“臣……冤枉啊!” 冕服少女语气单调:“哦。” “……” 叶青感觉帝君真太不会演戏了,又只得躬身:“臣一直奉行陛下教诲,身正道直,为了战场方便而调配力量!” 黄帝听了失笑起来,问:“就没有人提议你建立新五脉?推你上位黄袍加身?” “我自义正言辞拒绝了!不似某些人,当年就顺水推舟……”叶青冷冷,刺得黄帝脸色难看,才转向帝君:“为了避免此黄袍加身……哦,青袍加身之事,臣将芊芊公主留在暗面,由她暂代统帅黑莲、白云、红云、黄云,以消耗少真,臣亲自赶上来为陛下出力以避嫌疑,还望陛下明鉴!不要听了小人挑拨!” “好了,我相信你。” 冕服少女语气平常,看了眼身后的仙天,分明清晰感应芊芊在里面……不五脉道侣俱全共鸣,刚刚爆发不出力量,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她并不揭破,顺水推舟对脸色难堪的黄帝:“道友你看,这是误会……你我也不是这么容易取代。” “对,大敌当前,不要伤了和气……” 周围几人也跟着缓和黄帝和叶青间的矛盾,觉得青帝对黄帝解释更意有所指,果见得叶青神情一滞,都是暗笑,这下可有些意思了。 黄帝自觉挑拨成功,脸色好看些,在青帝的温言下顺坡下台:“芊芊是青鸾道友分身,降将由她统帅着也还在……青帝你控制中。” 这道人说着转念想到,这样一来,青帝就越强大了,正想着怎么挑拨青帝和叶青之间已有裂痕,天空中轰一下震动,此前修复弥补的漏洞重新破开,群星的映射消失,显出幽暗虚空,世界外的广域真相。 冕服少女已经有所准备,静静注视着外面虚空骤闪耀的斗大白星,来自游荡亿万里虚空的方舟,让她暗一叹,与星辰大海相比,在这里蝇营狗苟的许多利益之争就是鸡毛蒜皮般不值一提……但她必须忍受这些,这真实物质世界里,没有人可以完全顺心如意。 轰—— 隔着遥远距离看上去细细一道雪白光柱,“唰”投下,在西北坠下去,似乎与什么撞击,爆发强烈光耀辉映了半个大陆,而雪白光柱连绵不绝,这一道道简直是不要钱地投放炮火,隔着半天时间终连续抵达它们的锁定目标。 “这是……方舟主炮!” 众人脸色微变,再顾不得内部博弈,都议论起来,一个天仙传来神识:“这是打穿少真进入的隧井,轰进暗面!它……轰穿少真道境上的阴阳天柱!” 黑帝断然:“此是战机!方舟主炮必然锁定了星核,使少阴对烛龙教调动不得!” “还需确证。”黄帝保守说。 赤帝也沉吟着点首,难得赞同黄帝意见,其实是对少阴仙子不感兴趣,如果她恢复少阳,才是赤脉插手时。 总之,五脉在新世界里的第一桶金,必须是太真、上真才能保持均衡。 巨大的蘑菇云升起时,冕服少女在信风中瞥了叶青一眼,叶青立刻自请:“恐怕暗面人手不够,芊芊公主与黑莲、白云、红云、黄云配合围困阻滞尚可,但抓住时机进攻恐怕不足,臣可进入暗面应援!” “这面核心战场更要紧。”冕服少女语气不置可否,心底又一个慵懒的女声顿时表示赞同‘就应该始终瞄准主干,忽略细枝末节’等等,这刻她其实是有一半意志属于青鸾,做出决定自有青鸾的影响。 但在四帝眼里,这明显是青帝对叶青在暗面凝聚新五脉可能起了忌惮,并没有放虎归山意思,都觉得自然……也就叶青这只管战事胜负,不讲平衡。 叶青神情顿时一黯,似乎受到极大打击,叹气:“臣去当先锋攻入太真道境?” “你力量不错,刚才消耗不少,且休息一会。”青帝又照样委婉拒绝。 黄帝心底失笑,乐得看叶青嚣张气焰低落下去,这时正是吃肉时,让你当先锋?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更多星点涌现,成千上万艘飞空舰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这种山寨舰的五行炉过去只能在世界内防御,这刻融合新世界、诸圣去位的环境下,摇身一变不逊色东荒大陆的正版弘武舰,其中更有几百艘真君舰,二十七艘星君舰,都是最擅长攻城战的仙舰集群,遮天蔽月,都向着太真道境层叠碾压下来,势如天倾。 隐约听见了道境里面惊呼声,显许多仙人见识有限,震惊于这种不惜代价的强攻决心,不明白这样强行消耗掉所有仙舰集群,今后怎么远征对抗五莲大陆? 就不为未来打算一下?尤其最精锐的星君舰几乎都是青脉所有,这样为五脉集体任务消耗掉,值得么? 但在五脉,都乐于青脉主力牺牲付出,不由赞扬青帝的大义。 这时,冕服少女借着连续两次否定叶青的自请,不动声色安排了一个新任务:“青谨,你当过舰队副帅,主帅之位一直虚悬,过去是你实力资格不足,现在绰绰有余,这次不妨就任大舰队主帅……诸位道友有意见么?” “这……” 最有意见的黄帝和赤帝、黑帝相视一眼,也不能总是驳青帝的面子,而且清楚这惨烈一役过后就没什么舰队,不怕叶青做大,这完全是个安抚性质的临时位格……顿时点首,黄帝更说:“不错,青谨道友,可以去旗舰里休息坐镇。” 叶青不理,对着信风人影感拜谢:“臣立刻去坐镇,等候帝君命令!” 青光一闪,进入旗舰中,大司命和少司命在主控厅里起身:“恭喜叶君,这夙愿时隔多年还是达成了。” “都是帝君安排……” 叶青失笑,看着舰队,喃喃说着:“这仅仅只是开始,力量在手,一切遗憾,都要弥补……” 大司命和少司命相视一眼,心底奇怪,不知道叶君又在说什么,不过姐妹都是得了帝君授意,她们驾驶旗舰悬停在仙天上,并没有直接去一线冲击太真道境,那是五帝的任务。 叶青又扫了眼左右铺展星星点点舰群,等后面速度慢些但数量最多、几近一万的飞空舰抵达战场,就下令:“准备!” “不要吝惜储备!” “不要顾虑过载损毁!” “射!” 轰!轰!轰!轰! 空中一道道仙雷墜雨一样的密集,太真山脉轰炸层层闪光,高耸云墙和连绵云瘴不断稀薄、修复、再稀薄,笼罩整个道境五色灵光不断消减下去。 1747.第1747章 轮回(上) 少真道境 上空金黄天柱,也是贯通阳面地脉而在界膜上形成相对薄弱阀门,一袭白衣翩然投影刚刚脱离隧井,就听到了了上真灭门的惊人消息。 她看时,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顿时就打了个寒战,立刻启动共鸣,对本体建议:“必须隐瞒这消息,否则新五脉就会受到这个刺激而不惜消耗进行急攻,甚至隔断阴阳,对阳气恢复不利……” 话才说到这里,陡天柱一下震荡,顺着气柱贯穿界膜隧井通道,某种巨力在她身后突然而降,这速度极快,顿时使她毛骨悚然。 “追兵?”她心中沉了一下,回首望去,却是刺目的雪光海……啪! 纯粹的力量瞬息吞没了她,就算是少真的化身,也瞬间泯灭,白光毫不停留,继续贯穿而下,焦点正是滔滔黑水间载沉载浮一座黑白双色仙天。 而此前与它对峙的金青圆球早就跑得远远,新五脉众仙正以为叶青怕了,趁机围攻少真道境这一猎物。 道境内小世界的玉台上,男装的女仙已平缓下呼吸,体会着身体里一丝阳气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要重新萌发出来,一点点填补空虚。 阴尽阳生! 她正欣喜时浑身一个激灵,接到了投影最后信息,阴阳隔膜破碎的脆响还在耳侧回荡,她就已意识到了什么,顾不得再调和身体,急声传令各处仙天:“立刻组团沉入黑水!” “沉下?这……敌人岂不就趁机隔断天柱阳气了?” 她手下的众仙都惊异,有些机敏暗帝和两个少真弟子当即照做,有些外圈正与敌人缠斗的群龙都迟了半步。 “轰!”少真道境不顾围攻,在一片浪花翻滚沉入水下,红云顿时意识到些,朱唇张了张,又抿上。 接着,刺目的白光铺天盖地而下,重重打击在场上所有仙天上,包括新五脉的仙天——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 雪白光柱贯穿天地,覆盖核心战场的整片海域,“轰”一下,本来汹涌的黑水,顿时蒸发了一大片,整个海面都为之一沉! 只有红云门处在边缘刚刚要进入,见此顿时都停下来,有人目瞪口呆看着:“怎么回事?” “是……方舟主炮!”有人回醒。 有人庆幸:“差点……” 红云目光一闪,她清楚这不是运气,看了眼更远距离金青圆球:“伶仙子?” “你掩护我一下。” 白衣少女也看到了方舟的主炮光柱正取代金色光柱,又叮嘱红云,抬眼看去,见红色凤凰火翼遮蔽战场,她确定金青圆球已脱离了场上众仙的焦点,就驾驭遗忘之地洞天悄悄潜入水底。 又一道银色光柱出现在她视野里,其中正有颗黑白相间星辰下降避开水面地图炮轰击,她估算了下彼此距离……不算太远。 ………… 月光落在这片土地上,惨白如雪,扑翅的夜鸟在层林上迎着逆风飞逃离战场,赤帝制造大火升腾着火星与烟气到高空,吸来四方夜凉空气,风在群山间呼啸,鸟群、树林、火焰、烟柱,一切一切都吹得七零八落。 在战场核心反无声无息,而面对当空而至一道幽蓝晶柱轰击,一面黑色巨帆突就升起,进行抵消,再一道幽蓝晶柱轰击,又一面白色巨帆抵消,赤色、黄色、青色……成千上万风帆汇聚一面旗幡,浮现刹那,虚空中震动,整座山脉都沉陷了一寸,却尽数压下舰群投落的火力。 “万象天敕宝幢!” 众仙心神一凛,这是龙族以来祭祀天地的第一件镇运至宝,现在的太真道门镇教道器,结合百万年资源积蓄祭炼而成一面面子幡,与道境完好地网界膜结合,是这座最后堡垒的底牌! “敌人要反击……”各舰仙人都准备防御了。 两个道君的力量不是分散个体可以抵抗,五帝都停下来,似乎在憋大招,叶青想了想,还不是自己出手时,在旗舰上指挥调整:“前阵都变圆阵——” 舰群奔袭的三段阶梯阵形立时转换调整,转入围攻阵形。 最先抵达战场的是星君舰,此时展开一片片晶甲球幕,以身封堵在半球形仙天界膜上,开启折叠,释放出一道道晶箔,纷繁如雪,减少敌人的视野清晰。 真君舰开启舰舱当空投落海量叶火雷,轰炸地脉灵络,混淆地气元磁,进一步模糊了道境的对外锁定精确。 “后阵加快速度——” 数量最多而稍慢的飞空舰群,有些已抵达战场,还些还在后面,都纷纷压低飞行空域,在顺风加速进入战场,噗噗噗飞鸟撞击在仙晶屏障防御上,是经过了铁网筛子过滤,高速冲撞上舰体之前就已变成一滩血泥。 风中顿时带来浓重血腥的气息,冕服少女收回目光,手里一道青光上窜,在这片区域形成风暴,人造高低层大气环流,正凝聚着天象…… 而抵达的舰群继续保持压制,每阵近三百艘飞空舰加十余艘真君舰与带队的星君舰,集火一点,打穿道境界膜的数千里云障,将五色晶膜轰塌一个凹坑,似乎是压扁了的汤圆在破口兹兹冒出流浆。 叶青在旗舰里俯瞰,整片沉黑大地都在月光和火光中照亮,天空撕裂,山峦断层,蔓延层林的大火顺风带来呛人的焦臭,浓烟滚滚包围着一圈五气云瘴,轰隆爆炸的火光折射着舷窗晶质,落在脸上一明一暗。 上真道人身影出现在仙天破洞前,手现一团没有任何属性的纯净清水,按住瞬间就修补了道境五气损耗,然而才半分钟,另一波舰群又似是秃鹫俯冲而下,带来第二波轰击。 嘭——嘭—— 两座稍小的五气仙天浮现而出,凭借体量挤开封堵干扰的几艘星君舰,立刻内部营造了小时空走廊,成整座庞大道境的对外定位触角,探测波纹嗡然扫过全场空间。 “是要反击了。” 五帝相视一眼,百万年默契,顿时立刻联手遮蔽,五色气冲出。 而就在这瞬间,一声空灵脆响,道境万幡大阵,轰射千万道流星火雨、熔浆、罡风、金气、冰霜,横扫舰队的每一个角落,波纹扫过,到处都在喊着“规避”。 太真弟子目光越过有同阶气息在内星君舰,不理会这些难打破的乌龟壳,甚至也不理会地仙驾驶真君舰,只锁定数量最庞大、个体最弱小的弘武舰。 “有天仙跨两层锁定,规避失败的各舰相互帮忙一下!”叶青尽到指挥官的提醒义务。 “杀!”只是一跳跃,一个天仙就出现在弘武舰上,只是一按,“轰”,这个弘武舰就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化成浓烟堕落而下。 轰!轰!轰!轰! 仙舰不断变换阵位、交相掩护,分散大部分集火,但在两个前道君联手下还是许多舰体重创,有些在冲锋中变成一坨冰块,速度迟滞,掉落队伍,有些熔浆洞穿仙晶屏障直透舰内,浓烟滚滚冒出,饺子一样纷落。 每冲击一波都有几十艘陨落,这还是各舰交替掩护,开始还准备后撤,结果友舰的阵位与敌人的火力交错,整个空间密布阻碍,整支庞大舰队洪水在道境上方贯冲而过,就后浪推前浪只能走一个方向,是谁也没法后退半步了! “压下去!”叶青的声音冷静而残酷。 这些失速要掉队的受损舰没有别的选择,干脆俯冲撞到太真道境界膜上,顿时在五色的霞光幕布上绽开一朵朵颜色差异烟花,密集的殉爆闪光让这一方天地褪尽夜色,恍如白昼。 大量驾驶的真仙在爆炸之前逃窜出来,避向友舰,尽量失舰存人。 也有不幸给太真的旗幡大阵锁定,携恨追加轰击,悲剧只剩个元神逃逸,或者更悲剧地形神俱灭,却是战场上谁也没法保证运气,实力不足就只能承受这样战死的风险。 唯一可庆幸的是现在谁都没有超限力量,不会株连到分身消亡,九州仙凡锁钥阵的虚拟膜网也确保最后信息回归,在开战前就说好了补偿——哪怕真仙剩下分身是凡人阳神,只要五脉获胜,对这些英烈必会不惜资源重举仙位! 叶青作舰队指挥官只需要胜利,而且战局需要是非常快速胜利,反正这些抚恤资源不是他来出,一点也不心痛命令:“继续强攻!” 一次小小折损对大纵深突袭舰队来说,微不足道,但三番五次,还是伤亡颇多,眼见着浓烟滚滚的舰队不断掉下,道境内的太真仙人们神情不喜反沉,敌人还在前仆后继,根本不计舰队伤亡……这让点滴战果没有了喜悦,所有人都意识到接下来是残酷的血肉磨坊。 “嗡!” 这时一道青光上冲,方圆千里的气象剧变,黑云遮蔽天空,雪花纷落,火焰燎云,蒸腾水雾蒙蒙,黑帝化一条黑龙游在了雾水中,甘霖与浊水混淆一片,顿时蒙蔽道境的气机感应。 在道境里面所能看到最后一幕,是上万颗幽蓝星点在天空形成巨大回环,似是沙丁鱼在深海中密集洄游,紧紧抱团,碾压下来。 “黑帝亲自出手了!” 1748.第1748章 轮回(下) 顿时众仙都面面相觑,这也是因没有少真分身在这里,否则日月烛照亿万里,什么遮蔽也没用,不会变成睁眼瞎……这刻他们都选择性遗忘是他们两家先抛弃的少阴仙子,以为能让她拖延一下青脉的脚步和胃口——而现在这样贪吃,不怕拖延日久引发五莲大陆干涉? “太真老贼,上真老贼,你们的末日来到了!”外面传来了许多喊声。 “实是可笑!”太真脸色沉下,拿他做瓮中之鳖,真当胜券在握了? “君上,我们怎么办?”弟子徒孙都不由大惊,纷纷问着。 “发讯给对面五莲大陆……我太真,愿意结好贵方……这权柄,宁与友邦,不于家奴!”太真冷冷的说着。 上真听了叹一口气,也点首赞同:“就这样,请求支援吧。” 最后一道紫色讯光冲破了天幕,消失在幽暗的东方,信风中的冕服少女眯起眼,看着它消失。 有仙人意识到这是威慑,问:“继续这样不惜代价强攻?舰队损毁太多的话,对面又会……” “继续。”黄帝语气冷冷,就算自己这样保守风险管控,这刻也是必先除去道门,这三家已是祸害:“既已经这样撕破脸,不惜损耗拼光了整支舰队,也要消灭这最后一颗钉子!” “否则日后,永无宁日!” 四帝点首,统一的意志在凝聚,而在天幕远方,更多星雨出现,那是抽调地方上的部分天仙援兵。 ………… 暗面 “哗哗”的破开水声,少阴已经沉入黑水中,她在水下抬首望去,可以看到无数半透明怨魂在头顶洄游,似乎是成团的密集鱼群,数量以万亿计,都是过去百万年里各种智慧生灵怨气沉积的具现。 “这里……”她蹙了蹙眉。 两个天仙跟下来:“怎么了,老师?” “没事。”少阴收敛情绪。 两个天仙暗中相视一眼,骤也明白什么,老师位格说是天地阴阳之君宰,但她其实从没有到过这样深的黑水,对于这视角自陌生,也并不熟悉底层环境,或者说身为龙神宠爱镜奴的路线起家,她一直是脱离于民间疾苦,这与她在青脉的那个老对手并不一样,所能凝聚的基本盘也不一样。 否则,她所修炼的道路就不会是少阴少阳,而是太阴太阳,甚至引领起一股相当于五脉整体的扎实力量,也不会给五脉……不,更孱弱新五脉这样压着打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两个天仙上了少真道门的船,暗地里和五脉示好遭到拒绝,现在也下不来台,包括随后加入暗帝在内,都只能硬着头皮追随这位仙子,希望她能顶住压力。 阴阳天柱在水下的一半,是皎白银月的光柱,黑白玄色的道境、二座少真仙天、孑然一身的暗帝都在光柱里下沉,界膜将光辉反射四方,这些海面底下密密麻麻鱼群带着鬼火一样的莹光,更远处黑水则是广袤的黑暗。 “这样的黑暗……” 这让她想起了虚空,但少真道门理论中,黑水或是与虚空最相近性质,实际上在能级尺度虚空外看去,只能看到光辉星球世界而没有黑水。 世界的起步是一颗世界之心,具备全物质领域,但仍旧需要漫长时光演化出切实资源,虚空就应世界内演化需求而带上了时空属性,一种有秩序的时光洪流,五脉称之为本源,上真称之为命河,都是一个意思,这区别于仅有时空能级但无秩序的混沌。 而随着演化进一步带来质量属性,沉甸甸积淀在世界底部——是累赘包袱,也是丰盛财富,黑水的质量特性也让它具备了虚空所没有的防御便利,所以…… “轰!” 白光映射照透黑暗,头顶剧烈水汽蒸发着,连带着大片聚集怨魂,却恰到好处为她抵挡了伤害,如果说整片黑水是具备质量而沉凝强大,即便圣人道君也对它整体的日益增长无可奈何,但具体到黑水每一滴细小水珠,那些阴气凝聚的复苏灵魂是无比弱小的,无数人影灰飞烟灭,犹自喊冤。 有些临死觉醒到一切的幕后凶手,愤怒向着少真道境扑来,消融在主炮光辉中,连续的主炮轰击蒸发大片黑水,让雪白光柱越来越深入黑水底下,它们的生命……如果能称作生命的话,所起到作用无非是稍微减慢一点黑水蒸发速度,仅仅这样的价值。 “冤?” 少阴眸子黑白分明,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并不冤,我若是一招失手,也是与你们同样下场,生死面前,人人都是平等……” 她说着一顿,抚了抚手里的星核,很清楚它所蕴含诅咒引来的方舟主炮,目光里透着洞穿人心和规则的讽刺笑意:“……然而并不平均,这所谓的星核诅咒必中的游戏规则,实质是一个方舟世界的敌视锁定,别人抗不了,并不意味着我抗不了,若是我这百万年积累都和你们这些杂鱼一样结果,那这世界上还要努力干什么用?” 这话残酷但并没有错,暗帝却是心中暗痛,因他是拿这些怨魂当做革命资本,正有点后悔,突意识到些:“少阴仙子,你早就知道五脉会勾连方舟算计你,要召我阴潮革命,就是给你挡这一灾?” 少阴奇怪看了他一眼:“说好这些都是炮灰,挡什么有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 暗帝心中惊怒,这下和方舟结了仇,叫他怎么偷渡上船搞事? 在这世界有青汉窃取了革命果实,又勾结仙道压制,暗面革命不可能实现,只有去方舟寻找机会。 但这点却不能对少阴说出来,只能心中发狠得意了就让她好看,叹了一口气掩饰着:“炮灰也要注意折损度,仙子都不知会我一声,我都没个心理准备。” “我不需要对你解释。” 少阴俏丽的面容上神情不置可否,但这时情况不一样,想了想,还是解释了:“除非我能放弃星核号令群龙的便利,否则烛龙陨落的前车之鉴未远,就是我的下场……不过我是前道君,不是烛龙那样的入侵外敌,就算没有新世界天命也可借助地形熟悉的便利……降到黑水是迫不得已,但也是我唯一可以防御的办法……暗帝你也莫心疼这些炮灰,只要我撑过此役,定会支持你的暗面革命,包括阳面潜伏的魔罗一族也可交予你掌控。” 暗帝顿时将部下冤屈抛在脑后,牺牲本是他们的义务么,当下大喜:“当真?” “君无戏言!” 一身男装的女仙皱了皱眉,突心中沉了一下,感觉到体内刚刚阴尽阳生的那一丝阳气无影无踪,她震惊中仰首看去。 暗穹上那颗苍白星辰已消失不见,或者说就是与她在暗穹悬挂定位的太阳投影位置重合,纯白主炮一记一记轰开水面上金黄天柱,撕碎了金黄的太阳,来自阳面地脉的阳气勾连断断续续,不再具备连贯。 仅仅主炮轰击并不能完全中断阳气联系,仅仅轰塌大片海域,敌我两方的许多仙天代消了第一层伤害,又给黑水折射、万亿计革命怨魂抵消,没有伤害到道境,且按说也能与水下的月光天柱交融上,毕竟这并非真正的深海水面。 但随即,亿万怨魂的蒸发,正是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大片阴气森森沸腾,又与方舟主炮冲击发生反应,似厚厚的气泡膈膜阻隔了月光天柱与阳光天柱的海面层,将所有金黄光线都进一步分割、散逸、反射,完全照不进水底下的阴阳道境里了…… 没有别的作用,仅仅如此罢了,如果道境依旧高悬在天,下面草芥死活尽可以熟视无睹。 然而这刻,她不仅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阳气消失,就连道境定位的阴阳均衡也在迅速向着阴属偏斜,缓慢,但坚定,一路滑向黑脉属仙天的节奏。 这完全出乎曾经高高在上的前道君意料,她不由惊怒:“暗帝,让他们别喊冤了!都停下!” “这……仙子这要求,臣下实在办不到啊!” 暗帝目瞪口呆,他能操控部下生死,还能阻止他们心生怨气不成?也想象不出有什么世界能这样。 且作反抗军领袖心中清楚,革命大潮本来就是怨气不平而发,一时无语望着明显方寸大乱的少阴……顿时发现她身上变化,说不好是什么,只觉得更柔媚如水,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更女人:“仙子你身体……” “闭嘴!” 少阴羞怒,其实力量并没有消退,道境要退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至于影响短期战事,真正让她心中屈辱的是自己坚持着要恢复男身,但刚刚阴尽阳生的一丝阳气却给她平素看不起的贱民怨魂所葬送,就众目睽睽之下给人阉割去势一样,做太监都没有这样侮辱吧? 以她的心理洁癖,终感觉到惨淡,和一丝雪亮明悟:“原来这是你要给我的报应,让我这百万年奋斗失去意义,最后以女身原形而死……” 直到这刻她仍旧以为这一切都是青帝布置筹谋,而拒绝去想这是冥冥众生复仇,在新世界天命沉睡的空档时期巧合而成,便当年龙神陡失去天命的力量虚弱期一样,她因此而兴起男身,也因此而回落女体,走过了一个轮回。 1749.第1749章 定位 “不管怎么样,臣都是效忠于您。”暗帝一脸真诚抓紧时间趁虚而入说着,少阴听了,点了点首,吐一口气。 暗帝这话自信不过,也听多了,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表态,要是连表态都没有,自己就真正危险了,当下缓缓踱着步,环顾回周,犹豫一下,就要说话,突脸色就是一变,侧目看去,陡间感觉到黑水中传来某种隐秘律动。 这在熟悉黑水暗面帝君来看清晰不过,顿时急声:“小心侧翼!” 轰水波冲击在一面传来,迎面是熟悉的老对手遗忘之地洞天的青光,但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少女声音:“少阴?” “此女力量并不强。” 少阴审视着来敌,不是青帝或叶青,遥遥望去,见着青气萦绕,掩在洞天内,镀了一层,由淡而深……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良久,少阴才说着:“区区一普通青脉天仙……” 对多了一个陌生的天仙,其实很是吃惊,青脉十天仙,何时除了叶青,又多了一个出来? 不过也暗里松口气,这说明五脉多线开战已抽不出顶级战力……天仙思维何等敏锐,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钻了牛角尖,走了误区,如果一切都是青帝算计好,哪里会只派这点力量来压轴。 而回到战利品分配问题上,青脉绝对不会让她以纯粹阴属陨落,那只会过度增长黑脉,还是回到战略初衷的拖延至阴阳平衡,由黑脉、赤脉均分平衡上……也就是说如果她能撑过这一波突袭,就能突破阴阳轮回,化劫为福,危险和时运本就是相互转化! 她冷静下来自失一笑,又矜傲抬起下颌:“你又是谁?” “我是伶。” 白衣少女在洞天界膜上浮现,欠身一礼,青眸微笑:“元青姐姐让我给你带来……她的问候。” 糟糕! 少阴心中警铃大作,放弃与之正面冲突,命令左右上前遮掩:“挡住她!” “嘭!” 黑水中,遗忘之地洞天宛是一条潜艇,凶狠的冲了上来。 而两座仙天,才左右而上,企图拦截,但只听“轰”一声,都给遗忘之地洞天冲地节节倒退,这有些原因是因仙天不如遗忘之地,更是是伶的力量太强了,可以说是亚圣,距离圣人只有半步之遥,她也没有之前叶青那样故意一击即退放水,硬顶着两人遮护拉近与少真道境距离。 “不对,不是普通天仙!” “青帝何时隐藏着这底牌了?” “暗帝,你速拦住她……暗帝?” 少阴一怔回首左右,却不见了这家伙身影,顿时心中恼火,刚刚还信誓旦旦无论如何都是效忠于自己,一到关键时候就软了! 回头再找他算账! 这瞬间,暗帝却大喜,他已基本放弃了这新世界的残余革命势力,正一心想要搭上方舟的线,一听到伶自承是方舟元舰灵派来的使者,立刻迎上去高呼:“仙子……您就是王师,终于来了……还请让我给你带路!” “革命无分界域,都是为了宏伟的事业,我可以帮助你们解放整个世界!” 少阴顿时大怒,她可以忍受寻常背叛慢慢算回来,却无法忍受这种拿自己当猴耍,从来只有她能出卖世界,而不可以别人替她出卖:“原来你靠近我,就是为了当内应给方舟带路?” “一切都是为了人人如龙的大义,你这女人懂什么!没见这青脉洞天,说明叶青也投靠了王师!”暗帝冷哼一声给自己辩护,免得自己名誉在新主子那里玷污,转脸就对冲过来的青色仙天喊:“良禽择木而栖,请使者仙子为我引荐,我愿意效忠于元青殿下!” “滚。” 伶挥手就拍飞这碍眼渣滓,她又并非真的是元青姐姐的使者,而是竞争对手,见到竟还有人敢效忠自己竞争对手,而且在叶青分析少真势力时听说过这暗帝无耻的历史,没当场击杀都是看在任务紧迫份上了! 暗帝只觉一股庞然巨力将自己如浮萍冲远,吐出一口血,犹自不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只叹息:“一个使者就能这样强,竟还不收我,不愧是王师啊……这样看来我得更努力做出投名状,才有机会上船!” 这么一想,他也不跑了,反帮助伶去围堵少真道境:“王师莫慌,她刚刚失去阳气来源,道境阴阳属性平衡出了点问题,暗属性正占据上风,我可以趁势开门!” “孽障!” 少阴几乎出离了愤怒,她在从前女身的时光里有过许多追求者,虽都是当备胎来养,却也没见过这样转眼就翻脸的无耻男人,更糟心的是这家伙曾经投效青帝以图取代叶青的储君地位,但给那老对手拒绝,而她却迫于形势同意,简直显得她眼光比较差一样:“收留你这条毒蛇,真是我眼瞎了!” “彼此彼此,你自己当年不也是龙神枕边的毒蛇,刚才利用了我革命大潮来抵挡方舟王师,几毁我大事,我还忍不了你了呢!”暗帝反唇相讥,把少阴气得胸襟起伏鼓鼓,肺都要气炸了。 “……” 伶心想这一对奇葩真是绝配,她一个也不喜欢,但任务所需也不好将免费劳力推拒在外,便对暗帝的无耻行径视若无睹,借着他打开的一条通道,迅速突入少真道境的界膜。 少阴冷静下来,抽身疾退,避免完全阴属女体道躯与对方青源道躯硬碰受到克制,手指她身后天地:“阴阳交泰!天地锁钥!雷狱诛邪!” 道境内,倏起了乌云,遮成一片漆黑,整个天地突暗了了下来,陷入到了一种深沉的寂静中。 “轰隆!” 一声闷雷炸响,炽白闪电划破黑暗,雷光形成着雷池,笼罩下来,一道道带着阴转阳气的灼火不断打下,都是恰好克制青源,而且雨幕迅速扩展,直至整个小世界的天空都是雷霆,任是伶如何高速飞遁,也避无可避。 少阴冷笑:“我道躯虽褪归黑源,受你们青源克制,但这方道境仍旧有着阳火,若是青帝亲自入内突袭,我还惧她三分,你进来是送死?还要多谢暗帝道友将她骗进来,你还不速速进来帮忙。” “什么?我不是有意……” 暗帝大惊,连忙在方舟使者辩解,也看不清楚形势,不敢深入帮助任何一方了,只能心中暗暗希望王师给力……如果实在不给力,那就只能马上反正,帮助少阴消灭伶,灭口以免方舟觉察了。 伶眼里却只有猎物,既然敢突入客场也是心有定计,不理会暗帝这墙头草,也不管头顶笼罩而来的天地雷狱,只飞速追上前面一身男装的女仙,手指她怀中的星核:“定!” “啪”一下轻响,星核定住,脱离了少阴环抱,在风雨中闪耀着星砂迷离的白光。 “糟!” 少阴也惊觉异状,这东西是号令烛龙教的凭证,一旦落在敌人手里转眼就能反过来对付自己,她只能回身去抓回,却和伶的手一起碰上,伶反手就将她也抓住,抬首微笑看她,少阴顿时心知中计了。 “真是利欲熏心!” “我本觉得这万一是用不上,不想你还真的宁死吃河豚!” “你是道君,虽加个前字,困不了多久,但是我要争取的,就是这点时间。” 瞬间,一道青光炸开,少阴立刻敏锐的感觉到了熟悉的对手的虚影,但不仅仅这样,接着一道精纯深邃的洪流瞬间席卷整个周围空间。 “是青帝,还有叶青的龙气!” “我入了陷阱。” “轰隆!”雷狱樊笼似看见了敌人,雷霆电光聚成一道耀眼白炽电光,无声无息向着这领域而击。 “来的好!”伶终是亚圣,只是一点,道意无形,顿时这个青帝和叶青联手造就的符诏,产生了些变化。 “轰”耀眼白炽电光击在领域上,大半却转移到了中心——两女的手掌相握,顿时都中了。 “轰!” 一道道雷霆劈在伶的身上,电光火花直蹿,雪白光洁肌肤上一片片焦黑,而伶手掌伸出许多细小的青须,扎入少阴身体里,源源不断抽取着水灵之力,滋养恢复青源道躯的创伤,焦黑一下焕然一新,又重新焦黑。 两人这么角力着,顿时陷入博弈僵持,对少阴这枭雄来说,她无法放弃星核,而对于伶这舰灵少女来说,她心中只有任务第一。 只下个瞬间,少阴已经明白这所谓的“这点时间”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星核定住,整座少真道境无法继续沉降下去,黑水上,突一亮,一道炽热的主炮白光,突似乎完全定位,宛是毒龙一样,盯住了它。 “法有元灵!” 这次白光,才划破少阴的眼眸,就使她毛骨悚然,滔滔黑水,亿万阴灵,甚至道境的层层禁制,却不能让这一束白光,偏差半点。 一切防御,在这一刻似乎被剥离了,少阴突觉得天地一片寂静,漆黑夜中最幽深的一刻,似乎降临了。 相对于伶的面无表情,少阴盯着,“啊”一声,神情愤怒而恐惧,这女仙终感觉到了真正的死亡气息。 1750.第1750章 各扫瓦上雪(上) 五莲山 一道紫符电射穿云,五莲道人收了讯息,沉吟:“太真、上真来请援,在南疆面临五帝、五脉天仙及叶青所率五脉舰队主力围攻,愿意提供幽云的道躯残骸和主元神当报酬。” 赤莲听了,顿时心动:“火生于木,祸发必克,没有内应是很难干涉别家内政,这是一个难得机会!” 白莲一振长剑:“一步先,步步先,任由对面大陆五脉统一坐大,即本派整合大陆后的天仙稍多,一年后两片大陆对接也难以快速扫平九州、整合世界资源抗衡母型方舟。” 许多与会天仙都有些意动,正这时,黄莲却站了起来,神态严肃:“不能为蝇头小利轻易动摇既定战略,在两片大陆漂移靠拢对接前,主攻方要面临跨海这个巨大因素。” “力量投放规模面临着补给、恢复、主客场地利,士气等现实问题,谁先冲到别人地盘上作战,谁就是送肉****……尤其是你们看现在敌人舰队并未消耗,具备反击后手,我们匆忙作战,输的可能性很大。” “一旦输了,无论是给方舟还是给青帝嫁衣,都与我等利益不符。” “可既定战略已不符合时势,一旦给五脉整合成功,我们还处于下风——五脉今夜就把战争变成了决战!” “数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祥云马上就能解决了,抛弃眼前的肉不吃……” “利益……风险……” 各方意见僵持难定,来自不同视角,其实都有道理,没有绝对正确错误,归根结底还是力量,在特定场合下或增或减的力量。 五莲身曾经世界主宰的前圣人,对一切客场作战都保有绝对警惕,越过表面的利弊,直接去计算所有顶级战力动向,手指敲了敲几案,笃笃两声。 全场就静下来,躬身:“老师可有圣裁?” “叶青统帅舰队的是本体。”五莲仅仅说了这句。 响鼓不用重锤,众仙立刻都是惊异:“他本应在暗面,与红云、黑莲一起牵制少阴才是。” “不清楚……刚刚母型方舟主炮轰下,已有弟子下去察看暗面战场事态,但奇怪是黑水之上只剩下了金青圆球,别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似乎整片给方舟主炮……抹平了一样。”一个土属天仙说,有些不确定对手的动向。 五莲不置可否,说:“战场转移到了黑水中,地仙力量有限看不清楚,你亲自下去探,确定五脉与少阴的确切战况!” “是。”那黄衣道人应声,心底叫苦,黑莲叛逃后带走所有水属仙人,他就算天仙去暗面探查也是风险极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下降,一道黄光消失在地底深处。 五莲则脸色沉凝,挥手发出了一道紫符,望着那点紫光跨海消失,转首:“我回复两位道友,说我派出了一万两千艘弘武舰支援。” 黄莲一怔,刚要说话,又见老师只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但实际上,只派出两艘星君舰前往观察,出现在战场上,告诉他们这是先锋。” 这下,所有仙人都意识到了含义,脸色微妙起来,一万两千艘与两艘的数量差距实在太大,明摆着是提振一下士气,实际忽悠太真上真坚守待援与五脉死磕消耗,必两败俱伤下场,等到发现根本没有来援舰队,就已晚了。 黄莲也心底佩服,这才是圣人的胃口! 完整基业得到不易,想想少阴仙子就算褪回娇柔女身也不屈服任何一方,宁死不屈,但战败者身段就不同……青帝不是策反了前圣人黑莲和青珠的珠玉在前?现在便是以牙还牙,互挖墙脚,大家扯平! 至于口头忽悠却不放援兵,太真上真是否会迅速陨落,众仙都清楚这不可能,五脉付不起这个成本。 联手起来二十倍于寻常天仙的临死自爆是非常恐怖,少阴是褪回女身阴体落在暗面无人能救,又孤身一人,消耗战也能拖垮她的气力,盖上封口在在暗面捂上两个月,她就是慢慢熟透的果实任人采摘。 但在阳面相互要救援不过一时三刻,五脉一家独大也没到压过各家联手程度,一旦哪个帝君给道君拉下水,破了五气连锁的五脉就是自寻死路! 高台上命令的声音继续:“舰队加速进攻祥云圣山。” “是!” 众仙应下,原本还节约一下舰队防备五脉的突袭,既听到五脉舰队在内战,也不再顾惜,这就是两面争时间的竞速赛跑,解决自己的目标才是第一位……这面消灭圣山崩毁的祥云一人,必会比那面击破道境完好且有二个道君更快——如果没有大变的话。 ………… 太真道境 上空暴风雪铺天盖地,让一向冬天也温暖南疆也陡然降低到冰点,风暴带来天地元磁混乱,还混同星君舰洒落下来漫天晶箔与五脉灵封,彻底封锁敌人与外界的通讯交流。 在半空中看去,巨大星团状舰群层层交错,呈现花瓣天然旋转角度,优美雅致,但效果确是实用的让每艘舰的射线不相干扰。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幽蓝的璀璨明光在舰群中越来越亮,直到无可压制瞬息,叶青在核心旗舰中轻轻吐出命令:“全舰齐射。” “轰!” 瞬间是爆发,密密麻麻的仙雷墜一道道汇聚,经五脉仙人催推融合,色泽瞬间转紫,巨大天柱贯穿云层和飞雪而落,半途甚至勾动云层本身的丝丝电光,不断加强,幽蓝莹亮的晶柱,犹如美丽星团花瓣伸出的一丝雷电花蕊,又似乎是当空扎下天谴之枪。 两个前道君也失去了从容,太真正衣冠,礼拜天地,摇动主旗幡,小世界里就一幅巨幕遮天蔽月:“万象天罗!” “无间命河!”上真敛袍裾,静心虚空,敲响玉钟,虚空中再度出现一道滔滔长河。 “给我破——”两人沉声喝着。 一个有形万象化作纷繁的五色微粒雨绵绵落下,一个无形命河回旋幽深透明波动池塘承接,完美无瑕的力量。 “五德樊笼!” 五帝声音也在上空响起,这一次并没有过去对付烛龙那样天地响应。 “还有什么?”两个道君冷笑,毕竟世界变了,规则变了,现在能倚仗不是天眷,只有赤果果的力量! 彼此共同出身龙庭渊源,相互分裂,时隔近百万年的再次合作,两人联手就要将这道加成到极限全舰齐射偏转出界,用道境尚属完整地网元磁屏障来抗衡大气异常,并偏转开巨大的能量灌流! 反破五德樊笼! 五帝声音也跟着变化,音调并非当代语言,而有着远古的原始韵味,似是复古的咒语。 最后凝聚到黑帝手里的一柄龙角断刃,陡间化作一枚弯月的小锁,里面沉睡已久的某种残缺力量将要回归,但只是虚影,这已不是它熟悉的视角,也不会有响应它的本源海洋。 “召唤龙神之力……” 而两个道君脸色顿时变了,惊怒:“你们敢这样反动,否定人族战胜龙族的历史正确性!” 外面众仙神情也有疑惑,不过没有给敌人的叫骂动摇。 于是信风中的冕服少女懒得和敌人解释,当上空舰队齐射仙雷墜晶柱继续生长,抵达道境与五脉大阵分水线的云瘴之际,她就捧起缺角镶金的玉玺,平静传音到上方旗舰:“青谨!” “是,君上!乾坤万民——龙气借形——” 仙朝之主一声沉喝,“轰”,淡青色的人道气运灌注传国玉玺,顿时充实了虚影,昂发出一声龙吟,紫眸下望两个道人……并没有灵识智慧,仅仅带着冷冷的鄙视和憎恶,似乎是某种残余法则。 众仙恍然,这实际上只是人道龙气虚拟演化一种道域真形,人气凝聚质变战争,因此五脉仙人都没有受到影响,唯下方道门仙人只觉一种针芒刺痛在脊背上出现,这是道统根源的攻击,反倒越远古越有效。 “这算什么?” 两个太真天仙冷笑,两个前道君更是没有任何影响,毕竟龙神早已成为过去,天仙的力量自有永有,不受外部干扰,只是底下地仙、真仙力量调动顿时出现微妙隔阂,除此并无作用。 太真却叫:“不好!” 在这刻道境正需要所有仙人的助力支撑,顿时力量出现了稍回落,气机张力的此消彼涨。 大舰队齐射轰击的雷柱暴烈贯穿云瘴,成千上万道仙雷墜汇流的天柱碾压,胜过凡间龙气天柱与少真阴阳天柱,这是更高级、更庞大五脉力量的结晶。 轰! 云瘴冰遇太阳一样融化,五彩道境核心屏障,也摇摇欲坠,只见一道接近极限力量的长矛穿刺,“噗”一声凹下去,就要破碎。 太真万象法,并没有任何属性弱点,仙天又是未破,有着内部主场,本非是极限力量,无法击破。 但这刻五脉集团将舰队集中,不惜消耗,泰山压顶来打破整座仙天,顿时显得相对孱弱起来。 说到底,太真道门崛起是刺客,并未经历真正残酷的集体战,这不是他们熟悉的垄断领域,而叶青发明曾经被讽刺做白菜舰山寨飞空舰,以前随手可灭的真仙道躯在飞空舰防御武装就要多费点手脚和法力,数量一多就麻烦,这大大强化五脉真仙的海量。 而真仙的消耗和补充远比地仙、天仙容易,轻易就能保证战后重新扶持起牺牲本体的真仙,灭门之战中谁能经得起残酷对耗,谁就能战到最后。 “轰” 结界终破开,炽白电流直刺而下,淹没紫宫主殿,道门众仙尽是瞠目结舌,这是要擒贼先擒王? 1751.第1751章 各扫瓦上雪(下) “想凭这杀我?” 看着天地间一声霹雳,一道雷光贯通了整个天穹,太真冷笑,双眸中浮现出云霞生灭,世间万象都倒影其中! 只是伸手一抚,只听“啪”一声,手指就抚上了雷光,只见这一抚之间,集中质变的火力,重新分化成五色。 这种不可思议奇迹,原属道君精通手段,不过失去世界位格对外无用,只有在自家仙天内才可以这么干,可以规避敌人火力集中突袭的斩首,窥视着五帝见此,都暗暗摇首,顿时就没有贸然突入仙天。 但一切规则对拼终回落到力量冲融,此时天罗地网没有分担,仅仅仙天一己之力承受,上方界膜火力的整体损伤无可避免。 山脉基座都往下沉陷一尺,地脉传来巨大的反震,整座道境就是在饼铛的两面烙铁挤压下作响,太真闷哼一声,终后退一步:“上真!” “水无常势——” 上真再度敲响玉钟,传出一层层涟漪,在虚空中疏通一条条河道,形成巨大弯弧河谷承接高处俯冲而下的山洪,尽量不伤到根基,而将能量洪水引导至道境,在云瘴的四面墙壁透射而出。 即便如此,道境损伤颇大,太真在整个道境反噬下吐了一口血,正要下定决心做点什么,空气中陡一阵波动,紫符破开五脉封锁,电射入手,展开消息就是一喜。 这道人仰天长啸:“五莲道友援兵尽出矣,汝等还不速速投降!真要鱼死网破,宜了五莲不成!” 回应他只是更多轰隆隆的舰体与界膜撞击爆炸声,道境虽受到屏蔽无法瞄准外面舰队,但投放无序乱流轰击也能在密集舰群中扫些倒霉。 不过五脉仙人现在用着山寨量产的飞空舰是不心疼的,用真君舰消耗会心疼些,用星君舰硬上真是心痛——可惜星君舰基本都是叶青在虚空对青珠舰队反猎杀时缴获,青帝花费资源收购了一半,只要这君臣两人自己不心痛,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别家也管不着。 充足的舰队补充,在确信能彻底碾死三家道门的方案砸下,在一线冲锋的真仙、地仙们也没有哪个提出缓一缓,打蛇不死反成祸患! 而一得知这消息,外面五脉天仙的战场云网中,交流也陡密集十倍,各方的情报侦测迅速汇聚。 “辰宫大陆观测站未发现敌人。” “雷宵海域侦测舰确定当面无敌。” “峡西蔡州未发现来敌。” “天池未观测到北方冰原气机异常。” 诸如此类的回报,叶青作大舰队主帅注视水幕中的球幕监测图,盯了半天都盯得无聊,仍旧没有动静:“奇怪……” 五脉既动手,就已考虑到五莲倾力来援,每个区域都有所防备,真君舰和弘武舰无力的集群都是阵线推进,也就星君舰的蛙跳进攻需要高度警惕。 叮铃—— 陡两颗鲜红星点在南疆万里外的蔚蓝海波上出现,叶青目光一下凝聚在那片空域,与之同时回馈的还有监测巡查舰队的队长警报:“南海封锁线侦测……发现两艘敌舰在水下钻出,正在包围拦截。” 短暂交火的噼里啪啦动静之后,再度传来声音:“业已跃迁消失不见,请注意!舰型是星君舰!疑似主力前锋先遣舰,重复,疑似……” 轰!轰! 菱形的蓝色晶门在战场中央地带出现,高耸屹立,两艘直径千米的狭长仙舰贯冲而出,杀进了层层元磁屏障和漫天纷扬如雪的混淆晶箔,直接对着两座附属太真仙天的通道,冲进了太真道境中,然后里面传出欢呼声。 有个带异域口音的道人大声喊:“我们一万二千艘主力舰队已来援,正在东海与敌舰交战,马上就突破……” 晶箔雪域和元磁屏障重新合拢,遮蔽了里面声音,五脉众仙奇怪怎么敌人主力是东海过来,莫非是声东击西,纷纷对叶青表示同情:“青谨道友你那边两道防线能应付么?” “黑水洋七大陆的第二岛链没有任何敌人过境。”叶青顿了下,目光移向水幕投影上的近海区域,风平浪静,淡定:“东荒大陆的第一岛链也是如此。” “如此说来……就两艘?”立刻有着天仙明白其中玄妙,说着。 “哈……可怜的太真……” 轰!轰!轰!轰! 漫天风雪,一颗颗巨星在幽暗天空降下,将这片山峦和云瘴、层林、燃烧的浓烟都映透,渲染五色。 既对面大陆并不积极支援,五脉就可以集中,顿时间,五脉天仙留下了仙天在各州地脉节点上,本体纷纷汇聚而至,人、仙、舰、地……除天眷还无法转化,剩下全部资本都是投入这一役目标! 数量达九十余天仙,各个都是本体亲自驾驭星君舰,甚至舰只不够,用真君舰也上,加持攀升仙雷墜的能级……其实换成五莲,也可以集中这样多舰队,强上去打祥云圣山。 但五莲大陆舰队分三大派,谁也占据不了绝对优势,叶青甚至怀疑现在五莲手里能否凑得出一万二千艘,估计能有七八千就已顶天了,于是望向下方风雪和烟火中的五色云瘴:“太真道友,实话告诉你吧,你们等的援兵并不存在,我觉得你可以放弃治疗了。” ………… 太真道境里一片沉默。 防守的仙人都看出来了,刚刚的一轮齐射攻击并非结束,大舰队迅速掠过,在五帝联手召唤天象风暴,以及新加入的五脉天仙大阵的庇护遮掩下重新蓄能,一刻钟后再度凝聚第二轮全舰主炮,明摆着消耗放血,或者逼迫太真和上真两位核心出去决战。 仅以九州内部而言,这样消耗放血几乎是无解,五脉已垄断了整片大陆的地气和人气,而道门在丧失曾经天权的垄断,刚刚在上真道境里出现过的普遍焦躁情绪,此刻在太真道境里也出现了。 自古艰难唯一死,仙人在生死面前的恐惧并不比凡人更高贵。 孤城不守,久守必失,这谁都知道,所幸还有着外援可破解这内部无解之局,刚刚突入进来的两艘五莲派系星君舰带来援兵的消息,反倒是围三阙一的后路,削去了孤城绝地的决死之心。 许多仙人都寻思着活下去,随着叶青一语揭破,大部分人不信敌人的话,也有些人心帜动摇质问:“你们的主力舰队怎还不回来?” “难道就吝惜一点突破时的损伤,眼睁睁看着五脉做大?” “或者说根本没派援军,是忽悠我们?这不是隔岸观火的时吧,再这样消耗下去……” 两个星君舰的驾驶者都是地仙,不断重复着解释,焦头烂额,他们哪里知道高层的真正决定? 见此,太真心底一叹,已经隐约明白了五莲目的……自己以身做饵,吸引五莲和五脉在今夜火并的方案失败,两面明显都是坚持统合大陆后再决战。 他只能亲自出面,安抚压下这风雨飘摇气氛。 上真刚刚经历灭门,在这熟悉氛围中有了一种不祥预感,冥冥中命河仿佛笼罩迷雾,五莲异常的拖延和忽悠,是否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场外信息? 道君智慧何等敏锐,转念想了一遍,立刻回忆定格在少阴仙子投影上来询问的一幕:“不对,她刚刚没有拖住叶青?如果没有拖住,又怎么会专门上来提醒,然后又一声不吭走掉了?” 两人立刻重新联系少阴,却没有丝毫反应,太真心底咯噔一下:“不会给方舟一炮轰陨落了吧?此女最是心性妒忌狠毒,她没得好,肯定要拉所有人陪葬。” “前提是她真的马上就要陨落……没有这个可能,就算暗面时间流速快,也没这样快,她敢拿星核就已经做好面对诅咒准备……倒更有可能是逃跑,留下我们在阳面顶着,却暗面直接跑去五莲大陆……” 上真倒觉得自己能跑,少阴肯定也是受到启发,并且越想越觉得可能:“说不定见到阳面援兵没指望,她那一口心气也泄了,选择苟活也不难理解……不如我们也……” 太真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想了想,突失笑。 “凡人中,有人说过,这世界没有凭空的高贵。” “所谓气度宏伟,智慧通达,都是建立在一定凭依上。” “一旦失去力量,也不过打落尘土。” 太真感慨的笑着:“这里面说的过了,人和人还是不一样,但的确,我们能操纵凡人和仙人命运,只是我们有此位格和力量。” “一旦到了现在地步,的确看不出多少区别来。” “……”上真没有说话,保持着缄默。 周围,两个天仙弟子听不到这隐秘交流,但也聪明觉察到一点分歧。 对于大教覆灭、寄人篱下的上真师叔而言,投靠谁不是投靠,节操一旦丢下那就捡不回来,如果不是外面封锁严格,说不准一声不吭就自己跑了…… 但对于根基尚在的太真老师而言,怎么可能听风就是雨地就跑掉?必得情势明朗之后再做决定,现在还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1752.第1752章 蒸发 时间推前一刻 一声闷哼,雷电成串淹没了伶的身影,唯有两手紧抓住星核与自己的手,这死心眼舰灵少女似是一棵新冒出森林上空碧树经雷劫,单这样也罢,可她倚仗对抗道域碾压底气是什么? 青色的根须几乎蔓延到自己男装下的每一寸肌肤,抽取着****对消雷霆中阳火,还在继续深入肌肤下,她快要疯了:“放手……换个要求,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只要星核。”伶这次回应了。 少阴心底憋屈至极,冰凉的青色根系已深入了她的五脏内腑,连自爆都不成了。 换成正常仙人,哪怕凡人也是阴阳平衡,男女不过比例多少问题,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唯她刚刚处在阴阳道化轮回的最低谷,阴尽阳生一缕阳气给怨魂断绝而破灭,变成单纯到极致的阴柔女体,这世间绝无仅有纯阴之体。 “咦!”界膜外面的暗帝觑见伶对少阴的克制柱,顿时明白为何感觉少阴一下变得比所有女人都还要柔媚,目光灼热起来,再度高呼:“王师,我来助你,擒得此妖女!” 伶:“……” 少阴:“……” 嘭—— 有人击飞了暗帝,水花满天轰鸣中听到喊声:“影龙道友!老师在这里!” “诸位龙族道友速来护驾!” 两个弟子对上面传出了呼叫,还有一个微小身影在小世界的穹顶云端显出,拍着界膜:“老师需要帮助?我可以进来……” “我……不需要。” 少阴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孤阳不生,孤阴不长,纯阴之体只是临时,只要恢复阳气就可避免,但现在是面对根须深入毫无防御,曾最强矛头的道躯反变成整个集团力量最隐秘漏洞,而在伶意外……一个个明显就是冲着她这纯阴之体来! 而雷霆火花中,伶忍受着劫火痛楚,听到对手这样说,轻笑:“原来如此,既我能克制你的纯阴之体,反过来你的两个弟子阴阳平衡,也能克制,甚至能将你身体当熟透的果实采摘,是不是这样?” “那又如何,道境就是我的保护膜,想想你自己……即便你压制了我纯阴之体的自爆,真到事不可为我直接自毁整个道境,而你就算拿到星核也走不出这道境,难道真要鱼死网破?” 少阴冰冷威胁,感觉到深入她体内灵池的青气触须缓慢下来,心中一喜,明显对方也忌惮她的鱼死网破,而这正是她最擅长的周旋领域:“其实……你夺星核是拿回方舟吧?我可以帮你一起……” “我不信你。”伶说。 一道幽暗龙影阻断了上方白光,同时挡住黑莲追杀,鳞角迸飞,血染汪洋。 大部新五脉天仙都在避开龙族集团,只有黑莲宗第一线,不仅是黑水环境擅长与龙族抗衡,也目前如果攻灭少阴只对黑莲有好处,几家不太愿意出力,影龙才能以一己之力挡下:“快点掩护她走!我撑不了多久!” 稍迟半步沉降龙族仙天一座座落下水底,纷涌而来,群龙口中喊的都是光明磊落:“掩护族长元神……” 伶平静传音:“你们族长元神在我手里。” “胡说,在我手里!” 水波乍平,群龙停下来,看着两个女仙僵持着握着星核,顿时一个个目瞪口呆:“这……怎么搞?” “快支援方舟的王师!”暗帝高喊,狐假虎威:“你们难道不知星核的力量,一旦方舟降临横扫,不识时务都要死!你们远古龙族反正也是两个世界都不要的反骨仔,何不干脆……” “你才反骨仔!”伏龙大怒。 “不错,我是反骨!” 暗帝一句话让群龙震惊,这货居就这么无耻承认了! 又听到暗帝高呼:“革命需反骨——” 说实际这家伙屡败屡战、百折不挠也是世所罕见,群龙都是冷笑,身远古龙族高高在上最见不得这反贼,道不同不相为谋,顿时也不理会暗帝的表演。 只是在伶和少阴之间,他们也还是迟疑着和暗帝一样墙头草:“谁拿着族长元神,我们就听谁,别的与我们何干?” 这一迟疑坐视,顿时就失去了救援良机。 ………… “轰” 主炮锁定,立刻落下,少阴神情愤怒而恐惧,这女仙终感觉到了真正的死亡气息。 “少阴仙子!” “君上!” 上面影龙龙躯法身一下抵抗上去,方舟主炮的贯穿被它挡住。 喊声遥远模糊,掺杂苍白火焰中,无数怨魂在火焰中燃烧殆尽,嘶喊声音混淆成背景,月光天柱在节节崩毁,暗流中数不清的星点交错。 天仙撞击的灵气警醒一身男装女仙,她咬了咬唇,死死盯着面前同样僵持着白衣少女:“放手,要不我们都得死!” “我撑不住了……”影龙龙躯一下散开,而接着,又一种白光冷冷的锁定着少阴的躯体,或者说,星核。 就在这时,黑色莲纹法袍的道人冒着白色灼火冲下来,目光落在少真道境内的两个女仙身上,也一怔,和暗帝一样大喜:“纯阴之体!” 水底的这片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各种窥视目光,还有两个少真天仙拍着界膜,忠心耿耿,喊着:“老师放我们进来!” “唉……” 白光锁定的感觉,使一身男装的女仙闭上眼睛,长出了口气,似乎吐出了百万年心气,对手定住星核相互僵持,她始终无法下降规避,也没心思再避,她知道自己的旅程要结束了…… “破!” 黑莲合身将道境界膜轰塌下去,形成一个直接千里凹面,原本圆润仙天球体一下变成缺口的半月,顿时上方白光海洋汇焦,层层方舟主炮轰击陡穿道境界膜…… “轰!” 无数身影冒死顺方舟主炮轰击冲进来,最前面的是近水楼台的两个天仙,暗帝,黑莲,甚至……影龙。 “拿住她!” “要星核!” “都要,谁跟我抢我就自爆——”暗帝威胁。 “你不怕她自爆?” “她纯阴之体给伶的青网克制住,能自爆早自爆了——” “哈……”少阴惨然一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真是树倒猢狲散了,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己方队友不可靠……不,完全是随时等着背刺的叛徒! 雷霆的火焰散去,伶的身影显出。 “轰!”这次光海淹没雷霆牢狱,击向了伶仙子和少阴。 “加持!”落在了伶仙子身上,是加持,此消彼涨,顿时让伶青气触须深入到了少阴体内最深处,灵池中央陡然一空……没有元神! 一道透明的灵体在少阴头顶升出,隐入空气,而她身体软软倒下去。 “她放弃了?” 伶完全控制住了星核,星核就在她手里灼烫一跳,黑白玄光浸染,用力拽了一把都不动,感觉起来是拽着整座道境仙天……舰灵少女顿时悚然一惊,撒手抽身疾退。 这东西已经给整座道境捆绑住了,如果说伶将它定位是上了一把锁,让少真道境是绑在栏杆上的车子无法脱离,少阴现在做的就是再一把锁,她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整个阴阳道境都针对这星核激发了力量。 四面八方的重重叠影,挤压过来。 “咦?王师你怎么走了……” 暗帝还是很关注伶,一见她走,感觉到不对,掉头跟着。 黑莲目光一闪,明知道陷阱也是强上。 影龙只能咬牙跟上,为了增大把握也没提醒后面族人,不知情的这些龙族天仙,以及少数黑莲宗天仙前锋都还正往里面冲,甚至代族长伏龙已在声明所有权:“此女是我龙庭镜奴……” “此身,确龙神缘起……” 淡漠的女声在天地四方响起,时隔百万年终面对了自己,面对了过去,而对窥视自己的敌人恶意:“就还给你们。” 少真道境中的地仙、真仙一听就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大惊:“君上不要!” “先放我们出去啊——” “我不想陪葬……”有女仙哭了出来。 这些门徒有些在誓死抵抗,有些已投降,这刻全脸色惨白,有人开始痛骂少阴,各种不堪。 整片小世界的天地,突化成了淡漠,一下白天,一下黑夜,气机瞬间提高了几十上百次,又一下回落…… 嘭! 有股柔和力量,将少数一些踢出了道境,相顾之间,都是最后都还握着剑没有投降敌人,也没有痛骂,顿时明白了什么……君上最后还是心软了一点。 “轰!” 黑白二色吞噬整片道境,瞬息回归混沌,接着,一切都无声无息化去,只剩下漆黑一片颜色。 见这情况,黑莲和影龙已掉头跑路,也深陷泥潭之中。 一个刹那,又有气泡产生,黑白流转,宛是太极,顿时不少人吓的魂飞魄散:“不要!” “轰!”每个气泡炸开,顿时横扫一切,一个地仙连抵抗都没有瞬间,就立刻灰灰,天仙咬着牙,施展着法宝,却立刻炸开。 “圣人道法,果是恐怖!”这爆炸是少****躯而始,还因伶侵蚀进了她纯阴之体的灵池,到处都是青色膜网破坏了结构,没有最具威力聚变。 唯星核无恙,它的表面涌现一层迷离的星砂雾气,任由混沌冲击而过。 哗—— 白衣少女冲破界膜,回到黑水中,两手空空,她听到少阴最后一声遗言:“你是懂得取舍,不过这一来,你也得不到这星核……” 伶有些体会到少阴的心情了,这是要让所有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并且跟着陪葬的节奏。 回首而看,风火地水炸开,黑水洋中,顿时一个太阳凸出,数万里的黑水,顿时蒸发一空! 1753.第1753章 爱妃 整片混沌在内吸缩小,整个门派在毁灭,突入的天仙也在竭力自保减少损失,无视了大部分少真仙的求救……无论喊的是什么,炉鼎或奴仆,都没有人理会,各扫门前雪,生命在混沌中塌缩成廉价而孤立一个个小点。 少阴元神一个人重新回到了空荡的残躯内,已没有了生路,她在混沌中心,独自面对了整座道境的崩塌。 辉煌落幕时的最灿烂烟花背景下,一身男装女仙有些神经质笑了起来,就是要无分敌我都一起陪葬,让整座道境变成她自己的坟墓,至于为什么放过了少数尽忠到最后的门人,她从不指望自己死后还有人会惦念,但人总是会做一些不尽理智、没有好处的事,只可惜那几个有男有女,都是微尘里拔擢,修行晚了资质有限,往日里有些忽视,却不想远胜过最重视的两个天仙。 “天地万物终有灭时,少阴何德何能,还有人为我坚持到最后……唉……” 身躯无声无息崩解,陡间一团黑色清泉涌出,也融化在混沌里,但又闪烁着清光,那便是少阴所有的黑水本源,一切来自世界的东西,都终归还。 只剩下一枚星核还在面前闪着迷蒙光雾,她试着握住它,还是落了个空。 原来,这并不是属于她的果子。 曾经登顶世界巅峰,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众叛亲离,孤独殁身在这方寸之地,千疮百孔元神中最后感觉就是生死间恐怖,接着,就是思维暗了下去,只有印象深刻的几个转折停留到最后…… 当年她选择屈从龙神,她厌弃自己身子脏污而选择转修男身,选择争霸天下洗脱过去,选择成为少真道君让天下无人敢直视,又阴阳失衡打回女身,她选择降避黑水,她选择了同归于尽……如果早知道今天这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如果可以重新选过这一生,一定不要再这样。 唰—— 星核上一双紫色的龙睛闪过,水晶宫禁制开启,将女仙元神吸内,重新恢复星砂迷离。 混沌破灭景象陡然在眼前消失不见,视野里有些眩晕,少女在空中掉落下来,不知身处何地,周围是一片似曾相识的宫殿,雕栏画栋,玉兰飘香,一面玄黑的镜子在殿角立着。 她发现自己灵体在镜子里不穿衣服,不由就化出一件衣裳,接着才发现这是一袭黑裙,不是已经穿习惯的道君之服……百万年前的印象陡然汹涌而来,不知为何,镜子里的少女脸上布满泪水。 时隔着时光洪流,她陡发现,原来自己再怎么样厌弃女身而坚持男身,心底始终保留着最初的那一个自己。 “这是死后的最后一刻迷幻么?”她有些不确信地打量玄阴宝镜,还有殿内的一切布置,宛如都是…… “眼熟么?” 一个男声冷笑讽刺,让她陡警醒:“谁?” “爱妃,还真是健忘啊……” 殿门推开,一个龙首人身神人踏步进来,声音年轻,气息深渊一样难以测度。 ………… 星核外,物极必反,混沌塌缩极点又膨胀,冷却成千丝万缕柳絮状漆黑原生物质,怪异海绵一样在黑水深处生长,一片火红的羽焰覆盖下来,火凤凰目光注视这片道境废墟,一怔无言。 轰!轰! 回醒过来后她就打破空无一人的两座少真仙天,而在道境残骸内,两个本体幸苦支撑幸存下来的少真天仙,都痛叫一声,迅速遁走,很快一些红云门与黑莲宗的对手都追上了他们两个,尤其红云门都是发狠了……对少阴仙子自爆措不及防,没收获到少阳,还能走了剩下两条小鱼不成! 正好代她教训这两个逆徒! 随着少阴仙子陨落,战场情形已水落石出——她不知为何自爆道境并拉着自己满门陪葬,让新五脉失去一次宝贵的扩张机运,对红云门来说更是无形损失,少阴是以纯阴之体的黑属战殁! 红云发现叶青也是有预判失败的地方,惋惜于拿不到后续少阳,要想更进一步真正踏足巅峰,只能继续陪绑在叶青的战车上了。 更多的仙天一片星海落下,众天仙也是觉得震动,堂堂道君,在母域是圣人力量,说自毁就自毁,且没有预计中拖延几个月的鏖战,怕也是下面发生了意料之外变故……是什么? 其中有青珠,他看见下面一身白衣的少女,神情惊喜恍然:“伶!真是你!” 伶看了他一眼后说:“你好,青珠……道友。” 青珠冷静下来,转问:“你拿到了星核么?” “没有,少阴记仇,她因我而陨落,就不会让我拿到她的任何东西。” 伶摇首说,心情并没有失落或紧张,自己还有信约合作的队友帮忙猎取目标,暗地里让遗忘之地洞天游得远远,消失在海岭后……毕竟此物牵涉到叶青,她还不想用这样的事情去刺激旧人。 青珠只当她是强忍着失落,心底一喜,自觉有了与她复合机会,又可一举两控制烛龙教,冲下去:“我帮你拿!” 伶:“……” “不,还是我来罢。” 红云比青珠更在意星核,跟着冲进了道境残骸黑色柳絮中。 这一方面是叶青指名要拿到,一方面她不想给青珠既得到烛龙教补全羽翼、又加深与伶关系的机会,那会让青珠稳固在新五脉里的位置,让以后事变时新五脉损耗更大……经此一役胜利整合,她不知不觉开始为整个新五脉利益而着想,而非一开始仅仅当镀金的捞一把了。 “大师姐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黄云和白云两人也跟进,他们不知道那么多,仅仅是目前立足不稳需要引荐人和盟主的大师姐来撑腰,左右包夹青珠去往爆炸中心的捷径。 就连道境残骸中阳、近水楼台的黑莲也一下投来目光,警惕青珠的高速。 “都这么看我做甚?” 青珠发现自己成了众矢之,也自觉地停下来,心中恨恨……从来没把红云当真正的竞争对手,若非现在实力不足还不能和红云撕破脸,新五脉岂能轮到她一个女仙做主! “哈!” 黑莲吓退了速度最快的青珠,比红云更快一步,他之前甘冒风险顶着道境混沌深入中心,自是没准备为人做嫁衣,这时无视红云索取声明,一下伸手握住了星核:“各位龙族道友们,何不就此罢手,重归于……” “是族长元神……” 伏龙和离龙等有些犹豫,觉得事情棘手起来。 影龙丝毫不犹豫地掉头,就去抢道境残骸里新冒出来一片黑色甘泉:“我们投效过黑莲宗又背叛过,你信不过我我信不过你,有本事你打破星核水晶宫,我们决一死战为族长复仇就是!” “糟!” 黑莲一惊,猛地发现自己轻忽了,关于星核本身吃过一次大亏已忌惮其诅咒,关于烛龙教控制权他也不差黑属龙族天仙这点人手,没兴趣弄成黑帝麾下的人龙两分的内耗格局,他原本真正意图迫胁影龙交回本属于自己的三分之一黑源,立刻就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迅速将灾害之源的星核脱手置换成优质资产的黑源! 这才是有赚无亏的买卖! 可惜影龙同样熟稔黑水一系的理念风格,掌握部分黑源力量成为亚圣,又怎肯蠢到自作赔本买卖,它也早就不想听名存实亡的叔父烛龙元神号令……正好借黑莲的刀来杀人! 避开不忠不孝死局! “哈哈,此物对黑莲成鸡肋了,真是有趣。” 青珠的眼睛一转,自己得不到的竞争对手也休想得到,和监视自己的白云、黄云打了个招呼,抄向黑莲和影龙:“不错,星核当归盟主……” 青珠这一尖锐挑拨,红云、白云、黄云都跟着敌意指向。 黑莲猛然发现一个严峻问题,自己不知不觉取代青珠的出头鸟,成为战场上众矢之的,无论敌我都不待见了! “黑莲道友啊,不是我青珠说你,少阴提前意外陨落已让你此役占了大便宜,你还再贪多恐遭不测啊。”青珠语气森然,威胁的说着。 黑莲冷笑:“我有什么不测?” “我觉得影龙道友就很好,不贪……”青珠手指在黑莲和影龙之间来回移动,似乎是在市场上挑选大白菜,意味不明:“虽作新人年轻气盛了点,根基弱了点,但便于咱们新五脉内部平衡,不是么?” 影龙也机智,立刻大喜:“我可以取代黑莲!” 黑莲宗的天仙破口大骂两人无耻,青制勾结敌人……道理是这么说,但几家的天仙们神情都古怪起来,目光闪烁不定。 根本原因还是这新五脉立国之战,少阴以纯阴女身迅速败亡,原本红云许诺胜利后将阴阳与红黑两家分配,她作盟主会让出大部分利益,现在自是没法让了,而黑莲确实占便宜太多,让人心不平! 难免都觉得青珠建议真是击在了心坎上。 “青珠道友说笑了……替补这东西不可以泛滥,你今天这么踢掉我,就不怕别人明天也这么踢掉你?” 黑莲出离愤怒反驳,这队友实在太没下限了,有些事情可以暗示或由手下人来说,但作新五脉一极的大佬亲自威胁,这等于将新五脉的高层不和宣示在所有人面前,以后人心思乱,岂不是让旧五脉或别人抓到把柄! “呵呵……”青珠就没打算和这大师兄讲道理,一脸‘我无耻我骄傲,你来打我’的表情。 他看的太清楚了,自己反正从来是光棍,既伟力归自己,那就只有自己利用大局,万无受大局钳制之理! 1754.第1754章 一元复始 “青珠道友说的过了,我们新五脉应是一体。”红云似笑不笑的说着,她是临时盟主,自要维护新五脉大局,但批评青珠语气轻轻放下,目光落在黑莲手里星核上,拉偏架很明显。 “不好,真拿着星核不放,就是得罪她,将她推进青珠了……” 黑莲心底一跳,暗暗评估着,自己还压不过四家和烛龙教联手,神色不变,却已经放手,轻轻将这鸡肋而危险小东西送到红云手里:“此物是我们新五脉战利品,自是盟主所有。” 红云微笑收下星核,刚要对影龙喊话招降,一阵激流推开了她。 轰! 一团黑泉闪耀而出,整团黑色柳絮似是吸饱了水的海绵挤压出黑属本源,都很细碎,黑莲和影龙立刻带一批人扑了上去,没人理会红云的话了。 对这些老牌天仙,自是明白,什么都是假,只有本源是真,有本源,才有大位。 乱斗之中,几乎是均分散落的黑源,黑莲还暗自留意着有没有少阴元神,发觉所得黑源,真是毫无感应,显是形神俱灭了,又有些遗憾,少阴竟宁玉碎不瓦全,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实在可惜良材美质、正堪炉鼎的纯阴之体。 各家原本应该是帮黑莲,但因刚刚发生之事的嫌隙,都是围观这两家分取红利,十分眼红,许多人私下交流:“真踢掉也不现实,或黑脉势大不可避免,但分裂成两支相互敌对,就不用担心平衡破坏了。” “青珠道友真是洞察非凡。” “青脉似乎也是这般,看来五脉格局下,就是不容许哪家独大,一坐大就有人引诱,分裂不可避免。” “以前五莲派不也是如此么?青珠自己就是这样分裂独立出去,有经验了啊……” “多亏红云殿下主持的当,轻描淡写缓和新五脉的一次危机。” “不错不错,各方势力涡流,也只有大师姐才能作所有人都会接受的星核持有者,现在才算明白这种斗而不破的博弈。” “那想必接下来道境残骸的分配,还有今后战役,只要红云殿下在,也是不担心不公平。” 而在众仙钦慕敬仰中,红云握着星核,只觉一阵恍惚。 携击败少阴的大胜,新五脉立国之战而成,似有源源不断青气汇聚,几乎一下就稳固了她的位置,心潮起伏……三百万年了,还是首次距离登顶这样近。 实际在母域作仅有的纯血凤凰,小众异族受到主流天然排斥,她尽心尽力才拉扯出一批忠诚的师弟师妹,却已错过了大运,面对各方窥视不得不投效祥云派下,最终也只止步亚圣,可谓是成也凤凰血脉、败也凤凰血脉,现在新世界里才真正得到了机会。 另一面,青珠有些担心伶的意见,转首解释:“伶不要担心……如我猜得不错,你抢此物,是与高层道天有关的任务吧?谁也绕不过她,我新五脉必然是要与你合作,这东西还是要用来助你,还是你的果子……伶你就算自由了,也没必要拒绝我的帮忙。” “你能帮忙也好。” 伶颔首,并不点破青珠真正意图,正她自己也有别的准备,离开时看了神情恍惚的红云一眼,神识:“别忘合约。” 又一片白色光海在暗穹扑下,携势滔滔,方舟力量依旧在为伶所用,只消她的手指一勾,也可让红云刚刚拿到手的星核立刻脱手,重新陷入群雄逐鹿的混乱。 红云心中一凛,在兴奋中回醒过来,是谁给她的这机会,而又是谁把控着这次星核合作全局,垄断着与伶的交流互信渠道、通向方舟最后一步登天之路……是叶青,此役幕后真正摘果子的人。 旋即就见可畏的白衣少女游进黑水深处,一条自由自在的美人鱼,不受这里利益纠纷制约,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回到了属于她的广阔海洋。 青珠伸了伸手,又放下,脸色阴晴不定。 一失去了道境与伶的双重捆绑,星核就滴溜溜在红云手里旋转起来,她看了看青珠的脸色,不动声色收起星核,深入到更深黑水。 别人不知道伶去哪里了,她清楚伶的落脚。 刚刚看青珠这么积极,似乎与伶关系匪浅,红云特意追上那座青色星盘,对里面传音问一句:“伶仙子,你现在对青珠态度如何?” “你想和他合作?”伶奇怪。 “不,我没这意思,叶君才是可信。”红云笑起来,她才没兴趣和随时会吃掉她的不靠谱队友合作,也旗帜鲜明表达自己立场,让伶仙子不要另起心意。 两人分开,游得远远避开了这片区域,重新浮现海面上。 五脉仙天则是一座座簇拥着少真道境残骸,也跟在后面浮现,这道境是阴阳平衡,阴阳出于五气而超于五气,虽混沌自毁重生失去了大部分奥秘,都给少阴仙子带进了棺材,但基本材料可以瓜分,可以作这场大胜的红利,不然新五脉各家生吞了黑脉的心思都有了。 在茫茫黑水之上,阴阳天柱已消失不见,因它原本显眼在五莲大陆投影区域也可望见,负责观察的地仙都擦了擦眼睛,震惊:“难道真陨落了?怎么可能如此快……暗面才过去多久啊……” 一身黄袍天仙降落下来,见到这道君陨落一幕,更看清楚黑水里浮现那片残骸,还发现了黑莲、白云、黄云、红云、青珠五人气息合流,顿时知道事情糟糕,脸色沉黑,二话不说就折返消失在暗穹上。 ………… 星核 当龙首神人踏进来,黑裙少女本能一下颤栗:“你不是……” “死了对么?历代东海龙王都是这么告诉你吧?” 龙首神人光影一散,化一个壮年的青黑冕服男子,面似冠玉,目如点漆:“我亲爱的母妃,我虽非你亲生,却是你从小抱养……很久后,直到我也有了妻妾和儿女,我才知道生母是怎么病死呢……其实我应该叫你黑心的姨娘吧。” 幻境? 少阴冷静下来,终不是当年柔弱少女,而是经历至尊大权的前道君,后退几步保持安全,一边观察周围禁制环境试图发现幻境,一边盯着他,试探:“二代龙神?你不是也……” “那这样呢?” 那男子又身形模糊了瞬,化紫色道袍的老者,须发皆白,脸颊是红润光滑,正是烛龙天仙元神,目光笑盯着步步后退的黑裙少女,观察她脸上难以置信而明悟的表情,好整以暇:“我敬爱的姨祖母。” “哈……三代,也是末代龙神。” 少阴压下心底震动,再看周围确实不虚的水晶宫环境,终点点珠线串联:“原来你们龙族竟是这样……” 她发现自己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样的传承。 “不然怎么叫天生灵族?凤凰游荡于虚空,在万界留下传说,我们龙族也是有着自己的特殊传承……相比凤凰母女二元交替,还是我们龙族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来得更集权强大。” 烛龙好整以暇地停住脚步,目光里有着沧桑和怀念的笑意:“我的爱妃,我的姨母,我的姨祖母……你用三个身份拥抱过我,我也用三个身份享受过你的拥抱,虽都是每次死后才有着先代主魂信息传承,后两代享受都是回味幼儿时印象,滋味交融起来真是印象深刻……” “变态!” 黑裙少女脸色涨红,装残魂无力反抗连连后退,与对方周旋了半个圈,刚好背对门口时,突一下化黑色流光逃出殿门……她已明白了自己在哪里,是烛龙七十多万年缓慢点滴侵蚀星核外层,所营造的水晶宫! 烛龙只是在后面淡淡望着,跟出来,望一眼想要钻透水晶宫禁制出去少女,笑容冷下来:“可惜更印象深刻的是你对我们祖孙三代同时背叛,原来我们重视的亲情在你眼中不值一提……啊,也难怪,毕竟不是你亲生,你……早就失去了生育,因残缺所以妒忌……” “在二代时我就后悔,我怎就眼瞎了,给你这条毒蛇美色迷住了……哈哈,还跑?你不知道这星核落在了谁手里?你这出去也是死啊……” 这字字诛心的揭短命中了少阴心底最隐痛的伤疤,即便知道对方目的,也是心中怒火高炽。 最后那句出去也是死,更是让她一下放弃了逃逸,扑下来冷笑着反唇相讥:“你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可惜你只做到了前半句,而没做到后半句,因你本来也就是条伪龙,凭借你族人建立黑制征服城邦、融合各种荒兽祭祀而出的杂龙,借假修真成龙,躺在黑制上吸血天下,不思进取,自取其死!” 烛龙不置可否:“那你折腾这百万年又怎么落得今日下场?我还以为没有机会再重新回味旧缘,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看来你我注定是要羁绊在一起……” 两人争斗,宿命仇敌同样落难下场,蛊虫一样在这小小星核里生死搏斗,似乎是两只小青蛙在井底里相互决死。 而星核,则是一颗成熟的果子,静静躺在一个红袍女仙的红袖里,天光照透轻纱袖管的丝纹,就是阳光正在井底的井壁上一寸寸下移到幽暗中。 红袖的主人手指暗自捏的紧紧,将丝袖都要捏碎,似乎心情并不轻松,还有点羞耻,她正要回仙天,去见一个人。 1755.第1755章 变数 深海夜色在天空淡去,晨曦浸润了小世界,鸟语花香,灵气馥郁,一派仙家,只是朝霞染红东方,似预示着不久风雨降至,桃红衣裳少女在宫殿前时而左顾右盼,似乎找人,时而踮脚盼望。 桃衣少女正自秀眉轻蹙、忧心忡忡之际,突见天空裂开两道缝隙,只是一道缝隙里什么人都没出现。 而一道缝隙里,火凤羽翼光影在云端落下来,在宫前化红袍女仙,身材高挑,肌肤白腻,眉目明朗,眸子里光泽含蓄而稍带红色,似有暗火蛰伏,正是这座仙天的主人归来。 “母亲!” 桃衣少女神情微喜,去迎接母圣的凯旋,一路携手回到宫里,问:“看到叶裕了?刚刚母圣不让我们涉险核心战场,我和他还有师兄师姐都在外围,后来都跟着几个师叔一起追两个少真余孽去了,结果混战时失散不见了……” “放心没事,你几个师叔都一起紧缀着两个逃敌,有什么状况也会护住,很快就都回来了。”红云安慰女儿,并不担心剩下残敌还会翻起浪花。 琼阳关心则切,对叶裕还是有些担忧,不过也安静下来,就听母亲说着:“真是女大不由娘,胳膊尽往外拐了。” “女儿也关心母亲啊。” 小凤凰脸颊微红,回醒询问母圣刚刚战场情况。 这时就轮到大凤凰心中压抑不住情绪,和女儿倾诉此役收获。 转过后花园的某片丛荫,有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几乎微不可查,但红云还是立刻觉察到了,她没有转首,因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天外一同生活了半年习惯,更何况对方就是她刚刚放进来。 只是这时在女儿面前,刚刚在外面还是风光八面的新五脉盟主,回来就要面对真正来摘果子的人,还无法抗拒,盟主大人心中羞耻还是有着。 她装作若无其事带着女儿往前走,准备支开女儿回头再来说话,只是手指在袖子里面握着星核,不住拨转的小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 一身青袍道人立在一侧花荫里,完美融合在葱茏草木气息里,目光安静看着她们母女的交谈,似乎习惯了如此。 “谁?” 琼阳也觉察到别人注视的目光,心头蓦一跳,侧首越过母圣的肩膀望过去,没见到自己最想见的那人,而是见到心中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顿时遗忘已久的恐惧淹没了她,目瞪口呆:“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青袍的道人微笑看震惊的桃衣少女,早已完美收敛属于叶裕一切黑源气机和小习惯,临时恢复本体首席分身的青源。 “娘亲小心,是叶青……呃……” 小凤凰惊呼,但当红云回身做个嘘声,她就立刻闭嘴,吃惊瞪着大眼睛,在母亲和叶青之间来回看:“你们……” 红云对女儿笑了笑,压住心中的尴尬,干脆不再隐瞒,对着叶青抬了抬手,雪白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枚同样雪白而晶莹的星核:“青谨道友,这是你的东西。” “这明明是母亲你的战利品……” 琼阳说着停下来,她机敏认识到这牵涉到秘密交易……可怎会变成这样? 骤然间,她回想起此前半年母圣对外宣称闭关,实际去天外待了半年,之后才与叶青、伶仙子一起回来的事,震惊发现,新五脉的成立甚至可能就是母亲与叶青合演的一场戏! 叶裕此刻只能装作和小凤凰不熟,无视她脸上的求知,只对她母亲红云点首说了几句,询问刚刚核心战场上少阴自爆陨落的变故以及各方反应,心中某个疑窦越来越大…… “少阴真的陨落了?” 红云点首回答:“千真万确,她自爆了,所有黑源都没有了反应,说明元神已不复存在……有什么问题?” “没事,只是感慨一下曾经的道君。”叶裕不动声色,接过了星核,仔细看了看,叹息一声。 “不管少阴有没有陨落,少真是肯定完了!”叶裕淡淡的说着。 小凤凰还有些不理解,大凤凰就在点首:“是,少阴陨落不陨落,其实不是关键,关键是经此一役,她损失太大了。” “首先是失去了争夺本源的机会,因此无缘新世界的圣人或道君之位。” “其次是天仙贵在仙境、元神、位格,现在仙境、元神、位格都失去了,底涵就去掉大半,哪怕在某地留有化身,又能怎么样?” “别说敌人的打压,就算不打压,失去了大运,就算有万种道君境界,也最多只能回到天仙——还是这话,天地之间,没有她的位置了。” “作道君的少真,是真陨落了。”大凤凰感慨着。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位格也是一样。”叶裕将星核笼在袖子。 秩序就是这样严密。 凡人还可以通过衰老和出生来新陈代谢,对仙人来说,只有初建期才有真正大位。 以后基本止于地仙,只有少真这样有道君境界,或千年一出的人杰,才有可能抵达天仙。 说着,就准备离开,突轻咦一声,神识目光落在晶体表面上一些雾气不同上次:“川林笔记,扫描一下它。” 川林笔记重复着与上次一样的结果:“扫描确认高层时空遗留的世界之心碎片,具备回归同等能级的上浮力量,在低层时空坚不可摧,没有高级控制与母型方舟的高等星炉,作低层土著无法利用其能量,无法检测内在……” “检测一下它外围!” 道天公民任务接口在伶的身上,星炉在方舟里面,自己又没有准备和伶争抢这东西控制权,现在关心的也非星核本体,而是星核表层许多细微镂空雕刻,似乎是在核桃上雕刻了一个世界,芥子藏海都逊色于此。 这就是龙宫,规模与记载中的真正巅峰水晶宫时几乎相同,每个宫室都内藏空间折叠法术,惊雨和恨云还曾介绍她们祖先的末代龙神……也就是烛龙,龙族渴望积蓄的极境,就虚空渴望世界,这种过于屯积财富却不活水利用,金玉满堂而莫之能守,也是龙族失势一个重要原因,但不可否认耐心与积蓄。 “部分镂空铭刻损毁,窥探是一座水晶宫禁制,结合方舟对于这枚星核情报记录,属虚空灵种的龙族,却异常简陋,疑似并无完整传承,而是本能加工铭刻,只可引导极细能量,无法抗衡舰灵的高阶控制,性价低……利用方式不完美,在方舟主炮和少阴自爆混沌轰击下出现了罅漏。” 星核特有一种透明星砂弥漫遮蔽了水晶宫,见证了烛龙在七十万年的漫长时光,一丝丝一缕缕镂刻加工,每处都似乎是放逐者泪水心血凝聚,精巧勾连着星核内部的高阶力量,让这座水晶宫成不陷落的堡垒……其主人的潜台词分明是一种潜藏的时光资本炫耀,或这堡垒可以攻陷,但请用同样七十万年时光来换! 叶裕认同了笔记判断的性价低,换成五德相继道路和青制资源,有七十万年早就进步到远超当下,没有这样闲心搓磨石头,上一次过手这星核就试过连零号舰激发能量都失败,只能佩服烛龙七十万年水滴石穿的水磨,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 而且现在发觉细节异样看,表层水晶宫镂刻上有两三处位置星砂并无遮蔽,而显出白茫茫雾气下面塌陷宫室,正在缓慢修复,川林笔记也认同罅漏。 “聚焦扫描!” 嗡—— 川林笔记空间五色气旋焦点到星核外表水晶宫铭刻,立刻剧烈反应,气机冲突,震荡翻滚不休……陡间嘭一声震荡,某处宫殿破开个大洞,暴露出星砂禁制里面的虚实。 一个紫袍道人和一个黑裙少女正在里面激斗,相互叫喊着,叶裕在外面听不到内容,也感觉不到两人气息,仅仅浮光掠影一下过去,就重新星砂弥漫,这处塌陷宫室自我修复了。 “是少阴!” 叶裕扫一眼剩下仅仅两处节点损伤,立刻意识到这两人在星核里面激斗。 烛龙分心下也没有留意水晶宫禁制破绽,或自信少阴无法突破,外面也没有人会尝试对付星核,而现在就将星核还给伶,就失去一次干涉机会,只能坐视烛龙吞并少阴元神! 仙境、元神、位格! 刚才不在意,是建立在少阴元神已灭的前提下,余下化身不足为虑,但现在看来,少阴元神还在,这可是道君的本质,或者说次一等,只是没有别的渠道配合。 而烛龙本就是亚圣,一旦吞并了少阴,怕是真正元神圆满,就真正有着竞争大位的资格。 要是这样的话,就多了很大变数——这绝不可以! 可自己道躯无法进入星核,而里面两人元神都胜过自己分身的元神,叶裕略一思考,就有着决断。 一瞑目,神识沟通本我:“主元神降临——” 轰! 识海里载沉载浮一卷书册虚影陡凝实质,涨潮一样降临主意识,叶青眸里闪过一丝青气,翻开书页。 只见就出现一片星海,笔记空间里虚拟曾经应州下土汉风世界,这时五色海洋汹涌而上。 “川林笔记,轰击漏洞!” 嘭! 白光炸开,能量充斥整卷书册,让星夜变白昼,能级疾速攀升青、紫……几乎触顶又骤回落。 这结果曾经在零号舰上重复过,叶青不气馁,只针对星核表面仅剩一处罅漏就是一击,只听“啪”一声,顿时打开阻塞,青光一闪,渗透了进去。 1756.第1756章 插二刀(上) “当——” 宏大而低沉的钟声响起,带着不祥的警示,激斗中两人陡警醒,紫袍道人又惊又怒,竟有人闯入打搅自己好事,回首:“谁?” 黑裙少女趁机后退,喘息平复消耗,跟着烛龙目光望去。 她一下震惊了,看到天空破开湛青孔洞,一条青龙而下,这青龙看似缓慢,却速度极快,一瞬间,与水晶宫就擦起巨大的火花,炸出一片片的雷鸣电闪。 “可恐可怖!” 失去了仙天、位格、**,才真正感受到这拥有恐怖力量。 青龙瞬间化去,一个青衣道人脚踏五色祥云,从天而降,翻一本书在沿路记录扫描着,随口:“我只是路过,二位不用理会我,继续。” “是你!叶青!” 少阴元神顿觉新仇旧恨一起涌上,要不是叶青破坏她的阴阳平衡,怎可能落到这地步! 不过她自然选择性遗忘过去一次次暗算叶青的事。 烛龙则警惕看了眼上方破洞,顿时明白了叶青元神是怎么偷渡来,一挥手弥补了这漏洞,确定再没有谁能闯进来,长笑:“青谨,在外面人多势众我还惧你,你自己贸贸然孤身一人闯进来送死,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哦。” 叶青已飞速绕着星核地表一圈,元神应是最细微状态,外面小小星核在此刻视角来看就是庞大星球,他就侦查卫星绕行一圈,川林笔记的扫描收获激增,远胜于外面管中窥豹的碎片,实地复刻整座水晶宫大阵,星汉灌流光雨汇流到他手捧的笔记上,流转演化信息。 “轰!”只见烛龙再一挥手,一道禁制冲出,星砂弥漫,化一条黑龙,盘旋绞杀直接罩住当前空域。 叶青已洞悉了它的运转机理,见此只微微冷笑,想来不愿硬抗,正要模拟烛龙的远古龙气一下避开,突听到远处传来清脆而有些不耐女声:“喂——你不是走了么?怎回来,又抢到星核?” “嗯?” 叶青看向声音处的黑裙少女,不需要对她解释,似笑非笑:“我自有我的手段,少**友有何见教?” 少阴刚刚死过一次,这时再死一次的心思淡去很多,又见到希望,审时度势忍住不痛快,诱惑此人:“水晶宫法阵只有龙族和妃子知道,你与我合作击杀烛龙,我救你出来。” 叶青对她建议没兴趣,反停下来,任由这黑龙缠绞他落进了水晶宫殿群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也正好坐山观虎斗。 “给你指条活路还不听,你自己送死休要怪我!”少阴见软的不行,又恐吓。 叶青懒得搭理。 烛龙大笑:“哼,此地是水晶宫,我自有天地之助,而且龙出于我族,你青龙论理也不过是我后辈,不如加入我族,我立你四代龙神如何?” 叶青微微冷笑:“历代称龙气,别的世界我不清楚,此世界不过是你龙族第一次统一天下,而成习惯。” “天生灵族和制度之龙,本非一质。” “随制度之龙不断强大,更是有天地之别。”说到这里,只是一哂:“小国龙气数里十数里,大国龙气数百上千里,岂是区区龙族能比喻?” “再说龙族大运而去,这四代龙神,莫说没有诚意,就算有诚意,又及我青汉几分呢?” “哼,那就去死!”烛龙也不多语,立刻发动,只见黑龙盘旋,挤压了上去,顿时闪出一片片的雷电,企图消磨之。 而叶青没有丝毫动静,这远古龙气和水晶宫力量,摩擦着叶青的身周,不断炸溢出密集的火星。 但一层青紫气,虽波动着,却毫不退让…… “哼!”见此,烛龙也不意外,身亚圣其实也明白差距,单是远古龙气怕是抵抗不住,但有着水晶宫,却可禁住,并且消去了两个对手合作的隐患,重新对少阴扑上来:“谁会信你这条毒蛇。” “爬虫伪龙自以为真龙耶?” 烛龙冷笑:“爱妃当初是如何炉鼎资质、绝佳滋味,你或忘记了,我还记得一夜夜的鱼水之欢……彼时言辞凿凿敬我真龙,说最爱我龙首人身模样,现在翻脸不认……啧,可见爱妃本心恶毒,人神共愤,换成青谨你也要小心,万万不能容此女活下去。” 少阴咬着唇,一声没有分辨,只是爆发最后力量,拼了不要命追杀。 “你疯了!” 烛龙忌惮着还有第三个人在侧,不得不避让这几乎发疯的女人。 叶青纳闷,完全没听懂两人对话:“少阴仙子,烛龙怎叫你爱妃?他应叫你祖母吧……” “此中内情,道友有所不知。” 少阴见他开口搭话了,心中一喜,连忙揭起烛龙老底:“此龙既是三代龙神的烛龙,也是二代龙神,更是一代龙神的祖龙!” “推翻龙神霸权是我们人族道义,大局当前我们的私下矛盾先放一放,待会再计较不迟!” “仙子说笑了,谁不知道龙神已陨落,你强扯这些旧事有什么用。” 叶青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已是旧事,趁着两人激斗没空理会自己,手只微动,一道似血之红,又带着黑色的光,就已无声无息的出去,对着宫殿探察,并且铺设一层针对法阵,这正是黑制之龙气,已山寨成功。 其实黑制并非是纯黑,而是似血之红,又带着黑色。 片刻,一些节点突霞光一闪,晃眼之间,整座宫廷不少处都这样,已是暗窃取一丝水晶宫的权限,心中沉一下,真发现有些与黑帝手里龙角断刃相似苍茫气息,口风一转:“合作就免了,我可不信你。” “这次真没骗你!关系到这水晶宫传承秘密,你在东海见过这那座水晶宫是后来冒牌仿照,这座才是最原始最完整复刻版,只有我当过龙庭妃子才认得路……” 少阴连忙抛出自己的底牌,见叶青不置可否,她为取信于潜在的临时合作者,一咬牙说:“烛龙,祖龙……你不觉得谐音么?龙神真正底牌就是一种区别凤凰的传承方式,集众集权,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集权是为了确保一元复始,每次意外死亡都能不断转生成子代,很变态吧?集众则是为确保万象更新,每次转生都有神道本源承接……我和太真、上真当年只得到粗浅一部分本源知识,而发展出仙灵分身法来拓展本源,远比不上龙族玩得顺,什么照顾族人子嗣,完全就是将所有子女当备用分身,平日里好生将养着,临到用时想上就上……” “话说这龙族也是无耻,因当初只是伪龙,又受制度龙气影响,激发的龙身不能长久,故其实下代继承者,只是夺舍之躯。” “当然下任继承者还是有些灵魂在内,因此我才说,此龙既是三代龙神的烛龙,也是二代龙神,更是一代龙神的祖龙!” 曾经最宠信的妃子当面向外人泄密底牌,烛龙再能忍,一张老脸挂不住了:“贱人闭嘴!” “哼,到现在你还要摆龙神的威风?”少阴只是冷笑。 “叶青,你听我讲,但物极必反,这初代龙神……不,伪龙,倚仗一元复始的族群抗衡底牌,过于嚣张而耽于淫逸,且没有建立同化,虽打破了百族传承使得混血、稀释成凡人,但自己龙族也失去了同化的机会。” “就注定无法继续主导世界大运,合该身死族灭,道统不存……” 少阴当着外人的面揭破了龙神的兴亡隐秘,心中有种畅快淋漓的报复感,脸色泛起了红润。 叶青瞥了眼她兴奋的模样,感觉龙庭出来一个个都变态,或还真是始作俑者的初代龙神影响所致,配合问:“即便如此,也不至于逃跑吧?当时道门集团虽占据天命优势,但龙庭退入东海后地利优势也并非不可自保。” 之前是没人可以倾诉,现在处境是没了顾虑,少阴打开话闸就停不下来,冷笑:“老龙怕死了呗,神道不同于仙道,一旦失去天下城邦,人气式微到跌破临界线,神格就维持不住,无法再继续完美转生,一旦陨落就是真陨落……” “我也是今天才明白,这老龙见到势不妙,又有一颗彗星自天外而过,趁着力量还在带着亲信落荒出逃搭乘远航,实则等若世界放逐了这孽龙,送到外域去祸害别家世界。” “却不想此龙学了乖,过去采纳异族美女无数,肆意欺辱,放逐流浪蛰伏七十万年,送出龙女无数,可真是报应不爽……” 叶青一面听着少阴八卦龙族黑历史,一面对照自己所知世界早期历史,不由有些信了,她到这境地上也没有必要说谎,恐怕龙神三代隐秘传承的事情有几分是真。 而本域留下断后的第四代神道无望只能转修仙道,是东海遗族一支,再无法传承龙神信息,又因遭到三代龙神遗弃而深恨,干脆投降人族仙道,反渐渐成了龙仙,反得了长生,这就又祸福难知了。 是当今东海龙族与远古龙族势同水火,一方指责逃兵,一方指责叛徒。 不过这些真相其实无关紧要,叶青作外人并不关心,他进来就是准备实力通吃全场,当下笔记继续渗透水晶宫权限,口中笑着敷衍,口风一转:“原来真是龙神大人,我有两个夫人是龙女,说起来还是您的孙孙孙女婿……” 1757.第1757章 插二刀(下) “叶青你这……” 少阴听了只觉胸口发闷,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神展开,发现自己境况变得更糟糕,几乎要吐血:“无耻!” 烛龙听出来叶青示好意思,半信不信缓下禁制对叶青的绞杀:“哦,你能不计前嫌?” “唉,那都是陈年往事,现在新世界,时代变了,其实没有必要这样敌对,什么四代龙神就不说了,但您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宫里,出去后要东山再起总离不开我五脉集团照应。” 叶青一针见血指出了烛龙的弱点,抛出战略上诱惑,细节就掺杂忽悠:“实话说,现在三真覆灭就在眼前,整座九州大陆尽归五脉集团,就连黑莲、红云、白云、黄云等也投效过来带路,影龙等道友也已投降,反攻五莲大陆在即,这可是最后机运啊。” 烛龙神情变幻。 少阴在旁叫喊:“你别信他,给这人挖坑跌倒的人,还少么?” 到过顶层的就没有真单纯,烛龙立刻回醒,转口:“青谨真有心合作,就且放弃抵抗,作人质,待我们合作展开再放人不晚。” 叶青心道可惜,推开殿门,立在玉阶上眺望远处战场,手指点点黑裙少女:“为表合作诚心,不如由小婿帮忙擒住这妖女……” 烛龙见他毫发无伤推门出来,一张老脸神情大变:“你能破解禁制……” “不,只是这一处。”叶青说着还真就帮忙夹击少阴,顿时压得她节节败退。 烛龙只能权且按下刚刚事情,联手对付少阴,也揭短:“你绕过去攻击她背后,她对背刺有种非理性的应激,当年后遗症……” “……这样?” “叶青!我要杀了你——” 羞愤的喊声中,一团璀璨光跌三个方向,少阴以一敌二,元神再受重创。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和它合作迟早破裂,你到底要什么?他能给你,我也能给你!他不能给你,我也能给你!” “哦?” 叶青再度飞身而起,目光落在她脸上,神情不置可否也没直接动手,给她留一线希望:“你都灭门陨落了,能给我什么?” 强势的气机当面,少阴脸色一滞,曾几何时她才是这样强势,现在孤单弱势,手指有些不自然地握了握衣领,冷静:“我知道你怕什么,只要联手对付烛龙,它一死,我就成了这水晶宫之主,转眼就要来对付你吧?我可以给你这水晶宫全图!不是这一处宫殿,而是全局……” “多谢道友。” 叶青挥手当空显出青光,正是星核水晶宫的立体投影,宫殿连绵,山清水秀,细微中见得广袤。 少阴目光呆滞,这样自保筹码她根本就没准备全盘交代,只是想着胡萝卜一点点吊着,喃喃:“我还没说呢……” “贱人敢尔!” 烛龙却是误会两人当面勾搭联手了,大怒压上,灵力潮汐在天地间奔涌而过,少阴咬牙蹿进一处宫殿,一抹青光也跟着蹿进来,她转首看去果见到一张可恶笑脸,愠怒:“你坑我!” “我坑你不是正常么。”叶青一句话把她的怒气堵了回去。 冲出这殿时,黑裙少女就挥手一道幽水玄光拍向叶青,叶青身现五色玄光抵消伤害,劈手抓住她的手:“啧啧,你再动,我就联手烛龙道友杀你了!” 少阴手指拽了拽,没能挣脱,终是重伤虚弱,听到威胁,她咬了牙,安静下来:“那你帮我杀了他!” “好!” 叶青一口答应,见着她不信的神色,却也不理会,果手一挥,宫殿这处突涌出了火光,向着烛龙杀了上去。 顿时轰隆乒乓之声,震得水晶宫摇晃,似要崩塌。 少阴一咬牙,就上来联手对付烛龙。 “贱人安敢?”烛龙见叶青能发动部分禁制,以为是少阴的教导,几乎一口血就要吐出。 这少阴白痴了么? 澎湃灵力潮汐在龙宫上席卷成风暴,威势猛恶,从所未见,三人都是熟悉了禁制,能借助直接雕刻在星核上宫殿群躲避,伺机争斗。 良久,一团璀璨光反冲,抛跌三个方向,这次却是烛龙重创,叶青这时才图穷匕现:“烛龙,交出水晶宫控制权,我饶你不死!” 烛龙冷笑:“原来你打这个主意,是想鸠占鹊巢?” 少阴一怔,发现情况不对了,猛与烛龙对视,两人暂时摒弃前嫌,都反过来围攻叶青。 叶青将抵挡,神情震惊:“仙子这是何意?” “我……差点给你骗了。”少阴咬着唇,实际已给骗了,她现在只能尽力挽回,语气冰冷:“你这混蛋一开始就想通吃全场,拿我们两个开涮!” “不断反转,是削弱我们两个吧?” “发现了啊……” 叶青冷笑一声,只唤着:“青制龙气在,旧龙何敢当!” 话才落下,一条青龙再次在顶上而起,这次却不复刚才的防御,只一声长吟。 黑龙顿露出恐怖之色,就欲下逃,不料随着长吟,一个大霹雳突打下来,黑龙一声惨叫,顿时炸成粉碎。 而叶青手指一勾,一卷书册就凭空出现,垂下一幢青紫之光,把人护住。 “这是什么法宝?” 少阴和烛龙,只一击,却见着垂下青紫丝绦,只激起层层涟漪,却一时打不破,顿时少阴脸色大变:“原来你还有这底牌!” 心里悔极,早知这样,当日不应存利用之心,给此子壮大机会。 “你知道晚了。”叶青当下展开,与这道侣两人大战。 战场变得奇诡,龙神、少阴、叶青都是一个时代天命之子,少阴和烛龙不死不休的宿命冲突,时不时就相互拆台让对方当挡箭牌,但本身两人也是曾经道侣,默契起来有着配合,又同时和叶青不死不休冲突,顿时一片混战。 这场三代天命之子的战争,包括叶裕分身在内都没有天仙道躯,全都是元神,但烛龙和少阴元神都在之前消耗过,给叶青挑拨着各个击破两次受重伤,还是叶青主元神更完整强大,如此就罢了,更可怕的是强大的恢复。 噗—— 紫袍道人再一次半空中倒跌开去,闷哼一声,发现力量已到了临界线,目光犹自难以置信:“这里是我的主场,你就算知道了禁制能躲避,也没有星源权限,无法沟通外界就不可能这样源源不断地恢复,难道是……” 他目光转向空中笼罩的那本书册,正在勾连着虚空,就连星核灵气潮汐一次次冲刷也无法动摇它的位置。 “你知道的太多了。” 叶青脸色一沉,当下直接压上横扫,同时将两人击落在地,再度逼迫道:“交出水晶宫的控制权!” “这是我七十万年心血时光结晶,就算儿子来了也不给,何况你这便宜孙女婿,休想——” 烛龙断然拒绝,不再试图击败叶青了,也放弃少阴,转身就进水晶宫里,开始玩捉迷藏游戏。 叶青也不追他,盯着少阴追杀。 少阴亡魂大冒,痛骂叶青和烛龙,孤身逃跑。 她的消耗在此间得不到补充,又没有队友分担,追逃半晌终停下来。 她回首面对叶青,沸腾着元神最后力量,下不了自爆的决心,已死过一次,自尽的心思淡去许多,迟疑再三终软了,闭上眼睛:“杀了我吧。” “可我见你似乎并不想死。” 叶青上前轻松制住了这黑裙少女,她身子颤了颤,没有再挣扎,对方说的没错,如果她真的想再死一次,刚刚就可以自爆元神,这次绝不会再有星核吸收幸存。 叶青又神识传音:“乖乖听话,否则就让你重新回到那段受龙神奴役****的梦魇生活。” “我只是不想输给龙神,死在这之前。”少阴神情冷冷,犹自嘴硬。 ………… 在宫殿群一角,紫袍道人恨恨看着两人紧靠身影,暗骂一声,就继续跑路。 “我就不信你有这闲工夫一直在这里陪我消耗,拖上几十年……不,只消几年,听说方舟马上就要降临,即便在暗面时光来算,你也只能选择妥协,反过来求着我放你出去!” “是么?原来你准备这样威胁。” 叶青眯起眼睛,在妥协与不妥协间权衡徘徊了会,自重生以来‘一步先步步先’这句话再度响起,心下一发狠,直接祭起川林笔记,展开笔记空间:“空间混沌化——” 笔记上无数流光闪烁,化冥冥不测,沉浸入地面之下,去强刷水晶宫控制:“传闻天地混沌,清浊初分,便有灵宝可撑过此劫,与天地同出,名之先天灵宝……倒要试试道友你水晶宫禁制盾牌,是否强得过我法宝的长矛穿刺……你要保守着瓶瓶罐罐,我就一块砸碎!” “砸碎了,我就能给水晶宫重下禁制!”叶青发狠的说着,自己手上的笔记不过是分件,真同归于尽了,虽元气大伤,但也不是不可以恢复。 “等一下!这两件法宝根本不是同类,你这是浪费一件本命至宝,先天灵宝不是这么用!” 烛龙不知内情,惊怒了,没想到这小子直接掀桌了,这川林笔记虽第一次看见,但它们都是见识广大,立刻明白它的潜力强大,几乎不逊色于水晶宫价值,直接耗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1758.第1758章 魔镜魔镜(上) “即是同类法宝,天命不出,力无超限,两件合并成一件短期也不可能更强……最后你控制我水晶宫又能如何?星核这东西你抢不过方舟,迟早拱手让人!何必孜孜不忘这控制权呢!” “那就让渡水晶宫主权,如你所说,星核这东西我们都抢不过方舟,你的水晶宫也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何必孜孜不忘?” 叶青用烛龙自己逻辑反诘,仗着信息不对称,从容说:“即便你困住我,这东西照样会按计划流程交到伶手里,进而到方舟里帮她完成公民任务,无论她与元舰灵的争斗谁胜谁负,星核都是会送入星炉作能源,莫非你想进星炉锤炼后灵刻销蚀、宫殿解体,那时再出来逃亡?就算你逃离方舟,新世界也早已统合完毕,没有了你的复起空间!” 烛龙沉默起来,在这种局面下,终于有了穷途末路感觉,也无法判断对方说的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只能赌一赌,咬着牙:“那你发誓……对着信风发誓,对着青帝发誓,在我交给你水晶宫权限,五十年内不得对我出手,事后助我东山再起!” 少阴听了几欲出声说什么,但她还在叶青辖制下,又默默吞下声,装什么都不知道,只冷笑:“堂堂龙神,也没了当年傲气,你还剩下什么?我所见徒有一野犬而已!” 烛龙冷哼一声:“三世生死,又放逐流浪,在异域隐忍七十万年,我怎可能和原本一样不知吸取教训?随你怎么说,至少我与青谨并无仇怨,而你……” 少阴目光闪烁,抬首看了眼叶青,又转过首去。 叶青没理会这小小挑拨,沉吟着烛龙条件,其实再砍砍价也可以,但刚刚笔记反馈信息,估摸强行渗透水晶宫需要耗时不菲,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既有便利也不妨答应。 毕竟这枚高层时空遗留的珍稀结晶自由自在游荡于虚空万界,或能级太高而非底层所能染指,在方舟一次次干涉下,真似有诅咒之力,自烛龙发现它并追逐获取以来,迄今为止谁拿着这东西久了,都没有好下场,趁早完成布置,就趁早脱手。 因此思量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照本宣科道:“我青谨于此立信风誓约……” 立誓完毕,他静静看着不远处显出身形紫袍道人:“该你履约了,道友。” 烛龙眼睛转了转,改了主意,突把手指一点少阴:“我先和她一起到禁制穹顶,将水晶宫控制权转交给她,我就立刻离开,之后的事,就与我无关了……” “不是我刻意这样麻烦,看得出你准备利用她来干点什么,既是这样,那就直接问她要好了,反正她已经被你禁制住了。” 狡猾的家伙…… 叶青神情不变,颔首:“那就她来。” 这听起来是对烛龙和少阴两人都有利,几乎是当年末代龙神抛弃大部族人断后只带少部嫡系逃亡的重演,等烛龙只享受利益,而将所有风险都推到殿后前妃子少阴这里,更甚至潜台词恶劣,等是卖了她——如果叶青反悔,就是让她替死。 黑裙少女一脸惊怒,看着烛龙:“你堂堂龙神,我好歹也曾是你的……你把我推给别的……” “闭嘴!贱人!” 烛龙已经不是当年不可一世的龙神,生怕她坏了事,强拉着她飞到穹顶之上,直接撕开禁制窥探了一下外面,确定只有叶青一个人,就凝聚出一枚幽水与星砂混融的小小水滴,摁进她的额。 海量的星砂流光扑面,融入少阴元神,让她一下陷入眩晕。 烛龙趁此长笑逃出生天,有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畅快,在外面喊着:“等着吧,我迟早会……” 轰! 火凤霞光在外面仙天的空气里显出,漫天火焰,一击将烛龙元神倒抽回星核里,隐听到红云淡淡:“抱歉,青谨说过除他之外,谁都不许出来。” 烛龙惊怒喊道:“叶青!你怎么会和红云勾结一起,你身为青脉天仙竟敢违背信风誓约!” “抱歉,我见不得有人比我嚣张……你这是比我还会吸引仇恨,不愧是曾经的龙傲天。” 哗! 水晶宫禁制重新闭拢的同时,水声响起,虚空中青色风环显出,沸腾震荡贯穿了叶青元神,这是违背信风誓约的反噬,灵体模糊了瞬又重新凝实,转首对已回醒的黑裙少女:“现在道友你选择呢?” 少阴更确证了之前的猜测,沉默着想了想:“轻易承受信风反噬,你绝不是青脉中的人。” “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叶青说,他自认是青脉,只不过定义与目前仙道主流定义不同。 “也不是太真或五莲的棋子。”少阴用难以描述的语气说着。 叶青失笑:“我与他们无关。” “我过去小看你了,你和青帝之间根本就没有冲突……我又输给她了。” 少阴叹了口气,终于意识到了某种险恶疏忽:“我原本以为自己最后自爆挑拨新五脉内争,同时迫使红云带着未满足天仙,更激烈地与五脉抢食,最后拖延整个世界整合步伐而在方舟降临时,没有抵抗之力,所有人都为自己陨落陪葬……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幻觉……但你为何留我?别说谎话,你能蒙住不熟悉外边形势的烛龙,却蒙不住我。” “其实你的想法某部分还是有价值,新五脉需要内争,也需要整体活力,只是需要控制得当。”叶青露齿一笑,看着她:“新五脉中的新黑脉还是太强,黑莲不受控,影龙这一替补也不受控……如果再放回烛龙,以其根基深厚又多个不受控,还与我更深仇,发现了我曾经染指星核,即便他现在不知道情况,出去后就可发现红云道友与我的秘密合作,我岂会作死。” 烛龙终于明白自己失算的真正原因,大恨之余,在下面高喊:“爱妃别听他巧言令色,你也一样没好下场!” 现在又叫我爱妃了…… 少阴心中冷笑,听而不闻,镇静问:“我呢?” “你已经是失去根基的浮萍,没有了选择,但有我支持可以作新黑脉的替补,来要挟影龙——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替补,进而用影龙来要挟黑莲,这就是两层保险了。” “杠杆效应下,你是最小一颗,但可控的筹码。”叶青也没有隐瞒,还需要她配合,当没有她也行,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小事。 “五脉有些旧人与我有仇。”少阴硬着头皮,她到今天倒台了,又打消死志想苟活下去,才发现自己这一百万年得罪人太多,换成青脉那个人缘极佳的老对手失势,肯周济她的人一定不少。 叶青不清楚这俘虏女仙具体在想什么,也大概知道她对当前处境顾虑,笑了笑:“所以你待在我手下就好,顺便可以营造我与帝君不和的隔阂。” 少阴心中对自己的未来还有疑虑,但正叶青所说的身若浮萍……她知道自己除将星核控制权交还给叶青,已没有别的选择了,看了眼掉下去的烛龙:“最后一个要求,将他交给我处置。” “有着水晶宫的权限,我现在能杀得它!” “请便。”叶青当然不会拒绝临时队友小小要求,反正信约反噬都抗了,这烛龙死谁手里不是死。 片刻,就听到下面传来惨叫声和痛骂声,最后渐渐平息下去,曾经死在了少阴手里一次的龙神,第二次死在了她手里,也是最后一次,这次再没有神道本源海洋可以承接转生了。 叶青没兴趣了解这对曾经鸳鸯的孽缘纠葛,只是静静望着那黑裙少女的发泄,任由她吞并炼化了烛龙元神……就算她元神更强大深邃,都改变不了她已失去教派、仙天、道躯的出局。 黑裙少女上来时,脸色苍白,眼睛通红,语气自嘲:“我努力百万年,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生生错过了新世界伊始的机运期,我这样……是不是很可笑?” “努力并不可笑,即错过许多机会,但不会错过自己人生……至少你还活着,就还有机会,而且新世界里起步比当年凡人时更高。” 叶青语气缓和,接过她手里一枚小小星砂水滴,检查了下,并无差错,才给予炼化:“这个水晶宫权限还不错,可以简单控制引导星核里细微能量,粗糙但管用,有比没有好。” 少阴心情稍微好了些,疑惑:“你要这东西干什么用?怎也无法与正牌舰灵的控制权抗衡,并无价值吧?” “我也不知道……只是青脉习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方舟一役凶险莫测,多些后手准备也许用得着。”叶青随口说,撕开禁制,临出去时回首:“你就先待在星核里面不要出来,我会带走星核。” 少阴闻言一怔,默默点首,她也没兴趣以阶下囚去见战胜者的红云,这星核里再无别人,恰是最好疗伤地……堂堂道君沦落至此,她一时落差与绝望下自尽,但有了生路,就不复自暴自弃,就已经是有一颗很强大的心脏了。 “那,青谨就不多加打扰了。” 叶青说罢就踏出星砂禁制,消失在这方幻境天地间,唯有余音袅袅:“别忘记你现在身份和立场,今后好自生活吧,少阴姑娘。” 少阴……姑娘…… 偌大的水晶宫殿只剩下少阴一个人,她自嘲一笑,再没有这般清晰认识到,已经不是少真道君了,一时在宫殿群落间梦游徘徊片刻,到处都有百万年前的时光印记,仿佛一个人滞留在了过去。 不知不觉,她又回到了习惯的寝殿内,坐于一面玄黑的梳妆镜前才回醒,抬首望见里面神情苍白少女,她手指捋了捋垂落胸前的墨色发丝,轻轻按下丰盈后鼓胀凹陷,感触到现下的真实,长长叹了口气,突一笑问着:“魔镜魔镜,谁是最美丽的女人?” 说着,突扑簌的泪水,落了下来。 1759.第1759章 魔镜魔镜(下) 仙天·花园 青衣道人瞑目坐在石桌前,两手突就显出了一枚星核,一个红袍的高挑女子刚刚将玉手缩回来,打量着星核上星砂迷雾,纳罕叶青怎么能冲进去,又怎么能逼迫烛龙出来。 “多谢红云护法。”叶青睁开眼,一笑。 红云抬首刚要说话,与一双青眸对视瞬间,就感觉灿若星海的深邃力量,心中就是一凛,震慑这人力量。 不是说自身不如,但问题是这只是一个分身……应是首席分身,刚才伶仙子出战时,遗忘之地洞天也在运动,或就是这分身一直隐藏幕后操控? “红云?红云道友?”叶青奇怪问。 “啊……没事。” 红云收敛惊异目光,暗暗庆幸,幸自己拿到星核后就没起什么异样心思,否则说不定就踏空掉进陷坑里……毕竟才刚合作不久临时队友,没有长期患难与共关系,基于形势和布局的信任,彼此并非就没有后手。 但这同样也不影响彼此合作,她也不多问这分身,只微笑:“好了么?” 叶青稍停数息,通过川林笔记将主元神送回本体,恢复分身叶裕,才将星核收了起来:“好了。” 红云若有所觉看了他一眼,感觉似乎气机弱了些,只当是客场与烛龙搏斗所致,并不揭破:“现在暗面我们胜利提前了,有点不大符合之前约好流程……青帝道友在上面情况怎么样?” “还僵持着,两个老贼不要脸,果真是勾结五莲。” “宁与友邦,不于家奴么?” 红云有些理解笑笑,心想新五脉提前胜利,正是发光发热的时机,不可藏拙,因少阴仙子未能复苏阳化恢复男身,这一役她就没能收获更多少阳力,仅仅此前日镜灵收获,又怎么能与几乎全盘吞吃少阴黑权的黑莲和影龙相比? 如果不靠叶青,她可以肯定自己很快就会给黑莲逼迫得委身下嫁,顺便带着整个新五脉熟透的果实作嫁妆,怎叫她能甘心? 某种程度上,她也是宁与友邦,不于家奴……至少输给叶青已习惯了,没有什么不甘心。 ………… 黑水洋 黑水滔滔,星光昏暗,不知涯岸,虽海浪还是此起彼伏,但很明显,浪花已经变弱了许多,对少阴散落黑源的争夺已结束,黑莲宗和烛龙教分得一半,相互摩擦加剧起来,失去少阴仙子的群龙内部,也正在争论不定,最后意见逐渐统一:“可以投降……” “人选是两个……” “红云,伶!” 远古群龙和五脉手下的那些新生代叛逆者无法妥协,且东海水晶宫和黑脉、青脉都关系匪浅,无法调和,更不可能回到已背叛的五莲大陆,两个旧势力都不行,那寻找新势力,新五脉和方舟都是不错。 “一再改换门庭,稍丢脸了点……但是没办法了。” 伏龙叹息了声,终是之前,连宿世死仇的少阴仙子都投靠,节操本来就已负数,这会干脆又跪别家也无甚压力。 “红云的新五脉是最佳选择!” “不错!”群龙纷纷响应。 新五脉的黑莲与群龙有仇,还有黑权矛盾,但幸运是族长元神落在红云手里,而黑莲此役强大又让红云需要一支黑属力量制衡,两面正是一拍即合,是一种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并非完全卑躬屈膝。 “怎么保证独立性?”离龙皱眉,却还没进新五脉的门庭,就已起了离心,对龙族来说,很少能真正归顺。 “这样吧,你们去新五脉接应族长元神,我一个人去投靠伶仙子!”影龙一笑说。 群龙相视一眼,都是颔首认可,先是纷纷传音给红云仙天:“红云道友,我等愿降!” 红云听见也是微喜,乐得有人制衡黑莲,不理会黑莲宗天仙强烈反对,直接拉上白云、黄云、青珠召开了新五脉表决,做出决意:“新五脉,同意诸位龙族道友加入。” 正要宣布以影龙为黑脉副首领,就听到影龙当空传音整片黑水:“在下愿以个人身份投效方舟王师,还请伶仙子接纳……” 少顷,伶的声音淡淡传来:“你投效我,我就接受。” “是,尊上。”影龙恭谨说,对着她的方向叩首拜下。 “岂有此理……” 新五脉的天仙听到都是哗然一片,这影龙倚仗黑权拒绝投降新五脉,试图继续保持之前与少阴合作时那种在外而安、相互照应的掎角之势! 但也清楚新五脉携大胜之势会顺手打击,机智投靠了伶仙子。 “无耻之尤!你们远古龙族这般作死,不怕新世界到头来清算么!”黑莲愠怒的说着。 “这事,我等都不知。” 伏龙离龙等都推说不知情,纯粹是单个族人独走,影龙更是脸皮一拉:“我是纯属个人行为,道友你莫要攻击。” 群龙都是笑呵呵,丝毫没有看不起影龙的意思,别人投靠方舟会觉得是背叛世界的压力,但对他们这一支族群来说,曾经给世界放逐、搭乘星核流浪历史,再搭一次便船也没甚要紧! 而在和少阴两个天仙一起逃亡中的还有个人,便是暗帝,见这一幕大呼糟糕,有人比自己还无耻地抢生意,连忙再度抱伶仙子大腿,这次精明了,直接高呼:“我坚决效忠伶仙子!我才是第一个投靠!” 如果不计他刚投靠就反复墙头草的话,倒也勉强算首个,伶忍住恶心,对这暗帝也照收不误:“你权且留待观察,再有反复就没人救得了你。” 暗帝大喜,连声应是。 红云仙天内,叶裕私下里对伶传音:“伶道友当心这暗帝,此人擅长搅动暗面革命,一心要上方舟母舰或别有歹意。” “这样啊……”伶陷入沉思。 叶裕又说:“暗帝接近过的女仙,除了我自己保护的女娲,前暗帝妃晴烟、小凤凰琼阳、大凤凰红云、前道君少阴仙子一个个都挺倒霉,简直是不逊色星核的一种厄运之源了。” 他现在是临时恢复首席分身的模样,绝口不提红云琼阳母女的倒霉还有自己这分身叶裕的金牌卧底缘故,反正暗帝罪孽深重,也不多差两个黑锅。 这么多前车之鉴未远,伶顿时也就听了进去,她斟酌着:“那我就不带他进方舟,让他在外面吸引方舟的火力,当炮灰就是……想必元青姐姐会比我更不待见这种毒蛇上船。” 这话一出,暗帝的气数就断了。 “那……也好。” 叶裕笑了笑,加深自己对伶的影响力,见好就收,淡淡瞥了眼不远的暗帝:“算得上物尽其用了。” 暗帝还不知道自己给叶青一个分身三言两语毁坏了大计,犹自踌躇满志,自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番抱上王师特使大腿,她又不知道自己底细,等自己上了方舟,早晚翻身做主人! 片刻后,黑水洋深处传来两声巨大爆炸,此前逃逸两个少阴天仙也终伏法,就见得追杀的红云门天仙纷纷归来,一时大战结束后的收获喜悦和祥和气氛笼罩了整个新五脉。 ………… 红云仙天 “新世界气数已大改。” 叶青建立青汉,自心有山川之险,新世界是继承老世界,因此其实老牌圣人和道君,是隐藏有很大天运。 如果任凭发展,那其实还是三道君,黑莲青珠等更有机会。 但通过新五脉这个组织,拉拢了黑莲青珠等老圣,其实他们的气数就有部分流到了新五脉内。 而新五脉伊始初建,根基不稳,红云不过是亚圣,不得不依靠自己才能压住场,却是正好。 再加上利用新五脉打倒道君,削去********,那得利的就是自己阵营了。 ********削完,就算万一新五脉真独立,也可一战而下。 毕竟同是五脉,道路一样,天无二日,新世界也支持统一,看谁称王而已! 叶青继续伪装……不,是恢复首席分身的原始形态,通过川林笔记与阳面本体沟通,指点红云接下来行程:“我们不走内陆,去南疆海域上包抄……” “我听青谨道友。” 一身红袍的高挑女仙,也姿态柔顺听着他的指点,指挥新五脉天仙飞向五莲大陆下方的投影区域。 小凤凰见了这一幕,目瞪口呆:“娘亲,他只是一个分身……” “莫要对叶君无礼。” 红云小小呵斥了一句,因接下来合作对红云门乃至她们母女好处大到难以估量,她不想让女儿与注定会重归新五脉叶青矛盾,以免造成误会,又对他歉声:“小女失言,青谨道友见谅。” “没事,琼阳道友也是假格天仙,天性直率是好事。” 叶裕笑呵呵说,看了眼憋气的小凤凰一眼,心中稍有些抱歉,又有些恶趣味……自己这金牌卧底当到压在整个门派上,也算史上奇葩了。 “哦……” 琼阳如丧考妣,她还以为母女已翻身压住了叶青,没想到一切都是幻觉,美梦破碎回醒过来就不由苦着脸……娘亲是新五脉的主人,却反还要听叶青一个分身指挥,难不成叶青是新五脉主人的主人,幕后真王? 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完全不懂这样博弈水深,沮丧余习惯要找人安慰自己……心中就沉一下:“残敌肃清了,叶裕怎还不回来?” 又转首打望四周,始终不见心上人身影。 “怎么搞的啊,叶裕那家伙从来都跟着,这次怎么跑哪里去了……不会出事了吧?” “你师叔她们回报没有叶裕陨落消息,可能一时有耽搁。”红云安慰。 “等等……少阴元神也逃逸未归呢!” 琼阳想到一层,不由更担心起来,毕竟叶裕也和她自己一样假格天仙,实际力量只有地仙,碰上少阴元神夺舍可能还真的危险…… 此时的叶裕,将小凤凰左顾右盼的焦虑模样收在眼底,默默不语,来自青脉信息管控的严格规则,身金牌卧底,就是到死都永远不暴露,分身司职第一更是决定要带进棺材里去,所以无论心情如何触动,这刻只能沉默……沉默。 “母圣你先走,我要留下来找他!”琼阳下定了决心说。 “叶裕?” 红云一怔,叹息了声:“女大不由娘……” “娘亲……”琼阳红了脸,还有外人呢。 红云失笑,想了想也是有些担心起来,即便不论女儿这层关系的准女婿地位,叶裕自身实力也算是与琼阳齐名的门中高层新秀,且不知多少次患难与共忠诚,她作掌教也是比较关切自己人的安全,微笑说:“那你自己小心,我让你旅火师叔和丹玉师叔陪你找。” 琼阳欢快应下,飞身下去,而没有留意到身后一道目光默默注视……她永远不会知道,她此刻抛在身后的那个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最想见的人。 丹玉仙子打开了自己仙天,接纳小琼阳的仙境进入她的仙天里,旅火在前面给她们两人带路,两座仙天就脱离主阵列,下降到黑水上。 消息传到了黑莲里,这前圣人对叶裕此人也有点印象,出身于本宗有点香火情,可惜没仔细给放过英才……不过此子与琼阳关系匪浅,俨是要成为红云女婿,来日自己若成红云道侣,师徒与红云母女分别联姻,倒也算上一段佳话,终到头来还是自己人。 这样一想,黑莲遂也派出两个天仙去帮忙搜索叶裕,顺便叮嘱:“如果发现少阴仙子元神,立刻捕获!” “是!掌教!” 两个天仙下去时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都清楚掌教还挂记着获得少阴的好处,就算需要争取与红云政治联姻,不能将少阴作正牌道侣……私下里重新培养一番作炉鼎也是绝佳,毕竟是前道君啊! 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们要找的少阴元神,这刻就落在叶青分身手里,而叶青分身,隐在他们主帅红云母女身后。 新五脉天仙距离五莲大陆地气投影范围还有很远,在两片大陆中间的大洋中心,也就是曾经雷宵大陆一夜陆沉的雷宵海位置,地壳最薄弱区域,一下抬升上窜,消失在暗穹上。 1760.第1760章 撤退(上) 五莲圣山·高山之巅 夜深钟磬无声,远山重重,看不清幽径,气氛一阵压抑,一个黄衣道人上来回报,虽是地仙,额上却尽是冷汗:“圣人,青珠联合所有叛逃者,成立了新五脉……” 五莲沉吟片刻,目光才一闪:“新五脉?” “是,新五脉驱逐叶青出了暗面,看起来五帝迫于形势容忍降将自立,青帝在青珠和叶青之间,选择了两面安抚以维持整个集团临时联合,现在权任叶青是舰队主帅……而青珠又勾结伶仙子,联手黑莲、红云等人击败少阴仙子,经此立国之战,聚炼了人心,立刻就成了气候!” “什么?少阴陨落!” “青珠和黑莲……这些叛贼!” 话没有说,众仙都有事,一时不查,现在一说,就顿感觉到青紫气郁郁而聚,又是一方大教气相,都又惊又怒,意识到了悬崖上的危机。 有人出列,稽首:“青珠率第三方力量的崛起,再怎么样低调,都是对五脉的直接分裂,可这青帝宁可实行绥靖,明显要先清理我们!” “我们对暗面有了防备,没有这样容易!” “现在怎么应对?” 场上所有仙人都回望高台,现在新五脉出世,少真已陨落,旧五脉明摆要鲸吞太真、上真,九州大陆内争迅速倾斜,五莲大陆岂能坐视? 众仙期待着五莲的决定,期待着能再一次挽救危局。 唰—— 又一道紫符破空而去,五色莲袍的老人起身,推开要搀扶的弟子黄莲,老人深邃的眸子里有着寒芒:“我已通知太真和上真暗面变故,建议撤离九州大陆。” “我们呢?”白莲手按剑柄,躬身:“是否派出一部分……”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而西面的海洋犹黑夜,五莲望着昏晓分割天空,吐出一口气,决然:“全舰出动,救援两位道友!” 众目睽睽的期待,一下沸腾化振奋,这位初代圣人没有辜负期望,选择了最激烈的争锋相对! 不过最顶上几个弟子心态冷静,相互交流下,推出大师兄黄莲来问:“老师,那祥云呢?” “我在这里守着祥云山,留待日后慢慢消磨。”五莲还是没有抛弃口中肉,这也正合天仙的心意,顿时再无人有异议。 群星闪耀在山原、半空中,逐渐汇聚成千上万璀璨洪流,向西南方海洋而去,越过陆地与海面的长长弯弧,隐浓重的云层和雷光在大气层的尽处若隐若现,那是对面大陆正在激战中的南疆。 黄莲、赤莲、白莲三人各领一支舰队,私下里相互交流,就听白莲:“老师留守意思,似乎没有把握与五脉集团决死碰撞。” 大师兄黄莲不苟言笑,淡淡:“一夜分胜负听起来是传奇,但凶险莫测,想想吧……原本四大战胜者中,太真和少真都都缺少羽翼,我们才是力量最完整的大派,而青帝牺牲道躯损失不小,全靠五脉同气连枝才与我等抗衡。” “现在新五脉,虽吞并少阴成了气候,分裂了五脉的气数,但这新五脉,全部是我们世界的天仙和亚圣,实际上我们损失更大!” “而且道理一旦选定,就很难更改,打击旧五脉可以,要彻底打垮,就动摇了五脉的道理,怕新五脉都会出手。” “而且叶青高深莫测,真要硬拼,我方战死三个亚盛,都不是问题啊!” 赤莲神情不置可否,说:“叶青、青珠都与青帝有隔阂,没有谁会为了别人硬拼,其中就有着机会。” 这些隐忧也在天仙私下交流,他们在底下地仙真仙战意正盛的氛围下自不会说出来,现在关键是阻断五脉集团接连大胜,终止滚雪球之势,而非真要撄其锋锐——这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彼此都不能轻易掉进对手节奏里去! 光暗分界在大地上延展,五彩斑斓星海辉耀漫天而过,追逐着西去夜色,这支庞大的远征舰队越过祥云山脉一侧海岸线,消失在云谲波诡的幽夜天幕里。 ………… 祥云山 白色晨曦照落在残破山脉间,在少量留守仙人掩护,大批凡人军队都陆续退回了有保护的地域,部分退之不及都陷入凶险霞彩瘴气中,飞鸟惊散,只留下血腥气味在层林间久久不能消散。 灵力潮汐退回到法网深处,地底下隐传出沉闷的笑声:“这真是天不亡我!” “祥云圣人——” “时来运转啊……” 底下地网节点中,群仙正自折损法力、焦头烂额,都一时大喜,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转折,士气一时回升,压得凡人军队兵锋节节溃退,一时欢呼如潮,墙头草说的就是这些不读书的真仙。 也有少数读过些书,懂得点原理地仙暗地里相互交流:“定是五脉有了变故!”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还真是我们一线生机……”有人企盼着。 而山顶上,祥云道人望见敌人天仙主力陆续远去,没有放松,也不理会底下一寸寸的阵线争夺,心思快速转动起来:“终还是天仙主力火拼了,现在我是羽翼尽无,闭目塞听,要打探消息在这面大陆是行不通了,倒是……对面大陆,可以直接问!五莲都能知道情报就属半公开,多半有什么关键节点已尘埃落定,想来青帝也不吝于知会我。” 唰—— 一道紫符跟着消失在西面天空,越过舰队、海洋、岛屿,瞬息来到了又一片大陆上空…… ………… 九州南疆 在大地上的一点点星光正在熄灭,随着少阴在暗面陨落消息传来,最危险而容易遭遇外敌干涉的时间段已过去,大陆各地所有天仙都云集而来,在南疆形成了巨大的风暴和血肉磨坊。 “不要吝惜舰损!” “谁也没有超限打击——牺牲者无分脉属,五脉公共资源池不设上限,有功记功,保你分身重修更进一步!” “五脉与道门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这是九州最后一战!毕其功于一役——” “为上溯七十万年反抗道门先辈、同道、英烈,复此血海深仇——” “杀!” 在漫天灵光与血光中,真仙、地仙都陨落如雨,连天仙都在冲锋中靡费元气,五帝更是随时盘桓在一线准备着撕开突破,倾力一战。 只有因风头太盛而无缘一线的大舰队统帅叶青,在旗舰里静静俯瞰下方星海战争,黑曜石般剔透的眸子倒映漫天雪花与烟火、血光,似要牢牢记住这幕生与死、仙与凡模糊界限的战场。 此时还停留在暴风雪上空的只有几艘舰,驾舰的少司命意动想要下去,她的姐姐大司命拉住她,姐妹回首看向叶青,就见他轻轻摇首:“别动,你们两个,还有一些各脉高层……都是我手里最后预备队。” “包括叶君也是?”大司命轻声问。 “是,拼光了舰,就轮到我们上了。” 叶青手掌拂过水幕投影,涟漪模糊整片舰阵,透视清晰下一层道境,连绵漏洞在五色云瘴上不断出现,每每这时就有天仙拽起整片防御网络,探手进纲络管道,直接在里面深处节点抓出一两个太真仙人,基本上撕得粉碎。 同样的就有紫光在里面弥补,堂堂道君做了救火队员来保护门人,再清楚让人感觉到这场复仇战争的不死不休:“没有侥幸,没有仁慈,没有妥协……这就是灭门之战。” 普普通通的话语,却似带着冬天凛然的寒风,呼应着透明舷窗外暴风雪呼啸,他的背影契合在这幕冰凉深夜里,契合在这片龙气沸腾的大地上,全九州的人都在等待着最后一役的结果,今夜无人入睡。 唰! 两道紫光破空而至,划过混乱喧嚣的雪夜,没入太真道境中。 “情况有变……”叶青目光一凝,挥手示意座舰降下,突然,第三道紫符在风雪中出现,划过明亮的弧线消失在舰舷后侧的视野盲区。 ………… 下方云瘴太真道境,地网各节点仙人数量已比之前少了一成,剩下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逐渐意识到再无援兵事实。 “五脉上万舰队推上了桌面,就必须有人来消耗掉……” 两个天仙更是早就知情,此时相顾一眼,唯有叹息:“五莲会用自己舰队过来给我们火中取栗?放弃吞并祥云战略踏入五脉步调,给青帝作嫁衣?” “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显在我们拼光五脉主力舰队前,五莲只会隔岸观火,不会贸然跨海远征干涉九州大陆,最多派两艘星君舰接应已是仁至义尽,手法轻巧摘取此役胜利果实。” 正说着,突两个天仙脸色一变,远远望去,似有灵感:“……情况不对,场外必有变故。” 唰—— 两道紫符没入紫宫主殿内,一阵沉默顿时产生,正难熬间,陡太真声音就在里面响起:“立即组织全境撤离!” “什么?”众仙一怔,虽有所想法,不料君上这样果决。 天仙连忙传音:“老师,我们要撤往哪里?” “去五莲大陆。”太真用平静语气说,又传音:“五莲急讯,青珠牵头黑莲、红云、白云、黄云建立新五脉,勾结方舟伶仙子在暗面击败了少阴!” “现在,又多了一个虎视耽耽的渔翁!” 1761.第1761章 撤退(下) 两个天仙闻言,不由一惊,单旧五脉九州仙凡锁钥阵和舰队,就已让老师和上真师叔焦头烂额,鏖战经夜而每况愈下,再加入一个生力军新五脉当摘桃的渔翁,真是毫无悬念了! 这时相视一眼,都下去主持:“拔起地网,我们撤退!” 在高层下令割断地脉,道境整体离开,下面都是一片惊呼,但仙人反应快,真仙、地仙都迅速配合起来,生怕动作慢了给高层抛下。 一度相约大劫之后,同气连枝、重新统治九州的三家道门,就这样树倒猢狲散,亡命而逃,太真还勉强有着逃跑选择权,上真是光杆已没有了多少话语权,少阴仙子除受到道门众仙暗暗埋怨,她身陨后的下场,更再没有人去理会。 ………… 轰—— 地脉震动,云瘴笼罩下群山也在颤动,似乎整座山脉地基都在抬升,土石扑簌簌而下,扑灭道境周围的大火,烟气火烬与滚烫的沙石迸发飞溅。 第三道紫符绕过了震荡的山脉和云瘴,落在了一个模糊信风人影手上。 在众目睽睽下,几个服色各异的道人都留意到了,纷纷转首问:“青帝道友,又是谁?” “祥云具报了五莲舰队出发时间与规模,向我们这面而来……” 青色流风中的冕服少女抿了抿嘴,语气却还是稍一丝古怪:“询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忙,诸位道友怎么看?” “哈,我们这时需要祥云帮忙?”黄帝笑,神情怫然:“怕是他自己需要帮忙。” “外人不可靠,让他牵制住五莲本体就可以了。”赤帝也不以为意。 白帝没什么意见,黑帝说:“我们也才刚得到少阴陨落消息,五莲舰队就出发,太真、上真也起了道境预备逃窜,必是已勾连起来,阻止汇合是关键。” “那我就……利用一下了。” 冕服少女斟酌着回复,对祥云稍暗示认可,就放下此事:“先追击太真……青谨,你去海上。” “我?” 叶青似乎迟疑了下,不过很快做出决定,高空中旗舰迅速东去,前往道门必经之路的同时,后面牵扯千丝万缕的人间龙气,似乎是在九州大地上提纲挈领拉扯起来的一张渔网。 人道龙气,现在只认一人! 青帝望着这人气巨网远去,没有说话。 而几个帝君相视一眼,都神情微妙,更笃定两人之间有嫌隙,只是压抑着不露出来罢了……不由更有些庆幸新五脉里没有叶青位置,否则人仙势力两相一合,此人就立刻坐大难制! ………… 庞大五色云瘴在抬升,雪花与半融化冰水四面泄流,瀑布一样悬挂在一座抬起的巨大山脉上,“嘭”冲击灵暴压得头顶云层一下破碎,抽气的呼啸声裹挟着风雪扑向山脉的基座,湍流在整座道境周围无规则乱转,隐五色和透明灵光加入了这股失控的信风洪流,无序化混乱信息屏蔽了道境内外。 整座道境,原本是沉在大地上,现在又连根拔起,冉冉上升,一点点变化星球形态,让暴风雪绕行,体量庞大令人咋舌。 百万年积蓄深厚,让太真道境堪称现存体量最大五座仙天之一,其中战败者九窍专精的是阵地战,选择陨落道躯来护住圣山大阵,就没有这样方便机动能力,失去战略主动只能坐待时运。 而掌握战略主动权的四大战胜者中,青帝的青乾天需要守护两界树而没有机动,少****境又自毁在暗面,剩下也就五莲和太真可以移动……此刻隔着茫茫黑水洋遥相眺望,自不能指望五莲搬家过来,只能太真搬家过去。 彻底变成圆形的仙天就是昏暗雪夜中藏不住的一颗夜明珠,璀璨闪亮了一下,就破空云层飞向东方。 巨大的空洞残留在云层上,太真众仙最后回望地界,只余一片荒山废墟,几人潸然泪下:“道门在九州将近百万年的统治,就此结束了……” 上真第二次经历这样逃窜一幕,已感觉麻木,反正他已灭门,现在只能跟着太真走,开始考虑今后的事:“到了五莲,我还是唯道友马首是瞻。” “不错,我们过去是客军,确实得抱团才能不受五莲控制,维护住一定的话语权……”太真对他的表态大大称赞,自己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既是彼此相互需要,不能让道友吃亏太甚。” “据说叶青搞了名誉之位,也有些道理,你看本门名誉门主之位如何?” 不可能是二门主,这其实是让上真称臣,也不愿意上真插手太深,这名誉门主能分些气数,又彼此独立,上真听了也觉满意,如果要强压,他还不如直接去投五莲,现在这位置正好有助于今后新势力博弈平衡,当下抚须颔首:“善!” 太真又和他交流了片刻,议定之后相互扶持应对五莲的细节,回首看见弟子情绪低落,又鼓舞:“这只是战略转进,并非输了……都跟上,一个都不能少,只要还有你们这些种子在,他日世界泛意识苏醒,时运重归,我太真道门定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君上……” 众仙都是感动:“定助君上东山再起,他日卷土重来!” 无论外人怎么看道君,但对道门自己人来说,并不算亏待,众仙私下里都说:“危急时还能庇护性命,余下相比就是不值一提小节牺牲,这终与暗帝那种没有原始积累的冷酷无情并不同……” “且目前虽危机,但消息来得快,还算反应及时,情况还没到最坏。” “最关键的还是世界泛意识未醒,导致道君原本红利和伏笔,无法启动,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可。” 不过,时至今日,这些仙人虽不承认,但在新五脉出现,心底已不得不接受五脉的肌体膨胀到成主流的现实,就连他们自己也在变种五脉道路上靠:“在道路上,终还是我们输了啊……” “那又如何?对于我们底层仙人来说,道路都是虚的,利益才是真实,这九州若不为我们所有,就宁与友邦,不于家奴!” 也有人冷笑,汲取精华与被同化的区别,主导还是被主导分野就在这里。 五莲阵营一些真仙、地仙可以指望投降五脉,只是换张皮的问题,但对这些与五脉血海深仇的仙人来说,就是生死问题,谁也不敢侥幸去赌五脉能放过自己,就必须靠拳头分出胜负……而自己力量不够,那就只能与原本敌对阵营的五莲一起抱团了。 虽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但总比和上真一样在五脉手里灭门要好,这才是绝境里整个太真道门上下一心,不离不弃的根本原因。 呼吼—— 透明的流光在道境后面一道道喷射,上真在里面加持的速度,冥冥中一条透明河流涌出虚空,浩荡千万里,横无际涯,仔细看去它分东西两半,流向不同,分别是九州大陆和五莲大陆的气运洪流。 而道境就一轮皎洁的明月,在分流中继线上载沉载浮,随着太真道门集体身份认知向五莲大陆靠拢,这轮明月也陡一个滑坡,进入五莲大陆气运洪流中。 哗—— 皎皎明月整座道境,在命河洪流下就似乎是一叶小小的救生筏,迅速冲流出了群山上空。 自冲加上外推,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巨大动能下除真君舰、星君舰一些在前面埋伏齐射,还有资格打击它就只剩下天仙,大部驾驶弘武舰的真仙都已追不上它,整体攻击顿时下降。 而这时,一艘孤零零星君舰在前方海岸线上出现,微不起眼,微不足道,传出一个明朗的声音:“我以青汉仙朝之君,指此当面是背叛万民和母陆的叛贼,人人得而诛之——” 海岸线上贯冲而起一道龙气天柱,似乎就是提纲挈领的一条最粗纲线,隐命河中的一张巨大渔网拖拽显现,兜住要逃逸的这轮明月。 啪! 清脆抽打,这明月一下重新回归九州大陆命河中,因命河两半的流向都不同,顺流的逃亡,一下变成了逆行。 上真立刻就发觉,脸色一变:“命河逆流!” 轰! 漫天水花在虚空中出现,还是原本命河,却陡变了方向,要裹挟着半空中逃亡的这轮明月归返大陆,每一滴水珠激撞的水花响动都传出人声,许多人声汇合呼喊:“休走了叛贼——” “生若朝露,去如浮萍,天下芸芸复归其根,归根曰静……” “一个九州,一个呼吸,一个命运……” “生于斯,死于斯……” “叛逃没门,死也是九州的鬼……” 无数水滴与救生筏相反流动,混乱湍流漩涡犹泥浆沼泽的阻力,上真“噗”吐出一口鲜血,是遭遇了巨大反噬。 他能洞悉并驾驭命河,但同样在一个能主导命河敌人出现并狙击时,就要看彼此实力体量碰撞。 而已灭门除名的上真,无疑是斗不过九州亿万人心! 太真皱眉觉得棘手,他在这方面领域可帮不上忙,看了看:“还能撑么?” 1762.第1762章 二真出奔 “别管,我来撑着破阻,你往外面继续冲去……出了这个范围就好了,此是天地人的联合,出了此处,旧天地影响就弱,人力没有天罗地网的凭依,隔空影响会小很多。” 上真盘坐下来,额上冒汗,却硬生生顶着命河的逆流,让太真道境得以缓慢坚定继续离心航线——道境选择直线航线最快速度脱离了九州大陆。 临到快要出海岸线的时,阻力虽还在,一下削弱许多,他冷笑:“叶青,你还不滚开?准备螳臂当车?” 唰—— 幽蓝星点的旗舰一下沉降,闪过道境的轴线,落在海面上,大司命和少司命吁了口气,刚才好悬,她们还是下意识畏惧两个前道君的力量。 叶青却毫无畏惧,眯起眼睛看着头顶这一轮庞大明月越空而过,即将脱轨于九州海岸线外,淡淡反刺一句:“你助太真道门行此逆事,逆流而动,倒行逆施,获罪深重,只要我青汉尚在一日,你此生都别想再回九州。” “力量当前,何罪可言,你青汉能审判我?还是你叶青能杀我?我不是少阴不完整,要我死,必有人陪葬,谁敢杀我!” 上真咽下去喉上一口甜血,缓冲下反噬,装没有损失样子,语气一转:“要是你们能放我们离开,或可彼此都有利……” “抱歉,叛贼必须死!” 叶青断然拒绝隐隐谈判的意思,一笑:“其实我就希望你们这样,这样杀了你们,今后也不会有天眷折损……” “虽说新世界也有你们的天眷,但你们的根基终是在我们这片大陆,你们离开,就是你们自己折消了世界泛意识或命河,在九州大陆这一半眷顾。” “而且你们现在,又无功于五莲大陆的命河,除去不牢靠的五莲支持,只剩下纯粹力量了。” “有力量就够了!” 上真冷笑,停止与叶青的交流……虽心底清楚纯粹力量,都必须构建在道路上才能生存,真正危机是命河道路破坏,而新大陆命河还未适应接纳,正是悬在当中的危险空档,但他现在还有别的选择? 五脉一心要他的命! 望着明月消失在海岸线时,小萝莉少司命急得跺脚,翘首眺望缀着继续围攻道境的群星:“阿姐,我们也快跟上吧。” 大司命回首看了眼叶青,眼神交流确认,才驾驶旗舰追上去,口中问:“叶君似乎没准备在这里与他们死磕?” “他们不会成功,因我只是第一线……”叶青呵呵一笑,目光沉静:“后面还有十面埋伏等着,真正杀局马上就要到了。” 长风而过,带走旧客,一瞬间,给九州大陆翻开一页新章。 叶青突觉得自己心上二块沉甸甸的巨石而去,在他眼中,青汉控制的地域,本有着天柱屹立不倒,镇压天下。 这天柱色泽淡青,此时看过,就见得天柱受到影响,在缓缓扩大,而在天柱中,穆出现一条青龙,欢呼跳跃。 “三道君百万年来,是此方天地之君,虽天庭独立,但其实还有着影响,现在少真不存,二道君出奔,这方天地,才获得自由……” “我青汉龙气,束缚就去掉了大半,余下一些并不具备太大掣肘……”叶青神色复杂,看着天柱继续而上。 这不会迅速增长气数,但前途越是广大。 这样多年,一步步争脱枷锁。 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而在这时,五帝都一下感应到冥冥中气数变化,神情都是微喜:“忍多少万年,终等到这一天了……” 整片九州大陆还是首次纯粹归五脉所有,而再无任何一个道君门下存在,所能带来的巨大红利已若隐若现,只是因新世界本身休养缺乏可调动资源,本源大海泛意识沉睡中,一切天眷都无法变现,所以鏖战还必须继续。 ………… 而在太真道境,皎洁明月已越过了南疆海岸线,就是蔚蓝南海。 粼粼波光映入众人眼中时,地利优势压制的仙凡锁钥领域一下失效,风暴还在肆虐席卷,半空中冰花雪花却逐渐稀疏下去,道门众仙都吁了口气。 他们都一下感觉一种失落,又觉得轻松,仿佛是掉下了节操可以不用再捡起来的松快。 或失去了这片大陆,没有了九州集中一城的道域压制,道境本身反获得了生机,残破道境界膜立刻快速恢复……这也并非没有代价,道境整体积蓄在迅速下滑,面对后面追杀过来的蜂群一样的敌人,谁也说不好能不能撑到五莲大陆。 ………… 飞了小半个时辰,越过浅水区,达到深水区时,道境上所有人都警醒着,留意着下面。 果一阵水花声在海面上响起,隐听到了龙吟声,水晶宫景象若隐若现,有双紫眸在盯着,笑声沉闷而浩大,仿佛海洋的共鸣:“太真、上真,你们两位也有今天……被迫逃离大陆的滋味如何?” 太真和上真冷漠不应,下面众仙见得都是冷汗:“我们已钻进了龙族的水域,东海龙王得到深海强化,等是五帝在九州大陆地利一样效果,又凭添一个亚圣来围堵我们!” 轰!轰!轰!轰! 阻力在道境上下左右都同时产生,东海龙王接过了青帝手里的暴风眼,在一览无余、毫无阻挡平坦洋面上兴起了更大波澜,扩大着群龙的力量。 这些海洋的天生主人,早已经埋伏在这片海域上,一时纵贯兴起十几根黝黑粗大的水柱,直接构建着龙宫水牢,跨连几千里,还有许多细小水柱分支纵贯,都是太平湖龙君这样的地仙真龙在支持,再有一线线横幅连接加固,就是真仙真龙所在。 一座晶莹美丽,而杀机暗藏的蓝色水牢,在暴风助推和雷霆耀光中悠然成型,笼罩住下方的皎洁月轮,激撞间迸射出毁灭的冲击,但源源不断的水力,抽至半空补充缺损,上善若水,抽刀断水水更流,只要构建的道域法则不毁,大海上有的是水来补充,这非冲击能破! “水晶宫?” 上真认出了道域实质,太真眯起眼睛,盯着后方追上来五帝,一层五色界膜在外面覆盖下来,进一步加强水牢防御,不过还是以水牢为主,这是要通过水晶宫借大海的地利来战斗。 但初代龙神囚禁人族反抗军英雄,建立了不破牢笼,两人当年曾经为取信龙神曾受命用手段慢慢折磨死那些同族英雄,更在最后刺杀成功突围出龙庭群龙的复仇追捕,对这个非常理解,此时人随事迁,处境变幻依稀回到了当年,再见这幕只是冷笑一声,太真神情睥睨:“这种过时货色?” “当年我们连完全版都杀了出来,这东西不过是残缺版,能拦得住我们……”上真也挥手,一喝:“太真道友!” 东海龙王传音全场族人:“小心他们的合击!” “万象——命河——” 太真和上真联手,呈现了一种奇诡的相互共鸣,只听一声清鸣,天空上就出现一片五色之云,又似化成了奔流,千万点旗幡塌缩成一个个小小的五色晶粒,似乎是密密麻麻的弹珠星点。 “啪!”所到之处,就连五帝联手布设五气屏障,都纸一样,一下突破,最纯粹的力量,洞穿一切无人可挡! 但在星点漫天穿透水牢栅栏瞬间,陡变作透明波动连片,蜕变最纯粹的法则! 这瞬间,太真和上真的法相在道境上空出现,合力握着这绵延数千里的扇面,又似乎是巨人握着一面船锚的虚影,看上去透明而没有实在,却在锚柄可以实在把握住,一抽,就对着不破牢笼砸了下去。 “轰!” 号称不破的牢笼立刻粉碎,只听大笑:“砸碎龙庭,我们……才是正义……你们这些不思感恩的反贼……” 庞大的水晶宫,一下出现处处碎裂,东海龙王吐出一口血,受伤倒轻微,但是心疼族中镇运法宝的折损,连忙收起来,叹息:“要是完全版水晶宫在此大洋主场,岂会容得你们这样一击而出。” 太真道境重新启动加速,但刚刚水牢毕竟阻得一阻,低速下变成靶子,能有资格加入攻击的人,都更快速云集而来,趁机围攻。 五脉仙人全追杀不放,天仙们时刻不停继续突袭,轮战围攻消耗太真、上真的法力储备,群星海洋形成了一片大漩涡,在深夜的海面上辉映,深深浅浅浮动一点点的光,甚至吸引了海里的鱼群。 而整座道境则是一颗明珠般浮动,表面裂纹越来越多,重新加速,突围了出去,前方成千上万的舰群又已提前到位,布好了口袋大阵,不断平移方位准备兜住太真,再来一波! ………… 这真的是层层埋伏,层层消耗,太真道境中折损真仙已到了三成,就连地仙也折损了不少,这场艰难突围还看不到尽处,但所有人都只能咬牙拼命……五脉仙人作强攻一方损失更大,可都前仆后继,因有着确切可见的战争红利——只要打败了二道君,确定了霸权,有的是资源和气运! 这样分身重修保障的补偿就有了,到时不过百年,又会恢复,甚至更进一步,而太真道门的前途是莫测未知,只能期望道君能东山再起!也是真的没法投降,只能拼死了。 “坚持住,已过了航线全程的三分之一,只要到了两片大陆海域中线上,定会迎上援军!” 太真只能这样鼓舞弟子,在这一支哀兵抽取更多力量,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能否真的突围了……最最危险的新五脉在暗面定然已休整好了,最后杀手锏的这支生力军会出现在哪里? 轰!轰!轰!轰! 忽然间二十几座晶门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凭空出现,幽蓝星点电射而出,眼见一艘艘狭长的星君舰穿梭而至,驰援了四面围攻中的太真道境,顿时缓和下来太真道境孤立无援的危局。 “五莲大陆的天仙来支援我们了——”太真群仙都欢呼起来。 “帝君,发现敌舰星君舰前锋跃迁突袭!” 叶青旗舰在上空盘桓,看得更远,浩荡的另一片星海正在汪洋尽头的弧线上浮现:“数量近八千,这次是真的了……不过好像没感应到五莲气息?” “五莲在蹲守祥云。”信风中的冕服少女解释了一句,就委以重任:“你带全舰队前出到前方中线一带海域,拦截五莲大陆主力舰队。” “明白……臣定不辱使命,将敌人舰群牢牢狙击在核心战场外!” 叶青说罢对各舰下达了命令,包括二十几艘星君舰的队友天仙都群起响应,一支支分舰队上升了高度,无数幽蓝的星点摆脱与敌人突入星君舰纠缠,将这些留给五脉的天仙招呼,而径自在上空形成了一片星流漩涡。 上下左右都是数以千计的友舰,星星点点明亮了夜空,大司命驾驶着旗舰,少司命收发着舰群命令和反馈的交流讯息,隐隐体会到什么,姐妹俩白嫩的脸颊上,都是泛着兴奋的红晕:“这是……再一次的围点打援?” “不错,帝君说了,敌人舰队既钓出来,就别再回去了。”叶青语气沉静,对于拼光手里筹码也要完成战略目标,没有任何迟疑。 姐妹相视一眼,都是默契了然,轻声:“原来如此……两片大陆相互之间都有着吞并对方的决心,但与五莲忌惮着本方舰队一样,五脉这面也同样忌惮敌方舰队,因五莲的真仙数量和五脉一样多,统一大陆后甚至会更多。” “以后两片陆地的大陆桥连接,叶君仙朝举国之力远征异域,道兵军队拔除地面节点时,总不能还去承受敌人空中清洗,自是要趁早拼掉。” “而现在冲到人家地盘上,客场大战也是不利,正愁没法勾引敌方舰队出来,现在黑水洋海面上是谁也没有主场,我们舰群八千多些,对面将近八千,恰是再一次的围点打援,公平对决的机会!” “你说的没有错,大致就是这样!”叶青笑了笑,挥手:“决战罢!” 整支大舰队越过了太真道境,以硬碰硬的方式,向着海洋弧线尽头的敌人主力舰群汹涌而去……而在这时,没有人留意,在深海之下黑泉涌出,数量繁多的星点涌出来,五彩冰映着海岭,一道道目光投向海面上。 1763.第1763章 棋手(上) 祥云山 阳光洒下,七彩云依旧笼罩山巅,鸟语花香,山岚清爽,整个世界都在夏日清晨下复苏,手持拂尘的道人神情寂寥,一动不动。 仔细看,原本乌黑长发,一夜间出现了几丝白发,可见对处境焦虑,但这一刻反安静下来,闭目间似乎远离这滚滚红尘。 静到极的时,世界的实在感知,就褪成了纯净的精神海。 “五莲还是没走,看来是要生生耗死我们了……君上反正已失去羽翼,没有威胁了,还不能投效五莲?”有个细微的神识在某处地网节点震动,还不知道他的私下心声已给君上听见。 “恐怕不行……五莲最恨君上……” 有真仙听到只言片语,十分不解:“为什么?” “叫你们多读书你们不听……”有地仙怒其不争,又一叹:“罢了,到现在也没什么好隐晦,当年仙凡之争……” 群山阻隔,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灵脉阵网中那些蠢货神识交流的窃窃私语,似是阴暗潮湿土壤下虫豸的碎声,而这些,道人也已听而不闻……他一直认为,决定世界命运走向的从来不是这样虫豸,而是真正上位者。 道人因此无视了底下暗流,耐心等待着五脉的反馈,暗自想着:“我终有着一方天眷遗留,哪怕天地休眠,没有资源兑现,大衍五十,其用四九,也当有属于我的一线生机……” 唰! 一道紫符当空卷下,落在手上,道人神情动容,回讯信纸上一行淡淡青字:“九州已平,无需外助,且有红云联……等诸门立新五脉,诛少阴,二真震惧出奔五莲,祥云道友危也。” 新五脉! 祥云脑海眩晕一下,心中徘徊过几个熟悉而憎恶的名字,红云,白云,黄云……最后咬牙切齿:“我教有才,不能用,尽入五脉耶?” “小凤凰啊小凤凰……你真不愧是为师教出来的徒儿,这一手聚散自如,寄宿自立,要踩着少阴和为师尸体登顶了……” 这种幸苦多少万年培养给人当嫁衣的滋味不好受,而二真投奔五莲而来,更是给予了祥云道人沉重一击,新五脉初立尚知诛少阴,以获红利磨合,他不禁想——若二真合五莲,会拿谁开刀? “少阴既殒,下个就是我?” 道人脸色阴晴不定一阵,意识到了凶险,又冷静下来:“出奔一词……青帝这是在暗示我?” 正太真、上真思路,祥云也向五脉求援过,遭到青帝委婉回绝,这不难理解——既收属下红云、白云、黄云这三个亚圣,为安人心必然不会再收留这旧主,过去就是个死! 但这刻新五脉成立,青帝回信暗示,顿时让这道人发现了机会:“青帝控制不了新五脉,又不能亲自出手内耗,引进我去制衡是最佳选择!” “终是小凤凰的暗火之道火候不够,忘记了为师聚散忍耐的教导,到新家后就操之过急扯反旗,青帝会不留手针对你?” “为师还不清楚你的暗火弱点,恐怕你的自立决心,还是给青珠或黑莲这两人轻轻勾动了一下,就忍不住爆发光焰……还有白云、黄云也一样道行不足,归根到底,还是没有真正登顶过……” “你们这三个逆徒给青珠和黑莲推上前台,却给了为师一线生机啊!” 这道人思量了一遍,起身眺望山峦前面的海面,眸子深处沉凝。 ………… 幽深海底 有着比陆地冲击平原更广袤熔岩平原,也潜伏着无数史前山岭,海岭纵横之间是一道道沟壑,最黑暗幽深一处海沟地脉瘠薄,与暗面距离最近,星罗棋布巨大井口还有着黑色的热泉。 一点点星光相继在井口出现,浮出海沟,出现在相对平坦的海底,青衣道人转首望着周围环境,充盈阳气让他心情很好。 火焰凤凰的虚影在空气一闪化红袍女子虚影,面容模糊,声音清晰:“青珠道友最擅长乱局,由你来去与青帝道友谈判吧。” “哦?也好……” 青珠不动声色答应下来,并不意外,等红云投影消失,脸上神情才露出一点微妙得意:“她在向我示好……” 不难发现,新五脉挟制星核,而自己控制与伶的交涉渠道,而黑莲对少阴的窥视让红云不悦,至少在赢取美人心意上占据优势。 青珠恍然发现,新五脉已注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又能上来轻松摘取五脉现成果实,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么? 不不不,或应去见见另一个美人,看看她的脸色了,那应会更开心。 这样想着,他打了个响指,元神投影穿透虚空,来到了海面上一道模糊信风人影前面,略一稽首:“青帝道友,我们已来援,还算及时吧!” “你……”信风中的冕服少女看了一眼,语气有些疑惑:“怎不是红云道友来和我说?” “她将外交事宜……”青珠在四帝怒目中住了声,装口误:“啊,说错了,我们还是五脉中人……就是交涉事宜都由我来,青帝有什么安排下来?” 他后面半句恢复了语气,让人不好多说,冕服少女不动声色:“现在大局已定,唯欠最后一着,你们过来支援这里就是。” “如您所愿!”青珠稽首,身影一闪消失在空气中。 周围沉默了一会,黄帝看着下方混乱成一锅粥的战场,眉蹙起:“青珠此人……野心难制,比红云更不容易控制。” “还有黑莲!”黑帝立刻追加一句。 不过没有人附和,笑话……黑脉已这样强了,如果黑帝再吞并黑莲,岂不是翻身做主人,干脆还是默契不提。 冕服少女心中微笑,表面上神色复杂,新五脉渐渐会失控的真正内情,其实一点都不复杂。 不过现在,她还不会揭破真相,只说:“无妨,至少当下目标还是一致,都是击破太真道境。” “说的是,击破太真道境后,再计较不迟。”四帝神情稍缓,继续投入对太真围攻,在更大共同利益和宿世仇恨前,小小分歧确是可以消弭…… 见无人觉察,冕服少女抬起手,在胸襟内袋里取出一本青色幽泉封皮小书,手指点点了点,就有一道截然相反目标信息透入虚空。 ………… 下方道境 狭长星舰落地,舷门打开,透出幽蓝的光,当五莲大陆来客下来,目睹这一幕的太真众仙都是信心大振! “在下白莲。” 一身白袍的男子执剑登台,心中很清楚自己带少量精锐过来,最大就是提振信心,而非亲自耗费力量与五脉死磕,当下与两个紫袍道人见礼:“……代表家师来援,见过二位道友。” “多谢五莲道友鼎力相助,多谢白莲道友万里驰援。” 太真和上真连忙感谢,谢谢几句不要钱,他们现在仰仗对方,占了便宜,还不满足现在这种分割:“新五脉马上就要上来围攻,主力舰队有多久,能冲破狙击与我等会师?” “会很快。”白莲很相信他的两个师兄。 几人没多说,在众目睽睽下提振信心后,又继续投入了战事,无论怀着什么心思,这一刻目标是一致——护住太真道境,不能给这半片世界真正统一。 ………… 大洋·幽暗水底 正在徐徐上升的红云仙天,分身叶裕恢复首席分身的姿态,收到本体信息,就指点着红云:“向东去,我们攻打舰队,围点打援。” “啊?好……” 红云听从了叶青分身指挥,对他说的话照做不误,哪怕是与刚刚相反的指令,不过她聪明选择了合乎流程做法以避免嫌疑,在公共神识网里黑莲等私下沟通了几句获得共识,传令出去:“全体向东,在舰队战场海域上浮……” 嗡! 一道青光在仙天外徘徊,因家里有人不方便,红云不放它进来,清楚是谁,直接投影到青珠仙天:“怎么了,青珠?” “你还问我怎么了?” 青珠脸色微沉,公共神识网交流时他没有多说,维护了主帅红云的颜面,现在自是要究根问底:“刚刚不是说好由我与外面交涉,而我都已和青帝约定了主攻太真……你这又……” “我改主意了。”红袍女仙挺了挺腰杆,用理所当然语气。 青珠:“……” 红云缓了缓神情,表现出对青珠重视,解释:“主攻太真,其实对我们利益不大,而且是硬骨头,啃上去损失很大——柿子捡软的捏……当这话不能外说,免指责我们新五脉不听调令。” 青珠就不说什么话,道理上可以解释通,但他关注不是这个结果,而是变故后面的潜台词,心忖刚刚自己没有留意的过程,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黑莲对红云施加了什么影响,让她变了主意? 果听得红云义正言辞:“黑莲道友与我说,现在新五脉已有事实上的立国之战,内部凝聚力已渐渐形成,就要对外独立,因此要设法对外表现出我们新五脉与五脉之间矛盾和分歧,内部又要一定妥协,来获取青帝谅解……” 1764.第1764章 棋手(下) ———— 红云语气柔缓说,这句确实是她和黑莲交流时一起引导结论,神情歉意看着:“所以,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青珠哪里还会不理解她意思,毕竟有求于她,无法再坚持己见,退了一步:“我懂了,就再联系一下青帝稍稍解释。“ “幸苦道友了。”红云真心实意,她也努力弥合分歧,以便接下来战事合作。 青珠暗骂女仙心思不定,水性杨花,朝令夕改,女人心,海底针……但不太合适这点小事发火,只能苦中作乐:“幸是截胡叶青,倒霉的是这家伙,我还是没什么意见。” 红云微笑,终将分歧弥合,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暗自可怜青珠这家伙……真正倒霉的是你。 当前五脉集团其实很清晰,她掌握着新五脉,青帝掌握着旧五脉,关青珠什么事?还对她打着人财两得主意,似乎她没人可以依靠一样,这纯粹是这道人的一厢情愿。 红色凤翼率先脱离东去,一道道火色流光紧随,接着是黑、白、黄、青的一道道流光,涌向某处海面。 ………… 一切尘埃落定,红云收回神识,瞪了一眼身后青衣年轻道人:“朝令夕改,刚才我没说,现在我可要问问,你又准备算计谁?” “有吗?一直就是围点打援策略,不过权宜调用一下新五脉,这都是帝君的旨意……” 叶裕神情无辜,表示这不关他的事,转开话题:“道友演技不错。” “哪里比得上青谨道友……” 红云见得不到答案,就哼了一声转过首,别人以为她干的,只有她知道……是叶青自己截自己,自己挖坑自己跳,这里面如果说没有鬼,谁信? “不说笑了,红云。” 叶裕顿了顿才适应这样直接称呼准岳母,心中计算了一遍战场,缓和语气:“我想听听,关于你的老师祥云道人……” “你想知道老师的故事?” 红云一怔,也没有迟疑,就仔细说开来,只是心中微疑惑,还有一点点担心越来越强烈,突意识到叶青问她这些用意:“青谨……你们帝君是准备要引进制衡?” “还没有确定,只是祥云透出这方面意思来示好。” 叶裕握了握她的手,感觉有点冰凉,一笑:“这是大政,别人很难干涉,我还是有些话语权,但要看仙子你们此役表现,我才帮你们在帝君面前说话。” “我……会督促他们戮力而为,请相信我们也是五脉的一员,并无二心。” 红云神情变得更收敛柔顺,她清楚自己上了贼船就下不来,轻声:“你不会也算计我吧?” “我算计起来,连自己都在内……”叶裕笑起来,其实说的真心实话,见红云严肃不笑,似乎感觉到她心中隐忧,换了语气:“红云,我跟你透个底吧,只要还是五脉一员,新五脉并不会取消。” “旧五脉,是黄、红、白、黑四帝老牌势力,根深蒂固。” “我们青脉怎么掌控?” “多少次帝君挽回大局,不过是临时指挥,一旦胜利,四帝就默契的排挤下我们青脉和帝君,进行摘桃。” “因此百万年来,反青脉最是积弱。” “要是平常还罢了,遇到大劫,怕是第一个应劫。”叶裕默然良久,倏说:“这情况不能再继续了。” 前世,青帝就应了劫数,今世也屡次大难,想必帝君也有了想法。 “你是说,新旧五脉相互牵制平衡?”红云黑幽幽瞳仁一闪,一瞬间,顿时明白了青帝,或叶青的真正想法。 “或这更多是你——青汉之叶青的想法。” “甚至这大火拼,其实就是消耗掉旧五脉的实力?”红云暗暗想着,叶青一路荆棘杀出,心性深沉似海,虽到了后期,当了储君,反而嬉笑戏耍,其实这是韬晦有术,反一步步成了棋手,心中就是一凛。 又听此道人腆着脸笑说:“不会真坑你,且不说你是我战友,而且又没有别人可以取代你在新五脉的位置。” 取代? 红云矜持住心中一点点些微起伏情绪,用开玩笑语气回应:“那以后如果有了别的人选,请看在战友份上早点和我说……妾身也好出奔。” “你想走?”叶裕奇怪,抬首看她头上,似乎是要看看有没有离心。 在虚空处,暗火蛰伏凤凰挥展起羽翼,在源源不断新五脉盟主气运滋养中,越来越高华美丽。 但气象掩盖下,只有红云和叶青两人能看到的凤凰心腹,静静躺着一枚青种,按照契约分润一半气运,同时回馈比例很小青汉龙气,一如既往继续水火共鸣。 “我说以后,现在当不走,除了新五脉这里我也没别处可以去……”红云白皙的脸颊绷住表情,没好气。 眼前她是自己一个人压不住青珠和黑莲,这两个强大属下,都将她这盟主作临时过渡品,乃至打着人财两得的心思,与其人财两空,还不如她亲手卖掉新五脉这件珍稀隗宝。 而叶青是她所能找到的最好买家,也能出得起价钱,其所能为此支付筹码全都是独一无二,手握青汉仙朝垄断、与青帝互信渠道、与伶勾连远征方舟机会、整套合作方案在方舟严峻威胁下短期内的登顶希望等等,都是她现在无法拒绝。 “……但等到成圣,哼哼!” ………… 轰!轰!轰!轰! 海面上一道道火光纵横窜过天空,云气与烟火弥漫,幽蓝晶柱透过云层和水面生长,冲天而起水柱散落成雨雾,到处都是舰影交错,密密麻麻过江之鲫,其中间又杂着天仙大鲨鱼,还是联手合击,除同级对手,天仙以下谁撞到谁倒霉。 旗舰终加入了第一线战团,主控屏上显示着红蓝的光,光点不同颜色和大小,分别是标注敌我和战力等级,敌人天仙数量达到了三十左右,高过本方二十余。 对面的二十余艘星君舰已跃迁去支援太真道境,而本方天仙都有驾驶星君舰,又相互扯平。 而接下来真君舰、弘武舰,数量繁多的地仙、真仙才是比例最大主力,这时五脉之间的小阵组合五气共鸣就具备优势。 在第一波舰队集群对冲时,相互齐射、遮蔽、换位,明显五莲舰队遭受齐射损伤更多,掉落也最多,几乎损失上百艘舰——因第一波照面就坠落,基本都是五脉天仙出手,对方舰阵怎也遮护不住。 本方舰队遭受齐射损伤程度普遍小些,掉落数量也差不了多少,同样也是五莲天仙出手。 大量天仙加入一线战场,相对于普通弘武舰和飞空舰的防御来说攻击过强,使得两面的舰队,就是过于刚硬锋锐的骑枪相互高速冲撞,舰阵指挥技巧的盾牌大大削弱,剩下就是硬碰硬你死我活,看谁杀得更多更快。 舰落如雨,掉饺子一样纷纷坠空,多数驾驶的仙人还是逃了出来,有些迅速避入友舰生还,有些不幸遭遇敌舰补击陨落,下方整片海域水面上都是一个个的大漩涡,破舰,残躯,损坏的法宝……沉进去连带着席卷了不知多少无辜鱼虾水怪,水浪轰隆隆沸腾,染红大片海面,在阳光下泛着淡淡血光,宛是血潮。 “大师兄,这样不行……叶青是要和我们拼光舰队,还怎么支援太真?”赤莲双目灼火,他希望大杀一场,但可没准备给太真占便宜,应是求援的一方付出成本,而不是援兵一方! 而叶青旗舰里,少司命计算了各舰折损,也眨眨眼睛:“叶君,我们顶层力量处于劣势,要不要召唤援兵?” 此刻后方核心战场天仙还是很多,已一些仙天后续追上太真道境,包括青谨天,她甚至看到了里面芊芊……小萝莉因见证了这对道侣的某个信风誓约,清楚一些别人不清楚的隐秘,她知道如果叶君请求了,帝君必不会拒绝抽调些过来。 “没事,这样对拼就是我要的局面,帝君核心战场要紧不能抽调,我再催催一面的新队友……”叶青手指在虚空中点动,讯息直透入下方血色海洋的深处,他已感觉到了一股援兵动向。 轰! 一艘赤色莲纹标志的星君舰出现在太阳方向,顶着己方舰阵阻挡冲杀下来,在两艘护卫的星君舰前去阻拦,舰舷陡打开,借着高度势能冲出一颗火流星,烈焰冲烧八方,有个神识波动传出:“叶青!可敢一战!” “这是……赤莲?” 叶青眨眨眼睛,笑起来,就要出去击退对方,大司命伸手拉住:“叶君当心有诈,不如等等这些所谓的新五脉。” “也好。” 叶青从善如流停步,其实只要不是五莲亲至,在这里都没有什么危险,但大司命提醒也对,自己身为主帅,现在只是狙击,成本消耗不妨让一支生力军付出:“等红云等道友来了,就是围点打援。” 旗舰退入舰阵更深处,回避了挑战,非常不要脸。 赤莲连声大呼:“胆小鬼——你敢出来么!” 叶青不搭理他,真正一锤定音的力量是不用语言来体现,这种淡定透出的藐视,已隐有了气象,这就是幕后操纵新五脉带来的威福自用。 却把赤莲气得七窍生烟,火属本来就不是好脾气,正要爆发,一只手按住,衣袖上淡淡的橙黄光泽:“我们一起来吧!” 1765.第1765章 圣心不死 “师兄你……” 在总数高达一万六千的庞大舰队战场上,个体天仙冲阵也是有限,火流星的来势汹汹很快陷入了泥沼,火焰适合燎原但不适合冲阵,并不出天仙预料。 旗舰已退到了一片局部战场,叶青也正要收回目光时,突轻咦一声:“有点不对……” 呼! 火流星的烈焰熊熊陡收敛,一颗橙黄陨石撞开接连十几艘大小仙舰阻挡,硬生生砸穿了舰阵,火焰重新在陨石后喷射加速,顿时有天仙:“青谨小心,这是联合的道术!” “赤莲……和黄莲么?” 叶青目光一闪,低笑起来,转身对大司命笑着:“还真当我是软柿子——我得上了。” 一身青袍少女神情有些担心和无奈,开启舰门,目送身影消失在舰外,这次没有劝阻……当挑战无可避免时,她所认识叶君从不畏惧。 轰! 剑光一闪,青气贯穿而出,一条青龙突然之间出现,在场仙人都是一凛,就见着青龙长吟。 龙吟横扫四方,这是生杀予夺,镇压五行,冷酷肃杀的威严! 整个舰阵无论敌我都顷刻间避让出大片空间,而赤焰黄光小小陨石,或者说黄莲和赤莲的小阵,就是一颗赤黄龙珠,给直接砸下了海洋。 青气凌压俯冲而下,整片大海上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巨大漩涡隧道,深不可测幽暗底部,青光、黄光、红光交错,炸声连绵,叶青以一敌二,而还呈现隐隐压制。 上面众仙许多目睹这样的力量,都是目瞪口呆,有个五莲地仙皱眉:“这就是仙朝之力么?不不,似乎还有着某种五气,所以任何环境都适应,而同样擅长战斗的赤莲殿下在水下环境受到克制,单单黄莲道友防守有余,攻击不足,无法压制叶青。” 不清楚具体情况的真仙只震惊,颤声:“这已不输圣人了吧?” “常规战斗上几乎不逊色,持久还不知道,但除非圣人亲自出手,否则也没人能试探出来……”有天仙给了最权威回答。 而在海面下,黄莲和赤莲更亲身体会,就算在水下,龙吟还是遍及数十里,虽是天仙,法术灵光还是有些障碍:“早闻龙气强横,镇压五行,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呐!” “还有五气结界!” 发觉叶青强悍地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两人相视一眼,放弃速攻突破,直接抽身而起脱离战团:“别和他死磕了……” “这样突破不了狙击防线啊。”赤莲有些郁闷,他还想着速攻大杀一通。 黄莲就保守多了:“没有办法,当心引来对方援兵,还是等我们后面仙天过来……” 两人冲出水面,在海洋一边天空,已陆续更多星点浮空出现,逐渐展露出一颗颗明珠一样的斑斓光耀,在阳光下很是清晰,这是仙天集群以相对舰群稍缓速度进入了战场! 两个亚圣天仙要跑,叶青也拦不住,跟着出来就停步踩在海面上,眯起眼睛看着星海:“连仙天都拔起来,这可真是倾巢出动,你们就不担心老巢?” “担心什么?”黄莲反应冷淡,他虽保守,却对老师有着信心:“你们五脉连太真道境都攻不破,难道新五脉还敢突袭五莲圣山?几个叛徒比你更清楚五莲力量,仙天都带出来了,你们还有什么目标?” 叶青淡淡:“可以清洗你们地上凡人城邦。” “请便,凡人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最近有些怨气,你们不清洗,改天我们自己也要清洗。” 赤莲嗤笑着,反唇相讥:“其实也好,你清洗掉我们这片大陆凡人,我们去占领你们大陆就可以了。” 这种强盗逻辑,叶青无言以对,笑了笑:“我觉得你们五莲大陆的凡人也真悲哀,动不动就是割草一片。” “未必,你们五脉战败了,等我们鸠占鹊巢,我们还是会盗版你们五脉,说不定还会搬着你们青汉的制度。”赤莲笑着:“只是不打败你,盗版了会分润给你,得不偿失,所以才没有在五莲大陆推行。” 这货居这样无耻承认了! 五脉舰队这边的众仙听到了这样毫无遮掩承认自己盗版,一个个都是眼角直跳,上至天仙,下至真仙都冷笑:“果真这变种伪五脉,就是不改邪道!” “消灭这些异端!” “不可放纵太真上真到五莲大陆投敌——” 这些喧嚷淹没在舰队冲突中,终还是回到了力量对撞上。 成王败寇,正统只由胜利者书写。 头顶是烟火冲突,遮蔽了晴空阳光,混乱中到处是舰体残骸陨落如雨,一片巨大阴影在身边不远砸落水面,溅射出一万点晶莹水花,有个五莲仙人飞出来,看见叶青,亡魂大冒:“我……” 噗! 圣剑穿透了他的身形,兹兹汲取仙魂,叶青也不管这人原本打算说些什么,一剑诛灭。 而后飞身而起,继续狙击黄莲和赤莲的突破,联手将所有敌舰都牢牢阻挡在这海域一线,因彼此压力都很大,这片狙击战场原则上是不收降兵,这让叶青不由一笑:“我心中觉得你们有一点意思没说错,弱者无人权,无法主导命运,无论什么环境下都是如此,越是激烈竞争越是凸显,宛是此刻。” “哈,你觉悟了自身处境不利,准备投靠我们了么?”黄莲随口嘲讽,最看不起这些假惺惺的五脉仙人。 “不……我意思是说,你在我面前不过是弱者罢了。” 叶青淡淡一笑,用这些五莲仙人自身的一套强盗逻辑:“弱者没有资格和我这样说话。” “开什么玩笑,你不过是仗着一时之势,等你仙朝一崩解照样打回原形……”赤莲大怒,觉得似乎自己气势真有点弱,但他认为这是自己突破方条件不利,而叶青拖延一方条件有利,又说:“也不用等,有本事上我们地盘来战!” 五莲众仙也是叫骂,配合着主帅。 “好啊……” 叶青一人一剑,冲向敌人庞大舰阵:“那就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不再是之前龙形,只见青光凝聚,瞬息纵折几,竟贯穿了整个舰阵的阵形……杀透全阵! 顿时,轰轰轰,十数舰就陨落下来。 全场俱静,五脉仙人震慑于这精准微操,而五莲每个天仙以下都是脸色苍白,神情难以置信,因这意味着只要叶青想杀他们中哪个,哪怕是亚圣也护不住……而这种力量碾压,从来是圣人专利! 叶青暗自调理呼吸,平息沸腾的灵池和龙气,淡淡:“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各位……都是弱者。” 一时哗然,但只有黄莲、赤莲等同阶天仙怒斥叶青狂妄,没有地仙或者真仙敢附和……因隐体会到了力量差距,万一声音大了点给叶青听到怎么办?都说圣人最记仇,杀过来就是死,谁不怕! 黄莲和赤莲清楚叶青刚刚一下透阵而出耗费不小,绝不是可以随便发,见七千余舰队士气为叶青一人一剑所摄,顿时知道他为何这样耗费,脸色都是沉下:“此子太狡猾了,分明是觑见了后方仙天堡垒群抵达,有意折掉我们士气!” 叶青还在嘲笑:“看,这就是你们的人人如龙……下层失去对力量使用的敬畏,上层又倚仗力量藐视自己基础,你们这整套体系早就是自相矛盾,一旦对外征伐碰到稍硬一点骨头,没了战争红利,那还能上下齐心?” “真是愚蠢……披上一层外皮也改不了你们腐朽本质,正赤莲道友你自己所说,还是早点自己清洗吧!” 赤莲几乎吐血,他哪里说要清洗真仙一层,这是圣人都没法办到的事。 这刻,终见识了天命之子的本事,瞬间拉起了全场仇恨。 “别怕,我们后面仙天堡垒要到了……”五莲天仙安抚下面人心,只有用力量来支撑士气,不过确实有效,躁动不安真仙都稳定下来。 “幸真正力量优势面前,什么小手段都没有用……” “别理会挑衅,我们任务不是陪他耗,而是去支援太真!” 到这时,五莲舰队也基本放弃了搂草打兔子、顺便宰掉叶青想法,这根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越招惹越是麻烦。 呼啸声传来,一座座仙天蜂拥而至,数量有五十余座,结成空中堡垒群,上下、前后层层叠阵,绵延万里,这下终让舰队有了凭依,士气大振。 在清醒的天仙率领组织下,这片阵容重新凝聚起势能:“结阵一起冲过去!” “挡路者死——” “杀——” 狙击战终进入了最艰苦的鏖战折损阶段,血色喷洒漫天,这刻就连天仙也出现了损伤,叶青神情严峻起来。 “叶青,你还不滚开——”黄莲沉声喊,已没打算击杀叶青,只是欲图吓退。 下方深海里,有灵力潮涌越来越近,在川林笔记感应中非常清晰。 年轻道人落回到水上,昂首面对漫天一座座战争堡垒和敌人舰群碾压,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再说一遍,在座各位……都是弱者。” “杀了他——”赤莲归位自己仙天,呵斥着,还有一丝兴奋,就这样还不退可真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这家伙真不怕死…… 黄莲没兴趣再说什么,当下配合师弟仙天合阵,烈焰熊熊和土石粉碎裹挟力量,与背后一座座仙天、仙舰的结阵,对着海面上的小小蝼蚁碾压下去。 “这样的力量,连圣人都要避让几分!” “任凭你青汉龙气,都不能抵抗。” “你既敢拦截,那就去死!” 轰! 暗红的光在大海上冲天而起,火凤凰垂翼千里,同样裹挟一座座仙天在海面上浮现,叶青恰立在凤凰的火焰冠冕上,抽出了长剑:“多谢红云——” “我只是怕你死了影响我们新五脉。” 红云语气霜冷说,身体诚实与叶青水火同炉,这一刻似极了她女儿琼阳:“不想死就出点力。” 叶青一笑,一瞬间,水火同炉,龙凤和鸣,与上方的火土仙天力场重叠,重重的反击了上去。 “轰” 这一个撞击,海面上亮了一轮红黄色旭日,与东方半空中太阳映衬,接着,爆炸冲击波迅速扩散,蘑菇云冉冉升起,直达九霄。 ………… 吼—— 一道透明的气墙带着幽蓝电光弧线在天际冲来,横亘上万里巨大气扇,呼啸而过,转眼消失在天空。 “这是大战的气机……” 祥云转首看向环形气浪冲击波的来源,在远方海平面底下,星球弧线很远位置,心算出了气环圆心大约在两片陆地的中线:“看来五脉为堵二真也是倾巢而出,与五莲援兵大碰撞……莫非两片大陆的胜负就在今日?五莲有这样决心?” 片刻,风卷残云,只留下宝石蓝的晴朗天空,轰隆的雷音在脚下滚滚而过,电光噼啪在地面上蔓延消失,而群山间阴霾破开,希望光辉照落在祥云山上,似乎就是天地的回应。 大陆中央位置的五莲山脉,祥云真正留意那个对手一直没有动,危险的气机宛是凶兽窥伺。 “老家伙还没走,他在等我动作……青帝也想刺激我,以此拖住老家伙支援……我自有决断,岂会作你们两家棋子?” “当新五脉也加入战场,两边爆发最严峻冲突,五莲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进而两边势力都无暇外顾,才是我走脱绝地,再去投效五脉时机,甚至如果五脉五莲两面再追加筹码上桌,出现鹬蚌相争两败俱伤的机运,我还能渔翁得利也未可知……” 祥云忍住心思,重安坐下来。 知徒莫过师,一直知道大徒弟红云还有着女儿羁绊,有着一些鲜为人知弱点,所以自己才教她暗火蛰伏,若给熟悉她的人勾动还会压抑不住爆发,一旦凤凰羽翼转明火,就容易给掌握她弱点的人利用了去。 而他这老师聚散五气,才是真正的能藏光散形,最低调能忍,哪怕门派崩分离散这样最低谷一刻,依旧有耐心静静等待绝地反击时机……必有这样的一刻! 圣位虽去,圣心不死。 1766.第1766章 截取 水面一片白雾,五色圆球砸落,激溅万顷狂澜,山体现形而出,化连绵列岛漂浮在海面上,大大小小岛上草木旺盛,活跃着生机。 五德仙天强大结合一条信风带推动,让它最先支援到前线战场,至此能级激发缓缓回落。 “哗”,一身朴素青衣的少女踏水而出,手指遮挡了下阳光,水珠一颗颗晶莹剔透折射光线,落在她戴着轻纱脸上,只露出光滑饱满的额,有着洁白,眸子青色纯净似是夏日的晴空。 而在她的方向望去,密密麻麻乌黑舰群在北方海域越过去,迁徙的鸦群一样带着不祥气息,包抄着。 “是敌人,我迟到了么?” 她有些不确定地自语,对比太阳位置和信风带,回忆下夫君交代的时间和地点,确实是让她到这片海域待命,但现在看起来有点不对,可能敌人变换了战场。 还有新来的仙天集群遮蔽了整条突击阵线,一条悬空的巨大山脉横亘南北,一眼望不到尽头,又似是活着的蚯蚓似缓实快地蠕动着,也弯曲形体包围向某片海域。 青衣少女在这可以望见,它几乎比五莲大陆的最南端都要更远。 “侧翼来敌——” 警示声在山脉的最南端响起,顿时几座五莲仙天脱离主脉,有凝若实质目光扫过来:“青谨天?看来是救人接应来了……正好连着一起干掉!” 夫君陷入不利了? 青衣少女就有些紧张看着光耀闪亮的海域,手指萦绕丝丝信风,是战场中央元磁暴乱阻隔了信号,唯一能感觉到就是本命没有陨落。 “芊芊,夫君还联系不到?是已开战了么?”曹白静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 她轻轻点首,镇静说:“再等等,表姐别担心,除非五莲出动,否则没人能威胁……” 轰隆隆! 云气席卷,幽蓝雷光闪过,瞬间划破万里,全域信息屏障覆盖,就连信风也紊乱了流动。 但光线还是可以透过晴朗蓝天,一道蘑菇云冉冉升至海洋上空穹顶,烟柱红色主体,夹杂黑白黄青,浓烟四周同样闪烁缭绕五色雷霆。 这反让青谨天中的女仙神情微松,无论是芊芊还是曹白静,亦或者周铃、貂蝉子楠、惊雨和恨云,都习惯在夫君背后支持,她们熟悉那道五色雷霆的气息,显力量充沛并无需要她们过去补充,却不知道冲突中的别的气息都是谁。 就在这时,气流中听得长笑:“赤莲!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似乎听到了这声音,又一声闷雷震荡在海面上波动传过,来自五莲大陆方向,一片五色的山脉拔地而起作反馈,化含苞待放的巨大莲花,正带着沉重迅速漂移过来:“你说是谁的死期,青谨……” “是五莲!” 芊芊脸色微变,有些意外:“不是应祥云拖住五莲么……他怎么敢……不,等等,如果夫君陨落,祥云就能真正取代夫君成五脉和新五脉之间的调解者……” “那咱们现在要支援么?”曹白静也着急了起来,她只是地仙,难以想象最顶级力量碰撞,生怕晚了一步支援会出事。 “我……” 芊芊的目光首次出现了迟疑,作为这边战场的最后预备队,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好时候,她不确定新五脉有没有支援到位,需不需要她来补位……一切都是未知,应合理调配各支力量。 但有些关心则切的事情,是无法用理智来应对,她决定:“我们冲进去。” 嗡—— 两座仙天山脉投下的黑影以更快速度接近她们,两翼包抄试图夹击,上面轻咦一声,传出笑声:“哈哈……这青谨天里没人主持……” 对于同级对拼来说,没有天仙本体主持都是空虚,有个天仙不坏好意:“还都是千娇百媚女仙……莫不是叶青的后宫?” “正好试试成色……你们下去看看……” 有些小黑点的仙舰飞下来试探,舰首亮起幽蓝的仙雷墜晶柱,雷光爆射而下。 “铮!” 白色的剑芒冲天而起,冲破雷霆,婉转三折,穿透所有敌舰而直插一座仙天,硬碰硬刺击止住它的包抄,一柄银白巨剑的形体当空出现。 受阻的天仙惊呼:“界中剑……养剑池天!你是白帝分身!” 哗剑舞抡园,将一座仙天也劈开,这时原天仙视角就看到了巨剑剑柄下的一身白衣少女,顿时陷入无言,而有个不太熟悉的名字浮现:“周铃!” 两座仙天荡开去,显出前面通途,恰是整片敌阵方向刚刚让开的缺口,芊芊眼睛一亮,伸手轻招,刚刚汹涌而过巨大风环,陡间在这片海域后方化作了淡青色,回卷呼啸。 惊雨和恨云投下一枚紫色的符令,淡淡的晶格迅速扩展到水域的每个角落,逐渐抬高了整片水面,风口浪尖裹挟着青谨天逐渐向前倾斜。 轰隆—— 信风奔流,巨大海潮,瞬息合力青谨天,俯冲突破入了敌人逐渐合围大阵,即便男主人不在没有五德共鸣,女主人们的灵池与仙天本身五德大灵池相通,还是让她们有着驱动仙天的力量。 但更庞大一股力量已经出现在了五莲大陆的边缘,五色晶莹莲花速度越来越快,透着毁灭的威慑,方向正指向舰战中心的蘑菇云烟柱之时,莲心打开,紫色一丝花蕊显出,似乎蜜蜂针刺一样要电射而出。 “糟糕……五莲要亲自突袭,夫君危险了……” 青衣少女一咬牙,身子悬起在流风中,双手抬起张开,似乎拥抱着信风的力量,藏在胸口的青光越来越刺眼,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而某种沉睡的意志在心中复苏,带着整个天地的心跳,视野变得犹如梦境。 “你决定了?”一个声音在轻轻问,带着劝告:“踏出这步,就无法回头,或要很久很久以后你才会再……” “我……” 芊芊的视角眩晕起来,心中闪过曾经梅院里少年少女的相依为命,风风雨雨共渡的点点滴滴,再下个瞬间,过于巨大的信息流在胸口涌入脑海,这原本就不是一个人能承受,但作代价……她闭上眼睛,低声祈祝:“我要救他,立刻解……” 一声凤凰清鸣在前方海面尽处传来,火红的羽翼振破开烟柱而出,有个带着磁性的女声说:“老师合该弃暗投明。” “原来红云支援到位了。” 芊芊立刻停下来仪式,青光倒流回胸口,她的视野重新恢复清晰,回首看去就一怔:“她的老师……祥云?” 那朵五色莲花陡在大陆边缘停住,对着下方路过祥云圣山碾压下去,听到有个怒吼声:“五莲老贼不去杀叶青,怎么打起我来了——” “你在这儿一动不动,我更不放心。”五莲说。 这番奇异逆转,让战场的两面都是心情过山车一样跌宕起落,这就是大教君宰的威势余波,貂蝉子楠手现一枚阴阳玄镜,照亮了五莲和祥云那边急转直下地冲突,却奇怪问:“真要先打?不是这时候吧……” “五莲和祥云互不信任。”芊芊说。 青脉看上去都出来追杀太真道境,只有青鸾并未出现、留守两界树的样子,只有自己清楚她已经来了。 先天梧桐木里再度上演空城计,根本没人防守,不过这时二真出逃,也没人再有余力去反攻青脉老巢,最危险阶段已过去……而五莲若走,祥云窥伺甚至和九窍勾结一起,趁着前线大战篡夺后方,这种威胁五莲不能不考虑。 “看来刚刚冲出来并不是对着夫君,之前推演没错,我是关心则乱了。” 她默默收敛封印起了真力,不到必须时不暴露,转首看了看火凤凰红光,白色与黄色云霞弥漫在敌人仙天集群之间,剑光纵横,山峦叠嶂,黑色的幽莲带着海量的仙天涌出,数量超过了七十,一举反压了敌人仙天集群,似在海底的巨大海岭山脉抬升水面,一举反包抄敌方的仙天,整片战场已蔓延横贯整个世界的南北两端,就连她也一眼望不到尽头了。 又一颗青色的明珠在敌人庞大舰阵中横扫,几乎是见到缝隙就钻,混乱中节节胜利,青珠声音长笑:“你们和我玩舰战?伶……你看我的手段可曾生疏……” “挺好的。”舰灵少女声音平静,偶然出现配合一起摧毁敌舰,让青珠大为振奋,而她的目光已经越过了这些舰,落在了更高的苍穹上一颗斗大苍白星辰的母舰方舟……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逐渐走到了曾经道侣的前方。 海面又听得龙吟声阵阵,海面上不时扑出巨大的龙首,衔住一艘敌舰就扎入水下,有仙人惨叫声淹没不闻,片刻海面上就是血色,突破战和狙击战在这转瞬间变成了围剿与反围剿,猎人一下反成了猎物。 “怎会这样!” 黄莲目龇欲裂,不应这样,和老师说的不一样……老师明明判断的是青帝对新五脉掌握有一定控制,不会容许自行发展滋长坐大,而作生力军填进太真道境,为九州削减麻烦才是最佳选择。 火气暴躁的赤莲忍不住了,更是愤怒:“黑莲!青珠!红云!你们几个叛徒在想什么?不去杀太真,反来帮叶青对付我们!” “你错了,赤莲师弟,我们不是在帮助叶青,是在截取气数。” “世界沉眠,连带五脉之道也是。” “不趁着这时打败敌人,凝聚新五脉,建立功勋,等五脉之道苏醒,我等怎么获得本源?” “没有本源分割,什么都是假,只是空中楼阁。” 1767.第1767章 现实(上) “有什么能比杀败旧道,更容易获得本源呢?” 黑莲语气平常,对熟悉曾经同门下手没有情感波动,号令近三十座黑属仙天部下围攻:“是我劝红云,相比太真上真,你和黄莲师弟才是软柿子,舰只和仙天集群辎重易破,逼迫出白莲师弟回援,我们这是在围点打援。” 赤莲要吐血,终明白了叶青嘲讽他们在场都是弱者的底气很来,原来是挖了大坑要坑掉整个五莲舰队:“你们把事情做绝了……” “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绝。” 青珠连曾经道号青莲都抛弃了,更不会手下留情,一边在伶面前展示力量,一面大笑:“黑莲大师兄说的不错,我们新五脉生力军加入哪里,哪里就是主力战场,真正战场就定在这里了。” 叶青目光一闪,心想这不就是还乡团,二鬼子总是比鬼子更凶狠。 而对于这样直接,赤莲再没话说,黄莲忍不住心气浮荡:“青帝容许你们这样干?不会强令你们去打太真上真?” 伶仙子看了青珠一眼,她有些关心队友内部矛盾是否会影响战力。 青珠以为她在评估自己的价值,心中就是移动,之前红云耳根子软听信了黑莲的耳边风,朝令夕改的说一出是一出,给他对外交涉工作带来了很大麻烦,后来和青帝重新交涉请求了谅解,好说歹说才抚平诸帝怒火,实话说起来挺窘迫,但现在美人当前自是不能认怂。 当下打肿脸充胖子,语气冷然强硬:“青帝虽强,也不得仗着我新五脉生力军救场,太真和上真两个出逃家伙……那是五帝的麻烦,不是我们新五脉的麻烦,而剪除掉你们这些羽翼削弱五莲老师,就是我们荣归故里之时,五莲大陆才是我们新五脉施展之地啊!” 在叶青身下的火凤凰则听了无语,光焰明火一收,重新化暗红袍的高挑女仙:“亏我还枉自担心下面人心不服,没想到一个个算盘打得精明……你看黑莲和青珠都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提到我这新五脉盟主,说得连我都有些信了。” 她说到这里神情好笑,语气有些复杂:“真不是青谨你这家伙朝令夕改地要我来支援你,而是我手下人自发要求?还有二度围点打援的策略,应是青帝道友已做好的布局吧?” “难得糊涂,不要计较这些细节。”叶青轻笑着,对她说:“人都是会对事情做出自己的解释,当着曾五莲宗同门,总要证明一下自己跳槽选择正确、进步、优势,你给他们一点衣锦还乡的装逼机会……说出真相是不人道,自己人躲在幕后,闷声发大财就好。” 这时五莲阵线遭遇了上下左右前后的全方位夹击突袭,已陷入大乱。 五莲舰群开始上升脱离海面,规避黑莲宗和烛龙教的海上优势,叶青下令己方舰队追咬不方,但舰战的战场还是快速上移到了高空。 仙天体型太大调整不易,速度也慢,变阵速度就比舰队稍缓些,黄莲、赤莲等三四十个天仙都收缩躲进自己仙天,而还有小半仙天因主人随白莲舰队跃迁支援太真而空缺主持,这些空巢仙天顿成阵线漏洞。 远古龙族联手将一座空巢的火属仙天拖下水,黑莲宗的天仙加入攻击,很快联手攻破外膜,进去后就是轻松抢劫,但最后发现瓜分到每个天仙手里资源极有限,于是不满足地又拖下水第二座空巢仙天。 “你们这些蠢货!能选轻松点的目标么!”青珠嘴巴一如既往地毒,他一直瞄准着那些小型弘武舰,这会儿已收获了上百艘,伶仙子胸怀着母型方舟,也看不上这些破舰资源,都给他一个人独占了。 “青珠此人眼光确实没话说,可惜太过孤高到没队友,失去圣位权限后就左右不了大局势,现在没什么机会起复。”叶青公允地评价一句曾经老对手,同样擅长拉仇恨,但自己是专拉敌人仇恨,青珠连队友的仇恨都拉。 红云赞同点首,却觉得队友的这话似乎别有意味,于是默默伸出柔软的小手,重新交回到对方手里,她怀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情,神识交融着:“你……快点啊。” 叶青:“……” 稍瞬的神识交合尴尬,两人携手继续水火同炉的力量共鸣,和青珠、伶的配合战术一样,都是专扫弘武舰。 前面掌教大师姐一杀开舰阵漏洞,后面红云门师弟师妹,就一道道流火跟进破袭,同时招呼几家相熟的天仙:“优先攻击弘武舰!” 黄云门的天仙没什么兴趣,只说:“舰速太快,我们来不及。” 青珠再次喊:“当前突袭优势是出敌不意,让对方错判主战场,但分割成两边的战场很快就会调整反应过来做出取舍,这时贪多反倒嚼不烂!” “比较容易能得手的弘武舰反是要多少有多少,同时也是五莲机动力量中最主要部分,对今后咱们新五脉反攻五莲大陆很有价值!”白云也听了红云大师姐吩咐,重新召唤了部下,在身边窜起一道道剑光。 新五脉的麻烦就在于是强行扭合在一起,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青珠门,都各有各的势力和利益需求,虽经历击杀少阴的立国之战,但真正获利只有黑属,现在一发现这样多合适的猎物哪里还忍得住。 底下的真仙、地仙们都已完全沉浸在围剿战的大漩涡中,不过天仙还是有眼光且比较冷静,闻言都回醒过来,在一片乱战中重新整顿攻击秩序,效果顿时大增。 黑莲宗、烛龙教和黄云门继续攻击那些空位的仙天,既腿短速度慢,那还是不去抢舰了,老老实实收获自己那一份,黄云门的且不用说,两家也挺有心,虽然五莲阵营现在连一座黑属仙天都没有,打破了都是给别人家送菜,不过拿到也可以用于利益交换,而且能平复一下之前少阴一役别家对黑属的妒忌不满,有利益往来才能确保整个新五脉体系不会突然崩解。 而红云门、白云门的天仙们速度快些,都放弃了继续攻坚那些难啃的星君舰和仙天,甚至也不去理会躲在乌龟壳的天仙的挑衅,一心一意将整片五莲舰队扫得七零八落。 红云这才算是恢复了对战场的控制,她将整个调整过程看在眼里,清晰感觉了新五脉与旧五脉的差距,如果刚刚自己率队突袭的是青帝主持下的新五脉,恐怕优势期稍瞬即逝,一个组织反冲锋就让自己阵营土崩瓦解、打回原形,分割成许多小块各自为战了吧? 她叹了口气,虽没说话,但神识交合链接中,复杂的心情还是给牵手的叶青感觉到。 叶青也没安慰她什么,火凤凰也从不需要别人安慰,这只是她需要一点点认清的现实,每个想要走得更远的人,都先要认清自己能力局限,摆正自己定位基础,一个新集团的崛起不是这样容易。 “撤——各舰都别再冲击,放弃支援,撤回各座仙天!”黄莲喊声,终宣告了支援计划破产。 顿时五莲还剩下的六七千舰队都掉头就近跑入一座座仙天,为加强联合防御而多半选择空巢仙天,但在这样过江之鲫的转移中,又给五脉舰群和新五脉的天仙鲨鱼们撕咬下大块,真正幸存的只剩下六千出头,与之前折损了将近四分之一。 就这样,新五脉天仙还是不满足,实在是刚才鲨鱼太多,肉鱼太少了都不够分,又兴致勃勃重新组织起来,大部分对线拖住五莲仙天阵团,少部分对着一座空巢攻打过去,变成玩撬罐头的游戏,打开来里面都是一窝蜂的舰群乱钻突围,又是一顿撕咬瓜分……黄莲都快要疯了,终于忍不住,传讯到太真道境:“白莲师弟快带人回来主持仙天!” ………… 同样的滚滚气浪巨墙贯冲,越过太真道境上空之时,众仙侧目发现新五脉集群在一片海域出现,狙击……不,围剿五莲舰队,而且是拣了大便宜十分愉快的样子。 “这青珠,狼子野心!”黄帝沉声,有些妒忌那边收获,不像是这般道境两个道君的硬骨头。 黑帝立刻跟进:“黑莲居心叵测,迟早吞并红云。” “谁要吞并红云?”在下方冲击了一轮的赤帝挥袖飞上来,眼前晃过那个红袍女仙的身影,有些心动,反正她注定是别人盘里的菜,谁吞不是吞,还不如自己来……收做赤脉帝妃也是不错,正好与青脉一门二帝格局抗衡。 两道银雪剑光还在道境界膜上穿进传出,白帝正和白莲战成一团,没功夫理会外面勾心斗角…… 这不是白属愚蠢,而实际在沸腾的大战场上,战争本源正在迅猛暴涨,助推天地间的杀伐金气攀过一座又一座巅峰,在两域融合成新世界过程中五气本源的本源来说,黑、红、黄三源都是存量的消耗降低,青源因有青汉仙朝增量的稳步复苏,而白源却是刀光血影中逆势疯长。 除了错失大运的苍窍,剩下白帝、白莲、白云,看似一次次沉默给人做枪,实际只是需要专注于自己的领域,血战刀锋上的砥砺助益消化所得,闷声发财,最后以战养战击败同源对手,幸存者就必然证得圣位……还需要说些有的没的? 杀戮天下,唯战而已! 人心扰扰而参差所图,可以说新五脉的方向转移,让这面对太真道境无法占据压倒性优势,久战不下,也终于显露了五脉内部各自的利益分歧。 信风中的冕服少女将一切看在眼里,对此不动声色,因……她自己也是一样有着私心,并且更不着痕迹。 刚刚隐秘感应,芊芊那面也差点解封了力量,牵连了两片大陆的全面战争已不是推演所能必料,她在这里假借青鸾身体,五脉合击消耗很大,无法不惜代价杀进太真道境取得突破。 而青谨最让让担心的情况发生了,红云援军情况未定,五莲就异常出动,几乎要逼得芊芊暴露……虽假借道侣身体的双魂一体负面影响,鸾儿声音一直在心中碎碎念冲淡一部分情感羁绊,但真要出现危险时,鸾儿作青脉前辈也是护短,也不会让她口中小混蛋在五莲派系围攻下陨落。 所幸情况逆转很快,青谨对于新五脉的掌控力度和调动速度出乎意料,或以新五脉来制衡旧人的路线没有错,青谨的力量也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虽他自己不知道无形中保护了一个秘密。 冕服少女觉得有些欣慰,决定留待以后需要时再摊牌,在这之前,她只是温和安抚每一个队友利益:“黄帝道友,之前青珠已解释过,且算是让他得些便宜,我已经让叶青舰队配合新五脉继续围剿……” “别忘了新五脉想要在母土大陆重新扎根,面对五莲和祥云、九窍竞争冲突的混战局面,少不得我们九州大陆支持。” 黄帝再保守也能觉察到这样利益,点首:“碾压才是王道。” 几人也都明白这样做的好处,完全不用自己亲自到五莲大陆冲锋陷阵,保守些只管坐收渔翁之利,不要脸些可以拉一批打一批,喜欢亲自下场的也有用武之地,无论如何统一大陆的五帝都是占据优势,看着五莲大陆上各自脉源竞争对手相互掐架,既裁判又选手,还有什么比这更愉快? 在比起新五脉更大的战略利益前景下,一时稍不满都安抚下来,分歧暂时弥合,都俯冲而下,直接拦挡在了道境之前,爆发出最强的合气一击,挫败了逃逸向五莲舰队的速度。 ………… 而裂纹遍布五色道境,冲击速度就在五帝狙击下缓慢起来,与那面放弃突破支援的五莲舰队只隔着几千里海路,再也无法之前那样快速靠近——这里出现利益分歧,两片战场分割开来应相互会师,但谁最先主动突破,谁的损失就最大,而两面并不是单方势力军队,而是异势力联军,甚至连新五脉和五脉部分从属都没有,更无叶青这样幕后掌控者串联,也没有青帝这样主帝对其余帝君的说服,根本就弥合不了分歧。 1768.第1768章 现实(下) “可恶!” 白袍道人接受了黄莲师兄的求援,就收剑落下,华贵修饰衣裳已破碎处处,额上也是汗水淋漓沾湿了乱发,眸子锐光也消退了些。 不战不清楚,一战下,这个修行时间比他短许多的白帝,锋芒太盛,在五帝合气下,已经隐隐有着直接碾压自己的趋势,并不好对付…… 最重要的是,自己这支先遣舰队过来是提振一下士气,可不是给太真这货出生入死,好战不等于免费给人当矛当枪! “太真道友,上真道友,事急了,现在这情况,要突围,还请二位请速速抛弃道境,轻身与我方舰队援兵会师!” 白莲这建议一当面提出,下面的众仙就是哗然,明显是五莲主力舰队陷入窘境,说好的援兵接应失期,只能靠这面自己突围了,而在白莲等收手不出力,突围已几乎没可能。 上真听了,看了一眼外面,神情有些意动,对于他来说反正已灭门,哪里不是去? 相比下,太真无法就这样抛弃自己东山再起的种子,身战胜者还是有点未来念想。 这道人看了眼下方一个个紧张起来的弟子,心知此时言语松动一下就是全面崩盘,不由暗恼白莲这小子的出口无忌,断然:“我绝不做弃门的道君!” 上真闻言脸色一黑,心中暗骂,难不成自己就是弃门的道君? 还不是之前给祥云和九窍超限打击,道躯陨落,回去抽补道境命河之力,无属性的天籁共振灵池,直接凝聚出道躯,这是上真道门独有优势,将损失转移到仙天道基上……因和太真约定是联合抱团,以战败者居副手之位才这样干,现在弄得自己似乎望风而逃一样。 但无论怎么样,他现在是太真门的荣誉门主,不能在外人面前拆台,对外一致能增强竞争,也点首附和:“我……不想再当弃门的道君,要死就死在这里吧。” ……上真你这逃兵也有脸说这话? 白莲道人这刻心情是很糟糕,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给这两个老家伙赖上了! 但身白属,他最不耐烦这种纠缠,霍然起身:“实话说,黄莲、赤莲二位师兄的主力舰队陷入新五脉和叶青舰队联合围剿,那面已变成了主战场,事关主力,你们赖着不走我也要回援,没工夫在这里耗着——两位就给个准话,到底想怎么样?” 见他去意已决,一副不答应就撕破脸的样子,上真顿时明白为什么五莲会派白莲最先支援,因这简直是比叶青还愣头青一个家伙,连谈判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规矩都不管,根本没法蹭点便宜! 太真也一脸晦气,他对道境有着掌控权,却也不可能强留白莲舰队,自己道境内战,只会让外面五帝看笑话并且窥到破绽,于是只好缓和语气,但意思坚决:“我弃门而走是不可行,五帝一旦将我这出逃的道境拖回去,那就是九州寸土不失,立刻人心和气运都铁板一块……这对我们今后反攻大陆十分不利,当然黄莲和赤莲二位道友那面舰队和仙天也是要紧,不能不救。” “说简单点。”白莲道人听了,不耐烦催着。 这样一再打断,太真自己是道君,也没有好声气了,目光凛然:“简单点,就是让你老师五莲自己过来,加注!要赌就赌一发大,我们赌青帝敢不敢一夕决战!” 白莲斜睨:“要是敢呢?” “不,你不了解青帝,我们了解……”上真笑了笑,缓和气氛,也介绍一下共同敌人:“她性格是绝不赌博,谨慎到任何细节都要做到万无一失,你觉得她现在有没有这个胆量决战?” 白莲道人听了,静默下来,摇摇首:“一己之力抗衡群雄,如果没有胆量,就没有人有胆了……这是因为道路?” “可以说是道路,因对于青脉来说,它的道理是宁可缓冲而具有长远的计划,也不仓促之间进行赌博。” “也可以说是势力,也许是青脉长久积弱,因青帝这个人非常……现实。” “很奇怪吧?最理想化团体,主君是最现实的一个人……”上真笑了笑,又说:“但我又清楚她,她曾经是最后一个,不,或直到现在还坚持自己是凡人,相信仙人和凡人在世界面前平等的人。” 白莲道人皱眉:“他疯了么?怎么可能还有这样人……换成我们母域历史,这种人都已经死绝三百万年,最后一个人皇时……” “可是就有,不然青脉出现在这时空,怎么说是堪称奇迹呢?不过你放心,她也不蠢,知道凡人是最不可靠的群体,也知道无论哪个世界,还是力量来说话。” “所以没有和你们历史里的人皇一样偏执,而是既发展力量,又发展人道,以天人合一的理论基础,人仙同朝建立第一仙朝。” 上真目光幽幽,似乎回想起当年许多事,难说是对是错,只是各持己见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时又冷笑:“而这本身,又太过理想化,不符合当时形势需要同时还存在致命漏洞——凡人寿命问题。” “不必我们动手,单是这问题就使仙朝垮掉。” “第一代同样理想凡人追随者,那批人族英杰阳神真人在三百年后陨落,继任的凡人已无法体察到仙朝对于三大道国的抗争意义,纷纷腐化、堕落,蛀食仙朝根基,真正最先抛弃她理想道路的人,就是那些她所信任的凡人……” “一开始她还可以凭借自己和一部分成仙的重臣,维持中枢力量,在凡间人口基数挑选出同道,但世风日下,这样的人在整个社会群体中越来越少。” “仅仅这样还罢了,关键是仙人也会腐化,虽由于坚持力量和道路,仙人腐化比凡人慢,但也不可抗拒的进行。” “故无论是仙是人,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第一仙朝的寿命并没有仅仅三百年,之后还是延续了些时光,可力量能清洗,却扭转不了整个社会人心所向……无论是仙人还是凡人!” “我们是外人,我虽早就看透人心,也不得不承认她进行过一次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社会实验尝试,但最后还是失败……” “失败了,她还资助黑帝,又陆续扶持黄帝、赤帝,加上战争里自行崛起白帝仙朝,一共进行过五次仙朝实验,一次比一次改进质变……” “最后快要成功时,是一个小子提出了青制,轻松摘取最后胜利果实,分走一半青源支持,她这百万年努力就获得这样个结果,这可笑不可笑?” 白莲听得无言以对,换成他,敢抢自己的果子,肯定弄死叶青! 一直静静听着的太真,这时开口:“求仁得仁,她的愿望大致类似一棵树,觉得身处盆栽太狭小,想要更广阔适宜地方生长扎根,她会吸收叶青进自己团体,支持他去完成,所有利益落叶最后还是会滋养树根,就是这个意思……你说她笨?其实是大智若愚一种生存策略,如果不是我们三个道君早就看穿了她,垄断了天权进行压制,以及她的几个投资者,都各怀异心,终和她不是一路人,默契对她进行排挤和摘桃,要不,她早就压制不住了。” “你看到现在重新回到起跑线,这样的人几乎无敌。” “所以她其实是绝对现实和绝对理想的一个综合体,后来转向天地至信来维持住青脉定位,谁能持信百万年而不变?这样的人,还是凡人么?我一直很奇怪她怎么承受得住凡人不要脸一次次毁约,活到今天都没有精神分裂……这说远了,我们分析她不仅仅是性格本身,还要看看青脉现在实力,有没有把握独立压服乱局?” 白莲摇首:“没有,别说他了,这是目前谁也做不到的事情。” “那就对了,她其实是非常现实的人,有力量独立压制乱局,她不会迟疑,但是现在没有,所以她分出许多好处给跟随者,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拉扯起正统五脉集团,先解决与我们,与五莲道路之间首要矛盾。” “再进行五脉内战!” “这样她就能稳赢,能发挥她的布局——但反过来,一夜乱战迅速分出胜负,我们死不死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是必死,因越到混乱不择手段时,她这种有底线又过于聪明的人,越是会成为众矢之。”太真淡淡的说着。 这货居这样毫无廉耻承认自己没有底线…… 白莲心中暗骂,至少自己底线比对方高得多,当下没再理会两人说服,只传了一道紫符出去:“你们说那么多没用,这不是我能决定,交由五莲老师自己判断,最后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但现在我得听黄莲大师兄,先去回援了。” 说罢,这道人窜上舰,招呼一声天仙,直接带着小舰队破空而去,跃迁回归了各自仙天。 两个道君也不敢强留他,眼睁睁望着援军跑掉,都有一拳落空,想要吐血感觉……和当年拉拢白帝失败时差不多,最讨厌这种耿直家伙,任你好坏说尽,他只认自己的死理,赢了也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输了更是要气得吐血。 1769.第1769章 机会 “五莲道友,你这又是何苦呢?” “一换二的算术不用多虑……就打断五脉滚雪球来说,杀我重要,还是救太真、上真重要?” “轰!” 回应的只有大片黑影覆盖天空,五色光辉与七彩云霞层层抵消,旋即整座莲山基石沉降,道域全面碰撞,祥云山全境崩塌,虚拟地网祥云门众仙都一阵吐血,根本挡不住完整无缺五莲仙天碾压,节节溃退,大崩盘就在眼前。 “你疯了么!我自爆了你能好受?” 五莲山上依旧静默,祥云也无法淡定下去,哪怕理智上知道对方没想要真的和自己死拼,多半还是要驱逐自己,但这样博弈拼的就是谁底牌厚……他是准备渔翁之利,没准备给人火中取栗,帮着叶青挡住五莲。 当下这道人也只能退让一步,果断:“好,我走!” “掌教……我们怎么走?” 下面门徒众仙面面相觑,宿敌在头顶压着脱身不得,难道要抛弃仙天逃亡? “暗面!”祥云也有这样备案。 轰隆隆的地震连绵,祥云山脉顺着上方碾压沉陷入大地,消失在暗面,光暗落差,功亏一篑,让祥云恨恨:“若不是几个逆徒不争气走掉,原本是有渔翁得利的机会……只消留下一支羽翼,吾何惧五莲老贼逼宫!” 门徒都无言以对,大劫时人人都有机会,但真正有力量和底气忍耐到机会降临的有几个? 且就天仙而言,新五脉自立机会更大,风险更小……剩下自己这些纯粹给抛弃了,逃也没有逃,否则谁会一棵树上吊死。 “别气馁,我们到暗面静观其变,还是有机会。” 祥云很快冷静下来,重新安抚人心。 虽暗面是五脉的主场,但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更何况青帝这时有新五脉的心腹之患,投过来橄榄枝暗示……自己让路放五莲过去宰掉叶青,那就更好了,自己作第三方插入新旧五脉之间,三角关系会更稳定……然后可进一步图谋,论起鸠占鹊巢,小凤凰和白云黄云几个逆徒,怎比得过为师的擅长! 呼—— 五色莲山越过海岸线,随着祥云做出取舍避走,五莲自是不可能继续追杀到暗面,赶往主战场。 大地上只留下一片幽深莫测的隧井,土石纷落泄流间平复下来,似是一只幽暗的眼睛,空洞洞望着上方五色光辉越过去,云开雾散,海阔天空,整片大陆地气也似陡空虚许多。 一道神识在周围盘旋了会儿,将全程好戏都看在眼里,这时收了回去,落在九窍山脉间,隐幽幽叹息:“可惜了。” “阴阳不过一层界膜,还可以再……” 离火道人神情激动,霍然起身,转向上首的玉座并不甚强气息:“九窍老师,是否派人去暗面联系祥云?” “机会已错失了……五莲关键时的取舍没有犯错,没有给我和祥云留下任何一丝机会。” 一身繁复华服的道人凝眉说着,目光清透纯净,只是嘴角有丝苦笑:“这一逼迫,祥云就彻底投向五脉,就不会尝试这时削弱五莲,因外贼强大存在对于祥云在五脉会更有好处……对五莲来说,就短期内除了一个后方隐患,反而给五脉增添了不确定隐患。” “而对于祥云来说,离火你后起不清楚,你的师兄苍窍和坎辰应清楚祥云门起家最擅长的领域。” 一直沉默的两个道人,一个白袍老者,一个黄袍胖子。 大师兄苍窍只是轻轻颔首没说话,他这时已纯粹的白属天仙气息,不仅道躯元神陨落还失去大荒铁树的一半青源,仅仅依靠仙天白属资源重修,实力已降到连小师弟离火都不如,勉强过来在门众之前撑撑场面,神情有些忧虑门派和自己前景,显得一张老脸衰败,丝毫没有了白源应有的锋利。 二师兄坎辰就点首:“正如老师所言……先散而蔓延,后聚沙成塔,看看现在整个祥云门从上到下,祥云自己,徒弟红云、黄云、白云……也就幽云是被俘分尸落在二真手里,但幽云门天仙也分成两部投靠了黑帝、黑莲,很明显可以发现规律,师徒连门众都采用了分散融入五脉战略。” 离火目光一闪,有些明白,兴奋看似强盛的五脉内部隐患:“这是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啊……老师,他们是有预谋么?” 上面九窍摆摆手说:“没有人能预谋到这一步,整个祥云门分崩离析是真实情况,青帝不是好骗……只是有些道统领域上的默契,让祥云师徒门众不约而同做出了一样的最后选择……但这一来,立场归位到五脉集团,道不同不相为谋,祥云等都不会再回头与我等合作,就只剩下本门在这片大陆上面对五莲了。” 听了老师这样判断,下面离火的神情也暗下去,他听出了言外之音,发现自己就算再一心反攻出去,也无法获得老师和师兄的支撑了——整个祥云集团都陷入防御,没有合适机会不会冒险出击。 “别怪为师保守。” 九窍叹了口气,缓缓:“要是刚刚五莲逼走祥云后能留下仙天,本门以这样一座空巢圣山为筹码与五脉交换,说不定还有勾结外敌一起突袭的机会。” 老师……这样赤果果说勾结外敌合适? 离火看了看后面,有些担心天仙意见,却发现人人都深以为然。 有天仙甚至直接:“不错,五脉已势大难制,这点必须承认了,如果真能勾结到一起对付五莲,先趁机瓜分五莲大陆,再鼓动新五脉叛出独立,一起反过来抗衡九州大陆,或还有机会。” “可惜五莲在大战略上从没出过任何错误,将一切全都带走反无懈可击……看似临时放弃了大陆控制权,而一片白地是没有战争价值,我们没东西可以出卖,吸引不了五脉注意。” 其实真要出卖,可以出卖九窍的仙天,因九窍自己道躯陨落也相当仙天空巢,但九窍门与祥云聚散如沙的特征不同,阵法翼辅道路组织抱团需求很强,出卖圣人后各自分散投降是没有任何前途,就算要投降哪家,这样决定也必须九窍自己来下,所以在场的天仙都忽略这个选项。 “这样没有五脉外援的话,单就我们这面,老师已失去了道躯,暂时失去了战略上的机动力量。” “剩下仙天和抱团,只能有守无攻。” “即使五莲和祥云都走了,这片大陆暂时空虚,也没法可有效统合。” “除非青帝肯一夕决生死,将五莲、祥云、九窍、太真、上真都卷入这场决战。” “但这让最擅长混乱取胜青珠有了很大机会,五脉就算对外压制成功,在胜利前夕关键时还要面对新五脉摘果子的命运,更别说还有更危险的方舟元舰灵,太多变量会冲破所有布局而将结果变成随机概率,纯粹看运气……青帝似不是这种性格!” “很难说,选择的主动不在我们手里,但只要青帝不敢赌这种运气,五脉和五莲就不可能今天就分出胜负,这场大战结束还是会回家,整理战果,重收基业。” “这就回到两片大陆实际资源的对抗上,那样情况下我们九窍要想生存下去,就得……” 众仙相视间,气氛有些凝滞,因对撞到这程度办法都不管用,一旦确立东西两强对抗的集团,身夹缝中的弱者抱谁大腿都没有好下场,只有被两强夹在中间轮着碾死了。 离火道人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引入更强外敌,制衡两强!” “啪啪啪!” 鼓掌声音在一侧幽影里响起,接着,剑光穿透幽影,苍窍一剑不可谓不快,但落了个空,幽影破碎成千万道更小影子,张牙舞爪。 “好久不见,苍窍师叔实力越来越下降了啊……还有,各位师叔师伯、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还有圣人,各位安好。”声音越发让人觉得耳熟,且带一股龙气。 “你是……影龙!”九窍在上首一挥手,清光遍及整座仙天,让所有幻象都无所遁形,一下就在空气里掉出个黑色龙纹法袍的道人。 “你也投靠了五脉?”离火道人眯起眼睛,目光打量对方。 “我不是。” 影龙停下躲闪,振了振衣袖,施施然:“虽族人投靠了新五脉,但我个人已经脱离族群,转投方舟下派的伶仙子……我来是代她问问你们,愿不愿意投降。” “你这叛贼——” “背叛师门也就罢了,还要背叛世界……” “果真是远古孽龙,当初就不应收留你们……” 群仙一片声中,九窍道人反淡淡:“条件是什么,她有什么力量和好处可以让一个大教投靠。” “方舟!”影龙断然说。 九窍不置可否,又仔细问了问烛龙教,得知大部投降了新五脉,只有影龙一人投降伶,兴趣就少了,拒绝:“此事容后再说。” 影龙没有再劝过去师门,身一转,就消失在空气中。 ………… 暗穹 漩涡收拢,七色祥云闪亮一座仙天沉降暗面,手抚浮尘、一身紫袍的道人总算是逃得生天,毫发无损,暗道运气。 他看了看,果暗面没有什么人了,也不见红云,都去阳面与五帝争果实,当下就传一道讯光给青帝:“道友可需要我帮助惩戒几个叛徒?” 曾经圣人眼光何等犀利,看准新五脉与旧五脉之间的矛盾,就是他在五脉代为惩治三个逆徒的机会,青帝必会乐见新五脉气焰受挫,想必无法拒绝自己投效,而自己可绝处逢生。 他这样想着,等着回应。 ………… 远远九州大陆投影区域 正在海里带队搜索叶裕和少阴元神下落小凤凰,奇怪看着:“少阴仙子才刚刚陨落,谁又到暗面来了?” “或是个要投降我们的人。”旅火一本正经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又让她直接透过本体传消息给她母圣,消息传递,不能比五脉慢。 1770.第1770章 橄榄枝(上) “再坚持下,就要攻破白莲仙天了!” 龙吟声中,黑色漩涡将一座白色莲纹仙天拉下水,水汽丝丝侵蚀界膜,吸收着里面的金气,主场和属性克制交替扩大仙天破绽,一片白色雾气云霞弥漫在周围,等待着机会。 铮—— 丝丝白云雾气陡然聚拢长剑,与从天而降一朵银色剑莲交击,散出千万点银光,针刺扎透海面,又迅速弥漫回卷,而银色剑莲已回归仙天。 主人归位,整座仙天都化一朵巨大剑莲,刺破影龙伏龙等远古龙族的包围,重新上升到天空,与红莲、黄莲一起稳固了阵线。 白色雾气凝聚回一个白袍道人的身影,扫视了一遍附近:“他们都回来了。” 一艘艘星君舰跃迁归返,带回来各座空巢仙天的主人,这时要打破任何一座仙天都不易,就算打破界膜,也无法再像之前撬开罐头吃鱼一样收获舰群,都遭遇里面主持天仙的主场抵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效益在不断降低。 而在东面耀阳下,五色莲山已越过海岸线飞过来,更有紫气迅速靠近,青珠眯了眯眼睛:“五莲……老师。” 黑莲在水面上重新整顿秩序,甚至与远古龙族相互沟通,大教至尊一举一动威慑至此,就是力量与羽翼结合的势能,让任何窥伺者都无法小觑——这不是羽翼单薄的太真,而是真正可堪与五脉匹敌的对手。 作新五脉的盟主,红云也算了算,说:“单就目前新五脉,恐怕赢不了五莲,除非五帝亲……” “那是不可能,道门始终是五脉的第一目标、核心战场。”叶青实话实说,盘算两片战场目标猎物的强弱,又一笑:“不过没关系,山不过来,自己过去……你带人回去狙击太真上真,我留在这里为你断后。” “啊?你要一个人对付五莲整个派?”红云一怔,刚想问清楚,就感觉到手里多了一枚硬凉,在两人交握的五指缝隙间闪烁着星砂迷蒙的光,她顿时心底直跳……星核! “快收起来,别露白。” 叶青不动声色间将水晶宫的临时调动权限指派给里面的一个黑裙少女,让她按计划配合行事,忽悠红云:“我已收复了水晶宫的主人,她还在养伤不会出面,但会听你指挥启动正版水晶宫……” “你收服了烛龙……他会听你?” 红云暗自吃惊,对于养伤这说法没有怀疑,她之前是将逃窜的烛龙元神打回去,没想到青谨趁势直接收复烛龙,间接控制住水晶宫,那岂不是要对付…… “嗯,你猜的没错,已帮你联系好了东海龙王,你转进太真战场后再调动烛龙教,两族龙气合流催动水牢……快去。”叶青推开了她,回身去面对东面海洋上越来越盛的紫气。 红云担忧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忖岂不是叶君全程都没怎么吃到肉……此时不便多问,立刻神识沟通黑莲、青珠、白云、黄云四人开了个小会,她语气自然娴熟:“我觉得有必要再坑叶青一次……” “坑叶青?”青珠精神一振,直接应下。 黑莲也马上同意:“不错,吃肉吃的差不多了,剩下已变成硬骨头,再换个相对软点的柿子……” 白云和黄云自是唯师姐马首是瞻,于是带着新五脉大批仙天刚刚整顿阵线,一反要迎战五莲的姿态,哗就往后面跑,兴奋回去加入对相对稍弱太真道境围攻……什么,丢下队友? 叶青算什么队友,这可是五脉体系下的内部对手! “你们干什么跑——”叶青大声喊,对逃兵很是惊怒。 “什么跑,我这是……”红云憋着脸色,具体说辞叶青都没有传授,全靠她自己发挥,搬出鸡毛令箭:“我们只是转进核心战场,响应青帝道友的诏令!” “叶青道友,多谢断后!请顾全大局啊!”青珠大笑,速度最快。 叫人吃惊的是黑莲、黄云这些腿短也放出了刚缴获修复一些舰群,拉动着一座座仙天,烛龙教更是直接溜进了水下消失,明显早有默契,集体开溜。 叶青当即大骂红云无耻,三姓家奴云云。 说的众人都信了,毕竟红云是新五脉盟主,真正决策者,自然仇恨所归。 “抢果子,抢完先撤,让队友顶缸,转进战场继续抢果子……有利则聚,无利则散,这一手真顺,不亏是祥云传人。” 四周有人赞叹,也有传来异样的目光,让红云脸色燥红,无论什么样的环境,三姓家奴都是不好听的名声,让人觉得她的人品不可信,作盟主难免是白玉微瑕,叫人遗憾。 火凤凰的高洁性格几乎无法接受这样玷污,她属天仙群体中节操值较高一批,在祥云门中更属异类,就算跳槽到五脉,也是祥云老师临危先抛弃了她,将她卖给了叶青,又有女儿琼阳落在叶青手里,她才不得不从。 然后成立新五脉也是叶青遥控,叫她跑的也是叶青安排……这个幕后黑手还拿她做挡箭牌,指责她是烛龙教一样的三姓家奴? 红云默不作声,好好背住了上司的黑锅,埋头飞遁。 “这红云太糟糕了,凤凰和凤凰也是不能比啊。”旗舰中,萝莉少司命嘀咕。 她的姐姐大司命曾经百年孤独,倒习惯了热闹到萧条的失落,没多少失望情绪,温和:“什么不能比?” “没事,让各舰下来吧,又还是回到了舰队狙击战,只是五莲亲至突击力量更强大了,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援……”少司命语气一顿,目光落在透明舰舷的右侧下方,一座五色旋转仙天滴溜溜穿进战场,停在了叶青所处下方海域。 ………… 后方,海浪席卷片片莲花,紫色塌缩成一个五色莲袍的老人,落在了海面的一朵水莲上,看到就是新五脉一哄而散。 最快的青珠已经在太真道境了,落在稍后的黑莲也在大批羽翼簇拥的严密保护下,这个曾经大弟子回望一眼与五莲目光交触,又观望下后面五莲仙天也在跟进过来,没有什么勾结九窍等人逆袭的机会,就再不回顾地投入了太真战场。 “狡猾。” 五莲没有贸然追赶两个逆徒,觉察到战场上某种异样,目光审视着对面安静下来的年轻道人:“你就是叶青?” 新五脉虽跑光了,但也带走了大批收获战果,让剩下五莲舰队与五脉舰队变成了五千比七千,五脉舰群都在了旗舰周围,士气高昂,许多地仙、真仙都看到了在他们身后,二十多座五脉仙天正驰援而来,和新五脉逃兵交错而过。 叶青降落在业已抵达的青谨天,一边传音和里面芊芊她们交流,一边在外面喊:“见过圣人——敢冲阵否!” “好胆。” 五莲对这点挑衅不置可否,转首看迎上来几个弟子。 “参见老师!”黄莲和赤莲、白莲终等到了王牌,只能遗憾已晚了一步,不是五莲老师道躯速度慢,而是他们对手逃的太快,稍有点硬骨头,就立刻风紧扯呼……毫无气度,山头风格太明显了。 黄莲自责:“实在没想到新五脉行动如此……飘忽,所以没能拖延住。” “无事,刚刚你们是陷入乱战,且新五脉初成,谁也不熟悉特性,为师也猜错了它们。” 五莲没有情绪自承判断错误,不过这也就在几个徒弟面前说说,没传到心思不定的仙人那里,又沉吟着:“或红云、白云、黄云是曾经祥云派的缘故,有我们老对手的聚散特性,黑莲和青珠也配合极佳,所图非小……如此看来,我有点高估青帝对新五脉的控制了。” 三个徒弟相视,都是明白老师意思,原推演青帝和红云应有种利益默契,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有怀疑就够了…… 青帝需要红云来打破旧五脉老人威胁、反水、摘果子的历史轮回,而红云有结好青帝巩固自身盟主的需求,两人相互并非同一个脉属,不存在之前青帝和叶青那样同源恶性竞争,必会相互默契。 黄莲沉吟:“青帝对五脉的主导没问题,但红云这盟主只是台面上的幌子,幕后真王的黑莲、青珠也都不是她所能压制……而目前看来黑莲和青珠胃口太大,已脱离了青帝控制,倒逼红云这盟主做出背离她自身利益的事。” “黄莲师兄说的没错,新五脉也是运气太好,或也算不上运气,是青珠这人选择自立的时间点太好……白捡了两次现成的便宜,驱逐叶青摘取少阴果子,截胡叶青围猎我们舰队,接连两次狩猎的顺利,分润红利,凝聚信心,已初步具备了它自己的组织,它的利益诉求,它的行动风格……以此为标志,幕后控制者青珠和黑莲借助太真红利进一步调动新五脉,鼓动需求,裹挟着红云这盟主,破坏青帝和红云之间的默契,从而实现了自己的独立山头。”赤莲沉吟。 白莲只是一句置评:“猎犬脱缰,不听主令。” “你们说的不错,如此一来,我们必须换个应对方案。” 五莲颔首,扫了眼前方密密麻麻团的舰群,已将叶青和他五色仙天遮蔽不见,说:“分一半舰队绕到后方堵住敌人舰队退路,并狙击来援五脉仙天,也算和太真、上真招呼一声,他们要的加注来了……仙天合围青谨天,你几个突击打舰阵开一条通路,为师要去会会这位新人。” 众仙面面相觑,暗忖老师似乎没兴趣亲身去太真,都应下:“是,老师!” 1771.第1771章 橄榄枝(下) “穿过去——” 舰群越过四面八方,绕过密密麻麻团阵五脉舰群,在侧翼蔓延过去,流沙绕过磐石,围拢不留一丝缝隙。 而真正主力羽翼的仙天合围,超过五十座力量串联,似乎是一条大龙在棋盘上合围,又似乎是发现了猎物的蟒蛇,对上五脉舰队团阵和一座仙天,层层缠绕、时缓时缩、挤压而进,瞬间反转前一刻猎人与猎物。 赤火流光,磐石冲阵,金气穿刺,三座亚圣仙天亲自冲阵,三条通路都打开来,密密麻麻舰队再无法阻挡。 “轰!”稍过片刻,撞击就破坏了舰阵,不过还是有二十几颗星点稳固结阵,将主帅旗舰牢牢护住,都是五脉自己嫡系的天仙,不会抛弃主帅,但新五脉无良队友转进得太快,他们自己嫡系仙天支援没到,无法真正帮叶青分担顶层压力。 场上目光都聚焦向孤身陷入重围的一个年轻的青衣道人,曾经天命之子,光辉掩盖在新五脉与祥云等新人之下的仙朝之君…… “是龙气啊!” 五莲看着仙天上,隐隐的龙吟,突发现,时隔了近三百万年,自己又要重新回到与一个凡人代表打交道,真是一个历史轮回。 不过时代终归不同,世界变迁,物是人非,曾人皇传承在暗帝身上复苏只是偏激的小丑,除复仇没有任何建设。 新世界泛意识沉睡,正在潜移默化走向五脉主流的晋升序幕,青制改进人道,时代在螺旋上升……但发明青制的人,错过了登顶机运,注定要沦为棋子。 五莲已经见多了这样夜空中滑过一时璀璨流星,最后摘取果实胜利者,依旧会是自己这样积蓄资本的老牌棋手,旭日会一时落下西山,经历冥冥莫测黑暗年代,但会在东方升起。 “投降吧。”老人袖手,平视着叶青。 “你在开玩笑么?” 叶青得到了芊芊道侣支援,就有了持久战底气,怡然不惧五莲的威胁。 “你应懂得生命的可贵。”话是这样说,可是五莲下手非常果断,水晶莲花在虚空中展开,瞬息穿梭过密密麻麻的舰群,轰塌缩向叶青。 “是么,我不觉得!”叶青并不奇怪,就在这同一刻,同样色彩在叶青身上展开,沉入下方仙天界膜。 主君归位青谨天,灵池沸腾而起,黑、白、赤、黄、青……五种灵光色彩层层递进相继。 在大灵池周围坐落着一片片仙境,惊雨恨云、周铃、貂蝉子楠、曹白静、芊芊,七座小灵池汇流而入参与五气大循环,倍增灵池,她们力量并不平均,芊芊有着天仙元神、灵池和道躯,周铃有着天仙养剑池天,但丝毫没有影响大灵池层叠相继。 最后凝粹的青气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有叶青自己能感觉到巨大的后援,见着晶莲就要落下,叶青一笑,双眸出现了川林笔记的虚影! 川林笔记曾在世界融合之时,记录世界法则的变化,这时一剑上去,就见着无声无息,虚空法则背后的力量对消。 “你用道侣来模拟的五气……也妙了,这是青帝外置四脉相生的改进版本吧?”五莲一眼看破了叶青的力量后援,若有所思:“难怪传闻你是出了名的寡人好色,汉宫收纳天下女修的五年一届出师,原来是在筛选储秀,你现在仙天里有多少女修在后援你?几千?几万?” “有多少都没你的份。” 叶青反唇相讥,顺着对手的话一路误导下去……很有趣现象,每个交手接触的顶层战力都会用自己视角来判断叶青的五气来源,却不知真正秘密是五德相继的晋升道路,而不是五气相合的力量。 “哈哈……老夫无心于此,只是好奇你家帝君怎看你……”水晶莲中传出笑声,轰然席卷扫开四周上来援护的星君舰,让声音为更广的舰群听到:“你叶青,还有路可走么?” 叶青神情一怔,发现奇怪的事,所有顶层战力中帝君从来没表述过自己判断,但应该……也有某一种视角吧,那是什么样的视角,才会判断自己的五气来源是可信任呢? 许多五脉天仙重新稳定下来舰体,听到这话都是脸色大变,怒斥:“邪魔外道休得胡言!” “青谨莫要听此贼离间——”也有人这样传音。 叶青自是笑笑。 就在这时,五莲突敛去了笑意,肃穆:“君素大才,短暂几十年就晋天仙,又建青汉,我也是佩服之极。” “现在五脉体制内,你前面已经没有路,实在可惜。” “要是君愿与我合流,我指着天地发誓,必同成圣人,如何?” 一瞬间,整个战场鸦雀无声,人人都看着五莲和叶青。 圣人发誓,必同成道果,这诱惑实在太大了,许多人想着,都觉得自己难以拒绝。 而五莲的几个弟子,都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五莲,而五莲神色不动,只是看着对方——叶青刚才一剑,就证明能抗衡自己,自己一来,五莲集团舰群涌出,整条仙天集群就变成了硬骨头。 要将硬骨头啃下,损失非常大,自当众抛出橄榄枝要叶青投降。 而且,这是说的真话,五脉和新五脉看上去都没有叶青的份,错失登顶,不妨来五莲派这里,可以组建完整羽翼,击败所有青源对手独占一脉,甚至在新世界晋升到更高,完全可以成圣。 就看叶青怎么样选择了。 叶青听了这话,顿时色变,拒绝了当众招降:“五莲,我敬你是前圣,却也不可这样辱我!” “我又岂是三家姓奴!” 虽说这典故是汉家下土典故,但天仙说来,听者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五莲也不为已甚,挑拨目的已达到,在青帝和叶青心底硬刺更深,就算叶青自己不变,又有哪个主君会信任一个与敌国存在联系,随时可以跳槽的臣子? 万物皆有价,没有什么绝对的忠诚,足够价钱是可以收买,而叶青不甘失落处境必会引发将来出奔! 几个徒弟脸色都有些异样,万万没想到,老师亲自去会会叶青,不是来击杀,而是来招降! “这样怎冲破狙击去支援太真?” “让太真自己过来。” 五莲淡淡说,自己过来加注是针对五脉,却非给太真支付成本,给人火中取栗、为人作嫁的事,哪个圣人会干? 这两个狼狈出奔的新兵还敢提不切实际要求,就要让这两人知道,自己不需要靠太真道境当跳板,也有更好的候选。 即便太真威胁,五脉拖拉道境回去寸土未失的人心、气运铁板一块……真是铁板一块吗? 五脉集团推翻道门登顶九州,成功的一刻,就已是分裂的开始! “对叶青招降一提出,内乱种子已在五脉内部三四个山头埋下,就算是战胜了,也不是铁板一块,内有离心的话,外力就能够诱导,太真威胁对为师就没有用处了。” ………… 天空乍艳红,火烧云覆盖在冰冷海水上,黑莲燃烧,一颗青色明珠击穿五色云瘴,白色剑光紧随,道境在新加入生力军集火攻击下显得蹒跚笨拙,似是给群狼围攻的野熊,兀自晕头转向,咔一声裂响,五帝五气联手一道雷光击穿了界膜,暴露出里面玉台上的两个紫袍道人,两人凝眉。 “新五脉怎过来了!” 太真门的仙人都是大惊,这一刻,几乎所有九州集团,原五莲集团部分力量,都来围攻。 上真一人形单影只能给予太真的有限支持,道境又只有一座,等海岛之地抗衡大陆,要保持事实分裂割据就必须有一片大陆的外力干涉! 但现在,援兵五莲大陆王师迟迟不至,包括最关键的五莲自己,都给叶青主力舰队围点打援狙击在半路上! 一枚璀璨的星核耀亮纯白的光辉,在漫天灵气紊流中吸引全场目光,红云乐于彰显自己手中星核存在,哪怕她私底下清楚这是暂借自叶青,这时装模作样:“烛龙道友还不速速出力!” “哼!”沉闷苍老男声在星核水晶宫的蚀刻宫殿间响起,没有抗拒新五脉盟主的指派,大片蓬勃星砂铺洒下来,在蔚蓝海洋上层层晶格网络,一座座宫殿在透明的空气中化出虚影。 星核的力量强大,稍引导一丝就完成了大规模阵法,但是它摊开太稀薄,且没有接入地气,并无这片曾经背弃已久的海洋主权,就无法获得地利。 即便如此,这样的星核调用能力和水晶宫原版奥秘,也只有烛龙能为,就听得烛龙教的群龙有人泣涕:“星核之力,真是掌教……” “是族长!” “天佑我族!” 相比地仙小辈,天仙群龙没有那么夸张,也是大大振奋,或称“伯父”或称“叔父”,更有直接叫父亲的嫡子。 即便最熟悉父亲的少族长伏龙,也清楚感觉到亲切气息,脸上神情微松,旋即听到了烛龙声音淡淡:“此前事不怪汝等,合该我族由此劫难,否极泰来,大难过后必有大福,我亦已投红云道友麾下,你等都速速配合。” “是!” 远古群龙知机响应,他们这下终可以免去了自行背叛困扰,在法理上获得了承认,一时族气凝聚,就连影龙也不得不低下头颅,无法违抗来自祖龙、二世、三世的系统。 1772.第1772章 合流(上) 陡间,海水下亮起一双紫眸,东海龙王带龙族天仙紧盯着这枚星核,神情变幻,听到青帝的传音:“特殊时刻,诸位道友请帮帮忙,权且配合一下……连同之前东海黑权馈赠之情,此役之后必有厚报。” 东海龙王叹了口气,一股隐含淡紫的气息萦绕:“这是卖青帝一个面子,感谢当年救族之恩,也为了族仇击落道门,可与老贼无关。” 信风中冕服少女露出个微笑:“这是自然,多谢了。” 一面,星核里烛龙元神冷笑着对远古群龙:“我们就没有对道门仇恨?这不过是共同敌人,事后早晚……” “族长英明!” 这下,群龙都再无隐忧,眼睛里闪亮着心照不宣,这正是要依靠着新五脉,与旧五脉东海龙族分割开来,迟早会刀剑相见,重夺回这片大海主权! 轰! 双龙汇流,立刻在这片汪洋主场上兴起万顷波澜,层层叠叠漆黑填充着水晶宫大阵虚影,立地而起高大的宫殿水牢,琉璃玉瓦,晶柱亭台,繁复雕饰万千阵法灵纹,在地板上流淌着黑气。 “魔镜魔镜,谁是最英明的女人?” 一座朱门紧闭的主殿中,黑裙少女端坐在梳妆镜前,静静望着镜子的绝色容颜皱缩、塑形、丑化一个苍老的男人,但她心底并没有失落,而是有着以一种身份重归舞台的期待和戏谑,起身时衣裙滑落,姣好**显出,来回踱步几圈,清声自语了几句:“英明……我少阴,当然英明……” 她的气息愈发融洽,旋紫袍加身,借用这件道侣法袍里一丝阳气临时转变元神,阴性化阳,娇小身形一下高大魁梧,阳刚而睥睨的倨傲,曾经同床共枕的道侣爱人、最后死在自己手里的仇敌,经过她完美模拟,又似乎穿过时光回来了现世,嘭一下推开殿门:“起阵!” “合牢!” 在这紫袍道人挥手间,这片海域再度笼罩下来一片水牢,还是之前齐天高水柱栅栏,数量多了一倍有余,且带着星砂弥漫。 嘶—— 无数人倒抽一口凉气,众目睽睽之下,就是这样一个元神力量强大的紫袍道人,合着两支龙族气运汇流,发挥水晶宫在这大洋主场的力量,使得双五脉再出现第三股强力,整片海洋都在欢呼,暴风雨变得更猛烈起来。 龙族的至高力量,时隔七十万年重新君临这片黑水汪洋,虽然这个君……她实际上有点点小问题,但是这一刻,群龙神情动容,无论爱戴还是憎恨情绪都强烈到遮掩了目光,一叶障目,只愿意相信他们看到的事实。 而人族天仙们更不熟悉烛龙,无法窥知真相。 ………… 这水晶宫樊笼陡现天地之间,五莲道人也变了脸色,再次敦促传音太真和上真:“二位休得延误,立即亲自脱离!” “这算什么?正版水晶宫我们又不是没破过……正是反转局面的战机!”太真犹自强硬,用自己做筹码来迫胁五莲加注,谁都很清楚只有五莲和五脉死斗的混乱局面,各支才有乱中取胜可能! 五莲洞悉敌情,自不肯给人火中取栗,冷声:“看上面星砂,别看这星核之力细微,伶仙子就在这里,她随时可以加强水牢……你们真要死,就去死吧。” “道友真不救我们?那我们可也要破罐破摔,放任九州寸土不失统一……”太真语气带着最后通牒威胁,作君宰并不缺乏拿自身孤注一掷的勇气,他不是青帝那样谨慎到极端的性格,他是……刺客之王! “我五莲从不受任何人威胁,哪怕是队友,你想敲诈却是敲错人了!”五莲不想再纠缠下去,掐断了通讯,更行动上直接打消太真的错判,让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讨价还价,而是来真:“叶青,你敢不敢水下一战!” 叶青一怔,也没想到五莲真的不准备突破狙击,却怡然不惧:“来,就领教下你的道法!” 嘭! 这时,五色莲座仙天也赶到了战场,这道人归位圣山,在五脉二十座嫡系仙天支援抵达时,一股灵能就扑至。 “轰!”一下沉压,竟直接将青谨天压进了海水中:“你不惧水下,我也不惧水下,再问你一遍,降不降——” 水波混淆了视线,但神识中都可以感觉到彼此强大灵光,叶青眯了眯眼睛,觉察到对方意图变了,真正要预备镇压自己……顿时明白是少阴做得太好,太过火,她摆双龙大阵简直要绝杀太真、上真的姿势,而五莲又不准备给太真保全门派的冒险行径火中取栗,所以攻击自己是要围魏救赵?还是真要降服自己?那你可打错主意了…… “殿下!” “五莲招降不成起了杀心,快救援主帅——” “青谨道友!” “快结阵下水——” 轰!轰!轰!轰! 仙天沉降下水的声音,五彩连绵,哪怕大部分都不是黑属仙天,在海底水灵环境下多半受到克制削弱,也毫不迟疑,同时各种声音隔着水面传入叶青耳中,没有强行命令,就都自动救援,至少在这一刻五脉共识默契强大,区别之前新五脉的逐利,芊芊听着露出一个笑容:“夫君,你听到了么……” 叶青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被人遗忘,长笑:“别管我,今天我就和这前圣,试下谁的剑利——诸位道友仙天请回,都给我挡住敌人舰群和仙天!” 有人喊:“破线了——” “拼光了舰队也给我死死挡住,不放过任何一敌干扰太真战场,别忘记昨夜出征誓约,诛灭道门于今朝!”叶青收敛了笑,冷冷的说着。 “……诺!”翻去三道君的大山,是多少年的愿望,立刻说中了心思,纷纷有着响应出来。 声音淡去,五莲天和青谨天都急降深海,似两头深海巨兽要进行殊死搏斗……或者单方面来说,是叶青的殊死搏斗,无论青谨天怎么样变阵,都无法变换被压在下方的处境。 “轰轰!” 灵光对撞,青谨天和五莲天都是青意郁郁,但每一撞击,青谨天都是一阵波动,青气略散,而对面也青气略散,但露出些紫意。 “积蓄还是不足啊!”叶青不得不遗憾的发觉,自己与五莲这样三百万年深厚积蓄的老牌圣人相比,仙天全面对拼是差了些。 这还是五莲世界坠落、三分之一圣躯给黑莲耗用折损削弱的结果,换成是在上界时空曾经巅峰的五莲,恐怕直接一个照面就落败了。 而这刻,叶青突一笑,不再试图纯靠一己力量翻身,而也急速沉降,直接冲向下方的幽深海沟:“祥云道友还不速速现身——” “你当我是小儿辈可欺么?叶道友。”五莲眼光毒辣,直接看破叶青诈唬:“对一个圣人也敢这样?” “汝可知单纯时间经验,就远在你之上?” “哦?你这话还真不是夸张,我叶某才三十几岁,你三百万岁,哈哈哈——可惜老而不死是为贼也!这新世界已没有你的位置了——” 叶青这时,自完全撕破了脸皮说着,又指着仙天冲入了幽深海沟里,等五莲也冲进来时,陡沉降到黑烟热泉滚滚的海底热井,做出逃亡暗面的样子:“没错,祥云不在这里,他在暗面,不过我想知道五莲道友敢一起下去么?” 上方庞大的五色莲座陡抬升,嘭得撞上崖壁,五色莲瓣层层展开,让它是颗翻滚的异形弹头在人体组织里翻滚撕开大片空洞一样,大片土石滚滚翻卷填埋下去,叶青脸色一变,心知敌人看穿了自己并没有真正逃逸战场的想法,连忙驾仙天顶着落石冲上。 而五彩眩光消失在海岭上,五莲姿态明显是要回击水面上的五脉舰队:“你就一辈子待在这阴沟里罢。” 轰—— 叶青顶着滚滚落石冲出海沟,才脱离这处给,就一下开启全防御,层层晶格蔓延成龟甲形态,果不其然五色晶莲爆压下来,五莲淡淡:“怎又出来了?” “看看守门之犬,有没有走。”叶青反讽。 一方爆发逆时针流转的五气莲刺,一方爆发出顺时针流转的五气屏障,再度重重撞击,只听“轰”一声,引发的海底震荡填埋了下方海沟,也让叶青失去了逃避往暗面的退路。 五莲逐渐呈现了优势,而且他拿捏到叶青的短脚,一边时不时就做出向上驰援突破的动作,逼迫叶青拦截而硬碰硬交手,一面言语打击:“现在,你知道什么是大教至尊?” “你虽有青朝,但还是你说的话——你才四十岁不到。” “你能积蓄多少羽翼,调动多少力量?” “你没真正掌控过集团,有着青帝支持还可,没有,就会给我一次次调动,因大权在手,主动权就在我手里……” “除非成了圣,有超限力量,以及世界恢复力量,要不,就算是在此仙道昌明的世界,也不是独行侠能横行的世界。” “你,还是太嫩了点!”五莲淡淡的说着,带着一丝森寒的杀机。 1773.第1773章 合流(下) “这……可未必。” 叶青咬牙硬撑,身在灵池中,只一个呼吸,只见黑转白,白转红,红转黄,黄转青,这是五德力量,在这时,增了力量。 主持这仙天且战且退又要拦阻对方,全靠着五德相继的恢复涓流补充支撑,硬拼阻挡住,给上面战场的帝君创造机会! 很奇怪,这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样这样拼命,因……相信?默契?战友?或因知道帝君也在海上困难搏斗,都是为了同一个战略目标而毫无分歧,没有嫌隙,没有内耗,就在同一个战壕里发出最强的力量? 芊芊在不远的小灵池里看着,能够感觉到本命道侣强到极点的不屈,某种深刻到灵魂深处的共鸣,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手掌抬起按着胸口,青光隐模糊…… 就在这时,听到了海面纷攘传音:“太真道境攻破了——道境攻破了——” ………… “轰!” 巨大的海浪翻滚,数万里内起伏不定,啸声中,黑气大盛,一条黑龙虚影,在大海上现出身,而在下面,牢笼连绵,发出森严恐怖的气息,几乎遮天蔽日一样。 少阴仙子伪装烛龙,以星核水晶宫、两域龙族临时合流、黑水洋海权缔造这一座的牢笼,顿时让太真的仙人脸色难看起来……曾经道门就是在龙庭废墟上站起来,怎会不清楚水晶宫展开成牢笼原形的力量。 有人解释:“这牢笼并不是绝对防御,但广域到笼罩整座太真道境以及周边的一座座仙天,看这声威赫赫的架势绝非之前东海龙王的仿制缩水版,而是正版……正版水晶宫借调的潮汐领域,它的特性是层叠,随着持续时间越久,得到大海力量加持就越强,最后整个世界海洋之力都汇集而来,传闻当年龙神出巡四海,镇压所有黑水洋大妖,凭借就是这不破的百族牢笼。” 有些仙人听了,都是脸色发白:“整个世界的海洋力量?” “那是个噱头,实际没传闻那么夸张,海潮一**涨落不会同时间所有势能都凝聚成海啸,大多数势能都会层层波动相互抵消,但就算能借用一小部也很可怕了,绵绵不绝特性更会产生一个力量阈值,高于这个力量阈值可以强硬冲破,低于这个力量阈值就会面对整个大海无穷无尽抵消,会让力量不足的都基本打不破……所以当年龙神最强时,外敌的水妖和群雄都没有人可以冲破水牢,直到祸起萧墙,三真背刺杀死龙神,打破了龙神永不失败的神话,也让继任者无法再过去那样完美镇压反抗军。” 也有经历过当年的太真地仙安慰,不过安慰效果似乎不太好,因他自己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这次引动水牢的主持者是烛龙元神,他毕竟是道躯陨落,就算调用星核之力也算不上比天仙更强……即便时间持续下去到水牢最强之时,天仙也是可以冲破,只是要耗费些力量,期间遭遇围攻有些风险,但对于我们这天仙之下,就……” 这风雨飘摇气氛中,上真也皱眉:“五莲真不肯过来?” “他看破这局了……”太真摇首,脸色沉重,再镇定到这一刻底牌尽出,也有些扛不住了……真到水牢力量最强时,自己在群敌轮番围攻下想要走也困难,可难道真要掉尽节操,抛弃所有基层门人弟子孤身而逃? 那等于是彻底放弃了战胜者的资本,沦出局的战败者,想想都是……不甘心呐! ………… “见过帝君!”道境上空,红云躬身,算是正式拜见了青帝,执礼恭敬。 随着这拜见,两道滚滚洪流,突变成一道汹涌的大河,虽谈不上一致,有些泾渭分明的差异,但也是同在河道中。 信风中,冕服少女语气也温和:“红云道友能收服烛龙,驱使之为此水晶牢笼,来的正是时候,等是一举屏蔽外来敌人干扰,将这一片核心战场打造了斗兽场,百蛊罐。” 竞争? 红云听出了弦外之音,看了看周围帝君,果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只有赤帝看她的眼神有点欣赏和……黏着,让她觉得有些恶心,就飞身下去,招呼了新五脉的属下:“我们攻。” 轰! 双五脉轮击,生力军黑莲、白云、红云、黄云、青珠一波,压阵黑帝、白帝、赤帝、黄帝、青帝一波,顿时扑了下去。 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太真道境的界膜,顿时再也承担不了,“蓬”一声炸开了一个窟窿。 太真和上真相视了一眼,联手迎上…… ………… 深海 水质比空气更能在冲击中制造伤害,沉闷爆发,彼此力量对冲,叶青吐出一口血,脸上带着笑容:“五莲,你没有时间了,再不回去,太真上真说不定就都死了……你要削去太真羽翼便于控制,但也不想收获两具尸体吧?” “今日算你运气……” 五莲是前圣人,自是发觉了上面的情况,脸色森寒,但攻击却一下收回,晶莲脱离了与叶青纠缠,上浮而去监控核心战场,还不忘记循循善诱:“就我可以抽取五莲大陆城邦气运,我知道你事后可以用九州龙气滋养快速恢复伤势,这次只是给你个小小教训,让你知道老夫真要杀你,就是今天一样,青帝也救不了你……人行天地之间,都是孤独的过客,世界也不过是旅舍,这是来自圣人的体会教训,或你还不能理解。” 叶青说:“你我不需要理解。” “别太天真,利益面前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再多想想吧,你为人臣却尾大不掉和青帝有了嫌隙,还和青珠有夺妻之恨和杀身之仇,继续这么夹在五脉和新五脉之间有什么好处?现在又多了个祥云取代你的价值……他也不是你的队友,而是与你定位冲突的死敌……” “不过今天一战,我确实越来越欣赏你了……你是个聪明的人,对青帝也已足够尽忠,这一役拼命阻拦已不欠了什么,下次再见面时,希望你给我个理智答复,我五莲五气羽翼青源一极尊位,始终对你开启,没有什么人能威胁到你……” “哈……说的很让我动心,可是,我不相信你。” 叶青一句将对方劝降的话都堵了回去,坚持到强敌消失在神识感应中,才身子颓然坐在灵池中,仰面倒在浅浅到所剩无几的灵液中时,一双柔和玉手抱住了他,不让他倒下。 呼—— 漫天飞雪飘落在小世界里,鹅毛一样的大雪陡覆盖了所有人,灵气环境随着主人重创的陡降。 芊芊青色纯净的眸子盈盈注视着自己怀抱中的年轻道人,在这个视角才会让人意识到,这是个多年轻的男子,她眼眶一时红红。 叶青抬首看到是她,有些心底充实松了口气:“芊芊啊……” “嗯。”少女简单的语气带着一点不自然鼻音。 “其实五莲说的没错,我们每个人都是最孤独……”芊芊神情微变,欲言又止,默默握紧了夫君的手,听着他的心思流露。 “不过在我一次次最糟糕的时候,也都有你在,这真好……”叶青喘了几口气,终是没有真的倒下,在自家道侣搀扶下坐起来。 发觉表姐她们也紧张围上来,于是又连忙:“还有你们,我的夫人。” “知道……别说了,夫君快疗伤吧!” “力量不能凭空而来,但是我们可以借给你。”曹白静没好气推着他坐好,这时谁还顾得上吃醋,周围又没有外人。 窸窸窣窣一阵,曹白静坐在叶青身前,芊芊同样这样,她坐在叶青身后,还有周铃、貂蝉子楠、惊雨和恨云也都围着,灵水浸湿了她们垂落墨黑长发,一层五色朦胧的迷雾渐渐笼罩了这片区域,隐听得声响……各自聚气凝液,云霞蔚蒸,灵池里下起了一阵大雨,一颗颗豆大水珠打落在池面上,啪啪啪……啪啪啪…… 而整座青谨天,也在复苏着力量缓缓上浮,向着海面上天光潋滟而去。 一道道甘泉在她们的小灵池里循环,又单独一线的道侣共鸣参与大灵池循环,然后黑、白、赤、黄、青的层叠相继转化,并非是简单五气相合,五莲并没有见到这一幕,否则一定会推翻他对叶青五气根源判断,并意识到他对叶青处境全盘错判……而五色流转的界膜屏障遮蔽了一切。 在界膜下天色明朗,春光正好,萎靡的花草树木仙植都在回暖的信风中滋养恢复,在水雾中一只光洁姣好的小手伸出来探在池畔的玉石上,接着与玉石晶莹相差仿佛的秀致玉肩,不知不觉中,或由于奉献,灵池里积蓄的水已重新涨到能淹没少女的胸口近半。 少女小手掩住雪白胸口,收敛着隐藏的真力没有暴露,俏丽脸颊因热意而彤红,额有着晶莹汗水,发丝杂乱黏在滚烫娇嫩肌肤上,一双青眸视线在池畔搜寻了下,又一下给人拉回到后面灵池:“唉……” 水花四溅的声音响起,模糊的小声抱怨…… 这一刻,青脉甚至九州所有最深的秘密,都隐藏在这座小小的青谨仙天里,它深处海底,还没有浮出水面。 1774.第1774章 两分天下 “百万年经营,到终来还是这样结果么……” 太真漆黑眸子看着这一切,这刻不解,五莲怎就无视了自己威胁,就不怕九州一统,寸土不失,成全共同敌人青帝登临巅峰? 新五脉诸仙,五脉诸帝,联手间双五脉浑然难以计量,尤其这里面还有青帝、青珠、黑莲这三个曾经至境,可以说总体法力已经据优势,即便两方配合不默契,又是在太真道境的客场不利,也与太真和上真的万象命河合气完全纠缠在了一起。 灵气洪水漩涡覆盖小世界的天空,冲突沸腾,电闪雷鸣释放出控制不住力量,乌云漫天滚滚,大雨滂沱,山峦泄流,湖海水浪,上真终是没有力量,去修补破毁的仙天界膜了。 既是这样,那大军就扑入,一颗颗五彩星辰穿透乌云降落,光耀在这片曾神圣至高的道境上,巍峨高耸紫宫在山巅颤抖…… 这座天地至高宫殿,曾是龙庭的主殿,三真背刺祖龙战利品,人族对龙族大运交接继承象征,仙道辐射九州八荒中枢,一直掌握在对世界本源垄断权的三真手里,是正统。 但今天外敌大规模进攻境况下看来,有些臃肿……比起当年龙庭主殿,逐附加太多不必要的建筑,庞大而迟钝。 五帝立天庭时没有能带走这紫宫,它就随着少真放逐在天外而落到太真和上真两家控制下,最后大劫上真落败,战胜者太真在劫后占有此宫,这似乎是一个标志,预示着太真终将整合三大道门,但是这一刻,整个道门体系都在更强大的外来体系碾压下崩解。 “紫宫要塌了……” 太真道门的弟子都神情震撼,每个人都感觉到了灭门在即,有人懵在那里,有人归位节点,有人号召抵抗,在太真道统苛严的规矩下撑起地网大阵,连绵青气在四面八方闪动着万象万形,文采规仪,礼制天文,与君上气息相互勾连,祈祝:“道君庇护,万劫不染……” 但没有任何用处,有了亚圣拖住太真和上真,两人抽不出余力,上百天仙都是绕过核心战场,直接去清扫太真弟子,几乎瞬息破灭了大片地域青光,宫殿建筑群出现了大片崩解……就是棋盘,在边角开始,向着中枢蔓延。 太真喊着:“升起紫宫主殿,所有仙人都带着仙境入殿,我们……走!” 直到这最后一刻,他宁愿毁弃已经带不走的道境仙天,还要救援弟子一起走,作东山再起的本钱。 “要保留紫宫吗?”一道道神识传递到五帝里。 “不管!” 这是旧体制的象征,如果本是三道君门下,继承有很大意义,但是对开辟新天庭的五帝来说,这是必须摧毁。 “那就——联击!” 一声号令,数以百计五色光华击下,又汇集到五道五色强光中,五道强光又汇集成一道,重重打在紫宫上。 “轰!”紫宫炸开,连层倒塌,上百天仙集火,五脉仙人没有留手。 “新世界,不需要这件陈旧东西了!” “我们五脉将在两片大陆统一战争获得正统,从上到下焕然一新体系,而不是刺客那样必须用龙庭象征来吞并整合陈旧力量。” “杀——” 血光在倒塌宫殿间蔓延,死亡如潮,道统规矩和维护规矩的力量需要,太真门的女仙极少,几乎都上黑名单,男仙更无一落下的血债累累,大面积清洗下还听到一些战死者最后声音:“君上救我!” 声音一个个消失,气息一个个淡去,道种一个个崩解。 “这就是你要的报复?” 太真万年不变面孔上终露出了愤怒,一个大教灭门实质意味着道路的失败,规则的破碎,力量的末路,这是以天地礼官自居道人所无法容忍,他一手抗住面前五色漩涡:“青帝——” “是清算。”信风中的冕服少女说,顿了顿,没有缓和余地:“迟来的清算。” 少女的青眸闪动着异样,视线越过狼狈的敌人,越过下面崩解的紫宫,越过虚空里的时光长河……信风里声音一下多了起来,曾经往事、成败、遗憾,曾经同伴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侧回荡,曾经血色一如今日,她喃喃:“你的路,结束了,早该结束了……太真。” “我永远不会结束!” 太真低吼,安抚余下门人的情绪,手指一点在小世界灵池,就已开启了自毁:“你要寸土不失么?那就都给你——” “轰!” 整座道境中心,突吹出了一阵风,风所到,五行崩塌,混沌而现。 这速度是这样快速,下个瞬间,就撞击在水晶宫牢笼上。 “轰!”主持大阵紫袍道人“噗”吐出一口血来,假扮烛龙的少阴仙子眼睁睁看到大阵破损,栅栏破开一个大洞,根本挡不住一座道境的自毁。 道境大半体量堵在洞口出不去,但一道道流光逃出,而二真亲自撑住破洞层层海潮,不让水牢栅栏弥合重新堵上。 “不好,老家伙作出了选择了!”她神色复杂,沉默下,终已是敌对利益,于是喊:“伶仙子!” 唰—— 一个白衣少女出现在太真面前,要是别的道人,或还有话说,但对舰灵来说,废话就很少,她看了太真一眼,一挥手。 “噗!”挥手间就是又一阵青风,乍看上去有几分青帝力量水准,这青风看似无声无息,也没有笼罩住整个巨大漏洞,但也造成极大困扰。 “冲出去!”一个地仙呐喊着,顶着青风冲出,身上光华噼啪的响,却是不惜代价折损法宝。 “不!”而真仙以下,再怎么样拼命,都直接吹了回去,不由不甘心呐喊着。 五色云集,扑了上去,这时五帝和红云、青珠、黑莲等人又追杀上来。 太真还要为多保留些未来种子而再撑一撑,上真没这个兴趣,急喊:“别纠缠了!再不走我可先走了——” 已离开只有两个天仙、地仙,但真仙却都给伶仙子封堵,大部赶不上逃亡,而道境全面混沌洪流即将吞没他们,剩下每一个人都显出绝望:“君上,不要抛弃我们!” “别走——” “等等我们啊……” 这声声泣血,这字字哀切,太真“啊”大叫,心底有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转首不再看断壁残垣间混沌洪流淹没门徒,狠心一挥手。 整座道境突一恍惚,完成了混沌,留在里面所有道种一瞬间释放力量,回归太真,力量一下大增:“看为师替你们复仇——” 而这时上真闷哼一声直接就撤掉力量,只身而逃:“快——” 太真再强也不可能一个人强撑,暗骂混蛋,也放弃道境和门徒,跟着飞遁出水晶牢笼,两人不约而同都避往不远的五莲舰队。 “追!” 十道流光飞出来,上百道流光追随,追亡逐北! 而在后方,太真道境的混沌爆发出一道道冥冥莫测溢流,晶莹水牢压制住这场烟花,少阴假扮烛龙就力有不支的样子,身影重新回到星核里,最后一句:“我们别追,留下来收拾道境残骸。” 远古龙族面面相觑,自遵从族长吩咐,心忖看来本族真是完全投靠红云,而东海龙族却不管红云,向东海龙王询示了一下,确定了青帝安排,也无异议。 轰! 道境斜斜坠落,沉在海中化一座乌黑岛屿残骸,而此前突围太真地仙四散,五脉众仙散开周围海域搜捕,按名单血洗。 ………… “情况又有变化!” 别看刚才围攻战时人人都对二真喊打喊杀,这一刻追杀时反谨慎起来,意识到大教既已崩解,太真也断去羁绊,两人都孑然一身回归刺客,越过底线就非常危险,谁也不想同归于尽。 信风中冕服少女看着这个,眸子一闪,觉察到战友的束手束脚,一叹:“谁也不敢逼迫二真到绝境……” 在道君陨落,回光返照一刻,如果谁敢逼迫绝境,死前一击,至少要拉两个同阶下水,并且重创几个,在这与五莲全面冲突时,有谁受了重伤,生存几率都会大大降低。 “不过,不敢逼着你们,不能杀死天仙,但天仙以下,怕是可以一网打尽。”两个太真天仙还可,但地仙却活不了。 冕服少女默默看着,已有了定数。 五帝灭太真,但只剩四人,五帝和红云没有逼迫到他们这一级底线,只消耗了小半的力量,等是清理出局。 同时也是让他们加入五莲,由资产降级成负债,变成五莲负担,加重五莲大陆的总体资源消耗,这是全面战争中胜负的基石。 漫天烟火,雷浆如雨,密密麻麻的舰阵和五莲舰队、仙天集群缠斗着,幸太真破灭得快,五帝来援及时,还没有崩坏,立刻稳定局面。 黄帝就说:“青帝道友……太真道境残骸已捕获,怎么处理?” “按原计划派出几个道友,将道境残骸拖回去。”冕服少女说着:“这道境残骸要是消化,也是一笔资源。” “更重要的是,你们看!”众人看去,只见顿时出现异象! 就见整片大陆,黑云、白云、红云汇聚,宛是华盖,横无际涯,气象万千,又上有黄云,青云,最后化成一片淡紫。 “这是原世界统一的吉兆!” 天仙神情振奋起来,作对九州大陆地网和人气回馈,寸土未丢失于外,全都落叶归根,完成九州大局,是半片世界真正统一! 而这时,五脉天仙到第一线舰阵范围停下来,不再追击太真,转支援与五莲舰队对抗。 人追丢了,对于红云来说有些可惜,她私下里和队友串联,顺水推舟警示:“五帝是故意的,五莲力量增强,这让我们新五脉在五莲大陆扎根变得更不易,除去方舟冒险外别无选择。” 青珠乐于促成伶的方舟之行,加入了谈话:“走脱了二真对我们不利,但对获取了九州的五帝来说其实没有关系……” 黑莲还是沉吟:“九州垄断,这是五帝接下来裁判我们在五莲大陆争端的底气,两片大陆目前还没有合并,分歧就在这里,看起来不可能在方舟降临前,完全统一世界了。” “两分天下,能应对方舟么?” 1775.第1775章 默契(上) 密密麻麻的舰群不知何时稀疏,毁灭幽蓝晶柱连绵,烟火和水汽弥漫整片空域,更远是一座碧色潋滟的水牢,是逃散与追捕一道道仙灵。 “逃到五莲那里就安全了——” “叛徒休走!” “师兄救我……” “杀!!” “冲过去——” “抱歉,青谨殿下正在这片海域与五莲交战,你们不能过去。” “圣人有令!接应太真门道友,收兵聚拢——” 原本五脉舰队与五莲舰队分割成一块块小规模局部战,因五脉天仙集群插入,而陡提升烈度到不死不休,轰隆隆一阵炮轰拦截,一艘旗舰也是浓烟滚滚,在友舰掩护下飞离战场……轰! 一个巨大漩涡空隧出现在海面上,深不见底尽处似乎逆时针五色旋转,爆发出一道光柱冲击摧毁沿途碰到的舰只,眨眼间十几艘战舰掉进海里,连掩护友舰里传出惨叫:“是五莲——” 旗舰上的大司命吓了一跳,她偏斜航线绕着漩涡飞行,有些忧虑对妹妹说:“叶君怎么没上来?他一个人硬抗五莲……” “不会有事。”萝莉少司命语气笃定,因隐约知道一个人也在下面。 这时天仙集群没几个人顾得上关心叶青,唰唰唰一道道五彩穿梭在交错舰群空隙里,对两颗紫星围追堵截,而五莲舰队也掩护太真和上真这两位贵客。 青珠提高了警惕,抽空瞥了一眼五色莲界时却似发现了些,眼睛一亮:“老师气息下降不少,必是和青谨决战了!” “啊?当真!” 黄帝脸色一喜,只希望是两败俱伤,又收敛住,关切:“青谨……没事吧?” “传讯说自己正在疗伤,我再问问。” 信风中的冕服少女说着,目光似乎看着海面,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一部视线虚越过去海底深处,心忖青谨这一次回报内容有点反常语焉不详,芊芊也奇怪没有反应……她要看看的实际恢复情况,以调整安排。 “待会再问吧,他既受伤多半是来不了。” 赤帝没兴趣浪费时间等一个伤员,挥起七重云袖层层火焰,当空笼罩住五色莲界,而黑莲则帮忙指点起怎么进攻,青珠同时关注伶仙子和红云的神情。 这时上百天仙援军也都赶到,集结成团封堵着不让太真和上真与五莲会师……但还是越来越近,挡不住。 五莲仙天集群簇拥起圣人,在万里火海中升起莲座,目光平视群仙中那道模糊的信风人影:“放心,只是给个小小教训,他还死不了,终会是投向我五莲阵营的未来队友……近来我和太真道友交流不少,研究了五脉道路弱点,你们最弱点其实在于凡人,王朝更始,而开一时大运仙朝哪个不想要永世罔替呢?” 一片寂静,人人色变,都看向信风中的模糊人影,这可是诛心之言。 但青帝这次没替部下分辨,似乎在这关键时出神……或是在联系叶青? 黄帝、赤帝、黑帝和青珠、黑莲都相视一眼,有些心照不宣,道路上冲突最复杂,风险更甚利益分配,这君臣间猜疑种子一旦埋下,就只会茁壮成长。 嗖嗖—— 两道紫星在战场的偏斜角度切入海镜,抓住机会进入五色莲界,五莲大笑:“欢迎二位道友加入我五莲阵营!” “多谢……”太真语气有些勉强,只在瞬间,只见五色莲界云气大涨,化成连绵淡紫。 “三位圣人联手,哪怕是前圣,的确非常强大。” “不怕,我们也有力量,砸上去!” ………… 幽暗深海 芊芊的共鸣,在虚空中闪过一道双螺旋的湛青本源,瞬息拉近视角落进了某座仙天之内。 灵气化雨落池,茫茫水雾和馨香扑面,模糊中听到有些声音,混合着雨滴在水面上的啪啪声,她正埋首在谁的肩膀上,牙关紧咬对方肩膀,一种陌生战栗感的叠层冲击让她一怔……回醒就暗道糟糕,她没想到是这样。 这点冲击对于习惯了世界信息洪流的青种之心来说不算什么,冕服少女直接屏蔽掉,只是已晚了,一面的道侣青鸾也共享了她的感知,一个声音羞愤喊起来:“啊——叶青你混蛋……我要杀了你!” ………… 青谨天的灵池中,叶青感觉到芊芊的身体一滞,刚刚正是灵池共鸣、神魂交融的瞬间,隐似乎听到青鸾的喊声,顿了顿:“好像是幻听……芊芊?” “不是,是我刚刚回想起以前了。”芊芊垂首埋在胸前,轻咬着唇,又好气又好笑,将事情的全部经过发送到一面去解释,相处日久总会有点小意外尴尬,说清楚也就没事了。 ………… 且不提青鸾的怒火,十点五彩星光稍续一百五十余星光汇集一座前所未有的双五气大阵,恐怖龙吟声在天地间响起,双龙戏珠回环闪亮,就对着五莲集群的六十余座仙天形成了数量规模,陡沉压碰撞……轰! 白光,耀眼光爆,开战以来最强闪光刺痛了所有人眼睛,五色融合成的白光越过舰只、仙天、烟火、云雾,充塞在天地间,整片海洋瞬间沉下三尺,形成一面凹透镜,白光映射重新还原成五色。 烟火与水雾在光柱引发的冲击波下涤荡开去,显出大片视野,五莲集群没有崩散,一座座仙天体量承担了损伤,依旧山脉悬浮在巨大海面凹透镜上空,核心撞击点的五色莲座甚至因太真、上真加入强化,丝毫没有下沉半寸。 反是五脉天仙的群星爆散开去,但也不过顺水推舟借着双五气攻击大阵的崩散和倒飞,几倍数量分摊下去伤害,没有多少实质损伤,已先期支撑战线的二十余座五脉仙天,都断后护住攻击失利的队友。 这一初次试探看似无果,但随后两边舰队士气就都不一样了,五脉群仙高呼必胜,五莲群仙则静默忍耐,长久战争本能让他们不会做多余事情。 一片喧嚣声,在海面凹透镜的底部,一座五气仙天浮现而出,叶青也看到了刚刚爆发的战事,顿时明白帝君做这看似多余一次交手的意义,轻笑起来:“强弱之势异也。” “是啊,谁都会想,如果五脉仙天都抵达加持,再碾压下去还有什么悬念?如果我们整个集团都是铁板一块,就会是太山压卵。”芊芊在池畔披上衣裳,她的手指有些颤抖,紧握着胸前衣襟,稍微平复震荡而虚弱的灵池,叹息一声说:“但其实……” 随后曹白静她们也都在灵池里出来,脸色都有些润红,是空气里茫茫的水雾滋润,又似身体有些乏力透支,明丽妩媚中透着虚弱,曹白静心底是佩服芊芊的眼光,沉吟问:“那还要打下去么?” 叶青握了握她们的小手,虽然还有些未愈,但再强索下去会损伤她们根基,这时心疼怜惜,也不口头表示,驾驭仙天上升归位自己大舰队统帅位置:“打不下去了,这战已结束,我们去收获自己应得的一份红利吧……” “是,夫君。”少女们笑着说。 整片战场在俯瞰的视角上显得一片混乱,盛夏丛林一样旺盛而凌乱,五脉集团正对太真集团取得大胜,但当追亡逐北到舰群战场,将五莲集团也牵扯进来,汇聚成更大一片死亡丛林铺展在蔚蓝海洋上…… 对于叶青这样天仙,刚刚首轮试探平分秋色,此战就已结束,只是要怎么安排妥善有序的后撤收拢,但对于地仙、真仙来说,战斗正进入最后白热化。 狩猎与反狩猎,追逐与反追逐,每片局部战场都在交错变幻,你死我话,仙人长生久视生命在这一刻廉价如草,而世界源力甚至在沉睡之中顺畅……甚至有些急迫吞噬他们陨落残余,让人颤栗于某种恐怖的猜想,但是谁也不敢说出来。 五莲仙天浮现海面,会师太真上真抵住五脉天仙集群,谁也无法让横贯整个世界南北的整条战线都占据绝对优势,不过龙族深海地利太强,之前水晶宫牢笼使人警惕,缠斗间都继续远离海面、上升到高空,一颗颗星辰光辉在大白天也能看见,这是群星的战场。 这片战场逐渐东移,五莲集团阵线且战且退,避免五脉仙天支援,但还是在靠近五莲大陆近海,给追上了。 风在高空呼啸,海洋上的凹陷在长风下抚平,一朵火烧云一样仙天贴着海面安全抵达战场时,一身红袍的高挑女仙归位仙天,所见就是这样一片绚丽白昼星海,叫她目眩神迷,沉醉于这样大破灭的颤栗愉悦中…… “好看么?” 有个青袍的年轻男子在女仙身侧停步,见她回醒过来,有些含蓄地笑笑,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多问这种牵涉到暗火道基隐秘的私人事情,只是用与身处高空本体不同的视角,一下一上观察全局:“整个世界混战啊,两面的战场,都有些调度不过来了。” “嗯,青谨道友所言甚是,变数太多……且陨落已超过三成,有些打出真火了,再打下去谁都控制不住。” 1776.第1776章 默契(下) ———— 红云蹙起秀眉,轻声:“这样级别的舰战,并不陌生,但彼此加起来超过二百的仙天集群在世界内碰撞,已很多年没有见到了。” 刚才那一下冲击余波改变了下方大海,也亏得两最高层都不约而同选择深海战场,有着水体缓冲,否则换成大陆肯定就是要地动山摇波,削弱世界本源力量,那样的话,等方舟降临灭世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两人都默契不提的第三点,随着天仙默契减少了正面冲撞,而加大屠杀对方阵营的天仙以下仙人,于是地仙和真仙这两层陨落越来越大,这也是两域战争开启以来的罕见…… 这场舰战草草结束,鸣金收兵。 最主要原因是五莲已退入了大陆架范围,顿时地主具备主场地利,层层联网,依托整片地气立于不败,青帝建议收兵。 再一个原因,两方面仙舰、仙人都损失得太严重,真是没法再打下去了,四帝和红云、黑莲、青珠等都默默同意了青帝的提议……或这也是最后一次这样高票的一致同意。 叶青是大舰队主帅,此役连绵大战投注,不惜自己仙天和舰队,几乎拼光整支舰队,甚至二十多艘星君舰都拼掉了一半。 不过战功也是斐然,一直到两面敌人最靠近时,叶青也都将五莲舰队主力牢牢狙击在距离太真三千里的海域上,迫使太真抛弃道境和大部门徒,狼狈出奔……同样反过来,五莲舰队损失也大。 两面舰队数量,都跌落到一两千,都几乎打残,威胁不到天仙集群,也就没有了继续交战的意义。 当折损舰比例虽大,实际逃亡躲避到友舰或仙天中的仙人还是很多,陨落……五成左右,五脉偏少点,因青脉保护工作充分,拉高了整体幸存数据,新五脉和五莲损失偏多点。 到这时,真仙基本都还是浑浑噩噩,刚在生死劫难走过来的心有余悸,而有些幸存而聪明的地仙陡警醒一种恐怖的事实,视角最接近天仙高层预备役,脸色都有些苍白而兴奋,十分复杂。 “妹妹,你看看周围。” 大司命压低声音说,萝莉少司命机敏看了看周围,青脉因人员稀少,自家缴获分配的星君舰、二级舰数量最多,死亡率很低。 她留意了下相熟的同脉地仙,没有一个折损,但再看各脉和新五脉,就轻轻“啊”了一声,脸色涨红,她下意识看向已回到旗舰里的叶青……似乎是寻求什么答案,又怕这样这样答案是在最信任的人说出来。 “你们也发现了两面高层意图了?”叶青一扫,就明白了,顿了顿,残忍说出真相:“这是一场注定会以平局收场的战役。” 姐妹垂首,心中绞痛,下方触目所及,两面阵营都是地仙、真仙大批量损失,几乎都折损超过半数,惨烈到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场注定会以平局收场战役,让她们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话。 “别多想了,有时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幸存下来的你们都是幸运,至于陨落的道友,虽确实战后会补偿重修,归位甚至更进一步……” 叶青没有再说下去。 响鼓不用重锤,经过他一根粗笔勾勒轮廓,大司命和少司命已有点世界观遭受冲击的眩晕,都聪敏清晰意识到,实际上,基层、中层仙人作整个阶层在本源上的竞争,已无法再威胁到高层的争位。 地仙的船小好调头,这不假,种种突变方向在新世界环境的自然淘汰选择下,会有不少呈现出比原来天仙更快适应,但这也是需要足够数量基数才能显得优势,最幸运、资质、突变且万分努力的几个地仙,或能抓住这段众圣失位的竞争机遇期,至少有一线门缝提供最不可思议的传奇…… 但随着这惨烈一役结束,仙人基数大幅降低,及背后预示两片大陆高层都默契联手打压,争位机遇门缝已合上了。 战功赫赫的充足红利分润,固可以支持幸存地仙后续晋升,需要时间或多或少,大司命少司命这样积蓄不足,可能来不及在新世界晋升到更高层时空前成真格天仙,不过至少会有假格天仙,具备新起跑线上的优势。 但她们已无缘最巅峰的位置,不过她们目标是天仙,本来也没多大希望稀少的几个位置,真正在意的是这背后的隐隐恐怖的意味,难道这道门一灭,五脉高层就集体堕落了? “帝君也是这样意思?”大司命小心翼翼问,她觉得不太像,因青脉就没有多少折损。 “那没有,我们青脉最是积弱,人数少,折损不得。” “而且路线有些不一样,优点和缺陷都和别脉不一样……许多方面都呈相反,尤其人丁稀少现在都还不够用,我说的高层是别家天仙想法……帝君在五脉内部委婉建议过,但没人听,我们也不能强管别家内事,或对于黄帝等人来说……麾下仙人太多了,也就贱了。” “真仙基本上不可能参与竞争,但地仙甚至天仙要上位,还得聚众,联合起来冲击大位。” “这次大规模折损,使这种可能性基本消失,而且人丁减少的话,谁想出头再也掩盖不住,必会被上层扼杀。” “这目的就达到了。” 叶青摆摆手,因相信她们经历最沉重的时光而经得起风浪,又有着一路知己默契,就对她们实话实话:“而且别说两片大陆的高层紧张,现在休眠期的世界都无法接受,所以这种默契消磨不但没有罪,反而迎合了天命,甚至还有点不够,需要第二次……呃,忘记说了,你们在我这里,其实不用怕这些事。” 姐妹听得出真诚和重视,也都是许多年相处相知的信任,这才露出释然笑容,在妹妹脸上显得明媚,在姐姐脸上显得含蓄,都轻轻说:“谢谢叶君的庇护,妾身真是无以回报。” “没什么,以后时间还长着呢。”叶青随口说着。 ………… 五莲大陆近海,风雨乍息,波涛渐宁,一个个仙人、一艘艘仙舰、一座座仙天……逐渐纠缠中分开,没人再开火,退回的全程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两大集团对峙着缓缓后撤,彼此都让了一步。 两片大陆漂流着还差半年才对接,缺乏大规模投放的条件,无法在客场打破对手的地利,即便五脉集团齐心协力乘胜突入五莲大陆,只会造成两败俱伤……此刻受伤,即便天仙甚至顶级都很危险。 五脉和五莲,就是动物园里势均力敌两只猛兽,相互虎视眈眈,欲图撕碎、吞并地盘,相对来说五脉更强点,有强攻五莲地盘的可能。 但周围还有一群豺狗窥伺机会,天上还有秃鹫盘桓盯着伤口,这两只猛兽出于生存本能,就谁也不会贸然开启战端,宁愿去吃些容易得手的猎物——地仙、真仙 直到相互试探、消耗、引发消长,某一方有着必胜把握……或者某一方撑不下去进行拼死冒险。 目前最大问题在于,鹬蚌相争,还有方舟渔翁一年不到就会降临,摧毁整个新世界,届时如果要齐心协力共度难关,也会有个主导权问题,能以此在对方舟战争中扩大优势,谁都不愿意放弃这关键时,哪怕一丁点优势。 叶青没有对大司命和少司命姐妹泄露出最后一点是,方舟降临威胁只剩下一年不到,地仙、真仙都已不足以成长到天仙,无法在最后决战中分担压力,这在内部天平一下倾斜——再没有价值! 各脉天仙竞争圣位余,也都要确保所在阵营集团圣位数量占据优势,更无法容忍哪里窜出来野小子的额外竞争……包括叶青自己,也在多数天仙眼里都是这样的野小子。 近来的针对打压是一种世界范围思潮开端,而不仅仅只针对叶青一人,他等是再度无形中吸引了仇恨,帮大司命少司命她们挡住了更多风雨。 只是这些事情说出来没什么意思,叶青最近越来越喜欢潜藏在幕后控制的感觉,没打算让她们知道。 ………… 五莲山回落到大陆中央,四面八方都是一座座仙天落地扎根,连绵成力量,牵引着大陆地气连绵成网,地仙、真仙数量似乎少了一半,但天仙反收获丰富,更强大起来。 两个紫衣道人徒手空空,望之无言,各在心底悲叹了声时运不济,上前在五莲座前再次行礼:“多谢五莲道友援手之恩。” 还有太真两个天仙徒弟,也跟着为首紫衣道人拜下,后面少数幸存太真地仙都在远远看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正所谓主辱臣死,心中屈辱无以复加。 会场左右观礼的天仙都是了然一笑,刚刚战事紧张,其实没有正式见礼定下名分,或者说太真这战胜者并不甘心,他还在等待五莲老师发疯与青帝拼命……那就立刻有了浑水摸鱼机会。 但谁会想到,五脉和新五脉拼命是拼命了,拼的都是底层地仙、真仙的命,而天仙羽翼基本无损,最后握手言和、各回各家,两家都公开宣布自己取得了这次战役的胜利,这没节操的程度……简直跌破人的眼球,又立刻成了压着心怀不轨者的沉甸甸大山。 到现在既已经缓过气来,群仙云集,虎视眈眈,太真上真还不投效,难不成要死? 两人终是丢掉了所有节操,以归顺姿态寻求庇护,身曾经宿敌的一方大教道君,落到这地步真是非常难堪,但两人没有任何愠色,而是非常到位行礼——谁都知道他们心底不会甘于这样永远蛰伏下去,但谁也指摘不了此时的姿态。 1777.第1777章 凶刀(上) 围观众仙就逐渐收起了笑意,最主要是意识到二真力量还超过在场绝大多数,也就无法再轻视,私下里神识交流:“果真雄杰丈夫,能大能小,能屈能伸。” “非少阴仙子那等女身转阳的小子能体会,女人心胸就是狭隘了点,容易情绪化……” “可惜了她一身纯阴之体白白浪费掉了,但应还有分身隐藏,不知最后会便宜了谁,要是给我抓到,我也得享受一下道君曲身折服的滋味……少阴姑娘,嘿……” 且不提下面羡慕这场收降礼仪的众仙,玉台上五莲道人这时也坦然受礼,心中喜不自胜,老脸绽开笑容。 他一改之前对二真求援时各种推搪,亲自在高台上降阶,快步扶起两人:“两位道友多礼了,我欲以二位为我大教名誉教主,如何?” 二真哪里还能开条件,只要不是折辱,也就得忍了,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我有二君,如虎添二翼也!” 五莲叹息,回顾周围众仙,为他们一一引荐:“今后都是自己人,都请相互熟悉下……” 原本已顺次上升到大师兄的黄莲,最深感觉到威胁,清楚二真必会在五莲派系占据一席之地,分掉自己的机会,但却无话可说。 “黄莲你担待着点,为师终还是最信任你。” 五莲也觉察到徒弟的处境,传音好言抚慰,这让黄莲心底舒坦了不少,连忙:“不敢坏老师大事,毕竟二真不同于祥云和九窍。” 赤莲则附和着传音:“我们对祥云和九窍必杀无赦,是因数百万年历史,这两人在整个阵营里千丝万缕关系,暗子无数,只要还活着都是巨大威胁。” 就连白莲也难得出声表示:“对外来浮萍一样没有根基的太真和上真,两个光杆且举世皆敌的道君,对本派自身威胁性是很小,没有主弱客强风险,反可以热心收留,放心使用,不留隐患……是两把好刀。” “这可不是一般的刀,是凶刀,为师要是压制不住,是会受到凶险的反噬……不过你们能这样顾全大局考虑就很好,齐心协力,这凶刀也不在话下。” 五莲感受到了凭空增了近半的气数,这时微笑的说着,这毕竟是前道君,相当前圣人,有这也理所当然。 只是有句话没有说,只要撑到自己再次成圣,就算是凶刀,却也无妨了。 “看看青帝,两界树看似枝干交缠,青乾天在两界树之间不确定位置,同时存在任何一株树上,实际根系不同,还是分散了力量,又留空位引人窥伺,迟早会出事,刚压下去一个反骨叶青,又来一个青珠独立新五脉,这次还渗透进来更危险的祥云……” 五莲道人目光有些戏谑,扫了眼西方天际已消失不见的五脉天仙集群,淡淡一笑:“即便用青脉那一套来说,大树要参天,也要强干弱枝、固本轻梢,最重要是独树一帜,别无分家,力压镇运,根系独享……现在,看似胜利,青帝实是似安实危了,眼前还强大,但总有一日会后悔引狼入室。” “这其实是典型的反面例子! “而我们,已经奠定了根基,虽世事难测,无法保证必有多少收获,但只要为师有好处,也不会少了你们的机运。” 、三个弟子都表示遵从俯首,赤莲又说:“可惜走了祥云。” “有点可惜,不过还值得,为师收获两个道君,五脉只收获一个圣人,而且新五脉已自立了体制最麻烦,需要用祥云来相互制衡,又没有了新合适猎物来分赃,无法用红利凝聚人心……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小部拖着太真道境回九州,大部都沉下水,在监控人回报,似乎是准备回到了青脉基本盘暗面,要在主场进行整顿,也不知道效果几何。” 五莲听着,渐渐沉吟起来,盘算自己这面主场压制太真上真,就不需要这样费力,可以马上去收获新猎物:“诸位都散去休息一下,稍后我们进攻九窍派。” 众天仙神情一怔,脸色都是有些不定:“时机倒是绝佳,只是九窍善长阵地战,还要借……” 许多目光都瞄向了太真和上真两人。 该死…… 太真和上真可不想当炮灰,不过他们敢投靠这里也有了准备,一个取出具残躯,一个取出个元神,展示给众仙看,这是之前道门与五脉瓜分战利品时收获幽云道躯和元神,这时两相一合。 无声无息的交融,泉水幽幽,一个黑袍道人睁开眼睛,周围众仙都不少目光冷下:“是幽云!” 上真嘴角微扬,又收敛,传音对幽云:“事情都和你说过了,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吧?在这里你得与我们结好才能……” 幽云元神却早已经清楚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有些幽怨于自己在这样境况下重生,当下却不理会太真和上真的威胁,对着上首的莲袍老人跪倒拜下,口中直叫:“幽云拜见老师!卧底二百五十万载,终教祥云门分崩离析,不辱大义,回来复命!” 上真的脸色僵硬住,黄莲眼角直抽抽……什么情况?又有人来竞争自己大师兄位置了? 等等,如果真是秘密使命,就不会这样当众宣称,这不会是忽悠吧? 众仙也都想到这点而转首看向上首的玉台。 五莲沉默了下,似乎有所权衡,最后露出淡淡笑容:“你还记得自己使命,不错……祥云派毁灭,终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起来吧,告诉你的师兄师弟,你都做了些什么。” 幽云这才转身,坦荡说起自己的过往:“早年世界底气黑色,门中只有黑属仙人,我是老师座下二弟子……” 黄莲盯过来一眼,神色不善。 幽云也是机智,马上补上:“但未正式收入门墙,现在正式归来拜入,我其实是最小弟子了……黄莲大师兄好,赤莲二师兄好,白莲三师兄……” 黄莲:“……” 赤莲:“……” 白莲:“……” 众仙这会算是看明白了,这幽云就是个毫无节操的货,想来这卧底就算是真的也很有水分…… 后面听下去果不其然,原来此人名为祥云挖墙角的不受重视弟子,实际是五莲派到祥云那面卧底的嫡传弟子,不过谁知后来卧底到了顶层的亚圣。 很显然,这位置是在五莲派系不可能有——幽云没有挤掉黑莲大师兄的自信。 所以谁都清楚那种力量自有、羽翼丰满的情况下,卧底身份已没有了意义,五莲也无法让幽云一门背叛祥云做什么事,直到这刻祥云派系分崩离析,幽云也聪明地回归,口称老师……正是黑莲缺位的用人之时,谁会当面质问他过去两百万年干啥去了? 、在众仙诡异目光中,幽云毫不动容,反正要活命就得这么干,与避免给五莲推下去当攻打祥云山炮灰的悲惨命运相比,区区一点节操脸皮算什么,能吃么? 这时就连五莲也是不能忍这家伙的掉节操,淡淡:“你道躯元神有损,先下去恢复休息,稍后召你。” “是,老师再见,大师兄再见,二师兄再见,三师兄再见,太真……道友再见,上真道友再见。”幽云下去时把所有比自己强的都叫了一遍。 众仙:“……” 待到这人消失,黄莲沉吟:“老师,此人实在是……” “人品颇有不堪,却是一个不错的楔子,钉在黑帝与黑莲背后影子上的匕首。”五莲只如此说。 黄莲顿时恍然明白过来,这幽云门实力都改投黑帝和黑莲麾下,别看现在是没什么用,但哪一天形势变化,五脉集团也遭遇分崩离析危机时,这些旧人就可通过幽云立刻扯上关系——因在道理和人情上来说,他们都是幽云陨落改投别家,并没有背叛,重新相见还是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众仙现在都说不出话来,果能登顶的没有一个是软角色。 谁也不敢去想五莲老师在整片大陆的根系到底有多深了……毕竟首个圣人,不说青珠和黑莲,就算祥云一定程度上都是五莲传人的道法渊源,只有九窍是与五莲同期的古仙人另辟蹊径而成。 太真将这幕戏剧看在眼里,心忖这类似青帝在五脉是首个帝君,余下四帝除白帝之外都是亲手提携。 “作道路的首倡者和引领者,这两人拥有的不仅仅是深厚天眷,还有千丝万缕关系,一到应景时发挥作用难以估量。”上真也是私下里叹息。 太真没兴趣回应了,如果当年三大道国交战时期能击败上真和少阴一举统合天下,也不会有后来青帝崛起,自己也会有五莲这样地位。 现在却只能看着别人风光,又对比着有些怀疑,青帝最擅布局,会不会也有各处暗子呢? 五脉斗而不破的理念共识能深入到基层仙人,真的是表现出来那样相互争利?深想下去,竟也摸不清楚底细…… 各脉与青帝关系良好的天仙实在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如果都是男仙钦慕于她也就罢了,大部分女仙都是如此,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 战后,叶青并没有失去舰队统帅……不过有些讽刺,舰队已缩水到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小舰队,难怪黄帝并没有兴趣排挤,但对叶青来说,山不辞土,海不辞水,多些来源也聊胜于无。 他此役的主要红利不在这方面。 旗舰上,少司命收到通讯,轻声:“我们主力舰队得到了新任务,配合新五脉继续与五莲主力舰队死磕,甚至突入五莲大陆尝试扎根,顺便追杀那些逃逸太真地仙……呃,不过帝君也没限制时间,也可以休息一阵。” 萝莉狡黠地眨眨眼睛,叶青也是会意一笑,这肯定是有人看不得自己空闲,而帝君看似顺水推舟,却给自己留下空间,当下想了想:“说实话,没什么兴趣,客场作战总归是收获不多,更别说是挂在新五脉的战车上……不过还是看看新五脉怎么想的吧。” 1778.第1778章 凶刀(下) ———— 海底下红光潋滟,红云天正在悄靠近五莲大陆,在仙天后方看去,幽暗海岭间,许许多多这样各色流光汇流,目标却是……祥云派整体逃亡后空缺的那片区域,谁也没想到这时候五脉都决定要回暗面休整,新五脉还敢杀个回马枪。 这个临时变卦自然是叶青怂恿红云干的,然后她朝令夕改,和黑莲协商后推青珠去向青帝请罪,青珠那时脸色……正现在红云的脸色,她有些失态叫着:“什么?这可是冒着风险进攻一座大陆,没有天仙压阵,就给我们这点舰队?” “嗯,敌人也同样这点舰队。”后面一个声音说。 这一身红袍的高挑女仙转首瞪着一个青年道人,压低声音:“青谨你这次倒是好……吃了我这里,又吃你家帝君那里,两面红利都许了你一半。难怪自己收缴的战场所得都送给了道侣芊芊她们,别笑……不许当面装傻,你得给我说清楚了,名义是主力舰队支援没错,但已折损成这样……你家帝君故意折损的吧?” 依旧是恢复首席分身的叶裕停下脚步,笑容还是不改,随意:“不是帝君的意思……不过总有人要打压我,见不得我掌握一支大舰队,是哪些人,红云道友心底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 “好吧,我知道你也处境为难。” 红云低首表示柔顺,心底却清楚青珠、黑莲那两个老狐狸根本不用说都能看出,不过她的希望不在于两人,语气轻轻问:“那我们此役就只能这样止步了么?好不容易滚雪球的连胜,就为了内斗而打断,就没个不惜损失冒险一下么?好吧,我不指望你那个帝君会赌博……五脉高层也应有战意浓厚、对你敌意很少吧,白帝没兴趣参战么?” “你自己怕水,想拉人陪你下水?倒是机智……” 叶裕打量着这明媚的大凤凰,直看得她脸颊微红地安静下来,感觉也有趣:“这种整体的主导权博弈,我就算和帝君私下里再怎么默契,也无法违抗大势,同理白帝也是一样……三脉,或者说大部分天仙都不同意再让你们新五脉连战连胜了,五脉集团主流意见是不将新五脉喂得太饱,保持猎犬的狩猎**。” “说谁猎犬呢……” 红云语气有些微妙着恼,脸上连胜喜气也不由收敛了,作凤凰高洁的一面从没有收到过这样称呼。 但在暗火蛰伏的一面,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受侮辱,因她心底知道……自己实质上早就沦为叶青的猎犬了,听到别人这样贬低称呼,就被戳穿爆光了一样,有点羞耻的感觉。 原先觉得这样暗火蛰伏、凤凰雌伏,母女就够安全,足以让她登顶后再翻身做主人,只是现在看来单这样是不够。 祥云自请进入五脉,红云已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临近,而五脉内部还都没有足够意识的样子……到底要不要说? 说了对她们母女今后处境会有什么变数?叶青真能给她们挡住五脉的敌视吗? 叶裕也终发现她的异常,在亭子里座下,让她也安坐身边,然后语气平静:“有心事?反正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打不打就是一句话的事,实在不行就继续朝令夕改,放弃攻打好了,让青珠道友去帝君那里交涉解释一下,我们这面不妨先坐下来聊聊……” “你自己一句话就通知到了,就整日里闲着没事,尽是消遣青珠。” 红云没好气说,她现在没心思去同情别人,自己的处境还堪忧着,明澈目光转了转,试探着:“琼阳在暗面,说她已确定了祥云躲藏的方位,对方似乎还不清楚阳面战事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开了条件,或在等你们帝君通知?” “这个帝君没和我具体说,可能没答应,也没必要答应,祥云……也想做渔翁?” 叶裕端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和女仙都倒了盏,晚风在两人中间吹过去,带着点女体纯净的清香,战后气氛还是平静,外面跟着的仙天集群也都停下来,暂缓攻击,这对于连胜之下士气旺盛的新五脉天仙来说,反有些不尽兴。 青珠真的是跑去和帝君交涉请罪……当然,他走之前对红云再度委婉表示下次思考稳重点。 红云就随口用黑莲来搪塞:“哎,我想一出是一出,虽有收敛但还是黑莲道友每次后补的建议更稳重。” 叶裕听到她在随口胡诌,有点想发笑,但还是忍住了,摸着茶杯慢慢品着。 小世界的天空幽暗,分不清是天幕黑夜还是外面深海,很多模模糊糊的星点交联成片,而没有人意识到主帅红云仙子身边坐着什么人,不由微微笑:“他在战略上想取代我的第三方制衡位置,但没有用,因你我都知道根本不存在第三方,甚至连第二方都不独立存在……在力量上想杀了我,就靠他一个光杆司令?五莲倚仗仙天都杀不了我,祥云仙天空虚,想硬来还差了点底气。” “不是硬来……” 红云咬了咬牙,终是她们母女在叶青战车上捆绑太深,已没有了脱离选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她也只能冒着受此事爆光牵连的风险:“祥云老师,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曾经母域最深藏的潜伏者。” “深藏潜伏者?卧底?” 叶裕神情有点微妙,看了看红云忧虑的面孔,确定她没有异常发现:“你之前说起你老师,可没有……” “其实刚才也有点提到,聚散无常就是本门特色,包括……” 红云顿了顿,小心翼翼继续说:“我,或者说是我的暗火蛰伏,就是聚散变化的一种火相,用急之臂助。” “嗯,我知道这个。”叶裕回以她目光。 红云舒了口气,既已经出口,反没有了后路,她的语速也正常起来:“在你捏住我的把柄之前,老师曾经也预感到落败可能,他对我们所有弟子说过一句……火生于木,祸发必克。我能肯定如果老师进来五脉体系,迟早会找上我。” “好吧,我明白了,你怕受到祥云牵连。”叶裕看出她的顾虑,拍了拍她的手背,依旧是信任语气:“不用在意别的帝君观感,你只对我一个人负责,没有谁能绕过我威胁到你,现在说说事情前后……” “事情的缘起就在于一点,祥云门永远不会真正溃散……我是说完全失败绝路的那种溃散……” 红云第一句就石破天惊,让叶裕闻言微怔,首先反应就是——荒谬! 作专长这一领域的金牌卧底,用了许多年时间在黑莲宗外门的九香门立足,逐渐借由内应的甄宓妹子送上她师姐们,获得名义形成一个六页门,在自身强大起来后翻身掌控九香门,进而在战场上成长,又逐步一点点由琼阳的跳板靠近红云,再翻身成为母女幕后的掌控者…… 但这是有前提,前提就是本体的强大,青脉的强大,五脉的强大,九州的强大,如此才能一步步左右逢源,实际依然借助更强更具备活力的外来组织。 自己只是一根扎在她们身体深处的管子,抽走了她们的许多次机会,由琼阳的扫把星恶名到红云一次次战略信息走漏而惜败…… 她们真正输给的是更强大力量,永远只有强压弱,只是战场领域的区别而相对变化,这也是作金牌卧底坚持永远不暴露的缘故,因一旦暴露这片秘密战场丁点风声,红云就会觉察,并且强行改变战场,回到她更擅长熟悉的暴力破灭上来。 、叶裕一直忠诚于她们母女的立场而丝毫不外露表现任何异常,就是很清楚失去组织与有组织的区别,就是鱼肉与刀俎的区别,长在身上的肉和别人胃袋里消化的肉的区别,不大相信有什么组织能违反秩序原理。 但这个仙道世界也确实很奇妙,一路走来许多稀奇的孤例风景,自己亲身接触到过就有黑莲的渊海包容极境、青珠逆五行转伪青属、青帝五气外置相生格局、凤凰的母女代代二元转生、少真阴阳相转在低谷时意外中断的纯阴之体、龙神的父子相继子代传承、上真天籁命河无属性、太真礼法万象五气…… 总的来说,能够登顶,都也有着某方面极致领域,谁掉进这领域与之作战就是以卵击石,就好像凤凰母女在自己金牌卧底手里扑得找不到原因,不出意外的话,她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怎么栽。 叶裕向来是一个优秀而沉默的听众,在她面前也没插嘴,摆出作上司听下属打小报告的姿态,认真听着女仙带有磁性的平和的声音继续说下去:“……因道路不同,对于其他组织的绝路,对于祥云组织并非如此,祥云门起家历史就是以溃散的形式……或者说这溃散是祥云门的一面,最具有侵略性一种形式……寄生形式,不如称扩散更准确。” 寄生?扩散? 作穿越者的心底电光一闪,某个概念冰冷而杀机深藏……病毒! 该死……祥云! 这真是一把凶刀啊,只是叶青想来又是一怔,虽概念上这样,但真实世界,还是要力量来贯彻,难道祥云派的道法,有什么特殊性? 1779.第1779章 交易(上) 黑水 五莲大陆投影黑水,有座仙天深潜,渐渐靠近了又一座大陆投影下黑水,在它行进方向上的某片水域,两座仙天载沉载浮,赤红的火焰包围着,有个桃衣少女正在附近搜索着什么……她身在两个天仙长辈保护下,或没有意识到危险靠近。 “红云的女儿……” 七色云袍的道人远远观察着这少女,十分熟悉对方源祥云道法的传讯频段,根据她收发讯息的频率变化计算,估摸着阳面战事到了某个节点,又重新发一遍讯息给阳面的青帝:“阵前混乱或引人异心,道友可需要我帮助惩戒红云等几个叛徒?” 还是没有回讯,祥云就估摸着阳面还在大战,没到最激烈时,叹了口气:“刚才真是……有些可惜了。” 五脉势大,五莲地利,两边已底牌尽出,如果当时再拖延五莲一会,拖到太真、上真哪个或全自爆,大破双五脉的均衡,五莲立刻能够长驱直入,不说击败五脉也是能打断滚雪球,而届时五脉需要更多新血,能补全任何一个缺位除了他祥云还能有谁? 可惜五莲没给旁人渔翁得利的机会,战略主动权还是在两家战胜者里来回换手,其余战败者只能和豺狗、秃鹫一样耐心等待时机。 “现在要是青帝敢赌一把就好了……我就可趁乱时东山再起。” 片刻后紫符落下,化一道流风,旋转隐约模糊身影,平和声音在空气里响起:“谢谢,不需要……两大陆已罢战。” 罢战了? 祥云眉挑了挑,又不顺利! 幸他敢于孤身投靠五脉,还有充分后手和耐心,对信风人影:“明人不说暗话,青帝道友身顶层该懂得制衡御下之术……缺乏制衡是危险隐患吧?” “嗯。”虚空中传出一个字。 “那就是了,这所谓新五脉无论在红云、黑莲、青珠哪个手里,都是一个比一个更危险,长远来说必对青帝你的主导权产生不利……”祥云斟酌着语气,耐心抛出筹码,微笑:“当然我并非怀疑道友心胸不宽阔,也没有说新五脉必变乱,只是何必给人背叛的机会……这也是为他们好,不是么?” “哦。” 青帝的语气显得有一点些兴趣缺缺,空气中流风虚影一旋间淡化,要结束对话的样子。 “道友且慢!” 祥云连忙喊住,抛出一句威胁:“差点忘道友有道侣青鸾,也了解凤凰,可以与红云神魂交流,确定真实立场……她难免不会蛰伏于道友,脉属迥异避免一山不容二虎冲突,完全可以深度合作,一面让红云压制黑莲、青珠,一面道友借力压制黄帝、赤帝?” “却是恭喜道友又收得新妃,祝二位永结同心了。” 一阵沉默,流风中凝聚青色的双眸,目光没有情绪,注视面前的道人:“你想要怎么样。” 祥云就觉得自己猜中了几分,更有把握红云并没有对青帝透露祥云门底细,遂趁机在油上添把火:“贫道并无挑拨你们道侣意思,这种事情也就我能猜到,做过红云三百万年的老师,她这一族能接受什么,不能接受什么,大概底线我还是能猜得出来……” “就道友你因青鸾而熟悉了凤凰,都是各家独有秘密,很多时可以保证相对别家的计算,我要在五脉手下也不会对外透露,更不会影响贤伉俪的战略,反可以更好补充缺漏……” “哦?”青帝目光若有所动。 祥云飞速转念,随机应变,将自己兜售方案也稍调整:“帮你们压制一下青珠、黑莲等,更快控制住新五脉这凶刀,如何?” “说的都不错,可是……我不信你。” 声音说罢一下消失不闻,信风中双眸隐去,消散在空气里,对面直接切断对话,任是祥云怎么联系也没有反应。 身着紫袍的道人脸色阴晴不定,对于青脉来说,一句不信就没有机会,他重新计算审视,有点危险感觉,心忖难道青帝听了红云的枕头风,准备对付自己? 不不……应没必要这样,聪明的做法,只消将自己拒在五脉门墙外,掎角之势相互平衡,只要自己不死,也照样能保持自己对新五脉的制衡,还能避免五脉内部顶级食肉者增多。 “这真是典型的吃了肉,还不想惹上一身骚……但徘徊在五脉门墙外,岂是我想要的结果?” 道人再不迟疑,一道虚影模拟出适才青风,回溯它的来源,飞上暗穹,穿过薄薄的海底地壳来到一片幽深海沟,璀璨的光晕一颗颗宝石镶嵌在崖壁之间,它瞅准了一座黝黑仙天投入进去。 ………… 大洋深处 幽暗海床上,泥沙间沉埋着一座又一座半球晶罩,仙光排斥着沉重水压,这时一道橙黄流光在一座赤色晶罩周围盘旋,气息对校无误,很快获得放行进入。 “我刚刚回来看见,红云停下来了……就在五莲大陆架,看来她不太满意我们的后援。” 一身黄袍的道人投影出现在一座丹炉侧,看着炉前清点丹药的精瘦男子,扼腕叹息:“赤帝道友却好耐性,还在丹殿里炼运,没想过留住她?” “毋需再劝,此事我和你说过了。” 赤帝在炉火里取出又一团丹气,许多仙魂在其中呐喊怒吼,在他掌握间只是噼啪的点点火星爆射,拳头一捏就凝成了丹丸:“……她与青帝是有默契,非我现在可以染指,迟些无妨……且我也不熟悉她,贸贸然上门激起反感,让你黄帝看笑话不成?” 作火属帝君也同样有着规矩,更不会给人火中取栗,黄袍道人笑了笑,没有回答这质疑,视线越过炉内熊熊的烈火,看向窗外。 丹炉红光映射满殿皆明,在幽暗的天幕间仿佛一颗小太阳,光热烈烈镶嵌在沉黑广袤的海床上,光耀大片海域,直到某片青光附近才戛然而止,虚空中风在涌动,环流成青脉。 更广阔的西面一片大陆气机汇聚,也有许多喧嚣人声,看似不如满炉仙魂凝质,胜在广袤,不断滋养着一股青光,让它在九州统一后,都在不断增长。 “这时,我不可能害道友你,青帝气太盛,再迟些收了红云当帝妃,得了她的红丸,你再下手好处就大大降低。” 红丸? 赤帝讶然,抬首盯向对方,就是一指:“什么人,有胆敢伪装成黄帝君不说,还敢骗到我头上来!” 出错了? 黄袍道人一怔,不清楚自己哪里细节错误,明明刚在黄帝里拜访回来,截取气息聚散入微,模仿完美无瑕,时机也恰好见缝插针契合常态:“道友误会了……” “还敢伪装……给我现出原形!” 丹炉禁制一闪,赤红笼罩全殿,火海化一条条火龙盘旋在殿内,这道人身形一下散开云气,让火龙当胸穿过,又在角落重凝一身紫袍的道人:“祥云见过赤帝道友……” “去死——” “道友且慢动手,你我并无冲突,本命法袍我都可完全放弃……” “用得着你失败者来顺水人情?” 轰! 烈光席卷丹殿,封禁内外信息,赤帝根本不为虚言所动,直接灭掉元神投影,在这环境下,这不难。 “我能帮你得手红云——” 祥云高喊,赤帝一缓,却非心动,而是更警觉:“她叛门后,与你还有什么联系?” “那怎么可能……”祥云倒很想说是,但这欺瞒不了赤帝,刚才一次欺诈失败,已经大大恶化了关系,实在不想第二次,只得苦笑:“火凤凰本性高洁,赤帝接触青鸾许多年,当然很清楚,我抛弃过她一次,她就不会回首,岂会再投我这丧家之犬。” 赤帝听了,神色稍缓,它当然知道,青鸾慵懒只是表面,内在有极刚烈一面,这时冷哼一声,并不缓手,攻击:“那要你何用!” 噼啪,噼里啪啦……火龙燃烧,祥云身处丹炉火海中,投影有些模糊,溃散成一小股云气冒着火星青烟钻出炉门,每个小小云气分子共鸣,贯通虚空深处连接,声音毫不散乱凝聚:“道友且听我说,三百万年教学相长,红云弱点是哪些,底线是哪些,我这老师最清楚,我可以帮赤帝道友设计怎么让她屈服于你,省去你对她摸索熟悉一段时间……方舟威胁不远,我们时间都很宝贵!” “谁和你成我们?” 赤帝鄙视看了眼这一再出卖女徒的无耻道人,但听出这筹码有些真材实料,时间也确实紧迫,遂罢手散去满殿流火,眉一挑:“给你最后一个实话的机会,不过妄想挑拨我们内斗,我劝你还是省省了。” “岂敢,五脉大势滚滚,如潮不可挡,人尽有趋利避害之心,贫道也歆慕五脉,希望搭得便车分润好处,可惜青帝回绝我的加入,迫不得已行此下策,求助诸位联手发起表决,通过决议放我进入五脉……” “我来之前已去见过了黑帝、黄帝,他们都对引我进来压制黑莲黄云两人很感兴趣,只要道友也同意……” 祥云说着一番顺势则昌的话,掩住自己真实意图,又说:“刚才我失礼了,道友真不同意,我再去找找白帝道友,看看是不是能三票通过决议,让我得偿所愿。” 1780.第1780章 交易(下) ———— “你找白帝?”赤帝微微冷笑。 五帝中,黑赤黄三帝都和青帝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但都因某些心思而与青帝疏远了过去。 相反白帝持战争杀伐,得益青帝最少,但立场却最持正,相对三帝君一时亲近一时疏远甚至对立,此帝立场最稳定,更能听取青帝的意见。 青帝不应,白帝答应的可能性很小,当下就大笑:“两域战争,白源高涨,剑锋一路登顶才是正经,他管别家去死……少你一个目标,岂不是折损他的气数,你还敢找他,信不信一剑杀你!” 这话或真或假,但毫不给面子,直接戳破虚张声势一个筹码,目光冷冷:“一个月!勉强看在红云的份上,帮我得到她,我就加入提案放你进门!” 祥云对这样苛刻的条件几乎无语,且他不是真心要帮赤帝收服红云,于是笑笑:“这时间太短了,二位道友谋算压制黑莲和黄云还好说,但你这是要收服她的人心……” “人心难收,我知道困难,但不困难,还要你祥云进来干什么?” “不妨告诉你一件事,红云之前不但收服烛龙驱动星核水晶宫,还召唤出伶仙子封堵太真……” “青帝说没涉及此事,听着也是实话,直接交涉或没有,难保她们之间没有什么间接的默契……” “所以我们几个元老都有些担心,红云崛起是否存在与方舟的勾连……凤凰,毕竟是虚空灵族,不是我们世界土著人族!” 赤帝微微眯起眼睛,掩住眸子深处的一丝灼火:“无论有没有这样勾连,身处各方利益枢纽的红云,她必须是握在我手里!她最近强势,很多人都能看出来,但……我提醒你别打她主意,以她新五脉盟主身价,除青帝道友外也只有我能支付得起,也只有我能配得上她。” “赤帝道友果真光明磊落,一点不掩饰自己野心……” 祥云目光一闪,对女徒红云牵涉方舟的秘密猜想更重视,就改了主意,一口答应:“好吧,我尽快完成这紧迫入门任务……但说好,你们诸帝也得配合我行事,敦促红云率众攻入五莲大陆……她一定会选择我祥云门故地驻扎,在前线举目皆敌,不得不仰赖于九州后勤,那时就有了机会……” “这些都是阳谋,你们来做,底下阴私之事污水就都交给我做,红云还有一点特殊弱点,私底下得设法掌握她的女儿,我刚刚恰看到她一个人在暗面……” “你可真无耻。”赤帝目光鄙视看着这紫袍道人,感觉都不输于刺客不择手段了,不是说外域大教都是堂皇风格? “谢谢夸赞,作一个没有资本可以矜持的人,我能为你们各方贴心服务,也就意味着有更多生存下去机会。” 祥云随意敷衍过去,又说了几句敲定细节,告辞:“贫道就回去暗面,等诸位的好消息了。” 说完他投影一转出了赤帝仙天,期间这道人投影经过不同的脉属,气息都几度变化,毫无阻碍出了五脉集团潜伏点,一路东去,第二片璀璨星海不久出现在了视野中……他根本没回去暗面,而是来到新五脉集团,捏碎一枚火凤玉符。 ………… “赤帝道友……我刚刚看到你分身在这里出去。” 黄帝高大身影在空气里闪出,见赤帝投过来的目光带着警惕,一怔,询问刚才发生的事情,才失笑:“我可不是假货,你我都知道……青帝采摘不了红云的红丸,她们都是一样。” 赤帝不置可否,又相互确证几句只有五帝之间才知道的黑历史,精瘦脸颊上神情才缓下来:“这祥云有点诡异,能完美模拟你我气息,有点近似叶青山寨,却不局限于青属……你我以后交流时必须多重验证,以防有诈。” 黄帝转首望向界膜外的深海,对方已消失在幽暗中:“那你相信他的所言?青帝可是拒绝了此人加入,说明此人有些问题。” “信不信无所谓,圣人之心不死,浑水摸鱼的小算盘必是有,但你我又不是她那样讲究这个,关键还是手里握着的力量……这祥云一丧家之犬,主动暴露出伪装化形特长,也是清楚一点阴谋挑拨动摇不了大势,以此变相示好取信于我们,对其手段有预防后不足为惧。”赤帝语气随意,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件小事,没必要太在意。 黄帝沉吟说:“我观此人确实是很想加入我们五脉,跑跑腿,在大势中分一杯羹。其实也不差这点红利,青帝还是有些小气,舍不得握在手里大权……” 赤帝皱眉:“你想说什么?” “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她做了什么,由拒绝祥云加入这件小事来看,现在还只是一个信号,苗头初显,万一让她继续支持红云成长下去……稳固地位重新控制住局面,继而打压下黑莲和青珠,驯服新五脉,就变成一柄悬在你我头顶制裁之剑,道友不也是因这样,才决定引进祥云么。” “唉,防微杜渐,持重为上啊……” 黄帝叹了口气,没表示激进的看法,脸色凝重,语气保守:“希望我是猜错了,这种反过来用新人逼旧人的行径,置我等五脉何地?或青帝不会这样绝,以往几次来看她的性格还是比较念旧,但现在道门已灭,九州统一,登顶人心是否改变,谁说的准?” “或青帝没有这样准备,是我们错怪她,那也没关系,等她退下轮值主帝位置,我们再好好……补偿她的牺牲就是,她长居大位终不太合适,继续在幕后默默支持我们,才适合她发挥所长。” 真无耻…… 赤帝扫了黄帝一眼,却也没嘲讽……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立场决定视角,道路决定正义,自身利益受损这种事哪怕一丁点可能,都要扼杀在摇篮中,五脉终将胜利,但必须还是他们掌控的五脉,要不,这胜利,还有什么意义? ………… 火凤凰在海底收敛羽翼,仙天深处宫殿笼罩着灵光,越过火源屏蔽,流风在后花园的庭树枝叶间发出沙沙声,却没有丝毫外泄,这又是一种屏蔽。 “历史离不开人的组成,叶君或也有感觉到,每个登顶者应运而生,顺势而成,一路走来都有最擅长领域,黑莲的渊海包容,青珠的借势乱局……” 亭角悬挂灯笼,投下满地婆娑的树影,温热红光辉映着亭中一对正在促膝相谈的男女,空气中浮动馨暖幽香,氛围倒不算紧迫,毕竟连战胜利,主动权还在手里。 在女仙对各巅峰存在评价完成,她对面的年轻道人微笑:“倒是所见略同,那你的老师呢?” “祥云老师,擅长解离大局……真正铁板一块组织,或无懈可击,但是历史上没有存在过,而矛盾缝隙的组织,就有缝可钻。” 火凤凰留意着对面年轻道人的反应,她的语气平和,没有添油加醋,都是平实:“我曾经只是一只小凤凰,十三岁时随着母亲琼阳……说好不许笑。” 叶裕收敛笑容,严肃看她。 红云淡然:“我们母女事情也不是很秘密,相比青鸾来说运气也不好,去找母域的最后一株先天青源灵树,已给某个剑仙占据……” “剑仙自称苍,叫那棵树为大荒铁树,每天拿着灵树枝桠当剑桩来练习,非常可恶……但我们一辈子都没打赢,于是困顿凡间,这世间最大杀手其实不是人仙鬼神,而是时间,母亲琼阳老死去世……我怀了她的种子。” “但没有资源,凤凰是无法孕化下一代,我孤身一人继续寻找机缘,很是贫乏,这是我这一支凤凰血脉虚空漂流传承中都很罕见开局,让我陷入很长时间茫然,因正常来说新生世界是会充满资源,吸引我下降,这世界更肯定有着仙天青源灵树——但这样新世界怎么会是我遇到的这样匮乏?” 叶裕倒有些同情她,听到这里又隐隐明白些:“是因战争?” 红云神情平静得很,微微点首:“不错,就和我们现在新世界差不多的战后匮乏期,似乎因母域诞生区域是一片陨石、洞天碎片非常丰富密集的空域,得天独厚,同时诞生世界很多,一开始就并不封闭,而有充分相互交流——这交流一开始是和平,很快因利益纠纷爆发战争,每个世界也有与九州初代龙神一样的荒神主宰,但只能独霸自己世界,无法压倒别的世界的荒神主宰,神道之间相互战争耗尽了元气,强大神灵一个个客场战死陨落或主场重伤沉睡,因神灵的力量来自凡人,而凡人出不了世界,所以神灵力量在异域会降格,又压抑不住扩张**——因神灵们精神也来自于凡人的贪婪。” “这是可歌可泣而可悲可怜的星际战争,跨域战争里战士由半神一路下滑到了英灵……其中一部分力量已不是来源于神灵了,而开始利用环境,甚至利用一些天地凝结的法宝——最强当然是仙天灵宝。” “可以说,当时古仙人的起源练气士,就是神道战争的副产品——神灵赐予的力量入不敷出,才允许部分战士修炼,或者说,允许修炼存活。” 1781.第1781章 末法时代 叶青点首,随着视角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里面奥妙,就说着:“仙神与人道并无区别。” “乱世纷乱,或割据,或私军,或团练,下层有着掌握力量的机会。” “要是天下一统,谁与授法?” “神灵是白痴,才会允许凡人修法,威胁它的地位。” “对,就是此理。”红云默然良久,才说着:“末法有二种,一是极衰之期,二是极盛之期。” “极衰就是本源衰退到支持不了超凡。” “极盛就是大统一,兵甲入库,万法齐暗。” “交战后期,神灵都筋疲力尽,可以说这是特殊情况,一方面世界衰退,一方面神灵不想打了,想维持本世界的统一恢复元气。” “这大势,就进入到道法隐去末法时代,衰退期和平曙光照落下来,人、英灵、练气士、凡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末法时代准备。” “这时体量更大些世界变革迟缓,只有母域世界较小些反容易……这境况下,五莲应运而出,发现世界本源五气原理,在神道已有台阶上继承和改变,研究出练气士们五气羽翼尊举一个核心,也就是后来大教羽翼雏形……” “而练气士是可以通过仙天灵宝道具跨域,而在异世界尊举出客场神灵力量,号称仙人,抓住了最后一波机会,突袭横扫临近的一个世界没有防备的土著,带回来大批资源,这轮获取战争红利让世界本源一下振奋,在末法时代封闭来临前刹车转向一条扩张道路,降下天命于五莲,提升他为真格仙人,在主场加持相当真神的地仙力量,并授予这时仙道对外狩猎……或者说抢劫权。” “神灵当然很愤怒,但衰退的神灵无力消灭仙道,或改变世界意志。” “自此,本世界神道仙道并立。” 叶裕听得目光一闪……这不是地球上英国的国王,授权海盗,进行合法抢劫权么? 红云还在继续说:“神灵既衰退,又难跨界,自渐渐淘汰,开始时还能和仙道争锋,后来就是压着打。” “我行走时,就是这时,已是对外战争末期,错过机运——母域作弱小世界为了存活不断加强武备,仙人渐渐专注对外军事掠夺资源,对内经营一些生机维系其实还是靠草芥的凡人们。” “仙人斩杀神灵掠夺资源,扩大对世界的影响,而受神灵盘剥的凡人,事实上获得解放,人和仙的蜜月期,就在这段时间。” “那时人类还以为仙人是救世主,施恩而不支配,其实现在大家都知道,只是根本没有仙人会去管蝼蚁一样的凡人死活。” 叶青默默点首,人类会在意猴子的统治权么? 那时差距就这样大! “就那棵大荒铁树给当了练剑的木桩一样,整个世界都陷入对外扩张收获狂热中,这样过了许久,这时渐渐自发整合形成王朝的凡人们,开始提出分享红利的诉求……” “而我就在这时候,遇到了行走地上的祥云,彼时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仙人,初遇时有些误会,我还当他是打我身体主意的淫贼……不过实际发现,他是那种天生枭雄,在意的是一种更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和你差不多……” “这不一样吧。”叶裕失笑。 “那你说说,你和他有什么本质区别?” “本质区别么?”叶裕,或者说叶青,倒一时怔住。 见着叶青怔住,红云越是得意,一挥手,就显出了大地山川河流之相,指点的笑着:“你看,你这气象万千,但是论本质,还是盘剥天下之民,与祥云不过五十步和百步之差,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此刻叶青目光所看,就见山川河流,处处白气聚集,却是里亭,及更大凝聚点,就是县城,红气云集,又有黄气,再外面就是隐隐青气。 及至郡城,红气更少,黄气更浓,青气更显,黑气在快速消散中,几是不见。 “大劫已过,天灾渐平,体制渐稳,实可喜可贺!” 红黄云集,水一样贯穿,蜿蜒上千里,及至帝都,尽化成金黄气和青气,天柱隐抵达上空,隐隐一层青气如云,一条青鳞紫角紫目之龙盘着,正是青朝现在的气相,叶青见了淡然一笑。 “你也是道人,论本质,仙人和凡人何有区别呢?” “圣人和仙人何有本质区别呢?” “这万古争来,都是争局部差别,凡是说有本质差别者,尽是煽动人心,人人如龙这套。” 叶青冷笑,无论哪种体制,谁不盘剥,当下指着龙气说:“我与之差别有三,第一,上限能到青。” “第二,国祚能至千。” 第三,黎民能至白。” “就这三者,就和天下英雄区别出来。” 听了这话,红云还是不服,就在这时,只听“簌”一声,一团火凤光焰当空燃烧,祥云缭绕间模拟气息渗透进仙天,隐隐虚影来到殿外:“徒儿可还欢迎为师……哈哈,不欢迎也没关系,我投影还是能进来。” “是老师!我以前作羽翼时给过他通行符……” 红云有点措不及防,对方来得太不巧了,她很清楚祥云的渗透,下意识要先击杀殿前,但又发现这样有点欲盖弥彰,遂轻轻一推她面前年轻道人:“你……先走,我来应付他。” 叶裕听着她低声软语的祈求,再看她匆匆去开门的背影,心底有些无语,感觉这幕有点是……他摇摇头,回首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一面屏风上,突然之间,有点不想走了。 吱呀—— 殿门打开,祥云道人大步迈入,对迎上来红袍女仙温语:“见你没出来,为师还以为你有贵客呢。” 红云不敢看自己身后,只是感应不到叶青的气息了,一面猜测他应该是自后殿离开了,一边神情冷淡:“时至今日,老师还有何话要说。” “不急……不急……” 祥云目光扫过全殿布设,落在主座后一道巨幕屏风,连轴山水人物绘画长卷中,一条长河两边点缀着农田、城池、行人,河侧许多人正祈祝围观一条青龙出水播撒**,分明是九州大陆风情。 道人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抬首观察红云的表情:“小凤凰,你这是要干好大的事业啊,怎么能少得了为师呢?可不要有了新人就忘旧人……你这幅青龙出水屏风,是青帝送你?” “一个小礼物而已。”红云神情没有丝毫异样,她反正已是五脉中人,没必要对外人解释。 祥云观察她的反应,倒没有在一件礼物上纠缠,拨动着手里的那枚火凤玉符,略感应周围,确定刚才这里确实没别的客人,如果有也不可能那么完美融洽躲在红云家里,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我要说的有很多,且与你的利益休戚相关,比如……赤帝正谋你为妃一事。” “他敢?” 红云凤眸一冷,不怎么怕撕破脸,正要细问这事,目光不经意瞥过屏风,见河侧在祈祝下雨的人群里,不知何时混入了一个不起眼的年轻男子背影……分明有点点眼熟。 她连忙借着转身移开视线,装没看见异常,心底暗骂叶青这混蛋没走……而且送她礼物的这青龙出水屏风竟内藏玄机,之前都没检查出来,亏她还以为那混蛋比较可信了! 祥云等了会没等到红云追问,于是只能自己继续话题,神情诚恳:“为师……是来帮你的,你一个人是做不成事,黄云、白云也不够助成你的登顶……这里也没有别人,师徒何不坦诚相待呢?” 红云闻言静默一下,对方说的其实不错,但她没有出声……因自己不是一个人,这里也不是没有别人。 “你这不出声,是在提防为师,又回到当年初见时一样了啊。” 祥云却误会地叹息起来,又是这样似曾相识一幕,千丝万缕情绪在隔着一段距离对坐的两人心头聚散,恍惚回到多少万年前,凤凰与仙人的初遇,回忆似晴烟绕缭,将时光变得朦胧陈旧的昏黄。 “这一路走来有些事情,为师是做错了,但是有些志愿,没有改变过,小凤凰你应该明白……”道人沉吟说,彼时年少初踏仙路,天才纵横,意气风发,一切都是希望满满,就如今天这阳光姣好。 他是想打一打感情牌,但红云根本没在听,她提心吊胆留意着屏风上的背影。 不知道是否错觉,总感到那人在倾听,甚至在看自己的笑话,气恼之余心中一动,干脆冷笑:“我知道,老师以为能改变世界,引领时代,需要的仅仅是第一桶金,而全靠在五莲手下打工是没前途,于是集结了仙人们以原教旨纯正仙道的旗帜发出了第一个声音——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无产者无恒心,凡人没有祭呈他们浅薄诉求的资格,只有长生的仙人能与上天对话……老师你虽有心投效五脉,但不过是想套一层皮便于行事,内心至今还是这样认为吧?” “你现在说这些……” 祥云皱了皱眉,目光突落向那面屏风上一凝,又收回来,忍了忍还是起身向屏风行去,已抽出了剑…… 1782.第1782章 发自肺腑 “站住!” 红云轻喊声在背后传来,有点紧张:“你再走一步,我们就没什么好说了!” 祥云道人定了定,转首看她,摇摇首:“我们谁也无法背弃自己过去……为师也不会容许你摆脱。” 呼—— 屏风一扇倾倒在一侧,后面空空,道人一怔。 红云看着背影,似乎能看到老师错愕样子,她的嘴角露出笑意又收敛,在屏帷间安坐,她下定决心刚要说点,听得锵然剑鸣一声! 一剑划破屏帷,点点星砂雾变成了一只龙首,吞噬剑光,丝绢间冲开黑白漩涡,光芒透过丝绢上画纹,上面的东西似乎都活了起来,山河城池,贩夫走卒迅速闪过,剑光掠过,仿佛灭尽这里面隐藏空间的小小世界。 而这时一个混在河畔人群中的蓑衣男子背影在剑光中仅存,显出来,隐龙气庇护着,陡出现在殿内,成了秘密对话中的第三者。 祥云对这龙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冷冷看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 红云顺水推舟要解释叶青存在,心中暗自得意,说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撞面了吧! 刚刚她原准备和叶青交代祥云老师的事,却要尽量淡化自己在其中痕迹,没想到老师突然拜访叙旧说起都是她的事,叶青这混蛋竟在殿里偷听! 无关乎红云气恼,或对于叶青来说只是偶然,是想多了解第一手资料,但对于她来说简直如坐针毡——正如老师所说,她也背弃不了过去,先不说叶青对她的信任是否会降低,再一个,她这盟主曾经干过的事爆光出去,对新五脉都是影响极坏,刚刚稳下来的人心会动荡,对五脉也不见得好,正好给一些人动摇青帝威望的机会,整个集团都会给祥云一人引发的猜疑而拖累! 火凤凰的性格在暗火蛰伏之余也有爆发燃烧一切的明火,她一生气起来也是处事果断凶残,略诱导让两人撞面撕破脸,迫使叶青打杀了老师投影。 并且说不定可以使叶青为避免走漏风声引发更大风险,不得不杀向暗面,引动整个集团力量直接干掉祥云! 对她来说,这不仅仅是作投名状,解决信任危机……更重要是这全过程,主动权都是在她手里,将来翻身做主人吉兆,想想都有点让她兴奋,有些期待对方此刻的神情,就好像棋盘上走出一步将军,未必能将死,但也是拿捏着分寸的一着小小激将。 蓑衣男子慢慢转过身来,是一张苍老面孔,神情有些平静,看看红云,又看看祥云。 红云脸色僵硬住,这不是叶青! “烛龙道友!”祥云也十分意外,皱了眉,他发现自己可能误会:“你怎会在……这里?” 那人解开蓑衣,显出底下一身紫袍,不忙与外人说话,对红云毕恭毕敬躬身一礼,口称“盟主”,随手清理了狼籍屏风,在人前一副忠仆:“某闲来无事,为盟主做些洒扫之事。” 祥云目瞪口呆,你是亚圣,掌握着龙族,就算演戏,有必要到这程度么? 开什么玩笑……我有请你当清洁工? 红云也这样想,叶青也会容忍不可靠人参与秘密,就不怕烛龙在祥云面前乱说话,还是掌握了烛龙什么要害? 红云仔细打量紫袍道人,心中狐疑,直至目光接触到对方眼神一丝笑意,耳边听到叶青戏谑传音:“可别再……‘不小心’露馅了,这似是你女儿小凤凰一样的随性,这可有损亚圣暗火蛰伏的名头。” 大凤凰对这调侃有些羞恼,但也聪明意识到叶青破解了她的小小手段,拿回了主动权,她最近已有些熟悉五脉内部斗而不破的规则,担忧事态的失控,也适可而止配合着一起演戏:“老师,你现在都看见了。” 祥云回过神来,想起了赤帝说过她掌有了星核、获得烛龙教效忠的事,但这表演也太过份了些吧? 还要不要脸面,不过也立刻意识到女徒手里有着更多资源,对于掌握她的心思变得热切:“实在抱歉,刚才为师误会有别的客人,原来都是故人,不愧是虚空灵族,你们一龙一凤果真是有共同语言。” 紫袍道人神情自然应付几句,与这两人相互见礼落座,就将话题向着更深方向进展:“其实之前我也正向盟主请教以后新五脉前景,青帝势大,统一九州后修业突飞猛进,一骑绝尘,隐要发挥出青脉速度将所有人都甩在身后,谁也挡不住其第一个取得位格,那我等即便不甘于其下,又如何能为?” 红云面无表情,似乎有些不满部属越过她和外人交涉,但又忍住没发火。 祥云倒也有些理解她的心情,毕竟自己捏着她的把柄,掌握谈判的主动权,这时估摸着小凤凰暗火容忍的底线,微笑拿捏:“办法自是有的,但要我们有足够的决心。” 对于这种不咸不淡的场面话,紫袍道人有些不满意,在一个声音提醒按下急切的表演,开始合格听众,倾听祥云与红云谈话,将这些信息都分毫不差地传入体内,这身体非实体,除掉表面紫袍所附带感染伪装的一层薄薄阳气,元神质地纯然女身。 此时一枚星核晶砂点点弥漫着,在她身体里载沉载浮…… 星核水晶宫,主殿煌煌,一个年轻的青衣道人在梳妆镜前来回踱步,目光看着镜子——光亮的镜面上正呈现少阴视野,她的视线焦点不住在红云和祥云之间转换,偶尔还滑落到火凤的胸,似乎是对叶青挑衅。 “专心。” 叶裕没好气,在少阴面前也未暴露自己金牌卧底,还是恢复着首席分身,共享着她的视野,授意她提出些问题,代自己去窥探祥云门**。 于是就见得这少阴姑娘伪装曾经道侣‘烛龙’目光最后落在祥云脸上,插着对话缝隙询问:“刚刚听盟主说起祥云道友的过去,似乎与当前局面隐有相近,可否详述?” “哦?” 祥云一开始言语谨慎,即便有着红云担保,还几度将目光移到紫袍道人身上,非常仔细打量,用自己的眼睛来判断真伪。 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烛龙是迁来母域才七十万年,确实不清楚祥云门秘史,但祥云对烛龙气息熟悉得很,偶尔反问他一些私人问题,也都是没有错误,也就渐渐放开了说话:“母域原也是统一大陆,就和现在青帝率领五脉统合九州一样,五莲道人的修业一骑绝尘,仙人只能附和……余也是其中之一。” 这一幕落在水晶宫主殿的镜面上,波澜涟漪间,就是少阴轻笑:“谨慎?还不是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少阴姑娘,你的节操掉了。” “又没人看见……” 这些在外面自是无人听闻,对叶裕,他本身的金牌卧底是一层壳,在少阴姑娘体内又由她加了一层壳,她是吞并了烛龙元神知道一切,根本不会在祥云面前露出破绽,最外面又消解了红云小动作,让她配合代遮掩,简直就是层层嵌套,无有露馅。 一开始还是轻松窃听,只是随着后续交谈深入,叶裕神情也凝重起来,只听祥云用一种平静而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彼时凡间的先代人皇与五莲相称道友,其本身也是惊才绝艳大运之子,与五莲同期出现的英杰,只是为了践行理念而选择人道聚众,与五莲共同构建早期体系。” “当时凡人只是蝼蚁,这也算是隐在二线,甘愿将核心让给五莲。” 伪装烛龙的少阴姑娘却不信,她见过的人族英雄多了,一个个都是自命不凡,不由质疑:“真有这种人?” 祥云不愿置评,于是少阴又看向红云:“盟主?” “是有,当时形势特殊……对外战争的生存压力很大,人皇认定世界必须围绕一个核心,实际内耗起来谁都得不偿失,所以自愿做出了牺牲。” 火凤凰说着顿了顿,目光有些回忆神色,是想起了遥远的那段时光,她是对于此类高洁的品性有着本能欣赏,叹息:“这样的人皇,并非现在暗帝这种残缺扭曲一味牺牲的跳梁小丑,其人持行公道,确确实实是万民人心所归,是当时堪称五莲后的第二序列,两大巨头之一。” “随着老师集结了仙人以原教旨纯正仙道旗帜发出了第一个声音——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无产者无恒心,凡人没有祭呈诉求的资格,只有长生的仙人能与上天对话……这一理论提出对人道存在意义的解构消释。” 少阴神情深以为然,她也是到今天都这样认为,不由对祥云:“道友此言大善!” 祥云听出烛龙夸奖的语气发自肺腑,就知道自己说这些拉近共鸣共识的意图已达到,一甩拂尘,丝丝霞彩的七色云袍衬得他一脸正气,淡淡:“过奖。” 红云瞥了眼对老师出言夸赞的紫袍道人,暗啐一口,她可不信与人皇出身的叶青会符合老师一套,不过这演的烛龙还真是绝妙相像,连她知道是演戏都感觉不出问题,那平日里对她会不会也是这样…… 不不,还是有区别,仙天长期连接的主灵池共鸣、神魂交合,虽屏蔽了记忆,至少确定立场上无可伪装。 想到自己需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才能换来一次登顶的机会,到现在还是名不符实,连表面上投靠服从的烛龙也实际对自己并不恭敬,火凤凰心中有些微妙。 1783.第1783章 圣火熊熊(上) 红云眉一挑:“其人三次论战中驳斥老师,一句就是‘仙出于凡而高于凡,根本不固而枝叶不繁’,直指某些仙人自满到数典忘本。” “并准备在战争间歇进行一场大祭,以龙气获取天地认同……如果真成,这人皇就是母域青帝,甚至因当时对外一个接一个世界的战争,五莲出于内部团结力量需要,也念及旧人情份,或不会决裂,有创新世界道路的成功可能,因两人配合默契,或还会成道门和五脉的结合体……更准确说,就是之前青帝和叶青之间的关系。” 少阴意识到什么就闭嘴不说话,没有反驳红云,任由她小小地压过自己,只传音到星核水晶宫里一些话,叶裕自动过滤掉她一些无聊话语,继续掌控两人与祥云的谈话,让她们相互表现出适当疏离……隐由影帝进化到导演。 祥云没有料想那么多,他将红云与烛龙这君臣两人的小小隔阂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支持着烛龙:“红云你说,只是理想状况,而实际这不可能,一山不容二虎,就算再大旧情和默契都挡不住道路分歧,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仅仅用单薄的信任相互维系,一点点怀疑种子就能毁掉,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青帝和叶青不也就是隔阂渐远了。” 红云听得目光一闪,她可是知道青帝和叶青之间默契,早就不信祥云老师的那一套,刺言:“破坏总比建设容易。” 祥云皱眉,淡淡:“破,是为了而后立。” 少阴看看他,又看看红云,心觉有趣,一方面听了叶青指派剧本演戏,一方面也是她自己心中认同:“我觉得祥云道友所言不错。” 红云气闷,知道是剧本演戏需要,但还是心中不爽叶青总是和她唱反调,冷着面孔不说话了。 祥云微笑起来,听得出来烛龙思想还是更靠近自己,不过红云掌握着烛龙的根本星核,没有挖墙可能,只是埋个能在红云身边说话的人就足了,当下目标达到,也就接过话:“红云说的其实也不错,破坏总比建设容易,在洞察仙道和人道分歧的人来说,毁掉人皇这个计划,不过翻手之间的事。” 少阴有些感兴趣问:“怎么做?哦,我没有要打听你们祥云门的意思,只是想听听现在怎么破局……” “没关系,现在咱们处境都相近,我祥云门确实有聚散、分化、解离的一手绝活,这与我们道法有关,就不多说了。” “具体也是很简单几个步骤。” 祥云看了看红云,看到她并没有反驳处境相近这点,一笑,竖起三根手指,曲起一根:“志同道合者建立一个个单位,相互扶持,力量、希望、利益结合起来,但规定凡是入门,就必须以组织为家。” “以此一个个基本单元,专门针对家庭来反渗透,再往上层叠推溯邦国、王朝……国家,国家,没有家那还有国,在基础上层层解离凡人的传承。” 少阴神情若有所思,正有些斟酌,她听到体内叹息说“感染单元……果是病毒”,不由分心去追问,而叶青再没有回应。 这时,祥云又曲起第二根手指:“其次是清洗。” “志同道合基础上,还有个汰选,就是筛选出失去了单元,就什么都没有的人,将这些人成骨干。” “那些脱离了单元,还有别的选择的人,都不入核心。” “没那么容易吧?总会有桀骜的人。”少阴神情不以为然。 “所以就必须清洗啊!” “最后就是第三点,以墙隔离。” “不但要客观孤立,还要主观孤立,用格格不入,迫害、恐惧来强化,将组织描述墙壁,制造本门与外界主流的敌对……” 少阴更是笑:“天界与地狱,善与恶,好与坏?不行……” “皇朝龙气或天罗地网,是真正的强权,你们用这个怎能竞争过主流,只会以卵击石,而且让门人疑惑退让。” “关起门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不惜代价去冲击墙壁,怎不让墙外的坏人自生自灭、自食其果?” 祥云神秘一笑:“这就是理想了。” “当年你们英雄冲击初代龙神统治、最后折戟沉沙失败,我祥云门行事,要的是破而后立,夺取天地大权,岂是模仿神道愚弄愚夫愚妇的小伎俩?” “世界是黑暗的,而我们是光明的火种……告诉门人,世界天生是光暗二元,但都是可以改造,我们是光明,而墙外面是黑暗……光明理所当然要照亮黑暗,将进步文明照给所有黑暗,世界真理必归属我们,救赎就会降临,这给人理想,又问门徒,是什么阻挡光明照耀黑暗呢?” “是……墙。” 少阴脸色微变,看向不吭声红云:“你们就是这样……精心构建的传染?” 红云转过首去,她有些不愿意回想那段不堪回首往事……初入凡尘小凤凰品性高洁,太相信这样光明理论了,接着就变成了被忽悠洗脑的凤凰圣女,可以说是黑历史了。 少阴脑海里自然浮现这样画面,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颔首:“我有些明白你的暗火蛰伏,及明火大破灭之道来源,都是过去经验凝聚而成。” 她听着心中叶君的话,读着自己的剧本,转问祥云:“祥云门聚散之道,流沙一样渗透,都是为躲避官方打击而具备特性?以光暗二元起步,光明驱散黑暗的归一,你们冒险成功获得政权,最后走到圣人位,这……很不容易吧?且我不大明白,你们本身就是反组织,怎能建立起组织。” “是不容易。” 祥云颔首,说到得意手笔,有些自矜:“期间多少黑暗,让同伴都质疑自己是否光明正确,我就以“只要道路正义光明,可以不择手段黑暗”来说服,不能接受的就杀掉或赶出队伍,提拔热情上进仙人,到最后,整个团体已形成了一套成熟的道路理念……” “你可知道,本域人人如龙,原本是人人都仙,认为凡人都是蝼蚁,的确是我的思想,但是当时说法是,凡人应该进化,人人都成仙——这其实就是我们当年的信条。” “本门的许多仙人,就是相信自己是光明,必普及世界而奋斗。” “以此,推举我登上了圣人道果。” “我成了圣人,人人如龙才不断扩散出去。” “不过,就当时而说,我亲手创造怪兽,到后来我都扭转不了它的思潮,它已具备了自己独立一套体系,灵魂,本源,它要摧毁所有的墙。” “但那时我还需要它,选择隐在幕后,选择当时人道与仙道两条路线理念冲突最激烈时期,释放了它出去——一盘散沙释放,又因感染扩大,其实许多单位我无法直接控制。” “比如说,红云虽是我核心弟子里大弟子,但她又是自掌一方光明圣女,实力也强,我也无法直接号令,只是她……” “我那时好骗,认同你的理念,成纯粹的理想主义者,相信你这创立者是忠诚这一套体系,自发忠诚于你。” 红云冷笑道,揭破了自己不想面对伤疤,昂起下巴:“而且当时我干的不错,师弟师妹们也在各方呼应,体系以老鼠生崽速度扩散,聚散自如,聚则为仙门,散则为暗流,天下响应,连仙人也因五莲圣人偏袒而不满,大批蛊惑成这套思潮的共鸣者,皆以一个理念而行事……” 说到这里,她突眼神一亮,双手手指张开,燃烧一团火焰,神态庄严。 “圣火熊熊,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红云说到这里,眼神黯去:“那时多少豪杰,前赴后继。” “多少师兄师妹,埋骨它乡。” “说的不错,当时人人成龙是总原则,而红云这支,就是圣火了。”祥云笑着:“她这支最鼎盛,才成了大师姐,而不是先是大师姐才最鼎盛。” 少阴姑娘屏息听着,她烛龙老脸上古井无波,但她心中已兴起了惊涛骇浪,纯粹现实主义的刺客出身,她还不知道仅仅一种思想构建,能形成这样力量。 在心中询问叶青没有回应,她就迟疑:“没人打击你们?人皇不是说当时两大巨头之一,就算没有青脉成熟仙朝体系,也有自己嫡系和龙气吧?” 红云点首说:“当然打击了,所以我才说,多少师兄妹为了人人如龙的理想,而埋骨它乡。” “我转战万里,身经百战,有一次甚至都几乎受到毁灭打击,沉入水中,遥控仙门行事。” “我们呵斥着人皇的龙气,高举人人如龙,分化社会人心,釜底抽薪破解人皇力量基石——成也人心,败也人心。” 她顿了顿,神情更是黯淡:“我们使卑微的凡人能晋升成仙,虽说仅仅是万中之一,可使人心发生变化。” “原本朴素的社会瓦解,大众的变质扭曲先代人皇祭祀请愿初衷,在第一次祭天天地反馈不多,而祥云老师这时趁机落井下石,鼓动群仙将大祭定性成对整个仙道的挑衅,是对主帅权威背叛,是分裂整个世界的叛贼。” “这等是将仙道与人道之间潜在矛盾暴露在桌面上,势同水火,逼五莲圣人做出取舍……而五莲看到第一次大祭效果不佳,对人道产生怀疑,进而怀疑人皇居心,终引发第二次大祭上大清洗。” “人道反噬大部都由五莲承担,当时并非所有仙人否定人道,还有许多站在人道这面,引发了连绵大战,天地倾覆。” 她转首盯着祥云,冷笑:“而我一直相信的祥云,趁势而成仙道第二大派,高喊人人如龙,一级级纲领提挈拉起大网,将理念浮上水面,落实真正的仙门组织,完成一场无中生有、空手套白狼大戏。” “奠定了成圣的根基。” “人人如龙的理想,多少人牺牲,不过是你的资粮。” 少阴也看向祥云,再一次:“可你们是……反组织体系,怎可能违背自身理想,蜕变成组织?” “利益……” 祥云淡淡,神情没有晦涩,而是一片坦坦:“人人如龙,哪有这样多资源,这不过是理想。” “当我的弟子明白这点后,就会自发形成组织,维护自己特权,而我作最高者,自然就得了大部利益。” “不听话的少数理想者……就杀掉,本来小凤凰也是要就死……但是她积累刚到某个临界点,曾养母元灵已在腹中复苏,她怀孕了,凤凰血脉本能让她必须以保存子嗣为第一,选择生存,成为我手里最强的刀,死在她手里的同门还真是不少。” 少阴一怔,虽然没有感情,但女性,她还是有些同情看了一眼红云,不知道这火凤凰当年背叛所有相信她的师弟师妹,是怎么样心情…… 难怪后来她起红云门传承时,对于自己亲手选择培养师弟师妹都是几乎无私照顾,也是某种补偿心理? 也难怪害怕这段黑历史爆光出去,别说刚稳定下来的新五脉,就算红云门内部都会恐慌。 红云脸色有些苍白,冷漠:“不要说了。” “为何不说?为师能登顶,也有爱徒贡献啊……” 祥云笑容带着一丝得意,在烛龙这样有资格听秘闻的合作者面前,语气从容毫无愧疚。 “在人仙之争黑暗岁月里,仙门成长夜里的一盏明灯,左右逢源,纵横捭阖,我不否认,我踩着百分之九十死难者累累白骨立在了世界巅峰……你们龙神一脉也是有过这样血洗天下,利出一政的经验吧?” 少阴脸色冷下来,她这辈子最憎恶就是龙神,这样夸她岂不是否认背刺龙神的正义性? 一时心中冷笑,面上不置可否:“就算龙神对自己人还是很照顾,没你这样****,那你登顶后呢?” 祥云摇摇头,为烛龙觉悟不够,还是跟不上自己思维而遗憾,也不多纠缠,淡淡一笑:“下面,我就大展宏图,真正改变整个世界,让它变得更好,我必须让血和火过程里产生的清洗和牺牲,有着价值……” 1784.第1784章 圣火熊熊(下) ———— “红云,我今天和你说这些话,一是没有外人,二是必须让你明白,牺牲是必要的事,但是我门并不是只有牺牲——牺牲只能使我成亚圣,但以后百万年,我改变世界,传播道法,为世界一次次攻略别的世界而贡献力量,这才是我成圣的原因。” “牺牲必须,道路无悔。” “你能否定,我在登顶后百万年内,对整个世界的贡献?” “其实我心里,还是真的相信人人如龙。” “只是现在看来,必须分阶段完成,不能一次到位,枯竭了世界本源。” “这只是前进中必须交的学费。” “凡人总无法理解超卓者的抱负和长远眼光,我深信自己正确,一切牺牲都是值得。” “你真是疯子。”少阴说,说完一怔,因模糊印象中,多少年前也有人这样说她,当时并不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一时无言。 “你喜欢这样看也没有关系,但只有我这样疯子,才能救活你们当前的困境,至于暗帝,只是一个伪劣的模仿者!” 祥云挥袖起身,看向沉默许久的红云,关键还是在她身上:“听为师劝吧,好好去攻打五莲大陆,别在这里迟疑,杀进五莲大陆就驻扎在我们祥云门故地,等为师化身千万挑动两片大陆真仙、地仙内乱,无中生有汇聚一条气运长河,云集到咱们祥云门,就立刻自成第三方……” “我们要吸取五脉的道路,但我们不能放弃人人如龙的宏愿,为师要成,必让你同登顶!” 红云静静听完这番鼓动,却不是过去好骗小凤凰了,且这次她身后也有更可靠的渠道和战友,别说两个任务的利益,还是去方舟更大,就说信任上,她也在心中有了答案,面上平静:“如果我不答应呢?” 祥云眯起眼睛,有些不太想说,还是一叹:“为师其实不想威胁你,但既这样……别看之前一役隔着阴阳,托某些朋友便利,为师知道有很多,比如你通过这星核与伶串联,自是能掌握方舟筹码,比如你和青帝的默契,你别不承认——这不需要证据,只要你们两人相互合作对彼此都有利,就可让有心人做出判断。” 红云顿时明白了什么:“你的某些朋友,所谓的有心人,就是此前你用来吓唬我的赤帝吧?甚至赤帝决心提前图谋我,也是你对他透露了我的情报,再次出卖我吧?或你还将两个弟子黄云、白云也出卖给黄帝、白帝了?” “他们也配买得你们?只有为师能买……无论你们身败名裂、跌落到多少不堪的廉价,为师照样能给你们一条出路,别只是记得抛弃,想想咱们祥云门理想,为什么不能理解为师一片苦心呢?正是要以你们红云门、黄云门、白云门乃至解散的幽云门,都化整为零渗透进五脉,而且表现得与为师势同水火——真心的势同水火,最后为师再进来,才能登高一呼而云集响应,散藏无形无害,而引得五脉和五莲大乱,成血色混乱冰冷长夜里的一盏孤灯!” 祥云一脸正色回应指责,有十足把握让小凤凰屈服于自己的布局,又笑:“如果这也算背叛,你们不也背叛了我?你我师徒纠葛,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因我们都无法摆脱自己的过去——如果你放弃追随为师,大家一拍两散,为师将这些都抖落出去,知道的人谁还会放心你待在新五脉盟主的位置上?” 红云闻言,不由看了一眼旁边紫袍道人,试探在对方眼里看到反应。 而她实在是找错人了,这道人并非叶青,伪装烛龙的少阴姑娘只是乐得看好戏的**一幕,心中不住催促星核水晶宫里的叶青分身:“哎,她求助于你了,看这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快点给她安慰,肯定就收服了……你行不行啊?听本姑娘的没错,当年龙神那匹种马都是这样干的,无往不利。” “你闭嘴。”年轻道人打断了她的声音,两手按着额角太阳穴,有些烦躁,知道是这样黑历史牵涉到红云,之前就不留下来偷听……好奇心害死猫啊! 殿角镜子里,少阴的视线还在红云和祥云间不住游动,不说话也透出一种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情绪。 叶裕目光落在镜子上,恰好目睹祥云脸色……脸色一沉。 此人还真是相信自己有着理想,人人如龙,所以过程无论怎么样卑鄙和残酷,都无所谓。 实说在自己看来,这一套病毒式传销手段,又没有堂堂正正的本部,并非********,而是剑走偏锋,风险极大,上次成功不过是侥幸,也就是只有在道法显圣的世界,才有点希望。 再次实行,完全是无法可走的最后一招,也就祥云自知无幸才提前布了些局,又一次害惨他的徒弟红云、黄云、白云。 平日里在仙道世界里只是笑话,仙人一剑足以镇压一城,五脉真仙也是读书,眼光长远,不似五莲当年炮灰真仙愚蠢好骗,只要仙道不乱,凡间青汉仙朝青制强大无视这种小小传销老鼠会…… 但恰遇这种整个组织体系登顶人心思乱,且战争环境下惶惶不安,五脉和五莲都默契清洗一半的地仙、真仙,给祥云抓住了趁机而入机会,确实有些危险! 尤其是五脉高层一些蠢辈还想引狼入室,配合祥云,也不想想能够登顶的行道者,哪个是好相与? 不查清楚人家绝学,就贸贸然进别人的领域,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快? 叶青从不会小觑任何一个可堪匹敌对手,这时心中愠怒,顿时对赤帝感官就大幅度下降。 第一次有着这念:“这几个帝君,是不是已经和道君一样老朽了?” 他并不清楚,这其实有些错怪赤帝,那面也是看破祥云的挑拨,不过这是祥云的表面遮掩,真正杀手锏是和叶青五德相继道路一样,是藏在力量道路中,不是知情人根本无法觉察——而知道黑历史,五莲一些都乐得五脉内耗,怎可能说出来,只等着看戏。 叶青听了这话,也能大致明白五莲不惜代价逼迫祥云出奔的原因,有这样专门擅长内乱和聚散的山中老人,还是有理想的山中老人,实在太可怕了。 踢出去才能放心,要是投奔到敌人阵营就更好了——这和自己将二真变成伤员来拖累五莲,是差不多的战略意图。 相互是敌人不择手段没有话说,可恨的是自己背后战友,一再打压自己不说,自己已让步换取妥协了,没想到矛头还是立刻就指向自己背后帝君:“帝君都已拒绝祥云进门,这一帮蠢货还引进来,果是自己帝位最重要。” “现在,只是统合一片大陆,还有五莲大陆,还有方舟在,搞下去是要先内斗一场?” “内斗到也未必,你们五脉习惯斗而不破,正常情况下会有有克制……”少阴姑娘笑了笑,有些幸灾乐祸,忍不住又心中说:“可惜祥云这种祸害进入的话,鼓动底层仙人思潮,配合这次清洗的恐惧,恐怕不仅仅会蔓延五脉,连五莲也会殃及……难怪他不住鼓动红云去五莲大陆扎根,因这样新五脉就与两片大陆都有直接渠道,便于他输出思潮传染整个新世界……而关键点还是在红云身上,你真没上过她?她不会反水吧……” 叶青不理少阴的话,传音对红云说:“拒绝!” 红云正有些神情黯然,以为叶青已经对她起了疑心,还是听到这样熟悉而强势的命令,一怔又笑起来,她自己本来就是没有疑惑,现在更有着信心,冷然对祥云说:“我这次不会再跟你走了。” 祥云皱眉:“为什么?你要达成什么愿望,在我们登顶后都可以完成,何必置一时闲气……难道你还真以为与这认识没几日的青帝,会为了庇护你这新人与四帝为敌?” “前些日子,为了对付三道君,你们成立新五脉,没有打压,现在三道君已除,还会留下你们新五脉?” “别说直接打压了,就是五帝单是不再支持你,你的新五脉盟主合法性就摇摇欲坠,你还压得住黑莲和青珠?” “我劝你去五莲大陆,就是有我们基业在,可以站住脚跟。” “实话实说,在这片大陆,为师都未必有把握站住脚——你真要放着阳关道不走,走独木桥?等你落难了谁还肯帮你?” “不错,老师请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红云露出一个美丽笑容,明艳而毫无阴影…… 唯名和器,不可予人,自己早不是光明圣女了。 在现在格局,不管是为了什么,叶君就必须庇护自己,哪怕是与四帝为敌,投入这样大本钱将她推上新五脉盟主,也只有叶青自己有财力回购,又岂是丧家之犬的祥云所能买得起。 “你要一拍两散?赌青帝会不会保你?赌我是不是缺了你就行不通?” 祥云冷冷盯着她的表情,也发觉了她气息的变化,似乎回到了当年事情发生前的初遇之时,和她现在女儿琼阳一样明媚火凤凰,随着心蒂既解,这位前亚圣不其然间在暗火转明阳化上又进了一步……让人惊叹她的进步速度。 可惜这样良材美质,他得不到,也不能成为敌人,只能选择摧毁:“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在暗面等你,过时不候……机会是不等人了,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说罢,道人拂袖而去。 等祥云走后,红云静默了会,有些不知道和身侧人说什么,最后心情平复下来有些好奇,绕着紫袍道人转了几圈,就算这刻演戏结束了,都感觉到叶君模仿烛龙的气息没有任何瑕疵,就一笑:“素闻青谨道友最善伪装,真是名不虚传,连同样精擅此道的祥云老师都骗过去了,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你的叶君……在这里面。” 紫袍道人托起手里一枚星砂点点的水晶星核,面无表情看她,继续扮演烛龙:“老朽打搅你们年轻男女的游戏了……” “烛龙闭嘴!”叶裕声音也在星核里传出来,元神浮现在星核上:“红云,你去打开屏风空间,我分身身体还藏在那里。” 红云一怔,回醒过来就是大窘,瞪了这紫袍道人一眼,劈手抢过星核,又动作柔缓下来,开启屏风空间后找到龙气庇护下的一具身体,送这一道元神回归时,她还轻声说:“原来你也是差点给人发现了,要不是烛龙站出来帮你遮掩,肯定就要……” “你想引祥云发现我,然后我为避免事泄杀了他这分身,引得祥云本体在暗面疑心,然后你就可以更有把握地说服我,要永绝后患,杀进暗面诛此祸害吧?”叶裕归位身体后,冷着面孔,看着她。 红云乖乖低首,姿态柔顺承受这番敲打:“妾身妄自行动,后果自担,青谨道友尽可责罚,但是刚刚对于祥云此人的危险,妾身还是坚持,因祥云不会真的放弃,还会设法寻机用琼阳来威胁我,控制住我们母女,所以就算道友不同意我也……” 叶裕淡淡说着:“你说服我了。” “嗯……啊?” 红云一怔,难以置信看这年轻道人,见他已收起星核招呼着烛龙要离开样子。 她心下一急,连忙追上去:“你……既知道其底细,其实可以和青帝那样做,屏蔽他在五脉门墙外,引以为掎角之势,那样做才是最有利,为何……” “帝君做出最有利选择,因他和你不熟,无需在乎你的想法,只要你不会抗命就可,但我和你是熟悉,作战友,得为你做一定考量……放心,杀掉祥云也有相应的好处,我这就去向帝君请求谅解……这也不用太担心,我比起青珠的外交,至少不会差,不是么?” 叶裕在前面挥挥手,将伪装烛龙的少阴姑娘元神收回星核里,很快消失在界膜外深海中:“三天后,我们在暗面见。” 一身红袍女仙倚在宫门前,明艳的脸上,有些微妙复杂,她不可惜叶青带走星核与烛龙,这些本也不是她所有,只是对于突如其来的战友二字……终有些沉甸甸的的实在份量。 1785.第1785章 临时结盟(上) 一片纯净幽夜海岭,鱼虾在这片海域里成群结队,它们视野里除了小小的海藻,就是许许多多的海藻,但以整片海域来看,这片仙天集群比附近周围仙天集群都要强盛几倍,气运凝聚几若实质,透着胜利喜气。 一颗颗青色星辰衬托下,水光辉映间一座仙天,远观皎皎如月,近看又是剔透宛似温泉汤沐中的美人,水雾桐宫每一寸带着木质纹理的细腻,浑身散着热腾腾的水汽,映着一路上的灯火点点,犹项链闪亮垂挂在美人的玉颈,雾蒙蒙的水中花,镜中月,看不清晰心痒痒。 金碧色的鸾殿坐落在桐宫的中央,就是颗小小的金黄珠玉点缀在美人的额,又似金色花蕊在青色花苞中透出一点,庄肃中透着一点生动。 年轻的道人进得宫来,已轻车熟路,熟悉景物对比平日里都会有种说不出微妙,大约是心理作用,里面的女主人就是……想起来在海底疗伤补气时隐听到青鸾声音,芊芊说那是她本体的回忆,不许乱想云云。 小世界里自有着日月规仪,这时还是晚上,他在一路华灯绽放的光亮里走来,青鸾没有和平常一样出现,只有些天女天人看了年轻道人一眼,躬身敬称“青谨殿下”又继续值守防御,气象殊胜平日,通常这些天人不会出现在青乾天以外的地方。 除非……帝君行驾所在,自临时行宫。 叶青来这里是猜测,已感觉到了笼罩整座仙天的青流,在殿前停步,抬首看了看殿前的玉质匾额的“金桐殿”三字,更似是来到“青乾殿”前的感觉,就倾身说:“臣求见帝君。” “进。”平静声音在殿内传来,似乎并不惊讶他这时到访。 叶青双手合袖,安静趋步入内,空气里凝是实质的灵气卷起小小漩涡,是本体进来,瞬间就有龙形在灵气里显形又隐去,不但避免冲撞帝君,也是克制以免和里面的青鸾发生龙凤共鸣。 金桐殿素雅安静,女主人不喜欢在居所里安置玉台帘幕,角落里没有花草,只有明晃晃的一排排琉璃灯火照亮,点亮了一半。 一面轻纱屏风隔着后殿,隐瞥见幕后简单的几案墩台,似乎只有帝君一人,拿着本书在灯火下看着,也没有客套相迎,只有放下手里书卷,一阵风挪开屏风,让他过去。 叶青瞥了眼对面信风中的模糊人影,确实是帝君,就神色庄重躬身,其实时到了叶青这步,与帝君差距不是很大,但合者都利。 稍过片刻,就具说了在红云那里的听闻,帝君很感兴趣的听着,最后听叶青说着:“……三日后就是约期。” “就如君言。”帝君点首,重新拿起几案上的青书。 “呃……”叶青将多余话咽回肚子里,扫了眼封面上青泉书,感觉到川林笔记有所反应,下意识要起身:“臣即刻去与红云道友……” “且坐。” “是。” 叶青只得应下,问:“红云那面……” “鸾儿说要亲自见见红云,判断她到底是什么样情况,我是相信你眼光。” 信风中的冕服少女这样说着,但心中一个声音不满,于是又转口:“但既别家已笃定我与红云联系,不妨强化这种错判,派芊芊公主当特使去红云天……不过得化成青鸾的气息。” 芊芊公主这个称呼让叶青讶异,帝君首次承认芊芊储君,心中觉有点微妙,但要芊芊化成青鸾去见红云,可以理解。 在外界,看来是帝君通过帝妃去干涉新五脉,实际还是通过自己,因芊芊是自己道侣。 这样处理方式,叶青不可能有误会或芥蒂,自没有意见。 而叶青坐下来,帝君没有言语,继续看青泉书……大概在出神地处理信息,虚空就一阵震动,许多信息在青泉书里流淌,自然而然共鸣涌入了川林笔记。 “又来……” 叶青暗叹口气,按下川林笔记震动。 每次本体亲自觐见时,川林笔记与青泉书本体相遇都会发生这种共鸣的事,微妙而奇特……它们之间,或渊源很深? 叶青怀疑川林笔记在前世之时或就是帝君亲手炼制,笔记中记录残篇所述纪念道友身亡,川是黑水,林是青木,说不定那时就结合了部分地书,曾落在外域尚钦道人手里又叠了天书。 不过这世一开始川林笔记是虚影,逐渐吞噬全本天书、半本地书,与萌芽的青泉书明显不同了……他抬首看了帝君一眼,模糊信风中的人影还是看不清楚,更看不到神情。 “你看到了什么?”帝君抬首,声音平静自若。 叶青就有点尴尬,心忖应没有发现自己笔记才是,不然早几次就会问,说:“信风中无数人声信誓,很奇特的一种信息现象……” “这是天地至信的后遗症。”帝君语气随和。 叶青听得一愣,见又没有了下文,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轰隆隆一阵雷霆,叶青心一动,就有了预感,看了过去,只见一股淡青气,远远而来,贯入金桐殿,就自动分成两股。 一股青气落在信风中的冕服少女体内,一股青气落进叶青体内……在两人看去,性质与世界本源天眷所化之气有别,仅仅是九州一片洪流。 “东荒等道友已拖拽太真道天残骸回到九州,寸土不失,天罗地网完整,人仙合流再无阻碍。” “这些道天,其实五帝没有用处,但留在九州,就可渐渐融化,归入九州本源,我等也有收益,这份有四成归你……” “真正天眷要等世界本源苏醒,还得有些年。”冕服少女说着,嘴角微弯:“别脉不知道,也不听我话,我们青脉真仙、地仙没有多少损失,还有青源降下,不会出乱子。” “原来留下我为了这个……” 叶青听了这许多解释,感到身体里一阵暖流荡漾回旋,神识一阵晕眩,之前与芊芊她们灵池共鸣、神魂交合地没修复的隐患,都在迅速恢复……最后只隐听到帝君声音靠近了些,清凉好闻的寒梅清香,轻轻说:“我出去有事,一会鸾儿回来,你伤势未尽愈,这三日好好养伤。” 之后的动静叶青已经听不大清楚了,他的神识徜徉在一片青色海洋里,似乎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温暖而柔润,川林笔记始也终能感觉到一道共鸣,让叶青觉得奇怪,心忖帝君不是说有事出去,怎都没走么? ………… 在五脉集群、新五脉集群很远地方,这时一侧陡然海水翻滚,在烟囱热泉井口冲出两个身影,顶着漆黑高温迷雾,黑袍冕服的男子一剑插入七色云袍道人的胸口:“对不起,我拒绝与仙道合作……” “法有元神!” 云雾破碎混入热泉烟柱,祥云投影一散躲过了剑势,横移小段距离在另一边重聚形体,不屑对方的矫情:“暗帝你的暗面革命已到了尽头,还有路可走?” “我选择方舟王师。”暗帝不解释自己战略,又是一剑。 祥云这次停在原地没有再躲闪,冷笑:“原来曾经人皇也有屈膝一日……” 人皇…… 暗帝顿住剑,这个名词仿佛心中的禁忌,有些散碎的印象在模糊中泛起,尸山血海的一片……他平静垂下眼帘,一剑沉沉笼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口误……” 祥云长笑一声掩饰过去,终在赤帝、红云、暗帝这三轮力量使用耗尽分身,迎接了死亡,但在这道投影消散瞬间,道人双臂一振,在后面海底热泉的烟囱里窜出数以百计的投影。 暗帝收剑,凝眉看着这惊人的一幕,没有阻止。 一道道投影混进五脉、新五脉的营地里,纷纷变形,伪装仙人,然后有序进入各地仙的仙境、真仙的仙园,作性子相近的墙头草,暗帝已经嗅到了搅乱挑拨的气氛。 于此同时,深海里一道青光在青乾天中飞起,滑向坐落在五莲大陆架海底平原上的红云天,那座火焰缭绕仙天正敞开门户,接待贵客的到来。 沿路上,一双青眸在青光里注视周围的暗流,联系了赤帝询问怎么回事,回应的只是说那面已经有了防备,却忘记提醒这面云云……不由有些无言,半响叹了口气:“真要是每日受这些气,可得累死了……” 但一想,那不还是自己,最后都是感同身受,于是不由微微苦恼起来,她还没准备啊。 青光落下时,仙乐渺渺在下面的红云天里响起,随着青脉帝妃的尊贵鸾驾降临在宫前,许多天女环绕侍奉,持扇,撒花,铺毯,焚香,持节……又节杖镶嵌信风符令与垂坠紫麾流苏,这位贵客是以青帝全权特使的身份下降。 “欢迎青鸾殿下驾临。” 身披凰纹红袍的女仙已经提前在等候,见此排场,暗忖这出行几乎是帝君出行规格,这青鸾不愧是帝君道侣,尊荣至此。 然而,一个身着凰纹青衣的少女下得鸾驾,却也没要人搀扶,她温和娴雅对着红云一礼:“见过红云道友。” “青鸾道友请——” 红云也回以一礼,亲自将对方迎进了主殿,两人在礼仪上也相近平等,仙道看重的终是实力,对于红云来说,这毕竟不是青帝亲自驾临。 在殿上,两边重新见礼,分宾主落座时,相互正视打量,目光都有些赞叹和亲近,赞叹的是对方的实力和美丽,亲近的是某种本能熟悉。 殿门轻轻合上,封禁展开隔绝了目光。 1786.第1786章 临时结盟(下) ———— 殿内气氛自然。 “很久以前,我原想着自己是仅有一只凤凰……终见到同类了。”红云微笑,虽女儿琼阳也是纯血的凤凰,但那是自己生的,和见到外面同类感觉还是很不同。 芊芊脸上一笑,没有附和承认,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凡人,但这时在外人面前伪装的是青鸾本体,而非长公主芊芊,她也就顺着红云的话,友善回应:“青谨具报红云道友的事,帝君已应允,特使我来与道友会面,多了解些祥云。” 审查? 红云沉吟,心忖难道青鸾与叶青有点不谐?不相信叶青的报告? 不过传闻来看两人也没有什么明显冲突,红云不由猜测或是青帝居中协调得当,至少还不至于影响到重要节点的新五脉盟主,她也就不管这些细节,当下侃侃而谈:“祥云老师此前来过……” 而芊芊只凝神倾听,不时细细问几句,更深了解祥云相关的事……并非她不信任自家夫君,只是登顶与否的眼光不同,有些内容必须亲自确定,她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或有时会显得过于谨慎而错失机会,但是……已经习惯了,不是这样精挑细选了一百万年,她也没有遇到现在的夫君,然后耐心慢慢养成的机会,每每夜里回想起来,都是会心一笑,此情不足与人言。 但对于要破坏这样平静幸福的人,她不表现情绪,但心中已有了淡淡的杀机,很少这样敌人能短短几天时间了解就让她憎恶至此,祥云还是第一个……夫君说的没错,此獠必须诛除。 ………… 一处海岭 一身黑色冕服的道人也在观看各处的真仙、地仙驻扎区域的变化,隔着水波扩散声音收集有些失真,在某些声音碎片听闻来看,似乎是赤帝传出消息给各处,警告了祥云聚散的威胁,确实是许多地方都排斥祥云道人投影的进入,但并非就能禁止交流…… 许多投影一面尝试渗透,一面暗里流传谣言,说还有第二轮清洗、为世界加快复苏提供资粮和祭品。 事关前景,留心倾听的真仙与地仙更多起来。 如果叶青还醒着,就会惊呼这不是“灯塔电台”? 人心渐乱,杀机暗藏,随时可能撕破五莲和五脉间默契。 看见某种熟悉的气流,暗帝目光凝冷,沉吟:“祥云这厮……一旦各方混战中失去秩序和底线,谁都难说最后结果是怎么样。” “不过……俗话说‘当家三年狗都嫌’,青帝、红云、五莲作组织领袖,仇恨所归,众矢之的,混战里消耗就最快,怕必死无疑,失败者反有了更大机会。” “不错,看来暗帝道友也看明白了,这番两大势力的天仙默契相互清洗对方地仙、真仙,已让人寒心,这于你我夹缝中生存,都是最后的机会了……” 有个声音淡淡在头顶重新响起,最后一道投影还是没走,化祥云,又迅速变化成五莲。 暗帝盯着这张老脸,心中就本能仇恨,目光冷下来:“什么意思?” “我是提醒你一下,咱们两人都是丧家野犬,你在这里憎恨我有什么用……身具一方大教尊主五莲眼看就要顺风登顶,他才是杀你的仇人。”五莲的道人脸皮融化,又重新化祥云,神情激昂:“如果你能答应配合,表面上去改投五莲,为我探查清楚地仙、真仙驻扎营地,打开墙门,我就可混入这些仙人之中……你不是要复仇革命么?我们就一起合作吧,摧毁所有旧秩序的高墙,在混沌废墟建立新秩序!革除旧天命,鼎力新天命!” “你想借用我来渗透五莲大陆?怎不叫你的旧徒红云?哈哈,看来她们也不理睬你了,真也是变成丧家野犬……” 暗帝嘲笑着,有些相信对方的诚意与合作需求,本来有所意动,但心中涌出一股模糊的不甘,熟悉又陌生,让他转首望了望五脉、新五脉地仙真仙一片混乱,冷笑:“真没想到,仙道也有今日。” 祥云一怔,眯起眼睛看着他,蓦意识到什么……人皇意志……此念闪过,他顺水推舟一笑:“仙道怎不能有今日?” 这下轮到暗帝皱眉:“你在笑我?” “不,你说的……其实也对。” 祥云沉默一阵,神情毅然:“而过去,我们圣人确实有些事情做错……现在你我都孤身一人,也没有忌讳,咱们尽可以交心谈谈。” 暗帝才不信,手指扶着额,平静:“我记不得那些前尘往事了。” “那我就说你感兴趣的八卦……你想听什么?当初五莲是怎么诛杀你原身?啊……对不起,揭你伤疤了。”祥云神情没有什么歉意。 “别再挑衅我,我也不感兴趣这些旧事,我是暗帝,黑水冰渊孕育出来的复仇者,与人皇无关。”暗帝兴趣缺缺,他原就心硬如铁,到这时暗面革命失败,想到已全是让自己能活下去。 但偶尔午夜梦回的某些梦境碎片,犹针刺扎在心头,终有些无法释然的东西,他顿了顿,还是不经意:“真要说说,不妨告诉我,凡人皇朝毁灭后那些年……这三百万年里,又发生了什么。” “贫道明白了……道友最想知道是——母域曾经辉煌荣耀仙道,怎连累世界都堕落到这地步?” 祥云一眼洞悉了对方情绪,转首眺望五脉和新五脉一片混乱,对自己再一次亲手点燃的光明,神情也有些感慨……不过自己这罪魁祸首怎在凡人皇朝尸体上登顶的隐秘,自不能告诉对方以免唤醒人皇的仇恨。 他酝酿了下心中情绪,装一个无关此事后起圣人:“在五莲毁灭凡人皇朝,并清洗所有同情并支持你们的仙人,和剩下仙人一样,我曾经以为凡人都是卑贱的污染源,我曾经以为只有仙人最高洁……我曾经以为自己登顶,就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然而,时过境迁,许多事情并没有改变,仅仅是换了个表皮。” 暗帝听着这一切,此时扬了扬眉:“这话怎么说?” “我们主导母域……当时还是小世界晋升,遇到了更多小世界……现在看起来运气不错,那片空域可能刚好是某片高层时空大世界破碎或蜕皮遗留,留下陨石群,小世界很多,我们征服一个又一个对手,以战养战扩大仙人的数量,这时为了确保收支,压缩战争成本,仙人……尤其消耗最快的真仙,难免顾不上长远的培养,这是没办法的事。” 祥云说着顿了顿,神情凝肃:“原本在凡人间普遍愚蠢短视,逐渐出现在仙人身上,整个仙道在自满中逐渐走向狂妄,疯狂,不知敬畏,不知收敛……” 那些自己当年诱惑初代皇朝人心坠落思潮,都似在最深沉幽暗的深渊里爬出来,让道人沉默了一下,隐去这种不利于自己信息,只迎合着暗帝的心思:“这就仿佛是初代人皇陨落时的诅咒,让数量最庞大的基层仙人变成了毫无底线的蝗虫。” 暗帝听了,神情果有些幸灾乐祸:“好的很,不过你们高层应该不蠢,会进行调整吧?” “自发现了……” 祥云顿了顿,其实就是自己第一个发现,但这里照样隐去:“高层一度发现,曾最厌恶的凡人短视,在不读书真仙一层复生……” “有些高层坚持认为凡人原罪、必需清洗,现在仙人都这样,这样理念基石几乎崩溃。” 听到这里,暗帝眼神已更亮起来,有种报复快感:“就这样?” 祥云也有苦笑:“不止这样,单单一时理念反噬就罢了,天仙元神通透,力量自有,撑过去修正重来就行……” “但这一次教导失败,真仙已不愿意自省,且无法清洗了!” “你们圣人无情无义,尽可以灭世!” 暗帝冷笑,心中某种模模糊糊东西更上浮,他有些颤栗,但没有压制心思,仿佛是重新面对自己,认识自己。 祥云并不纠正暗帝关于圣人无情无义的错误说法,同样也不知道暗帝心思变化,只是一叹。 “情况变了,当时已经形成战时机制,而且战争一旦开始,就不能按照自己意志停下来。” “战争需要不读书的炮灰,尽管这些真仙狂妄,自大,只知破坏。” “但阵亡率这样高,自无需过于在意。” “当年五莲圣人可清洗凡人,却无法连千丝万缕真仙也清洗,因这是力量基石,且圣人也已不止是一家,有着两家。” “真仙蝗虫可以对外使用,反过来也能噬咬自身,谁进行清洗,就等将主流力量赶到对手派系怀抱,给人做了嫁衣……” 祥云还是隐瞒些东西,正常来说应相互取得信任,如果能获得五脉之间那种相互斗而不破的默契,想清洗还真能成功,就这次五脉清洗……但在母域道路并无这样互信基础,且在回醒仙凡决裂背后端倪的五莲,与祥云间已有着深仇,一个忧虑对方继续不择手段,一个害怕对方为旧事仇怨报复,谁也无法信任对方获得谅解。 “因相互忌惮,两家无法联手清洗净化基层,谁都要寻机击败对方再行事……但是谁也没有成功,形势只能修修补补不断恶化下去,整个组织失去自我修复,仙人落到与当年凡人一样下场,还有什么奇怪?” “最可怕的是,随着时间推移,这道渐渐深入世界本源,留下了烙印,这连圣人都难清除了。” 1787.第1787章 少阴的疑惑(上) “道友听了这些或会觉得痛快,但其实……在生死前,在虚空阶梯前,我们仙凡都不过蝼蚁,何必为一点陈年旧事而争个你死我活?珍惜现在,保全性命,才有着未来……” 这话颇有些暗帝推崇‘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理念,正是祥云投其所好而推波助澜的说词,他无数次经验,就是顺着目标想法去说去作,屡试不爽,从无失手。 暗帝闻言,陷入沉默,有些模糊东西在心中回荡,本能感觉到有不对,这道人没完全说实话……但大部还是实话,最后一句劝告也是真心实意,于是权衡半晌:“好,我且去五莲走一走,但我不会真投效,只是装去说降道友你时,路过一下五莲山,最多了解一下外围地仙、真仙的分布,顺手指点……但这事情事发也危险,五莲追杀出来,不能就我一个人,没有人接应?” “我的小弟子幽云,就潜伏在五莲派,有危险,他会暗中提前提醒,留个后路对他来说有必要……而在外面会有红云亲自接应。”祥云应许着还没有照落的接应人手,说得很有信心,似乎之前红云拒绝没有发生,所有事都在掌控中一样。 暗帝点首且应下,目视对方远去,脸上露出一个冷笑,倒也没耽误直接回去隐藏的地方找了找伶仙子,结果没找到,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免去了多撒一个谎,径自往五莲而去…… 他自觉比起祥云还算是有个退路,既祥云敢烧火,他就敢将这把火烧得大些,让各方在混战中虚弱,无论仙凡都在废墟里失去所有希望,进而将整个新世界献给王师作晋身之资! ………… 长夜过去,在阳面晨曦来临前,一道投影流光回归暗面,落在七色云袍的道人体内,他睁开眼,脸上也一个冷笑,自己若非看清楚暗帝背叛世界、投靠了方舟的心思,又岂会说出那些陈年往事,就不怕暗帝去和五莲一对质就揭破?现在的情况就是暗帝知情也会行动。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能瓦解制造混乱的一道道缝隙早就已在那里了,真仙、地仙也正是遭受半数清洗的人心惶惶时,化身聚散只是个小小的导火索,而适才对于五脉、新五脉众仙的挑拨,就已经埋下了火种,只要自己一号召,就是仙道混乱! “不过在这之前,还需一柄小小钥匙,开启我不听话女徒的心锁,没有个安全稳固的据点,许多保守仙人未必敢动作…… 祥云心中有着大势抵定轻松,目光就随意扫向黑水不远两座仙天。 旅火,红云的小师弟 丹玉,红云的小师妹 两人都是忠心耿耿掌教大师姐,就不知道红云黑历史曝光,又会是怎么样的震惊恐惧。 有罪诛杀,天经地义。 但无罪诛杀,其实也破坏了体制。 就看他们怎么样选择了。 一个桃衣少女还在两个天仙守护下搜索着,浑没有觉察凶兽已经伏在她身后……少女小脸上没有往日笑容,她是全神贯注且焦虑、偶尔发现又失望的失魂落魄模,丢失了整个世界一样。 这样的搜索在暗面时间来说已经持续了五六天,她几乎搜遍五分之一黑水,还是没有找到她的目标,就连两个师叔几次劝,她都不肯放弃,在胜利者都在享受胜利果实、又或在清洗不安中燃烧野心时,她还在努力追寻着某一种毫不相关的事物。 这倒引起了祥云的一点兴趣,好奇她到底在找什么,心中想着:“是丢失的本命法宝?应不是,祥云星魂裙已分解还原成七色祥云袍与炎夜星魂裙,分别落进赤帝和女娲的手里。” “那亦或者……什么心切的人?重要到在她母亲提出警告,还不回去?不会是私下里的情郎吧……之前听说红云门有个叫叶裕准女婿……一个吃软饭小人物,这么久都没找到,大约死透了吧,没别的可能了……” 尾随在后的道人想着这些对于大局激变来说无所谓的小事、无所谓小人物……狩猎的目光若有若无,盯着前面桃衣少女,过去没有留意红云羽翼死死罩着的这宝贝女儿,现在发现,小凤凰继承她亲生母亲、或者说她曾经前世的养女红云的姿容,堪称明丽,活泼,即便焦虑忧愁也没有减损她的可爱…… 虽然三百万年专心大道求索,一向不在意女色,可有可无,但如果大凤凰红云一定犟着不答应,那作必要的威胁,夺人所好、辣手摧花的小事,他也是可以做做,而且同样会觉得乐趣,摧毁一些世界上稀有东西……然后再将她们重塑成一种样子的乐趣。 不过现在,祥云觉得还不是动手时,阳面事态还需要一些时间发酵,如果提前打破,对于自己还是有些风险。 料想三天时限没到时,红云明知女儿在暗面也不敢就破坏这种僵局……但接下来,无论她是在搜索完剩余水域后离开,还是经不住母亲的催促而提前离开,祥云都不会允许。 祥云这样对自己说,很是从容,对于迷雾中未知没有任何一丝恐惧,因他的聚散之道,就是将自己也变迷雾融入其中……所有人都在恐惧中时,他将是恐惧的化身,没有人可以逃脱他的影响。 哗—— 一声水响在远处黑水传来,桃衣少女似乎发现了气息感应,忧愁焦虑紧蹙的眉一下舒展开来。 “叶裕——” 她这样惊喜喊着,朝某个方向奔去,无巧不巧正好脱离祥云埋伏,模糊的某种水火同炉共鸣,明艳火属气息就融入幽暗的水属气息里,让小凤凰气息感应迅速消失,只有她情绪激烈到带了一丝哽咽喊声在海面上:“我还以为你已经——” 还是……出意外了。 祥云皱了皱眉,但也耐下心,估摸这对青年男女正在久别重逢的热烈拥吻中,气息交缠的水火同炉共鸣虽使自己的感应有点模糊,但终不能持久,而且很明显准女婿的叶裕,会拥着美人回到她的两个师叔长辈那里…… 遂隐藏行迹缀在旅火与丹玉的仙天而去,但只见一片漩涡,到处都是潜在的洋流,完全无法辨别小凤凰。 这不可能,她怎能持久隐藏? 这道人终脸色微变:“谁?出来!” 洋流的远处,一道目光盯了眼,没有锁定具体,就离开了,淡青色裹挟着一抹红光迅速消失在洋流中。 这一刻祥云道人的神识已毫无顾忌展开来,越过发现跟踪十分震惊紧张的旅火道人与丹玉仙子两人,迅速大范围笼罩整片水域,锁定了一抹青红相合流光。 即便对方的水火同炉适配黑水环境十分诡异,无法锁定气息直接捉拿,但祥云也意识到这一脱手就不可能再捉住琼阳这柄时局的关键钥匙,瞅准大致方向追杀上去,似是一条深海巨鲨追捕两条小鱼,有着被无关小角色戏弄的怒火和杀机。 “三百万年来,只有我算计,还是首次有人敢算计我……叶裕是吧?虽不知道你这异常表现背后是什么,对琼阳有什么居心,但你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 洋流 已重新化叶裕模样的年轻道人,怀抱着之前打晕过去桃衣少女软软身子,手掌搭在她细腻的腰肢上,在冰凉黑水中犹能感觉到她娇软发烫身子微微一颤,紧蹙着眉,眼见就快要苏醒的样子,可想而知她醒来会有一堆疑问。 “我真是自作自受啊……”叶裕叹了口气,手指拨了拨袖子里冷硬星核,在里面抽出一道月华银白元神。 终又可以出来换口气的少阴姑娘,心情是有些高兴,但她还来不及分辨这是什么境况,刚要说话,叶裕就一瞬传音命令:“听我安排行事,进我体内。” “嗯?” 少阴姑娘一怔,迟疑了下,心中顾虑着纯阴元神会不会受到叶青影响控制,直到对方再催了句,终是没什么选择,乖乖合身融入对方体内:“我不管你叶青打得什么主意,这种事情仅此一次,再有下次我就……嘶……” 遍布经络和血脉的环境,地仙道躯对于天仙元神不算什么,但对于适应纯阴之体的纯阴元神来说就……太刺激了,满满的阳气让她灵体浑身一烫,给灼热开水浇透她的全身,顿时一阵颤栗,却是银牙紧咬,生生忍住不适:“然后?” “夺舍我。”叶裕命令。 “啊?” 少阴姑娘再度震惊了,她活了百万年还是首次听到有人这样对她要求,难以置信:“夺舍?叶青你疯了?” “快点。” 叶裕让出了紫府,自己退到了灵池的一个角落,目视少阴元神接管灵池大部控制权并冉冉上升到紫府,并不担心她做什么,因拿捏着她的所有出路且随时可以召唤主元神降临,这时只借她的身份一用:“你就伪装……不,你就是夺舍了我,等我……等你怀里的姑娘醒,按照我的剧本继续和她说话。” 少阴听到演戏立刻就秒懂了,笑起来:“就和之前与红云对戏一样?简单,她是你什么人?也是和红云一样,是你金屋藏娇的偏房?” 叶裕:“……” 1788.第1788章 少阴的疑惑(下) ———— “无趣,开个玩笑也不行。” 这时,少阴也不理会叶青能有什么回答,她说是开玩笑,心中却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判断,就睁开眼睛,呼吸一下空气,享受着重新得到身体……可惜是个无趣的男人身体,不是自己预留准备好的分身,当时所有分身随着本体道基阴化而变女体,她还心情很糟糕,最后主元神干脆自爆也不想再回到女人,现在却是不同,开始期待回到地仙分身里重修。 然后怀里软软的少女轻轻“嗯”了一声,睁开眼睛,惊喜看着她的眼睛,伸手摸索她的脸颊……不,是这具身体叶裕的脸颊。 但感受者现在是少阴姑娘,她给这少女摸得毛骨悚然,更脊椎发颤是对方开口就是情侣间的怨念:“你这几天死哪里去了!” 少阴:“……” “说话啊!哑巴了!” 小凤凰眼底泪花闪烁,强忍着心中委屈,怒气冲冲对叶裕喊,她这辈子作红云门的小公主几乎要什么有什么,还从没有是这暗面五天的惶恐害怕,害怕失去某一个人,怕得心头是缺口了一样,最后简直绝望,如果不是终于找到叶裕……咦,等等! “你刚才敢打晕我!” 她回醒地叫起来,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也是与她实力相当的叶裕办不到的事情,这让她冷静下来,觉察到了对方此刻眸子里看她是看陌生人,不由震惊意识到某种可能:“你……你不是叶裕……” “呵呵……本姑娘是少阴,可不是叶裕,叶裕是什么东西?” 少阴光明正大报着自己名号,心中正纳闷叶青金屋藏娇为什么还取个假名,就在胸口位置传出一道情绪激烈的神识:“琼阳?琼阳是你么?你快走——她在夺舍我!我拖住她,你快点回去你母圣那里——” 琼阳听到他神识,立刻明白了一切,是少阴,少真真君的元神? 难怪叶裕抵抗不住,顿时目光一变:“不!我要救你!要走一起走!” 叶裕:“……” 少阴见这一幕吃惊,她不认识叶裕这种小角色,但对琼阳小公主和她母圣红云还是认识,暗自传音:“好你叶青!原来你是藏在红云门的卧底!” 叶裕随口说:“只是战场相逢,惺惺相惜。” “骗鬼,你当老娘和这丫头一样蠢?”少阴不屑,作曾道君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更何况她自己就曾经卧底龙神枕侧,这方面特别敏感,发现了惊天八卦:“你对她……哎哎,等等,你之前和她母亲红云……现在又和红云女儿……你……啧啧啧……” 叶裕一阵无语,没对这内心阴暗刺客姑娘解释,只是恢复自己金牌卧底,继续以琼阳的立场,对她:“快,一起走是不行,她刚刚力量克制你,也消耗很大,我在灵池里面制衡着,她也不敢多撑,只能寻你谈条件……” 琼阳对叶裕极为信任,不住点首“嗯嗯嗯”,也不管还夺舍的少阴了。 遭到两人不约而同的冷处理,少阴一个人激动也无趣,情绪平静下来,配合照剧本:“哼哼,我不敢多撑?小姑娘你回头看看追在后面的人是谁……” 哗的水响在后面越来越近,在少阴夺舍叶裕身体,原本叶裕和琼阳的水火同炉共鸣变得更完美,两个少女气息完全融合,更飙进许多,但还是无法摆脱一个前圣的追杀。 “叶裕——你跑不了!”沉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琼阳探首侧回望了一眼,就‘啊’轻呼一声,缩首:“是祥云!” “明白了吧?要不是看到你这一张好牌落进别人手里可惜,我管你死活。”少阴撇撇嘴,神情不屑,掩盖她根本无法松手琼阳的事实,一松手就是两人减速一起完蛋。 但在琼阳眼里,却是从来关切自己的这男子做出这样表情,即便她理智知道这不是叶裕,是少阴夺舍的漠然,但也心疼,而真正叶裕也在一如既往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她更是不会自私就这样放弃一个人逃跑,所有可以破局的可能性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才郑重抛出筹码:“少阴殿下,你现在身受五脉集团追捕,还有什么活路?无论青帝还是叶青,都绝不会放过你。” 少阴再度撇撇嘴,小丫头还是太年轻,太天真。 琼阳露出一个微笑:“您可以看轻我,或因您有后手底牌,但是底牌这东西……多一些岂不更好?” “我母亲红云,忝新五脉盟主,正是鼎盛,羽翼云集,包括烛龙都收服于麾下,以烛龙教遥遥挟制在外改投方舟影龙,自可堪庇护少阴殿下。” “您也无需担心安全,因有您在,我母亲就更能够制衡黑莲,岂不两全其美,各得其便?” “你……” 少阴闻言再看这小凤凰目光就不同了,心忖有其母就有其女,一大一小两只凤凰都是不好对付,不由传音对体内的叶青分身:“没想到你拣了个大便宜,这丫头没有为情所困时,还是很聪明,直接挖起你的墙角了……当她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我已投靠了你本体,怎么样?有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答应她。”叶裕说。 “你……不怕我投靠了她母亲?真敢给红云增强力量?你不会是真的和她们……”少阴再度惊讶,虽吞下了自己后面话,因觉得不太可能,但也推翻了自己之前认知,有些弄不清楚叶青这卧底和琼阳什么关系,这两人似乎不是她曾经和龙神那样…… 但是力量就是力量,叶青真的有信心,新五脉强大了,还能进行控制? 她心中好奇,倒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就顺着叶青的命令,和琼阳提条件:“我明白了你的心思,也见到了我本体陨落后,你们新五脉一些整合与冲突,你是要我当烛龙的可替代选项,让我和烛龙一起去制衡在外影龙,再用影龙作黑莲的可替代选项来制衡黑莲?” “嘿嘿,相互平衡,你这丫头还真有想法。” “但仅仅是安全的保证,要我投靠可不行,我自己就能完成,除非你们允诺为我取得接下来可能收获的黑属。” 琼阳想了想,传讯给母亲里,不等回讯,口中就已应下:“我们答应你!我是母亲的道侣,这种资源事,可以允你!” “但说好,这是新五脉能分到的部分,我们可以在黑莲和影龙前,截留一份来帮助少阴殿下你分身重修——既如此,你也必须同样确保叶裕的安全,不得损伤他身体!” 小凤凰最关心的并非这些博弈,始终是叶裕的安全! “好!” 少阴哪里敢损伤叶青分身,自是一口答应,暗喜自己多拿了份收获,一面还和叶青交涉:“这是我帮你掩饰一次秘密的报酬,让你能继续金屋藏娇,但是你之前允诺庇护我,资助我恢复天仙一笔资源同样不能少,否则我……” 叶裕见已有点压不住她,叹一口气,手指勾了勾,虚空中立刻接通主元神。 ………… 冥冥中触动,让叶青回醒,灵池平复,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盘坐在金桐殿内,而几案对面帝君的身影果已不见了。 主殿内竟空空无人,却有灯火通明照亮桌面上摆着青泉书……没有拿走,难怪刚才传来笔记感应,误以为帝君还在。 “帝君这时应去通知四位帝君防备了吧,毕竟五脉真仙,按照九州传统,几乎都是久经历练的大将大臣。” “读书多,有阅历,处理事情就理智,作战胜者及时降下红利,还是能安抚许多情绪……还有最关键,本体陨落了,分身都还在,仙园甚至仙境都还在,只是折损些机会,不是真陨落……” “这就等于是朝廷内的降级。” “雷霆雨露都是天恩,这些人都应该能接受。” “没有降级的仙人,兔死狐悲也会少许多,甚至觉得窃喜也未可知,但总体上说,这样大规模清洗,离心是不可少了……” “而我们青脉经此加强互信,或会更凝聚。” “当然,现在青汉渐渐趋向稳定,而通过传送门,不断有资源运输入内,我的力量在不断增强。” “其实没有帝君给予,我也能修复。” “不过这就表现了互信。” 琉璃灯的灯油消耗了一小半,时间是到后半夜,偏殿图书馆走廊的珠帘静静垂落,珠帘幽暗无光,没有人在图书馆里面看书的样子。 后面寝殿的纱门闭合着,在夏夜里畅通空气,隐幽香清淡在里面传来,一道强大的青源气息在里面,结合帝君之前交代,或是青鸾仙子归来样子,这前辈女仙大约没想到她口里的小贼这么快就苏醒,也没有防备什么。 叶青却蓦地想起了芊芊,爱屋及乌地有些怜惜,这个时不便去打扰她的休息,于是目光在几案的青泉书上定了定,神情没有变化,只起身对着寝殿一躬身,就自推开主殿的殿门出去,又合上了门,这时才接通了刚刚分身传讯进行回应。 “少阴,你想干什么?” 禁制“咔嚓”封锁,寝殿里就亮起灯光,一个衣裳严整少女赤着脚跑来到主殿里的几案前,她脸上还残留着慵懒睡意,这时很严肃,认真检查了那本纹风不动的青泉书。 “哼,小贼……” 似乎确定了什么,凤凰少女还算满意地将这件宝物贴身收起来,觉得小家伙还记得身正道直,没辜负她和帝君的信任,又打着哈欠跑回后面寝殿的玉床上,就毫无形象扑在香衾间,舒服呜呜两声:“帝君既去见红云,那这几天,鸾儿应没什么事情了……” 这是她沉睡过去之前的最后想法,很快她就会知道自己错了。 ………… 暗面,叶裕身体内,主元神的目光已透过虚空看向了少阴,声音淡淡传下:“否则你什么?” “呃……我还是继续听话,怎么修都不可能重归圣位,还得仰仗陛下多多照顾。” 少阴连忙说着,心中暗骂这新手后辈连分身都是无耻,只会狐假虎威……这样腹诽归腹诽,她实际不敢小觑叶青的力量,赔笑:“但我也同样能作你的剑,帮你制衡黑莲等人,并提前埋伏入新五脉……恭候你归来,我现在明白了,你一定是控制好了红云,迟早要回归新五脉……不,是入主新五脉,对不对?” 叶青主元神声音已经消失,解决了问题就不怎么关注后续细节了,他要准备应急针对祥云,还要对伶仙子做出解释安抚,让她稍安勿躁,自己正在努力解决队伍面临的麻烦,一定及时完成整顿云云…… 而这边分身叶裕也清楚本体大约在做什么,对少阴聪明猜测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微笑着给她一个盼头:“随你怎么想,对你来说简单,要拿资源,看你表现。” “我一定表现!” 少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小心问:“怎么表现?” “那现在就耗用一下力量,帮我和琼阳摆脱祥云追赶吧……什么?办不到?那多拖延一下时间总能吧?”叶裕努力整合手里力量。 少阴心中明光一闪:“拖延……你想这时杀了祥云!” “这不关你事,别岔开话题,你假假的也是个前道君,就算陨落也是适合暗面环境的少阴属性,别跟我一点接应后手都没,就说你能不能吧。”叶裕逼迫着压榨她。 “能……” 少阴心中把叶青这仗势欺人的无耻家伙戳了一千次小人,尽管觉得没有诛杀祥云的可能,布局都在三天后,现在太提前了,完全是下来后遭遇琼阳的一次意外卷入。 但发现了叶青渗透掌控新五脉,现在又安排她进入新五脉,她更清楚明白叶青完全掌握着她的命运,为了重修前途,少阴姑娘一时银牙暗咬,也豁出去了,抱着琼阳一起沉降入黑水深处…… “只是,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少阴突然之间想着:“我在少真时,可完全不是这样啊?” “难不成换成男身,真对我的思考方式有很大改变?” 就在少阴想着时,祥云紧追着她沉入黑水深处,而一道求救凤凰火符已窜过了阴阳界膜,飞进了红云天。 1789.第1789章 瓜分(上) 红云天 时光流转子,大半轮月上中天,悬挂方圆千里小世界天穹,银辉洒在宫墙,钟鸣鼎食的愉快乐声还是渐渐平缓下来,主殿宴席正在散去,还有着酒香和食物的气息弥漫,自有侍女上来撤席,在她们还在忙碌时,而一主一宾的女仙已出殿,红云亲自送芊芊……在她看来是青鸾的这位全权特使。 而对于芊芊来说,也已在半天的详细交谈中了解清楚祥云门底细,以及红云这个人,为此芊芊甚至留在这里用了一餐晚宴,比较私人,没有宴请诸如黑莲、青珠等人,这样消息传出去或让一些人会不安,但对稳固红云位置来说很有价值,坐实了她与青帝之间有私交和默契。 “就送到这里吧。”芊芊在玉辇前回首一笑,眉眼间大气,一双青眸让人格外印象深刻,这是青源修行到了极致的外相,没有丝毫的咄咄逼人,而非常温和。 红云开启了仙天界膜,微笑着止步,目送青玉辇飞起,陡一道火凤流光在天外电射入她的体内,来自暗面惊变景象冲击着她的脑海,女儿琼阳最后呼救的景象,她与少阴交涉谈判条件,然后紧追下去的七色流云,一并消失在黑水间时,里面的道人似乎觉察到遁飞火符,朝着画面这望了一眼,有着撕破脸的漠然。 “祥云……老师。” 红云身体一震,许多师兄妹临死前的表情出现在面前,不由银牙紧咬,凤目含煞,如果说她本还准备三天时限到时再摊牌,或其中还有着转圜余地,祥云的绑架触发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底线……她冷静想到了许多,伸手一挥合上界膜。 刚要离开的青光就无法出去,青玉辇重新回落下来,随驾天女掀开车帘,一身青衣的少女探首出来,神情微疑:“怎么了?” “琼阳出事了……” 轰隆隆的水声响动在天外传来,幽暗深海环境迅速为层层岩石取代,红云天正在沉降穿过海底热泉井口,抵向暗面:“青鸾道友……不妨随行一趟?” 这位心切于女儿安危的母亲,说是询问语气,即刻不顾一切地下降仙天,这时她也来不及说服新五脉的人了,对女儿安危忧心甚至胜过了她自己风险,更压过关系的顾虑考量。 “你要裹挟我?” 芊芊神情有点点微妙,如果红云知道她挟持不是帝妃,而是帝君……这时既无法拒绝,应下来,一会到了暗面见机行事。 “是……” 红云决定已下,见这位帝妃如此平静,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轻声:“本来我也无法这样决然,毕竟约好三天时限,发生太快,祥云目前引发的祸患酝酿尚未爆发,表现出来还只是是制衡新五脉的立场,我也不确定五帝是否容许自己击杀祥云,如果黄帝、赤帝、黑帝三方坚决庇护,还有大批地仙、真仙同情祥云,就算青帝也无法违拗众议,但是……” 芊芊忍住笑,接话:“但是我这……帝妃在这里,那是好办了,对吧?” “对不起。” “记得欠我一次。”芊芊露出微笑,受裹挟的危险没什么,她的想法很实际,自己虽只一人在此,且不说自身武力,就说伪装帝妃青鸾身份与实际叶青道侣芊芊的身份,红云怎么都不会都得罪,只要不暴露自己最秘密身份,别的身份哪个更安全就用哪个,都是没有心理障碍。 下方陡出现黑水,一片广袤七色的圣山仙天正出现在视野里,追着前方的两座赤色仙天沉入黑水,红云目光扫过去就是一凝,圣山里没有祥云,也没有琼阳……去哪里了? “我先下去追她们,青鸾道友帮我照看一下仙天。” 一道火焰当先飞遁入水,是红云天斜切沉降入黑水,巨大体量排开水流,窜起无数的气浪,在她们消失后没一会,又一道青星在暗穹上出现,与这边遥遥相对的金青圆球超级下土陡透过龙气,长虹贯日般没入青星之中,迅速化作一轮煌煌的青日冲向水底。 ………… 黑水深处一道青光与红云纠缠间降到渊海底部,显出叶裕和琼阳,在两人下方是连绵纵横一道道海岭,周围大部都是杂乱无章的碎片冰晶,只有小部区域的冰晶呈现大弧度的曲面起伏,表面光滑透明如镜面一般,映射着两人身上的灵光,倒影清晰可见有些扭曲狰狞,似乎是某种死亡前的嚎叫。 琼阳吓了一跳:“这是……我们?” “假的,这里颇有点是一颗星球的心脏,地幔深处地核一样,是黑水结晶而非岩浆沉积,世界最深层黑暗,梦魇一样所在。”叶裕说着,口中发出是少阴声音:“别的地点还好些,就这里镜面一样光滑,是我早年炼制月镜的原材料之地,你看到的狰狞自己只是假象。” “但是除了天仙,到这里就会受到渗透,不过有我在,就没有问题。” 黑水底部通常没有光而显得黑,实际有光源情况下,视野其实并不混杂,只是很寒冷,冷到了神识都被冻结,还带着某种怨憎,但在少阴姑娘眼里根本不予理会,她只调动叶裕身体灵池,一路搜寻自己的目标。 世界始终顺着某种规律在自己旋转而形成的惯性,黑水底部也是如此,而在黑水冰晶交界的上下两层之间因形态不同,有着微妙的流速差,在交界处的水流庞大而幽宁,很快就有一道黑色玄光在某处结晶里浮上来,是一具层层叠叠气息封禁的漆黑水晶棺。 此时漆黑封印瞬息褪去,仰躺黑裙少女眸子转了转,与外面年轻男子相视微笑,虽是一女一男,笑容神情气质都如出一辙,带着阴柔。 “我走了。” 淡淡神识波动中,叶裕胸口飞出一点元神灵光,归位没入少女身体,她就自己伸手推开水晶棺,重新迎上两人。 “这是……她?” 琼阳还是有点怕这位前道君的手段,下意识靠向自己身后的男子,但男子不再搂着她身子,改牵她的小手,分明是叶裕那个死板的家伙重新取得了身体控制权,对她解释:“少阴主元神融合分元神,天仙元神驾驭地仙道躯……不过她连你我水火同炉共鸣都打不过,再多她一个在祥云面前也是菜。” “哼,要你说!” 少阴姑娘不满叶青揭她的老底,一边适应着自己的女身,一边催促:“我用少阴潜渡引开祥云,你们替代我的道躯在水晶棺躲起来,我说过这藏棺之所是早年炼制月镜的原材料场地,陨落前安排分身隐蔽处,黑帝明知道这个地方存在,都硬是没搜出来我藏棺具体位置,也无法摧毁动摇这样百万年结晶,祥云聚散之道更不……哎,你们小两口还害羞什么?动作快点,祥云要追上来了。” 叶裕和琼阳面面相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一起躲藏进这狭窄水晶棺里,叶裕最后目光警示地看了看少阴姑娘:“祥云会劝降你。” “我知道。”少阴淡然。 唰! 水晶盖子在头顶合上,漆黑涌上遮蔽了叶裕的视野,一切陷入黑暗,孤男寡女的两人面对面几乎紧密贴在一起,叶裕能感觉到少女身体每一处柔软起伏的细腻,没有活动余地,能做的只是侧脸避开她的正面,靠到她的耳畔,又在柔顺青丝间嗅到隐约幽幽的芳香。 琼阳在黑暗里一声不吭,小手抬在身前抵住叶裕胸膛,已有些僵硬了,感觉自己是蜷缩在他怀里一样,脸色有点发烫,完全的封印让她听不到外面动静,黑暗静谧之中只有两人的心跳和血液流淌,越来越快,越来越响……隆隆战鼓一样。 叶裕很尴尬,心忖出去定要让少阴好看。 外面,少阴姑娘脸色得意,伸手一推让冰棺滑入了海岭的冰晶洞穴里,咔的一下契合后在冰晶上呈现光滑如镜,就是一面扭曲镜子的枢机合上,而她自己则在黑水里顺着之前航线开溜,因小坑了叶青一次,甚至心情愉快哼起来:“叫你也喝老娘的洗脚水……” 很快一道七色流光来势汹汹,祥云注意到这片奇特光滑的冰晶海床,检查扫描了一遍确定不是陷阱埋伏,又追着前面水痕波动越过一处海岭,这次终拉近到神识压制性锁定的距离,轰一手掌盖压而下,罩住前面那道幽影:“你们逃不了……嗯?你不是他们!” “哼,我逃不逃得掉,不用你来说。”少阴姑娘身子滑溜得是影子,一下钻入下方冰晶里,化月光在镜面上流淌躲开了法术笼罩范围,而看似巨人手掌般的禁锢法术只在海床上激起一些冰晶碎屑,丝毫没有撼动这样沉渊,而月光在外侧重新凝聚身形。 “少阴潜渡……” 祥云脸色沉下,这情况就绝非偶然,常年打雁被雁儿啄瞎了眼,棋差半招给一对不懂事的小情侣搅乱节奏,引出了意想不到的人:“少**友,你怎么和叶裕、琼阳搅合到一起?他们人呢?” “给我藏起来了,你找不到。”少阴姑娘微笑,目光一闪:“除非我告诉你他们在哪里,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时局里我们都是失败者,何必相互为难。”祥云上前,循循善诱。 少阴同步后退,计算着时间,笑了笑:“可红云现在许诺,可以在你尸体上分一杯羹。” 1790.第1790章 瓜分(下) ———— “你投效红云?她不过是亚圣,能给你有限,真有心,我大势也可分你一杯羹……岂不胜多多?”祥云继续拉近距离,就进行擒拿:“圣人之心不死,与其你我都沉沦人手,不如携手,共创未来。” “祥云道友这话说的是不错,如果能合作,我也想指点你小凤凰下落,一起用她来要挟红云,但可惜你……快要死了。” 少阴说着,目光有些遗憾,叹一口气:“五脉和新五脉要是认真对付你,你最致命一点就是你自身,两面力量总和的差距太大,几乎达到了五倍,可以说你和我之前道躯受伶克制的情况差不多,自爆威胁都相对有限……相比下我已死过了一回,也知道沉沦的味道,这次难得有机会上岸,可不想再上沉船。” “而且,正因为你我都是道君或圣人,才知道底细,凡间王朝,除了太祖,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皇帝,几人能和名臣良将论才能?” “但又怎么样,持有大位,生杀予夺尽操于手。” “你跌下圣位,最高也就是圣位预备役——亚圣。” “你和红云其实没有区别,论大势,现在她是新五脉盟主,潜力还胜过你不少。” “你找死——”祥云听着这诛心的话,眼神一冷,这次提防少阴潜渡手段,一把抓向她,就要痛下杀手:“说,你把小凤凰藏哪了!” 轰!轰!轰!轰! 这时,火焰流光直降海底,爆炸淹没祥云与少阴,连绵力量碰撞,隐隐有着凤凰清鸣。 片刻后,火凤羽翼一展收起,化红袍女仙,一手拉着少阴疾退,一手捂住嘴巴,压住喉间的腥甜,还是意识到了自己与对方存在着力量差距:“祥云老师,你违反了三日约定。” 祥云也闷哼一声,眼神更是幽暗,其实少阴说的不错,自己跌下圣位,虽力量还是高了点,本质上和红云没有区别。 对她救走了少阴并不在意,毕竟少阴掌握着琼阳下落,而红云对女儿珍爱人尽皆知,相比下最要紧是发现红云只有一个人,不由说:“徒儿既敢孤身来此,看来还是选择了与为师合作?” 两面已形成了相互对峙,红云沉吟:“老师你继续这样做,天下就无宁日。” “哦,你意思是说我不知大势,打破了人、仙之间本来的宁静?你还是怨恨着为师当年的选择啊……” 祥云眉扬了扬,摊开手掌:“凡人对于仙人独享对外战争红利争议已久,人、仙之间矛盾已深,不是为师出现,也会有别人汰选而出……时势造英雄,你应懂。” 少阴闻言就有点八卦起来,左看看祥云,右看看红云。 红云沉默了一下,拖延着时间,缓缓:“那也不一样,换成别人没有祥云老师这样天才洞察人、仙缺点,就无法做到这样完美左右逢源而摧毁当时先代人皇,踩在其尸体上崛起,而与五莲并列……但我后来想过,如果老师当时做得缓和一点,让人、仙矛盾缓慢释放,斗而不破,对于世界来说……或更有利。” “你不懂啊,小凤凰……你是虚空灵族,你不懂得人心,对于世界或有利……对为师来说就不足以登顶。” “你知道亚圣或圣人的区别么?” “世间万物并无常态,福祸相依,结果莫测,此一时害或是彼一时益,要无名器,就算再大德行又怎么样?”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 祥云长笑,为女徒心存的这份天真而好笑,神情一丝睥睨:“为师也承认你说的有一点没错,太优秀超前于时代,有时或也不见得就好……因我这样过于优秀必然超然俯瞰群山。” “每一次选择对自身来说是最佳,对于世界来说或并非最佳,只是给我占尽了先机和资源,没有别的可能,积重难返下唯一选择……为师就是这样,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也让历史无路可走,因此变成了历史的唯一选择。” “徒儿修行暗火,当知火生于木,祸发必克,莫非到今天才看明白?” 无论别人怎么样看,在道人眼里,邪转正,妖化圣,垂拱天下,那些都已成为过眼云烟,一切曾经热血、真诚、辉煌、忍耐、诡诈、激烈……都终归于平淡,再无法回归到原点,只留下分分合合悲欢,淡黄如烟的回忆。 “聚散的极致,是大道,你们或觉得为师错了,但为师没有做错……错的只是对手太弱,没有人可以阻碍我……如果要正义,别问我要,你自己来拿!” “怎么?不动手?放弃拖延时间……你手下的师弟师妹,你的新五脉,怎不来帮你了呢?你不敢对他们说出真相,恐惧……不仅仅在地仙和真仙中。” 祥云从容大气挥了挥手,三天时间不到,自己没准备充分,同样来说红云也没准备充分,只要能说服她还是有着挽救机会:“你只有一人也敢出现在为师面前,想来应该也已考虑妥当,现在与为师携手,为师就放了你女儿,我们一起去开创属于我们的仙道黄金时代……” 红云估算着时间,平静:“如果我说不呢?” “还是别天真了,面对现实吧,没有双凤共鸣,一个人是救不走你女儿。”祥云嗤笑一声,手指一点,七色光在顶上滑落,圣山仙天的力量沉降在这片光滑海床,他已确定琼阳是给少阴藏在了这里某处地方,但无需再找,直接镇压就是。 这时,红云终无法再忍下去,突一笑:“谁说我没有双凤共鸣?” 轰! 一座赤色的仙天也落下来,一尊青玉鸾驾飞出界膜,出现在黑水深渊底部这片战场之上。 祥云脸色微变:“青鸾!” “祥云道友。” 帘子掀开,蒙着面纱的青衣少女笑语盈盈,心中无语,如果圣人道躯还在,是有部分可模仿,现在是……她哪里有凤凰血统可以共鸣,实在不行的话…… 她手按胸口,隐在指缝间泄出微冷的青芒,突停顿动作。 “还请青鸾襄助我一臂之力。”红云声音还在前面说,芊芊已侧首转看向一个方向,青眸有些讶然。 隐龙吟声由远而近,一股龙气陡出现在一个方向,与这边对峙祥云、红云呈三角端点插入战场,确定下在场没有别人,叶青就向红云……或说芊芊这面靠过来。 是叶青在金桐殿里恢复,不放心芊芊就追下来,刚缀着红云天后面降落,虽也有点意外小小意外,一个出使变成危险的绑架,但自己的道侣自己救,可不会等着假手别人来帮忙。 祥云终感觉到了事态脱离失控,惊怒:“红云,你和叶青搅合在一起!” 红云还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表情,叶青已经哈哈大笑,胡扯:“其实红云道友已经是我道侣,你知不知道?” 这么一说,反让人不信了,红云也明白过来,冷着脸:“叶青,你也想分一杯羹?” “有何不可,祥云想在五脉内部再立山头,是你我之敌,何不携手与共……哎,青鸾也在,您是带着帝君旨意下来,还是自己私自参战?哦,我明白了,你是给红云绑架下来……” 几乎每每急需时,自家夫君总是会“咻”一下出现,芊芊心中是欢喜,还记得自己伪装身份,面上蹙眉,有些咬牙切齿:“注意你对前辈说话的语气,这里归我青鸾负责……红云你自己说,要和他牵手,还是和我牵手!” 叶青:“……” 红云听的一愣一愣,这下她更确信青鸾和叶青之间有点龃龉,不过似乎并不严重,还能一致对外敌,青脉抱团是出了名,红云也清楚叶青和青帝秘密渠道,作青帝麾下的核心成员之间肯定会相互容忍,有意相互些许龃龉倒是方便主君驾驭,过于针锋相对矛盾反过犹不及。 叶青确定芊芊没事,也不暴露她伪装本体的秘密,根本不等红云做选择,就一把抓住了这火凤凰的小手,对祥云继续胡诌:“我刚好在暗面下土大陆巡查,奉帝君之命赶来支援……顺便问责红云你敢绑架帝妃,我刚才还听你说想要与帝妃共鸣,你的性取向有点前科累累,敢染指帝妃!” 混蛋……凤凰的传统怎么叫前科累累! 红云象征性地挣了挣,就停下,姿态柔顺:“道友何必揭破,这仅仅是为帝君提供一个强力介入的理由,妾身可不敢真逼帝妃……不过也好,道友既来我也不需要双凤共鸣,但这事后分账的事……” “我们三方平分!”芊芊坚决,警告瞪了叶青一眼,敢当着自己的面牵手红云,回去等着跪搓衣板。 这伙人虽暴露出彼此分歧,但合伙摆出分肉一样的架子,祥云听得已大怒,这时怒极反笑:“好好好,要看看就你们有几分斤两——” 轰! 五彩光炸开,巨大球幕冲击波“唰”横推,水压一直上溯到万里,在黑水海面上都凸起一片,似是信号锁定,顿时吸引了许多视线过来,红云独下暗面的事,终传播开去,引发一片哗然。 1791.第1791章 天下英雄何其多 青珠天 一身青衣的道人正截住一个白衣少女,盛情邀请她进来坐坐:“伶,这次我们新五脉大胜,在五莲大陆前止步,是有些担心上去就是给五帝当了矛尖。” “红云还有点举棋不定、进退维谷,她最近和青帝勾连,已不太可靠了,你还是相信我,我已有把握说服众仙发动大远征。” “多谢青珠道友好意,这些事情,我会自己和红云交涉。”伶仙子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保持着客气。 青珠了解她的性格,叹了口气:“对于你赶赴方舟计划,只要能完成星核成道天公民,其实谁来帮忙都是一样,不是么?为什么我就不行?” “没说你不行啊,只是红云没有明说放弃。”伶看了他一眼,说着。 随口借托红云来指代叶青,其实心中并非没有斟酌,她不清楚叶青这时还有没有对新五脉的掌控,因似乎一切都在脱离控制……而青珠,似乎成新五脉对外交涉的代表,又真有所言对红云决策影响力? 舰灵少女出继承自青伶一些情感还是有些挂念,对青珠也并非毫无感觉,她有选择余地,但就任务而言,如果同样条件两个候选者摆在面前,叶青的人品就比青珠要好得多,沉吟一下,不由微笑:“我会继续敦促,招呼都不打就分道扬镳,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干。” 难不成我青珠就没节操一点…… 青珠无语刚要说些来挽回一些印象,这时脸色突一下僵硬,在白衣少女疑惑的目光,有些恼火有些歉意还有些暗喜的说着:“事情有变,红云身盟主招呼不打一声就脱离队伍,独自去救女儿,一个人去和祥云冲突……不过伶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能扭转局面。” “这样啊……那我再等等。”伶眨眨眼睛,顺水推舟告辞离开。 稍隔了片刻,一道隐秘青光一闪,伶一接触,就笑了。 这是叶青发来声明,恳切宽限几日,解决队伍隐患,处理完就立刻履行合约,她收起了讯信,眉舒展开来,刚才心中疑惑那个问题,究竟谁对新五脉更有控制,已有了隐隐的答案。 ………… 轰!轰!轰!轰! 一点点星光在暗穹降下,都带着天仙气息。 星点在暗穹上成海洋,包括烛龙教在内天仙巨星数量超过了六十,地仙星辰更是繁多,五彩色泽,杀机无限,黑水上陡兴起了浪涛。 红云既下降暗面,对新五脉的人,其实还是打了招呼,她只是没有等到回信,也等不及。 新五脉连战连胜已初步有了些共识,她作盟主亲身犯险,别人都只能跟上,包括青珠在内也是这样,只是和一些天仙交流时,对盟主的朝令夕改恼火不已,女人就是不靠谱…… “事发突然,盟主也是不得已。”黑莲这次倒帮红云说好话,因在暗面作战,对自己最有利,就是狼群狩猎,只要能有肉吃,不妨让头狼顶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黑水,循着战场云集过去。 ………… 五莲大陆 时间已到了晚夏初秋,晨曦阳光照落在五莲山脉,诸脉连绵如棋盘经纬,早晨的山间雾气很浓,灵气逼人,且隐含看不清的玄光,那是一方大教的气象,很有些渊渟岳峙,隔绝外来九窍、祥云等人的目光窥视,直到亲身进来才能窥见别有洞天。 黑色冕服道人打着方舟使者旗号一路畅通无阻,已大致弄清楚了五莲山脉各处的调整与真仙、地仙分布,也没招惹天仙的山头,沿路时而有仙门弟子在来往,相互谈论着。 “你们听说没有,圣人最近对宿敌投出橄榄枝……” 隐约声音入耳,黑袍道人不理会这些小角色,但还是留意倾听他们的对话以获取更多信息,暗想这宿敌……莫非在说自己。 又听有人说:“不错,据闻就是叶青,人道领袖。” 黑袍道人顿时知道自己误会了,对于叶青竟有人道领袖称号,停下来冷哼:“叶青也配?” “哈,这位道友有所不知,说起仙道领袖,最近只有青帝和红云当得,叶青不巧夹在两人中间,失势自是无份,但作青汉仙朝主君,这人道领袖确实没有争议,虽号称人、仙同朝青汉,实际听命仙人已只剩下叶青自己培养仙人,这几年战事也没什么用处,难得圣人肯出价收买……” 这群仙门弟子说着走远了,后来遇到的几拨人也在议论,如果那人加入,会鼎革大陆凡间城邦秩序。 黑袍道人不再插话,只是听得多了,眉渐渐皱起……那个投机者,到哪里都能听到名字,自己正统显得偏门了,叫人有些不爽。 直到中央的主脉区域,这里最气象巍峨,单是入觐山门就高耸百丈,此刻撤掉守卫,一扇扇门户沿着阶梯次第而开,五色照下来,玉气垂祥,一个声音:“老友既来,何不上来一叙,贫道可是等你很久了。” 黑袍道人看了看这片堂皇仙家气象,听见这老友称呼,冷笑一声“装神弄鬼”,就提步上去。 穿透了雾海才发现,会面不在气象森严的山顶,而在半山腰之上,不是很正式的样子。 山风徐徐拂过松岗,透着澄澈而微苦清香,鸟儿在林间鸣叫,松下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松针,似乎是天然绒毯,在这晨曦万物复苏光景里,一个紫袍老者背影独坐在一棋盘面上,伸了伸手:“请坐。” 黑袍道人坐下来时,瞥了眼棋盘,纵横经纬线上黑白棋子交错,密密麻麻快要布满,所剩空地已寥寥无几……这是一盘残局。 “这是三百万年前一盘旧棋……” 紫袍老者手指点着棋盘,抬首正视:“你我没有下完,现在已经是新世界了,道友可愿继续?” “五莲,我来可不是投降于你,权代方舟王师特使伶仙子之命,劝你早日投降。” 黑袍道人义正言辞说着信口胡诌一个任务,伸手哗一下拍碎残棋,语气冰冷:“你我仇深似海不两立,就别弄这些虚了。” 五莲有些惋惜看着散乱棋盘,将碎的棋子一粒粒拨拢收起来,就剩下个光秃秃的天然纹路玉质棋盘,虽华贵精美没有了纪念意义,叹一口气:“伶在意的人是青珠,不会在意老朽,明人不说暗话,是祥云鼓动你来吧,暗帝?” “是又如何?他什么都说了。”暗帝冷哼一声,起身就要走,反正五莲地盘信息已经探查到手。 “那可未必,比如,他有没有告诉你……” 五莲也不阻拦,望着这道人背影,手指敲了敲棋盘:“谁才是真正凶手,真正幕后挑动仇恨的人。” 暗帝止步,心中有些什么东西,就要冲破时光迷雾出来,硬生生忍住:“你们倒是有趣,一个个都赶着塞给我前世……当我不知道人皇是形神俱灭?连跌落暗面的机会都没有,这仙道世界,死绝就是死绝了,有什么鬼一样的前世,你想说什么?扯谎说留下个分身什么?” “呵,斩草不除根,这种事情怎可能,既撕破脸,我自是斩绝所有可能,不过……有些精神真是无法根除,你前身自知必死,陨落前最后安排,为什么你会记得某些你口中‘鬼一样的前世’,你……想不想知道?” 五莲负手起身,踱步在暗帝身面,眺望山下的雾海。 晨雾回旋在层林间,扑面而来沁凉的水雾微粒,沾湿两人的袍角,谁都没有在意,这似乎是个抉择,而五莲并不担心,任何智慧生命都无法抗拒“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哪里去”的诱惑。 暗帝静默了一会,眼光望着远处,似是沉吟,良久,才说:“是什么。” “第二场祀天之时,在雷劫毁灭掉他之前瞬间,他就已经自杀了……或者这样说不准确,他对天地献祭自身,在世界本源中烙印下复仇的意志,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开启灭世清洗凡人。” 五莲顿了顿,神情有些叹息:“但我可以杀光一切凡人,也要重新培育新种子,也就是无法将人道形神俱灭,我赢了一局,但是……他也赢了,以积蓄了三百万年的黑水革命意志对我复仇,只差一点就成功。” 暗帝压着心中震荡,尤其听到人皇在雷劫下自杀献祭革命时,陡一片模糊影像轰然清晰,潮水一样涌上心头,那面对无面无尽的仙道雷劫蓝光下同样蔓延无尽的血光,曾经两个巨头在道路决裂时以天地苍生为棋盘,下这样三百万年棋局,浩繁的信息流光中首次觉到自己是这样渺小、无知、无力,仅一股自尊强撑着咬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真的?你似乎已想起些了……如果说,我已经等你上来这里,已经等了三百万年,你信不信?” 五莲目光一闪,语气沉凝:“我很了解他……虽一度误会,但他最后行为让我还是回醒,也可以猜到他的安排,时机成熟后的苏醒应是有别你现在的样子……” “如果没有近似体量的两域世界相遇,撞击,并且战争,那时整个世界坠落到更下方一些,在临着解体前,会有一次回光返照的自救——那时仙道就已受天地所厌倦甚至憎恨,就和许多年前神道一样。” 五莲说着让暗帝毛骨悚然的话,这样的清醒和自省,让它一时说不出话来——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五莲似乎没有看见暗帝的表情:“那时,就不仅仅是黑水冰渊怨气到临界点才分娩出来暗面天命之子,他是整个世界的嫡子,会直接悄然地出现在阳面,他……或着说你原本一诞生就会是世界气运所钟,身合着某一种清晰大运,又会获得世界宠爱而使我看不出。” “圣人接受世界本源,也会受到世界蒙蔽。” “你会潜伏,用新的形象和道路骗过我……我一直都在猜测,在等待,在打量出现在我身面每个新人。” “但是,由于两域相撞……真是遗憾,一切都改变了。” 他身面的这个年轻道人根本不信,或者说不愿意信,只是讽刺:“五莲你身居圣人首席,比我还疑神疑鬼,你这活得可真累。” “我不怕你出现,这就是一局对赌……你赌中了仙道最后堕落,我有信心借你的革命清洗掉一些人,如果合作的话,谁说就不能共赢?” 这须发皆白的老人手指点了点旁面棋盘,目光有一丝笑意:“祥云允诺你,无非是革命推翻现在仙道来帮你复仇,我也可以革命……” 暗帝逼视:“你敢革你自己的命?” “有何不敢?” 五莲笑了笑,语气如常:“这些不过是表象,换层皮而已,关键还是这道路最后是谁来摘果实。” “如果摘果实的人没有变化,仙道,人道,或者革命与独裁,都有什么区别呢?” “当年我杀你前身人皇,一方面是仙凡道路分歧,一方面是错当人皇背叛,这两者都是祥云暗中挑拨……正他现在挑拨你的仇恨一样。” 暗帝扬了扬眉:“我在祥云那里听到,可不是这套说辞,你觉得我会信谁?” “你可以信祥云的大部分说辞,不过他有没有告诉道友你一件事,当年皇朝具体是怎么倒塌?” 五莲伸手指向西面海洋,点了点五脉集团驻地方向:“远了你不信,那就说些最近你我都亲眼目睹,这次祥云对五脉组织的解离手法可精熟的很,越是利益化的矛盾,相互冲突、分歧、收买、合作、妥协……看似庞大群体,其实相互间越难形成合力,只要还在组织自我修复范围内就不成问题,毕竟现实里能活下去,谁也不会轻易冒险,旧矛盾会渐渐消弭,新的矛盾会出现,组织的主导者还是能掌得住盘面,用红利抵消黑气,就没有谁能翻起浪花。” “但有意激化、简化、煽动,化理念上的矛盾,就很难分化,可以蛊惑一批仙人,让他们相信黑暗来自高层的堕落,而自己是光明的受迫害者,就会形成一股隐秘的思潮,流沙似的思想,没有明确严格的秩序,但有着对现状敌视,黑气就似云朵团聚起来,看似流散,但又黏着一团,传染力极强——在黑气本身看来,它自己是光明,外面才是黑暗,所有阻挡它发展的规则组织都是墙壁,阻挡光明的传播,就要将光明散播无尽,驱散所有黑暗。” “他们每个人都将自己当了殉道者,甚至主角。” 1792.第1792章 列席 ———— “正常组织环境可以用秩序让这些鱼虾明白,没有人是主角,就连圣人道君都有需要妥协时,有需要敬畏的力量……” “但遭遇组织修复力降低到临界线上,比如这次两方有意消耗,大批真仙、地仙战死,剩下回过味来都人心惶惶的微妙时,引导出这样一股黑气,恐惧和不甘,未知与怨恨,配合战乱紧张环境,对身面人的信任与自身安全信心降低到最低潮,危机下生命本能占据上风,压倒对组织的敬畏,弓弦绷紧到一触即发,立刻就能引发营啸的混乱……” “这时人群数量上规模后的非理性一面瞬间放大,有些低级的挑拨和流言都会有人选择相信,仙人的理智也有极限,在生死面前没有人能从容,而且恐惧的传染只是一面,有人动手,周围人也必须自卫,就算清醒的人也会渐渐失去对局面控制……当一切变为废墟黑夜,所有秩序不存,反是幕后引导者,本来自身就是流沙,但相比别人来说是有着准备,就能最快速度就近聚合,而自我保存力量凝聚成混乱长夜里的一盏明灯,踩着百分之九十的累累白骨登上巅峰……这才是祥云擅长的领域。” “时空能级已不同于三百万年前,形势也还是有区别,但原理并无多大变化,祥云这一次故技重施轻车熟路,你不妨想想他是哪里得到的经验……” 五莲毫不隐瞒自己意图,就是转移仇恨到祥云身上去。 暗帝半晌才消化掉这惊人的历史,没有完全相信,盯着:“三百万年前,你看到这些么?” “那时,我只看到了现象,这是一股思潮。” “仙人中普遍厌弃凡人出身的思潮,甚至流毒至今,并无实体核心,那时并不知道这是有人暗箱操纵引导……” “你前身的人皇也同样打击过,并没有抓到任何主使者……直到我消耗掉了超限力量,而整个世界的两方势力连绵战火混乱,祥云将一片流沙聚合起来,聚沙为塔,清洗掉反组织不合作者,作一方大教举旗崛起时,我才明白真正的背叛者是谁,但是已晚了。” 五莲摊手,并不掩饰自己的错判:“没有人全知全能,就连世界也会失误,圣人更会犯错,仅此而已。” 暗帝对这样毫无诚意的态度很不满,又质问:“那之前,我苏醒以来,你为什么不解释?” “圣人,无需解释。” 五莲说着顿了顿,觉察到暗帝的情绪,叹一口气:“我明白,你大概是想问我后悔过么?” “后悔是没有的,不过在你出现之前,我其实也考虑过可能的合作……偶尔会想命运将会怎样将你带到我面前,是化作我孜孜以求的某种新生的青源力量?” “是或敌或友的两家圣人派遣过来的棋子?” “更甚至化成女身,红云对青帝那样雌伏示弱?” “作后起,一切能利用起来的手段都是可以尝试,但我既对你的出现有所准备,自会再一次压服你,像今日这般交心地谈一谈,还是有着合作可能。” “而谁知等来的是……有些可惜结果,两个世界战争影响不利,黑帝居心叵测在暗面提前催生出的你变成了一个早产儿。” 暗帝先前听到化作女身雌伏已怫然不悦,在他认识中女仙都是炉鼎,听到这里更是脸色一沉:“早产儿?” “没有褒贬意思,仅仅是说你诞生太早,继承的人皇意志残缺,原是没资格和我对话。”五莲说了实话,语气淡淡:“本来是没救了,我只能遗憾老友布局失败,镇压下你……不过福祸相依,你虽早产也恰赶上了两域合并新世界机运,还有着圆满的机会,何不回来一起携手?” 五莲目光平静,有着大势在握的从容,用极为理智的语调:“些许恩怨芥蒂在时光长河下真的不算什么,别忘记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人世间的气象自来健忘,或说不会挂记某个点,哪怕你是曾经一时大运的天命之子,过去也就过去了,就最近的叶青一样也是气运过时,我也能不计前嫌提供平台机会,许五气羽翼里青源一极位置……” 暗帝倒没想到自己在五莲这里还能和叶青相提并论,想了想又明白过来是叶青失势孤立在各家的行情下跌……而不是自己身价提高,无言沉默片刻,笑:“不用这样诱导,沦落至此,自知之明我还是有一点,阴兵大军和暗面革命都已在少阴之役中烟消云散,再怎么也是比不上叶青手握青汉仙朝,你再怎么缺失黑、青二气羽翼的求贤若渴,这两面开价也不可能等同,最多只是想用我来制衡新近回归幽云——你其实不放心这潜伏太久弟子,怕他作双面间谍与祥云串联是吧?” “道友猜的不错,我不会许诺支持你取代幽云,这话你也不会信,但至少给你一个竞争机会,这已是我能给你的最大开价了……叶青和你不一样,错过了机运期,结果虽失去登顶机会,但是总能到亚圣,而你……”五莲斟酌了下言辞,还是没有用丧家之犬这样的话来刺激,委婉:“你这样,换成别家也不可能开给你这个价钱,难道认为自己还有别的选择?” “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领。” 暗帝看了这老人一眼,目光也多少缓和了些,摇摇首,拂袖而去,让他在明白自己从哪里来,心态也有了些变化,一些偏执淡去些,一些信念更强化……仇恨或可以在利益下妥协,但是道路不可以,妥协是对革命的背叛,岂是自己能接受。 更何况,他相信只要伶仙子带自己进入方舟,就有机会煽动方舟世界黑水,说不定还有翻身成一船舰灵主人的机会,攫取方舟之利岂不胜于在五莲手下,可能还要忍着与叶青投机者共事,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暗帝下山时,“当当当当”的警钟声在身后山顶方向传来,许多天仙各色遁光云集过去,神识交流波动一下剧烈起来。 似乎才想起,五莲传音过来:“道友不妨留步听听,我这里刚得到一个惊闻,留在暗面几个弟子观测到红云、叶青两人先后下降暗面,缀上了祥云……他有和你说起过这种事?” “没有。” 暗帝摇摇首,想了想,对这变故隐隐有些不祥。 “那道友暂留步听听。” 对此,暗帝迟疑了下,已够了没有组织单打独斗的信息滞后,这时适逢其会,想了想,还是止住了脚步,参与了紧急聚会。 会场上,太真道人算是对九州那面事物熟悉,皱眉:“红云背叛了叶青,现在两人地位相差甚远,前景截然两分,不可能重新走到一起,莫非是要临时合作吃掉祥云,削减在五脉内部的竞争对手?” “打不过祥云吧?”赤莲不太信,这有点是让他对上太真,肯定是打不过。 暗帝沉吟:“未必,听祥云的意思,似乎握着红云什么命门,她可能急了,也顾不上许多,要不怎么可能孤身一人下降……等等,真是孤身一人?” “还不是清楚……等等,事情已确定了。”幽云脸色沉凝,目光扫了眼众人:“潜伏在黑莲手下一些内线回报,新五脉天仙集体下降暗面。” “嘶……”众人都惊住了,新五脉自建立以来风云际会,短短时间里三度转换了狩猎目标,每次都是不听五帝指挥,但那是有青珠、黑莲这等强人在,随着红云盟主地位日渐稳固,按说青帝应强化了对新五脉的控制,没想到这一次又脱缰了,对阵孤身的祥云! 这下五莲也是脸色冷下,愤怒:“这些叛贼真好胆!” 没有人会忘记,之前不久祥云还是自己五莲派猎物,如果祥云投靠了五脉也就罢了,之前围攻还能算是提前削弱…… 但现在直接吃掉怎么回事? 五脉一开始就准备虎口夺食,强夺果子?祥云这块几乎进嘴了的肥肉,甚至还是自己跑掉送上门! 整个新五脉战略的连环相扣,原来真正最后目标在这里! 无论怎么样,这事实都无可避免让所有人都知道,五莲派系围攻良久的目标,让青脉虎口夺食占了便宜,心情可想而知。 下面人怎么想不要紧,事情真相是什么也不要紧,关键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出战救援? “这会不会是陷阱?” 有人沉吟着:“我们此前可能错判青珠、黑莲、红云之间矛盾,或者说错判了他们的野心……” “不错,正常来说,吃掉祥云对叶青有利,说不准这一笔就能翻身,对红云有利,不用再担心旧主复仇,也收获较均衡的第二桶金,不再是之前少阴仙子陨落只有黑莲得到一半黑权……” “但这样对新五脉的人,特别是对黑莲和青珠未必有利,对五脉帝君也并不利,等于是放任新五脉坐大,黄帝和赤帝是怎么想?竟容许这变故发生,真要红云力量增强压服新五脉,只怕难以制衡了?” “除非是黑莲、青珠、红云都不甘心屈居于五帝之下,所以干脆配合红云演戏,借着青帝一时信任直接去狩猎祥云,猎物越多,战争红利越多,新五脉就越膨胀……五脉不可能坐视。” “那我们怎么应对?” 这话说完,众人都一阵沉吟:“当下战局全盘情况纠缠复杂,因祥云擅长领域的特殊,使得表面看起来是五脉的人,纯粹是敌人阵营内斗。” “但在对付五脉这立场上,其实它是一个特殊的战友,而那面明显认定这点,并且由琼阳陷入绑架危机,新五脉盟主红云暴走为导火索,引发了围剿之战,或祥云在五脉集团里已获得许多暗地里绥靖、助益、投效,但亏也亏在这是暗里,没有正式承认,所以一旦正面开战,就没有人能直接救它……” 五莲听了,微微颔首认同:“终还是不同于三百万年前,那时祥云在暗里并不暴露,手法似水无痕,不染凡尘,曾经的火凤凰相信他,相信他发明的一套光明,但他达到目标亲手摧毁了那代人曾经一同的理想,也毁掉了这珍贵的信任。” “新世界里,知道祥云门秘密的人,虽不算很多,也不是很少,最关键开启局面钥匙的火凤凰不再是坚定追随者,反是彻底失望了的竞争对手,情况复杂化,竟需要动用绑架这样明显的下作手段,变数太多,这便是走多了夜路难免撞鬼,终还是出意外……如果不救援,祥云这人就只有出局了。” “但救援祥云,岂不是去暗面客场作战,为人火中取栗?” “更何况一旦我们也介入暗面,五脉就无法容忍,也必会全力加入对祥云的争夺战,甚至引发两大阵营全面战争,而这是五莲老师此前一直避免的境况……水混了,就容易给有心人机会。”幽云一脸忠心为老师着想。 许多人目光不由瞥向太真、上真,黄莲、赤莲、白莲则是不动声色,再加上作客人列席的暗帝皱着眉,一众天仙看不出什么来,倒也纷纷附和着幽云的话,都加入了讨论,很快结论趋近一致。 “只能实行一换一,趁着五脉集团精力都转移到祥云身上,我们这面迅速趁此攻下九窍,统和整座大陆再去救援……不,是去干涉五脉内政,祥云敢这样提前撕破脸,必然也是有后手,不会一时三刻就陨落。” 五莲扫视众人,似乎在审视他们的忠诚度,而实际想得是其他一些东西,这时缓缓点首:“善!” 在座的天仙没有一个是善茬,终不是真的在意外人的祥云是生是死,他们在意的只是意外惊变背后的危险和机遇,风险与利益都权衡到了,那这突发事件本身也就是一次机遇。 只是这样兑子处理的话,因阳面与暗面的时间差,还有祥云孤身与九窍集团的实力差,耗费成本一下要比五脉高出不知多少倍,这额外成本,五莲自不肯一人付出,自要分摊下去。 于是众仙脸色都黑了几分,有着还没有全面战争就已开始财政赤字的感觉,这会终于有人叹息:“五莲老师招揽叶青的计划,真是英明,我们急需要人道气运的恢复支持啊……” 听了这话,暗帝的脸色最黑,不顾众仙的挽留,匆匆离去,在山下想了想,径自向着祥云山而去…… 五莲派系都不知道的是,之前他的同僚影龙为了伶仙子做使者,试图说服祥云投降方舟失败了,但这时,暗帝突然之间发现,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1793.第1793章 聚散之道(上) “龙凤成祥……”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刹那间,黑水上的虚空,顿时两声清鸣。 首先是一声嘹亮高昂的鸣叫,金玉相击,一道火红出现,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浑身烈焰红火。 接着就是一声长吟,一条生有双角,腹生四爪,鱼身蛇尾,青色龙身龙鳞,眸子紫色的青龙出现,顿时威严降临! 龙气的任何一点点滴,都是生杀予夺而成。 龙凤齐鸣,看似俗气,其实声遍百里,黑水之洋都无风起浪,宛如海啸。 “道域!” 龙气和红云力量又合,瞬间变成暗青,不计其数光环,交错盘旋,组成了一个立体法阵。 “红云天!” 同一时刻,整个红云天一阵波纹,这是芊芊有红云天临时权限,号令全数动员,发挥出力量积蓄的表现。 其实论积蓄,红云天本远不如祥云天,但祥云天已经受到重创,力量空虚,看见这情况,天塌地陷的倾颓祥云天里,圣山之下地网节点的真仙、地仙又一片哀嚎,悲叹命运不济,不得不拼命贡献力量提供防御,一颗颗各色各样种子在网络里点燃,力量聚散。 两大仙天对抗,很是惊人,隐隐空间扭曲。 “哼,别想共鸣下去!” “让你们看下圣人对道法的理解。” 瞬息间,祥云判断青鸾一时不能攻破自己仙天,更判断青鸾不会为了红云和自己真正死磕,自己大敌,就是叶青与红云共鸣——其暗红丝质袍袖盖着两人交握的手。 “聚散之道!” “轰!”只见一道亿万星云一样的力量,瞬间冲入了新形成的道域。 “轰隆隆隆……” 就算是祥云,也无法一瞬间看破叶青和红云的虚实,但聚散之道自有特殊,只见凝聚了祥云毫无保留力量的杀招,一举击在道域中,顿时炸开了亿万火星,火焰蘑菇云乱窜,接连绽放出光…… 然而,就在相撞的瞬间,祥云的力量朝着四面八方迅速传了出去,整个空间涟漪一样产生阵阵波纹。 而就在这涟漪中,无数星云,化成了不计其数的小小云气,不断渗透,集散,寻找着道域的空白和薄弱之处。 一旦发觉薄弱之处,附近云气就聚合,钻了下去,瞬间撕开了缝隙。 “原来如此。”川林笔记在眸子里闪过紫气,叶青一瞬间就明白了聚散之道的本意所在。 果片刻,巨力破坏共鸣连结,叶青在灵池震中松脱红云小手,再一抓只来得及抓住她半片袍袖碎布,就意识到些喊着:“小心有诈!” 两人陡脱离了神识交合,红云力量在共鸣中回落下来,有点不适,下意识收敛力量自保,听到警告声回首看见叶青的样子……有点点暖暖。 这女仙开口想要说什么,体内灵气呼吸循环的聚散刚好转到到扩散,下个瞬间,祥云脸上有着计算得逞的笑容,对她一指,聚散的火焰趁势透入火凤凰收敛炽焰中,手指轻轻一勾:“暗火!” “轰!”红云身体里暗火陡出现一处漏斗一样的力量抽流,她在闷哼声后,中断了与叶青的神识交流,一心蛰伏暗火受到勾动下,就针刺破了气球,忍不住释放出了力量,一颗小太阳绽放光热在幽暗中,却似乎遭遇更大一个黑洞天体抽吸。 巨大的气浪将旁人都倒冲开去,火焰在这女仙七窍喷涌而出,绕她身侧旋转一圈,止不住飞离没入祥云体内,炽炎排开了冰冷,沸腾红黑气泡幕墙一样,遮蔽了叶青视线。 “果如我所料,聚散之道在弟子道法里都有体现。” “所谓的聚散之道,要散了还凝聚,必有一个完整的本体,而这本体,就是祥云本身。” “就连红云的暗火,都有祥云的烙印所在,所以关键时,可以收回。” “要不是红云是亚圣,控制力已经非常高,只能收回部分,不能反噬,而别的祥云派的仙人,力量甚至可以反噬其主。” “难怪祥云在清洗里,想杀谁就杀谁。” “这还是体制之道。” 叶青对体制太理解了,皇帝颁布旨意格杀太守总督,就是此理。 “万法同道啊!” 想着,叶青硬顶着力量的涡流冲上去,重新抓住红云的手:“摄心宁神!” 红云冷静下来,天仙力量自有,些许漏洞并不改变她的力量主导,而运行法则的紊乱破坏她和叶青半年以来默契,已无法共鸣,两人就好是临时搭伴相互环绕的双星,受到一颗更大体量恒星引力拉扯破坏了平衡,火源不可止流逝。 “别费劲了,小子,你以为得到她的身体,就是得到她的全部?告诉你你还嫩着!本门道法种子剑走偏锋,比道门种子更霸道!因在所有人流沙一样的呼吸聚散之中,我的扩散能力最强,凝聚能力最强,强者通吃!” 祥云嘲讽叶青的徒然动作,他在这样关键时刻破解了女徒儿的道法权限,就是找到了雪白蚕茧的起始线头,抽丝剥茧般慢条斯理抽吸着她的力量,进而汲取着她引以为倚仗的仙天力量:“而小凰儿你虽意识到圣火之道危险而尝试暗火蛰伏,但再怎么蛰伏,也抛弃不了为师传授你的圣火根底,怎么斗得过为师呢?在为师面前,你是藏不住。” “那你都收着吧。” 红云却一下放弃了收敛,更不节制将所有明火释放出来,灼烫旭阳在海底升起,亿万顷的光辉明煌煌,水波霎排开,试图接近她的祥云和叶青都失去了她的位置锁定,冲近后找不到她。 两人相互盯着看了看,干脆直接动手。 这次,一只温软小手轻轻握住了叶青的手,叶青不用回首,也知道是芊芊,本命道侣两人,突又一种力量共鸣,堪堪匹敌祥云。 不过没有仙天带下来,在芊芊此时只有假格天仙来说,仅仅作青源助推,终比不上她和曹白静等一起助推叶青的五德共鸣,这刻叶青身在暗面主场下土龙气加持稍弥补,全靠两人心意相通的融洽配合弥补了这点。 这种默契共鸣状态自是瞒不过圣人眼光,祥云神情惊讶:“龙凤共鸣?倒小看你了,连帝妃本体都敢上手……叶青你这么厉害,你家帝君知道么?” 芊芊的小手颤了下,她不知道这时如果是青鸾会做何反应,干脆板着脸,叶青则抓着她的手不放,对敌人嘲讽反唇相讥:“丧家野犬安敢狂吠,敢在暗面撞上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哈,随你怎么挑衅,我又不会冲进你下土陷阱,就凭你这点远程龙气加持?我圣山仙天虽空虚,但有女徒变相后援,她仙天尽可为我所用,源源不断力量补充,而你们两个就算一时苟合抱团取暖,又能支撑到几时?况且你敢上手帝妃,回首看你家帝君能饶你不饶,谁才是丧家之犬?” 祥云冷笑揭破对方的虚张声势,举手投足间都是顺畅,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自红云而来,越是镇定,甚至有空闲对女徒儿:“小凰儿你找了这点人手是奈何不了为师,还是算了吧,何必自相消耗而让外人看了笑话,坐收渔利?” 隐身在光明火焰中的红云一直不答话,或者说她已不想说什么,而不多时,黑水里的旭日火焰辉煌后就是黯淡。 “原来是这样的主意!”祥云突脸色一变,红云是亚圣,自有自己意志,别看自己挥手之间反制红云,其实真正在控制的不过十分之一。 要是徐徐图之,自可大半吸取,但是红云一下把力量释放而出,这一下迅速散去让祥云也没吸收到多少,全都浪费了! 祥云心底警兆升起:“小凰儿你疯了?打算与为师同归于尽?” “不,是涅槃。” “既根底已污染,那就涅槃重生。” “虽然不是完全版的涅槃,但是也已经足了。” 红云摇首叹息,身亚圣自不会完全不知道这点隐患,也隐隐有着准备,而且最近跌宕起落,对于少阳的收获启发,与叶青火同炉共鸣的消化,她已走上暗火阳化的一种道路,在战斗时就暴露出来,看似舍弃一半未能阳化的暗火,剩下来核心不再是光明圣火聚散照亮无尽黑暗的咄咄逼人,而有着生命在黑暗绝境中奋起最后一丝光和热的意蕴,自强不息,生生不息,才是凤凰的根源。 下一瞬间,最后的暗火燃烧起来,似要烧尽一切不洁。 ………… 祥云仙天底下连片的海床,某个光滑镜面上陡出现裂纹。 黑水冰棺里,叶裕感觉到怀里少女瘫软滚烫的身体一下绷紧,在耳侧传来一声清越婉转的凤鸣,“唰”的火焰焚毁了她和自己之间的衣裳,少阴潜渡极阴禁法在至阳火焰中出现裂隙,气息传出去瞬间,就有个苍老的声音冷冷传进来:“原来你们躲在这里……给我出来!” 轰! 一股巨力将冰棺强行抬升,进入上面祥云天,在冰棺里往外看,可以清楚看到许多祥云门人都围上来,在冰棺上敲敲打打,动手拆解,有人甚至透着缝隙往里面看,但这时就只能看到光明火焰和最深沉的黑暗,无法分辨具体人形,只能在气息上分辨确认:“是圣火!琼阳小公主在里面——” 1794.第1794章 聚散之道(下) —————— 冰棺禁制黑暗尚未散去,不过琼阳已经觉察到了接下来处境可能不妙,她现在甚至连衣裳都没穿,羞怒下只是将身子缩在叶裕怀里,在她背后出现的两道柔和温暖的火焰羽翼也顺势包裹住了两人的身体,小声:“我的储物法器刚刚都烧毁了,你还有衣裳没有?不许低头看……” 叶裕哦了声,倒没有在意,保持目不斜视,只是顺手取了一件男装给这害羞的小凤凰,更多专注共鸣力量护住她,准备禁制一破就杀破重围,目光一扫外面那些祥云门众,发现有个云纹黑裙女仙身姿有些眼熟,她在兜帽下抬起首,对着叶裕微微一笑:“里面挤不挤?” “少阴姑娘,你又想干什么?”叶裕有些头疼。 在仙天外面,祥云已胜券在握地笑起来:“你输了,红云,要想你女儿平安无事,就……” “是你输了,老师……我最后叫你一声老师。” 暗红裙在红云身上燃烧,她背后展开凤凰羽翼,赤红火焰流光羽毛合拢,在奔涌的火焰遮掩中她的衣裳片片灰烬,只剩下光洁无暇的**,这幕只有与她本命共鸣的女儿琼阳看到,还有与琼阳共鸣了神识视角的叶裕,也看的一怔,琼阳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你看什么,那是我母亲!” “哦。”叶裕主动掐断了共鸣,让琼阳一怔,叶裕对她解释:“祥云再拿你迫胁已失去意义,我们安全了。” 在界膜之外,红云仿佛在灰烬中经历了一次浴火重生,火焰羽翼化作一身明艳华美的长裙,贴合包裹着她雪白**,气质有着一种凤凰特有的高华,一双红宝石般剔透的眸子,再看向祥云的目光已没有任何顾忌:“当年你给我的,现在我都还你了,你还想要我做你聚散的节点,我也办不到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感觉到了在红云身上,燃烧的火焰中,再无丝毫自己烙印,祥云眸子里雷光闪过,这是暴怒的表现。 事情真是无可挽回了,利益和仇怨都可以利用,唯道路一旦分歧,不再是自己聚散领域,真正踏上凤凰道路的极致,那就再无话可说,而再用绑架琼阳来迫胁红云都已没有了意义,因为就算杀了琼阳,一点凤凰种子也能在红云腹中重新孕育——这毫无意义,只能更激怒红云。 处心积虑才到手琼阳,就宣告作废,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戏耍更叫人愤怒? 叶裕叶青一起看去,都有明悟。 其实红云应是知道自己功法有问题,但凭着凤凰的根基,亚圣的根基,都无法彻底去掉祥云的烙印。 为什么? 很简单,有着名器在,就算一时清除,照样会染上祥云的烙印,除非红云的力量超过了祥云,反客为主。 要是没有这点,只有真正决裂,举出反旗,才能正本清源。 轰轰轰轰! 各色瑰丽光在上方传来,倒映在海床光滑的冰晶镜面上,扭曲成各种光纹,数百点、数千点的流光在浅水层迸射四面八方,几十点小星在黑水中层扩散包抄,三四点大星突袭沉渊,整个新五脉层层叠叠张开罗网,杀机笼罩下来,许多熟悉或陌生的声音喊着:“祥云,今日不是我们新五脉死,就是你亡——” 祥云脸色更阴沉起来,红云关键时刻这一取舍,让自己以琼阳作为人质要挟红云就范的聚散战略告破,而祸不单行,转瞬又陷入了各方围攻险境……她的那些不靠谱的手下,他们竟然都来了! “祥云你还不走?这是我们黑脉的主场——”有的虽逼近,还不想直面一个前圣人,希望吓走。 “休伤了盟主!”这是表忠心。 “红云道友不要慌张,有我青珠在,谁也伤不了你!”这是青珠在企图反客为主,哼哼,你几次都要我救场,那自是我要上位了。 凡人王朝的擎天保驾之功看似极重,但有一次就足够了,多了,这臣子也要死了,这就是此理。 这时青珠使了出来,自有用心。 红云根本没慌,只是稍松了口气,绑架危机导火索太突然,她选择独走暗面也是冒了一定风险,无法确定后续支援是否能及时跟进,直到这刻局面终于明朗起来,新五脉上上下下都做出了抉择……对猎物的渴望,压倒对猎物力量的恐惧,猛兽就张开了獠牙。 “小凰儿,你真当为师就只有你一个选择吗?” 祥云哈哈笑着,输人不输阵,见势不妙就身形一闪飞回去,准备捎带琼阳做人质,虽不再是聚散大局关键钥匙,但威胁红云用来逃跑的作用还是有——琼阳重生,不到万不得已,红云不会干。 红云凤眉一扬:“少阴!” 一个云纹黑裙女仙这时应声出手,击飞黑水冰棺周围守护的地仙,瞬息力量浑是天仙水准,众仙大惊:“她是奸细!” “怎么混进来的?” “少阴暗度……” 祥云明白过来,大喝一声:“你真要与老夫做对到底,不留条后路!” “是又如何?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分我一杯羹,姑娘我平生最喜欢落井下石,能插你两刀绝不只插一刀……” 之前外面一团乱战,少阴脱离了战场焦点,也不知何时潜渡进的祥云天,这时开启棺盖一角,直接闪身进去,三个人挤做一团,叶裕终明白少阴要做什么了,这姑娘倒很有洁癖避开了男人,钻到了一个少女身后:“琼丫头,咱们挤一挤?” 只是冰棺本来就狭小,就算少阴这具地仙纯阴之体,身材娇小又柔弱无骨,但还有琼阳和叶裕在,剩下基本没什么空间,可怜小凤凰挤在前后两人的中间,变成了夹心肉饼……什么都感觉到了,她脸颊霎粉红,不能去怪面前表情无辜的叶裕,只能斥责身后少阴:“你挤进来做什么?” “啧啧,我可是来救你,小丫头还害羞什么,要想活命就听我。” 少阴姑娘内心强大,无视了小凤凰些许抗议,伸手一拂就将棺盖合上,有她这主人在里面,冰棺的漆黑禁制破损自重新修复弥补,沉沉躺在那里,周围击飞的地仙重新扑上去,但已经奈何不了这天仙藏身法宝。 “贱人——” 祥云顿时给她的举动恶心坏了,这么个沉重东西要逃跑是没法带上的,暴力破解也可以,却要白白消耗宝贵力量和时间,这时也没空多纠缠,只身脱离了这片危机四伏的海岭:“你们既一个个铁了心,那咱们走着瞧……” “他要跑,叶青你和……” 红云声音顿住,她已看到了身边两人交握的手,遂独转身追上去:“你和青鸾攻破这圣山后请帮忙照顾一下我女儿,我带人追截祥云。” 有许多外人目光随着投向这边,芊芊就松开自家夫君的手,模仿青鸾嫌弃样子退得远远,淡淡:“我说后辈,你不去追她么?” “追祥云干什么,狼多肉少,咱俩肯定抢不过新五脉那许多人,先击破祥云天,吃到肉再说……”叶青浑然不觉她的意思,已冲进了下方残破的圣山仙天,连绵火光席卷。 芊芊叹了口气,稍落后几步,还是跟进去。 祥云山本来在阳面就已给五莲消耗得差不多了,来到暗面后并没有顺利加入五脉得到回复,就还是破破烂烂,全靠祥云门徒联结虚拟地网支撑,芊芊独一时间还攻不破,但有了叶青加入,立刻见得尚存的宫殿群落都连绵崩塌,烟尘滚滚弥漫了整个世界。 虚拟地网的震荡毁灭在每个节点产生反噬,所有地仙、真仙都吐出一口血,节点连绵崩散,又没有了祥云的镇压控制,立刻作鸟兽散,四散逃逸,偌大圣山无一人敢抵挡叶青剑锋,重演了不久前上真道境灭门的一幕。 芊芊目标更明确,抢在叶青之前找上了封印着琼阳等人的黑水冰棺,径自收起来,她作青鸾分身,当着外人面前这样行为的意思很明确——要继续维持青帝对红云的单线控制,而不让叶青有插手余地,并且显得作帝妃的青鸾对叶青有着嫌隙! 实际上都也不假,只是进而误导,就让人联想到青帝和叶青之间有着嫌隙,随着五脉内部一轮轮清洗分歧爆光,这样信息混杂其间并不多么显眼,而会形成越来越浓重的迷雾掩盖住真相,甚至连叶青都不完全知道的真相。 她停步看了看那道青色的身影,还正冲突在祥云天的各个角落,连绵的圣山在崩溃瓦解,地仙、真仙有的烈烈反抗,一剑了结,有的投屈膝降,暂且免死,有的逃亡出去,消失在茫茫黑水里,都是逐渐退出了战斗序列,整个祥云门就此灭门。 ………… “叶青……老夫迟早杀了你——” 祥云痛彻心扉,是仙天沦陷,它清晰感受到,本加在自己身上那青紫眷顾渐渐散去,这会真的是失去了一切,只能蒙头飞遁,直向五莲大陆在暗面投影的某一个方向而去。 后面黑水,红云紧追着,计算了下发现这是五莲大陆东部某处,顿时心底一沉,她传音对后面说:“当心,他要改投九窍!” “什么?” 黑莲和青珠等都是一惊,三人联合指挥,立刻原还在其他区域布网的仙人都迅速围拢过来,要在抵达九窍前堵截住。 而祥云似乎也知道敌人们发现了自己意图,长笑起来:“你们现在明白了?就算暗面围剿,也杀不了我——” “你们等着吧,聚散之道,远没有完!” 1795.第1795章 你变了(上) “看来道友可以自己收拾了。”红云既得到了援兵,叶青就不多留,红云继续追杀祥云本体,叶青收拾祥云圣山。 祥云山一片废墟,很快收拾出一片空地,灵韵其实还是不差,芊芊登上青玉鸾驾,命天女取出节杖,对外打出青脉特使旗号,许多准备来捞一笔新五脉仙人就都散去,作新立山头还没有直接冲突中央的想法,再有不甘也只能忍耐,继续跟着盟主红云去啃祥云的硬骨头。 只是散去时议论:“看来红云盟主和叶青、青鸾为狩猎红利而临时合作,转眼就又分道扬镳,各谋好处……可惜祥云山这块肥肉。” “肥肉算不上了,这圣山是太真摧毁过,不过也是老巢,祥云怎跑了?他觉得已战不过红云了?” “那不至于,我们人多,祥云大概是误判五脉也跟着降下来,实际我们知道,只青鸾一人……” “情况有变,红云盟主发现祥云要逃亡去九窍山……” 叶青闻言若有所思,目光看向群星消逝方向,过会收回,当即发送了这一变化给帝君:“……请即派援兵堵截祥云本体,不可放纵其与九窍会师,二圣互补缺陷,似二真合流一样难杀,甚或成第三方。” 一时没有回讯,叶青凝眉想起帝君走时似乎很匆忙,连那本青泉书都顾不得收起,可能有更重要的事吸引了注意,或是在别家帝君里做客协商,万一有信息屏障耽搁误事就不好,遂又多加了道保险:“芊芊联系一下你本体,让她帮忙代传一下或应急处理一下。” “呃……”芊芊无言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其实她已收到了讯息,只是不敢当面相应讯息暴露自己,她手指间青光在袖子里轻轻收拢,视野出现两界树茁壮青根系,视角经由先天梧桐木中的翡翠梦境上溯到阳面,穿梭进入金色的桐宫,视角眩晕间就此分化。 很难说清楚这种状态,不同于普通的分身,而是翡翠梦境在梧桐与铁树之间往复跃迁,来自虚空之风的讯息洪流潮水一样褪去,回荡向某个方向,涌入一本青色的书册里,孕化出来一个模糊的少女灵体,俯身于玉床上沉睡着的一个少女,视野一晃又恢复正常。 “她收到了?”叶青有点不放心地问,记得自己离开时青鸾是在睡觉。 芊芊看了眼自家夫君,轻轻“嗯”了一声,反正夫君没指名是哪个她,这自然不算说谎。 ………… 海底 厚德殿内三帝汇聚,黄帝正对黑帝劝着:“黑帝道友你对青帝道友的心思,我们都知道,她有时为了达成目标而不惜身,道友看在眼里,也是无法,现在大势基本抵定,就无需如此,还要对她善加保护才是。” 黑帝‘哦’了一声,语气不置可否:“何谓善加保护?” 黄帝笑容微妙,不接话。 赤帝不耐烦这两个家伙慢吞吞的交流方式,直接:“我等当坚决不使青帝入暗面……刀枪无眼,祥云困兽犹斗,万一破罐子破摔,于青帝不利。” 黑帝听了心底冷笑,青帝可从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温室花朵,但是如果她一定要下去,自己也无法坐视不管,不由凝眉:“你们当她是白痴?这借口找得太烂了,她不会听,还是说你们已经准备撕破脸。” 这所谓的善加保护,其实就近是软禁了,黄帝和赤帝面面相觑,如果真要撕破脸,他们也无法确定黑帝立场,因袖手不帮忙和反过来对付是两种概念,黄帝不由沉吟:“那依你之见?” 黑帝淡淡:“以隔绝祥云渗透的名义,并且予以制裁,谁也无可厚非,我们也无法说话。” “这一次,祥云野心过大,很是不安分,合该让红云等人敲打减损一番,而红云也是有点不安分,就让两方相互损耗,以便今后驾驭……” “别这样表情,对她只能实话实说,就前面青制抽黑水,我毁约不愿意帮忙,我就表示我的苦衷,她虽会生气这种背叛,但不会有愚弄欺骗感,有了提前缓冲量的方案调整……这对她来说很重要,亏你们当年也是她一手培养,连她性子都不清楚就敢背叛。” “这事自不能与黑帝道友相比,我们当时,也是听了道门说词一时冲动,后来天庭成立才知道是‘她’,早知如此,当初就……”赤帝说着,脸色难得有些悻悻失去了某种机会。 黑帝冷眼看着,淡淡:“没有可能,参照新五脉红云对黑莲、青珠的提防,当初你们所谓可能性也是极渺茫,仙道许多事归根到底以力量为尊,连三位道君都无法压服青帝,你还是盘算一下你的火凤凰吧。” 赤帝笑笑,也不遮掩自己对红云的意图,只是目光一闪:“青帝传讯过来了,青鸾给红云请到了下面。” “请?是绑架吧?” 黑帝一下就反应过来,眉皱了皱:“那只青凤凰好吃懒做,没什么羽翼,一个人在集团大战里起不了作用,但你们也别想什么主意去削弱她,我们最要注意一点不能让青帝借机干涉这场事端……” “要是本命道侣出了事,那真的是除了撕破脸,否则谁都拦不住,青帝一旦降下暗面肯定会偏帮红云,而对我们来说祥云还有很大用处,不能陨落。” “善,我们五脉要维持斗而不破局面,无论怎么样,相互制衡都是必须,不能让新五脉真的成气候,更不能变成青帝手里之剑,五脉决不能出现一家势大。”黄帝坚持着观点。 两个帝君也都不说话了,这是五脉真正的共识,在共同篝火上相互抱团取暖,但谁也不想抱着一团烈火,那只会将所有传统撕破。 ………… 金桐殿 困倦青鸾折腾醒过来,她打着哈欠起身,一阵抱怨:“不是说三天么?” “青谨传讯事情有变,我们得召集……”青帝声音在她体内说着,尽量不直接说起芊芊,免得刺激自己道侣……上次降临尴尬还没消退。 然而青鸾一听叶青的名字,就很提神清醒过来,在记仇账单上又重重添了一笔:“又是这小混蛋,我记住了!” 青帝:“……” 所幸青鸾只是愤愤两句,也不耽误时间,再次变身自家道侣,她们容貌本来就完全一样,需要调整只是灵魂和法力,驾轻就熟模拟完成就推门出去。 不多时,一道青光带着五脉天仙,潜水绕道巡游到五莲大陆对面的一侧海域。 这行动自隐瞒不过众仙,见此都是疑惑:“难道要去偷袭九窍?” 下面有些议论,天仙集体沉默了,黄帝和赤帝、黑帝更一点都不声,新五脉独走到暗面既成事实,能做的就是止损,最后如果祥云真到要输,那果子必须是五脉来摘,但在这之前,是不能助长新五脉气焰。 之前青帝派遣帝妃青鸾私访红云的事情,整个事件的脉络已越来越清晰——只要扶持红云压住黑莲和青珠,这新五脉在真正独立前,就是青帝手里之剑,越磨砺越锋利,这次是砍祥云,下次是谁? 反之,只要青帝现在不支援暗面,那无论她做什么,甚至跑到九窍山来胡闹,随便她怎么玩耍,大家都奉陪着,毕竟……她能待在这主帝位置上时间也有限了,也要捧个场,不是么? ………… 九窍山 玉台钟响,群仙云集,气象比之五脉与五莲稍不如,但也是一方大教,暗却已见识多了,顶着方舟使者昂首而入,无视周围那些审视或敌视的目光,注意只落在台上一身星罗法袍的中年道人身上,看得出来,这位心理比五莲、祥云等较年轻,按说应更懂得机变才是。 “暗帝道友此来又是做说客?”道人看过来的目光淡淡。 暗帝盯着打量几眼,看破这道躯只是假格天仙之躯,纯粹在圣山加持下才有战力,顿时又打消了许多心思,朗声一笑:“我来悼唁阁下。” “逆贼猖狂!” “拿下!” “莫非仗着方舟,我等就会迁就!” 群情愤涌中,暗帝并不多在意,只注视台上的九窍道人:“祥云完了,道友是下一个,如何说不得悼唁?” 九窍目光波动,语气缓缓而不意外:“祥云事泄了?” “不错,祥云原本是五莲的猎物,却自己送上了五脉,还不被青帝待见只能勾连黄帝、赤帝欲图进门,但尚未成功就一不小心暴露自己,再暗面绑架红云女儿不知怎么的过于急躁,引得红云大怒,新五脉进行围攻,就要被新五脉瓜分……正是道友的前车之鉴啊。” “新五脉摘了果子?” 众仙闻言讶然,新五脉成立以来可真是大出风头,截胡了叶青一次,截胡了五脉一次,又截胡五莲一次……这四处招惹竖敌,是不想在这个世界里混下去? 九窍没有表情,只是面向大陆中央位置望了望,已有烈烈云气在那面席卷过来,情形顿时明显起来:“五莲准备趁机解决我……苍窍、离火、坎辰,你们去开启大阵。” 下面三个弟子躬身,看了眼这报警讯暗帝,带一众天仙下去,各个都脸色沉沉,并没有多听兴趣了。 暗帝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与大劫一役里太真少真这样战胜者顽强支撑不同,各家战败者都是各有各弱点,损失很大,抵抗烈度都远远不及,开战与否的战略主动权更不在他们手里。 就这五莲大陆来说战胜者就只有五莲,一旦肯付出代价开战,两家败亡都没有什么悬念,这种雪中送炭机会,让暗帝对自己方略有了更多信心。 会场间群仙散去布防,只剩下两人在场,比之前影龙来拜访时更合适私会,暗帝就神情严肃:“素闻九窍圣山翼辅法阵的大名,而损失了圣躯,教派力量分散到偌大地盘上还是容易给人逐个击破,九窍道友也当清楚久守必失,这一轮死守硬撑是撑不过……不过贵方也有属于自己的一支舰队,趁着五莲和五脉舰群对耗见底的机运,何不如撤离世界,前往方舟避难?” “哦……你要我和你一样……” 九窍缓步下了白玉台阶,星袍夜空一样纯净,在暗帝身前不远来回踱步,转首看去的目光平静无瑕:“当带路党?” 这带路党还是叶青说出去,许多道人觉得很现象,就此通用。 暗帝心底冷笑对方端着的架子,斟酌着用词:“方舟王师是高层道天世界降临的一线机缘,底层时空的希望灯塔,我等投奔王师等若弃暗投明,无可厚非,道友也知道生命的可贵,何必为点薄面……” “说的不错……但你不知我九窍何许人也。”九窍挥袖指了指空空会场。 暗帝心底沉一下,觉察出情况几分异常,自己似乎有些失算了,沉声:“愿闻其详。” “贫道五莲前来拜会故友——” 声音在山外传来,漫天浓云遮蔽了阳光,乌黑沉沉,只有仙光在云层间成片,星点载沉载浮,一尊云辇降落下来,带来的不是故友问候,而是陡压下的山海。 “轰!”流星撞击大阵归属苍窍一角,蘑菇云腾空升起 ………… “五莲道友明知逆贼暗帝会前去泄密,为何还纵容?”太真遁光落在五莲云辇侧,一边准备施法,一边吐出心底疑惑。 “围三阙一,以方舟退路乱其心……不过看来不太成功。”五莲说罢,见后面上真跟过来,自然而然收手,换成对方出手,就在投放力量间隙聊几句:“哦,二位道友还不熟这片大陆,或不知九窍何许人也。” “愿闻其详。”二真都诚心希望多了解些对手的底细。 “这也与暗帝前身人皇的诅咒有关,我刚刚与他说过若世界坠落到一定能级,整个世界本源就会开启自净机制,如果成功就是中兴重启,如果失败就是回光返照……仙道本源其实也是如此,乃至个体生命本源也是如此,区别不过池子相对大小,其理一也。” 五莲目光落在下方,纵横棋盘一样星罗点点,串联成网,气象凝蕴,不由微微一笑:“世界合并,我才知道,大荒铁树竟然是我们原本世界唯一先天青源,可惜的是,当时谁也不清楚。” “不过就算这样,这也是大气数之树,你们可知为何是落在九窍派手里,而承载者的苍窍道人,又为何是唯一不同青珠逆五行法门的伪青属?” “其实,这里苍窍这样的天仙有许多,因他们都是与贫道同期出生的古仙人,唯九窍自身不是,他应运很特殊……在人皇崩灭,仙道迈向了高峰又逐渐下滑,我与祥云之间相持不下,整个仙道病灶扩散,仙人腐化堕落的形势不断恶化甚至蔓延到了地仙一层。”五莲淡淡的说着,似乎一切都清清楚楚。 1796.第1796章 你变了(下) “仙道自我净化需求应运而出了九窍道人,这又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不世天才,确定了财法地侣准则,集合所有心思尚属纯净远古散仙,推行复古道路,重视对有限物质资源高效整合和挖掘利用,相互扶助而走通翼辅法阵成道之路,一举成为第三派。” “此人堪称拨乱反正一时天命之子,却受到两大派联手打压,无法趁势统合,随着九窍对我们两家妥协,仙道自我净化运动也宣告无疾而终。” “不过虽放弃了仙道的自我净化使命,但九窍是那般起家,翼辅阵法对于世界的依赖性也最强,有些道路特征秉性还是余留下来,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暗帝去劝说没成功?” “我没有告诉暗帝这九窍底子,就是想让他试试能不能动摇人心,不过我在九窍门的内线禀报,九窍立刻就清退会场,不让任何人听见暗帝建议……” “原来如此。” 太真和上真相视一眼,不奇怪五莲作首个圣人的渗透棋子如此多,但对于九窍真的是十分意外:“那对比九州历史,九窍就相当一个缺乏凡间基础、仅走仙道的偏科版青帝?” 五莲倒没他们这样视角习惯对比,想了想又摇首:“区别还是有,九窍自身也是比较理想化一个人,但自认为是仙人……不,是圣人心性,其对于古仙人都是以翼辅阵法的合作互利现实手段,门徒之间并非思想上一致,当年妥协也很大程度是因队伍面临外界压力太大濒临瓦解,没有青帝所创立青脉那样逆风百万年还不放弃初衷……不过和青帝比较本来就没有意义,我经历过许多世界都没见过青帝这种始终坚持自己是凡人,在下层时空来说,他应是偶然随机的罕见孤例。” “但能在五莲道友和祥云夹缝中崛起,这九窍想必也颇为了得……” 二真重新正视起下方的九窍山,越来越感觉是个死硬不化乌龟壳,但这时迫于形势,不能不硬上,而且要为五莲统一大陆的最后一战贡献力量……作曾经九州统治者,想想也是心酸。 “运转雷池罢!”攻破大阵,有余暇的话,不但攻击强,且能借天地力量——还是雷电第一。 ………… “轰隆隆隆!” 此时天地,看不到日月,入目只有一层层铺满天穹的雷云,千万条电蛇在其中翻滚,接着一道雷电自天而降,直直的击中大阵,肆虐的电光银蛇一样扩散,刹那间地动山摇。 五莲大阵运转灵气,耗费巨亿终攻破了苍窍山辐射白源区域的某一座仙天节点,正是欺负对方善攻不善守、上司苍窍又虚弱无力保护,一下蜂拥而入,而仙天主人也高喝一声,剑光如白虹贯日刺向五莲:“老贼!新仇旧怨今朝一并了,某与你同归于尽——” “杀了他。” 五莲垂垂手,不染纤尘,但就有大批天仙涌出包围那敌仙,很快剑光消折,只是非常性烈自爆出一团炽白光球,倒伤到了些人,却丝毫阻挡不了整个五莲集团。 “螳臂当车……在新世界的形势下,阵法翼辅道路过于保守,在失去道躯,又不肯投靠方舟的话,接下来的出局还是没有悬念,即便执掌天地大权的圣人也有着力所不能及的事,当世界变化,自身失位而不能与世而移,也有着陨落一天。” 五莲如此淡淡说着,转运天心,按着既定战略稳步前进,斩杀阻挡大陆统一任何阻碍,连着将来自身生死成败未知在这战场一刻都已抛开,目光里没有任何的兔死狐悲。 下面众仙斩获鼓舞振奋,摘取这个仙天的果实,继续沿着脉络顺藤摸瓜地继续扫荡下去,战火连绵席卷九窍群山的每个角落。 突有一道讯息传至,这似乎是来自场外军情插入战场,五莲道人目光才有些凝重起来:“扩散东面海域布网弟子,失联十几个,最后一个临死传讯,他说……看到了五脉天仙集群……白莲你速度快,过去看看。” “是,老师!” 一道白色剑光消失在云端,注意到的人很多,消息迅速传开来,全场一片哗然:“什么?” “敢客场干涉我们大陆内战,这是要全面开战?” “这混战局面失控,对青帝也没好处吧?”太真和上真对青帝算是知根知底,疑惑不已。 也有人难以置信:“五帝就不管暗面?祥云不可能这一下就陨落,他又不是少阴那样特殊……” “不大清楚,看暗面回讯……”五莲神情都没有了胜券在握,意外这刻五脉还能抽手过来,只是并没有调整自己方略,直到这时眉一皱:“等等,祥云在暗面也往这里来了。” “糟糕,这两人一旦合流……”众仙都面面相觑,有了不好的预感,这祥云山隐已成为暴风眼,难道真的要一团乱战? 太真和上真相视间不动声色,心中亮堂起来,机会! 五莲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将所有人的表现收在眼底,不动声色,只是和最忠心白莲多加了一道吩咐:“代为师去觐见青帝……” ………… 九窍山 暗帝听得祥云平静的自述,也明白了之前影龙说客失败的原因,脸色失望,最后尝试挽回:“何必如此,都已新世界了,天命沉睡而不记得你,虚空外发生的事世界也看不见,大不了将来伺机反攻,再集体搬回来就……” “哈哈,贫道喜欢有话直说,暗帝你还是有些太天真,要改道哪有这样容易……天心可欺,人心难欺,人心一乱,队伍就散了。” 九窍笑着拍了拍暗帝的肩膀,远远看去,就一个中年人教诲年轻人:“不过我也和你这般年轻气盛,曾自以为是天地主角……最后冲击五莲、祥云二教失败,我也妥协了,并非认死理的洁癖,真到生死临头不得已,那就是世界容不得我们一条活路,我们远避天外也情有可原,队伍就不会散,还能继续带下去,那时就要暗帝多多照顾了……而现在你让我跑,只会一个都走不掉,你信不信?” 暗帝皱眉,张开还要说。 九窍一笑:“不信?那我问你,你过来劝降我小动作,就没想过——五莲怎么不拦住你?怎么你前脚一过来劝降,他后脚就跟进攻山,如果刚刚我没打发弟子,你的话说出来,一时人心混乱,还怎么防御?” “他利用我?” 暗帝脸色微变,发现自己还是小觑这些老家伙,最主要还是作新人信息缺乏、滞后、封锁…… 也不知道同后起的叶青,都怎么混得风生水起,想来多半是之前依靠青脉?不过最近得罪青帝,也是倒霉,看来非大气运和海量资源甚至老人支持,新人要独自崛起登顶还是没有可能…… 这样想着,他心中熊熊燃烧的革命火焰不减反增,对方舟之行更坚定起来。 至于对祥云、九窍的两次劝降都只是顺手尝试,失败了也没有什么,暗帝原本也并不指望一言成功,留个楔子以待后来。 九窍和祥云撑过这劫,那自己与这两人系就能派上用场,增加资本,现在只能暂且告退:“我之前说的话,都不变,方舟始终欢迎道友加入。” “真是年轻啊……” 九窍在山顶目送这黑衣道人离去,最后叹了口气,以为自己没看出来,这暗帝根本没有权限,完全是私下空头许诺? 而刚刚自己给面子没有揭破对方,不索要伶仙子凭证,就顺着对方话敷衍着。 真正意图不过是鼓动这暗帝和他背后方舟针对五脉五莲进行动作,以减轻圣山防守压力,但实际……自己不准备跑,也跑不掉。 不比暗帝这样孑然一身,自己道躯已陨落在大劫中,反圣山道基与一众羽翼的完整防线是刻意无损,甚至还有一支独立五莲的舰队尚存三四千艘,但即便有舰队可以突围,剩下重装力量包括最核心仙天道基在内是没法离开,一旦就是放弃阵地战,会让五莲更容易得手,死得更快。 “圣人之所以贵,除了大教,不就是依靠世界……拔根而起脱离世界?哪有这么容易,天心可欺,人心难欺,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会成阻碍,这暗帝是没当过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纯粹想当然……不过此人列席参与五莲集会,提供有关祥云道友在暗面失利的消息,很及时,这是一线机会。” 九窍立刻唤了人来,派遣降到暗面去联系祥云,以取得此役……乃至接下来的合作共识,要想杀出一条生路,唯一指望就是两人合流,依靠阵地防守,作一枚钉子死死扎在这场暴风雨的漩涡中心,引发大冲突才可! ………… 九窍地界东部海底 许多星辰闪亮,绕着中央五颗大星回旋,一道雪亮剑光滑落,白色莲袍道人目光锐利,英气勃发喊话,代老师五莲来求见青帝。 周围的仙天一座座包围过来,目光盯着他,带着恶意,但两军相争不斩来使,这时青帝没有发话,就没有人动手,只是议论:“难道真要去客场作战?是去跟五莲争抢九窍山……还是帮助九窍防守,消耗五莲实力?” “难说,不过五莲也不蠢,万一撕破脸了开战,都很麻烦。” “都是祥云惹的祸,下面地仙、真仙到现在还有些厌战,人心恢复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稍后青鸾天里传出青符,在众目睽睽下,尤其一侧白帝很有兴趣目光,白莲道人也不敢亲身入险地,化一道投影进入青帝的金桐殿觐见。 很快又出来,也不知道这道人在里面和青帝说了些什么,此时神情似乎放松许多,剑光消失在海岭间。 轰! 青鸾天陡一下沉降入海底热泉井口,相继……除不在场的青乾天和青谨天,九座青脉仙天也跟着一座座消失在阴阳隔膜间。 各脉都还没反应过来,对此一怔,震惊:“青脉直降去暗面了!” “青帝都没对我们解释知会一声,真是罕见事件……白莲蛊惑了什么?” “白莲没走远,追上去杀了他!” “不行,莫要贸然脱离阵列,问问帝君。” 各脉天仙都是向自家帝君询问,而大多数都还没等回讯,紧接白帝一脉的众多仙天也都在白帝带领下相继沉降入暗面,黄帝和赤帝喊都喊不住,脸色阴沉,对自己脉属天仙都严令不许跟进,又沉着脸联系黑帝:“黑帝,莫忘前约,不能再任她胡来了!” “那是自然。”黑帝沉吟,青帝风格有变化,这是都看在眼里,要是以前,已经为了顾全大局,交出大权由他们摘桃了,现在却有点专断独行。 心中有点迟疑,因刚刚青帝走时,知会了自己一声“对不起”,可见与自己,还有些不同……最近她疏远了叶青,或这次是一个弥合信任的良机? 所有黑脉天仙都在等候帝君的回应,就这关键,黑脉中小半数龙族仙天,也在东海龙王带领下相继沉降暗面。 “该死,龙族要反?“ 黑帝脸色一下变黑,抬手要下令追截,现在有人族天仙旧部,和幽云门一半降将天仙,数量还是能压制沦为少数的龙族,但这命令终还是没能下达……动手,就真的是撕破脸,让龙族决心出走,这样强力香饽饽如今有的是人要,只会便宜黑莲,对统一不利。 黄脉和赤帝见他不动手,反是急了:“道友快稳住!” “晚了……别喊了,我们也下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黑帝有些冰冷的笑着,脉属内部统一的原则下,只要还想着压倒黑莲重新统一黑源,就不能开内战先河,那只会让黑莲幸灾乐祸得利…… 黑脉队伍种族复杂性,黄帝和赤帝那两人也是知道,稳住队伍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至于青帝干涉自己内政,只能事后再问她要说法,这时明白她之前说“对不起”原来就是引走东海龙族! 现在情况不难猜测,谁能判断新五脉麾下远古龙族正在暗面围攻祥云,并且进一步扩张。 为了不拉开差距,东海龙族必须同步扩张,而青帝信誉良好,东海龙族相信她,必趋向到暗面去抢食…… 往坏了想,烛龙教是在红云手里,红云当前已证明与青帝勾结,龙族内战胜负其实就控制在青帝手里,东海龙王会得罪她? 这龙族内战浑水简直就是一个大坑,就连黑帝现在明白了,也没有办法。 只是以前她绝不会干这种挖盟友墙角的事,黑帝有些脸色有些真正阴沉,喃喃:“青帝,你变了。” 1797.第1797章 围困 黑水里,“锵”剑光交击,一个白衣道人闷哼坠下,口中吐着血。 “小徒儿,你和为师交手还嫩了点。” 祥云打击白云道人,顾不上多留,飞遁去同时回觑紧缀的火凤凰和一点青星,冷笑:“青珠,连你都来了,看来红云我徒吸引力真不错。” 青珠也只大笑,他其实速度比红云和白云都更快,但就是狡猾让耿直的白云先上消磨祥云,这时才快速拉近距离:“祥云道友不也是和黄帝、赤帝勾搭上,怎不求他们庇护?” “哼!” 这会就轮到祥云逃逸,至于青珠口中看似不错建议纯粹是消减心气而已,等于是将性命寄托于黄帝赤帝,真是变成守户犬了,指不定哪一天没用就给杀掉,而回五莲大陆,五莲会断然落井下石,这么多年对手下来,谁不知道谁。 不过所幸,还有一个沉寂的对手——九窍! 嗖—— 黑水裂开一线银白星弧,祥云一惊,难道是五莲下来暗面争夺干涉? 随即有人影在前面喊着:“可是祥云阁下!” “正是!” 那道人只是个地仙,但周身环绕着某种星光加持,速度极快在前引路:“掌教命我前来接引阁下过九窍大阵,请随我来!” “善!”祥云大喜跟上。 两人前后遁向九窍圣山在下方暗面的投影,期间迅速交流了共识,祥云之前猜测都成事实,五莲闻讯五脉集团内乱,趁此机会跑去解决九窍,而自己过去九窍要做的只是雪中送炭,或者说抱团取暖,顺手将新五脉追兵引向九窍山…… “哎,祥云阁下真是给我们九窍门找了好大麻烦……”接应的道人叹了口气,是地仙眼光有限,看不到更多。 祥云淡淡一笑,圣人之行,无需辩解,反正对方也清楚两面已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预定一场波及世界范围暴风雨,九窍山就是中心的暴风眼,即将尸山血海! “是要麻烦你们,不过我这也是给你们带来了一线生机,混乱中就有唯一希望,怎么九窍道友不来接我?” “五莲、太真、上真三人大举压境轮战,掌教无暇分身,就连天仙师叔也都陨落了两个,战况很紧张了,说不准五莲和新五脉还有什么串通联手,我也是等着看见阁下过来了,确定是红云、青珠等人在追杀,不是新五脉陷阱,才敢出来接应……” 两面交换了战场情报,九窍山虽然风雨飘摇危机但还没到攻破时候,祥云稍有不确定的心情也终缓和下来,事情转机……基本没问题,接下来就看时运了。 唯一可惜的是抛弃了圣山和门人弟子,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九窍是不会接受另一座圣山出现自己地盘破坏固有平衡。 如果可以,祥云也真的不想走这步,因过去就只能是屈居人下,之后高层混战中谁也说不准自己运气会怎么样,还是原鼓动底层仙人混乱更有利,可惜作关键节点的红云不听话,绑架她的女儿琼阳又失手了,最后一拍两散,那就别无选择……如果撑过这一战,看他怎么收拾那对母女,乃至敢趟这浑水的帝妃青鸾,还有该死的叶青! 还有那个敢坏事的小卒子叶裕,只有自己了解变故前后,才觉出一丝行举异常,倒要看看背后是哪只黑手…… “祥云阁下……祥云阁下?”接引者催促声音。 “哦。” 祥云回醒,看向前方暗穹,星罗棋布的纵横清光交错在连绵广浩的范围,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是一方大教气象在暗面投影,不过九窍道躯陨落而蛰伏,现在有了自己加入,就顿时互补成难啃的硬骨头。 “我这就开启九窍大阵的暗阵,请跟紧我,别踏错……”道人举起一枚星盘令符,催开大阵的暗面防御部分,忽的眉头微皱:“咦,大阵青光和白光怎么特别亮……” 下个瞬间,唰的青色流风在虚空吹过,钢刀刮骨将道人浑身粉碎,卷起星盘令符就走,黑水上只留下他最后惨叫:“阁下快走,是埋伏——” “好胆!敢当我面杀人截获!” 祥云大怒拦堵住对方,交手间击碎了那青色流风,夺回了星盘令符,一线银白剑光陡降落与他交击一手,嘭的各自身形抛飞开去,星盘令符在交手间粉碎,剑光嗡鸣着带着非比寻常的白源极致气息,似警钟敲响在祥云心头,他蒙头冲进九窍大阵,直接神识贯穿阴阳:“道友开门!” 但更先一步,在九窍大阵暗面投影区域空气一阵波动,显出一座座埋伏好的青色仙天、白色仙天,刚刚遁飞的青风和剑光各自回到一座仙天,轰然间在上方的九窍大阵开启门户,一股巨力投注下来,带着中年道人怒意声音:“堵门截我来客,你们新五脉真是四处竖敌……” “这黑锅我可不背。”红云的嗤笑声在黑水里传来,火凤凰皎洁羽翼升起空中,化明亮的裙摆在她光洁的脚踝下随风飘荡,而风来源是那片青色的星群,随即出现的青珠脸色沉凝看着那面气象。 轰!轰!轰!轰! 连绵星光在更前方的某处空域坠落下来,数量成百上千,色彩缤纷,竟是连绵的仙天、仙境、仙园,与在后面追杀新五脉天仙集群遥相辉映,这一下,九窍和祥云顿时都变了脸色,明白过来这堵门截杀的不是新五脉,而是……五脉! “青帝!你擅自脱离队伍,干涉脉属内政,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黑帝下来后就向青帝质问,责怪她为了道侣青鸾私情就置大局于不顾,然后看见祥云冲阵的身影,黑帝声音就一下顿住,像是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呆鹅,说不出话来。 后面跟上来的赤帝和黄帝原想着挟制青帝,不许干涉暗面战局导致新五脉做大,甚至不惜弹劾青帝刚刚接见特使白莲道人沟通五莲派的不端,这时也皱眉……还要什么解释?不用解释了。 “祥云与九窍竟试图合流!” “好大胆子!” “这是要引起我们和五莲的全面冲突,居心叵测啊……” “好悬,幸青帝道友发现得早,提前过来设伏堵门。” 其余之前还不大清楚暗面情况的天仙也都恍然,明白过来了青帝为何不顾一切地下降,而且事已至此也干脆顺势,因确定这场伏击战里祥云必输,所以到了五脉摘果子时了,不能让后面新五脉得了好处。 这样五脉天仙高层迅速统一共识,就是联手五气丝丝串联,星群直接上升覆盖了九窍大阵的暗穹一面。 祥云一冲没能冲破,而这稍阻滞,黑莲和白云、红云、黄云、青珠新五脉的追兵也包围上来,分明是要重现对付太真、上真时的双五脉轮击碾压,要以优势的法力强碾击杀。 这机敏的道人自知失算五脉内部对青帝的制约,给青帝这一下图穷匕现的伏杀劫杀围杀,也是感觉到身临万丈冰渊的死亡气息,大急催促:“九窍道友速下降圣山,到暗面接我!” “不行,五莲与太真、上真合力出手拖住我圣山主峰了,这一动就是崩阵……”九窍同样着急也是没办法抽身,假格天仙道躯只在圣山加持下具备一战之力,要下降只能整座圣山下降,但那一来就抽走了九窍翼辅大阵的灵源核心,就要输在五莲手里了! 相比之下,九窍自是不肯放弃自家阵地,只催动九窍大阵释放一股接引,反过来催促祥云不惜代价冲上去。 轰隆隆的星光连绵爆发,五脉与新五脉天仙集群这次抛下嫌隙,联手抵住九窍大阵,隔绝接引,要封锁阴阳渠道,实质上阴阳的能级上升和沉降难易程度不同,上升比下降更难。 但祥云相比九窍更弱势,且围攻的陨落危机在即,明知道这是要自己付出更多成本,这道人为了活命,也只能咬牙冲上突围:“谁敢挡我……我就自爆!” “哈,你若是和九窍一起自爆,我们还怕你,你以为还是之前对太真和上真的突围?” “放弃吧,祥云道友。” “你就算自爆,也杀不了谁。”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新五脉与五脉的大部分天仙抵消祥云大阵的接应,所有高层的十位顶级天仙联手,其中更有青帝、黑莲、青珠三人,虽单个来说都有折损远不如祥云,但十帝结阵至少有五倍祥云的力量,困不住他,但能强攻! 这刻拦截战的关键时,就是以攻对攻,是重装骑士与轻骑兵长矛对冲决死,基本可以宣告成功在即,但这时反许多人都有了留一手的小心思,祥云圣人之躯十倍于寻常天仙,这时消耗到还剩下七八成,一下自爆虽杀不了谁,但重伤谁还是可能,尤其是首当其冲的人。 “谁做矛?” 黄帝看赤帝,赤帝看白帝,白帝看黑帝,黑帝看青帝,而新五脉那边是黑莲看青珠,青珠看黄云,黄云看白云,白云看红云……似是狼群望着头狼一样,目光焦点都落在青帝和红云两位领袖身上。 主首者自是要抗更多责任,沉默大多数人都逼着她们去抗起,不论她们性别……力量,没有性别。 “你们……” 红云一咬牙,也发现了自己新五脉的队友不可靠,环顾周围,反下意识寻找一个身影,回醒叶君给自己留在了后面救援女儿,此刻明显来不及带着琼阳赶到战场,无法共鸣,她只能靠自己了。 这时放走了祥云,对她和琼阳母女来说就大大的后患! 1798.第1798章 绝境 就在这时,一道隐隐信风落在红云身侧。 只是一看,这信风看似单薄,但灵光不断闪烁,清香四溢,青紫不断氤氲,红云立刻明白了它的身份,庆幸自己还有个战友,对冲时矛尖,会付出许多代价,无疑只有她和青帝两人最迫切击杀祥云,只能她们付出代价,也敢于付出代价,当下伸出了手:“青帝?” 信风中的冕服少女略迟疑,握上她的手。 气息交融,瞬息血脉的共鸣,红云就一怔感觉到了,这样近距离根本无法隐瞒——对方……也是真凰血统!而且…… “你是女……你不是青帝!” “嘘……”信风中冕服少女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质问,压制住共鸣,转口诱导:“这是假借我家道侣青鸾之身,别说出去。” “哦,原来你的元神临时降临到了青凤凰的本源上,你们现在双魂一体?”火凤凰倒没有怀疑借身一用说法,她在凤凰血脉传承中有所了解自己族群有不少分支,每支特色都不同,知道青凤凰可以转到本脉道侣身上,天然亲近感也让她不会在外人前拆台,只是有点皱眉:“那之前到我那里做客的青鸾……” “你绑架挟制的是芊芊,不然青谨会那么急着下去支援?”冕服少女笑了笑,在心底一个声音的强烈建议下,顺手拿她的那个晚辈顶锅,望着气势汹汹冲杀上来的祥云道人,对红云叮嘱:“对了,你我联手时也别用凤凰共鸣。” 凤凰共鸣,一用出来就暴露这是青鸾,不是青帝,于是在场所有目睹的天仙都会瞬间明白青帝圣躯身陨,分身重修力量虚弱未复,甚至……没有合适可以重修的分身了! 头狼重伤会引来什么危险? 年老体衰雄狮在新狮子的轮番挑战下会怎么样结果? 这样关键时刻,哪怕青帝威望德行再大,都不会缺乏野心家——这可是万世之基! 红云也明白这点,顿时大失所望:“那我们就拦不住了……” “不急。”冕服少女只是这样说。 红云自己一个人再决心,此时本来实力不足,又各种制肘,她也不敢独力顶上去,而且就算有凤凰共鸣,两人当五脉之矛,也根本拦不住祥云临死反扑。 故只见战斗虽激烈,但一下就给这道人拼损伤突围,法力损失虽大,还没有到生死之间的临界线。 在背后提供法力的诸帝都是讶然失望,感觉到似乎青帝这一次丧失拼尽力量的勇气……不,没人敢这样怀疑青帝的胆量,就想到一种可能。 “她变了!”黄帝喃喃的说着,青帝已提防起诸帝摘果子而保存实力,这真是……很不好的事! 历次要不是青帝退让,他们也没有这样容易摘果子。 “是什么原因?” “是以前只是小劫,所以退让,到大劫了暴露真面目?” “还是青脉力量大涨,使她终于不再妥协?” 各种各样心思,瞬间在诸帝心中闪过,顿时一个面孔出现在诸帝心中。 “叶青,虽有缝隙,但叶青还是大涨了青脉的力量!” 就在寻思中,祥云冲进了阴阳隧井,成功脱离暗面区域。 九窍山对他敞开了大门,接引随着他抵达阳面而陡强盛起来,这道人松了口气,大笑:“我的活动还是有着影响,你们五脉终归是貌合神离,一盘散沙,就连青帝都堕落了……” “五莲道友,就是现在!”青帝的声音似乎应和着祥云关于她已堕落的判断,在诸帝看来,甚至是她更堕落到与五莲勾结,但这话落在祥云耳中,就是脸色大变。 轰—— 阳面天空压下大片的仙道五气,贴在暗面地脉的仙道五气也在下面响应,冥冥之中天地与人气相合,就在大陆塌陷的位移间沉凝一股上下九合、阴阳五气、天地人三才机运相合巨力,对上溯穿越岩层的星辰陡轰击! “啊!” 祥云拼了命地上冲,在撞击中吐出一口老血,就直接给这巨力碾了回来,跌回了暗面的包围圈,惊悸怒吼:“这不可能!五莲难道已恢复了圣位?现时谁有这超限之力碾压优势……” “五莲是没有,我也没有,但是很抱歉,我们都不能让你再活下去了。”信风中冕服少女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她其实也是首次见到这等规模力量配合,与天地自然赋予的超限力量十分不同,但也似乎接近本源,隐一种明悟……如果此刻谁统一了两片大陆,立刻开启祭祀,也就能…… “超限之力?不……不是,是两家联手,两片大陆的合击。” 黄帝、赤帝、黑帝等人都是脸色大变,生生吞下了刚刚对青帝的误判,哪里还会不明白她之前和五莲交流的什么,她分明是私人承诺五脉与五莲两家联手合作……她一向就擅长调动所有能调动力量,有时甚至能调动敌对阵营为自己服务,刚刚看似没出力放跑了祥云,但就恰是将皮球提给了阳面正对九窍攻防战的五莲。 就算五莲明知道将祥云打落暗面,等于是他给青帝攻了一次,但五莲大陆统一在即,根本容不得这刻稍有拖延,万一祥云和九窍合流成为第三方,青帝随时就可能转成和九窍合作,乃至派遣新五脉扎根祥云门故地,在五莲大陆玩一场三足鼎立的代理人战争,五帝在九州是稳坐钓鱼台也不亏,怎都是五莲更加急切要阻止这种局面的发生,必须支付成本! 这时上下阴阳五气相合,双五气法阵隔绝地气,封锁九窍山地域,断绝祥云与九窍合流机会,还碾压陆沉,硬生生将祥云重创,从希望巅峰打落到绝望的深渊! 一道红光和一道青光交缠迎上,刚刚放过了祥云,这次让五莲配合消耗后,是真要动手了。 “哈哈……看来我没来迟,正赶得是时候。”叶青笑声在战场上响起,又一道青光当先截杀向祥云,是要截杀抢人头。 ………… 九窍山,中年道人吐出一口鲜血,是在刚刚整座大阵沉降形变的反噬中受伤,愤懑:“五莲,你勾通青帝破坏大陆!” “祥云上不来了,你们不可能翻身了。” 五莲只是垂了垂手,说话时目光若有若无看向太真、上真、幽云等几个。 几人都是心中一凛,恭谨垂首,心底都已知道失去了混战中重新翻身的可能性,只能一心辅佐五莲统一这片大陆了,再遗憾也只能说:“我等唯掌教马首是瞻。” 这话一落,虚空中顿时响应,五莲感觉到连整个大教都更齐心,攻击阵型运转都更流畅起来,统和了人心,才真正到了大陆统一的天命加身时。 但同样也清楚这样的效果也会发生在暗面,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当下挥手命令总攻,自己飞身下去:“所有真仙、地仙、天仙都随我突入!” “轰!” 整个九窍山震动,这关键时刻,地仙、真仙不惜消耗,蝗虫一样扑了上去,强行攻向九窍圣山的翼辅大阵,整个大阵摇摇欲坠! ………… 暗面黑水,见叶青也敢冲上来,祥云虎落平阳被犬欺:“你敢!” “趁你病,要你命,祥云道友休要怪我!”叶青倒不是孤身犯险,他是配合着帝君和红云,有这两位,与祥云一交手就压制,揭破了对方的虚张声势。 全场除了轰的蘑菇云腾飞,只听到叶青笑声,是可忍孰不可忍,祥云眼角抽搐,深吸一口气,胸口灵池白光绽放出亿万光辉,直接冲着叶青奔去:“去死——” 卧槽…… 叶青瞪大了眼睛,心底一万头神兽狂奔而过,暗骂自己拉仇恨,听到帝君和红云都传音说:“让开,他是要跑。” “哦……”叶青从善如流,立刻让开阵位。 帝君的计算能力几乎不出错,红云更是对她老师有着深刻了解,祥云冲过来时,果然只冷冷瞥了叶青一眼,直接越过身位,灵力气息一下平息,化疾速遁走。 “无耻。”叶青嘲讽。 祥云面无表情,蒙头直冲外面的天仙集群包围圈,准备继续恐吓,无关乎他这样丢脸来恐吓小辈,实在时加上远古龙族超过一百天仙碾压,孤身而逃也是迫不得已,他只希望能跑出九窍山下的陆沉封锁范围。 去近海回归阳面,再绕路去突破五莲阵线是不现实……但是,在天外准备好的备用星君舰,跑路去方舟,和暗帝投靠高层道天的王师,就是最后选择! 前提是如果能突围……就在这时,三道青光拦截在前面,连青珠也加入了围堵。 “围上。”红云追上去,同时下令周围天仙集群在前封堵,不过她也清楚圣人临死前的威慑,不大指望有人敢硬顶。 原本还稍有迟疑的黄帝、赤帝、黑帝和黑莲、黄云,见到猎物要跑,都立刻冲上去,而白帝和白莲更已追上祥云,剑锋相交,青珠更快地赶在叶青之前围堵,都是看出这时祥云的法力只剩下了三四层,已不再是五倍攻之的优势,而是十倍围之的优势! 双五脉轮击的整体力量已远远超过了祥云,局面也不再是新五脉一家独战少阴,对于双五脉来说孤身一人的祥云没有太真和上真合流的危险,已可以镇压之,其道躯自爆威胁大减,就算直面损失也不算大了,如果一涌而上平摊了伤害更轻松,相比之下祥云陨落的本源更吸引人! 青珠更是直接喊:“可不能让叶青抢了人头!” 叶青:“……” 有三个清源疾速的存在迟滞,想跑也是很难,很快再度陷入重围,祥云长叹一声,目光清亮起来:“非战不利,天要亡我啊……” 战场的中心确实如他所愿转向了九窍山,棋差一招给青帝堵截住,甚至勾通五莲助攻,在这场暴风雨中心的暴风眼,自己没能搅动起一场混战,两大阵营的巨头都高度克制,将战场分割成阳面和暗面,各吃各,相互干涉但不撕破脸决战! 很无耻的做法,但不得不说很有效,断绝了之前失败者浑水摸鱼的可能。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外无援兵接应,内无后继之力,祥云发现自己除自爆,没有别的选择了。 “再战,也是自取耻辱!”祥云这时,却叹的说着。 1799.第1799章 前圣双陨落 祥云是困兽之斗,不计其数道法交错。 刹那间,血肉横飞! 一个个真仙地仙倒下,而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叶青看着:“快了!” 只要祥云不愿意抛弃圣人的最后尊严而被俘虏后虐杀,他的结果已注定了,果然,在叶青说这话片刻,虚空突亮起一阵光! 转眼间,虚空中突塌陷出一个混沌。 在混沌中,一瞬间,隐隐约约有种开天辟地,万物化生,最终归一的道韵,一瞬间,叶青眸子紫气一闪,叹着:“果是前圣人。” 接着,一股至纯至净道气散出,刹那,似乎天地五行都被镇压,只是这瞬间太短暂了,再下个瞬间,就是“轰”一声。 一瞬间,一个太阳缓缓升起,强光爆发,让仙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不敢直视,片刻,叶青才睁开眼,见着蘑菇云炸开,冲天而出, “祥云陨落了!” 蘑菇云中,白光天柱虹一样贯穿虚空,这是圣人陨落天地异象,本源散开。 看着这样胜利,黄帝和赤帝却脸色都难看,他们之所以对祥云采取绥靖,很大程度上是五脉可以碾压祥云一人,因此控制的住。 现在这情况,是他们要避免的情况,设法收服一柄刀来与青帝手里的新五脉之剑抗衡,现在一切落空,青帝和红云笑到了最后! “事情有问题,青帝祥云她们原本应都会顾全大局。” “而祥云也不会疯狂到没有完整准备就触怒她们,怎么时间没到,就去绑架红云女儿,偏偏还没捉住……当时什么情况?” “肇事者好像是红云门一个叫叶裕的后起之秀,红云准女婿,在祥云皮子底下救走了琼阳,作导火索提前引发了这场大冲突。” “那这场绑架危机就都是红云自演了?难怪选择准女婿这样亲信出手,真没想到祥云那样老谋深算,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在一个不知名愣头青手里翻了船。” “现在还不能翻脸追究这事,快点和青帝说,我们得绕道去阳面救援九窍,狙击五莲,防止五莲统一大陆。” 这刚利用完五莲就翻脸,自打着干涉五莲大陆统一战争主意,刚才谁都分到了肉,但人太多了,谁都没有吃饱,自是要去阳面! 九窍山域的陆沉封锁了阴阳隧井,天仙本体是能上去,但仙天重型力量都是上不去,一点点星光都绕去近海的海底热泉井口,很快浮出阳面海洋,往陆地上万顷乌云遮蔽那片区域而去。 就在这时,听到轰隆一声响,方圆千里的人都看到一道璀璨光束冲天而起,劈开云雾,洞穿虚空,照亮了世界,稍过片刻,又和烟花一样四下崩散,流星雨一样再次散落大地。 圣人陨落的天地异象再度出现。 “干涉晚了一步,九窍陨落,咱们失去客场支撑节点。”黄帝脸色铁青,叹息了一声,止步不前。 还有黄云道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话才落下,就见得一声长啸,虚空回响,余下尽皆寂然。 一道紫光冲霄,淡淡紫气弥漫,现出了人世间不该有的种种异象。 “这是天人感应!” 所有人自知道这种情况代表着什么,五莲大陆原本是五莲世界,虽在新世界内融和成大陆,但一时总有着自己本源,都不由得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五莲击杀或降服所有敌人,统一大陆!” “要是在以前,就是唯一圣人了。” “就算是现在,也不得了。” “论体量,其实五莲大陆还是比自己大陆厚一点,不过有不少亚圣投奔了,可以说差不多相提并论。” “天下一分为二了。” 就在许多人心中五味翻腾时,紫气之下,渐渐显出了黑白红黄青五行之气,浩浩荡荡凝聚,而紫气却化成了莲花。 看到这一幕,许多亚圣虽早有预料,还是浮现出了震惊,得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结果。 “统一大陆,五莲真正成了胜利者!” 观察到五莲大陆归元统一,不论青帝和红云催促,都不愿意去敌人客场冒险。 帝君好说话,红云也无法强令,叶青看不过去了,冷笑:“这时九窍门众又没死绝,不去撑腰,失去人心,以后谁还投靠我们?” 他的视角很独特,是汉风传统的同化视角,包括之前在暗面不先追祥云,而先收走了祥云圣山材料的资源,又收降些祥云门徒……多数是女仙,作淑女融入青汉国野体系同化,都是极度渴求人力资源的本能选择。 黄帝家大业大对这方面不迫切,但也要考虑人心问题,顿时沉吟起来,各家没有这两人的保守,于是一起说服黄脉和新黄脉两家,都跟着青帝和红云飞过去看看能不能拣点便宜,收拢一些九窍门众。 但他们心底也打定主意不出死力,不与五莲硬战,哪怕这时是干涉机运的最后尾巴。 因还有个不能言述的心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如果青帝趁势吞并了部分九窍门众,客场硬上,或一战血战能击败五莲,完成两片大陆的统一,但那样一来就势必立在世界巅峰,重启位格,以青脉速度一骑绝尘而去,谁还能硬撼? ………… 九窍山 “轰” 数千里外,陨落的九窍山重重的落在地上,就算有着五莲大阵,剧烈地震水波一样的传递出去,刹那间地动山摇,乱石崩裂。 原本丘陵和森林,瞬间掀翻,碎石横射直撞,躲避不及的动物顿时大片死亡。 又一朵蘑菇云升起,却呼啸着化成了混沌。 这时,紫气所化的莲花,拦截了上去,苦苦阻止着扩散。 看着这一切,叶青若有所思。 大劫冲撞际九窍遭遇太真超限一击,九窍已选择以道躯陨落保存圣山,这时也再无道躯可自爆,和少阴之前纯阴之体受到伶仙子青源克制无法使用一样的处境,没有选择了。 圣山一破,九窍自知无幸,就和少阴仙子那样开启混沌自毁。 保守阵法翼辅防御,久守必失,是缺乏反击威胁,攻破只是成本问题,五莲不肯付出这成本,有了太真和上真,就方便了,整个五莲集团自上到下,所有人都按照实力平摊,看似公正合理,但实际五莲获得胜利,自获得最大补充。 太真和上真作荣誉教主,分到的就杯水车薪了,还要看五莲脸色,黄莲等弟子只能抽血自己一脉,缺乏羽翼的幽云最悲剧,只能吃自己,一般天仙也是继续抽血自己麾下的地仙,地仙则是抽血真仙,将损失层层转嫁,最倒霉还是那批不读书的消耗品真仙,这次真是十不存一,可以说是在这场五莲大陆的统一战争里终清洗干净,完成圣人多年的夙愿,只有一个圣人摘取了其他人的果实。 这样的结果让人震惊又不出奇,越是零和博弈的吞并时,越是大鱼吃小鱼,强势一方挤压弱势出局,包括吞并祥云派系,削减太真、上真等,及对小虾米地仙、真仙连番两次大清洗,都是避免给旁人渔翁得利的机会。 接下来,五脉和五莲两家狩猎的肉食不够分,再相互斗个你死我活,这可能性比较低,毕竟五脉虽最强大,但在内部有新五脉与青汉仙朝的隐患,加以挑拨离间,对于五莲来说,都是顺水推舟的事,统合一方大陆就已确保了自己在新世界里的话语权。 除非青帝真要拼得鱼死网破,但迫方舟将临形势,多半还是只能选择谈判……这就是现实,没有人能完全遂心如意。 “不过,拦截这混沌化扩散,五莲消耗也很大,但是这是它的责任。”叶青暗暗的想着,稍放了点心。 ………… 世界 世界在无时无刻和虚空交换能量,缓慢生长,突然之间,世界内部发生了能量变化,几股细流,原本曲折千里计,突然之间散入了世界。 世界微微震动,更新着,演化着,一股生机注入,原两个世界还存在的缝隙,原本就在渐渐弥补,这时加快,似乎要汇聚成一个。 “圣人,前圣,果是大盗,这时回归,意义莫大。”这时,又一个叶青,观察到了这个角度,暗暗想着。 其实九窍未必完全陨落,说不定有着化身,可是这意义不大。 因这个世界,不是说有着道法和境界就行,关键是资源,主体连着圣山陨落,它就失去了位格,化身成长就没有了位置。 “而我自己呢,位格何在?” 叶青看了看,只见大地上,一层薄薄的青意笼罩,不断运转,亭里之白,郡县之红黄,及至州黄,再到帝都,隐隐一层青气。 这就是青汉的龙脉。 “可惜的是,仅仅这个,不能使我超脱。” 目光又一转,只见虚空传送门,一船船运输的原矿注入,原本一注入就有着明显变化,但是现在,无论是世界,还是自己仙天,都只有微小的波纹涟漪,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世界和仙天都大了,原矿有增长,但相对数目就不大。” “只能说是充实了我的仙天,甚或灵池。” 只见仙天不断吸取,缩涨、呼吸,渐渐产生了一种“实质”的感觉,这是仙天渐渐成熟的迹象。 而在一处灵池,丝丝缕缕烟云雾气在上,不断有雨点落了下去,下面水涛生灭,波涛汹涌,宛是湖泊,一片青色。 甚至灵池最中间处,隐隐出现一丝微微紫意。 这让叶青喜欢,又是惆怅:”这是晋升的种子,可惜,现在格局,似乎局限在这里了。” 屡经大劫,叶青终补完了天仙根基,与诸天仙平坐,不再是新人,甚至半步于帝君之位。 1800.第1800章 媾和(上) 时间稍推前 两道光柱在阴阳两面贯连,灵气震动着整个世界,洪荒猛兽尸体倒下时犹威严震慑,宵小豺狗爬虫只能远远躲避在阴暗角落。 目睹这一幕的两个道人,暗帝和影龙都脸色阴沉,似乎错过了什么,都没有没参与到这场盛宴。 尤其影龙最是愤怒,刚刚尝试靠近战场,都给五脉与新五脉的天仙排斥出来,威胁靠近就以敌人论处。 圣人所谓的万劫难磨,是指拥有世界本源股分,虽对世界可能不大,但对个人来说非常大,只要有时间,重生恢复不难。 二大世界合并,道君和圣人都跌落位格,但还在世界本源层有些影响甚至印记,这是重登圣位的最大凭依。 这时陨落,这印记散去,世界自是一轻松。 除这层,圣人在外权限和能源也不少,这可以瓜分。 影龙丝毫没能瓜分到祥云掉落黑源,也没有机会上去阳面搜刮九窍遗产,就有些迁怒临时队友:“祥云跑不掉,九窍最后怎不跑?暗帝你不是信誓旦旦说服了,能引到方舟里再收割?现在怎都便宜了别人?” 暗帝一阵无言,也没有什么战友自觉,而且这时别有心情,因此只冷淡以对:“我怎么知道。” 方舟的这两只鹰犬隔岸观火,倒是都规避祥云最后的自爆,也避开九窍山这时两派阵营瓜分和对峙漩涡,但五莲统一大陆,五脉占据九州,越是稳定力量越是谨慎,秩序隐即将回归这方世界,再没有上下挑拨内耗从而将整个世界进献给方舟王师的可能,很不利开局。 只是在祥云陨落时,暗帝突一恍惚,一时间淋漓畅快。 暗帝不知道怎么样形容,就是——就似是原本身心上下,都涂满了厚厚的泥浆,透不过气来,这时却似乎有雨水噼啪而下,将泥浆洗去大半,一时间神清气爽,连身心里杂质都被带了出来。 心中某种块垒也一阵热泉浇灌,饮烈酒醇甘一样释消。 暗帝突有明悟——这是人皇意志的一些残留,乐见曾经罪魁祸首的消亡,复仇成功了一半,但还有五莲这仇敌怎么对付? 对整个仙道的复仇怎么完成? 残存人皇意志也试图一番,但这已不是它的时代了,几乎和初代龙神的精神一样,有着面对百万年时光落差、无法适应新世界剧变宿命,这些现实困境面前,仅仅灭杀祥云是无法释然……太多无法释然。 沉浸心情良久,暗帝抬起眼:“你们烛龙教……别这样表情,你肯定与族龙藕断丝连,他们都在红云麾下,这次大胜,红云新五脉盟主位置更稳固,她心情想来不错,又都是与伶仙子合作的队友,影龙道友不妨为我牵线一下。” 影龙皱眉问:“你又想做什么?她与伶仙子可是有单线联系,不会听你诈唬。” “放心,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某些旧事……” 黑水中,伶仙子隐在暗处,静静注视两个不靠谱手下之间交流。 这新世界里气象沉浮,有人生,有人灭,有人在求生路上,有人在作死路上……纷纷扰扰,自行其运。 她没有试图干涉,也还没有这个力量干涉,区区一个新进亚圣,她根基不稳,观战结束她就默默回到遗忘之地洞天里,静候叶青的佳音。 这是一处带着浓郁风情的园林,此时四周无人,夜雨冲得清新,午后阳光映着,宛是入图。 伶仙子缓缓行着,屐声清清,人在沉思。 将星核送归方舟的任务前置条件应当成熟,几乎可以感觉到,道天公民的权限和力量……就在眼前,等着她伸手轻轻握住,攀登三界力量巅峰,成下层时空无可匹敌的命运主导者,然后去做一些事。 苏醒的舰灵少女,也有她的新生梦想。 ………… 九窍山脉 “轰隆隆”主峰崩塌与方圆数千里的混沌,暴风雨覆盖山原,大阵毁灭余波也牵连到了周围,包括善守的土属坎辰教,不善守的离火宫和苍窍门,分割小阵告破,再也支撑不下去。 或战死,或投降五莲,投效了红云的烛龙教天仙更是作带路党,将新五脉、五脉的力量引入了这片战场,加入这场大教崩灭之后的势力遗产瓜分,一时间成为了焦点所在。 “我苍窍门——投效五莲!”苍窍道人执着与自己曾与青帝、青珠等人杀身之仇,做出理所当然的选择,战虽败,剑不折。 “我离火宫——投效五莲!”离火道人没有信心与新五脉盟主红云争夺资源,不甘愿屈居她的裙下为鹰犬,而要翻身做主,又争不过赤帝,终是现如今九州火属势力太强,没有了空余位置。 “我坎辰教——投效五莲!”坎辰道人习惯保守无法放弃自己在五莲大陆的不动产,如果他留下来,就势必成九窍大阵这座堡垒的继承者,防御新五脉返乡团渗透的桥头堡,而去九州就是净身出户前途未卜。 三座直径千里的仙天旭阳光耀,号召四方羽翼,尤其在海边苍窍道人更是顶着损失冲破了五脉的狙击封锁,而与接应他的五莲、太真、上真等汇合。 轰! 白光炸开万顷,双剑飞出去,战场第一线狙击的白帝和白云收剑退避,没有硬撼这样的巅峰,即便两人身后有双五脉力量后盾支撑,但是刚极易折,作剑锋也容易在敌人铁板上撞得缺口,没必要这样。 “别管他们三个,逼降收纳下面各个山头的仙人。”青帝命令,红云同样转令下去,整个五脉集团保持了克制。 除了苍窍、离火、坎辰这三方首脑,余人的选择余地是很有限,尤其在五脉集团加入瓜分,一个个山头在集火威胁时,各个山头的天仙、地仙、真仙就只有“自由”选择去死,或者“自由”选择投降五脉……实际上还是没得选,完全看五脉与五莲瓜分一条战线分割在哪里,两大阵营博弈替他们做出了选择。 即便如此,因最强的苍窍、离火、坎辰投效,他们所掌本源的汇入,宏伟的力量洪流,渐渐在虚空中合流。 虽因世界泛意识沉睡,还无法调用,但也顿时与大陆各地城邦人气、地气相合,稳固了整片大陆的人心。 眼见紫气形成,五莲大笑声在风雨中响起:“贫道自不负诸位爱戴,即掌大陆,与九州争锋,为众谋利!” “愿从圣人!重回至尊!”无数刚投效五莲的新人跟着旧人高喊响应,齐齐向着五脉反扑。 但这时,五脉也分割了小块战场区域,叶青代表着青帝号令:“五脉天命大运已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为九窍道友复仇!” “迎接五脉王师上岸!为圣人复仇!”也有大批投效仙人响应。 听到这话,因各家掌教号召而投降了五莲的大部仙人顿时有人痛骂:“你们这些域奸!” 而对面投靠了五脉的仙人自也是不服,冷笑:“五莲何人?杀害九窍圣人的仇人,你们不思复仇,还投降仇人!” “跟随圣人统一大陆,驱逐外敌——” “五脉大势必胜,当统一世界——” 这些九窍门的仙人,在大教崩灭时,多数不但没有为九窍殉难,反为了选择哪一方投降而冲突起来,场面滑稽,但在血与火,生与死,浩瀚数万里战场铺展下只有冰冷的残酷,所有人各禀自己的正义,而相互厮杀作为投名状。 一时间,到处都是“杀域奸”、“杀叛徒”的喊声,反是五莲和五脉原势力,在瓜分完成后都克制着收缩力量,坐视新人交投名状,上表忠诚。 叶青望着这一幕,对势力巨头行为特征有了些体会,回醒过来,见许多遁光都去帝君那侧,俨都是表忠心的样子,微微一笑也随大流跟过去。 金桐殿 大门吱呀一声推开,青珠道人出来,目光扫视了一眼,脸色有点阴沉,盟主红云交予他对五帝的说服又没有达成…… 干这活简直吃力不讨好,他更愿意回去和伶多说说话,这时看见叶青迎面过来,看见丧家野犬一样,冷笑:“你来干什么?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 叶青平日里叫红云消遣这家伙次数太多,今天懒得理,自大踏步进了去,在内一处站定,他陡出现,一些人都不言声。 叶青看了看帝君,发现在场人还不少,神识网中吵吵嚷嚷,几乎是个菜市场。 除了少数相熟天仙目光转过来致意,会场上没有几人在意叶青……完全不知五脉背后潜水大鳄,已进了会场。 外面还在战争,这似乎是个临时发起的战时会议,说的却不是作战细节,而是……媾和。 黄脉、赤脉的天仙正在提案“收兵罢战”、“休养生息”、“安插新五脉与五莲局部战争”云云,获得各脉天仙赞成样子,难怪刚刚青珠出去时脸色沉黑,那等是拿新五脉去和五莲对耗,无论谁赢谁输,在黄帝眼里,这一柄刚刚磨锋利之剑都会摧折,无法再威胁旧人,就是稳赢不输。 而青帝始终沉默,偶尔抬首看一眼黑帝,黑帝却看着东海龙王,目光忌惮,又似在等着什么…… 他在等一个发飙机会,之前祥云与九窍合流的变故情有可原,但现在大局抵定,就算青帝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干涉黑脉内政。 1801.第1801章 媾和(下) 东海龙王却很低调,不给黑帝发飙的借口,径自闭目,而在它的顶上,一团黑气在沉浮,黑源能量自窍穴灌输进来,仿佛刚刚出生婴儿,贪婪吸取着,在缓慢而坚定的成长。 它在转化新获得一份黑属本源,几乎是他之前大劫冲撞时送给青帝两倍,百分之百投资红利回报。 此役两个猎物都是五气道基,攻灭祥云、搜刮九窍山收获五分之一黑源分割,黑莲抢了一份,黑帝抢了一份,龙王自己抢了一份,还有两份是青帝和红云作统帅对整体红利的抽成。 青帝在龙族内战中完全偏颇东海一族,红云也不敢为她麾下远古龙族出头,多拿的黑源都转交青帝,最后由青帝赏给了龙王。 红云自己只要了些九窍山搜刮的普通黑属,也不知是不是拿去送烛龙当安慰……但应不会送给投靠方舟的影龙,那就没什么事。 白帝抱剑立在柱侧,闭目养神修养,刚刚与五莲交手的损失,在享用整片战场中渐渐恢复,似乎无所谓怎么打。 虽在战略上或需要与五莲妥协,但谁也不会相信接下来在方舟降临前一年会没有战事,两面其实纠缠焦点不是战和,而是以战促和,为谈判中压服五莲要付出多少成本,谁来付出成本。 叶青进来听了会,明白了情况,正是自己发挥影帝演技时,一时挥袖怫然色变:“宜将剩勇追穷寇,此时不趁势强攻灭了五莲,教其稳固了大陆统治,再改革城邦散门为王朝龙气,那时就难以快速攻灭。” “等方舟一来,还真与五莲拱手言和平分世界不成?臣谨闻祥云自承与黄帝、赤帝、黑帝道友勾连,难不成真是与敌人有着私约?” 见着叶青气宇轩昂大踏步进来,并且还直接指责诸帝,众仙脸色都有些微妙,就算和青帝有着矛盾,这时许多人都不得不承认,现在叶青的力量,已经可以这样分庭抗礼。 只是面对这种无凭无据空口指责,黄帝根本不在意,挥袖冷冷:“青谨,此是诸帝议政,你可以提出意见,但不能无礼!” “更何况,你现在已经不是青脉储君了,还不退下!” 对黄帝来说,维护五帝名分是它的本能! 赤帝则脸色愠怒,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但觉得自己出发点是为了大局,也恼怒叶青的无礼,不在细节上与叶青纠缠,直接引火到核心:“青帝道友,这就是你的意思,指责我们不合大位?” 黑帝没有怪青帝,反对她温和笑了笑:“实话,青谨道友想速攻也是有些道理,只是这样,要是能攻下还可,不能的话,两方面损失会更大。” “一年不到时间,方舟就要降临,再不修养一下,就算赢了的人也无法用世界来战胜方舟。” “有着仙朝,青谨道友恢复或不成问题……但世界恢复却未必跟的上。” 这话就有理有据,不愧是对百万年来最了解的故人,信风中冕服少女也没有话可说,当会场的外人面,她对叶青态度保持疏离,又护短:“青谨道友言重了,且退下休息,唤芊芊公主过来。” “……是。” 叶青一脸愤懑退下,许多天仙都同情看了这个前储君,看似是道侣交替,实际政见否决,换成芊芊一介女修,又是青鸾分身,哪会违逆青帝意图。 在众人看来,本来这两次战役,以青谨贡献应能弥合一下君臣两人的裂隙,但现在看来青帝别有心思,就算附和青帝的意图,实际地位也沦落到连道侣芊芊长公主都不如…… 不过这些判断,只在神识交流时暗叹几声,到五帝扩大表决时,就投入讨论,试图在局面走向的后续红利中分一杯羹。 对角落里的叶青,大抵还是不怎么在意了。 ………… 红云天 青珠一回来就禀报任务失败的消息,大肆渲染五脉天仙对新五脉藐视,乘势劝说红云:“现在五脉拿我等与五莲消耗倾向逐渐明显,事已迫在眉睫,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冒险远征去方舟!” “知道了。” 新五脉的盟主这时只是淡淡,继续关注战场动向,周围众仙面面相觑,也都耐下心,这时在前线消耗是九窍门降将,还没轮到消耗本阵。 虚空中,火凤凰振翅翱翔,虚空里透出源源不断力量汇流而来,一半注入她体内,一半经由她腹中一颗青珠流入别处…… “果然,只要当上盟主,就能主持瓜分红利,时日一久,就越来越稳固。” “交出一半所得,看似很是吃亏,如果这时切断也可以,新五脉主动权就可以回到自己手里。” “只是内有青珠、黑莲等人桀骜,一旦失去了外援,怕是压制不住。” “其次就是青脉似分实聚,实在不可思议。”红云望了眼觐见青帝失望而退的叶青,看穿表面隔阂下周密布置与纽带,分明意识青脉这刻高度凝聚与强大,就默默打消了心中泛起的想法。 新五脉还远远没到能挑衅五脉时,因最危险的弱点,就是没有根。 没有扎根的一支军队,再强大也是水上浮萍,空中楼阁,可以觑着时机挑起战争,就这接连五次胜利收获,却无法结束战争,每次都是幕后的那人真正出手后才得以一锤定音…… 而且祥云孜孜以求试图绑架女儿琼阳,现在大约已在帝妃青鸾……不,长公主芊芊的手中了? “真是周密得如同蜘蛛网一样,叫人难以挣扎,甚至种种红利,连挣扎的想法都难以兴起……还有人能在世界里击败青帝?” 红云没有立刻就回应青珠,但其实也是清楚青珠的眼光没错,确实只有远征方舟才有一条生路,可惜青珠不知道,时间点并不掌握在她这盟主手里,而是掌握在叶青手里,就青珠不知道,伶仙子的真正合作者是叶青,乃至于始终站在叶青背后的青帝。 虽红云也不清楚为什么青帝和叶青两人能如此互信默契,毕竟青源道路上分明是存在竞争,更有二帝一妃的冲突,按说一山不容二虎的矛盾确实存在,大家的眼睛也不瞎,但事实摆在她这内幕参与者的面前,任何误以为二帝矛盾有隙可乘,都会掉进深渊里。 ………… 战时会议没讨论出结果,大致还是保守准备收兵,叶青跟着众仙退场,回到了青乾天,他就站在某处,看了过去。 “杀的很厉害么,看来,九窍门是真的完了。” 在大陆处,二股厚重的青紫云气对峙,这是两大集团,而在中间,一股杀气冲出,不少红黄的小星,在相互拼杀。 曾经九窍门是以团结著称,但这种团结是以求生为核心,以九窍道人而粘合起来,现在九窍陨落,九窍门受两大阵营分割逼降,迫生存分两方投降,结果又为了投名状而内战。 真仙、地仙、天仙也相互大打出手,也算血债仇恨积累,撕破脸,而五脉和五莲,并不阻止,只是默默看着。 血流多了,显不可能再弥合一起了。 这种变化,落在五脉与五莲这两面,都是放心许多,不久,见要打出脑子了,就鸣金收兵。 青帝与五莲临时罢战,整个过程根本没有本土九窍门置喙余地,落在叶青眼里,觉得太眼熟了,这就似是某高丽国的三八线分割,却没有土著自己说话余地,弱者无人权。 九窍山分割出一半地盘,红云率领新五脉暂时就驻扎在这里与五莲对峙,这显不是长久之计,但一时也没人敢反抗五脉决议,五帝收拢部分九窍降众,退回九州,战后红利分配,自少不了叶青。 而青汉仙朝,一方面是叶青个人收拢的降仙,补充了仙朝,更重要的是,大战结束,事实上每过一天和平的日子,整个仙朝都在缓慢而坚定的壮大,远远没有抵达到极限。 “不无小补。”感觉到一股青气在酝酿,就要落给自己,叶青知道这是自己战争红利,不由一笑,才笑着,就见一道淡紫光穿了过来。 叶青伸手一拿,就已经清楚:“是五莲!” 这到消息,是已经统一了大陆的五莲,新的示好和新一轮开价,颇有些墙里开花墙外香的意思,嘴角微弯…… “不过,我刚刚受帝君斥责,消息就连五莲那里都知道了,会场里只有五脉天仙高层,对外自不会暴露五脉集团内部不合,那就只能是消息扩散到下面嫡系地仙弟子时,有人做鼹鼠转告了五莲……祥云引发的混乱,看来还是有着余毒残留。” 叶青思忖,难怪帝君并没有真决心要与五莲决战,许多内外条件都不充分,以帝君的性格是不会赌博。 而某种意义上祥云的混乱与引发冲突计划还是达成部分,造成五脉与五莲在这里瓜分对峙的局面,只是祥云自身已看不到这一幕…… 或祥云还有分身存留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但他已向死里得罪了青帝和五莲,当新世界首个圣人诞生,无论是哪个都不会给它的空间,那祥云分身重修,也许能恢复到普通天仙,再上,怕只是镜花水月。 要是气量少些,说不定还要追溯追杀。 想到这里,叶青一笑,叹息一声。 1802.第1802章 天平(上) 五莲山 风雨已过去了,山麓层林浸染在一片祥和中,众仙归位,气象呈现,灵光照耀这片山原,辉映着西天的绯红晚霞,接下来的日子里必是晴朗。 山道上,几个道人前后散步,走到了山腰的亭子坐下来,说了些话,这时一道流光在空气里穿出,五莲伸手接过,周围人都看向他,就听他淡淡:“叶青拒绝了,义正言辞。” “此人对青帝称得上忠诚了。”黄莲道人笑了笑,目光似有似无扫了一眼下首坐着的便宜师弟幽云。 幽云道人装作没有看到,心思积极转动着,开口:“方舟威胁下,两片大陆趋近斗而不破,就是天平的两端,这时谁更能拉拢人心,就很关键,老师拉拢叶青是英明决断,成与不成就有好处。” 简而言之就是老师英明,这样直白拍马,不过说得倒也不错,黄莲道人也就没话可说。 太真道人沉吟:“我对五脉还是有些了解,青帝一人不足以压制老牌黄脉、赤脉还有近来膨胀黑脉,红云单独压制不住膨胀新黑脉,青帝和红云在原则上来说都必须倚仗叶青的仙朝,就此形成均衡。” 就有人问:“太真道友是觉得三方会重新合流?” 太真道人转首目光与上真道人交换了眼色,就不做预判,毕竟作外来者最好低调些……没看到幽云这地头蛇嫡系因做过卧底都受到黄莲等人排挤么,更何况他们这些强龙。 新投效的苍窍、坎辰、离火三人更眼观鼻、鼻观心,缄默全程,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私下里是否沟通着。 不知不觉,其实五莲内部也分了三方不同出身分支,情况复杂化起来,幸炮灰真仙都清洗掉,剩下只是地仙也都乖觉,不会贸然参合高层博弈,斗而不破情形似乎可以继续维持到各方差异弥合时……只是需要一定时间。 五莲似没有看到下面潜流涌动,手指在划动一枚符讯:“破镜重圆可不容易,青帝对叶青这强臣嫌隙已生,红云对叶青又有背叛自立仇怨,是比较脆弱的平衡……关键是五脉立九州、新五脉入侵我们这里,对面资源已给不出叶青位置了,青汉仙朝原则上必须屈居天庭下,为天庭服务。” “而天庭十帝的新旧两方单凭青帝一人,其实未必能压得住红云,这看上去是摇摇摆摆的一架天平,全靠叶青的仙朝作中间缓冲的支点,既要压制叶青,又要利用叶青。” “实是很为难。” 这话在众人耳中,就不免想到,如果……抽取这支点,效果会怎么样呢? 一时就有人笑起来:“呵呵……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哪有这好事。” “或叶青很忠诚,不过忠诚是有价格,越义正言辞,越让人觉得可挖。” “对于叶青来说,青珠挖了五脉墙角自建新五脉,叶青既在暗面失势,在阳面又与青帝隔阂矛盾,只落得一个即将消耗殆尽的舰队主帅之位,这次立了大功没有殊赏……虽实际来说已赏无可赏,但人心就是不知足,心中难免不忿。” “青源无法承载三个巅峰力量,叶青虽据有青汉龙气而在对外战争时而居于险要,与仙道相辅相成而一时无忧,但在长期来说终有和平一日,那时手里缺乏仙道羽翼就会暴露,青帝和青珠博弈,都不可能分出手里资源给叶青了,唯投效五莲派系能完全垄断青源,还有机会登上巅峰……这命运被主导还是主导命运的区别,叶青不会不清楚。” “此人明知在九州孤立无前途,却不肯另投高枝,不过是拿捏身价罢了,等到两片大陆合拢接壤时,也就是青帝对其嫌隙猜疑最大的时候,倒要看看叶青还有什么身价。” 对下面的这些议论,五莲也是颔首:“或是贪心,或是现实,都无所谓,既对方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好处不起身,那随他漫天要价,我们……就地还钱。” 这话在此时核心会议专门说来,自是有些意味,周围道人都直了直身子,洗耳恭听神色。 五莲目光移到上真身上,这道人暗道晦气,也是乖觉表态:“道友有何吩咐?” 五莲对这态度满意,垂手给他一枚玉碟:“这一份逆五行法门,道友可以参研,或有裨益……嗯,你先看看。” 上真道人压着心底不安的感觉,阅览了里面内容,在最后看到转化伪青属诀窍,就脸色微变:“这是青珠的路子,你要我更换道基?” 众人已经有所猜测,听到果真如此还是震惊,更换道基,就好像否定一个人的过去所有努力。 不但上真变脸色,就连太真也目光凝沉起来。 幸五莲很快解释说:“没那么严重,只是教上真以空白无属性特长模拟伪青属,临时辅助五气羽翼完美,非是抛弃道路,伪青属本质,就是模拟……上真道友最近更换大陆后的命河迁移,落差不适,正是力量低谷不适合局势。” 众人同情看上真,这家伙的无属性道路也真是倒霉,之前给五帝看中了突袭围剿试图瓜分,出奔过来这里也不安生,还得动荡一番。 上真沉默着权衡一会儿,终没奈何地答应了,心底发苦,这种等于是再造第二个青珠圣人,未来能否稳固且不说,道基转换需要时间,而目前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时间。 而这时五莲又回讯,手指一点紫光消失在西方的晚霞里,淡淡:“此事,我也告知叶青,想来他该明白了。” 叶青明明不明白,在场的人不知道,但他们已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方舟将至情形下谁都没有时间,让上真道友改移只能是作筹码提醒叶青,这面也是有牌,要投靠请速度,不要再纠缠下去,免得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举,必能加速两片大陆力量天平的倾斜。 ………… 两界树·青乾宫 战后已过了数日,窗外是几支粉白的桃花,更远处是沉黑森林,间或山上的一两座宫殿亮着深深浅浅的光,浮动在夜色中,似美人心思的倾诉环绕,恍如一片翡翠的梦境。 夜风在小世界的天外吹入,群星在天极旋转如盘,最中央一颗苍白星辰斗大,那是新世界晋升的方向,透着寒意。 飞蛾扑着灯罩,啪啪响,掉落下了些粉尘笼罩,明晃晃波光投射在纱帐上回荡,满殿尽辉。 唯有灯座下的光影,在辉煌外一片幽暗宁静,冕服少女隐于信风迷雾中,身形飘渺得恍似要随风归去,她白昼时接见了些属下近臣,到得晚上才有些自己的时间,还要继续工作。 过了会,有天女趋步进来,轻声细语:“帝君,青谨殿下求见。” “哦,请他进来。” 天女出殿时对门口等着的青衣道人轻轻屈膝,就退开去,叶青板着脸进去后,神情就放松,不需要再在人前掩饰紧张了,陈述了新五脉战一些情况,说:“红云向我请求,她想接回女儿琼阳。” “答应她。” 对答进行了一会,基本都是叶青在具体说,帝君简单回应,其实新五脉很多事情都直接放权给叶青处理,叶青谨慎来回报一遍,帝君回答自也是顺着,片刻,话题逐渐转到了五脉内部。 叶青又问:“最近几天赤帝流言说红云与伶仙子搭上线,新五脉有可能要进行一场远征大冒险,似乎是一种试探,帝君可曾听闻。” “是有这回事,诸帝对是否参加这场远征计划,争议不定。”青帝声音平静,内容却不平静。 叶青闻言并不意外,元老统一九州后,越表现保守一面,这与红云等新人的动机完全不同,倒帝君始终是假托红云来掩护自己,信任没改,就顺着具说五莲对自己的招降事宜,警示:“五莲以上真打造第二个青珠,或就是看中了上真与我们有灭门之仇,绝无可能再和青珠一样脱离,这是个威胁。” “嗯。” “五莲招降的事宜,我就继续回绝……” “答应他。” “呃……”叶青有点意外,这可不是答应红云,而是答应五莲! “节奏你自己把握,可以循序渐进答应,不要留有把柄,总之敷衍着……掩护你随新五脉去远征秘密,等抵达方舟,再曝光也就不影响了。” 难得帝君说出这番忽悠人的话,却见得确实是对叶青的安全关切,叶青心中触动,又隐体会到些帝君最近应是有些举步维艰,而将希望交托在信任的自己手里……不知为何,总有点微妙,仔细想了想,又没有异常。 灯火荜拨在安静的气氛中响着,有秋夜的飞蛾扑着琉璃灯罩,发出啪啪啪声音,就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谈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帝君又习惯性陷入沉思,本来往常这时,叶青就应告退了,但战后安定下来的情绪稍不同,几次抬首看着几案后的模糊信风人影,欲言又止。 信风中冕服少女突回醒过来,意识到冷落了叶青,手指在书卷上按住一页:“想说什么,就说罢!” 1803.第1803章 天平(下) “是,上次臣在金桐殿养伤,帝君落下《青泉书》,后来帝君收回了?” “嗯,鸾儿代我收回了。” “那就好。” 叶青说着停下来,他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抬首看了帝君一眼,模糊信风中人影还是看不清楚,更看不到神情,只有信风中无数人信誓,很奇特的一种信息隔离……不似是寻常伪装。 帝君若有所觉转首看他,声音平静:“你又在看什么?” 叶青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似乎带点好奇随意问:“上次帝君说这信风屏蔽是……” “这是天地至信后遗症。” 冕服少女依然语气随和,和上次说法一样,只有谎言才会不断变来变去,她说的都是真话。 不过看出来青谨这试探中蕴含的好奇,她想了想,对方应还不知道枕边人的秘密,就微笑:“自青朝末期解体时,遭遇道门落井下石一场大战,我迫不得已转行天地至信道路延续青脉生机,身上就有了你所见的信风屏障,这功用是杜绝当时少真宝镜鉴照洞悉、上真命河天机预测、太真五气抚平干扰,你懂?” 叶青闻言恍然,点首:“这封死三大刺客最强攻击手段,反过来暴露出刺客弱小的一面,确保拥有临死一击毁灭某个宿敌的战略平衡。” 他有点理解帝君隐藏幕后习惯,类似祥云圣人聚散都是历史需要而发展起来,而非自己之前杂七杂八猜测,这样想着,又不由奇怪:“原来这是整一套战略打击平衡的军事安全体系,现在各家都失去超限力量,道门也已灭……” “习惯了,也没有必要解开,人们需要只是一个天地至信的青帝……这样一个公正符号,不需要认识我这个人……”冕服少女掩卷,微微一笑:“我明白了,是青谨你自己觉得好奇?” “呃,有点。” 叶青确实非常好奇,尤其在他越来越熟悉红云琼阳母女,某种荒唐想法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什么样人需要伪装呢? 天地至信却伪装自己,总有点不诚恳,不过这次听了帝君解释,倒明白了原因,好奇心就平息许多,人都是这样,越遮掩越好奇,说实话反没兴趣了。 “要解开屏蔽的话……” 冕服少女以芊芊这部分,对青谨有特殊的关系,而体内灵池深处青鸾元神却大声反对,就让她在中间感觉有点为难,斟酌:“有点麻烦,之前我失去了本体,力量不足以办到……现在借用九州大陆地气可以,但就算解开,位格恢复时又要重新耗费力量上锁,白白浪费资源……我身帝君,又是刚统合九州微妙时刻,应以身作则,勤俭节约,浪费影响不好。” “帝君所言甚是,青谨明白。” 叶青微笑说,感觉青脉百万年穷怕了的省钱意识已深入骨子里,恐怕一时半会改不了,而帝君都这样给面子解释,估摸是不会改变,心底一点好奇也就只能按下,想来往后日久天长……总会见面。 在他看来,纯粹就技术解锁方式来说,天地信风屏障的契印,与方舟舰灵虚空双螺旋似乎有所不同,但暴力破解并无差别,只消高出一个能级就可强破…… 在外域自是没有天地至信加护,野生帝君分身又与黑帝离散,失去黑属本源支撑,又没有得到大荒青种的融合,在那段空档时或只要地仙一层就能看到真容,可惜分身叶裕那时也弱小的很,之后就不大可能再见到帝君分身了。 不过现在叶青意识到了还有机会,新世界晋升能级,所有天仙之上,会拥有一个全新层次……也可说是所有仙人相对环境,能级都抵消掉,近似降级一层,如果自己登顶速度更快,也是能见到帝君,就算惊鸿一瞥也是足满足好奇心。 这又不是重要事情,最关键的是叶青相信帝君说的话,很快将这事抛在脑后,告辞离开,现在在他心底,重要是继续配合帝君做出裂痕,引得五莲招降而转移掉各方视线,进而自己趁机远征方舟,一举完成使命! 更甚至……青珠擅长的借力成事登位,叶青很想说,自己也擅长,而且做得更有节操。 ………… 望着男子离去身影,少女目光久久停留,重新拿起书卷,轻轻叹息:“真年轻啊……” 年轻,朝气,而有冲劲,这样男子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比起几个不靠谱队友显得更叫人喜欢,虽看着手里的书卷,些印象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时至今日,五脉终对道门革命成功,登顶九州至尊,但是革命成功一刻,革命就已失败了,即便仙人长久积累精神还不会一下腐化,但想要拼命还是不大可能,就算自己再长袖善舞,也无法再和之前那样有效主导局面。 时来天地齐接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她默默地顺从了大势,甚至在之前几场战后分赃会议,坐观一些小丑跳出来议论本源权力下放……这其实是帝君的棋子,试探她的反应。 因手里握着底牌,她也似是没有看到试探,让芊芊回青谨天,与叶青同行,继续推进命运。 “这选择是正确吗?” 她也不清楚,方舟之行有太多变数,谁也不能料定结果,但她相信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种子,相信自己能提供最好条件,对方应不会辜负自己。 想着这些迷雾中捉摸不定的事情,冕服少女一个人坐在屏风又看了会儿,就阖上青色的双眸……双魂一体总容易疲倦,需要休息了。 她的神魂沉入灵池,一个少女春衫半掩,神情慵懒泡在池水里,这时冒出水面:“没有让芊芊回来吗?” 青帝褪下外裳,薄薄内衫浸水变得半透明,显内里洁白**,她沉身入灵池:“青谨今晚留下她了,这是青谨的习惯。” “那个小混蛋!” 青鸾神情立刻褪尽慵懒,眸子犀利起来,想到叶青现在可能就压在芊芊身上,而芊芊甚至如那日随帝君共鸣时所感觉到迎合……甚至颤栗愉悦,她就不由气恼:“你这样放纵她。” “她就是我啊。”青帝手指随意地拨动着池水,眸子纯净:“你知道,这些感觉汇流在信风数据中,不过沧海一栗,随手过去就行。” 这话让青鸾无话可说,又是烦恼,或现在分开还可以这样,但以后总有汇流时,暂时屏蔽感受终会变成自家道侣真实经历,而必不可免要产生变化,完全属于自己的道侣给人抢走了部分:“当年要是不让你这样,直接借我的身体孕生复活……你就不能让我也当一次母亲,来照顾你么?” 身侧少女在水池里靠近她,轻轻拥住她的腰肢,吹气在她耳侧,带着一点笑意:“你羡慕红云?” “是啊,你看人家母女多好!” 青鸾光洁的手臂反抱住自家道侣,就女儿在母亲怀里撒娇,又是妹妹对着姐姐,永远都会抱怨她:“为什么你就要选最难路呢?” 这一刻,灵池里的两个少女灵体容貌一模一样,而对应她们现实里身材稍有差别,青鸾更丰满,这是为了孕育而做准备,而青帝身形更苗条,一如当年未改朱颜,神情气质则截然不同,慵懒与端正,她们就是一对并蒂的娇花,在夏末初秋的深夜无人时静静开放。 水花响动间有些春光乍泄,白得晃眼,青帝俯身亲了亲她的额:“人身才能立朝,不能是凤凰……刚刚摆脱龙族奴役不久族人,是不会认同一个异族领袖。” 青鸾躺在自己道侣的怀抱里,撇嘴:“那人还不认同女皇呢。” “所以他们不知道啊,永远不要让人们知道这样的真相,他们也不喜欢违背常识的真相……而对于知情战友来说,也不在意我这个人,我们共同的理想才是凝聚的线索。” 青帝的眸子里有着深邃,统治者强大内心,天地至信纯澈,与一个名芊芊的凡人少女似乎截然不同。 青鸾能体会到这点不同,她有些忧虑,因最后如果合流时,本命道侣只能有一个,而她已失去了芊芊,无法再承受失去帝君,这时轻喃:“我在意的……别人不在意没关系,鸾儿永远在意你,只在意你……如果没有了你,这世界对我没有意义,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丢下鸾儿一个人。” “永远不会。”温和的声音在她头上传来,似乎明白她担心什么,不以青帝的身份,而以她的道侣身份。 “那可要记住,你答应了鸾儿。” 青鸾就愉快地窃笑起来,仰首端详着她沉静的容颜,却似当年小凤凰刚出蛋壳时看见的少女,永远烙印在心底,也同样凝塑了自己。 凤凰化形是参照她们在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养父或养母,尤其是养母的话几乎完全一致,但更一致是思想,她知道自己道侣要做什么,青木为证,信风为誓,梦想为心,她要超越每次世界晋升的瓶颈,希望大树能突破盆栽束缚,生生不息一直长青。 这是青帝之心。 百万年的梦想践行,百万年的风雨同舟,百万年的情感羁绊,岂是近来叶青可以比拟?他有什么长处?除那方面稍长……呸呸呸,男人就这点用处。 凤凰少女想到那次共鸣时的感觉,脸色微红,又不屑一顾,得到保证心情变好起来,更有信心保卫自己的情感。 她现在觉得,如果自家道侣内心也有一杆情感的天平,这天平一端是叫青鸾,另端是叫叶青,那最后对决来临时,天平最后倾斜,必是名青鸾的这一端重——叶青都去死! 1804.第1804章 共鸣 五莲大陆·九窍故地 世界沉眠,仙天失去了支持,一般沉降在大地,此时红云天彤宫主殿里一片云霞掩映,明光射射,冲击着大殿禁制。 整个殿内,黑气布满空间,隐隐成一条黑龙,接着上面下降出红云,隐隐成一只赤凤,只一个刹那,两气相感,随着一声,雷光炸开,相互奔流,越演越烈,难以形容。 虽只是红黑之气,但隐隐有着开天辟地之相。 虚空而立,阴阳升降,隐隐混沌雷光净化着彼此,而仔细看,其实无论是黑气还是红气里,都隐隐带着紫意。 蓦间,雷光消失,红黑之气渐渐受回,余波散在大殿。 这却是叶青用五德转化黑德与红云共鸣。 半响才消弭,殿内一片清澈,红裙的女仙抽手退开两步,低首整理稍许凌乱的衣裳,压着身体里灵池与心情,状似平静对身后同伴:“你的力量又变强了。” “而且,只看反应,还真认为你是水德。” “嗯,真格天仙。”叶青顿了顿,看了眼她窈窕的曲线,收回目光:“你也强了不少,之前几次伤势都恢复了,我也抵达目前极限,以后我们就不用……” 红云突说:“你和芊芊也是龙凤共鸣?” “是,怎么了?”叶青有点莫名奇妙。 “没事,就问问。” 红云抿了抿嘴,心底回忆着。 而她这样一打断,同伴就忘了刚刚想说以后不用再共鸣的事情,不过总会想起来重提,她知道现在分出一半红利气运,反迫切需要这样优化萃取提升自己,就意有所指:“共鸣过了,也神识共鸣过了,你确定我立场吧?” 叶青看了看她,若有所思点首,这也是每次应有之义。 红云见他不再提起,就知道这个深度交流获得对方认同,毕竟接下来做的事情很大,需要全方位密切互信,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火凤凰这样想着,但转首时还是脸颊微红,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窘迫……既体会出与叶青真格天仙共鸣时对她的增益好处,就没有放手道理,不过换成别人,她也是不愿意,但和叶青反正已很多次了,再多也是没有区别,习惯就是这样深入骨髓、春雨般润物无声。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叶青想着对方大概在暗示什么,由她说的共鸣、立场联想到她应该会最关心什么,就恍然:“我回头就送琼阳回来,之前让芊芊伪装青鸾救了她,单纯是对外面演戏,帝君和我都没有拿她做质子的意思,多次战役下来这点互信还是有,你们母女这次团聚,没有人能再威胁到你们,祥云这种事不会在五脉斗而不破格局下发生。” 红云“哦”一声,沉默下来,似乎放下心来,完全相信许诺。 “还有事么?”叶青在这样气氛中感觉有点坐不住了。 红云起身相送,寻思着:“有件事,赤帝威胁我,说要弹劾你和我之前去暗面引发祥云冲突的贸然行动,说他们早就发现祥云的气息伪装,预防好了,是我们小题大做了——你没有告知他们事情真相?” “事情真相?” 叶青明白她指的是祥云门的反组织性起家渊源危害,如果说出来是能抵消掉弹劾罪由,却摆摆手:“没有什么真相,越是聪明人越是自信,不会听我们分说,且祥云的危害行径已得到阻止,人皇那样不幸事件还没有实际发生在五脉……事情就算过去了,我说多了反把你们母女也牵扯进嫌疑,这不好。” 红云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底有点复杂……在她这层是不会轻易触动,但并非不知好歹,对自己将来翻身做主人后是否要真要报复,感到迟疑起来,现在想想除了之前的恩怨纠葛,往后其实与叶青也没有了道路利益冲突。 然后她听到对方继续说:“……顺带着瓜藤蔓连出我,反是亏了,红云道友坦诚相待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自我保护,以后多加熟悉新五脉内部博弈规则……红云道友?” “嗯……哦!” 红云回醒过来,在这年轻道人目光中,她手指掠了掠鬓角,语气自然:“我听你吩咐安排就是。” “那就对了,我总不会害你们,这点你也应有信心。” “嗯,我相信。” 红云点首,这是出于新五脉盟主渐固的力量自信,但想到这位置是如何得来,心情就又有点微妙复杂,作天外来客的虚空灵族,凤凰雌伏可不是为了永远雌伏,对方也有凤凰道侣,难道真不明白? 吱呀—— 叶青推开殿门,就要走出禁制,红云突在后面叫住他:“喂。” “什么事?” “没事。” 红云停住脚步,表示她就送到这里了,叶青感觉到她的一些纠结,火凤凰还是太高洁了,都这时了还准备说大实话,幸最后她还是理智打住,但作客人视角想想还是不由失笑……难不成真打定主意栖息自己这良木上? 这些也就是心里想想,实际也是没可能,人家也是要登顶,总要比一比谁更快,大家各有立场,竞争一番无可厚非,没有相让道理。 一出门,叶青就立刻开启演技,脸色恰似前日里青珠觐见青帝时出来愠怒,不受待见,徒劳无功,落在外面等候觐见的有心人眼里,都自有一番理解……人们总是习惯用自己眼光去解释这个世界,拼凑出所谓真相。 对这些地仙门人之中的某些异心者,他们是否误会什么,叶青自是不负责任,然后没走几步,绕过殿角时看见了红云天有一个人在徘徊等候…… “暗帝?他来做什么……” 叶青目光一闪,想了想此人现在是方舟的带路党,正是自己接下来要对付目标,就不大愿意在红云地盘上撞面,出殿后寻个没人角落,轻车熟路转到后花园里,又自后殿回到红云里。 主殿内,红云身子斜靠在椅子上,手捻着垂落耳侧的青丝,眸子里正有些懊恼自己刚刚一时冲动,好好利用对方就是,坦诚什么呢? 她失去暗火蛰伏后性情自然与过去不同了,还需要重新摸索习惯一些遗忘了东西,对别人交流时还能克制着不发生变化,只是与刚刚神魂共鸣过同伴就无法平常心面对,心底隐约那点羞耻就是过去光明圣女不会有的,而高洁的火凤凰却会有,自身情况所致,倒不全是叶青力量大增对她的影响。 但见叶青去而复返,还是在后殿转出来,红云见了有些讶异,不由支起身子,若无其事问:“怎么回来了?” “嘘。” 叶青目光越过女仙曼妙饱满的身姿,在殿内扫视,准备找个地方躲躲,看见那座青龙出水屏风已经修复完好了,就是眼睛一亮,和上次祥云密会时一样溜了进去:“我听听你和下一位客人的谈话,没意见吧?” 红云:“……” 这时果听到外面暗帝打着方舟特使旗号在外求见,红云听得无言,她和伶仙子一起待过半年,自是清楚这人绝不是方舟特使,有些好笑暗帝这家伙忽悠到自己头上来! 原本赶出去就是,不过叶青这家伙又躲起来想听听,她也装作不知道,按下门人的接见,先见见这暗帝。 ………… 大陆中央的五莲山会场,几乎同一时间,幽云道人抬首回顾周围众人,禀报:“得到内应消息,叶青登门拜访红云,怏怏而出。” 上首的五莲道人“哦”一声,神情若有所思。 周围仙人面面相觑,都暗自咋舌,这样迅速且隐秘一手消息,也不知道是哪个地仙传出来。 幽云道人一时成为了全场目光焦点,神情从容的很,红云门内部团结,不过作新五脉盟主有各脉地仙,就难免鱼龙混杂,其中就有新黑脉地仙,也就是黑莲手下,包括曾经幽云门瓦解的门人投降,在旧主幽云复活自是有着联系,这样情报链接和有可能重新启用的伏笔,也是他在五莲山上的立身之资。 可惜这次的消息没有之前几次的理想,他只能说:“红云闭殿,两人对话内容没有传出,但交流时间不长,或是叶青试图与红云修复关系,还是失败了。” 太真扫了眼他,开口:“叶青此人素善借势,性伪诈,不可小视。” “是要提防,不过现状也很实在,叶青现在两面不讨好的尴尬,青帝和红云都在利用他,却都支付不起登顶的报酬,再善借势挖坑,没人配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众论,倒没有人真的小看叶青,只是不断设计使得其处境形势更恶化,最后一步逼降。 正这时,新的消息传来,幽云神情变得古怪起来:“暗帝……也去拜访红云,打的是方舟特使旗号,红云宣入接见。” “这人走到哪里乱到哪里,红云也肯见?” 众人又是一番议论,但在没有更具体情报佐证前,单纯就惯性分析来说,暗帝可能又是一番劝降归顺王师说辞,铁了心当方舟的走狗,而真正有家有业,在新世界里有着利益前途,可没有人会听他忽悠,倒可以看一番笑话。 1805.第1805章 背叛 彤殿内,暗帝滔滔说着,打着白条,空口许诺让红云投降方舟,观察红云脸色,口中大义凛然:“凤凰是虚空灵族,应知道高层道天的宏伟力量与灯塔光辉,方舟王师意志不容违抗。” “偏鄙小族,不识贵家天威。”红云态度不冷不热,连叶青对她说话都是尊重的很,拿出手都是干货,至少也是可行论证的方案,对比下,就对这暗帝印象不好,觉得失望……曾经人皇的后继者,就这么个德性? “唉,我现在口说无凭,道友看来是不信,那只能等到方舟降临,灭世歼星炮的力量面前再劝道友三思了。” 暗帝长长叹息,对于红云的拒绝也没有意外,不过他的登门意图也不在此,这番试探看出对方也不敢得罪自己身后的王师,想来一些小事情还是能满足,于是看似随口提出一个要求:“我听闻贵门收拢了祥云一系封存典籍,尤其是早期历史,可否一观?” 红云眼睛就眯起来,瞥了眼青龙出水屏风,缓缓点首:“可以,你要看哪个时期?” “皇朝崩灭时期。”暗帝说,没有隐瞒什么,却意有所指:“我听说,人皇是在两大阵营对峙关键时遭遇信任之人的背叛,与你们祥云一系的渗透也有些关系……当事情都已过去三百万年,现在祥云都陨落了,我也不是想追究,只是希望了解细节,还有那些背叛者最后下落。” 红云看了他一眼,转身到馆藏里取出十几枚玉碟,面无表情回来:“拿去吧,都在这里了。” ………… 视野开去,风在呼啸,三百万年前天地间灵气还没有这样浓郁,一些练气士在山间长啸,充满着与今不同的先民气息,他们力量还不强,数量也不多,更高阶仙人在比例上来说更很罕见,但仙门雏形已斑斑点点菌落一样降临在人间,聚散如云。 这似乎是玉碟里记录某个仙人视角,视角下降到某山,暗帝低首看了看自己身体,只是虚影,再看看这座山周围草台班子一样简陋道场,和热烈气氛,心底就蓦一沉,这是……祥云门视角。 道场简陋,但并不可笑,参与进来都是有力量的人,甚至还有仙人坐镇,大概是在开会,有人在台上慷慨激昂演说,有人在相互交流道法,有人在巡逻外围,有人在传递消息,只见忙忙碌碌,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风太大了,讲演者的口音也不同于现在,只有神识网络中交流讯息的精神符号亘古不变。 但道法显圣的应用水平这时低级粗浅,神识网这种消耗灵气交流方式似乎只在讲演到**时用来深入人心地鼓动情绪,真是聪明绝伦的做法…… 只言片语的“反抗”、“光明”、“照亮”高频出现词汇,配合讲演者说话逐渐变得能理解。 暗帝听得片刻冷笑起来,心忖这些可悲家伙,而等稍后几轮讲演结束,在会场的中央几个仙人站起来,手指按在一片盟书上,带领下面练气士进行起事前盟誓。 这刻,无论上方的仙人,还是下方的练气士,都是神情坚定热情,并不完全都是狂热,又有些人眼神里透着计算,因聚散如沙的反组织特性集团战斗不强,遭遇王庭派来正规军配合人皇麾下仙人团碾压,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如果聚集起来甚至还会有人皇御驾亲征,直接将仙人打落半级,围剿至死。 骨干成员许多已失败过很多次,但每一次只是打散组织,逃亡到别的地方又重新串联起来,与众不同思想信念和强大行动让他们能在人群中找到同伴,重新点燃火种,践行着祥云道人塑造出的这个结构,自愿成殉道者。 真正是殉道,其实每次小损失血看似不起眼,次数多了损失也很大,如果没有土壤支持而强冲组织壁垒,这样一次次撞墙就是自取灭亡,但在大范围混乱思潮下,成员都是反对人仙合流的保守仙人和道法诱惑收买的凡人,新人层出不穷,弥补了旧人的损失。 暗帝也是革命的行家,自是一眼看明白了这其中猫腻,但在记录影像中的那些已湮没在尘土间的理想者、投机者来说,却坚信天命加身,前仆后继,屡败屡战,丝毫不知道他们正成为一个人登顶道路上的累累白骨踏脚石…… “天才与蠢货的游戏。” 暗帝冷笑,用理智客观的眼光去看这些,他知道红云也在外面关注,但心里却盘算着——祥云虽死,但她作侩子手做过的事,还是有人知道,宣扬出去会怎么样? 这是不错的把柄。 ………… 在暗帝沉浸玉碟空间时,青龙出水屏风虚拟空间里河岸观众中,不起眼蓑衣道人微微侧首,神识传音问:“他在找什么?” “说是背叛。”红云皱着秀眉,她哪里会不知道暗帝的映射,却刚刚是当着叶青的面,简直和上一次祥云过来时如出一辙。 叶青失笑:“红云道友真是会招人窥伺,不过幸经历过了,第一次是威胁,第二次就是笑话,这暗帝有些来晚了。” 红云默默听着,她已下定决心待会要说些,没有人能用同样的方法坑骗天仙两次,于是问:“我去赶走他?” “随你。”叶青表示信任。 ………… 玉碟空间的场景不停转换,视野里并没有低首自视,主人似乎是行举端正,姿仪高洁之人,但也可以看到她素手纤白,红袖明润,还常有凡人甚至仙人投过来的倾慕目光,视角主人应是个女仙。 暗帝忽觉可能就是红云自己的,但她从不照镜子,也不以任何方式露面,甚至连在交谈时对面人的双眸倒影上都看不清她的容颜,倒也不能就确定,但至少也是祥云门那时比较核心高层的女仙了。 这女仙可以参与到许多隐秘的会议,更甚至某个场景片段,与一个幽暗的投影进行交流汇报,一闪而过在暗帝眼里就辨认出来,分明是业已陨落的祥云圣人! 不,彼时还只是个真仙,与别人实力差距不大的样子,看不出能翻手**开创出这样奇迹一样的反转。 “不过,再如何你也是死了……” 暗帝冷笑,然后目光一凝,落在了某一幕密谈上,某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大约也是练气士圆满的阳神,接过女仙手里给她一册道法书卷,有些卑怯说她自己没有仙根,无法修行到更高层的长生境界,有没有什么可以改易根骨。 这所谓仙根是早期仙道一种粗陋的系统认识,曾一度流行,实质不过是仙道的力量还没有覆盖烙印到天地间每个角落,道法显圣规则尚未完全取代神道规则,于是存在适用性不同,那些没有仙根的人一度都是人皇作嫡系力量培养,这蒙面女子伸手时袖子里隐宫纱丝纹,就让暗帝心底震荡起来……她是,一个妃子。 女仙似乎也知道发展到对方作下线很不容易,十分重视她的诉求,就笑着宽慰:“有移命金丹可改移根骨,我们只要成功让仙门成合法组织,就可广收人气,开禁炼制这移命金丹……” “我们其实并不就是反贼,只是要实现我们仙门的理想,寻求阳光下土地……人皇一时不能接受,但以后终会退让,你能为我引荐一些人么?” 妃子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样要求,让她私下背叛人皇压力减轻不少,她也不是真的要背叛,只是无法接受夫君能长生,而自己却只能沉沦骸骨,希望能永远相伴,对于她来说夫君理想太过飘渺不实际,越来越引起仙长的震怒,劳心劳力而又不见得百姓认可,换成抛弃这些俗世,都是神仙道侣般让她觉得欢喜,点首:“我有些姐妹也遗憾不能永远陪伴君上,以后有机会再说……哎,你们答应我,不能真的对君上不利。” “她说谎!” 暗帝冲着那位妃子大喊,现在更成熟理论里已经明白,时代大运变迁涉及到权限交替,失败一方总是沉伦而不得救赎。 她们人身、思想、精神全定型习惯旧有规则,对于世界来说,换新人,比改变旧人更容易,因此要想特别改易这所谓仙根,其实就是加入仙道体系,并且进行额外资源转移,而资源哪里来? 而那妃子就不懂,还笑盈盈带着仙人的礼物离开了,她并非愚蠢到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传统凡人对于仙人的钦慕,让她私下里做了最自私自利事情,她想要……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能一直陪伴夫君身侧。 这时早期仙道对外不择手段掠夺扩张,就似每个自居先进文明世界对待落后四方蛮夷,忙得都顾不上同化。 世界内部凡人管理,更因仙人无暇多顾而直接交给凡人自己,还有着神道遗留,充满了贵族和绅士的典雅,死的都是贱民,贵族就算战败也照样可以自我赎买,保持不差的地位,于是在她的见识看来,这里面也没有多少区别。 她不知道时代已经变了。 暗帝停下了喊叫,心情变得冰冷,源自人皇遗留的印象里妃子并不多,都是有着感情的女人,人皇也并非奢靡享受的人,作风朴素,工作繁忙,许多时更愿意和志同道合的战友在一起在外奔波,而非耽于后宫,甚至巡游三年而不入家门也有,但回家后定是一番如胶似漆恩爱,现在发现背叛者是枕边人……这算是同床异梦?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真了解她们么?” 1806.第1806章 梦碎(上) 暗帝心中生出了难以描述的感觉。 他心中清楚,这是残余的人皇意志,在这时有了反应,突发觉自己不太想知道真相了,他已输给了那时隐藏幕后的祥云,而胜利者祥云现在也完蛋了,在时光长河面前所有人都是输家,一时苍茫,对这个世界仅有些留恋都荡然无存,内心不会因一次两次战事失败而动摇,却会因身边人的隐瞒和背叛而千疮百孔。 场景随着焦躁,很快过渡到第二次大祭祀的细节,背叛者变得多起来,甚至腐蚀到了部分不坚定的兄弟战友,曾经在人皇光明磊落习惯所忽视的一些角落,在祥云门不知名女仙的视角,就显出那些人隐藏的一面,不知何时某种传言开始流行——说在所有凡人中,只有人皇因曾经机缘而服食了一朵黑水昙花而成仙。 只要服食仙家丹药,我们也可以成仙。 暗帝木然的看着,这实际不是丹药,而是虚空漂流落在世界,与天地一起诞生演化的法宝。 “你情绪波动,感到愤怒了。”声音在身侧响起,一身明丽红裙女仙转首看来,似乎有点好奇这样的人还会有愤怒。 暗帝没有回答她,就算他也是有不能提及的事,转移话题:“这些记录都是你的视角?” “是,当时我……干得不错。”红云叹了一口气,她也没有什么后悔,现在心态迁移后重新目睹,作历史的见证者,总有些情绪,就一个人长大了看见自己小时干的蠢事一样,那是什么光明圣女? 分明是一只蚀人心骨的毒蜘蛛。 “不过流言内容并非出自我手,祥云在幕后亲自斟酌敲定,他才是真正洞察人心仙心的天才……实际上,人皇得到黑水昙花和青帝得到先天梧桐树差不多功用,能寄托长生,作第一批脱离荒神城邦控制的早期仙人超越凡人寿限,因寿命优渥才有心情坚定推进自己的理想,这事情也没错,只是给祥云用特定视角和煽动方式说出来,就变味了……那时,很多人向你求证吧?” “我不是人皇。”暗帝说着,顿了顿,还是勉强点首:“那时人皇没有多想,确证了这事情……难道还做错了么?” 红云感觉他现在情绪激动,摇摇首,换个角度:“青帝起家其实和你……和人皇有点相似,但是特殊之处在于他是青脉,习惯控制信息,初始团队又走的是人仙合一道路,本能在两面保持均衡而不过分贴近于哪一方,恰就和部下形成了一定的距离,这样做法现在证明才是正确。” “成王败寇,胜利就是正确了。”暗帝不以为然,觉得青帝误打误撞,自己的前身当年没这个运气:“不该让人们知道真相,那时都没想到这些,太天真,太愚蠢了。” 人皇那样的理想者并不隐瞒自身奇遇,就他行走在大地上从不遮掩自己面容,从不隐瞒自己行踪,身具龙气万法难侵,丝毫不怕敌对政见者刺杀,他觉得人民是应知道真相,而忽略听闻这事情的凡人眼里闪过的妒忌与不满……对永生妒忌能吞噬一切,生死之前,没有兄弟,没有夫妻,没有同道。 一个强大的人皇给予他们去和仙道分润利益的祭祀,又始终保持克制,与仙道在大局上相互妥协。 也许在世界立场上,坚持着凡人寿命极限,有利长久,要不亿万永生的人,只需要几千几万年就能把世界吃的干干净净。 但凡人不可能因此认可自己死亡——你为什么不打败仙道,将长生机会分给我们所有人? “人皇才是我们人族的叛贼!” “****,只自己享受永生,而剥削我们亿万凡人!” “与仙人勾结的背叛者!” 暗帝此时,能清醒看见,就是这些隐藏在所有凡人心里的愤怒,瓦解了龙气和大祭的成功。 人民要的是亿万永生,这样想着,却忽视人皇在可能情况下,已尽可能为他们谋取福利,已付出了许多。 早期神道在人心中还有着许多陈留,将一个凡人神话,就会希望他是过去的神灵一样,能成所有人的奴隶或奶牛。 不吃草还能免费用奶哺育所有人,但资源并非无限,这样奶牛就连真神都无法办到万一,难道人皇就能做到? 无论人皇怎么样向人解释,说仙人长生原理,是对外征伐掠夺别的世界或漂流陨石所得,但凡人不理解,或者说不愿意理解。 “无论你说什么,你不肯分享永生,就是我们的敌人!” 升米恩,斗米仇。 暗帝继续阅读着,似笑非笑。 其实对高高在上的仙人,人民没有去索取,因为他们本能知道,仙人可不会讲道理,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有死路一条! 而人皇励精图治,以民意为天意,兢兢颤颤如履薄冰,三年不入家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样的强大首领耐心引领着给予着,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和山岳一样,这种震撼人心的奉献,使凡人就越觉得不满——你不是崇高和伟大么,为什么不愿意牺牲自己? “不敢向仙人抱怨一句,却想宰杀人皇成全自己,这就是凡人之心么?” “难怪青帝选择了两不相靠,却支配之。” “而叶青曾说过,青制从不是贿赂人民,而是使人民无路可走。” 在世长生,每一刻都提醒民众与其的鸿沟,让他们人生显得春生秋死,草芥一样卑微,怨恨因此而生。 “难怪那片大陆,采取的是人皇几十年更新,仙人隐藏在幕后。” “也难怪仙朝从不持久。” “更难怪叶青就算不得不建立仙朝,也不吝诛杀,几次引蛇出洞,杀的百姓,百万伏尸。” 怨恨集中到一人,甚至因嫉妒而试图找到缺点,就算再崇高的人格也无法抵抗这种滚滚潮流。 暗帝还是阅读着,似笑非笑,一直保持着,宛是面具,又似无话可说。 这样整个过程,站在仙、凡、王、民的立场,谁都没错,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的东西,但无数人、无数思想的撞击,各不相让,都不委婉,就汇聚成一场巨大悲剧。 背叛并不只发生在妃子、兄弟、战友身上,而是发生在作皇朝基石的大部分凡人身上,整个人道混乱,因妒忌失望而背叛,当人皇不许诺长生,而祥云的仙门,高喊着人人如龙,许诺长生后,那自然而然,就都抛弃了人皇。 只是因妃子、兄弟、战友贴近,而让背叛显得醒目,人皇的那些道侣并非凤凰,只是普通的女子,只是自己漫长生命中一段时光里的女人,对于这些女人来说,虽美丽却要忍受逐渐凋零老去,随着祥云用一炉移命金丹诱惑,就都背叛了……不,或对于她们来说,只是选择出卖夫家一部分资源,获取能夫君一起的长生不老。 但背叛者道路踏上就无法回首,由小事通风报信开始,让仙门轻松躲过人皇大军镇压而发展壮大,然后有了把柄,她们做的事就会是更多,更多,更多。 她们甚至不知道,幕后主使者那时根本没有能力炼制移命金丹,实际祥云用的还是空手套白狼,最后在五莲降下天罚毁灭皇朝都城,寻找到人皇尸体刨开来,取黑水昙花炼制了这炉丹…… 祥云这时,没有毁约,把这丹给了反叛的大臣和妃子,成全了祥云的信誉,而她们别无选择,只有加入祥云门,继续为祥云奋战。 看到这幕,暗帝终于无法保持似笑非笑的表情,嘴唇抖动,脸色苍白,突发现了些:“少了一个人……” “你是说皇后,结发妻子?我没见过她,你的亲卫军仙人趁五莲用掉了力量,护着她还有年幼太子突围出去,很可笑吧?” 红云说着,看了情绪激动的暗帝一眼,火上浇油:“那些仙人反没有抛弃你关于人仙合治的理想,还想要延续皇朝……” “不过也不奇怪,我在叶青那里听说过一句话——只有只有背叛阶级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相信人仙可以共处的仙人还不少,不过,在祥云的罗网下,最后都死了。” “以仙道叛徒不名誉记录而死去!” 暗帝根本不想听这些,也完全忘记自己挑拨红云的设计,源人皇残存的记忆和情绪,让他再忍不住低吼:“我问的是——我的妻子呢!” “你该说人皇的妻子,你又不是他。” 红云原样讽刺一句这个道人刚刚的矫情,但清楚对方这时情绪异常,倒也不为已甚,实话:“皇后听说你是形神俱灭,她就抱着孩子沉渊自尽,遗言说是要去黑水找你……她知道已形神俱灭,找不到吧。” 暗帝神情怔怔,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悲伤,种种情绪纠缠,半响冷漠:“那些背叛者,都成仙了?” “是,祥云说要让她们成人人如龙的榜样,她们也发觉自己是最无法回首的人,摧毁你的皇朝时最果决狠辣。” 红云淡淡,没有流露出太多鄙视,这些她见得太多了:“这些背叛者继承皇朝破毁灭后的大小王国,以城邦来供养自己修行成仙人,人皇一些大臣,甚至出于政治联姻,分娶了他许多妃子……” “我知道你来想查什么,自祥云和五莲、九窍那里知道了些事情,要杀光这些背叛者完成人皇夙愿?” “但实话说,活到现在一个也没有,背叛者在任何体制内都不获得重用,谁也不想培养他们继续前进,这极大阻碍了他们在仙道进步,可以说人皇的诅咒很早就开始应验,这些人有些内战而死,大部战死在对外域征伐,记录下来的只是英烈之名。” “英烈?”暗帝冷笑。 “怎不是英烈?对于仙道来说,就是英烈,为仙道和世界而牺牲的英烈。”红云手指点了点空气,场景空间化流光在她手里重新变成了玉碟,语气有着时光带来的幽宁。 “说他们都是坏人?很难说,只是做出了他们自己选择,区别人皇这样理想者,他们作现实的统治者,不相信人道,选择了仙道,在那个人心思乱的潮流下似乎无可厚非。” 暗帝沉默下来,他已得到了自己在意的一些东西,胸中郁郁块垒又消散许多,无论如何还有人没有背叛,那些尽忠到最后的战友,还有芳踪消失在黑水的妻子,应……足以慰藉人皇遗志吧? 而用背叛之事提醒红云她最近进退两难处境,这样意图也达到,响鼓不用重锤,红云知道这意思,在她心中就埋下了一颗种子,以后方舟降临时就有了劝降机会。 但不知为何,他心情还是沉重,出去时脚步都有些蹒跚,仿佛是怀着梦想而跋涉三百万年旅人,突失去了自己坚信的梦想…… “吱——” 大门合上,青龙出水屏风的画面波纹一阵,叶青出来,随口:“这就走了?” 红云手指抚了抚发丝,她故意戳破暗帝,就是要赶人,谁叫这人来访就是不怀好意,不过当着叶青的面,她语气和缓:“他不该来寻求这些往事,真情比仇恨更是伤人。” “倒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可能皇后也背叛的话,反让他能理所当然坚持现在的一些理念。” 叶青点首说,又回想暗帝前身,人皇的一生,对比帝君在九州成功,以及青制。 青制号称:“此制胜过以往诸制多矣,不逢大变,几可万世不易” 就算是普通世界,不配合生产力,国祚也有500—700年左右,几乎是普通皇朝二到三倍。 要是配合生产力,国祚在千年以上。 这世界也有不少仙道生产力,特别是火灵机械,再加上仙道因素,千年以上不成问题。 可这青制,只有冷酷到无情,却深入规律的字句,并无多余恩典。 枪杆子出政权,仙道世界终仙人才是枪杆,而违背这原理的英雄死于小人暗算,最后神情也有点微妙:“刚刚你们有句话说的没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强大就是正义。” “不全是吧?”红云微笑,她可不真就认可这话。 1807.第1807章 梦碎(下) 叶青一笑:“嗯,我们也就是马后炮说说,那位人皇悲剧根源就在不够强大到独断时却试图推动力量范围外的变革,不但引起仙人猜疑,还给了别人机会,真是前车之鉴,值得我们吸取教训。” 叶青怔怔出神了片刻,又说:“陈年旧事没有别的用处,能这样警醒我们,也算有点价值了。” 红云听了侧过脸去,没有再口头反对‘我们’这说法,默认了彼此关系,经此一役,收获似乎不仅仅是资源红利,还有信任,甚至……更多,或者不仅仅是队友,而是战友。 作战友有些事情似乎不能不坦诚,哪怕昔年为了腹中孕育的女儿而与战友翻脸,她也是提前说明了因由,然后才刀剑相向各分生死……如今似乎又重新走到了命运拐点上。 祥云来威胁一次,暗帝又来威胁一次,每次都尴尬让叶青撞见,尴尬倒其次,但……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下去了。 这女仙沉默片刻后,心中有些灼烫的感觉再次涌上,恍惚似乎回到当年成为光明圣女前的小凤凰,有些情绪不想压制,也已没有暗火可以压制,手指又捋了捋耳侧的青丝,作不经意地说:“说起信任,叶青你……这样培养我,就不担心,有一天良禽择木而息,我们会重新成敌人么?” “我只听地上麻雀有这种攀高枝的喜好,没听说天上凤凰也有……至于敌人也是过去事情,现在都是自己人,我应没有怎么折辱欺负你们母女吧?” 年轻的道人笑起来,自觉在芊芊身上已懂得了凤凰一族,如果孤证不立,那他对芊芊本体的青鸾,对小琼阳乃至她母亲红云也都有些熟悉了,对她们品性不会判断错误才是,即便红云表面上几度背叛,也是自己在她身后催动。 但见红云神情认真,确实想讨论这个问题样子,似乎这对她们来说具有意义。 叶青也就渐渐停了笑,盯着她一双清澈晶莹的红眸,一瞬间,一种难以描述威严似乎弥漫在他周围。 说不清,道不明,但觉风雷刀斧,又具生民立业。 只听叶青脚步橐橐语气从容:“倒非全信你们母女品性,力量才是驾驭命运关键,对此,我还是有些把握。” 就自己而言,有金牌卧底在琼阳小公主身后,谁想挖她母亲红云,自己都会第一时间得知,轻轻松松就能破坏,但这不过是小道。 真正关键还在于自己……对这一点,三十多岁道人有着自信。 这世界,没有人在晋升上超过自己,五德相继之道下,几乎任何对手,一旦落后,无论是死是活,都无法再成威胁了。 红云不知道这些,她和面前这年轻道人对视了会,能感觉到一种信心,扭过首去,避开对方视线……忽有点点烦躁不安。 凤凰一族因为母女代代相孕转生的自给自足,外人很难很难赢得她们信赖,但一旦赢得就不会轻易失去,如果每天这样仙天相通的共鸣下去,日久天长,难免逐渐相互适应,就再也分不开,也消磨了翻身当主人的勇气……这样,不行……自己要快点登顶! 这样心情一定,她送叶青出门时,开口:“之前青谨道友问我,是屈服诸帝压力选择驻扎五莲大陆,从此作九州的一柄刀子,还是听从道友一起冒险远征虚空,在方舟上立基地。” 叶青“哦”了一声,等待她的回答。 “我选择冒险。” 红云说,因种种可说不可说的理由和情感,她算是抛弃了一种平缓方案,目光颇有些认真:“不过这次到方舟里战役,你对我的制衡就所剩无多了,我们就比一比谁先登顶成圣,我会全力以赴,你可别输给我了。” “哈……我不赌博,而且要成也不是圣人,不过对这登顶的挑战,我接着。”叶青笑着说,没有任何虚怯。 修行速度,这世界,还真没人能比得过自己五德相继,这就连红云经常共鸣也看不出来,她输定了。 而且,经过了百万年,大凤凰还是这样天真,这就是凤凰的天性么? 不过,叶青喜欢。 ………… 黑水 融和后的黑水世界,有着星光,但还是一片昏蒙,冰山还在,但渐渐融化,水浪渐急,水面渐高,海潮连绵。 暗帝看去,见黑水滔滔,不知涯岸,冰山时时露出海面,又消失在浪下,而无数阴灵悲凉声震动,此起彼伏。 暗帝跌跌撞撞回到了暗面,沉到黑水里,激百里内黑水滚荡。 过了许久,它才缓过神来,不知道是否错觉,猛然想到耳侧环绕的那些黑水怨魂喊声里,有没有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在呼喊着自己呢? 这样一想,就颤栗起来,因暗面大革命失败黑水怨魂十室九空,基本清洗不存……之前是觉得牺牲无所谓,但这时陡意识到,自己可能把心中很重要人给牺牲掉了,顿时就呆在那里。 红云的判断没有错,真情比仇恨更伤人,这道人过去理所当然坚持一些理念,这时一下失去了支点,陡是崩塌。 “元儿……” 他在记忆迷雾里翻出这个名字,明明是不承认前身,而缺失人格却无法抗拒这份情感,就像瘾君子无法抗拒毒瘾的诱惑一样,疯狂地在这片黑水海洋里寻找起来,因为明白那女人的意图,她知道夫君的遗愿,甘愿牺牲了自己,也在等着这样补全的时刻。 但找了许久,在暗面拉长的时光里,几乎翻遍了整片黑水,都没有找到她任何痕迹,就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么……” 很明显,她被自己牺牲了。 自己杀了她。 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完全不知道她的珍贵意义时,就当炮灰一样随意用掉了,命运长河在面前迷雾消散,整个世界就以极大恶意对他展现报复,仿佛是一面镜子映照反射,对他曾牺牲道路的讽刺——你牺牲所有人,于是你也失去最重要的人。 人皇的残余意志这刻忿怒,陡间击穿了他的灵魂,整个人都神情不对了,而这意志在彻底孤独中破碎,失去最后的一份骄傲。 这道人哈哈大笑起来:“上天……你玩弄我倒何时呢?” “我有错么?只不过是提前诞生了而已,你就这样牺牲我一切,是你……这个世界牺牲我,我不想死,我难道就不能去牺牲别人?” “什么仙道……什么人道,都是幌子,都是你的玩偶……” “我不要复仇,不……”暗帝徘徊着,整个认知体系在崩解,却终有一点没有变过,他仍相信错的不是自己,而是世界:“不,我要复仇,我要对整个世界复仇,毁灭这样无情的世界!” 暗穹之上电闪雷鸣,仿佛隐含着天地怒火,但世界泛意识还在沉睡,很快模糊失去了暗帝踪影,雷云也消失不见。 一道幽光在黑水中潜渡到一处地方,在约定地点见到了一个白衣少女,她若有所觉地看了一眼暗帝,蹙眉:“你的状态……” “不,我现在很好,从没有这样好过。” 暗帝脸皮抽搐一下,神情恢复如常,平静:“我知道你们方舟意图,我会帮助你……毁灭这世界。” 伶仙子无言,不动声色:“真的?这已是新世界了。” “是新世界,但大革命已彻底失败了,我承认,这一切都失败了。” 暗帝目光冷静,心脏冻结,冷硬如铁,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彻底失望,因回醒了前尘往事,知道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道侣,他现在甚至连自欺欺人的暗面革命伐天都无法办到,只有仇恨蔓延到了整个世界,仿佛这样就能掩住所有。 “既然这个新世界也拒绝革命,那就毁灭这个世界,我愿意向方舟投靠,希望追随王师去高层道天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伶仙子睁大了眼睛,她还是首次见到这么疯狂的人,沉吟:“这可要上浮经历很多时空,并横向穿过虚空之风的洋流,遇到不知道多少世界,沿途很危险。” “能目睹道天世界,朝闻道,夕死可矣。”暗帝神情萧索离开,似乎过来说这些,只是为了完成最后一个心愿。 伶仙子神情怔怔望着对方背影离去,倒也有点刮目相看了,叹了口气:“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也想看看故乡现在的样子,应与出发时的道天很不一样,更先进了吧。” 舰灵少女无法抗拒回家夙愿,难得与下层时空的土著也有这样的想法共鸣,但她并不天真,都经历过青珠那样的人,可不会相信暗帝这样枭雄在挫败就对方舟丧失一切野心。 而且,她自己与两域曾经有着渊源,可不想让新世界毁灭,那么…… 她收回目光,站在自己的立场,视对方为敌人,默默在档案里添注一笔:“此人极度危险,据叶青提供消息推测,其具有破坏甚至颠覆方舟的力量。” 这档案,白衣少女是准备转交给方舟里的一个黑发女子,姐妹阋墙而御外辱,这是一种默契,再怎样引狼入室争主位,她也是要与元青姐姐一起控制着变数,确保方舟本身不会有危险——这彻底疯狂暗帝,以及完整晋升到真格天仙而力量大增的……叶青。 都是危险因素! 1808.第1808章 舰灵少女的理想乡 亿万里虚空深处 一艘狭长星舰静静悬浮在陨石群里,不远处就有一道门户,少顷波澜涟漪,飞出来一个白衣少女,和守门几个青脉仙人说了些,就获得通过,守门的道人,都留意到她只是分身,也不担心。 区区一个地仙化身,兴不起风浪。 她径直往陨石群里去,看似要收获一片资源样子,而在守门人视角盲区里,就身影一转,登上了零号舰,熟悉气氛包围了她,这是她的身体,她的道基,而这刻在一个更强大存在的权限掌控下。 主控厅里,一个黑发女子静静回首,眸子紫水晶一样,带着一丝笑意:“欢迎妹妹归来,怎么不是本体?” “见过姐姐。” “我才没那么笨自己跳进陷阱。” 伶仙子敛衽作礼,也不寒暄,直接呈上玉碟:“新世界里最近档案,元青姐姐不妨看看。” 元青毫不起疑,认真浏览了下,就微微蹙眉:“叶青……真格天仙,他的力量很是特殊,对我们威胁很大。” “所以我来和姐姐说一声,还有暗帝也是危险分子,有勾动黑水怨气特长……”伶仙子细说起情况。。 零号舰就已开启跃迁,定点在母型方舟里,顿时就有一片光明纯白映入眼帘,两人出舰,已置身于一个世界。 这个母舰,在外界看是一个巨大舰体,但是在内部看,却是一个世界。 看上去,有许多山峰,山脊,峡谷,形成着瀑布和小溪,这时是夜晚,天空缀满了闪着银光的星辰,这是舰灵的投影。 伶仙子知道,白天,这里是金色阳光洒满,照亮了山谷繁茂,溪流湍急。 但是宏大的生机中,又有些萧条,是少数区域,似是太阳上相对温度落差形成黑子,其实也是明亮,只是相对显得暗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林间散步,听着鸟儿鸣叫,山林愈发显得幽静,元青回答:“这个无需担心,方舟没有真正意义上黑水,因不是真正世界,没有消化黑水而自行晋升的能力。” 元青说了两句,又转口风,认可伶的贡献:“但也确实有些死区沉积,不可以放毒蛇进来,妹妹终心向方舟,这也算是……我们姐妹内战底线。” 伶仙子缄默,内战一词还是让她听得有些刺耳,出于集团战争配合需要,传统舰灵个体之间相互认同度极高,罕有这样事情发生,也就她这样一出生就流浪在外的野丫头,才会违逆方舟元舰灵代表的集体意志。 姐妹站在一起,气质也截然迥异,一个温和大方犹大家闺秀,另一个就是倔强野性的小丫头,虽系出同一渊源,但思想上终不同了,视角也不同,立场也随之不同。 “姐姐……你是有主动权,是走是留是战是和都在你手里,这事真的就不能揭过去么?”伶还想做最后努力,她是对新世界怀有两份情感,希望就算自己夺舰失败,责任也全都自己担着,让元青对新世界网开一面。 “妹妹又犯傻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在方舟离开前必须灭口,就如我们来时那样,清洗掉任何目击我们方舟的世界,将它们粉碎打落深渊,抹灭在时光长河中的痕迹,就像这些世界从不曾存在过那样,它们也永远没有机会再复苏。” 黑发女子的眸子平和而冷静,有着千万年时光漂泊的风霜和执着,不会为谁而动摇:“这里超出我们道天光辉范围,不在正常任务序列内,因此我们任务并非为了除草还是杀虫还是施肥,无需甄别,不讲公平,不求正义,不分利害,不计成本,没有妥协,而仅仅是……我们不能带着隐患回家。” 伶皱眉,还是放低声音和语气:“可我也记得姐姐和我说过,发送位置信号的威胁广播在能级阶梯上是有条件,虚空不是缺乏物质空间,而是时空能级的广袤距离,低层世界的光辉能散播多远?” “连周围黑暗迷障远一点都照不亮,这和井底之蛙一样,所谓广播没有谁能看到……而高层世界光辉才能照耀大片低层世界,只有同等能级存在才有相互威胁制衡的力量,不同级连威胁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只是低层时空的一个新世界,又不会威胁到方舟,更不会威胁故乡道天,那何必清洗?” 面对这质问,黑发女子沉默了会,手指轻点水波,涟漪滑过一片幽暗中晶莹的永固时空门:“看到这处信标了没有?” “信标?”伶仙子一怔,她习惯了这座时空门次次来往,倒没发觉有异常:“可是没信号啊。” “是没有信号了,它可能是废弃的信标,因它的一面基座竟也坠落,刚好落在九州,但遗留下来这一面基座在这时空中定位……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黑发女子眯起眼睛,轻轻:“这已能嗅到战争痕迹,而信标本身也说明了我们顺着虚空之风漂流太远了,已进入一片高层文明的猎场疆界边缘……” “辗转千万年来,我们还是首次遇到这种等级的时空信标,永固时空门传送阵,时空应用水准甚至比我们自出来时的故乡,水准还要更高些……” “现在情况说不准,不清楚是直接哪座道天直控,还是播撒次生文明种子,但终是要忌惮的,在收集到足够蛛丝马迹推算出对方文明特质和范围前,根据高层道天公约的交流规则,我们不可以再越过这疆的信标,以免误入敌人云簇星团区域,并且在第三方担保接触前过早泄露出信息,那会引发猜疑与战争。” “母型方舟不是探索方舟,本身舰体缺少武力,我们本就遇到过一次辉煌的文明,因此在被捕获前,守墓者们已通过道天信标回归。” “那时我们负责断后摧毁信标,自毁等待回收,苏醒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漂流来到这片故园光辉照耀不到的地点,你与我们一样漂流至此,这或是遇到了一阵虚空毁灭之风,这样历程纯属意外偶然且支撑不了太久,所以一拿到原生星核就要早日回家……这样都是既定的规仪,不可以更改,亲爱的妹妹。” 伶不喜欢她这样完全循规蹈矩,蹙眉:“如果我一定要改呢?” “那就……来击败我吧。”元青眉微扬,目光带着温和:“道天公民就有权限代表文明说话,做些权宜……” “只是,就算我成为道天公民,也是不会改变这些规则,你真那么在意这些土著?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元青牵着伶的手,先是进入了星炉,开启了炉底机关,两人精神略一恍惚,似乎身化二道垂光降下地壳深处,穿透青光绵网,庞大方舟内部,黝黑的暗穹。 这熟悉的一幕,让伶不由疑惑:“暗面?黑水?姐姐你不是说没漏洞么?” “刚刚的元神灵体下降是假象,实际我们还在星炉里一动不动,我说过方舟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黑水沉积,所以与世界演化的暗面空间不同,这地方也并不真实存在……其实只是我们舰灵心灵映射,魂牵梦绕一个理想乡而已,道天公民以大能力塑造印刻在我们内心,是星路,也是心路。” “只有舰灵能看见,能接触,外人也进不来……说起死区,这里才是最大死区,但外人既进不来,你我姐妹共同利益立场,又不会自毁方舟,所以就不是什么漏洞了。” 元青淡淡笑着,某些方面并不忌惮让伶知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敌人的力量能级超过所有舰灵一个层级,实现整体碾压精神入侵,就可进来她们的内心,但这自是不可能,除非我和你这样的级别的舰灵都死绝了,敌人才能碾压。” “而且都到整体能碾压的绝对劣势,那这仗也不用打了,我们舰灵都集体开启自毁就是。” 伶神情也凝重起来,她虽要争位击败姐姐,但也是要保护所有姐妹,决不允许这样集体战死情况发生,但在元青叙述中并不将她当外人,也就不会开启这样机制,稍有些放心又奇怪:“为什么有这么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这是对世界泛意识根源的虚拟,也是世界之心的模拟,是配合上面星炉催动时来驾驭星核之力,原本……应是有星核的力量填充,就完美无缺,能配合上面的星炉释放出星核之力,任由我们舰灵调配,乃至支撑公民主人的力量。” 两人下方的黑暗里,还没有星核之力的影子,只有纯青色的七座灵池虚影荡漾来回,列做星斗之阵,对应着上方的七座能量池,虽有些浅浅似乎消耗了大部,但面积依旧如汪洋一般,甚至于产生波涛,星汉出入其中,无数的节点汇聚做一副壮观的立体星图。 “这又是……”伶一下给这星图吸引住了,她能感觉到星图的尽处,似乎有某种最深沉的召唤。 元青目光也有了波澜,凝望半晌,幽幽叹:“我们自故乡出来一路用心记录的周天星图,超限能级跃迁的定位坐标,回家星路,但在星核力量填充这处虚拟投影之前,它都不是真实存在,无法召唤出真正跃迁使用的星图,就只能在我们心里看看,无法使用。” 伶沉默了会,说:“姐姐要我看什么?” “且来看这里。” 元青手指点着星图的边缘区域几点小星,介绍:“每个舰灵元神都在道天星图中拥有一个节点星辰……那是母型方舟曾一次次在茫茫时空漂流中有着收获的世界,她们……或者说我们,其实就是一个个世界保留下来的种子,它们有些尚且存在甚至已晋升到更高层,有些则是作杂草害虫清除掉,而只留下本源……可能你觉察到霜蓝对你的不友好,再看看……那颗青色泛蓝的星就是她的标志,这颗黑紫星就是你的标志节点,伶你现在明白一些羁绊原因么?” 伶仔看看那颗青蓝之星,又看看黑紫星,她是非常聪明,且她现在已学会了举一反三,心中浮现一个让她颤栗印象,三千年前在上层时空一场大战记忆:“霜蓝是来自于那个世界?那她其实是……母型方舟收获了霜蓝世界本源印记,诞生出新舰灵?那岂不是我们每个舰灵背后,都有一个破灭世界……”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之前霜蓝就很敌视自己,伶还记得曾经母域是怎么与对方世界大战,几乎击破对方,只是母域冰渊失控而沉降下来,放对方一条生路,但后来那面明显又不幸遭遇方舟,灭世之仇归根到底还是母域与对方战争引发出来。 元青笑了笑,任由小姑娘自己瞎琢磨,倒也让她猜中几分,但终是野丫头不懂得太多,最后还是得自己教导:“并不全是征服世界本源作基材培养而成,母型方舟不是司职战斗,是垃圾清理,只不过对一些注定要破碎的世界,进行一些剩余价值利用。” “就是采集种子,母舰其实不能携带太多,所以说每个舰灵只是种子。” “要不一个世界的总量很强大,不至这样舰灵普遍水准。” “不过在道天,能量不缺乏,因此只要回去,有着种子,就可能重新恢复到一个世界。” “这才是舰灵为什么从不背叛的原因。” “因为她们都携带着一个世界的种子,而只有道天才有这力量复兴它们。” “而还有许多和你一样特殊,有些世界已晋升到更高层,能过关那些,晋升的世界之心,也会播撒种子,就蒲公英白色种子随着虚空之风散落出去,如果零号舰这样捕捉到你,收获了后就能塑造种子,按照标准程序形成舰灵,回来母星方舟里可以觉醒智慧……但没有经过方舟回炉时自行觉醒,就是个野丫头。” 伶:“……” 二道垂光回升消失在这片空间,星图寂寂,依旧周转不息,掩映外人无法抵达也无法窥见的不存在之地,舰灵少女理想乡,她们回家的星路,最深层的心路,也是她们最大的执着…… 那是魂牵梦萦的家园! 1809.第1809章 小秘密 青谨天 秋色灿烂,晚风下稻田一片金黄,果蔬飘香,西山顶上的阳光,透过深红色黄栌叶,在树下投落斑斑点点椭圆,似是火焰在跳舞,通过细碎缝隙已疏朗许多,而地面上铺了层落叶,还有稻花香气随风拂过田野,到了不远小湖里。 高空俯瞰,就会发现这湖泊是呈现圆整火山湖,但这时不知是沧海桑田地壳变迁,还是火山灰沉积太多,淹没在平原上。 这是一片年轻而内涵深厚的大地,灵韵充沛的自然环境,不过还是有着许多人工痕迹,湖畔就有小小水坝围着,似乎经人改造成蓄水的水库,在这几天的烈日下没有干涸。 此刻夕阳下湖水清透着一束束潋滟摇动的白光,而接着底下火脉,更有一股别样的幽泉自流,与周围湖水泾渭分明,由湖畔涌出,形成了一汪温泉,热腾腾得冒着白色雾气,在水坝闸门里泄流进水渠,引到不远一个村庄里,规模来说有两三百户人家,鸡犬相闻于阡陌间。 一个道人循着渠水的潺潺声音,漫步来到这里,秋风飒爽拂动青色衣衫,贴合着道人年轻而挺拔的身材,他明朗视线越过稀疏的落叶混合林看过去,庄子外墙并非土墙,清水砖简单铺叠修饰见工整,显不是寻常农庄……出现在仙天里建筑,就算寻常,也不同凡俗。 稍后就是晚霞与孤鹜齐飞,树林拉长阴影遮掩住道人身形,他消失在湖畔,正值傍晚收获的牛车一辆辆回到打谷场上。 这些牛形态和地上的牛差不多,但力大,能拉着远超过地上的大车,这时停在了几架机械前,赶车男子卸下装载的灵谷灵稻,用火灵驱动脱粒机将稻谷倾泻在一侧的筐子里,准备晒干储藏。 许多简朴粗布农妇打扮女子跟着车队后面回来,速度就慢了些,有的少女发髻,有的少妇发髻,但和地上不同的是,一个个都容色俏丽,并且年轻,提篮携壶,脚上也是沾满泥浆,没有凡间常见的农活疲倦的神情晦暗,还有几个少女在队伍里嬉闹,别人也在笑着,偶尔将目光好奇投望林子这侧,似乎有歌声传来,有人驻足听着,跟着轻哼起来,清朗的男声与柔嫩的女声响起在丰收的黄昏里,最后一缕阳光就在这时落下。 月亮在树梢间明亮起来,银色的晕光映在她们劳作一天的身体上,显得匀称而美丽,一番收拾过都不忙着回家,言笑靥靥相约去庄子里的浴池,或刚刚水渠引温泉到里面,天女在闲暇劳作之余也是喜净好洁,一如她们……生前习性? “凡人去黑水的地下世界,而因缘特别深厚,又没有成仙者,来我的仙天转生,只是一旦转生,终是回不去大地上,除非有朝一日这仙天变真正世界……不过现在,对于生活在这里她们来说,这就是她们的世界,她们全部吧?”年轻的道人收回欣赏那些天女的目光,抬首看向天空。 群星流转回旋的正中,也即新世界正在越来越快上升的方向,一颗苍白星辰静静悬挂在天上,比昨日更清晰,这分明提醒着他,自己也生活在一个世界里,放在虚空尺度那也是星点一样渺小,而一颗更危险星点已经要来了……很快就会出现在头顶,虽不再孤单,却更糟糕。 纷纭力量在涌动着加入最后大战场,角逐这场不幸邂逅的最终胜利者,谁也不确定形势会怎么样变动,整个新世界接下来的走向莫测……就连他这样幕后推动者,也只能盯着自己接下来远征方舟的前路,而顾不了太多枝节。 “不过,和帝君交流确定的有一点没错,团结所有能团结力量,来对付主要矛盾的敌人……即便无法团结,也要利用力量。”千丝万缕想法,在看到湖底卧着的一具黝黑冰棺之后,就平静下来。 “哼,叶青!”少阴姑娘敌意的声音传来,她演得真像,完全不见了曾经道君时的倨傲,或每个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 叶青失笑想着自己交给她的任务,招手间湖水分开抬升了这具冰棺,随着它落在湖畔温泉水渠边上,黝黑的色泽在洁白的月光与雾气里就分外醒目,冰晶表面墨汁一样的色泽似乎连周围雾气都染黑,但仔细看去冰晶里面又透着熔岩流浆的火色,到这夜里时清晰可见,一个少女声音也哼哼:“青谨殿下,母圣有和你说什么么?” “不用这般紧张,我是来放……哦,送你们回去。” 叶青在旁边笑了笑,此刻分明联通到了近在咫尺的叶裕,可以感觉到小凤凰琼阳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每一寸肌肤都完全紧贴着,也亏得三人竟能在冰棺里挤这么久不出来,琼阳似乎连脸红的力气都已没有了。 在昨日开始,她就已经经受不住身后少阴姑娘的冰凉气息,纯阴女体对于同样女性来说可不容易接受,尤其明火煌煌的火凤凰,她能与叶裕共鸣就已经是极限,于是要求让叶裕和她位置翻转,于是变成了叶裕夹在两个少女之间,前面是如火的琼阳,后面是柔媚的少阴,虽未真个**,但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体验,还有修行便利,都有些乐不思蜀感觉了。 不过,温柔乡还是要结束了,属于分身金牌卧底司职就要继续,叶青正要按约将这冰棺送至红云天,一道青光穿过青谨天,落在不远的树后,叶青神情有点奇怪:“芊芊?” “打劫!” 一个蒙面女仙跳出来,她身穿素净青纹白裙,胸脯丰满,绣着金色凤纹的领口严严实实,叶青目光上移,与她青色眸子对上,忍住熟悉亲密的错觉,失笑:“青鸾道友,你怎么进来了?” 簌簌的草木拨动,又一个青衣少女跟着出来,是芊芊不好意思微笑着:“在外面刚好遇到,她要我带进来。” 叶青“哦”了一声,仙天其实很私人的小世界,不经允许不能随意而入,自己本命道侣自能随意调动世界某些权限,再加上青鸾是她本体稍有不同,不是敌人,气息相互融洽,难怪刚刚只感应是芊芊,还好没直接落在面前,否则随意一牵手可就得罪了芊芊本体…… “你怕我?”青鸾绕着冰棺转两圈,手指敲打敲打冰晶,她下来自是有事,但见到叶青就习惯吵架。 叶青说:“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女婿见丈母娘的感觉了。” 芊芊噗嗤笑出声来,青鸾怒瞪叶青,恨不得咬他两口,但哼哼了二声,单感受着这仙天的结构之严谨,灵气就充盈,就估摸着至少在仙天内,未必打得赢……还是算了,冷哼:“这冰棺,由我来送回去。” 心里却暗叹,前几年,此人还是渺小,现在却和自己分庭抗礼,甚至隐隐超越一线了。 “哦,那要我送送你么?”叶青表示着。 “你若跟着那岂不是和你送回去一样了,还要我做什么?”青鸾不想他在自己面前晃悠,托起冰棺就走:“对了,之前你见红云时,都说了些什么?” 叶青顺势跟上她,准备护送她到红云天:“就是确认一下约定,还有踢走暗帝,内容我都和帝君禀报过了,帝君没和你说么?” “说了。” 青鸾挥挥手,之前叶青向‘帝君’禀报,就是向她禀报,她可听得一清二楚来着,但帝君有些话不能深问免得不信任,她和叶青拌嘴惯了,就要问个清楚:“意思我都知道,但我想你和我说详细些。” 叶青看了一眼旁边自家道侣,芊芊只是忍笑,不说话。 毕竟只是小事,连夫人都心向她自己本体,叶青也无法推搪,就将自己与红云交谈的每一句话细节都原样重复,娓娓道来。 青鸾认真仔细听着,到了叶青说红云随口问他‘你和芊芊也是龙凤共鸣?’这句话时,凤凰少女的眉头微不可查皱了皱……这什么意思?红云在怀疑之前伪装做青鸾分身的芊芊? 忽然想起,之前自己作帝君身份与红云联手围杀祥云时,曾经透露下来做特使的帝妃青鸾其实是长公主芊芊伪装,以此让红云打消了对叶青紧张支援的怀疑,没想到红云事后还旁敲侧击向叶青求证,不由问:“你怎么回答?” “我说‘是,怎么了?’”叶青说着,眉微扬看她:“怎么了?” “没事,就问问。”青鸾随口说,这点牵涉到芊芊的真实身份,她也不好和叶青解释。 叶青无语:“你和红云敷衍的一样啊。” 青鸾背过身,给他一个后脑勺,低首对芊芊说了几句话,芊芊不住点首,最后转对夫君:“我这次收获需要消化,夫君留下来陪我么。” 叶青对她自是一万个应允,就留下来陪芊芊,看着青鸾带冰棺消失在天外,才转身将芊芊的脸颊拉成包子脸:“刚刚瞒着夫君,和人家聊什么?” “呜,这是……小秘密。”芊芊捂住脸颊,埋首在他怀里,眼睛眨啊眨……自己说谎了。 1810.第1810章 少阴投靠(上) 新五脉聚在五莲大陆九窍山……不,现在是九窍平原上,已是快要天亮,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着,只有一座座仙天的灯火漂在半空中,迁徙萤火虫一样,又或者深海里的夜光鱼群,警觉防备着敌人的进犯,它们大部都还没有扎根地面。 青光掠过这里时,也看到了灯火映照下的光秃秃大地,稀少翠色点缀,了无生机,天仙战争给这片区域带来了难以修复损伤,让她叹息一声,就掠向一座仙天……有些事必须亲眼看看,才能更好把握人心,她现在就确定,这样干涸地盘自是不能长久留住红云。 这次没有战事,亲自下降,就不用倚仗声势,作第二次来访低调些反更可信,青鸾悄无声息进了红云天,不过还是许多目光关注过来,毕竟是新五脉盟主,舞台焦点所在,红云一举一动都是放大在众仙眼里,议论:“是青鸾吧?” “又来了,难道强逼我们进攻五莲?” “谁说的准呢,不过最近五脉有种流言,说我们新五脉和方舟伶仙子勾搭上,想要……” 神识波动屏蔽在界膜,青鸾手一松,幽暗冰棺“嘭”砸在地面上,里面传出来少阴姑娘的闷哼:“青鸾!你敢报复老娘!” “你待怎样?要不是小琼阳也在,刚刚就直接干掉你这自恋蠢女人。” “我自恋?”少阴大怒。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谁是世界上最英明道君……哎,现在这个落魄的女人是谁?”青鸾哈哈笑着,不留情面地挖苦宿敌。 她可是和帝君、芊芊都对校了信息,完美地接替之前芊芊伪装的她分身……分身和本体之间,自然都是信息相通,这时小小欺负了少阴一下,又对着前面迎过来的女仙笑:“红云道友,人都给你带来了。” 红云看了一眼冰棺里,有些不确定:“她们,三个人就都……一直在里面?” “自然是,我们不会开启,以免有枝节和误会。”青鸾向红云表示自己对她的看重,为维护彼此关系连宿敌都可以放一放,好像刚刚折腾少阴姑娘的事情并不存在一样。 她自己亲自以特使再度来到红云天,释放琼阳还给红云,这其实是对外面做戏,给人一种青帝和红云之间战略关系在磨合、加深的感觉。 红云微笑,有点心疼女儿一直挤在里面了,还有叶裕也在,不知道有没有不雅,当下就挥手一道禁制,隔绝外面各种关注目光,这才命令少阴开启冰棺。 禁制一开,少阴、琼阳和叶裕一起出来,全是衣裳凌乱,三人已经在里面挤了好久,琼阳总算透了一口气,两手紧紧捂着松脱的衣襟,当着母亲和客人的面,小凤凰的脸颊都煮红了,她都不敢看身旁的叶裕是什么表情,扭捏地牵住大凤凰的手:“母亲。” 叶裕尴尬地掩住下袍,整理了衣冠,就肃容对着红云拜下:“幸不辱使命,公主平安归来。” “你们回来就好,琼儿你得好好感谢叶裕。”红云对叶裕点首,称赞的客气话也不必说,也是很满意每次这个准女婿对女儿的不遗余力维护,现在又一次的化险为夷,又忠诚又牢靠,只是对女儿似乎没有男女情愫…… 即便有些担心这一对后续进展,做过光明圣女的大凤凰很清楚单方面一味奉献是不长久,女儿也是有同样的认识,人情债多到了还不起,几度流露出对叶裕以身相许的意思,每每临门一脚又害羞缩回去,都没有下文。 小儿女间的事情做母亲的不好干涉,不知道这次意外后有没有改观,有意打趣目光看着叶裕和琼阳,同时拉着两人的手说话,撮合的意思很明显。 而少阴姑娘自己整理衣裳,笑吟吟地看着这家人团聚一幕,很是自在,但谁也不知道这刻孤零零前道君是什么心情,她心里面把叶青分身给诅咒了一万遍……老娘豆腐都给吃光了。 红云待几人整理好了衣裳,都没有仪态损失,这才挥手去掉禁制,就在这红云天的空旷平地上,当着外面附近许多来访的各脉仙人的面,向少阴望去:“少阴。” “少阴拜见盟主。”少阴姑娘伏身在地,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前道君曲身于一位前亚圣石榴裙下的屈辱,那神情姿态,甚至发自内心的恭顺,真是让谁见了都挑不出毛病。 红云很头疼,在客人青鸾和属下面也不能显得太过苦恼,只淡淡:“你决定要投效我了?” “愿盟主收留妾身,妾身什么都能干。”少阴无辜眨眨眼睛,很清澈,很纯净。 “停……我不是龙神,没有什么折辱你的爱好,彼此过去也无仇怨,你别用对龙神那一套对付我。”红云连连摆手,顿了顿,见少阴半信半疑,她又解释一句:“我们凤凰虽是母女互为道侣,但那是二元转生的传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然你以为刚脱离龙神囚笼,又跌进凤凰魔爪?以后你熟悉了就知道,快起来吧。” 琼阳也怒瞪少阴,这女人说什么呢! “呃,抱歉。”少阴姑娘这才有些尴尬站起来,怒瞪了旁边憋笑的叶裕,都是这混蛋没说清楚……让自己误以为要在红云门里生存,就得和叶青分身一样紧抱女主人大腿,他抱小公主,自己就去抱女皇,本想着压过他一头,没想到是拍到了马脚上。 青鸾掩着口忍笑,看着红云,又看看少阴,她的脑海里已勾画出两女在……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红云对少阴交代几句对她的安排,转首对青鸾:“让道友见笑了。” “没事。” 青鸾在雪白手腕上取下一对先天梧桐木磨制的珠串手链,分别送给琼阳和叶裕:“给你们的见面礼,没大用处,就是帝君给我做的,我带在身边百万年,准备以后有女儿时送给她,现在看到我族的晚辈,也感亲切,就送给你吧。” 叶裕看见珠子上许多细密的木纹,不知道是在梧桐木的哪部分取材,还隐能嗅到女体的芳香,让人觉得恍惚熟悉。 青鸾看了他一眼,装作不熟,礼仪上笑了笑,就去握住小凤凰的手。 琼阳还是首次接触除了母亲外的大凤凰,有些羡慕这位帝妃娘娘的气质,觉得同样是凤凰,这位可以与母圣气质不分轩轾,处事面面俱到,慵懒不拘小节又有一种大气沉静,相比下自己显得有些天真稚气,再回首看见叶裕木呆呆盯着珠串样子……难道这家伙不是不喜欢异族,而是喜欢成熟的大凤凰? 情之为物,最难捉摸,小凤凰这样一想就很气苦,拉了一下叶裕:“还不谢谢帝妃娘娘。” “哦,谢过帝妃娘娘赏赐。”叶裕跟着她行礼,很有些妇唱夫随。 青鸾掩口直笑,很开心,谁也不知道她怎么这样开心,只当是青凤凰对晚辈的热情,只有她知道,自己终压过叶青一头,让他用晚辈礼节对自己行礼,虽只是个分身,但回首也可拿来取笑叶青。 而红云也是甚喜,琼阳领着叶裕,两人一起谢过青鸾起身,隐就在外人长辈面前坐实了这对小儿女之间的关系,外面就不会流言少阴投效红云的闺阁秘闻有损新盟主尊严的事。 一介女身又是异族的红云,原是新五脉临时过渡盟主也就罢了,谁都当她坐不稳几天,谁知逐渐坐稳了领袖位置,难免叫许多地仙、真仙背后说什么她是一路睡上登顶的闲话,而黑莲、青珠等别家天仙别有目的,也不会制止这种流言。 红云自己强大,逐渐威福自用不在意这些,但琼阳作女儿自是要为母亲分忧。 小凤凰目光扫视附近等候谒见的仙人表情,转首对叶裕传音:“五帝已清洗了一半地仙、真仙,五莲更是将炮灰真仙都清洗光了,就剩我们新五脉这几场顺风仗损失太小,还有许多不知趣的真仙乃至地仙多嘴多舌,屡屡对外泄露情报,迟早也清洗干净。” “当如此。”叶裕一如既往站在她们母女的立场利益上。 这面众人心思,尴尬就轻轻揭过,在外人看来都是言笑靥靥,气氛融洽真实,少阴对红云的低姿态归附,本身是一场仪式,意味着红云羽翼进一步丰满,对黑莲更具制衡,传出去后就引起一片哗然,许多仙人都是议论。 “前道君啊!对咱们盟主屈膝投效。” “这前道君还是有点水分,看气息跌落到地仙,应是分身重修,远不如五莲收容的太真、上真两个前道君。” “那怎么能比,五莲是与五帝抗衡的老牌巨头。” 大多数地仙还是清醒认识到差距,也有些地仙和许多真仙意态狂傲:“又如何,我们新五脉才成立几天?就烛龙、少阴归附,赢粮而影从,云集响应,这是天命……” “嘘,低调,低调,那厢客人青鸾还在,咱别给红云盟主找麻烦。” “她们要进殿说话了……看来还有别的事。” 耳听着那些新五脉地仙的议论,青鸾不动声色,上前挽起红云的手,以帝妃之身与她并行,红云也微笑以对,这等是对外表示她其实屈居青帝下,俨……就是一个新的帝妃了。 实际真相如何,没人在乎。 1811.第1811章 少阴投靠(中) 少阴跟上,落后两人几步,将自己现在位置摆得很正。 面对新五脉地仙甚至真仙指指点点,许多人看戏的样子,或觉得她是虎落平阳,可以欺负一下,少阴心中只是冷笑。 她这个分身没有月镜仙子特殊镜灵强大,但也是培养已久分身,完整的地仙位格,还有主元神,半步天仙,是这些地仙、真仙能比喻? 说不客气的话,同样的力量,她一个打十个都不难,而且,针对这些人清洗很快就要来了吧…… 过些时间,要是有谁不长眼,她不会看红云情面,反掌杀了就是。 反正都是演戏,说不定红云还乐得借她的手杀几个人,让她在新五脉里四面楚歌,只能依附盟主。 有幸目睹叶青分身与红云私通,又摇身一变成叶裕与小凤凰勾搭,少阴就已有些明白红云底子,自己表面上投效的新五脉盟主红云……她也是叶青的人。 既是这样,就没兴趣再屈居红云下,自表面听她的命令,在她手下干活,实际单线直接对叶青负责。 即便不再是道君了,姿态放低到委屈,但眼界还在,她清楚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怎么样能达到自己目标,交好哪些人。 能入得她眼没有几人,现在无疑又多了一个,叶青对新五脉隐形控制这样强,几乎把红云这一对大小凤凰都驾驭住……啧啧,真让人惊叹,甚至自己加入新五脉,其实也是叶青打入的锲子罢。 而对红云来说,收纳少阴是制衡烛龙,这两人又可制衡影龙,再以影龙制衡黑莲,以相对意见一致新五脉来抗衡叶青。 并且通过叶青的渠道引得青帝不断投资新五脉。 这样的话,进可掌握新五脉,退的话,无论果子是哪一个摘取,都少不得她盟主这一块红利…… “哼,有着名分,组织越强,对内凝聚力越大,对外离心力越强。” “不管少阴是什么心思,她加入,是利大于弊。” 得到了少阴,红云对于未来信心进一步膨胀,更坚定要争取登顶,那新五脉就完全是自己所有,过渡盟主就直接正位,谁也夺不走,就连叶青也要乖乖听自己…… 宴席的礼乐环绕,其乐融融的气氛,完全看不出两女的勾心斗角,前龙神女奴,前光明圣女,她们都是天生的演员。 以庆祝女儿归来与少阴归降的名义,红云将青鸾、少阴她们迎接入宴,就是对少阴归属的一个交接,进一步坐实了自己与青帝之间的密切,进殿后想起什么,血脉气息纯腾起火凤凰法相,受到这种刺激,旁边青衣少女身上也出现青凤凰法相,她疑惑转首:“红云道友?” “哦,没事,只是久不见同族,想亲近亲近。”红云神情自若松开了手。 青鸾又看了看她,笑起来:“哪有多久,之前对祥云时我们不就见过,那是帝君元神假借了我道躯,我其实也在,目睹了火凤凰的风采。” “我倒羡慕你们青凤凰,道躯可用木属力量嫁接。” 红云投桃报李,心忖看起来对方与自己母女不同,是以青帝为主导,那显然青帝并没有借用过凤凰一族转孕,没有成青鸾的女儿,想想也是…… 当年九州人族刚在龙族奴役下独立不久,不可能接受一个异族领袖,青帝明显就是人身皇帝,而且是男人,他是青鸾的养父! 难怪无法接受转生成养女公主青鸾的女儿,那岂不是变成了自己的孙女?皇帝变成小郡主? 一般男人都过不去这个心理门槛,更愿意自力更生成仙,那青帝应该就是传统的假借仙天灵宝成仙? 青鸾说着抱怨:“之前来时叶青也要跟着我,生怕我把他夫人战利品弄丢了,这小混蛋占着我分身芊芊就不放手,现在自持仙朝皇帝,对我这前辈越来越不恭谨……红云道友,他没对你无礼吧?” “啊……没有,不……”红云回醒对方在寻求一个针对叶青的默契,心中一动,又换了言不由衷说辞:“还是有点无礼……他每每逼迫我与他龙凤同鸣,我因要确保女儿安全,后来又应敌需要,疗伤需要,每次共处一室都没法拒绝……” 这话一出,全场立刻安静下来,琼阳神情一怔,看看母亲表情是说真……就一阵心酸涌上小凤凰的心,母亲啊…… 下首的少阴姑娘竖起耳朵,脸色有了听到八卦的兴奋,看了看红云表情,又看了看琼阳表情,似笑非笑瞥了叶裕一眼,传音:“好个叶青,原来你是这种人……” “闭嘴。” 叶裕面无表情喝着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大凤凰也够了,就几次神识接触而已,有必有说这么暧昧! 背后还敢这样说坏话,下次看自己不教训教训她! 红云这般吐露“真情”,青鸾也讶然眨眨眼睛,不动声色看了叶青分身一眼,她自己虽一直叫对方小混蛋,但其实还是有些了解品性,感觉有点不大对,且就远近亲疏来说,她还是不大相信新认识的红云。 但这样场合,而且她也有心要气气叶青,表情适逢场合做出同情:“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叶青这小混蛋,敢仗着帝君的信任肆意妄为,我回去让帝君去教训他!” 叶裕:“……” “没事,青鸾道友无需小题大做和青帝道友说,现在叶青也不敢对我无礼了……”红云微笑说,和真的一样。 叶裕:“……” 青鸾投过来了示好的橄榄枝,隐要针对叶青,红云也就打消了试探,与青鸾交流时就更顺畅起来。 两女是少有的同族,有着天然亲近感,在新世界里作少数族裔也不需要相互拆台,或者说即便博弈也自然而然有着底线,每每谈及一些凤凰旧事,还有背后一起说叶青的坏话,都是相互之间更顺眼。 叶裕是全程无语,头一次发现金牌卧底也有坏处……简直是各种抹黑自己,这两个女人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怎么感觉黑的那个名叶青的人,完全是另一个人,连自己分身都不知道自己本体干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 “哼……叫你背着帝君和红云母女勾勾搭搭。” 青鸾暗中忍着笑,她可是记得红云问叶青打探‘你和芊芊也是龙凤共鸣’这件事,而且刚刚红云试探也进一步证实了,才这样故意引开关注,顺便九真一假信息打着抹黑叶青的名义,兜售给红云。 这信息环节都契合上,丝丝入扣,红云对芊芊不熟,不由觉得之前接触芊芊,对她伪装本体的一些疑惑,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青鸾本体对叶青的敌意来源,看来是明显由分身芊芊被占引起,对高贵帝妃来说可以说是一大污点。 而叶青与芊芊之间也有龙凤共鸣,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本命道侣,如果凤凰血脉有问题不会没感觉出来,自己某个猜测也未免太荒唐,大抵还是没有可能。 原本还想着好心提醒叶青一下,但现在似乎也没必要,而且疏不间亲,自己与叶青只是同盟关系,说他本命道侣坏话,叶青肯定要翻脸,没有好处。 宴会将散时,红云与青鸾还有些私话要说,就对琼阳:“琼儿回去休息,你这些天也累了。” 琼阳看看母亲,神**言又止,叶裕不动声色拉了一下她衣袖,小凤凰就回醒过来还有青鸾、少阴这样外人在,不便多问,就躬身告退:“是,母亲。” 又对青鸾行礼:“娘娘再见。” “再见。” 青鸾微笑挥挥手,对小凤凰很有好感,凤凰一族因人丁稀少,本能就喜欢族里的晚辈,更何况琼阳还是很有教养,不似某个野小子…… 青鸾看了一眼跟在琼阳身后出去的年轻道人,自是清楚这卧底的真正身份,是自己和红云全场都在黑的对象,只是红云自己不知道罢了。 一场好戏也随着焦点离开而停息下来,少阴也跟着琼阳身后走了,她转身之后脸色有点促狭,是将青鸾和红云说的话都当了真,心想这下以后看叶青怎么有脸在自己面前假正经。 她们离开,殿里留下的女主人和客人在说话时,隐还听到听到琼阳在外面走廊里抱怨:“你刚才木愣愣都不知道招呼……娘娘是我族中长辈,就阿姨一样,不是寻常的客人,不需要那样生疏……” 然后是叶裕默默承受小凤凰的抱怨,一如既往沉默,是她的一道影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只有走廊里回荡的清晰脚步声能证明他的存在……卧底自越低调越好。 殿内,红云听着有点不好意思,转首对青鸾:“小女喜欢与女婿争,小儿女间玩闹,倒牵扯进道友你了。” “没事,琼阳性子率真,我们当年不也这样过来?我喜欢她这样……” 青鸾实话说着,觉得有种长辈看晚辈的快乐,直到琼阳抱怨声、叶青分身脚步声都远去消失,心中又有些错位,仿佛每一道光辉,背后都有这样默默影子,就如同…… 1812.第1812章 少阴投靠(下) 转过重台叠廊,穿过了一处花园,就再没有了仙人,只有一些天女,琼阳板着脸将叶裕领进自己寝殿,少阴姑娘神情奇怪止步殿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跟进去,琼阳回首:“看什么看,你也进来!” 这话让少阴姑娘心里沉了一下,在新五脉盟主红云地盘上,琼阳是小公主,现在这里母圣以下就是她最大,别人都得给面子…… 最主要还是重修只有地仙,打不过这对男女,不会是冰棺里戏弄这两人,要反过来报复自己吧? 自己是从呢还是不从? 她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面上古井无波,眼观鼻,鼻观心:“是。” 琼阳刚坐下来听见这话一怔,偷眼瞧了瞧叶裕,见他没有反驳,小凤凰不由芳心暗喜,看少阴的眼色也好了许多,轻哼:“你这样正经干什么?没有别的意思,你之前夺舍叶裕,我不大放心……那个,要检查一下叶裕身体有没有遗症。” 这下轮到叶裕吃惊了,不过对小凤凰经常想一出是一处也有了耐受,脸色囧囧:“怎么检查?” 琼阳也怔住,对……怎么检查? 她刚刚说这话根本没过脑子,只想着这事情要自己亲自来,不能让母亲去检查,现在发现这样也有问题,作处子有点羞涩起来,若无其事对少阴这罪魁祸首点了点:“我问你……” 少阴看了一眼叶裕,转首跟着琼阳去了幕后,两女在里面窃窃私语了会,叶裕在外面坐着喝茶水,仰首无语。 从不出错的金牌卧底感觉自己犯了个错,不应只在安全上考虑,就引入了少阴,虽过气前道君是翻不起浪,但狡猾少阴和天真小凤凰放在一起真没事?本来就是精灵的小姑娘,学好不易,学坏可是一下就会。 不知道少阴和琼阳说了些什么,琼阳在幕后探首出来,对叶青招招手:“你也进来……” 叶裕硬着头皮进去……琼阳吻了他。 唇齿相触的柔腻软滑,小凤凰明媚大眼睛羞怯阖上,似乎这样就看不见叶裕脸上的讶然,她元神一瞬水火共鸣,进入了身体,按照少阴指点在各处检查了一番,都是夺舍时魂魄容易损伤之处。 半响,小凤凰睁开眼,轻啐一口,脸色红红出去。 叶裕再后面喊了几声都没有喊住,大约只听她说“没事了,我去问母亲要些养神药”,才放下心,看向少阴:“你刚刚和她说了什么?” “就是一些……过来人的事。” 少阴姑娘转首看了看这换上黑色莲袍的年轻道人,意味深长传音:“她其实真正想检查的是,我有没有在你身上留下暗手,我倒也想敢一回啊。” 叶裕:“……” “嘻,看来不仅她在意你,你也有在意她,至少是分身这一部分情感上在意?我越来越好奇……你们最后会是什么结局。” 少阴姑娘在小凤凰的寝殿里转了几圈,注意到这里并没有叶裕长期居住留下的气息,目光稀奇盯着:“一个谎言开始,为了圆谎就只能撒更大的谎,最后难以为继,只会以一个悲剧,我原以为会跟我和龙神一样反目相杀下场,但现在看你这卧底……有点奇葩?” “怎么奇葩了?”奇葩还是叶青流出的词。 “你……”少阴蹙眉,有些难以理解:“似乎不是依靠她来获取力量,没沾过她身子,不这样你怎么把握她的弱点和机会?听起来你们关系在两域对撞前就已稳固,你一次次陪伴她共经风雨患难,你在她身侧,到底干什么?” “提供一层信息不对称的便利作用,你可以将我看作洋流下深海,永远不会活跃爆光自己。”叶裕语气平静,对这件注定永远在幕后的卧底,他早已没有情绪:“少阴姑娘也曾擅长于此,可有教我?” 少阴想了想,摇首,神情微暗:“我没有可教你,我那一套已过时了……你与我当年也有根本不同,我凡女出身,唯一长处就是色相,以此晋身龙神,一开始还是最低贱女奴,没有原始积累就必须不择手段,做许多违心的事情……你的眼神没怎么可怜我?” “你需要别人可怜?”叶裕失笑,再怎样落魄也曾经登顶的人,为了服众甚至由阴转阳为男身,这等枭雄就算女身也是女皇,谁有资格可怜她?至少没登顶过的人,包括自己是没有资格。 少阴微一笑,难得看叶青顺眼许多,神情平静:“自不需要可怜,那就是我的选择,你们男子第一竞争力,就是暴力,在社会里如果没有别的合法渠道,比如说你当年考取进士——就只能屈身寻主,或****绿林起家……” “不过又有几个,和你一样有这样才华?” “而我们女子的第一竞争力,就是美丽,我这样绝色一旦毫无顾忌使用,在女子中就是碾压过去。” “当我没有别的路,只能当龙神女奴,我就放下了心结,决定再怎么低贱服侍他也比成妓女好些,那时我就已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又会得到什么,做出了必须的取舍。” “相比下,你就好多了,凭着自身奋斗完成原始积累,所以你分身转到这里当卧底就游刃有余,可以控制得住局面,任是风雨还是诱惑,都不负初心……” “道友过誉了。” “你不懂我意思,我想说的是作女人来讲,其实这样一来,这小凤凰反一开始就失去了进入你内心机会,因她对这段风雨同舟的情感认知完全是一场幻觉,实际只是你陪她共度风雨,这风雨是她的,不是你的,你作司职分身不怕死,甚至风雨来的猛烈更好——她并没有真陪你度过最艰难时光……” “好了,如你所言,我只是一个分身,不想说这些。” 叶裕神情严肃打断少阴的滔滔不绝,径转身离开,拒绝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万一牵扯到真正陪自己渡过最艰难时光的女人……也就是芊芊,就不好了,虽现在芊芊成天仙后已曝光了长公主,但不知为何,自己还是习惯拒绝多谈她,似乎这样就能避免二帝一妃的尴尬,和某些自己也不确定东西…… “你别这么小气嘛?还是不是男人……” 少阴姑娘追上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看着他严肃的脸色,一笑:“好了,不说就不说——我们说正事。” 叶裕转首盯着,面无表情。 少阴姑娘自觉伸手掩住口,心中笑意止不住,有些同情那只情窦初开小凤凰,不过她的立场就这一想,她是登顶的女人,虽也有些天性,但终不是凡女,不怎么在意新上司红云的家事,很快转开话题到自己更关注利益:“喂,红云家姑爷,这次我按照你的意思,恢复了少阴投效红云,那烛龙你还要我演么?” “红云会将她获得黑属资源分两份,给少阴和烛龙……你说呢?”叶裕随手抛出一份诱饵:“虽说不涉及成圣的资粮——那红云都没有多少。” “但对你现在来说,先扎实地仙,晋升天仙,才是你最要考虑的事罢?” “任凭你千种境界,万种道法,要是力量只在地仙,那就始终上不了台面——这想必你也清楚的很。” 少阴姑娘自是领会,点首:“遵命,我为了拿到双份,定会将事情办妥当,学习大人的风采,演的天衣无缝……你这里,有没有第三份额外赏赐?我什么都能做哦。” 叶裕不理会她的胡说八道,淡淡:“你就是我送给红云的一个添头,用你前道君的名气抬高红云身价,而你也获得光明正大的合法身份,不是见不得人的暗子,这对你利益之大,甚至超过了资源——你还要什么赏赐?” 少阴姑娘委委屈屈“哦”了一声,心中没有意外,她其实最满意的就是这点。 没有这机会,她就是被追杀的前道君,根本获得不了资源,就算获得些,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现在虽寄人篱下,但已经洗白了。 她自己也聪明知道自己定位,就这样。 叶青让她以后继续维持星核水晶宫里的烛龙,在曾经前道君眼光看来,是用不存在的烛龙凝聚烛龙教,是为增加红云的羽翼,沉吟:“你对她们母女,也真是不错了,关键时,又可用烛龙号令烛龙教,反过来制衡红云——很周到。” “这是随手的事,我们汉风有个春秋时期典故,叫增灶法,对关注红云的敌人来说,就看到一支大军行军途中在营地里遗留下来的煮饭火灶痕迹,每天都在增加数量,就会做出军队力量增强的误判。” 叶裕拒绝承认自己对于红云母女用心,将自己的功劳都撇开,淡定:“很简单的一个增灶法,但很好用,不过关键是红云自身力量强不强,够不够让敌人忌惮,敢不敢去赌……所以都是她自己的功劳。” “知道啦,低调的大人。”少阴姑娘笑着传音,看见前面有些天女望过来,就不再紧跟着叶青分身,落后几步,很快分手告别。 叶裕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思。 没有告诉她,还有关键就是信息不对称做得好不好,相信她懂,现在立场就算不参合,也不会妨碍某些事。 就为这点信息隔绝,叶裕虽最近身份越发尴尬,明知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不能暴露自己金牌卧底而一走了之,那会坑死很多人,相比下……还是忍痛熬一熬脚趾上的疼痛,一副没事的样子。 “唉。”他叹了口气,转自己寝殿。 1813.第1813章 恐怖的增长 不远,少阴姑娘回到分配给自己的寝殿,就有天女迎上来,她终不是真丫鬟,而是享有礼遇的前道君,有些烦躁挥退了侍奉的天女,孤身一人在梳妆镜前坐了会,这少女绷紧的肩,才放下来,松了口气,神情有些疲惫…… “魔镜魔镜,谁是……最英明女人呢?” 这面普通的镜子自不会回答,少女也不需要回答,仅仅出于习惯排解一些情绪,不知为什么,在恢复女身,找回入龙庭前的自己,她越来越不想伪装自己天性,但还是给卷入了这样卧底,之前种种嬉笑和作态,还有对叶青卧底的称赞,对比自己过去的失败,都不过是向叶青传递一种信息,她不会是靠谱卧底,关键的事请不要为难她。 叶青那个聪明家伙一下听明白了,就直接告辞,真是不讲情面的男人。 ………… 红云送走青鸾,回来就看到女儿在殿内等着她,神情有些倔强委屈的样子,红云就不由叹一口气。 她刚想说什么,女儿就上来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小凤凰法相在虚空中升起,一声轻鸣,本命道侣相互感应,大凤凰法相也升起来,在她腹中一颗青珠静静躺着。 外人看不到这一幕,本命道侣之间无可隐瞒,而且刚好红云仙天共鸣一端似乎出现能级反映,凤凰腹中的青色的珠子就明显动了动,红云和琼阳母女这刻灵池共鸣分享感知,一下感觉到了。 红云连忙松开女儿的小手,但已是神情尴尬,明眸如水,朱唇微张,吐气如兰,白皙的脸上有些红霞:“琼儿,你都看到了?” “母亲,这是……”琼阳盯着那颗青色珠子,摸摸母亲光滑平坦小腹,感觉不出什么。 “傻丫头乱摸什么,这是契约,埋在仙天灵池里。”红云脸色红红按住琼阳的小手,不让她乱动。 其实共鸣的深入是灵气,其余都是模糊,她也不知道叶青最近具体做了什么,只知道叶青抵达天仙后,进步并没有缓慢,力量越来越强大,甚至单方面对两人的共鸣造成影响,近来时不时就有些反应,让她有着难以言述的尴尬和羞恼,自觉要瞒不住女儿,才这次借着青鸾在时顺便说出来,也给叶青栽一个黑锅。 琼阳情绪闷闷,有些自己独占的母亲,被人偷走一部分的感觉,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妒忌时,她更关切这事对母亲的影响,不由严肃:“母亲仙天灵池怎一直和叶青仙天灵池相通?他在强抽气运啊!” “这事情,说来话长……” 红云牵着她的手坐下来,战事繁忙到现在才告一段落,母女也好久没有这样谈心,这时气氛不错,就干脆一并说出来:“琼儿你知道,母亲新五脉盟主位置其实很不稳。” “嗯。”琼阳点首。 红云轻轻说:“作后起者本来就没有多少选择余地,内部来说,你两位师叔,黄云和白云在内部斗争上并不可靠,我独身压不住青珠和黑莲,抽取一半上交作保护费,这已是所能做出最好选择了……” 琼阳仔细听着,眼神也柔和下来,她已明白母亲做了很多很多事,都是为母女的安全,母女之间本来就是要相互理解体谅,更别说是本命道侣了。 一番深谈,红云没有透露自己与叶青比赛谁先登顶的事,有点不好意思说,还有不愿意让女儿对叶青加深敌意,以后如果没意外的话,无论谁登顶,都必然要踢掉不可靠的青珠。 新五脉和五脉合作,斗而不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作长期盟友还是缓和关系为好,于交谈之中时不时就为叶青说些话。 这让小琼阳都有些妒忌了,最后忍不住抱怨:“母亲不要我么?” “怎么会呢?” “我只是想说,这叶青很不简单,按照法理来说,成天仙后,由于积蓄已厚,而且在世界内已经抵达某个上限,因此增长会放慢——这是谁都会经过的过程。” “连圣人和道君,都是取得本源权限,上限才是天仙数倍甚至十倍。” “但天仙就有天花板,吸取不了多余力量,这是世界对仙人的本能限制——要是无限吸取下去,世界岂不是变成了奶牛?” “但是现在由于契约,我能隐隐感受到,叶青的力量还在增长。” “……” “这情况很可怕,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是我们必须和他搞好关系——至少在我登顶前。” 红云亲了亲她的脸颊,笑着安抚,待女儿情绪平缓下来,就送她出去,这样的信息冲击是需要些时间缓冲,不是一下子就能完全接受。 望着女儿离去,大凤凰的脸色有些黯然,如果可以,她也想做一个女儿眼中能完全保护她的英雄母亲,就过去时一样,但现在新世界里局势复杂,新五脉名五脉成员,自立山头游离在外,而又面临给黄帝、赤帝等人驱使去与五莲对耗的危险。 更糟糕的是,新五脉内部也没磨合完成,如果众仙都是真心推举她为领袖也好说,但作异族又是女人,她知道周围大部属下对她的看法是怎么样,自是无法真正相互信任。 现在回想,在叶青还执掌新五脉雏形而挑选扶持对象时,多半就已考虑到了她的这些根本缺陷,最后也没有意外,整个新五脉就仓促成型,内部充满紧张……或没有方舟的话,在新世界内战夹缝中崛起,经过许多战争的锤炼,及多年和平磨合沉淀的缓冲,她会深入掌控这架战争机器,并且与属下建立起信任。 但方舟当前,红云知道自己没有成长的时间,她起步太晚,面临局势太不可控,而又知道内幕太多。 如果别无选择,她也只能冒险一搏,青珠和黑莲就是这样诱惑她来组建新五脉。 然而叶青不知从哪家得到风声,紧跟着给出一个更缓和登顶路线,在实权背书下的言语威力有时胜过刀剑,就包裹糖衣的炮弹一样****正中她的红心,就一下失去了这种冒险冲动。 她不是一个人,还有相依为命的本命道侣……曾经的母亲、现在的女儿琼阳,还有许多亲手培养起来忠心耿耿的师弟师妹要顾虑,即便知道叶青包裹糖衣下的炮弹,自己今后除非登顶,否则再也无法摆脱对方影响,也默默吃下。 所幸叶青这人算是不错的人,偶有些尴尬,但从无明面折辱,让她能够确保自己的独立性,在女儿面前维持母亲的尊严,让女儿有种言传身教的传承,对一代代母女转生的凤凰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这个隐藏的心理条件,也是当年投效祥云道人的隐藏条件,大小凤凰母女都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免为居心叵测的人利用。 只有非常深入熟悉她们母女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或能体会出来,但让红云疑惑的是……叶青和她接触不过短短半年,在交流时似是多年知交的故友,不仅仅是对她,甚至对女儿琼阳也十分了解,整套合作方案简直为她们母女量身打造,简直贴心得没有丝毫缝隙罅漏。 这或是因叶青自己道侣芊芊是青鸾分身,也是凤凰,熟悉凤凰传统? 聪明的火凤凰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合理解释,反放心许多,毕竟作新世界稀有的凤凰一族,芊芊与自己不会相互坑害,叶青自是要爱屋及乌,不能让芊芊难堪。 如果一开始,她还怀疑叶青会利用自己后就过河拆桥,现在随着各种关系联结起来,温水煮青蛙一样的合作深化,抗拒就少了许多。 现在局面很清楚,青帝如果能登顶,自就是新旧五脉相互牵制。 红云如果能登顶,也就是青帝和红云相互结盟。 红云不由佩服起叶青磊落大气,更有些好奇……传言多不可靠,号称算计多多的青脉前储君叶青,都这样大气,那更在之上号称天地至信的青帝,又是怎么样的风采和手段,让叶青都为之折服? 聪明的大凤凰有着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没有青珠的破局力量,或黑莲那样丰满的羽翼和掌控,有一个弱小女儿要保护,屡屡出现别人拿捏住她的这一命门,总的来说,目前她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势力领袖,颇有些羡慕青帝、五莲那样真正可以圣心独裁的强大。 或两人也没有完全的圣心独裁,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生活在现实的世界里,谁也无法完全的自由,但相比下终是有着自身命运主导,也足现在的火凤凰心怀向往了。 只是,在这盘棋内,叶青自己定位是怎么样? 由于契约,深不见底而且还在增长的恐怖力量,使大凤凰心里一阵迷惑。 ………… 琼阳回去休息后,越想越心塞,习惯性找人排解,白天时还忍住了,到夜里时就喊了叶裕过来,将他当做家人一样,说了母圣情况,愤愤:“叶裕你说,叶青这混蛋怎么这样可恶呢!” 叶裕:“……” 灯火摇曳着照亮小凤凰的脸颊,有些因生气而涨红,显得美丽,让人无法抱怨她什么,只能安慰着:“叶青确实混蛋,不过也是不好得罪的混蛋……” “那还用你说。” 琼阳撇嘴,她怎么会听不出母亲之前话里话外意思,都是让她不要招惹叶青,不过她又不笨,才不会去招惹那个危险家伙,只是鬈首轻轻靠在叶裕肩上:“母亲现在都不是我一个人了,叶裕……你还会是我一个人么?” “叶裕永远忠诚于琼阳公主殿下。”叶裕取了个巧,说着实话。 琼阳对这种忠诚答案似乎有点不够满意,抬首瞪了他一会,然后转过身去:“你回去吧。” “是。”叶裕起身,恭谨告辞,离开。 琼阳在后面隐小声发脾气:“他还真走啊……少阴办法一点都不管用!明天找她算账!” 她以为叶裕已走远,又有隔绝,听不见,实际川林笔记都记录下来,叶裕也苦笑着摸摸鼻子,装没听见地走掉了,反正倒霉是少阴姑娘。 月光寂寂照着庭院,秋风的凉意让人头脑清醒,年轻道人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除去这些小事上的尴尬,大抵还是满意。 红云趁此,对外对内宣传着少阴这一位前道君投靠,抬高自己威望,并且对青汉仙朝主君叶青示好,一副能在五帝和五莲两大巨头夹缝中突围成第三方势力的气相,这些虽只是增灶法,充数的增添,但是的确鼓动起整个新五脉的野心和气相,并且增强了整个新五脉的力量。 而且,这红云的示好,也意味着叶青本体可以三面逢源,在五脉,新五脉,还有五莲方面都可投靠或者合作。 新五脉力量其实不小了,就是时日太浅,根基不稳固,而已经相对稳固的青朝一旦加入,怕真能强强联合,有机会翻身,恐怕有些人会急了吧? “五莲用上真转修来压价,我也用红云示好筹码来抬价,配合着在五莲以及许多有心人面前演了一场戏,证明了与五莲谈判意图,然后……就是飚进时候了。” 不知不觉,自己分身鼹鼠的深入层次已由琼阳延伸到了她的母亲红云那里,前者小凤凰还可以说是被蒙蔽的间接队友,后者大凤凰干脆理智清醒的自愿队友,开始合作默契愉快的算计。 叶裕不担心红云发现自己卧底秘密,或者说这时就算发现,她迫于形势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更何况一路风雨过来,也不是没有情份,除非哪一天自己承认卧底,否则以大凤凰羽翼茂密的高华光辉,对忠心自己的嫡系遮护,先入为主认知习惯,反让她灯下黑,永远无法将煌煌如日的仙朝主君与一个幽暗如夜的沉默跟班联系到一起。 于是永远猜不到她迷惑隐藏锁钥条件的破解钥匙,其实都是她自己送给某个金牌卧底,这人身份一变,光明正大将钥匙轻轻插回到她的锁孔中……咔! 清脆的声音,在命运长河里响起,仿佛凤凰的悲鸣,而没有人听见。 1814.第1814章 乾坤独断 五莲山 话说五莲天自下降大地,成了连绵山脉,端是山高水清,层峦叠蟑,这且不说,自统一大陆而来,只见灰白之气浓厚,席卷而来。 其上又有红气,丝丝聚合,又化金色,丝丝汇聚,气象万千。 这使此山,笼罩着热闹的气氛,在清洗完成,地仙终直接下接地气,参与凡间事务,别看人数少,效率不减反增。 一方面是过去真仙不读书乱治理,一方面是现在整个新世界和平趋向主流,真正高层博弈距下面远了。 就一棵新栽树苗不再猛晃,而安安静静生长,顺应了新世界元气恢复需要,这一点,大陆高层都有默契。 这一日又是众仙云集圣山,议论纷纭,汇流整片大陆气数反馈,各种改革刺激人道的调整措施还没有大规模实施,未免引发气运震荡给进逼新五脉以可趁之机,所有改革都仅仅在城邦试点。 但总来说,仙道似乎又重新对人道展示了善意的微笑,不过…… “那些凡人真不领情,还是战战兢兢,什么事都不敢做。” “呵呵,凡人虽蠢,但人道可不蠢,多少万年清洗下来,对仙道恐惧深入骨髓,改不了,也没必要改,不战战兢兢,张狂起来,我们也是看不下去。” “改什么?暗帝没能办到的事,我现在反自己动手革自己的命,要我说……这什么人仙合流的青制,还是不靠谱,适合九州的钥匙,放到我五莲大陆未必能开锁。” “你这是老眼光,你看,汇集而来气数虽多,多半灰白,红少,黄更少,不成能级啊,你看九州大陆,整体一色黄,红都很少,而汇集到帝都,更是郁郁青气。” “这区别还是很大。” “而且现在是新世界,都一样,无分大陆,天命虽沉睡但已能看出是五脉主流,只是谁来主导问题,再一个就是我原生的钥匙也毁掉了,过去人皇……” “嘘,别提。”有地仙打断话,转口顺着说:“总之都是祥云的黑锅,过去就过去了,得向前看,新的情况,与我习惯的也不同了,方舟将临,再战损耗世界元气就是自取灭亡,必须坐下来谈判,共抗外敌。” “有些回到早年仙道对外敌的情况,有……三百万年没有这样了吧?”有年轻些的地仙不大确定望了望几个远古地仙,见是点首确认,才继续:“所以这一领域斗而不破,我们反不如五脉默契对抗道门的经验丰富。” 听到下面有些紧张和轻躁,就有天仙前辈插话:“所以圣人在招兵买马挖墙脚,设法收买心气不平一些对手,迅速调整适应新的斗争,这终不过是方法,一二年时间也让我仙人掌握。” “方舟再快,还能明天就打下来不成?还有两片大陆碰撞,谁也没这个力量加快或缩短,还要大半年时间,来得及。” 周围几个地仙都躬身,口称师叔,又关心问:“破局钥匙在谁手里?” 天仙指了指山外:“你猜。” “外人?是圣人最近招揽的……叶青?”有地仙不确定问。 “不,叶青根子扎在九州,大陆没接壤前不会真正明确表态,他也怕五帝报复落得个人皇第二,反是新五脉……”那天仙笑了笑,压低声音:“别乱传,这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招揽叶青也不全是幌子,但反馈得半年后,最近真正要拉拢的是红云。” “对啊,这钥匙就在红云手里,就连青帝也必须对她示好……生怕新五脉不安。” “可顺风仗打多了,还是有些根基不稳。” 说话间,还是有些地仙心动,又有些可惜,新五脉扎在大陆上钉子,根基稳固些就可相当于过去别家圣人,再不成也可跳槽,但现在磨合未完,没什么根基,且过去说不准还刚好赶上清洗时,只能……暗通些消息当后路。 祥云圣人虽陨落,但播撒的混乱流毒未散,反随着各方默契清洗引发信任危机,谁家都在相互暗通消息,除少部秉性坚贞又或高层预备役的嫡系严词拒绝任何招揽,大部都是抱着法不责众的态度……实际主动联系投降很少见,但为本阵营而拉拢别的阵营的不少。 这样的一股竞相拉拢热潮,看起来都为本阵营,但实际上受到高层严厉禁止,哪有一个臣子整日里正事不干,光想着拉拢别家臣子跳槽过来,甚至相互窜货瓜分高层利益? 只是屡禁不绝,因下面仙人,尤其五脉精英培养的仙人、五莲中坚地仙和少量清醒真仙,都清楚自己要什么,都在规则漏洞下取得自己利益,这时许多人心中冷笑:“你天仙忌惮我地仙船小好调头,要削减基数,让竞争位置门缝对天仙以下阖上?” “那,我整个世界的地仙真仙,都私下串连起来,而你天仙是各阵营支系相互斗争,就形成了数量不均衡与层级不均衡的再平衡。” “我们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扩大地仙真仙一层的共识,以弥补之前遭遇了半数清洗的损失——再怎么清洗,到地仙一层清洗一半是极限,两片大陆联合起来地仙,照样补足了。” 如果祥云还活着,多半也是还有分身活着,看到这一幕应会大笑,有些人死了、败了,但思想影响不会死,不会败,只要合适土壤环境就能茁壮成长,只是祥云自己享受不到这场扩散的利益了。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之心,这样的默契背景,中下层仙人交流更频繁,就算自己不暗通,对于别人暗通过来的消息也都仔细听听……只是听听么,又没罪。 这样普遍心态下,一股思潮串联全世界而逐渐交流,恰击碎了原先两片大陆旧体系隔阂,埋葬了旧世界的许多过时认知,新世界在锤炼新的共识,预备新的能级! 当实际上这样一来,情报泄露过几次,地仙也就得不到真正隐秘消息,地仙聪明机智,天仙只会比地仙更聪明机智,选择放出信息时都有带着试探,真正意图只有天仙才能领会,这就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我都在拉拢对方阵营同层存在,圣人应做得也差不多,要是能拉拢到红云这级……” “不过她是新五脉盟主,一方势力领袖身价太高,牵动太多,圣人也买不起吧?”有地仙疑惑着猜。 论起这级规模,地仙眼光就局限,有点可笑了,而地仙乐此不疲,反正现在开会也闲着无聊,他只是来充数,清楚知道自己动摇不了圣人决定……几乎回到三百万年前圣心独裁时代了! 圣山的会场也是分层设置,越往上越是高层,看似神识网信息乱窜,其实自有自己的规律,默契对下层仙人设立信息门槛,交流层次也在逐级上升,每一层都有自己的视角和认知,越往上层得到的信息就越隐秘而真实。 很快就连幽云这样前亚圣也关注到拉拢红云这个话题,虽脱离祥云体系,但对那位美丽低调又强大的师姐还是了解,暗自冷笑有人还打她的主意,凤凰非良木不栖,两棵青树都在九州。 但现在立场不同了,这道人还是只能耐心对便宜师兄解释:“谁买得起她了?青帝能买得起?我在新五脉内线得到的消息,暗帝都代表方舟登门拜访过红云,所以对她都是拉拢不是招揽,大家都在同一水平线上。” 黄莲瞥了一眼便宜师弟,淡淡:“算不上同一水平线吧,红云隐都要成青帝第二妃子了,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这一公一母,又是青气赤气没有本源竞争,互结道侣不是没有可能啊?” 听到这一公一母说法,太真和上真相视一眼,目光交换,不动声色……作五莲大陆上的外来户,天然就要受到欺负,不为正义与否,看不顺眼就要排挤,实际上也是资源竞争的必然,他可是净身出户,没红云那样带着仙天和势力这样嫁妆进门,自是要别的一些东西来维护竞争,比如九州的独特信息。 两人继续观察五莲阵营的舆论,不过这些讨论只是一次意见的充分发酵,并不真正决定,两人眼角的余光更多还是留意玉台上莲袍老人,所有信息汇合的根节点,真正的下棋者。 随着五莲圣人统一大陆,再没有了别家竞争,也没有谁可以跳槽到别的圣人麾下,真正完成了集权,虽由于体制的原因,汇集到五莲此处,只是淡青气,甚至带些金黄,但贵在源源不断。 越来越深不可测的气相在五莲身上显出,每一日都在急速蜕变,让太真和上真看了都是眼红——他何曾这样风光过? 但五莲在历史上就曾有过,而九州历史也只有死掉龙神曾有过,现九州最鼎盛的青帝,受到各脉制肘也没五莲这样乾坤独断。 换句话说,两片大陆之争,五脉强在整体规模上,五莲强在凝聚力上,单论凝聚五脉各支可以与五莲媲美,青脉甚至更超过,但统和起来五脉就相互制肘,新五脉连磨合期都没过更远远不如。 各有优劣长短,短期内谁也没把握压倒谁,再有中下层仙人厌战,各脉天仙自身小算盘的影响,才相互媾和。 黑水洋就是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划出两片大陆,青帝和五莲各执一边,是不再全线推进,改局部对抗,以打促和,各种方式增加自己在谈判中的筹码和分配,现在五脉主攻,新五脉的刀已顶在了五莲身上,无疑就有些吃亏。 “咳……老师,红云山封禁打开了,据传暗帝拜访红云,失魂落魄出去,看起来拉拢失败,红云应没给好脸色,甚至不知什么方法影响到了暗帝道基。”幽云回禀了自己在新五脉旧部内线消息。 1815.第1815章 竞相求凤(上) 听了这消息,会场气氛就一静,天仙面面相觑,没想到火凤凰这样绝,这是要自绝于方舟? 虽天仙都是不会轻易对试图灭世方舟低首,但战争千变万化,将来事谁也说不准,她就没想过万一…… 五莲目光一闪,问:“封禁为何这时打开?” “还不清楚……等等,新消息,青鸾送黑水冰棺到红云天,放回小公主琼阳,还有许多人都看到少阴……向红云降了,还透露出愿意自荐枕席。” 幽云这话一说完,全场哗然,就连太真和上真脸色也一沉,难看起来。 三真百万年齐名,少阴姑娘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她本也不怎么要脸,干脆就从了红云,还是羞耻式低三下气,这是让红云满意,换得重返天仙可能,却让太真和上真的身价也平白下跌了不少……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果真是少阴姑娘一向才能干出来。 五莲也皱眉:“红云的表态呢?” “红云婉拒,表示她不是龙神的性情……还有人确证,少阴只剩下地仙道躯,应是重修的分身,最多是假格天仙,挂着前道君的虚名而已。”幽云换个方向,往好的说。 众仙就思索起来,很自然想到:“红云大张旗鼓宣传,怕是为渲染自己实力增强,提高新五脉的凝聚和信心。” “换个视角也可以说是……她在抬高自己身价,毕竟再怎么样也时间有限,她应是清楚现在棋盘只有两个棋手,区区一个少阴甚至之前收服烛龙,而获得的远古龙族只是助力,她要成第三方棋手,还有致命的问题,要想完成人仙合流,新五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啪!” 玉台上传来拂尘捏碎的声音,众仙讶然回望,见五莲沉着脸:“继续招降叶青,对红云也投下橄榄枝……绝对不可让这两人合流。” 圣人的眼光是在统揽全局,相对完整信息上得出,因此自反应比所有人都快一步,在棋盘上就以快打慢,无往不利,后面天仙哪怕同样前道君的太真、上真在失势后就落后半步,就是这样信息完整缺失。 但曾经眼光还在,一点就醒,还有天仙也同样敏锐,闻言都是脸色大变:“掌教圣人是担心,红云提高自身筹码,目的是叶青,趁着青脉二帝一妃裂隙机会,与叶青手里掌握的青朝合作?” “不无可能……这火凤凰,啧啧。”赤莲目闪异色,佩服又羡慕。 太真觉得自己不能不说话了,冷笑:“红云想反噬吞并叶青,绝不可能,不说叶青此人心高气傲,绝不会屈居红云裙下,就说新五脉里已有了青珠,踢旧人换新人的震动太剧烈,红云没这个实力,威信也压不住旧人的兔死狐悲,也不会火中取栗帮叶青脱困。” “最后青帝不会容许叶青脱离青脉进入新五脉,这样改迁是引起整个五脉阵营内乱,大部分仙人都不会答应情况下,九州人道还敢逆天反了仙道不成?” 上真也暂收了初学乍练的伪青属,闭目在命河里推演片刻,沉吟:“吞并确实不可能,明面上变迁的反弹太大,不过合作的话,确有可能,之前恩恩怨怨在新的利益形势下算得了什么?” 听了这话,不少天仙都通过自己道法推演,都默默点首。 没有什么能完全瞒过关注的人,掩藏时还好,一旦暴露,就显出幽影,众仙还是逐渐靠近了真相,或说是部分真相。 世界时刻动态,成千上万巨亿的人心更是随机折射着阳光的小水滴,汇流成洪流,没有人能掌握世界里全部信息,更有伶仙子等牵扯到世界外方舟的变量,以及各方暗藏不显的后手,因此谁也无法就能确定绝对结果。 天仙经成千上万年都清楚这种规律,因此也处变不惊,于是各方小算盘,还是回落到成王败寇的力量上。 “叶青和红云有没有私下勾连,这不要紧,只要两人有这种可能,就要坚决打散之!” “怎么打散?” 黄莲促狭一笑:“你忘了叶青怎么得罪青帝?他睡了帝妃……虽是分身,只能说一个导火索,根本还是道路分歧和同源竞争,但现在这些旧裂痕还在,只需要一个新的导火索而已,就宣扬出去叶青又要睡第二帝妃红云,每个帝妃都睡过去,叶青想干啥?” 这话简直是诛心,直指叶青想取代青帝,而太真和上真一阵无语,叶青这失势者怎么想,两人不知道也不在乎,但青帝怎么想还是有研究,他们是知道青帝的真实性别和对养女兼道侣青鸾的感情,红云怎么也不会是传闻中的第二帝妃。 但这时不好说破,两人想了想就换个方向质疑:“这样干只会让青帝和叶青更离心,便宜了红云……” “我要的是拉拢叶青和红云,可不是撮合两人,或红云此举都还在试探叶青,叶青未必会答应,就把叶青推到她身侧,不妥。” 黄莲无言,赤莲这时就站在同门师兄立场,反问:“你有什么方案?” 太真和上真闭口不言了,前道君的眼光,方案其实有,但是说出来都是帮着增强五莲,不想说。 “哈……都讨论叶青,叶青有什么好说?红云才是焦点。” 幽云朗声一笑,他终找到了可以把大师姐卖个好价钱机会,这时在众仙诧异目光中,起身对玉台上五莲一礼:“弟子曾在祥云门下卧底多年,深受红云师姐照顾,对她还是有些熟悉了解……” 五莲看向这个最近颇用心的弟子,颔首:“你说。” “红云师姐不算一个合格的领袖,颇有些感情用事,有女儿琼阳及师弟师妹的弱点,自身力量也不足以压住黑莲与青珠,必须倚仗青帝的支持和名器,才能维持她的新五脉盟主……” “这才是她靠向青帝的根本原因,而正所谓凤凰非良木不栖,而红云的身价目前也就青帝能支撑……老师,既红云能成青帝妃,那么……如何不能为五莲妃?” “这对红云师姐也是弃暗投明好事,放在五莲大陆也是游凤归来的佳话,老师请明鉴!” 这话在幽云说来,无耻而具冲击,他都说自己深受红云照顾恩情,还出卖了她,摆出一副为了她好样子,周围天仙再是见多识广也兔死狐悲的一阵恶心……难怪当年五莲掌教委派这货去卧底,真是无耻。 但看向上首,但见道人沉吟着的样子,众仙都是心中一惊…… 已是垄断大权的掌教圣人,这就罢了,如果再多出一个掌教夫人压在头上,谁都要平白低一头,而且更无力抗衡这一对圣人夫妇集权…… 红云如果归嫁,或带不走整个新五脉,黑莲和青珠两个叛徒是死也不会回首,但至少也是带着红云门当嫁妆! 说不定还会裹挟来白云门、黄云门,这两家背叛对象是死掉祥云,五莲没有顾忌,甚至幽云门分裂投靠在五脉与新五脉黑属门人旧部也会归返,这样一来原在五莲这面孤立遭遇排挤的幽云,就立刻恢复羽翼与人脉! 想到红云门、黄云门、白云门的可能投靠,不但黄莲和赤莲看幽云的目光敌视,顾虑着一片大陆资源分薄的损失,就连最忠诚于五莲老师而少沾俗事的白云,也是手握上剑柄,冷冷盯上了幽云…… 白源不是特别在意土地和人气资源,战争环境下到处是高涨的杀气,但拉拢完成的话,缺乏相互战争火并,白源怎么再进步? 可以说,这话一出,幽云立刻坐实对五莲的孤臣位置,但也得罪几乎所有同门,看来这些时日遭遇排挤十分难受,完全豁出去了要引援,红云自增身价只是给了幽云一个最好时机! 而上首的五莲道人都有些心动,幽云大声疾呼:“弟子忠心对天可鉴,老师有意,弟子愿为使者与红云师姐沟通。” 赤莲脸色不屑,声音里也带了火气:“你师姐当掌教夫人,你岂不是抬高一辈与五莲老师并列,真忠心……彼时你是忠心老师,还是师母?” 这话直白,但指出了隐患。 而黄莲也一副老成持重:“最好情况也不过复制五脉内部的尴尬局面,更大可能是红云不会答应这种对她没有好处、又有额外风险的事。” “你,都是这样认为?” 五莲目光扫向全场天仙,没人敢直接反对,只是口称‘兹事体大、还须三思’、‘青帝不可能放手红云、会引来全面冲突’等等形势上的客观不利,也已体现出教内人心尚不统一。 终……是失去圣位,压服不了天仙。 五莲暗自叹息一声,在表象下看到真正原因,他现在虽统一大陆独揽权威,但也还需妥协,心思也只能暂缓,对幽云点首:“对红云求娶之事,言之过早,休要再提,不过对红云拉拢是势在必行,就由幽云你来联系。” “是!老师!” 幽云欣喜应下,看似否决,其实留给了自己活动的机会,自己也没指望现在这情况,能让红云归嫁,刚刚信誓旦旦都不过是一厢情愿,对红云来说没有好处,现在是五脉更好,火凤凰性子也没有可能一话就说得师姐抛弃青帝又转嫁,多半还是委婉坚定拒绝…… 但留下一个楔子,以后变化,谁说的准呢? 1816.第1816章 竞相求凤(下) ———— 这道人在全场目光中,扫一眼周围众仙各异表情,嘴角微勾,回去坐下,继续低调样子,但已没人敢小觑了……卧底能做到前亚圣,这份隐忍和伺机爆发的力量,真没话说。 “不愧是……最强卧底,硬生生在两面间谍的尴尬,转变成忠直孤臣,不就是看出现在圣人大权独揽,伺机抱上大腿……还怕关系生疏争不过师兄,干脆引进一个只有自己熟识的师娘。” 众仙虽恼火幽云这无耻奇招,也不可能当着五莲圣人面前硬拦这好事,只相视一眼,默契打定主意使绊子,决不允许红云由青帝第二妃转而改嫁五莲……哪有这样好事,一路睡到顶峰? “应还是能阻止,红云不是少阴,凤凰代代母女相孕转生,这方面保守的很。” 因心不在焉的缘故,会议就有些不太热闹,五莲已强行镇压了一次众人意见,也知道众仙心中有所不满,于是回到传统安抚,各种利益许诺上去。 甚至连预设两个招揽对象叶青和红云,都列出谈判的底线。 白条上对叶青最高是许以人道人皇之位,同时在五气羽翼体系内兼任青脉圣人,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不可言,五莲自觉还是有一定把握说服叶青。 因五脉和新五脉看上去都没有叶青的份,愈发弱势,实际上叶青掌握垄断的青汉仙朝,人道主流,尤其在五莲大陆内耗严重时愈显得珍贵,所以五莲干脆也给叶青更多待价而沽的选择,让叶青与旧主青帝更相互不信任——没有哪个主君会信任一个与敌国存在联系,随时可以跳槽手下。 对红云的白条是许诺作外援,帮她压住青珠和黑莲,同时帮助她新五脉取代五脉成九州大陆主人,第三名和第二名联手推翻第一名,新五脉与五莲分治两片大陆,隔海平分世界……甚至那时,也就真可以让幽云去拉皮条,谈谈归嫁当掌教夫人的事情了。 众仙竟相求凰,琴瑟和谐,宜室宜家,也是一桩美事。 ………… 红云天,黑袍道人被天女送出来,当许多来往仙人的面,神情愉快的样子,闪身消失在北天,留下众仙面面相觑,有幽云门解散投效过来的人更震惊:“那人似乎是……” “幽云岂有此理!我什么时成帝妃了?还暗示我……” 红裙女仙在殿里来回踱步,粉面涨红,眸子更灼火燃烧,亏她还礼貌接待这小师弟,没想到才一年不见,再见时这师弟就成拉皮条的说客! 但对方没有明说,只是暗示罢了,还维持对她尊敬,她不好翻脸,也无法左右别人眼里的看法,这种事情越着急上火越引得兴趣,只能人前缄默,一个人时就免不了骂骂消消气。 “母亲……” 帷幔轻纱透着后门晃动,琼阳觑着这里接见客人间隙,偷偷在后殿溜进来,贴在母亲耳侧小声说:“外面……就是黑莲、黄云、白云师叔那面,有流言说母亲你和叶青合流,要……吞并叶青。” 红云脸色奇怪,她什么时这样厉害……分明叶青掌控着她,这关系根本一直就是反过来好吧? 不过这流言结合幽云无耻的暗示,顿时有点警醒,情况似乎有点不对了,自己不知不觉中成了焦点,还是一种非常暧昧焦点,将她当政治联姻的人已不局限于新五脉、五脉,而扩散到全世界……她是凤凰,又不是龙女,什么时连封闭自婚的传统都被人无视掉,变得这样流行了? 这样恼火想着,她还是能感觉出来一些,叹了口气:“看来现在各方拉拢已趋近白热化,什么都不管了。” “母亲要不要出面辟谣?”小凤凰眨眨眼睛,她也知道都是流言,很乐意让母亲和叶青撇开关系。 “不,等等……这谣言牵涉可不是我一个人问题。” 大凤凰没有女儿那样天真,不觉得是偶然,就传讯问问叶青。 ………… 同一时间,不远处雾气云海笼罩群山,一个青衣道人和一个黑衣道人前后,隐秘灵气禁制笼罩两人,封锁信息,只有禁制内才有两人交谈声音。 这时就见青衣道人说着:“现在五莲大陆统一,咱新五脉再入主九窍故地,等是要硬抗五莲,这在五帝自高兴,可以在九州慢慢恢复元气,通过新五脉这柄刀时不时捅五莲一下,捅出血来,迫使五莲在议和中屈居下风……但对于我来说,就是没有出头之日,黑莲道友甘心么?” “你甘心么?” 黑衣道人反问,其实都没必要问,本来就是圣人跌位下来,死也要拼命重新回去的,这时只淡淡一笑:“就连红云,连战连胜已经催发了野望,不甘心当刀了。” 青珠笑了笑,看了看远处朝阳大片霞光,对黑莲说:“幽云刚刚来访……恐怕是他背后那个老家伙也对红云有了些心思,倒也是不要脸,现在都流行老牛吃嫩草么?啧啧,我还以为只有我青珠好这一口。” 黑莲皱了皱眉,想提醒一下对方口里那个老家伙是他的老师,但想想自己现在也是叛徒,顿时无话可说,沉默听下去。 青珠其实还是尊称五莲老师,这时是故意当面刺激黑莲,展露自己张狂,降低黑莲对自己戒心,为接下来一番话铺垫。 “呵呵,又有我们放出红云想要吃叶青、红云想让女儿嫁给叶青联姻、红云想母女分侍青脉二帝……” “这些杂七杂八自相矛盾的流言出去,红云虽恼火,也定会顺水推舟沉默不应,借势进一步抬高自己,就前面收降烛龙、少阴一样,将叶青当半个筹码利用起来,去问五莲敲诈资源。” “我们几个成立新五脉预期准备,都是为远征方舟准备,都不拆台,安心配合她筹备资源就是……” 黑莲皱眉:“以后归以后,现在这次流言,她会记在账上。” “会,但这值得……因我对叶青这人始终怀有戒心,能打压就打压,能封锁就封锁,这样乌七八黑流言一来,以凤凰洁癖……” “不单是大凤凰红云,还有小凤凰琼阳,她母女都断然不会和叶青真有纠缠了,否则日后别人说起来坐实这条流言,变得她红云是破罐子破摔,睡了青帝后又睡叶青,再去睡五莲,这睡了才得资源一样,她是受不了这个脏水。”青珠笑得很自然,似乎在欣赏自己改变一个女仙命运的杰作。 黑莲皱了皱眉,他不介意顺势算计叶青,但对青珠这样算计自家人,简直毫无底线无耻,就有些不爽…… 因这让他有着,一旦需要,自己哪天也会给青珠这样算计的感觉,心中隐某个想法产生萌芽,又压下去,淡淡:“她现在和青帝关系很不错,恐怕不日就是第二帝妃了,你我也别多想了。” “是啊……我是争不过青帝,两度派遣青鸾与红云结好,连这样后宫相处深入细节都考虑到,不会放手红云。” 青珠附和着黑莲的口气,又有意说了些话,基本上都是在借用青帝打消这位竞争对手的心思…… 借力打力,趁乱取胜,可不仅仅是能用在战场,也可用在情场! 这正是青珠最擅长领域,十分自信能将一无所知情敌黑莲玩弄鼓掌中。 “青珠这个蠢货……”黑莲瞥了青珠一眼,也看得出青珠似乎不甘心,也不想想,青帝当情敌,余人怎争得过? 不过再想想,也是了然:“也不怪,我是可进可退,青珠光杆司令没别的选择,但愿他还记得……队友容忍度也是有限,青帝那样能一再容忍队友摘果子的脾气也是罕见,可别算计到我黑莲头上来,否则叫你知道……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一面,青珠也在心中暗自得意:“黑莲这个蠢货……不过也不怪他,谁叫整个五莲大陆出身顶层,除了自己谁还知道青帝是女身呢?她要开后宫早一百万年就开了,和红云关系根本就是伪装,正叫我看破!成了好事后,人财两得,还怕你黑莲翻脸?” 想到新五脉领袖红云,就又想到整个五脉的青帝,她深藏不露的真实性别,这就是自己能对黑莲这老狐狸算计成功的关键。 青珠至今为止都对青帝的惊鸿一瞥印象深刻,和青鸾姿容一样,身形相似而更苗条纤细,没青鸾那样饱满,最大不同是气质上,统御寰宇与世界同在的器量,她身上环绕的天地信风因此非常独特,技术上几乎不可能破解,唯高出一个能级的暴力破解方式,或陨落降格,或就是分身降能才可。 但青帝几乎从不使用低一两个能级分身,即便在世界内信风加持情况下也是这样,慎密非常,难怪普通地仙情报中都没有关于青帝是女帝的蛛丝马迹,根据试探各方的反应来看,大部天仙也不知道青帝是女! 这隐忍和自晦真惊人,又难怪周密细致,本来这就是女性修士优点,只是多局限狭窄,很少能和青帝这样大气。 唯有那一日分身冒险救援黑帝,在虚空里自没有天地至信加护,虽有黑帝黑属本源水木相生,这手法能瞒得过别家圣人,瞒不过同样青源的自己,初见就惊为天人,假托研究问黑莲索要她这分身无果,又亲自下场挑起永固时空门一战,差点捉到她与自己的伶相融合,可惜给半路杀出来的叶青给搅黄了好事,只能将就着用苍窍元神…… 当时就觉得完璧微瑕,虽混沌洗炼都是空白灵质,但用男修元神喂食伶,和用女修元神喂食伶,心理感觉还是有。 更假如是青帝元神,可以不完全洗白,只清洗掉她的反抗,留下记忆和大部情感和伶一起融合,逆光之翼光速巡航与零号舰超视距跃迁完美结合,就算后来再撞上方舟也是可进可退…… 可以说一步错失,就仿佛命运长河里某种辉煌可能而断,后面就步步差,还每次都是叶青搅合,和自己竞争青帝,想想都不爽。 现在青珠失势,对青帝是不敢奢望,就算赢回伶的回心转意,帮助她获取道天公民,凭借方舟也最多消灭青帝,看得出来她性格是非常烈性,宁愿玉碎不可瓦全,不大可能抱得美人,只能可惜辣手摧花。 但对于红云还是可以尝试染指一下……火凤凰原也是差不多的高洁性子,但大概是给女儿拖累,最近屡次跳反,当了三姓家奴,还经常各种前后颠倒反复乱命,性子逐渐变得有些想一出是一处,可见心绪彷徨,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这计较已定,青珠就没心思和黑莲多敷衍,等到两人大致商定针对红云的遏制,就分手而去。 青珠告辞离开,露出一丝冷笑,根本不准备真遏制红云,而要趁着黑莲遏制红云当口,向着红云示好,拉拢她的心,再得到她的人……让黑莲这个蠢货自己蹲角落里吃灰,后悔不迭去吧! ………… 虚空灵族总有些迥异世界土著的特质,就和‘龙有逆鳞、触之则怒’一样,凤凰对自身羽翼也珍爱的很,虽还没到少阴姑娘那样洁癖到转成男身来打消所有窥视,但也很反感渲染成荡妇,她怕那个喜欢胡诌家伙在这方面当小事来敷衍自己,还补充强调了一下:“……说实话,这对我很重要。” 叶青静默了会,他不意外黑莲和青珠那两个蠢货放出这样流言,自己本体与大凤凰日夜共鸣,分身与小凤凰朝夕相处,这两个人要是能在自己眼皮下挖走红云,那才叫有鬼了。 但队友之间就不同,人的相互交往深入密切后,总会有些新发现,对互动产生影响就不在叶青计算中,他现在就意外红云这样迅速认真的反馈,有点摸不准她的心思……或者不敢多想,觉得多半还是流言刺激得红云情绪不同平时,最后还坦然承认:“我是大致知道。” “大致知道?你暗中推手的?故意这样,抬升我的身价?怎不和我说?”红云连问了几个问题,寻常不会这样,此刻情绪不自觉有点发紧…… 1817.第1817章 所求 红云不喜欢这样蒙蔽的感觉,似乎是当年光明圣女时,那人处心积虑的背叛一样难过,可她这次都已和共鸣了,如果还是这样结果,她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付出什么来换得队友真心,她……真的,不想再孤独一人战斗了。 “请托是没有,红云你把我的能量想象得太夸张……”叶青语气带着点笑意,还是一如既往轻松,似乎没有觉察到红云这刻反常:“你想,我也请不动黑莲和青珠,更请不动幽云背后五莲,是吧?” 红云不由点首,意识到对方远在千里外看不见,又神识淡淡传过去一个“嗯”字,简洁冷淡表示自己情绪。 叶青一怔,有点感觉到什么笑起来。 “你笑什么!”红云微恼,语气霜冷。 “没事……没事……” 叶青只是忽然发现,大凤凰,还是有些和她女儿一样傲娇。 换成别人大概会感觉到红云实在生气而疏离,但叶青对她母女很熟悉,这时反感触到红云一面,褪去暗火就似乎是冰冻蛰伏了一个冬天的溪水,在春风下初次回暖地潺潺流淌,作第一个俯身在溪水畔饮水的旅客,不由也觉得荣幸,大约过了这个时间点,别人就是看不到这样可爱一面的红云。 不过既队友在意这方面,叶青不说些真话就绕不过去她这一关,实说:“我推演了一下某些可能,在我这方面应对五莲招揽时,有意无意拖延到你接收少阴的时间节点,就形成烘托……但也并不确定事情就会这样,还有一些可能和安排,牵涉到我的一些底牌,没尘埃落定前,我总不会都和你说,上次临走时你也说过,我们毕竟还是……” 红云听着已心情逐渐安静下来,这时脸色微红,暗啐这家伙竟拿她的修行邀约来堵住她的嘴,一点都不讲究,还有没有汉风里推崇的君子对淑女谦让? 不过这事情已说明白了,再纠缠下去反不好意思,显得她很在意两人关系一样,连忙转到别的方面:“对这件事,你家帝君是什么反应?” “应该说我帝君。”叶青纠正了她的习惯说法。 红云从善如流改了对青帝称呼,嘴角扯开弯弧,她知道这位战友心思,大抵是坚持着淡化青脉的小集体范畴,而以五脉大集体来匹配执掌九州的青帝……真是忠诚让人羡慕。 要不是火凤凰清楚自己新起家底子不够,她还真希望自己能流言中那样可以翻身驾驭叶青……呸,不是翻身驾驭,是超过,只为出一口气。 大凤凰这样心思走神了一下,叶青声音已在那面铺陈了许多内容,大抵是些安抚,难为他说这样多,最后强调:“……帝君那面照旧是支持你,不过远征方舟非同小可,冲破几乎必有的方舟连绵降弹雨幕,所需舰阵消耗很大。” “突入方舟,在方舟客场的消耗,更是巨大,关键时新五脉的人未必能靠得住,单凭帝君支持已不足了,毕竟帝君统一九州后逐渐受到制肘,反比不上五莲威福自用,在资源调集上面更是有差别。” “调动敌人阵营力量,为己所用?这还真是青帝道友的风格。” 红云心想的是别的一方面,看来叶青没有对自己说谎……最后一点紧张也随之冰融释消,沉吟问:“那你我的关系……虽还未发现,终给人预判到可能合流,我怎么回应?” “简单,就说……你对我帝君忠贞不二,没有红杏出墙可能……” “喂!”红云气恼叫了一声,亏她还认真当对方是队友,就是这样调戏? 神识通讯波动模糊一下,叶青在那面哈哈笑起来,没再逗她,正经:“反正敷衍就是,大家都还是相信凤凰品质高洁,不会轻易转投……所以黑莲和青珠那两个蠢货的流言,道友不必过于心结。” “那还要你说?还有黑莲和青珠可不是蠢货,他只是对我太了解,没想到我会……”红云哼一声,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她最近变化太大了,而且每次心路历程的转折点都是叶青参与,回想起来还是有些耳热,难以启齿,就两人之间共鸣,有些事情能做,但不能说。 叶青那面在等她说,结果她卡住了,一时间沉默,也不知道要不要接话,这似乎不大适合接话。 于是对话变得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大致来说,男女间纯粹友谊,其实是不存在,越优秀投契,就越是相互之间有着吸引,这是天地阴阳交泰的至理,尤其相处日久点点滴滴,又是常常神识共鸣,水滴石穿潜移默化自有着影响。 叶青说黑莲和青珠两个是蠢货,就是这一刻红云会花落谁家的问题,谁要真敢染指,叶青顺着流言真会打死对方,虽现在他和红云并没有有外人流言中的关系。 人心总是情随事迁,又不是真正道侣,这一对男女并非凡人,都是理智的天仙,心灵上经历很多风雨跌宕,行为能忍住这种临时共鸣的吸引,相互之间默契维持着战友的定位,这才是对于各人来说都最稳定少风险的选择。 只要撑过这段密切合作就可以,又不是几千年几万年一直共鸣下去,一些情愫总会慢慢平息…… “那时红云母女,花落谁家?” 叶青内心深处其实也不介意再打死敢伸手的人,又暗自清楚,小凤凰不用说,大凤凰的心路历程已走过来了,可能除了自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以及这样特殊时期插入她的生活。 红云又不是谁的附庸,她是自主独立的性格,以凤凰性格,知道这位特殊朋友有这方面微妙心思,哪怕只是隐感觉到一丝,她大抵只会安安静静回归到母女相依为命的生活,对她来说,这本来就是传统生命轨道,或哪一天转生成琼阳女儿……就会真忘记这段情愫了吧? 如果一直没有死,又或还是忘不了,那就安安静静放在心中,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实现,生命久的天仙都有这样对命运的觉悟,很少有人开三界后宫,哪怕圣人也没这资格,曾以为能狂妄一下的龙神死的很惨。 大约只有传说中连续引领晋升两层时空的领袖,因两度患难,获得了超越事件本身的信任,才不会受到反弹,但走到那一步或又有了更高追求,不在意这些。 此时的叶青和红云,两人面临着远征方舟的资源筹备压力,都不愿去多想太过遥远的问题,两颗敏感心灵,似乎有着一种触探后不约而同收缩的默契,很快都转到别的话题上,说些有趣或无趣的事情,偶尔听得红云被逗得笑出声来,又忍住……女儿还在旁听着,影响不好。 直到如两人希望的那样,气氛似乎消弭无形,红云才主动切回到之前话题,针对她这一次成各方势力争相迎娶焦点的事,请叶青帮她一起进行调整布局。 客观理智重新开始对校统一说辞,以外人这时料想不到的默契和互信,联手对五莲拉拢的敷衍,原则上尽可能借用有利条件汲取资源,为远征方舟准备。 讨论这些事情,红云发现自己也染上了一些叶青心态,这时联手算计的乐趣……又摇摇首,将这种不真实的错觉甩出脑海,情绪渐渐平静。 “红云……红云?”叶青发觉她走神了,疑惑叫醒。 “啊……” 红云手指掠了掠发丝,垂下眸眼,回忆一下叶青刚刚说的内容,一字一句清晰印在心中,若无其事:“这方面联手算计五莲,黑莲和青珠也不会拆台,反而会帮衬着一起多算计点资源……” “而名义上,是用这些资源丰满羽翼来谋求脱离五帝控制,某种程度来说也不是说谎,得一步步才能骗得五莲分批出钱出力。” “不错。”叶青点首认同她的方案,圣人再家大业大也不会当冤大头,还是要有盈利可能才会投入,不会一下就都付款。 只是两人都知道,最能骗人就是九真一假,新五脉表面也确实逐步脱离五脉控制的趋势,掩盖了潜水在红云身后叶青,以及潜水在叶青身后的青帝,最后拿到全款投资扯旗起兵的新五脉一下错位,调转矛头,转向方舟! “此次远征方舟,在新五脉内部,别的师弟妹我都可以说服。” “黑莲和青珠也不会反对,甚至青珠会拼命支持,这是它反攻方舟的唯一机会所在了。” “真要事成,就算五脉和五莲方面,被我们算计了大量资源,也不太可能拆台,因方舟就要到了,有人想试探下,当先锋,是很受欢迎。” “不过,要是不成呢?” “要是不成,你新五脉也获得了资源,巩固了地位。”叶青正容说着。 红云不得不承认叶青说的对,但还是有着疑问,这时终忍不住说出来:“那你要的是什么?” “这是秘密!”叶青笑的说着,眸子却一片深沉。 是啊,天仙有着上限,再修行都难寸进,所以要求得帝君(亚圣)和道君(圣人)的位格。 自己五德相继,上限本是很高,只要不断积累,至少能抵达帝君的位格,那自己所求什么呢? 1818.第1818章 幽会 大地铺展,长空升出朝阳,洒落一片霞光,明亮光晕笼罩着汉土帝都南郊群山深处一片支脉上,在一道道山脊上分出明暗交界,投影得沟壑幽深,山峰愈挺拔,占地百里面积在群山间并不起眼,幸位置不错,附近曲水环绕潺潺,流风如沐,是钟灵毓秀之地。 这崖名字叫做雷霆崖,又称飞来峰,仙女峰,乡人传说是某一日天外飞来,所以叫飞来峰,还有人信誓旦旦说是有过路仙人告诉的故事,应武陛下击败某个外域强敌后战利品,连着敌人道侣都抢过来了放在这里将养着,于是又叫仙女峰,只有天气晴朗的时才能看见,平时都是幻境一样不见。 今天的天气就晴朗,山巅一座玉台上隐几个女子在上面舞蹈,姿态轻盈,长袖舞风,光线柔和映衬着娇嫩的容颜,眸子里带着天地钟灵毓秀,越来越与世界契合无差,有个黄色牡丹纹裳女子在轻轻拍着手,姿态轻松观看舞蹈。 她背对着崖下叫人看不到容貌,只是霞光透过锦绣,倾泻下来一地绚烂,众芳拱卫烘托的国色天香,有些莫名的孤寂。 终是秋天了。 百花都已凋谢,只剩下山上的绿树葱茏如盖,又夹着一些鲜艳红枫,零落黄叶,落叶乔木带着金秋的五彩斑斓层层叠染铺在常绿松林间。 山脊下面是那一道著名的断崖,原本刻着‘雷霆崖’的铁画银钩,给这片仙境的女主人默默清洗掉,剩下光滑白嫩的玉石质地似乎没有异常,紧紧闭合着一道缝隙,但在天侧飞过来两道幽光之后,崖壁轰隆一声开启,隐约见得两个少女进去,听得其中一个清脆喊:“夫君……” 找青谨? 黄裳女子耳朵动了动,就轻身飞了下去,尽一尽地主之谊。 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轻松,而土属修行本来也就是凝重,再小心都不为过。 回到自己仙境,她就见到一个青袍男子正与两个黑衣少女说话,目光在男子欢笑的面容上移开,转到两个黑衣少女脸上,是一对孪生姐妹,墨色乌亮的长发瀑布在她们身后垂坠,侧脸看去白玉细腻,无一丝瑕疵,还有点不同于人族女子的风情……龙女,无数次血脉优化,几乎非人的完美。 她知道,因她也是。 她叫龙芍,一个过气龙族公主。 对面那个叽叽喳喳很是聒噪的妹妹……记得叫恨云,正拉着丈夫说什么,一会就抱着他胳膊,一点也不矜持。 姐姐惊雨则是黑纱袖子里笼着什么东西,特别示意着晃了晃手,没多说,有种老夫老妻的默契,照顾着妹妹的淘气。 龙芍有些羡慕望着她们,同样是龙女,竟还有能自主选择道侣而找到幸福,还是一嫁就嫁一双,这种赔本买卖她们的老爹都肯做,这让作礼物送给雷宵的自己情以何堪? 更何况现在根系蔓延遍布三大派系的强大烛龙教已不复存在,以祖父烛龙元神低首而尽归于红云帐下,前夫雷宵重修分身也在九窍派系的覆灭中消失无踪,或是死了吧……唉!联姻,都没有可能,也没有需求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男子回首招呼她过去:“龙芍姑娘,这是我夫人惊雨、恨云,你们……见过?” 他有些不大确定地说,恨云笑吟吟点首,小小龙女握紧姐姐的手,意味深长目光在夫君和这个龙芍之间转来转去。 “是,二位娘娘金安。” 龙芍就露出一个温和微笑,心底吐槽一句战场上见过也算? 那对好运到让人羡慕的龙女姐妹过来和她聊了几句,也很好说话,无论姐姐和妹妹都是一致的尊重,没有因她是远古龙族出身的俘虏就敌视或轻视,尤其是在龙芍并没要表现出要贴靠她们夫君情况下。 但要说有多少共同语言,也是不多……擅长领域都不一样,甚至五气属性都不同了,嫁人后的境遇乃至最后命运更是天差地别,难道一起讨论做为龙族公主与人族夫君那个正确姿势? 呸呸……龙芍你真无聊透了。 于是不多时,惊雨与恨云就停下说话,和龙芍一起将目光看向叶青,穿过幻境朝阳映衬着年轻男子刀削般的面容,挺拔的鼻梁,端正的眉眼,目光沉稳,并没有因错失登顶大运的挫折而沮丧,也没有因最近各方拉拢而躁动。 叶青摩挲着下巴,打量最近已经乖巧听话许多的黄裳少女:“龙芍,我可以信任你么?” 龙芍心一紧,皱着小脸,可怜兮兮说:“祖父已逐我出门,叔叔姑姑都举族投靠了红云殿下,忙着没有心思旁顾,父亲倒惦念着还有个孤苦伶仃小女儿,打发我的仙境到这里,我已是寄托在叶君这里,别无所有,你不会要赶我出门……去红云那里当卧底什么吧?” 叶青失笑,哪里还需要她做卧底,且龙芍也不是真正孤苦伶仃的俘虏,自己还是给了尊重待遇作青汉仙朝的淑女来同化培养,这时只摇摇首:“没有,只是借你的龙芍仙境一用,用完了会还给你,如果有人问起,你就按我说的去回答,内容是这样……重复一遍给我听听……对,就是这个,你不用理解是什么意思,也不用管我借你仙境做了什么,就照这么说,对外表示所知有限便是。” “哦……” 龙芍松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似乎参与进去某种机密,虽只是外围的某种伪装……不可能把核心内容对她透露,但真要知道多了,她自己都会害怕,这时就觉整个人都放松了,有些欣喜得到承认。 轰! 仙境上升到半空中,平稳接近天穹顶部的一颗青星,也就是与汉土演化世界顶部的青谨天对接,在这样高度隐可以透过界膜看到外面黑水了,第七汉帝国所在的金青圆球就载沉载浮于黑水之上。 迅风浩荡,穿梭长空,也带来下面地上的一片惊呼声,有乡人喊:“快看,飞来峰又飞走了!” “是仙女飞走了……” 这让仙境里的几人听了失笑,坐着又说了会,待得仙境坐落在仙天里,龙芍看了一眼叶青和惊雨、恨云,就自觉避嫌起身,说:“我出去逛逛……还没有上过青谨天。” 听着似乎委屈的待遇,女主人不但要笑脸迎接杀夫仇人,搬家到对方那里,甚至还要让出自己房间给对方用,不过大抵是烛龙送女太多,龙女习惯力量为尊,有一套自己传统体系,叶青作能决定她生死的战胜者能收留她并且继续培养,其实要她做什么事,她都情愿。 ………… 哐! 山崖幻境闭合,隔绝女主人在外面的背影,客人的姐姐惊雨就叹息:“我们都是龙女,表面上远古龙族看不起东海遗族,但实际自己流浪虚空又蛰伏异域万年,早已经失去了原龙神时代的盲目矜傲,而对力量的敬畏很严重,到龙女甚至有些对命运逆来顺受的软弱,也只有生死之争的时还会爆发出属于虚空灵族气性,别的方面甚至比东海遗族都更能忍受。” 妹妹恨云闻言点首,又摇首:“同样境况,如果有谁杀了夫君,我们都会……” 她说着忽停下来,叶青感兴趣追问:“你们会怎么样?” “杀了对方给你陪葬,难道还自己殉葬……”小小龙女没好气说,她龙生还长着,可没准备一下就死,想了想又承认:“等我也要死时,就让姐姐……或我和你的孩子,把我和你葬到一起,这下你满意了吧?” 叶青:“……” “妹妹你傻,夫君逗你,再不济有分身。”惊雨抿嘴微笑,规避这问题,不说她自己做法,说出来会给妹妹笑。 叶青就当她是默认和妹妹一样,也笑着揭过这节:“思想上不同了,但有些还是能相互理解……这让我想起刚刚之前,青鸾与红云的双凤会,现在就是双龙会,不过都是女的……” “喂!我警告你,你不会对龙芍有兴趣吧?当心我向芊妹妹和曹姐姐告状……”小小龙女挥舞着小拳头,很清楚怎么要挟自家夫君。 “你说自己吃醋得了,还拉扯上别人。”惊雨笑着按下妹妹的手,也不奇怪她的思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龙女也是差异很大,恨云性格向来乐观开朗,虽出于龙族性格对无关凡人理都不理,但对亲近家人就是不一样,很快就能亲密起来,确实算是对夫君后宫的姐妹最熟稔,经常相谈到深夜,同塌抵足而眠,说夫君后宫就是她的后宫,姐妹要抱团反抗大魔王夫君等等这类话。 叶青与恨云吵闹惯了,失笑摇首:“没有的事,我可没兴趣回去跪搓衣板。” 他一挥手,纯白色、蓝黑色的两道晶莹光亮就出现在这座龙芍仙境里,光亮中心处各有不同,一枚上面蚀刻着水晶宫的纯白星核,一枚则是似乎海水雕刻成宫殿的蓝黑玉珠,各自灵气交汇相融,气象万千。 “夫君你这是……” 惊雨和恨云也惊讶看着这一幕,星核是烛龙所有,上次红云对太真、上真狙击战役也用出原版水牢樊笼,已见识过,而碧蓝玉珠是祖父东海龙王所有,夫君和祖父秘密交涉约定租几日,而由她们姐妹借归宁一趟带过来的镇运宝物,东海水晶宫的法宝形态并不出奇,没想到是两件东西放在一起是这个相互呼应。 “双龙宫契合,我要进行个试验,如果计算不错,应不至于弄坏掉夫人族里的宝贝……” 叶青正打趣说着,突一道白衣人影出现在仙天外面,在外面安静等候样子,他挥手收起两枚水晶宫宝物。 “怎么了?”妹妹恨云就不由疑惑问,她知道租借时间有限,条件都预先准备,干扰事项都提前解决或推后,立刻实验才是正常,而夫君反常收起来了。 姐姐惊雨顺着自家夫君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道白衣人影,心中一动:“那是……伶?” “嗯,有点意外,她这时应……” 叶青没再说,和惊雨与恨云交代几句,就起身出去相迎,什么事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力量是关键,已晋升真格天仙,就算孤身再见伶仙子也没有可紧张,更别说是在自己主场。 ………… 金秋阳光带着热情,将山原田野染遍丰收,伶怀着心事跟着叶青进来,神情沉默,这时不由注意到周围:“暗面又一年过去?” “对,快要秋收祭了。”叶青推开主殿朱门,就听见通往后殿珠帘晃动,隐隐气息让他回醒过来……是龙芍! 她跑主殿来了? 伶在门槛前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一片晃动珠帘:“有别的客人?” “我的两个龙女夫人过来看我。” 叶青手指点了点殿内,桌面上正有一堆书卷堆放,还有几册在那里翻开,矮凳团绣垫子上还有着凹痕:“刚刚有个在这里看书……见有客人来了,可能就走了。” “哦,是女主人么?” 伶也感觉到了里面龙女气息,就不太好意思进门,微微侧转身面对叶青,就这样站在门口说:“我刚自……” 叶青走出来,往后瞥一眼珠帘内一动不动身影,似乎觉察到目光,顺手阖上了这门户。 吱—— 门户阖上时,殿内珠帘后黄裳少女吁了口气,手里一册书卷捂着胸口,都有了点香汗,心底疑惑…… 分明是叶青借她仙境招待两个龙女夫人,允许她到这里随意逛逛,中途又带个女人过来是怎么回事? 且她只是避一避而已,叶青谎称她是自己夫人……没有直接说谎,只是误导,是怕被戳穿? 一时不禁有点疑惑外面那个女声是谁,看书也看不进去了,但禁制里已听不到外面对话,她可不敢开门出去,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就作罢,冷静想想自己还是装什么都不知道好,叶青怕被戳穿,只能说明对方地位很高,自己隐隐感受,似乎一个天仙女修,这肯定不是正牌道侣芊芊,说不定是私情幽会。 1819.第1819章 遗世者(上) 一门之隔屋檐下,阳光穿过屋檐照在白衣少女侧转的身体,这让舰灵少女在一贯端正中带着柔和,没有呆板:“……方舟回来,见过了元青姐姐,嗯,你怎么没什么反应?” 叶青回过神来,说:“新上任元舰灵,你总要见一次,感觉比原本的紫衣姐姐怎么样?” 这规避了伶与方舟联通的水深,见叶青不过问,伶也就默契放下,顺着话:“她也有些……变了,不过没有什么奇怪,我们都在变化,可惜是我这次还是没能说服她,可见她根本立场还是没变,冲突不可避免。” “这是自然,大家都很现实,说服要用力量,现在你、我都在借势,真实力量其实很有限。” “嗯,这也是我要成道天公民的原因,只有这样元舰灵的她才会听话……对了,元青姐姐还问起过霜蓝,就是给你俘虏了的卧底,我说霜蓝过得挺好,元青姐姐不以为然,也没说什么,但我觉得……”伶沉吟着,目光认真注视叶青双眼:“我想见见霜蓝。” 叶青能感觉到她的坦诚,不动声色:“是你自己想见,还是元青想见?” “都想见,不过就我们都想带回星核一样,目的不同。”伶对叶青眨眨眼睛,有些意味深长:“紫衣姐姐主元神陨落在这里时,她看到了这片暗面的汉风,当时的感觉是什么?” “而她最后信息无法传递出去,必然有人在这里为她保存,那人不是我,也就只有霜蓝,你明白我意思?在霜蓝手里封存的应是紫衣姐姐最后遗迹,元舰灵重生就融合了你们帝君分身,元青成了继任者,一切都在变化,紫衣姐姐的最后信息就没有什么用了。” 叶青若有所思,沉吟:“但元青一定很想收回信息以便处理,所以借你的手,而你不想让她收回?” “我也想让她收回,但不是现在给她,要在我和她博弈的最后时……”伶说着顿了顿,转首避开叶青目光,素白手指在胸口轻按:“你知道我的内心经历,我和青珠在时空隧道里的一段经历化隐藏钩子,最后关键时影响了我,虽不过沧海一粟的影响波动,但我也需要知道紫衣那段最后记忆情感是什么……会产生什么影响,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这次合作成功……” 叶青看着她,一笑:“行。” “谢谢你……” 叶青摆手:“先急着谢,作等价交换,你也要告诉我——你对这片暗面汉风复苏的观感。” “这很重要么?”伶有些疑惑,她现在只是个小角色而已。 “对我来说很重要。” 叶青才不会告诉她,自己通过女娲对霜蓝同化搜集了她的观感,又通过芊芊与霜蓝配合,获取了紫衣最后信息里的观感,现在就差伶了,这个一直沉默的盟友,这场大远征合作里所有人都轻忽一极,她不会是青珠等人眼里乖巧无害小白兔,而是隐藏在自己背后的大鳄鱼,这场大远征里所有信息汇总者…… 叶青是幕后策动人不假,但一直到目前,叶青所有的信息,伶都知道,而伶自己又去和方舟里的元青姐姐勾勾搭搭,等于说是掌握方舟那一半信息,而打着不背叛方舟的名义不透露,这不就是信息不对称? 作坑王之王,叶青也习惯挖坑自己跳坑,再拉盟友跳坑,最后敌人跳坑,不会让别人把这一手用在自己身上,这时也不明说自己的防备着应手,而换个角度旁敲侧击:“就算你现在是个小角色,没人在意你的想法,但是等你成道天公民了,你的想法就很重要……我只是提前深入了解一下你,都是合作这么久了,彼此立场都共鸣了解过,一些观感还是可以说说吧?” 伶很萌很萌地瞪大眼睛,看了叶青一会,见他坚定不动摇,她心中莫名涌起一阵烦躁,这让她想起了曾经一个人也这样坚定不动摇……将她锁入金丝笼子一百万年,这是关爱? 或是,她过去也喜欢,只是现在不喜欢且敬而远之。 不过自己要的东西握在叶青手里,而且也理智知道叶青不是青珠那样毫无底线,她还是要维持默契互信的关系,只能泄气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叶青感觉自己被她当白痴忽悠了,简直以为自己也当她是无害小白兔,想想青珠的悲剧还是前车之鉴,不由好气又好笑,用看淘气小姑娘目光看她:“你别和我说‘不知道’就是你的感觉。” “别这样看我,我真的不知道,没感觉……紫衣姐姐或元青姐姐,甚至霜蓝姐姐或都会有感觉,但她们是方舟里孕育苏醒,你可以当她们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情感丰富,伤春悲秋,会受到种种规矩影响。” 伶说到这里,脸上终流露出一点情绪,哼了声:“我只是个流浪在外的野丫头,缺乏教养,无知无识,连姐姐的话都不大爱听,你别以为自己是个区区遗世者就能让我……” “看来你也并非你说的那样‘无知无识’嘛。”叶青淡淡,目光有了意外发现的笑意。 伶捂住了嘴,‘呃’了一声,糟糕。 “那换个问题,遗世者是什么?” “哪有你这样问个没完?今天算了,我想起还有点事要忙……”伶烦躁摆手,准备要走。 “站住!你还想不想要紫衣的最后遗留了?”叶青连忙说。 伶转身看过来,怒盯着叶青:“你这是想干什么?威胁我?” “你别误会,我们是盟友,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也不能因小失大损害我们之间的合作,只是等价交换,对不对?” “你不肯说出对这片汉风的观感,我这个区区遗世者只能换个问题,这对于你们舰灵来说似乎不是要紧东西,不然你也不会随意就说漏……对我来说,我很好奇很想知道。”叶青循循善诱地说,似是拿着棒棒糖诱拐小萝莉。 伶想了想,在台阶上坐下来,阳光沐浴着少女的雪白衣裙与细瓷般精致面容,她拍拍手让叶青也坐在她身侧,然后说:“只是元青姐姐对我提及,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也就是道听途说的事情,你确定要听?” “当故事听也无妨。”叶青自不会全盘接受别人的观点,尤其是要防着元舰灵算计自己。 伶吓唬了一下叶青,作刚刚他欺负自己的小小报复,这时又一笑:“不过这件事,根据我在零号舰时就传承一些知识来看,元青姐姐说的很可能是真实……她告诉我说……嗯,你答应我听了不要生气,不要迁怒。” 叶青奇怪看她:“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迁怒你?我答应你就是。” “好,那我说了……” 伶哼了一声,神情严肃,两人并肩坐在屋檐下台阶上,阳光照着这对青年男女,没有暧昧,是一种无形博弈。 “首先,我们的确怀疑你是遗世者。” “你应还记得时空能级分层的阶梯理论,不说说真理,至少在可观测的虚空范围,这一理论实测效果还没有遭遇任何理论颠覆性的挑战,也就是说它是目前已知最大相对真理。”伶手指轻点着天上的红日,似乎是在表示天无二日,转首打量叶青的表情。 叶青只是点首,完全表现出土著听天书一脸懵然。 “噗哧……别装啦,你还和紫衣姐姐威胁过黑暗森林,无论是你自己做梦想到还是有人背后指使你说,你多少能理解些吧?” “说正题。”叶青不理会她的刺探。 “这一次元青姐姐就告诉我,在故乡世界开启圣道之路以前,就已去世的早期子民,现在道天公民的祖先,给核心道天世界能级抛下,遗落到下层时空能级的附属世界,称遗世者,不属于公民……”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叶青,似乎还想找到某种表情。 但叶青面无表情,影帝的演技连圣人都算计了不知道几个,岂是她能看破。 舰灵少女得不到可以确认的证据,只好遗憾的继续说着:“但作人道先烈也有着分享到道天光辉的机会。” “整个世界在那次最重要的蜕变时,曾对恒河沙数所有沉积灵魂进行一次补充,对世界来说因能级落差,需要付出是很少,落在下层时空就显得多,数目相当给你发一枚勋章,表彰你在道天世界历史上曾经有过的贡献价值。” “关于你身份的疑点,主要是在青帝世界所在的这个空域,这超出道天光辉范围太远,寻常根本不可能有你,元青姐姐觉得你可能是和方舟一样给虚空之风吹着漂流过来,可能已经历过许多世界,我们能在这里相逢真是一场难得的缘分。” 叶青听着,先不说感想,肚子里已经是一阵腹诽,这真是一场孽缘……现在这个情况,要是没有方舟的核威慑,自己和帝君、红云对五莲阵营撕破脸战到底,打持久战就已经赢定了,最多时间早晚。 可惜现在不得不妥协,还在和这舰灵少女交谈。 1820.第1820章 遗世者(下)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上辈子五莲世界形成优势后变成怎么样,吞并五脉世界的话,人道破碎,五脉瓦解,道门必孤掌难鸣,但五莲、祥云、九窍等诸圣争位相持无法清洗那些炮灰真仙,晋升不了,无论暗帝崛起大革命,还是祥云引发一盘散沙的混乱长夜,能打得过突袭降临方舟?真就不信了。 也许上个世界,五莲也是为人嫁衣,按照伶的说法,变成了灰灰,两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废墟,成为别的世界的陨石来源。 留意到叶青走神,伶拉了拉他的衣袖:“哎,我们私下里说说,叶君你既能写出一本似是而非的《三国封神演义》,偶尔会传出些奇怪的词句,这在仙道世界里其实并不罕见,只说明你某种传承印象比较深刻,不过你有没有记得自己第一世在别的世界里印象?” “我对信风发誓,没有这种事。”叶青面不改色。 “真的?我是说做梦什么,梦到城市特别繁华,车水马龙,人气旺盛的那种?也没有?” 舰灵少女不大相信了,这一刻小心翼翼试探,因元青姐姐判定这本书……未必就是叶青写的。 正常一本小说演化也确实很难说明一个世界竟能将它的每一部典籍、文章、法统都具现,就算是叶青写的,也必须有人在幕后支持,筹备百万年封土体系背后的水很深,五脉天仙都集体参与,很难确定疑点到谁,叶青这厮和天仙的关系不大亲近,连原本支持青脉都隐约疏离了,和青帝都是渐渐走向分道扬镳,黄帝、赤帝、黑帝之流更是嫌隙很深……不过元青姐姐就笃定了是谁,似乎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信息,不由让伶觉得有些隐忧,试图在叶青这里寻找到蛛丝马迹。 “我身正道直,每晚一睡睡到自然醒,从不做梦。” 叶青看了一眼身边少女悻悻的表情,心中一笑,不动声色,觉得自己重生的秘密与之不大相符合:“所以就算是你假设苏醒者,我醒来就是在这世界里,请问这又如何解释?” “说不准……已不是第一世?啊,我明白了,你辗转太多次已耗光了气运,遗忘了大部分记忆,只剩下潜意识的印象,之所以辗转可能是因你没有留下后裔……” 伶微妙看了一眼叶青,似乎有点同情:“你在故乡世界没有结婚,是单身?” 叶青:“……” 差点就破功了,没想到在这异域,还会遭遇舰灵少女对单身狗进行暴击! 伶瞅了瞅他,思索着继续:“恩泽评价是后世施与,但羁绊是传承之中,人道根本就是生生不息,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嗣得道抬举祖先,可能是没有后人血脉羁绊,同时没有名气,没有人攀附上来认祖认宗……血脉和文化上传承一个条件都没有满足,在人道来说就是没留下足够恩泽的信息让后世族人追念……请你节哀。” 叶青皱眉:“我为什么要悲哀?” 伶小心观察这个临时盟友的表现,看不出异常,她觉得叶青要么只是元青判断的台面上傀儡,要么是真是忘记了大部分前尘往事的遗世者,所以礼貌尽量避免用孤身野鬼这种词,毕竟对方虽不是公民,也可能是有些历史缘分的人道前辈:“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说,我看到你,对照数据库里的遗世者认知就好像在博物馆里看到古人类的标本一样……北京猿人什么活生生出现在面前的神奇,嗯,你不明白?总之就是面目奇古,不似活人,羁绊很浅,可以不怎么在意的意思。” 叶青一脸囧囧,冷笑:“你才不是活人。” “好啦好啦,我本来就是舰灵苏醒,所以我们半径八两,彼此彼此,这没有嘲讽的意思。” 很会察言观色的舰灵少女神情柔缓说,这时就无视叶青一脸囧囧的表情,她肚子里暗笑——让你非要逼着我说!现在生气了吧! 叶青囧的是曾经单身狗遭遇超越时空的暴击……真是来自故乡的垂怜慈爱啊!对于伶的礼貌态度没生气,知道她的想法,淡定回应:“不用试探我,元青告诉你的这点一面之词还不至于让我动怒,继续说下去。” “是,我的陛下。” 伶笑吟吟揭过这一节,不过说是不在意,实际活生生可以交流的遗世者出现面前,伶作舰灵,就女仆一样还是要对主人家的历史文物保持些基本礼貌,既说开了,她也很有研究交流一番的兴趣! 叶青也没有全信她刚刚的话,很快抓到她那一套说辞中的关键:“你们羁绊标准是怎么判定?” 伶伸手在空气里轻轻拨弄出一条红线:“羁绊?羁绊是月老的红线一样,束缚也是牵引,有好有坏,对于遗世者有一些牵引和保障。” “虽你也可能得到了普遍范围的一次垂恩,但没有后人羁绊来牵引你,作散落的普通陨石本身是没有动力源,你就可能随着虚空之风飘荡,蒲公英一样遗落在下层时空的极遥远地方,别奇怪,别说这里只是道天文明光辉疆界外,就是更远几倍、几十倍的道天文明遗世者,我们以前除草时都偶然发现过,不然你以为下层时空这许多相互陌生的苏醒者,都是哪里来。” 叶青沉吟:“按照你们的理论,都是不同高层时空世界坠落下来?” “嗯,都是陨石带来的他们,而遗忘了前尘,龙、凤凰……这类虚空灵族之所以能在无数世界传唱,是因她们具备特殊的横渡虚空天赋,或者说她们是世界生命进化到虚空的一种种族,但大部分世界内诞生的生命,还是没有虚空灵族这样的经久不衰传承,还是会不断遗忘过去,最后泯然凡尘,与土著无益。”伶用意味深长目光看着叶青,很是猜测好奇。 “我就是你口中的土著。” 叶青淡然说,没有任何认亲的企图,他上辈子倒霉到死,这辈子就绝了任何天上掉馅饼的妄想,根本不理会伶那一套说辞的真假几分,只观察她说这些话本身透露出的态度。 “你还当我是在编故事?”伶微微一笑,丢出了杀手锏:“我有证据,元青姐姐告诉我一个特征,故乡世界曾经遗世者的陨石都有一种特殊标记,你想不想听?” 叶青一怔,握紧了手,看着:“说。” “刚刚我说过,道天曾播撒一片纯白光辉于时光长河,表彰祖辈凡人曾经繁衍生息的贡献,正所谓功过后人评说,盖棺才能定论,但对没有了后代的遗世者,因没有后嗣专门祭祀而不足召唤,只能说是一次灵魂重凝的祝福,于是在那些陨石上就会留下一个白色标记……和你在虚空收获的白色陨石很像,但并非死物,里面是蕴藏沉睡生灵。” “这祝福在道天来说是微不足道,一般来说除留下特殊贡献的英杰,普通灵魂加成的不多,但在下层世界也是一笔大气运,越到底层时空能级落差,越显得一笔巨大财富,使得遗世者在下层新世界复苏时有着相对高的基础,相当于一次救赎升华的机会……出生就拥有大气运,天命之子叶君,你难道不是这样?”伶笑吟吟问。 叶青这下无言以对了,也不能说出自己这辈子气运清零、一步步争位翻身成世界嫡子的事,或上辈子真的是遗世者?不过研究那个已没有意义:“随便你怎么猜,反正我是土著。” 伶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他眼神里看出坚持,轻轻:“我明白,还是这样好……昔日荣耀不足夸,今朝生活还是如若饮水,冷暖自知,是喝稀粥还是吃肉只有自己心中清楚,没得惹人嫌疑妒忌……更何况如果确证你的身份,对于元青姐姐,第一时间会处理掉你。” 叶青皱眉:“为什么?如果……我是说按照你们观点,遗世者是不重要历史文物,处理干什么?” “遗世者的秘密,没有多大用处,但在清洗的时候足够碍眼……会让姐妹对这片汉风世界产生同情,她们不是专司杀戮的屠夫,不是每个姐姐都和聚合体元舰灵一样理智冷硬,一些可敬汉风英杰,清理时如果哪个姐妹心一软放走了几个,出现漏网之鱼了怎么办?” 伶平静说着残酷的话,没有神情波动,那不是她的想法:“以我对元青姐姐立场的认知,是赤果果地清洗掉整个世界的所有目击者,寸草不留,不在回家路上给故乡文明引来任何追踪隐患,你用黑暗森林信号广播威胁过紫衣姐姐一次,给她用时空能级阶梯打脸反驳回来,不同层面世界就是蚂蚁威胁不了海里的巨鲸,但她还是以此对你提高警惕,继任第二代元青姐姐更要除你而后快,这是传统舰灵坚守的忠诚……和我这野丫头想法不一样。” “果然……你刚刚想坑我一次,亏你还是盟友呢!” 叶青瞪了这小姑娘一眼,自零号舰数据库检测不出自己灵魂波动记录而不承认开始,就对方舟一系抱有很深戒心,这次更是庆幸自己没认老乡,说不准就给伶录影下来作把柄或者出卖给元青,这简直是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 “是你一定硬要逼着我说,反怪我了?我出口气不行么?” 伶哼了声,也有些不好意思,转过首避开盟友指控的目光,口中:“不想和你说话了,带我去见霜蓝。” “她在娲皇那里,我带你去见她。” 叶青在台阶上起身,拉着她也站起来,向外面走去,仙天花草树木映着少女的容颜如花娇艳,但出仙天后,在暗面世界里这样秋日晴空下,毫无遮掩灿烂阳光一时竟有些刺眼。 恍惚刚才伶说的那句“我有证据”还在心中徘徊,她说的特殊白色标记的陨石,如果真的存在这样游荡过程,那等于说自己是给某个仙人……甚至是青脉仙人前辈在虚空中拾荒捡垃圾一样捡到? 他或她是谁?知道自己么? 一时感觉自己两辈子作穿越者和重生者,也有许多迷雾重重起来,难以确定某些事情,更不知道去问谁,看遍了青脉库藏并无这记录,或在别的脉?甚至在道门记录之中? 片刻,叶青决定还是将这些小事藏在心中,等关键方舟一役归来,崛起再无人可挡的时翻翻各脉历史记录,有没有这样一颗陨石的收获记录,如果都没有记录才会是问题,说明有人隐藏了什么,如果有记录那就好办…… 而对身侧白衣少女伶的示好,叶青是清楚她想说明她和元青的不同,让自己能更坚定帮助她登位,所以也只姑且听之,并不真的全信。 上辈子倒霉到底,这辈子是不大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或者说,太多羁绊、情感、事业都在这里,他早已不在意这些前尘,而习惯了新世界里一个土著立场,并且清楚认识合作背后的力量平衡。 即便伶仙子登位掌握方舟又如何?方舟再牛也是别人,与自己何干? 仙道的世界终以仙道为第一暴力竞争,叶青自忖就目前来说本体力量不差,但资源和羽翼上差太多,除先前俘虏收服的龙芍等地仙、真仙层次,还有大司命少司命她们这样一路提携盟友,尚还没有地仙主动投靠,天仙更是一个都没有傍上来,只能自己培养。 如果不是与红云结合暗中控股了新五脉,只凭青汉仙朝力量,叶青自忖自己连与五帝、五莲、方舟一起上桌博弈资格都没有…… 大多数天仙到这一步也就止步,话语权也就是寻求自保,非天仙智慧眼光不足,只是力量不足,枪杆子胜过笔杆子,这道理放在哪里都是一样。 叶青不想退缩,作五德天仙,他不会止步在这里,重生这一辈子是机缘也是挑战,他要……掌握自己命运,无论方舟还是新世界都无法动摇,独立自主的命运。 这一下,就坚定了与两个龙女夫人将刚刚实验做下去决心,等星核送回方舟就没机会再研究,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1821.第1821章 争论(上)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秋风的余热送走了飞鸟,带来了客人,火云宫主殿朱门紧闭,月光穿过屋檐洒下满地银色霜,一道寥落人影,叶青在走廊下站着,仰首去看屋檐顶上两盏花灯,悬空着微转,而照耀庭院的夜色。 身后听不到声音,两个舰灵少女已在殿内待了很久,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有些坏心思想着……不会打起来吧,哈。 一门之隔,殿内只有三个女子,除主人家的女娲,就是两个舰灵少女,两人原本就是有些旧怨,此刻虽没有敌对立场了,气氛还是算不上好。 “霜蓝姐姐……听叶青说你现在的身体,是刘姓宗亲,名字刘雨?”白衣少女目光审视。 “是,霜蓝已经不存在了,叫我的道号吧,蓝雨。”蓝衣少女容貌柔和,衣着朴素,不置可否说着。 “可是听着不太亲近,我还是叫你霜蓝姐姐吧……” 伶接下来语气如常地说了自己在这世界里的大致情况,最后去方舟一趟的关键信息自是用假,以方舟特使的身份不容反驳:“我应元青姐姐的吩咐,来取回紫衣姐姐留下的最后信息。” 道号蓝雨的蓝衣少女这时警惕盯着面前白衣少女看了一会,但她想了想,还是在师傅娲皇的目光下以舰灵少女身份伸出手:“我总觉得伶妹妹你是在骗我……不过,就这样罢。” 伶神情讶异,知道可能是假还会配合,难道说……她疑惑看了对面的宫裳丽人一眼:“娲皇都告诉她了?” “可不关我的事。” 女娲微笑着,姿态安闲坐在主位上,看着几案前面的两个舰灵少女的手握在一起,用她们特殊的方法来解码信息,本来外人都应该回避,但是现在都是盟友了,所以叶青自己避嫌,让她留下来观看……大概也是怕打起来。 轰! 虚空中的双螺旋封印浮现而出,伶只得收回了注意,全神贯注,在她的视角也是首次亲自应用这样的天赋,实践与知道终感觉很不一样,是零号舰数据库的传承无法给她的体会。 就数据库里没有告诉过她解封的感觉会……这么古怪难堪! 一瞬间整个世界精神化,她们的衣裳都蝴蝶片片剥离,只剩下雪白窈窕的**,是灵体展露出来。 而双螺旋序列虽听起来应是一条长长的自行车链条,但伶此刻分明感觉到对面少女纤细平滑小腹里面的是一颗紫色球体,蓝雨自己解释:“开始时螺旋本身是扭曲塌缩的缠绕一团,紫光萦绕,模糊混沌,似是一只沉睡着飞蛾幼体的紫色蚕茧,这就是它的物质存在,一半是可见的月亮高悬,一半是埋入虚空的水月倒影。” 镜花水月,涟漪绵绵,再机巧聪明的猴子也捞不起水里的月亮。 伶能理解这霜蓝姐姐的比喻,永远有一半信息是沉浸在虚空中,封印设计就是如此,除非超过一个能级力量强行破解,就好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样,直接将它消失在虚空的部分连根拔起,否则任何不属于舰灵少女体系外人想要技术破解,都只会得到表面上枝叶繁茂但冗长无序的不完整密码。 紫色的月晕融融绵绵没有缝隙,真正是天衣无缝,没有任何人工编织的丝丝缕缕痕迹,完全自然生长,而且是双蛇相互衔着彼此的尾巴,在链条的首尾末端相接的样子,塌缩现象导致根本无法分清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也无法观测到每个台阶的具体位置,这让它的外显信息单元更琐碎混乱而毫无意义——每个台阶位置的不确定性,显性隐形时刻随机性,最后还有遭遇外界非法技术性破解时,任何轻微的触动都会引发连锁的应激变化。 就一个狡诈的妖精能窥伺见破解者的内心,做出完全不确定的随机,合在一起结果只是无穷数,某种程度上实现与世而移的应激。 结果好坏犹且不知,只在概率上就不可能重现最开始一刻的位置,就一个人不能同时踏进两条河流。 两个人就可以。 两个舰灵少女神识共鸣相合时,她们灵体禀赋特殊,天生就是能与这封印规则契合,不溶于水的紫色蚕茧就是在她们灵体中溶解了一样,塌缩螺旋紫光萦绕着她们洁白的**展开来,似乎是紫色锁链紧缚着每一寸肌肤。 在曾经宿敌的霜蓝面前,这让伶觉得有些脸红:“必须要这样?” “原理就是这样……你知道的,它是基因链条在密码领域的仿生学应用,我们每个生命本来就是在它的束缚下,甚至更细微到微粒的塌缩,要解封就要直面面封锁。”蓝雨脸上没有表情,她才不会说自己的首次解封已贡献给了芊芊,那是一直心底疑窦的事情,这时只用过来人的态度俯首吻了这个妹妹的双唇。 两个舰灵少女都浑身颤栗了一下,双螺旋首尾的衔接点就在她们唇齿交融中分解,抽丝剥茧地解开了缠绕。 锁链逐渐褪去,离开她们后自行凝聚起来。 这时她们就看清楚了螺旋是分奇特的两股同向旋转对绕,只是每一股根源出发的角度,呈现对称,是旋转的登天梯向上升起,一根粗长而空心的紫色竹子一样贯穿在她们紧密贴合的怀抱间。 伶的脸颊更红了,不过舰灵少女传承的知识告诉她,这链条是一种不确定性的信息链条。 仔细观察就会看到竹子的表面有些明暗分别,有些模糊不定,光滑表面上时不时有些细节的竹节凸出现象,是这登天梯每一层台阶的两个对称内容,都分显性、隐性,相互不断无序交换,蓝雨这一边先契合此刻显性的所有信息,螺旋的两根链条在她体内就呈现残缺许多片段。 失去的那些都是此刻不存在、沉寂在虚空中的,似是旋转的登天梯缺失了许多片段,让单一破解者无法沿着梯子拾级而上攀登顶端——信息的终点符号。 即便是她们联手解封的这一会,整个双螺旋仍在无序随机突变,设定就是如此,除非毁灭它或暴力破解,否则这种突变永远不会停止。 蓝雨现在的工作就是用她自己身体固定住一半显性内容记录,随着螺旋翻转交换了显隐性,残缺片段上有些台阶还是显性,有些台阶是变成隐性,但沉浸到虚空中的同时,还与蓝雨共鸣。 与之相反的一些隐性内容显化出来时,她已不能与之共鸣了,因是同一台阶的对立视角,人无法踏进同一条河流。 这时就换成伶来接手共鸣,她也同样会记录不同于蓝雨的信息。 这一对舰灵少女姐妹,拥抱着的身体更紧密,而彼此对于这段信息的视角迥异,但随着天仙神识瞬息交替,整个紫色竹子已由虚浮不定的窄小,而变得凝实粗壮起来,她们已用最简单的遍历方法收集了双螺旋的两根链条所有信息,登天梯顿时完整无缺,她们的精神也随之在顶端汇合,都看到了信息的终点符号,一个特殊的紫符印记。 两人相识一眼,伶就伸手取走这紫符。 就获得了提纲挈领的钢线,或迷锁的钥匙,瞬间所有信息都恢复到了它原本的初始样子,光影与声音涌入心中,瞬息的精神模糊后,伶的神情逐渐讶然,将紫符收起来,皱眉:“你确定……没别人动过这信息?” 蓝雨心底咯噔一下,看了眼殿门的窗纸上一个年轻道人投影,似乎对方在外面走廊徘徊等候,心底就不由晃过那人的道侣芊芊……完全捉摸不定一个存在。 这时师傅娲皇也在看过来,蓝雨明白自己立场,就果断遮掩说:“没有,元青姐姐难道有告诉你除了我们两个,这个世界里还有其他潜伏舰灵么?” “那倒是没有,就我们两个了……信息内容也对,可是紫衣姐姐在里面的情感态度似乎有点奇怪,和她过去性格似乎有点不同,我也不是很确定。” 伶皱眉说着,也没怀疑有假,只是感觉有点不同寻常,有点太方便自己对元青使用了,或这正是自己一直在担心对手掌握着某种不为人知秘密缘故? 这时既收回了紫衣最后信息,目的也就达到,看了眼主人女娲,对她点首,就起身告辞:“妹妹这便走了,霜蓝姐姐留在这里的话……还要好自为之。” 蓝雨冷漠:“什么意思。” “姐姐应知道自己立场。”伶提醒说着,毕竟这位遗落此间的舰灵少女作汉风国野体系的淑女,经过叶青广为宣传,已是很有名的同化范例,虽觉得是虚而不实,但难得见面了一次也是要说清楚:“我们再如何也是舰灵,不要做出背叛方舟,背叛道天的事来。” 蓝雨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难以开口反驳,但临着送这个妹妹出门时,还是问:“什么是忠诚,什么是背叛?” “姐姐你……” 伶这下真的惊呆了,亏她还一直把这霜蓝当紫衣姐姐的忠诚心腹,以为拿到信息会不易,拿到后又以为可能是紫衣姐姐留下来针对背叛者的陷阱,现在看来霜蓝姐姐自己作爪牙就已背叛了! 难怪刚刚似乎看出自己用元青姐姐的名义骗信息,她都说‘就这样罢’……原来一个比一个狡猾。 “妹妹你跟我来,看看这些……” 1822.第1822章 争论(下) 蓝雨牵住这个不太对付的妹妹小手,帮她推开门,做出这个仪式动作似乎耗费了她很大精神,感觉到这一点的伶,不由沉默下来,不确定是否是自己错觉,如果是真,那她对这位姐姐的感觉反变得有些好起来。 “哈,我还以为你们打起来……” 叶青一个人在外面等得百无聊赖,听得门开的吱呀,刚要说点,就见到她们沉默,不由奇怪:“怎么了?娲皇,她们真打过一架了?” “我们姐妹内斗,不就遂了你心意?” 伶怒瞪了状似无辜的始作俑者一眼,盯着蓝雨:“难道是因叶青?你真的被他同化了?什么时的事?他还是天命之子时?” 蓝雨不答话,拉着她转过宫殿后面山道,也招呼了师傅娲皇和来访叶青,引着众人一起来到后山山顶。 火云宫是坐落在大陆南方的一片高原上,这刻夜色笼罩大地,山风鼓着众人的衣袍,云气挡不住地面上绵密万家灯火。 在白日的时候,天地间就都是秋高气爽的金色,现在太阳已落山,丰收的热情仍然欢快地蔓延在大地上,人们庆贺着丰收,准备明日里的秋收祭。 顺着灯火的浓密到稀疏的分野走势,也是人气的聚散走势,在夜里最清晰,而且又都是仙人,谁都可以眺望到这一片广袤山原田野城池的繁华,隐隐的龙气在大地上脉动。 伶似乎感觉到什么,皱了眉看了一眼叶青,又转首看那位越来越看不透的霜蓝姐姐。 “别瞎猜,我和你不一样。” 蓝雨平静回应,解释:“在这里生活久了,回望这方世界汉风,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些当虚幻。” “你也动摇了……” 伶蹙眉想了想,按说应高兴多出了一个盟友,但她也不知道元青姐姐有没有判断出霜蓝变化,这些问狡猾的元青姐姐肯定得不到答案,于是她就顺势探问这位霜蓝姐姐:“我只是个野丫头,许多东西都一无所知,就算知道浅层也还是不太能理解,这片汉风世界,这里许多虚幻演化的影子,对于你……或者说还有之前看到紫衣姐姐留下的复杂情感,对你们传统舰灵来说真的这样重要么?” “重要,也不重要。” 蓝雨说着回首,伸手解开发簪,顺滑青丝在她身后流淌下来,随风飞舞着,她将手里带着经典汉风元素的檀木发簪递给伶看:“就这个,你说它多么重要?” 伶不做声,觉得制作精美,但不是什么要紧宝物。 “你看……” 蓝雨随手将檀木发簪抛在风中,随风飘落到不知哪里,也毫不可惜,尘归尘,土归土,她笑了笑:“东西其实不重要,甚至文化元素也不重要,说实际你也听过这里的所谓洛阳官方口音,与我们知道的汉语普通话有半点相似?” “其实完全就是土著方言……这些表面上的所谓传统流传都不重要,都只是这发簪一样装饰,只有内核精神是……” 伶听得更眉头深皱,又怒瞪叶青,大祸害! 叶青一脸无辜,私下传音:“不****的事,我不是你口中的遗世者,我可以对信风发誓!” “鬼才信你!” 伶哼一声,转首听霜蓝姐姐继续解释她们之间的差异:“伶妹妹你一出生就流浪在外,苏醒也是在外,许多事你不懂的,心底没感觉,所以不在乎……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在方舟里苏醒的传统舰灵来说,母型方舟并非开拓方舟或征伐方舟,原本任务职责就是为文明守墓,照料参天大树埋在幽暗之下的庞大根系。”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一些事情可不可以说,最后还是开口:“尤其在那次与别的文明方舟遭遇战后,作方舟原本主人的守墓者们,那些强大的道天公民因负伤而通过道天信标回归,紫衣姐姐当时奉命断后摧毁信标,在之后残破方舟第一优先级任务才变成回归,而取消掉了所有任务。” 这话听得叶青一怔,再度插口问:“别的文明方舟?” “虚空横向上不同区域的力量多元化,没有真正和平,纵向上不同层次能级,也有不同层次相应的博弈和斗争……” 蓝雨对叶青说话时很是小心谨慎,甚至有些隐隐的戒惧防备,没有多提及前尘往事,那是连她也不太清楚细节,这时只根据前辈姐姐的记忆泛泛来讲一些不要紧的东西,转向对伶妹妹轻声:“虚空之风的吹拂不知尽头,道天曾经历史上也不知道多少人生生死死,播撒下来也有许多遗世者,如果是寻常遗世者……大抵也是看成了北京猿人那样历史文物,和我刚刚丢掉的发簪一样,有研究价值,但如果要毁掉,也就毁了,我们舰灵都是不会在意。” 叶青脸黑了黑,仔细打量了蓝雨和伶两人,美丽精致的面貌,而各有特色风情,感觉她们还是属于自己审美范畴内,也就是说属于创造舰灵的道天公民审美范畴,那自己作先烈和后人时间差应还不太远,身体进化特征的差异应该还没到现代人和北京猿人的明显区别吧? 有必要一再说自己是猿人,有这么丑? 伶在旁边抿嘴一笑,感觉在黑叶青的认识上找到了与蓝雨的共同语言,默契:“霜蓝姐姐指的是,不是脸……而是精神和力量上差别吧?让我想想数据库记录……算了,我也不具体说是谁,基本上遗世者全是弱渣。” 叶青:“……” 这么当面黑,比上次青鸾和红云背后黑都过份,简直是当他不存在。 “嗯,我们任务时间又紧,过去摧毁掉的世界不知凡几,哪有功夫去一个个研究到底是不是遗世者。”蓝雨不敢这么招惹叶青,若有所觉看了伶一眼,姐姐对妹妹的叮嘱:“妹妹以后要记住,个体始终只是个体,无论他是谁,我们这些心态成熟、精神独立的舰灵个体也不会……也不该受到影响。” 叶青虽知蓝雨是在教育妹妹,自己树大招风,纯属无端牵连成姐妹斗法道具,也聪明不吭声了,反正随便黑,都习惯了。 伶是想质问这位霜蓝姐姐对方舟立场是否忠诚,没想到给她反过来教育一顿,顿时憋气地不说话,心里更郁闷是——影响这东西是说能避免就避免吗? 要她否定自己与青珠的共同经历,否定继承自青伶的部分经历,都是等于是否定自身……如果当时拒绝接受叶青的影响,那星核送回方舟的任务接口就会随着青伶的消失而消失,也落不到她手里! 这些事情也确实与叶青脱离不了干系,她瞪了一眼忍笑的叶青,又看看霜蓝,终有些不服气:“姐姐你自己还没说清楚自己怎么回事,反教训起妹妹我来了,你敢说你现在……” 叶青看她们说着情况不对,连忙打圆场:“都一样,你们姐妹还是……” “你闭嘴!” “陛下别插话。” 两女异口同声,语气程度不同说着差不多意思,一怔,又别过首,都莫名更生气了,是气对方还是气自己,心底也都摸不清楚了。 场面有点尴尬,叶青摊手不知道该怎么做,求助看向娲皇。 女娲洞彻人心,在旁微笑着缓和,催问自己的小徒:“蓝雨你别听打岔,继续和你妹妹说。” “是,师傅……” 蓝雨对她十分尊敬,在伶的异样目光中继续解释:“我对师傅尊敬,不是因个体,因她身上一种精神,守护汉风的精神……她不是一个人存在,而是与这个世界整个汉风复苏同在。” “至于叶君,我敬畏他的力量,不过虽曾经是天命之子,在主场对异域女仙有特殊同化力量,对我们舰灵集体来说,没有什么效应,他只是个体,而个体始终只是个体。” “而世界不同,谁也想不到我们漂流到这世界,还会意外遇到这样一股汉风,同样蒲公英一样落在这里发芽成长着……” 蓝雨说着瞥了一眼叶青,迄今为止还难以确定它是怎么一步步形成细节,源头是叶青还是他背后什么人,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让她无法抗拒的一种影响。 “这样世界性变化一出现,性质就不同了,伶你现在还不明白这样影响……因你与姐姐的经历不同,方舟至少还是一个世界,随意自在行走其中,我们习惯世界性同化,我……包括以前紫衣姐姐,现在元青姐姐都是这样,这也不是弱点,反是我们强大的体现,说出来没有羞耻丢脸之处。” “而伶你在过去一直给青珠锁在零号舰的金丝鸟笼里,小小方寸之地……一百万年,他为了私心而不让你踏足世界,美其名珍爱,以此斩断你与世界之间的联系,让你一切对外交流都经由他的渠道,所以你对于这样看似可靠强大个体,产生的同化反没有多少抗拒力。” “当青珠不能胜任你心中那个位置,你会习惯找到别的一个人进行填补,或者至少也是在心中暗暗对比……难道不是?” 1823.第1823章 忠诚(上) 这话简直一针见血,虽然蓝雨隐去了一个人是谁,但在场人都明白,女娲笑看向叶青,叶青眼观鼻,鼻观心,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好说着非得扯上自己,这是根本没有的事。 “不是这样……”伶脸色一白,也张了张口,急着想对她的霜蓝姐姐解释,最后又没能说出来。 她现在与叶青、青珠的关系,并非霜蓝误以为那样,但也相差不大,现在与叶青又是密切合作盟友,真要当面辩解具体经过也没有意思,反有些不尊重……开玩笑黑一黑可以,实际还是必须尊重盟友,反正只要她自己明白自己是准备自力更生的立场就可以。 蓝雨的性格冷淡而不八卦,也没揪着妹妹的痛脚不放,点到辄止,说:“一个人的同化感染,永远比不上一个世界的同化感染……我们舰灵都不是满手血腥专司杀戮的机器人,是苏醒的群体智慧生命,过去照料文明经历缔造了我们的思想,以保存文明种子为要……” “虽可以无视外面的个体遗世者,但不能无视同样群体精神,只是现在任务优先序列改变了,于是形成严峻的冲突。” “而我通过这个想告诉妹妹是,元青姐姐在误导你,让你以为她会觉得叶青……或者别的谁很重要,其实遗世者根本不重要,但真正重要是……她引诱你带回去的这个东西。” “这片汉风?”伶终明白过来,她以为自己已很重视,没想到还是不足重视。 “不错,你带叶青上舰以为元青姐姐会忌惮,但其实不是,我可以很有把握的说——当你带着紫衣姐姐的这份最后信息回归时,元青姐姐根本不会吸收它,而会第一时间摧毁它!” 蓝雨说到这里,一直平静霜冷的面上也终泛起潮红,握着伶的手也愈紧:“你以为我是受这青帝世界同化,但别忘了我在方舟世界里生活时间比你更久,说起忠贞我会比你差?” “我只是一直……很钦慕紫衣姐姐,当年是她在我频临破碎时救了我,虽手段激烈了点,但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我……喜欢她。” 伶目瞪口呆,姐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青也目瞪口呆,感觉有些麻木了,妹子都是相互喜欢,似乎也不奇怪。 只有女娲神情平静没有多少惊讶,对于洞察人心的她来说,师徒朝夕寝食与共,相处日久早就觉察到蓝雨对她的一种移情,尤其在紫衣由第二任元青继承的消息传到蓝雨耳中后,情况更明显。 蓝雨也是鼓起勇气说这些,干脆地无视了别人的异样,脸颊红红而目光坚定:“所以她最后交代给我,要我保护的东西,她的最后信息,她真正完全重生的最后拼图,我拼了性命也要让它真正回归……而不是进了星炉清洗掉。” 伶终于回过味来,斟酌着:“所以你说什么是忠诚,什么是背叛……你觉得第二任元舰灵的元青姐姐背叛了第一任的紫衣姐姐,你其实是只忠诚紫衣姐姐?” “什么叫只忠诚于紫衣姐姐?” “紫衣姐姐是我们所有舰灵意识聚合而质变的存在,但她也有我的一部分,我还能自恋到……”蓝雨没好气说,顿了顿,承认:“现在的元青姐姐,就没有我熟悉的……因她诞生时没有我的参与,我认为她忽悠你拿紫衣姐姐最后信息回去销毁,这样做法不符合原紫衣姐姐的决定,要毁掉信息那还要让我保留什么?我的存在岂不是没有了意义?” 那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姐姐…… 伶已懒得吐槽了,所以说还是自恋……不过说起来也是,自己对紫衣姐姐的感觉也不同一些,现在元青姐姐,总感觉融合了青帝分身元神后多了陌生的东西,变得更人性化也更心思莫测了。 “我相信当时紫衣姐姐没有立刻毁掉最后信息,说明她对这片汉风并非没有感觉的,她只是知道自己要为任务牺牲陨落,陨落在这片汉土,也许她觉得不会后悔……但继任的元舰灵未必就完全是原来的她,会有所变化,所以以她的聪明就将这个最后信息处置的选择权交给我,交给你,交给我们每个舰灵……” “那我们回应紫衣姐姐的遗愿,再来看看我们眼前这片汉风,它超出故乡文明光辉辐射外,也就脱离了参天大树的根系,已是不相关的地带,也就是说在任务序列上不属于次生文明,没有次生文明权限……” “此刻文明传承又究竟是怎么定义?因没有先例可循,没有参照的范本,就当它不存在?就可以抹杀他们的精神,抹杀他们的努力吗?” 蓝雨的情绪有些激动,让叶青都弄不清楚她到底是在为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鸣不平,还是在为那个陨落在此的初代元舰灵紫衣鸣不平,还是为她自己受到同化影响发生改变而寻找的正当理由……又或几种情绪已交融在一起,对于蓝雨来说没有区别了。 舰灵少女,也需要她的正义,来维持自己。 这时只听她继续倾倒胸中的不满:“紫衣姐姐都是谨慎行事不能直接决定,元青姐姐作继任者本来不说萧规曹随,至少也应问过了我们每个人的意见再说……这也是我们集体精神体现,她有什么立场来摧毁这些,或者说,她有什么资格进行定义?为女仆有资格定义她们的主人?如果没有,又如何定义自己的忠诚,还是背叛?” 伶听到后来有些无言以对,作旁观者的野丫头反有着客观,她这一次拜访过后是清楚元青姐姐没霜蓝说的那样夸张,最多有点点与自己这个道天公民候选人相互别苗头的小情绪,对流落在外的霜蓝还是很关切在意,不过霜蓝在世界里孤立脱离了舰灵少女的集体,没有见证到第二任元舰灵的公平推举,又受到汉风同化而情感上有些偏激……这种内部隔阂,不就是叶青等人想要达到的目的? 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叶青,转首对这位已改名蓝雨的霜蓝姐姐:“姐姐别忘记了,这片汉风在理智分析来说,只是土著原生文明汲取某些滋养而发生变化,应州下土复生的那些汉末英杰,本质上还是封土体系沉积黑水的转化。” “也就是说包括您的师傅娲皇在内,还有叶青夫人貂蝉,论本质,她们都是土著血统,最多只能说,是在国野体系内,由在野之女,同化成本族贵女……和同化你的原理是一样。” 蓝雨听了这话,情绪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妹妹你想说我被青谨陛下和师傅她们洗脑了?” “没有这个意思……”伶说着,对叶青和娲皇目光表示歉意,两人也都是一笑,知道她没有多少恶意。 “我明白了妹妹你想说什么,似是而非对吧?借假修真本来就是国野体系同化原理,我怎么会不知道?但种子就是种子,它就是有用。” 蓝雨不以为然道,大约是不想在情感方面多纠缠了,突说:“相比世界种子,个体的遗世者确实没什么用,不足挂齿,但……如果确定这片汉风源头具体是谁干的,我觉得现在元青姐姐砍死那人的心思都有了,那个人登上方舟最好自求多福……伶你有没有这样觉得?” 意外的锋芒就在这刻突显,直指向伶。 伶张了张口,想要否定,但是在蓝雨目光下,突明白了自己向元青提交危险名单档案里包括叶青这件事,也逃不过蓝雨的目光,而她现在终表态立场——她不准备目送叶青去死,而或这是认为叶青疑似汉风源头,成了核心,身系着这一片汉风的希望? 两女立场交锋再度扯到叶青,这次不是黑了,而是非常严肃的生死问题! 叶青和女娲相视一眼,女娲有所预料而不动声色,叶青则随意:“怎么说?” 蓝雨说:“因方舟承载最基本的一种职能就是,如果万一母星毁灭,那就用播撒的种子重新起步,最好是表面看起来毫无关联、实际思想精神上高度一致的种子,可以规避同级敌人追击的株连……某种程度上来说,道天文明圆润光辉只要还在播撒着同化,它就永远不会灭绝,在气数上绵绵不绝延续着。” “这又与回归任务斩断所有线索的安全需求相互矛盾,如果留下线索万一给同级文明搜寻到,这样违背三方制衡担保的接触结果是不确定的,本身可能就会引发两个同级文明的冲突,而产生不确定结果。” 她说着笑了笑,似乎现在有点身在局外的幸灾乐祸:“而元青姐姐现在是一船的舰灵少女意识聚合体,也是要照顾到她们不同的感情和认知,这种有可能引发巨大的内部矛盾,不是让她为难么?” 叶青就有些奇怪:“你们也是苏醒的智慧生命,而且神识云网交流很方便,内部就不能相互交流,弥合理念分歧?” 蓝雨摊手表示自己不确定——她熟悉紫衣,但不熟悉元青。 1824.第1824章 忠诚(下) 伶沉吟,根据自己的印象:“会弥合,而且基本还是服从任务为主,只是现在没有这时间,元青姐姐越捂着盖子不想内争,最后结果越是未必如她所愿……” “在她来说大约也是公允判断,形成内耗不利于战事,而且又有我带星核回归方舟争夺成道天公民权限的事,出现理念之争会对我有利。” “所以她才想方设法诱骗我带紫衣姐姐最后一点信息回去,因为她也是紫衣姐姐的重生继承,虽部分情感不同但也大致能猜出前生反应,而最后信息恰是会在神识云网里公布出来,立刻会哗然,如果有人因此改变立场推举我,对元青姐姐来说就是很不利了。” 叶青听得颇为心动,感觉这些舰灵少女内部真是太纯粹直接,完全不同于人类社会的各种信息封锁,这时才看到她们出身人工智能的痕迹,不放心试探问:“有没有避免办法?” 两个舰灵少女面面相觑。 没有人告诉过她们还会有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在故乡创造舰灵少女的道天公民也不是全知全能,在这茫茫虚空中也同样有出乎设计预料的事件——类似这样巧合而危险矛盾的域外偶遇。 明明都是忠诚方舟,忠诚道天,相互也真诚以待,照样会产生内讧,这是舰灵少女对于这一事件认识不同而导致。 对叶青的疑问,此时的蓝雨只能摇首:“没有遭遇域外文明同化种子的先例,无法参照任务序列,必是各有见解,总体上来说应是赞同元青姐姐的主流——不然也不会形成她这一次的决断,但如伶说那样,也会有小部分异议,因我们不会因个人得失就不做应做的事。” 立志要成为道天公民的伶关于这一点也是坦率承认:“所以对于这个青帝世界怎么样处置的背后,都是基于我们眼中的道天公民应是什么样处置为出发点。” “这就是我和元青姐姐认知分歧。正常来说应有至少一位道天公民在方舟里做主,而无需让舰灵少女作出决定……但实际现在道天公民不在,而我们谁都没做过道天公民,我们也不知道。” 叶青摊手,感慨:“可惜我也没做过,否则能告诉你们了。” 伶噗哧笑出声来,不想理会这惫懒的家伙,你一个遗世者,丢进历史垃圾堆的古文物也想做道天公民? 不过这话太伤人心,善良的舰灵少女不会说出来。 蓝雨也是忍着笑意不出声,要真是有现成道天公民,早就直接统治方舟了,元青姐姐和伶妹妹也根本不会相争,就算星核任务回归能晋升一个新公民,对方舟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而非现在福祸相依局面。 叶青大笑起来,女娲也失笑不已,两个舰灵少女相视一眼,眸子里笑意,都更深浓起来,带着一点点默契的狡黠。 她们说到这里,虽表现出来的仍然相互观感和认知差异,一个是继承青伶情感记忆而受个体影响,一个生活在这片汉风世界而受群体影响,且对叶青这个临时盟友观感都不同,但都基本是在对元青立场上取得了一致…… 于是会面就在友好气氛中结束,伶告辞离去,蓝雨回殿里,叶青和女娲落在她后面慢慢走着,相互交流。 女娲有些叹息:“没想到她们方舟内部也是设计复杂的一套体系,挺像是她们刚刚契合解封的双螺旋,必须两面都一致认同才能解封,诸多意外巧合造成了姐妹阋墙的内部冲突局面,叶君觉得谁的赢面更大?” “说不上来,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 叶青目光落在前面不远的蓝衣少女窈窕背影上,顿了顿,神情微妙:“方舟的赢面更大,正常来说是这样。” “哦?” 女娲蹙眉,想了想:“叶君这视角是……根本没有将她们分割开来?” “不错,娲皇你洞悉你这小弟子的心思,但可能忽略了一点,她们单个状态时的思想,和她们聚集起来思想是不同……你看仅仅两个舰灵少女合作,一见面虽看似敌对,但解封信息时毫无迟疑,最后在我们面前看似争执激烈,但是主席一分析,她们说辞完全一致的相辅相成,完全都迎合我的利益,就连黑我时也黑的很有战术配合次序,真是可怕的一种配合默契,我已经嗅到了大坑的气息。” =叶青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很有信心地说:“别小看我的敏锐,坑人的人最警惕的就是被人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迄今为止还能保有着无一败绩的成绩,全凭这样最坏情况假设的小心谨慎,一开始几乎是对整个世界都抱着巨大的疏离感。” 女娲神情柔缓下来,握住了他的手表示安慰,因作帝女觉察到族气双魂的异常以来,一直就知道他是穿越者或说苏醒者,曾经那个少年对这个世界唯一的情感锚点大约就只有相依为命的芊芊,或者勉强算上表姐曹白静,后来才有了更多人,更多事,最后成整个世界交付于他信任、而他也开始信任整个世界,这样的崛起历程就是一个信任加深过程。 又听叶青有些自矜得意:“祸兮福之所倚,因对人性不报期待,我几乎对任何人说的话都不全盘相信,只有别人站在我坑里,还没有我站在别人坑里……嗯,目前应该还没有。” “好了,我相信你,那么也就是说蓝雨在骗我?哦……我明白了,她可能只是说部分真实信息,掩盖更重要信息,原来她还是站在方舟立场上。” 女娲沉思着说,不得不承认自己虽洞彻人心,但舰灵少女这种不同于寻常的智慧生命,她还是有可能看走眼了,于是目光微嗔看去:“那你刚刚还装给她们黑的很愉快。” “给人黑习惯么……且我真的很佩服很欣赏她们,那种最深沉的忠诚,海洋一样沉静在洋流冲突表象下,如果我不是青脉中人、还有自己也是影帝、最近切身体会对这方面敏感,恐怕也看不穿她们的演技。” 叶青失笑,和她一起回到殿内:“我们现在先褪去参合进去干涉人家内政的动机和利益,纯以第三者视角……方舟集体目的就是抓住星核回归的公民任务,在舰灵之中诞生一位道天公民,履行它的职责,你明白我意思么?” “只要诞生出道天公民,她们就赢了?”女娲问。 叶青点首:“是,这其中肯定有个关键的同化规则问题,她们谁也不说出来,元青,伶,她们既像是镜子的两面一样默契,那最后赢了的人会是什么情况?这些都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我们青帝世界里有谁还有这方面的认知……” 嘭!嘭!嘭! 三声敲门声,两人停下交流,听到芊芊声音在外面响起:“夫君,娲皇姐姐,我方便进来么?” 叶青忍俊不禁,心想怎么叫不方便? 娲皇雪白的俏脸上微红,去开门:“芊芊又开玩笑。” “嘻……伶走了?”青衣少女跳进门来,张望殿内。 “刚走,你找她有事?”叶青奇怪问。 芊芊摇首:“那太显眼了,她可能会注意……” 叶青更奇怪:“注意什么?” “没什么,夫君刚刚在说什么?”芊芊笑着打听。 叶青对她是从来有求必应,就把刚刚许多分析敌情的话再说了一遍。 这时叶青倒没有吹牛自己从不在别人坑里,但说到最后一句‘知道我们青帝世界里有谁还有这方面的认知经验’时,芊芊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看着自家夫君,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用什么表情。 叶青随口:“我说的还算在理吧?” “嗯嗯。”芊芊低垂下首,每一丝头发都应和着主人的情绪而低垂着,她的心情很难过,因知道了太多,知道越多反而越是能看清楚唯一的一条路,她也不想,但是没有别的选择,这时眼眶微红,语气平常:“然后呢?” “然后我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信息,在元青,还是伶,都迫切需要成道天公民,而道天公民在对外交涉中具备道天授予的完全权限,更可以处理下层时空的一切遗留,便宜行事,那时才可毫无顾忌摧毁一切,或创造一切,都会拥有整个道天世界的力量背书,或回去后就不用承担责任?” 这一刻叶青就觉得,谁说舰灵少女们单纯无知? 她们也是很机智,只是斗争的规则很不寻常,而对方舟忠诚出人意料而已——要论起团结,别说五脉各支,就连青脉内部与她们相比,恐怕也有所不及。 只是越强大英明的敌人,就越是糟糕的敌人,叶青看清楚了,脸色没有好转:“我们恐怕得以最坏情况……也就是无论她们谁是最后胜利者,对汉风态度或有异,但对世界态度都是非常严峻这一情况来进行打算,不能去赌她们对我们的仁慈,将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最后一定都会死的非常难看。” 芊芊低着首,神情微妙地放松下来,原来是她多虑了……夫君依旧没有放弃小心谨慎和未雨绸缪,这就是自己的夫君,那样自己也可以……放心的离开…… “啊,对了,芊芊你来得正好,我刚要做一个星核实验,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彻底掀棋盘,没敢声张,是把握不是很大,没成功前也不好叫你们,不过你和娲皇恰逢其会在这里,不妨都来一起看看。”叶青微笑招呼着。 “呃……啊?”芊芊眨眨眼睛,手指按着胸口,压住隐隐青光,一双青眸里终有了一丝丝意外,在一种信任下,释然平息了心底惊讶……不,她要收回刚刚想法,这才是自己的夫君! 永不放弃,奋进不息。 女娲只是笑着应允,跟着叶青出去,都没有觉察到她的变化。 1825.第1825章 大祭(上) 随着前进,空气里灵力渐渐变得粘稠,禁制越来越深,就连芊芊也没来过这里,女娲神情讶异,她们都想到了一个可能,在叶青获得星核就筹划这些,而最近向着五莲骗来的资源,莫非也用在这里? 几人转过幽暗隧道,隐隐见得尽处一线光亮,最后呈现在芊芊面前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球形的基本面貌,无数星点灯火在周洞壁上呈现连续环带,一层层自下而上叠到顶层,顶部就有个天井直通地面上。 此刻,凡人看不见,但仙人都能看见,土黄色龙气垂坠降落,不过此龙气非是王朝之气,更多是龙族之气。 “上面是龙芍仙境,借她的龙气掩护,只是第一层。” 叶青说着,两颗星点在龙气中出现,一颗碧色水珠镶嵌在底部,展开一片碧波,中间隐有水殿龙宫——这是龙族扎根在这世界生长,曾经参与缔造九州历史的传承气息。 而又一颗白色星核镶嵌在天井上,显现倒立一片星空的原始龙宫,这是虚空灵族漂流的时光,彗星的白虹在幽暗中回旋。 一个象征地,一个象征天,似乎隔着七十万年时光一次对话,龙宫力量交互勾连,贯穿一道青白色的气柱,犹焰光耸立在这片幽暗洞窟,突破原本的禁制。 “咦,芊芊妹妹,娲皇姐姐,你们也来了?” 隐隐听到恨云的声音在天上白色龙宫里传来,然后是她姐姐惊雨的身影也在地上碧色龙宫里显出,这时都是化作修长美丽的龙身,眸子讶然望着进来三人。 叶青挥手对姐妹说了几句,她们就没上来招呼,回去控制着双龙宫。 这时,周围视野变得明亮起来,女娲就看到周围那些点点星光都是无数的城池幻影,接着,一股淡青色,又有点昏暗的气息冲了上来,这是整片暗面下土的龙气浓缩,成天然的信息屏障。 “嗯,秋收祭,暗面的人道龙气……这是第二层掩护。”叶青说。 芊芊有些敏感意识到情况的非比寻常,什么样绝密实验需要这样多层掩护?这一刻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力量也稍削弱,夫君握着她的手,本命道侣共鸣间排除了这影响。 “夫君也控制不住了么?” “嗯,星核水晶宫还能控制,东海水晶宫只是借用,由此激发的龙族龙气……与王朝龙气还是有些隔阂,需要桥梁。” “呼”一下风起,一枚小小的镶金玉玺飞起到球形洞窟的中央,落在天地双龙宫竖立气柱的中间,玉玺本身就成为一座小小天坛,补全整个法阵布设的空缺核心,玉玺龙纹就活了起来,化一条青龙盘旋吞吐,睥睨天地,勾连整片大陆人族龙气,君临双龙宫之上。 瞬息间凝聚的气象已不止真龙,而宛当年初代龙神一丝气韵。 某种模糊意志贯穿虚空,似乎在世界的最深处浮出,海洋底部一样幽宁,沉睡的样子,引发的精神共鸣强烈到让人无法再看到物质,洞窟景象都在周围褪去,仙天的地层也消失,长风万里,青气吹吹,黑水叮咚,金青色圆球沉浸到黑水之下,哗一声轰鸣。 “嗯?” 刚刚离开的伶霍转身看去,见金青圆球依然在黑水上载沉载浮,刚刚感觉似乎是某种精神幻觉,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又眉微蹙,能让天仙都产生幻觉,这太不寻常了,传音:“叶君?” “哦,没事,我在借用秋收祭的龙气帮助龙女夫人祭炼仙境……龙芍仙子自愿贡献她的仙境出来,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哈哈……” 伶:“……” 真是恶劣的家伙,什么玩笑都开,她这样想着摇摇首,大抵还是不相信叶青会欺负已同化成自己人的龙芍,但这世界龙气的事与她一个舰灵少女无关,就不再迟疑,转身离开。 ………… 而现场目睹这些发生的芊芊和女娲,屏息不出声。 这一刻,叶青垂眸看去,星光在眼中明灭,灯火在千家万户展开,宛一种包容宇内,气吞八荒的器量。 举手投足都有沛然巨力。 但一动不动。 他就是秋水时至、百川灌海时候最深沉海洋,任凭表面洋流冲突,都予以包容,没有丝毫力量外泄出,就连风暴都消弭在了海面上,但本身也是承纳海洋的海床海沟一样浑身承担着巨大灵压。 女娲也已意识到了情况有点不对,讶然看着他身上的力量不断飙升,不,不是飙升,而是不断深潜,潜龙于渊。 芊芊更一直关注自家夫君的身体情况,这种跨族群的龙气,单凭玉玺的人族气运做枢纽是不够,它也只能仅仅作天平的一端。 必然只有强大的本体才能压下反应而不外泄,因这种隐秘要求而不能调动仙朝主帝位格,只能调用五气灵池,使得祭祀核心支点的夫君身体负载会更大,她已有些猜到叶青想干什么……或青鸾知道会大声抗议,不过这刻在这里的只有芊芊,她只握紧了叶青的手,灵池共鸣予以支持帮助,瞬息一种压力扑在她身上,其中痛苦连着道侣一起承担。 女娲也觉察到到了她的行为,跟着照做,地仙身体一下颤栗着差点摔倒,几乎承受不住,直到已化入身体里的五色石骤放五色光芒,才稳定身子。 “没事,不用担心。” 叶青回首对她们笑了笑,以示安心,想松开她们的手,最后也没有阻止她们这一番心意,下颌示意那片洪流给她们看,转移两人的注意:“看那面。” 芊芊深呼吸一口气,在这样潮水的压力下,以比叶青预料中更快恢复,终是多次下来习惯,现在呼吸喝水一般轻松,最多稍喝多了呛着的感觉而已,不过也装正常的样子,顺着夫君的心意,和女娲一样去关注她们的周围。 气运的洪流化光明照透她们周围存在,包括她们衣裳、身体,还有洞窟本身,都变得琉璃一样透明,纯净光辉在周转往复,来回起伏,这人间气运是如斯洪流,裹挟着似虚还真的力量,永无止息,在仙人亘古高悬的眼光看去宛潮生潮灭。 而在人间,是一年秋收的盛大热情。 纯白光球悬挂在高天,碧色光球倒影在水中,双龙宫在龙女驾驭下,宛日月的马车并行于天顶和海底。 滚滚龙气,其实仔细看,会看见不计其数的星点在海天之间,每一颗都是小小的龙气,或是龙族龙气,或是人族龙气,稍有差别,又相互呼应,一时日月星汉相映交汇于这片气运海洋,让人不由觉得有趣 但这一片越来越深凝的力量,随着叶青和他身后两个女子默默承担了,又以此为基础在冥冥沟通世界更深处的根源。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诚哉斯言。” 叶青称赞这片龙气,想起以前听过七颗龙珠能召唤龙神的故事,其实原理没错,集腋成裘,众志成城,每一个人内心都藏着一颗隐性的龙珠幻影,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人气,量变质变是能创造奇迹。 只是瀛洲岛国气狭心窄对于数目的认知太简单,以至于喜欢将问题简化,真正的大陆气运规模是无数螺丝钉与齿轮、滚珠、转轴、模组等的契合,牵涉到无数的领域,要召唤龙神级别的力量七颗龙珠绝对不够的……七颗不够,那么七万颗,七亿颗呢? “暗面人口已恢复到了七亿人,我也不便调用阳面龙气引起关注,所以在这里实验最好,我在暗帝前身人皇的故事里得到启发……”他声音幽幽说着,顿了顿,说出最后的关键词:“臣总理河山青谨上奏,大祭天地……” 话音一落,漆黑漩涡在空气中生出,将三人陡吸了进去。 “哎……夫君!” 恨云在星核龙宫里急叫了一声,飞身下来查看情况,微怔,见叶青和芊芊、女娲三人身体立在原地,只是有些失神,晃手在眼睛前也没有反应。 惊雨也踏波浮现,安抚着妹妹:“刚刚只是一个广域精神幻觉,他们的精神大约已到世界的更深处去了。” “更深处?难道是……”恨云顿时记起刚刚夫君说的那句。 祭祀! 惊雨轻轻颔首,有些羡慕而又奇怪:“就是那里,不过世界泛意识沉睡着,对谁都不会回应,这分明是诸圣失位的空档期,对规则了解深刻的圣人和至境帝君都办不到的事情,夫君怎么办到?” 恨云知道夫君没事就放下心,眼睛骨碌转了转,目光落在自己身在的这座星核龙宫……夫君之前明明说是星核实验,怎和世界本源搭上勾了? ………… “要有光。” 光就生了出来,照彻幽暗虚空,而更远处还是混沌,虚空中的风吹开了混沌。 灵行于水面。 叶青牵着芊芊和女娲的手,左右一边一个刚刚好,携手漫步于这片精神海洋的海床上。 这刻并非真实环境,回首看去,她们身体衣裳就都是秋后凋零的花瓣一片片褪去,只剩下雪白灵体,宛甜蜜成熟的果实等待采摘,女娲一只手掩着胸口,发觉一种不透明的乳白色海水淹没她们胸口往上,没有春光泄露,有点遗憾。 芊芊瞪了叶青一眼,注意都给周围环境吸引住:“这里是……” 1826.第1826章 大祭(下) 这海洋似乎很浅,她们光着脚都能踩到海床,不如说是一片广阔池子,超乎想象的宽广,但扩展后还缺乏积蓄。 三人都是若有所思,想起自己的灵池。 原来世界和仙人晋升原理是一样,或者说仙人模仿的就是这里,池子扩大后水量没变,就会显得浅了。 女娲这伸手在这浅浅的海水里拨动着水花,回忆着,作暗面圣人,暗面天道的代言者,她在妖圣一部分记忆里,自己是诞生在水面上:“如果记得不错,我诞生地方应就是这里了吧?没想到还能回家看看。” “世界的本源海?”芊芊也感觉出来了。 她们的见识都知道这是哪里,所以更觉得惊讶,这非现在叶青能抵达位置,就连芊芊知道自己可算天眷最深厚,也是没来过这里,或说九州当年只有独尊天下初代龙神可能看见过。 现在新世界本源吞并的外域本源,那独霸外域五莲圣人也可能来过。 芊芊想过很多次,自己应会是新世界里第一个来,没想到是今天这样古怪方式,和夫君还有娲皇姐姐三人一起来,她还有些不确定怎么回事:“刚刚夫君的祭祀祝词,天地竟反应了?泛意识不都还在沉睡……” 叶青做了个嘘声,牵着她们的手在海里游了一圈,确定下来:“嗯,还在沉睡,我是偷渡进来这里,还捎带上你们两个,很惊讶我怎么办到?” 两女相视一眼,俱是点首,心中好奇非常。 “这就是钓鱼了,我引动星核连通了世界本源,正是饥渴空虚这片池子,闻到资源的味道就会有反应。” 叶青说着,又皱了皱眉:“不过似乎池水没有涨起来,没效果?应沟通成功了啊……” “叶君给世界一顿大餐当邀请?”女娲忍笑。 芊芊则若有所思,这事情连她之前都不知道,问:“夫君哪里来的这个主意?” 之前隐瞒这件事情是信息控制需要,怕芊芊当青脉公主时,在偶尔觐见帝君时,露出破绽,不过现在既已干成了,叶青就不瞒她什么,说:“我在烛龙哪里得到的不仅仅是星核表面蚀刻水晶宫的控制权,还有他想要君临这片世界本源,由三世龙神回溯二世龙神、最后重新成初代龙神的一个野心计划……号称万物皆虚,混沌归元,一元复始,以星核作新的水晶宫镇压天下,重回当年局面一个方案。” “烛龙?” 芊芊听得目光一闪,记起大劫前的纺锤星体一役,烛龙裹挟混沌突进就冲着暗面来……烛龙本质上是初代龙神,也是进来过这片本源海洋。 “对,那条老龙真的是有算盘,不是无谋给人做打手。可惜他没料到帝君会拼着耗费五德共鸣超限一击先灭黑莲三分之一道躯,又全面围剿烛龙,顶着太真和上真的威胁也要先击杀他,最后对太真、上真的欺上门来拒不低头,用玉石俱焚来的威胁来制造二真间的相互制衡,而使得五脉过了险关。“ 听到夫君总是这样夸奖自己的一面,芊芊心中是愉快,看到夫君觉察到她愉快情绪而奇怪看过来一眼,她不由抿嘴笑:“那条老龙倒打得好算盘,带着返乡团来,当我们……嗯,我是说,帝君还有我们这些早年成就的天仙,会不防着它卷土重来么?” “夫人说的对,二鬼子总比鬼子更凶残,可惜帝君下手太果断,道君也都还不急着内讧,就是要先坐观这家伙去死,根本没给任何机会,所以好算盘没有力量实行也没用。” 叶青一如既往佩服帝君,神魂交合状态感觉到身侧道侣的高兴,虽不大弄得清楚女儿家海底针一般捉摸不定的心思,也感染一笑:“说起来有个有趣的小故事,你们还记得龙族的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龙神作荒神借假修真的伪龙一直缺万象更新这环节,少阴姑娘吞并烛龙元神,她看出来这计划在现在条件下对于龙族来说不现实,拿来当笑话说给我听,说她的那个枕边人百万年了都没长进,还是念念不忘黑制的老套路……” 芊芊听了心中有点泛酸,不忿哼声:“少阴?她倒有了新人,就忘旧人。” 小醋坛子又吃醋了,叶青只是心中暗笑,觉得舒爽……芊芊其实是大方性格,如此在意自己,所以才会偶尔吃醋,这时也装作没听见什么‘新人’指控,不再当面提起少阴姑娘的事:“烛龙的套路是要失败,这片世界的本源已不是它当年时了,不会再承认龙族统治地位……反启发了我,作当前大运主角的人族,能不能干点什么呢?” 叶青说着又一笑,语气一洒:“我不会全盘效仿,只是对它准备的手法很感兴趣——因烛龙抛弃世界的出逃,原版远古龙族水晶宫已失去世界本源认可,反是被抛弃的东海遗族通过重新定位自己价值,算得上是重新得到天地的欢心,将星核的远古水晶宫与现在接地气的东海水晶宫连接……这也是烛龙试图收降东海龙王的一个重要因素,双龙宫结合,就等是通过双龙宫在世界与星核之间,架设了一个沟通桥梁!” “曾外域的人皇,以大公无私之心向天地祭祀。” “今天,我叶青在这里,也向天地祭祀……前车之鉴后车之师,选择在世界泛意识沉睡时,所以就不易引发反噬。” 女娲细细听着叶君关于这次实验安全布置,她也是觉得没漏洞需要修补,又基于她自己曾经暗面圣人的一些认知,沉吟:“但既沉睡了没反应,同样也得不到好处?叶君祭祀内容是什么?” “尝试引动星核的力量。” 叶青顿了顿,看了她们一眼,这两个女人可以说是最信任的人,于是说:“这东西内蕴力量非同小可,如果不强大,方舟也不会对星核这样孜孜以求,敌人想要的好东西,我也感兴趣,或者说这里大部分天仙都感兴趣,只是无从下口,只有我自己既在烛龙手里抢到了蚀刻水晶宫控制权,又与东海龙王的关系好,不试试真的是不甘心……” 当试试也不是贸然莽撞,是川林笔记推演得出一些方案,叶青选择可行性最好这个方案。 “表面不是祭祀星核,而是祭祀水晶宫,就算有人查知,也会发觉这是与龙族合流,在人皇已作死一次背景下,只会让人大笑,以为我也要作死。” “不但勾连异大陆,还尝试人道独立成世界第三方,分明是听了五莲和红云两人的蛊惑,必会引起九州仙道的反扑,到时帝君肯定会打死我这个反叛的家伙。” 芊芊张了张口,想说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女娲笑起来:“这样情形下,正继续加深众人对青脉二帝裂隙印象,把你当人皇第二,误以为你已为了登顶铤而走险向天地直接祭祀?” “我不是人皇那样完全寄托希望于世界泛意识的欢心庇护,岂不知天若有情天亦老?我青制之主也不会步人皇后尘去当人民的奶牛……这世界上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每个人必须靠自己强大起来,烂泥是扶不上墙。” “我今日祭祀所求非是请求对人族庇护,只是借助世界之心,做个试验而已,想着是否能重新唤醒世界泛意识……” 叶青对这片本源海洋挥了挥手:“让世界之心汲取星核的力量,我作中间枢纽自获得大功反馈,且帝君他们之前积累天眷也能随着天地复苏而变现成资源……虽可能五莲等敌人会因此变得强大,但我们五脉作主流只会变得更强大,大局来说还是对整个世界有利,远征方舟时我也更能放心后方。” 芊芊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最后轻轻叹:“夫君真很有心了,可是世界本源……这一片没有反应?” 叶青脸上光彩也消退下来,有些苦恼:“不应该,川……推测得不对,难道还缺了什么?“ “怎么推测?”女娲问。 芊芊抿嘴微笑,看了自家夫君一眼。 叶青回醒,遮掩着:“我自己推测,准备了这实验所需资源条件,方案也完美,双龙宫作桥梁借由蚀刻水晶宫沟通星核,人道龙气做桥梁沟通世界之心,龙族龙气再与人道龙气共鸣,前后两代大运种族合作,这可以说是龙气所能达到极致了,以我五气灵池为枢纽桥基完全可以直接支撑这桥梁,而不需要依靠世界再投资——现在休眠沉睡世界估计也给不出。” “而我桥梁和桥基都准备完成,方案可行的话,只要世界一动心,立刻就能给出顺坡下台阶梯,直接引动双龙气双龙宫共鸣,完成这一次实验……” 但是,失败了。 叶青有些怔怔,没有失望是假,问题出在哪里? 外面·青谨天 底下洞窟内,苍日碧月对称气运洪流上下,青白天柱贯穿着,而一对龙女姐妹在仔细观看着。 星核之力透过蚀刻水晶宫转化成远古龙气,与东海水晶宫龙气勾连,而由东海龙族的水府参与人道气运,双龙宫龙族龙气与人道龙气相互连接起来,在玉玺交汇点形成了微妙平衡。 1827.第1827章 失败 “夫君准备很充分……”恨云说,观察星核之力传导,此时即便叶青精神离开,传国玉玺这镇运之宝作天平支点,仍是一端通联星核之力,一端通联世界本源,维持着这种平衡。 “难道是这个东西?世界本源对星核会感兴趣?” 听到妹妹这样异想天开的猜测,惊雨眉微挑,不大确定,世界认知距离她们这样地仙还是太远,难以了解,不过她对相许白首一生的夫君很了解:“世界归世界,夫君现在又不是天命之子,但想来不会无用功,东海水晶宫是暂借,用完就得让我们带回去还给祖父,这样耗费人情借调一次,这实验有什么好处……难道夫君本身也为了这星核?” 龙女姐妹面面相觑,都有一种惊骇猜想,且非常贴合她们所了解的夫君心思,在方舟大远征计划紧锣密鼓筹备到这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资源! “新五脉需要能让舰队突破方舟炮群封锁的大量资源,于是不止向青帝求援、对五莲骗资源,夫君自己也在为远征资源准备,夫君一贯自力更生,自是对传闻星核里蕴藏的能源动心不已,哪怕能多开发利用些……妹妹你也知道他胆子一向很大,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干。”惊雨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白玉脸颊微红。 “嘻,姐姐害羞了……有什么好害羞啊,嗯,夫君确实是敢想敢干,我们不是听祖父说过古老历史了,烛龙原就是初代龙神转生的三世龙神,为了一颗过路彗星而追出天外,花了七十万年水磨工夫只在表面蚀刻水晶宫,以调用出一丝力量,就已经半步圣人。” “在投靠五莲世界前,曾在虚空中与青珠零号舰斗得不分胜负,让圣人都忌惮,不敢过于强逼。” 妹妹恨云美眸涟涟,闪动对力量和自有向往,她的性格其实和叶青最似,所以看上去每次都要吵闹,实际很会设身处地,眼光精准,想的比姐姐更野:“这还只是表面一丝力量调用,夫君会想着多开发些,甚至想着,如果全部调用星核,又是如何强大?” 惊雨听得这样说,反小脸煞白,有些担心:“不会吧,这样力量不是个人能承担。” “不用担心啦,我们也就猜猜,估计不大可能成功……烛龙也就和零号舰斗一斗,如果能这样容易全调用,当年烛龙也能利用这星核,不会见到方舟就吃瘪,肯定有什么是我们无法具备的条件。” 小小龙女判断着,毫不为夫君可能失败而难过,反机智想着回头可以好好安慰一番受到挫折的男人,不过一想到芊芊妹妹也在,要安慰也是她已安慰好了,又有些丧气。 ………… 随着叶青一点点说下去,芊芊脸上惊讶渐渐变成了笑意,稍紧张后完全释然了,她总是信任自家道侣,最后嘴角微弯提醒一句:“越级上报啊,夫君你做下这禁忌事情,不怕帝君认为你要反过来……压在她身上么?” “所以要封闭实验,借暗面时间流速差,一会收场就没有痕迹,天地泛意识还沉睡着,本身都稀里糊涂,只要不是现场抓包,过后帝君老人家询问天机也问不出什么来。”叶青自信满满说着,握着芊芊的手紧了紧,习惯在本命道侣面前强化自己参天大树形象,让她放心不用害怕任何外来风雨。 芊芊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嘴角流露出笑弧。 这个男子真是和青鸾说的一样,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干,不过自己并不生气,大约是过去****夜夜这样禁忌事情做得多了,已习惯了夫君的肆意妄为,每每想到这是自己亲手挑选培育种子,她看向夫君的目光里反有了一种宠溺,而现在又多了些不自觉的信赖。 本命道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来就是要相互包容和信赖。 世界本源海,浅浅乳白色海水浸到两个女子灵体之上,叶青因要保持神魂共鸣才能夹带着她们进来,一直牵着她们的手,距离近在咫尺,呼吸间都能闻到她们吐息的温软芳香,虽提醒自己这只是精神错觉,但还是不免目光留意。 乳白色的水波似温泉水的不透明,掩住大部春光,只隐隐见得饱满中间的缝隙,根据水面上的弧度判断,芊芊是与青鸾规模一样,温软圆润的完美,叶青对此已很熟悉了,她的身体几乎是与青鸾一个模板,双胞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而娲皇的就比较陌生,看得出来更饱满挺拔些,但娲皇一手掩胸,叶青就移开目光没多看。 这一次星核实验失败信息反馈占据他大部思维,口中与芊芊她们介绍解释自己方案,看看有没有查漏补缺的启发,心中则调动川林笔记进行复盘:“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时,芊芊也悄悄伸手掩住胸,她这动作自不会是对夫君害羞,女娲有所觉看了她一眼,她就回以一笑,女娲就当这个小妹妹在同性女人面前有些害羞,印象里有些女徒在一起沐浴时也有这样习惯,就笑着收回目光。 没有谁提出抗议,她们都清楚,现在沉思的叶青,正在盘算计算着。 而芊芊又暗松一口气,心中清楚自己在女人面前不会害羞,她只是伸手遮掩一道青光,微不可查着青风与这片本源海的连接。 片刻,还是没有反应……沉睡世界泛意识,刚刚反应似乎昙花一现,又睡得沉沉,不给予任何反应。 夫君整个方案,且不说他是怎么样‘自己’推演出来,在芊芊看来也觉得不错了,开启仙朝祭祀,以双龙气双龙宫为桥梁,桥接星核与世界本源,唤醒世界之心,以世界洪流体量规模来利用星核。 女娲是在暗面圣人出身,诞生在这里,也差不多的判断:“世界泛意识第一反应也是震动苏醒,吸引我们的精神入内,这说明叶君推演至少有部分是没错,至少提供桥梁直接连通,世界本源也能感应到沉睡的星核力量,这样复杂苛刻的手段也只有叶君能做到了。” 但世界泛意识又睡了回去,实验不上不下在这中途宣告失败是怎么回事? “是不感兴趣么?不感兴趣也不会刚刚这样反应强烈,但是似乎又不行,难道不能消化?” 这个女仙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真相,非常简单残酷的真相:“而这东西在方舟就是作能源使用,岂不是说……整个新世界都还比不上方舟强大?” 芊芊目光一闪,轻轻摇首,没说出理由。 “没有这样夸张差距,我上一次去方舟里接回帝君分身元神时。”叶青醒了过来说着,眼前似晃过那时星炉里出现的黑发女子,雾气骤现苗条而美丽的身影,明知道是元舰灵对野生帝君分身元神的阴性改造,但美人出浴印象十分深刻而难忘,就好像今天在这世界本源池水里泡着的两个美人一样娇嫩,这样一想又摇摇首甩开绯色绮念。 “感觉起来方舟内部主场压制并没超过我们九州,可能还逊色我们现在新世界,如果有两个圣人就能自保,三个就必胜利……只是会付出两个陨落代价,不过方舟外部火力太强大了,主炮射程又超远,还有元磁束缚和引力井,青珠进入方舟是紫衣特意放进去陷阱,我进入方舟是趁紫衣不在,元青还没出现前的力量空虚期……所以我们得循着这样成功经验,借伶要携带星核回归与元青相争的机会,跟着她一起进去。” “硬是要从外面攻打进去,怕是很难,非常难。” 叶青解释自己的战略,说:“但这样有得有失,星核回归方舟会增强它的实力,要是不设法做点手脚也就不是我了。” 他没有说出更多关联到川林笔记的具体细节,在推演中,对星核利用,可能必须具备三个条件。 自己川林笔记对星核解析,烛龙亚圣七十万年蚀刻龙宫对星核的解析,青汉仙朝人仙同朝,连接世界本源海——最后一个最难也最关键。 每代仙朝都拥有天人合一的意义和力量,第六仙朝的青汉根系深度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叶青成真格天仙,开国之君主持下,等是新世界沉睡泛意识一点点苏醒活跃,又有恰到好处资源引到嘴边,就一头饥肠辘辘冬眠状态的熊,突有人拿着芳香蜂蜜在它鼻子下面诱惑,睡梦中都会下意识伸舌舔一舔。 正常世界泛意识是沉静在虚空混沌中的存在,或没有紫衣女子那样智能,甚至只有一点主动性,但足以和紫衣女子调动全方舟本源力量一样,调动起新世界的本源力量,一口一口蚕食消化原生星核,怎么也应会在根子上强壮起来,增大自己远征方舟的成功率才是。 不过这种事情谁都没做过,没有先例可参考,牵涉高层时空,缺乏信息太多,川林笔记也不知道还差了什么导致实验失败。 突然之间,叶青想起一念,张口对着乳白色的水滴一口。 只见虽吸了一口,但是空空,根本没有汲取到任何,顿时有所明悟:“这本源海,怕也不是真实。” “当年圣人或道君也只能接触这个罢。” “难怪,如果真可以接触,就可汲取和占有,就和我们对自己灵池一样,但是法则就是这样。” “除非远超过多少倍的高位,要不,别人或别世界的灵池或灵海,既不能见,更不可接触。” 叶青没有太多失望,只吁一口气,或早就知道会这样,只是有些事,不去作,就是不安心。 “罢了,失败就算了,难得来这里一次,以后不清楚还有没有机会,我们趁着还有时间,再收集些信息,就等着出去吧。” 又游了会,确定信息搜集得差不多了,世界本源还在沉睡,没有任何反应,叶青就松开了两女,安静等着外面惊雨和恨云的动作。 按照约定的时间,双龙宫的共鸣解除,三人灵体就都模糊了瞬,精神一下脱离了这片海洋,回到现实中。 惊雨和恨云早已等待多时,见到他们睁开眼睛,惊雨就观察他们神情,恨云交回星核时直接问:“怎么样,成功了?我没有感觉到它的能量有大规模激发……吸收有多少?” 叶青收起星核,摆摆手:“没成功,连原因都找不到,这东西可能太高了,我们土著力有不逮。” 恨云狐疑地瞪着看,确定他不是和自己开玩笑,也有点垂头丧气:“啊,没事,其实……” 旁边,芊芊自出来后就静静想着一些,这时抬首看向众人,在叶青要宣布解散时,她就似若随意开口:“其实我们可以去问问蓝雨,或她肯说一点也未可知。” 那个舰灵少女? 叶青一怔,看向女娲。 女娲明白意思,轻轻颔首:“我虽能影响她,但不保证她会说我们需要的信息,叶君也判断过她对方舟的忠诚……” “她认为这信息有助我们成功汲取星核力量,她一定会缄口不言,也就是说,就算她说出来,就是认为这些信息,无法让我们改变失败结果。” 恨云刚刚高兴一点,又叹了口气,惊雨握了握妹妹的手,叶青皱眉思索。 “其实……听听失败原因也好?”芊芊说,目光就微带一丝笑意看向夫君,带着鼓励。 叶青在她面前非常注重维持正面形象,要一棵参天大树荫蔽一棵小草那样,给她安全感,从不会表现迟疑、畏难、放弃的情绪,这时就毫不犹豫:“不错,听听失败原因也好,舰灵或有新的判断,她们有着高层时空的完整体系,这方面比我们不知高多少,但对这方面一片空白的我们来说,就算是失败,都是成功之母。” 说罢而行,女娲看看这个男子坚毅背影,又看看神情柔婉、小媳妇一样跟在后面的芊芊,洞悉人心的娲皇殿下就一阵无语…… 真是柔能克刚,一物降一物,活生生演绎什么叫“一个成功男人背后必站着个成功的女人”。 1828.第1828章 询问 青谨天·火云仙境·娲皇宫 “你们尝试全面唤醒星核?烛龙会答应?那条老龙元神不是投靠新五脉红云,难道星核目前不是在她手里,而是在你手里?” “你真暗中投向红云?或和她战略合作,一起捆绑去算计五莲?甚至合作密切到连星核这至宝都可以借了?” 获得消息,蓝雨大吃一惊,连问出不少问题。 听了这话,诸人缄默,蓝雨看看叶青的表情,又看看师傅娲皇,还有……芊芊,与她目光对上,某种本能默契就让蓝雨明白这是真,这个世界真太疯狂了,人果都是没有节操。 叶青心忖这舰灵少女敏锐,真是干卧底料子,她紫衣姐姐没派遣错人,这时自是不会回答,不动声色:“是我在问你,不是你问我,我唤醒星核不成功,是有什么问题?” “太疯狂了……你……” 蓝雨深吸一口气,她忠于方舟与紫衣姐姐,也对这片汉风世界有情感,感觉不能再任由这位陛下任性:“别说你不可能唤醒,如果真的唤醒,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叶青抬起双手撒开:“整个星核,或整个世界嘭一下炸开?咦,你是认真?看来是我姿势不对,一会再试试……对了,你刚刚一下知道了很多,那在方舟一役结束前……你不能离开我仙天半步,我也不会让你再见到伶,免得你透过她绕过我屏障而偷传军情,可爱的卧底。” “不用这样吧……”蓝雨瞪大了眼睛,求助看了看师傅娲皇。 女娲对她轻轻摇首,示意她别挣扎,想了想安慰:“师傅会陪你一起在这里。” 蓝雨就没话说,只得乖乖垂下目光:“好吧,陛下你具体想知道什么?怎么唤醒星核增益世界,来对抗方舟?” “我没有逼你背叛方舟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我失败原因是什么,如果涉及到你们方舟害怕发生的事情,而太勉强的话……”叶青眉一挑,含蓄笑了笑,试探着投出第一个球。 蓝雨:“……” 娲皇握了握小徒的手,维护着她,瞪了一眼叶青:“不要上来就欺负,她这身体怎么也算你的后嗣,还是宗亲之女。” 这是提醒叶青,她已是国野体系同化的淑女,甚至正向贵女前进,对这片汉风感情也是真心,并非真卧底,对她还是要有些底线。 叶青不好破坏自己推广这一套国野,表情郑重起来,对蓝雨说:“刚刚实验失败,有点情绪,随性了些,蓝雨请见谅。” “陛下……言重了。” 蓝雨侧身避开,尤其这时对自己是叶青后嗣说法,感觉脸上有点发烫,脸颊红红想了想:“我说在前面,我对星核认知也有限,肯定比不上紫衣姐姐,普通舰灵和元舰灵数据库权限差距很大,如果我说了什么反在元青姐姐预算中,陛下别责怪我算计了你。” “这你放心,算计还是被算计,全看角力,我已有所提防,还想算计我就让她来试试。” 芊芊听得抿嘴微笑,看了一眼蓝雨,目光催促。 蓝雨一咬牙,有很大压力,最后还是开口……她其实真想一个字都不说,但上次在时空隧道里和芊芊意外共鸣解封了紫衣姐姐的信息,某种直觉告诉这舰灵少女,自己不说,这个神秘莫测芊芊长公主也会用别的方式告诉她夫君,那还不如自己乖乖配合,真奇怪,她既相帮自己本命道侣,怎不明着帮呢?难道说…… 舰灵少女是迅速思量了遍,具体配合方式和配合程度上还是有自己的想法,这时看了一眼叶青后面安静跟着的两个龙族少女,她心中一动,说:“后面两个龙女,她们得离开,我信不过虚空灵族……” “喂!你这女人!”恨云忿忿叫起来。 惊雨看蓝雨的目光也不友善了,任谁平白无故受到针对也是不高兴。 但在叶青皱眉要说什么时,她们只听那舰灵少女又解释:“陛下你可以信任你的道侣,事后怎么告诉她们都没有关系,那是你的选择,不能是我口里说出来。” 这话也没错,只是人家自己的选择而已,可这样一来,两个龙族少女也是有尊严,恨云瞪了这舰灵少女一眼,准备以后让她好看,惊雨拉了拉妹妹的手,对夫君屈膝一礼:“妾身与妹妹回去还水晶宫给祖父。” 说罢,这素来温婉的大龙女拒绝叶青的挽留,后退几步转身,纤细腰背挺直,雪白的脖子天鹅一样抬起。 小小龙女则手指握拳,虚空对着叶青做一个暴力锤打,得到他无奈摊手反馈,才笑吟吟转身追上姐姐挽起她的手,叽叽咕咕说着,大抵是不和无知凡人少女见识。 姐姐惊雨给妹妹逗得心情好起来,轻轻:“人家是舰灵……方舟王师出身。” “又如何?现在不也是乖乖当汉女了,和她没仇没怨,凭什么针对我们,不就是看场上我们修为低,好欺负……”小小龙女有着她自己一套力量法则的正义,某种程度上她一颗诚挚直率内心还真是能越过许多表象看到真实,就当年在诸多龙女姐妹中,她第一个看中一文不名的叶青。 留下的几人气氛沉默,叶青盯着蓝雨,想判断出她的意图。 而芊芊也真没想到蓝雨会赶人,心中微恼起来,起身也准备避嫌免得太显眼,或让夫君为难,聪明女人不会让自己男人有这选择的机会,更不会在别的女人面前泄露自己**:“说起来我也是虚空灵族,凤凰……” 师傅娲皇微笑着起身,挽住芊芊的手准备一起走。 其实小小龙女的判断某一方面是正确,蓝雨可不敢得罪她们两个,有点歉意,没有等她们离开,就飞快对着叶青说着:“剩下这里的人,可以知道你是……遗世者?” 她不说则已,一说就让叶青神情微变,转首看看芊芊女娲,不过对她们是不一样,遂不理会这舰灵少女小小一次试探,只是一笑:“那个遗世者,也是你们猜想罢了,我无所谓你们怎么样叫。” “不过我信任她们,就她们信任我一样,不必离开了。” 男人需要表达信任和守护,这一来芊芊和女娲反不好走了,重新坐下来,嘴上不说话,但身体很诚实放松,显心中都很愉快。 蓝雨神情就微讶,心中嘀咕着‘女人你叫虚荣’,不由重新评估一下自己师傅娲皇在叶青心里地位,还有神秘芊芊在叶青心里信任,沮丧发现疏不间亲,这三个最大的嫌疑者,如果彼此相互包容守护,自己怎么试探都是没用,就无法完成紫衣姐姐的遗愿来探明汉风真正来源。 当她明白这个可能,有些不甘叹了口气:“那我就简单说,陛下以仙朝祭祀唤醒世界之心,试图全面抽取星核的失败,这就是简单的工业体系,试图用规模来利用一种天外文明能源一样,缺了什么条件,陛下应也知道。” 叶青听明白了,是什么条件都缺,装不明白皱眉:“说人话。” 芊芊神情有些疑惑,带点好奇:“啊?” 女娲一头雾水,催促目光看着自己小徒:“什么意思?” 蓝雨真的是努力观察了,都觉察不出三人中哪个表现异常,就连平素熟悉的师傅在叶青身侧时也变得神神秘秘,她知道自己探明真相的想法无望,只能放弃试探小花招,轻咳一声:“徒儿意思是,这个世界整体能级不够。” 叶青不信:“烛龙能级就够了?” “它是虚空灵族……陛下也有凤凰道侣,当知道虚空灵族特性,让它们可以具备一丝高能和相应的知识体系。” “且就算这样,因条件简陋,烛龙也花了七万十年水磨工夫,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水滴石穿方式才在表面蚀刻出一套水晶宫法阵,非常粗浅利用。但这对现在的龙族来说,已经是可享受的镇运之宝。” “这也是我不太想让刚刚两个龙族姐姐知情的原因,她们或对陛下是忠贞不二,毋庸置疑她们对陛下难舍的情分羁绊,但谁知道她们祖父东海龙王会不会看出问题来,而向龙芍父亲伏龙,求证烛龙与星核有没有在红云手里?” 蓝雨正色注视叶青,以外人的客观提醒其中风险:“陛下唤醒世界本源实验方案不可能自己凭空想出,因你没有其中一些关键认知,其中最重要的是对世界本源的认知,就算获得些,那也是烛龙……” “或者说初代龙神,以某种合作或迫胁而说与陛下,陛下真觉得它说的是实话,没有留手?” “没有对儿子伏龙、侄子影龙离龙等布置暗手?” “万一烛龙出让星核并非献给陛下和红云,而抛出来当诱饵,一旦陛下真有解封的希望,那两支龙族必会为了巨大的利益合流,那就太强了。” “星核落在陛下手里,对付您的成本,或比红云低很多,不管你和红云间合作内容是什么,我可不想伶妹妹的星核回归任务再出波折。” 听到舰灵少女这样解释缘由,虽她误会了一些,没有想到烛龙早就死了,死在了与枕边人少阴的恩怨旧事上,而少阴完美伪装她过去道侣,叶青不会纠正这误区,但对蓝雨的观感也稍变好了些,因忠诚是没有原罪。 哪怕蓝雨借惊雨和恨云来刺探什么,本身一点私心,但那私心也是对旧主紫衣的忠诚。 而紫衣都已陨落了,叶青还能和一个死人……不,死去元舰灵赌气? 1829.第1829章 她们的希望(上) 这时叶青真的有点好奇风华绝代紫衣女子留给她妹妹的遗愿是什么,但按住好奇不生枝节,只说:“你继续说。” 蓝雨已想清楚了,有些事她不会说,正伶妹妹在私谈里透露出她的一些缓和中立的情感和观点,但伶妹妹坚持方舟立场不会背叛,蓝雨现在有了自己一些情感和观点,同样不会背叛方舟,泄密出去。 不过有些不关联,还是可以说说,当下斟酌:“星核的本质,其实是高层时空世界之心碎片,具备与它坠落下来时空能级,就虚空灵族……或某些特殊陨石坠落下来,具备与坠落前时空同层能级一样。” “只有接近、同样甚至更高,才能完全激活它。” “下层时空的世界之心,就是不如星核?”叶青不由问,感觉矛盾,手里这枚小小星核,来头比整个青帝世界都大? 那还要世界干什么,这小姑娘不会还在算计我? 他这样想着,对无关紧要人的情感有限,这时心中有着一再受到糊弄的愠怒,笑容收敛,目光就变了。 司掌仙朝亿万人,掌生杀予夺,自不是表面显出的温和。 只一眼,蓝雨就惊骇后退半步,觉醒到自己终触怒了对方,虽有点心理准备,但在他目光下还是咽了咽口水,努力说实话:“那个……世界之心,我不太懂,方舟里也没有这个,紫衣姐姐也没教过我,我只是普通舰灵。” 叶青“哦”一声,似笑非笑:“看来我有点期待过多,你只是普通舰灵少女,什么都不知道,又或知道也不肯说,那……” 女娲刚刚一直在微笑听着两人说话,女徒不熟悉叶青,她熟悉叶青,这时觉察到雷霆震怒前兆,一根手指在袖子里摇了摇,叶青余光看见她动作,就住口停了停,注意到她传音对女徒说了几句。 蓝雨看了眼师傅娲皇,又垂下首,有些犹豫:“刚刚那句我没说谎,我普通舰灵所知确实不多……不过如果一定要说,我成‘普通舰灵’前,其实原是诞生在……某个世界里,我自己感觉,星核其实不如世界之心,哪怕是底层时空的世界之心也是完整,而星核是残缺,不完整世界之心就没有意义——因无法生生不息,没有自力更生,面对虚空混沌的勇气和力量。” “哦?” 叶青怔怔,感觉她说了真话,这下自己听迷糊了:“你,咳……说太快,我不太明白你意思,能简洁点再说一遍?” “陛下……” 蓝雨更是有些退缩,分明感觉到对方情绪平静下来而透露出恶意,已把叶青当猛兽一样害怕。 她就是不小心暴露出自己异常与秘密,小白鼠一样害怕给别人抓取做科研实验,可怜兮兮地不敢直视这个男人……或者说不敢直视对方某种刺目紫光,她完全是出于对师傅的交互信任,硬着头皮:“我原本……就是世界之心。”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青目瞪口呆看她,难不成随便抓一个舰灵少女,就是本世界boss这样存在……等等,她又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舰灵,也就是说这经历不特殊,莫非是…… 蓝雨以为这个男人还不信,反昂起首,她豁出去了不再害怕,冲着对方大声:“我原本……就是世界之心!” “世界泛意识解离,最小单位结晶,霜蓝世界孑遗种子……本名霜蓝就是因霜蓝世界而命名,我不隐藏自己,好了,现在你都知道了,你要把我怎么样!” “蓝雨你……这话说的,我又没想把你怎么样……” 叶青顿了顿,因女娲给了一个眼神,他也感觉到蓝雨似乎在害怕,奇怪……有什么世界之心会害怕? 正常来说,一个世界连虚空混沌都不怕,但霜蓝既说自己是孑遗种子,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世界瓦解是怎么样恐怖,现在是什么状态,难怪神经兮兮,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又难怪上代元舰灵紫衣亲手摧毁霜蓝世界,又救霜蓝于衰亡之中,她就对紫衣忠心耿耿,这不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叶青不可能和一个紧张过度小姑娘计较,哪怕她自言是世界之心,但这模样实在不让人信服,于是缓和语气:“你是说,你们一船的舰灵,每个都是和你这样的出身来历?” “嗯,差不多是,有些是世界破碎时,凝聚最后力量留下孑遗,有些是世界晋升时,抛出更多的道种。” “我们原本是孤独懵懂一直坠落下去,就和蒲公英种子一样,看运气是否能生存下去,到尽处,如果也没能吸附足够陨石和土壤来重新点燃生机,那就是冷寂灭亡下场……” “高层道天的种子还好些,一层层落下来机会很多,选择更多,而越是我们这种底层原生世界,兴起如云,衰落如雨,世界本身都没有多少退路,解离出我们,再继续掉下去就基本没有希望,成功复苏几率据说万不存一……” “你们九州世界也是这样在底层时空重新复苏,我其实真羡慕这位姐姐,她一定非常坚强,到最后也不放弃希望。” 叶青听得这话,心中一动,感觉似乎抓住什么,又找不出这话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与帝君的信念有些相似。 “不过我们最后还是不同。” 蓝雨目光幽幽,手指捋了捋发丝,压力与恐惧随大喊发泄,现在情绪变得舒缓下来,轻声:“凝化九州那位姐姐没有苏醒,几乎所有世界诞生都是这样,她们会随着新陨石加入而更模糊自我,在不确定性中消失了个体认知……而我这样虽没有重新化世界的机缘,加入方舟得以苏醒,在许多姐妹们组成这一个大家庭学习了许多,紫衣姐姐曾说过,她要带我们回故乡看看……道天文明能给予我们新重,让我们继承信息演化一切,对我们来说能补上缺陷重新开始,成为一个新世界!” 这舰灵少女说着,眼眶一红,泪水扑簌簌落下来:“她都答应过,要陪霜蓝回去故乡看看,然后就为了任务,为了追踪星核最后位置的这里,为了你们这么个土著世界,就在这里陨落了……” “她骗了我!说好一起,她自己就先走了,任务就这样重要?紫衣姐姐是这样,现在元青姐姐也是这样,伶妹妹也是这样!” 叶青看着她,心里有种感觉更确定起来,这些世界碎片复苏舰灵少女,难怪一个个情感都不同于人,果是……有某种缺陷么? 再看看芊芊,也是似乎受到蓝雨情绪感染,眼眶红红样子,小丫头本性还是和小时那样纯朴善良。 而女娲神情没有惊讶,或是早知道了。 叶青不由叹了口气:“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方舟是个奇迹造物,她搜集了多少你们这样……咦,那伶也是和你一样?她既不是元舰灵,怎感觉和你们也不一样……” “伶妹妹是属抛出的道种……也就是流浪遗弃者,世界之心在晋升时,或失败,或成功,或本源内部离心,也会取舍,她情况比我们稍好,但被抛弃的下场都是很悲哀。” “打比方说,青汉建立,那原本文明呢?” “你们世界晋升,或会把原本文明当种子洒出去,而以青汉文明晋升。” “这就是抛出的道种……也是流浪遗弃者。” 叶青顿时觉得她们一个个都很苦,听得头都胀大了:“没想到,这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之前我有误会,我道歉。” “哼!哪里当得起陛下道歉。” 蓝雨嘴上强气着,但是脸上泪水出卖了她,她内心其实有点特别怕叶青,或者说……是害怕他身上某件东西,说不出来是什么,但这一次偷偷告诉伶妹妹时,听她说都没有这样感觉,或因是自己弱,产生了幻觉。 她这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些想念在方舟里的安全感,既说出自己来历,剩下一些不太要紧的回忆也可说说,基本不涉及方舟秘密。 这样又聊了会,似乎看出来对方不会拿自己当小白鼠实验,大约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蓝雨想着,松了口气:“然后,然后……那个,我自己觉得,星核本身也是一种和我们这样的种子,但她的元灵已消失。” “消失?”叶青沉吟,蓦想到一种:“植物人?” “植物人?” 蓝雨听到这词,目光微妙看了一眼叶青:“这种说辞只在……” 芊芊就微笑:“上次听青脉道友说起过,这是失去意识后变成了植物一样,只有生存本能,没有意识,是不是这意思?” 原来是青脉词汇…… 蓝雨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点首:“也可以说,星核就是成植物人一位姐姐,原本和我没苏醒前差不多,但她元灵死灭了,或者放弃离开了……” 叶青表情奇怪起来,感觉手里捏着的星核有点烫手:“那她还会回来?” “不会,一旦离开,就是永远。” 蓝雨还以为他不信自己,就进行着解释,说着这话题,表情就有些悲哀和惆怅。 1830.第1830章 她们的希望(下) “这部分内容虽非紫衣姐姐传授,仅仅是我们普通舰灵之间相互交流信息,自己猜测,但搜集的信息来源多,基本有**成是正确……以我们同样来源,设身处地想一想,会这样没有奇怪。” “正常的世界之心,面对虚空混沌也不会放弃,但我们只是残余或种子,都有缺陷孤独漂流在虚空中,本身是珍稀财富,也是沉重负担……尤其是某些次生文明世界的星核,没有原生文明那样在底层崛起忍受贫乏艰苦本能,但又心高气傲的一些姐姐们,她们如果载沉载浮,跌落太多层级时空,始终回不去,就有可能失去了信心。” 叶青听得有些信了,点首:“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心一旦野了,窟窿太大,就填补不上,无法忍受现状。” “不错,大部这样高层掉落下来的姐姐们,都会选择抛弃星核继承自原生世界的能级法统,顺势在没有跌落底层时,就转生到同一能级的别的世界,于是消失了元灵的星核,就永远不会再有原主人回来了。” “所以这样植物人是永远不会苏醒,哪怕元灵转生到别世界,再在虚空某处重逢这个躯体,也不会再相互承认……” “因和原本不一样了,面对虚空的勇气是最珍稀一种能力,表面上是遵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实际上难听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连自己身体都不爱惜,还指望身体爱惜自己?” “继承自高层时空法统更一抛弃就消失……除非她们回到那个时空或更高时空,才能消弭遗憾,相逢一笑泯恩仇。” 蓝雨说到这里也眉微蹙,补充一句:“我也不是看不起那些资源尚存时就中途放弃的高层时空姐姐们……” “就算世界与世界也是不同,没有开启属于自己世界的圣道,没有沐浴整个世界的无暇圣光,它们只是世界的子代、次生、亲缘、附属、附庸、藩镇、仆役、棋子,它们兴起如云,掉落如雨,就有点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意思……” “她们是完整世界之心时尚有不足,何况是坠落下去的不完整种子,或是当女儿被抛弃,都继承亲代一系不见得正确,甚至淘汰的体系。” “这很难生存,更别谈晋升。” “所以遇到真正有前途的原生文明甚至道天文明,她们会干脆抛弃寄身星核,要知道世界本身因无法利用原生星核,所以大抵不怎么热情,但哪怕失去一切私奔,她们也要去投奔。” “这和凡人女子嫁人差不多道理,生来就绝色,且心高气傲,但又出身卑微处境窘迫,有哪个美丽少女不怀着嫁个好郎君心思,而非得自己打拼?” “再独立自主,碰上优秀许多男人也会喜欢……总之,一旦有机会,很少完全自立更生,这能生存下来,自开世界,成就非同凡响,非一般世界能比。” 叶青感觉像是听八卦一样,这时沉吟:“你是说时空中,许多孑遗种子都放弃了,投奔了更有前途的世界?” “那她们变成了什么?” “法宝,神族,或者别的种族。”蓝雨不甘心的说着。 “哦,那中层以上,或高时空坠落下来幸存者,坚持不住中途放弃,可在底层时空整体上来看,反越是倔强坚持到最后的最多,这也是方舟需要深入底层时空搜集的原因,也是它想要回归故乡的客观条件?” “我不能妄论这事。” 蓝雨神情一肃,摇首拒绝透露方舟信息,她可以冒着危险说出自己出身,世界之心的一些普遍知识,但不能算计方舟里的姐姐们。 女娲传音对叶青:“叶君别生气,我以前听她隐说过,方舟上的舰灵少女们都是坚持到最绝望,所有资源耗尽陷入沉睡,频死状态时给方舟搜集到,所以都对从天而降拯救了她们的方舟抱有最深切的感恩和孺慕,经过融入同化视方舟故乡为自己的母亲,将元舰灵视姐姐,而她们自己也是姐姐一部分。” “这样啊……” 叶青越欣赏她这样的忠诚,只是稍惋惜这样忠诚不是对自己,而是元舰灵:“真佩服你们的共同一致。” 蓝雨察言观色,似乎在叶青表情里读出些,扑哧一笑:“你是把我当没有自己思维的人,我们舰灵都是绝对共有主义么?” “那样也不会有这一次姐妹内讧分歧了,我们也是智慧生命,只是表达情感的方式和你们有些不同步。” 实际上再怎么群体一致,个体差异也是有,舰灵少女心中……每个苏醒的舰灵少女心中,无论是方舟培养闺秀,或零号舰漂流的野丫头,都会继承一些这样那样的遗憾,她也是有,只是没有力量和资格去说。 只有伶获得了送归星核的公民任务接口,有了这样的机会,她试想换成自己有这样的机会,也许对待方舟的态度也会不同,只是不会像伶这么激烈,野丫头就是野丫头,不会缓和着来。 叶青不知道舰灵的内部博弈,只当是八卦来听着,自己择取一些相对可信,而剔除掉存疑或无关紧要的信息,想了想又疑惑:“那既星核的原主人消失,且永远回不来了,你们方舟怎么激活星核?” “元灵消失后,星核里力量也冷寂下来,没有足够能级环境激发就无法唤醒,方舟之所以能利用,就是因道天文明神乎其技的力量和技术,完全就是方舟脱离故乡时固化了的光辉,只有高于这星核的能级,才可强行激发,就复活一样。” 蓝雨看了旁边芊芊一眼,含糊其词说,也只是泛泛原理,如果不是看在芊芊可能知道一些份上,她连这点都不会说。 “相对高的环境或光辉?” 叶青暗回忆在方舟各处杀得七进七出的经历,有点感觉出了……高能环境,那些太阳黑子一样相对低的死区,肯定不是,那全舰能级相对最高环境,就只有一个地方…… 他微微一笑,满意起身告辞,女娲是仙境的女主人,起身相送,走到门口忽然才想起来,她仙境此刻坐落在青谨天,对方是男主人,这样一想不由俏脸微红,就停步了。 蓝雨困在世界内,不知道叶青有那样一次次出入方舟的经验,没意识到她已无意间泄露了关键情报,还接过芊芊递过来的白丝手绢,擦干泪痕,口上说:“谢谢……姐姐。” “是我谢谢你……妹妹。”芊芊微笑说,摆手没有再接手绢,就送给这个妹妹的见面礼,前去追上了夫君。 ………… 辞别女娲和蓝雨,叶青回到水晶宫,就只有芊芊跟一起回来,见此不由随口笑:“又只剩下芊芊你了。” “我一直都在,永远都会陪着夫君。”芊芊目光看他,充满眷恋。 叶青疑惑:“说的奇奇怪怪。” “嘻,夫君那个星核实验想到怎么解决了?”芊芊转开话题。 叶青就精神一振,根据蓝雨当前世界之心而提供的关键信息,将星核当植物人化的舰灵少女来处理,让川林笔记再推演失败原因……也一样的结果,颔首:“那个高能环境的答案就只有一个,星炉!” 芊芊接过那枚星核,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又闭目感觉了会,不动声色还给夫君:“确定了?” “嗯,确定了,我早该想到……那个星炉很不对。” 叶青回忆着叹息起来,自语:“能将伶那样天仙元神都清洗干净,而且不是空白式清洗的低效益,是有选择淡化她的某部感情,这是无论青帝世界还是五莲世界,目前我都没有听说有谁能办到。” 芊芊轻轻“哦”了一声,语调拉长,最后俏皮一个升调尾音,埋首在自家夫君的怀抱里,眨眨眼:“好像是这样?” “肯定这样,我还不算孤陋寡闻,有人能干这种事,至少也是当了天仙许久,就算底牌也不可能藏到现在还没有曝光……不过对低一级地仙进行影响,使之淡化某部分感情可以办到。”叶青给她分析着原理,其实他自己就能。 芊芊点首认可,微笑附和:“只是谁要这样做,必会引起一片哗然,人心惶惶而流失部下到对手那里,智者不为……” “实际能确保忠诚的方法多的是,何必要用风险隐患最大一种?只有自己分身这种,才可名正言顺就可收回,无论仙灵分身多强大,只要她没达到同阶并齐分庭抗礼,就是没有仙权,生杀予夺只在本体一念之间。” 叶青闻言一怔,手指抚了抚怀中少女柔顺长发,一直抚到她纤细的腰:“这是特例,本体和化身是一体,而且那事,不会发生……我保证,谁也不能将你在我身边夺走。” 这一刻芊芊能感觉到他心中想法,这也是此前夫君最害怕一件事,害怕失去她,直到将储君让给她,使她具备青脉长公主这样名份,更重要是储君凭证天罗秘钥与她生来天罗青种的身体契合助推成假格天仙,夫君就放下心,不再害怕她会给本体收回。 “我心中其实……是不害怕。”芊芊轻轻说,享受这样保护的安全感,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什么?” “哦,我是说……现在我不怕本体了。”芊芊笑着揭过。 1831.第1831章 芊芊的提醒(上) “那自然……就算青鸾想收回芊芊你,情感她也是无法压倒忽视你,原只是道基特殊分身相互不结合也就罢了,真融合还无法淡化感情等是要再接受第二个本命道侣,不说孰轻孰重的取舍,就算有着主次,难道青鸾一周时间四天给帝君,三天给我?” “夫君你原来是这样想她……我要吃醋了。” “噗,小醋坛子又连本体的醋都吃,我没这样想,不,我只是举个例子。”叶青失笑,根本没有这绮念,一个过不去帝君那关,最后以凤凰的骄傲又会真一妃侍奉二帝? 青鸾就算觉得坐视分身每晚睡在小混蛋身下而羞愤,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可能收回来,换成自己亲身相代这种更羞耻的事。 芊芊翻了个白眼,她才没吃本体的醋…… 叶青还在说:“总之有些事能做不能说,二帝一妃的这笔糊涂账,最后浑水多半是不了了之,这是同一能级无法影响……也有不信这个邪,青珠想要重新换回伶的回心转意,都徒劳无功。” 芊芊思索着问:“夫君如果是青珠,而遭遇本命道侣离开了,夫君会怎么样?” “哈,你想算计我,这种毫无建设的问题……” 叶青笑,就他不会回答母亲与妻子同时掉进水里的问题,这种都问,那要不要再加上女儿也掉进水里,全家都掉进水里?很奇怪平常芊芊从不问这问题,今天怎突然兴趣来了? 芊芊脸颊微红,可她真的需要知道,难得撒娇一次摇着手:“别的不问你,就这一次,这个问题你一定要说答案,随你怎么说……” “别这样幽怨望着我,心里想这问题时也不许把我代入那个本命道侣……否则想到你在想着我会离开,呸呸……这件事,不单你心痛,我也心痛,不许想我这个人,只许你想是本命道侣这样一个符号……” “特别允许你想一次,我不吃她的醋,说说你会怎么做,寻找她?挽回她?忘记她?哇,你都不点头,难道是杀了她?不会这么恐怖,到底是什么……说。” 傻瓜……我的本命道侣不是符号,她就是活生生的你。 叶青心中隐生疼,手臂微微用力,将少女柔软身体锢在怀里,沉静说:“很简单,我不给你……哦,忘了不能指代,是不给本命道侣这样离开我的机会,虽自私了点,但我真就是这么想。” 芊芊眨眨眼睛,这真是标准的叶氏答案,感觉似乎还有点不满足,嘴角已不由微弯翘起:“夫君耍赖……回避了我的问题。” “没耍赖,说真的,你看青珠和伶这一对道侣,劳燕分飞活生生的例子就是反例的证明……其实这方面,我们道侣两人都想到一块,当年看到青珠失去伶时,我就兔死狐悲——我会不会和青珠失去自己本命道侣一样,面临失去芊芊的风险?” 叶青撇开芊芊那个根本不合理‘不许想本命道侣是她这个人’的要求,直白表达自己内心的思想:“起初,我一想到这种糟心的事,晚上都睡不着觉,百万年情感的水乳交融都能付诸一炬,一夕情变,那时不了解方舟具体信息,就想着……方舟是多么可怕。” “现在回想来看,其实不能全怪方舟,它本来就是要收回自家游子,或在青珠决定让伶苏醒成为假格天仙的一刻起,因本层时空内没有比天仙更高仙人,因此就开始面临失去她的风险。” “百万年金丝鸟笼囚禁之爱,伶最后会怎么定义很难说,只是青珠应也做好了循序渐进放宽的准备。” “给它时间,或是完美,但给方舟星炉一夕间夺走,这样的同化还是非常惊人,汉风国野体系同化都没有这么快。” 叶青毫不犹豫把别人家的悲剧拿来用用,果吸引住了芊芊的目光,让她的注意自她提出的那个悲剧性导向的问题上移开,这时嘴角扯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我想这时,大约青珠才会后悔在上面跟着一群老家伙玩坏了世界,导致跌落一层时空,连最挚爱到骨子里的本命道侣都保护不了,反让她陷入为难吧?” 芊芊眼睛眨啊眨,与夫君深邃的双眸对视,似乎超过叙述的逻辑而隐感觉到夫君潜藏如海的眷恋,顿时垂首埋在他胸怀间,装若无其事…… 少女的心鲜亮,宛春雨后含苞待放的鲜花嫩苞,沐浴在夫君言语的东风中,只等着接下来开花吐蕊…… 她也是第一次问这种有点点……撒娇问题,终非是凡女,而非常敏锐回醒自身有些犹豫而引发的心理,通俗的来说就是“患得患失”,她又明白,原来自己根本不在意这种问题的答案,或哪里有什么标准答案了? 她这时想想,原来自己真正在意只是男人在回答这个问题时给她的安全感,还有那种强烈的信心,明白这点且可以说夫君给予充分沛然的满足,少女已感觉自己耳朵都要醉了,真是非常奇怪的事,明明说的那么肉麻…… 她脸颊红红决定,无论夫君接下来怎么胡说八道,自己都原谅了他不正面回答的事……呸呸 叶青还没意识到道侣复杂的情感,手指一下一下抚着她光滑脊背,还在绞尽脑汁地在自己那套强者独占逻辑上说圆:“所以我认为,一切竞争、分配、归属的问题都落实到力量对抗上,道侣虽不是商品等价物,但可以说也是存在竞争,一切终还是现在的青珠不强大,如果还是上层时空比这层时空更高一层,就算伶提升到假格天仙……那时相对来说还有着一层,还是青珠更强大,那就算方舟把伶抓取同化了又如何?” “我只要高出一个能级,还不能轻松将她反同化回来?” “真是……大男子主义到残酷的程度,非得比姑娘家要强些才有面子,真的那么重要么?” 芊芊听得哼一声,那样的话,似乎永远不好对他说自己真实身份……真是呆子,难道以为他弱一点,她就不会守护两人之间永约了? 叶青也听到她哼声不满,微笑:“可不止是面子……有时分离力量是外来,幸福地家庭只有一种,不幸家庭千千万万种,上天似乎更喜欢看人的不幸,总是要棒打鸳鸯,看看青珠,男人不强大的结果,就是保不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最后整个家庭都分崩离析……” “青珠这家伙前车之鉴未远,所以同样背负着道侣的我,要避免重蹈覆辙,换句话说,我的妻子这样美丽,叫我怎么能不发奋图强?” 芊芊撇嘴:“哦,背负着,原来我是拖累包袱,美丽花瓶啊……是不是天仙花瓶太重,太沉,你背不动了,准备什么时找个年轻点姑娘背一背?” “不重,不沉,背的动……就算你再重一点,比我厉害我也照样背,咦……你这什么表情。”叶青感觉受到了很大打击,女人随意否定,其实比她们在意的身体,更能压垮一个男人的脊梁。 芊芊忍着笑,不动声色藏着自己的关注点:“真的?如果我比夫君你厉害,那能分开你我的力量……这样命运力量必会更强大无可抗拒,连我都撑不住的话,夫君你又有什么办法?” “办法没有的,唯战而已。” 叶青没有什么犹豫,也没有花哨,仅仅是说着简单真理一样:“强也要为你战,弱也要为你战,我就是喜欢你,要保护你,这与你比我强弱,有什么干系?” “肉麻……” 芊芊脸颊红红,按住他的手不让弹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说:“叶青!” “叫夫君。” 芊芊只听到他说:“我们人类也一直没有摆脱动物性,或无需摆脱,作群居生物的雄性与雌性不同,就狮群里的雄狮一样,本来就是要为母狮子而对雄狮竞争,去战斗,去占有,去保护……” “这是我是你男人的责任,而不是由你去想我要失去你,要如何……敬爱芊芊长公主殿下,你就算被巨龙掳走,你的骑士叶青也会紧跟着冲进巨龙巢穴救回你,这是为什么我的回答,不给本命道侣离开我的机会的原因。” “打败或杀掉竞争,使你们别无选择,这就是我的信念。” 芊芊想夸一句,但又怕他骄傲,于是不置可否哼一声,用严肃语气:“什么巨龙有本事能抢走芊芊长公主?她自己就能杀掉巨龙,不用骑士来救,那个骑士……” 她观察了夫君,似乎有点打击的样子,话风一转:“那个骑士也没必要太担心,他一直以来的辛苦、勇敢、忠诚,公主都看在眼里,她知道……” “她只是知道?”叶青不满足 芊芊想了想,柔顺:“她会用她最宝贵的所有来奖励骑士。” “那是什么?”叶青得寸进尺。 “是……她自己。”芊芊咬牙切齿,苦大仇深说。 见叶青一脸不满足悻悻,少女笑出声来,这本来就是道侣间小小情趣,她捶了叶青一下:“你这人真讨厌,非逼着我说……奖励不是哪个虚拟的她,是我,是我,行了吧,还敢不满意就收回!你自己去找那个她。” 叶青笑,哪里有仅仅作符号的本命道侣,只有面前活生生水灵灵可人儿:“没有什么她,只有我的小芊芊。” “大芊芊。”芊芊仰首。 “好,大芊芊。” 叶青感觉好笑,红云和琼阳母女,才需要分出大小凤凰,芊芊就是芊芊,什么是大芊芊…… 不过女儿家微妙心思总是让人猜不到,有时连她们自己说着也是无意识,叶青也不追根问底,牵起她的小手。 月光照落满院秋霜银白,晚风穿庭过院,带来大地上丰收稻香,果子熟透的甜美柔腻,灯火在房间里闪动,将两人的身影投落在窗纸上,这时黑影相拥下去,一道风熄灭灯火,一切都暗下去。 1832.第1832章 芊芊的提醒(下) ———— 夜半,少女沉沉睡去,梦中呢喃了一句:“夫君不要去,危险……” 叶青闻声睁开眼,意识到,芊芊也在害怕星炉,否则今天晚上时怎会突如其来提出那种……万一失去问题? 基本上,重视道侣之间感情,就没有不害怕星炉,那简直是棒打鸳鸯利器。 虽叶青坚持在芊芊面前的参天大树,孜孜不断释放安全信号,安抚芊芊心中不安,但他自己内心并没有表面上轻松。 有些事必须要自己一个人扛起来。 芊芊问的问题没有错,叶青现在想想觉得很有实际意义……她的言下之意是说她不会放心让夫君一人远征,不止是她,曹白静、周铃、貂蝉子女、惊雨和恨云,都要作羽翼随同仙天出征而加强共鸣,也就是说她们都会跟着进方舟。 “那青珠与伶之间的事,如果重现了怎么办?情感一旦淡化,就为时已晚。” 叶青情感上拒绝去认真考虑没有建设性问题,但理智上发现,如果是在星炉里,还真有可能,芊芊的担忧是有道理,她一向是这样贤惠暗中提醒。 “但……星炉,本身真是无解!” 紫光闪过,川林笔记推演,叶青沮丧,那等级造物根本不是自己目前可以揣测其原理,上一次杀入星炉时光顾着和元舰灵斗法,惊诧美人出浴的黑发女子,没有特别留意星炉本身,结果现在就吃了亏,对星炉只有泛泛记录,没有细微变化的运行结构。 本来没有方舟的话,大家明明都处在同一时空,哪怕青珠紫衣存在在上层时空或更高,坠落下来也降能,没有比天仙更高存在了……按说不会出现一夕间清洗这种违反常规的事,但现在硬生生出现! 不止是伶,叶青那日在星炉里,亲眼所见,帝君元神遭遇重生元舰灵同化,甚至……阴性化变成女体,那美丽不可方物的黑发女子,不知怎么总是忘记不了,时常会想起她,有时还是和芊芊联想起来,让叶青觉得有些心虚。 “不过那个黑发女子……不,在她变成元青前最后一点时间里还是帝君,那状态真可怜。” 叶青虽也为任务而让分身临时夺舍伶的身体伪装青伶,掉节操过一次,但那是自愿的算计去埋人,回想还是有恶趣味,但如果不是自愿的话,简直是无情玩弄,能感觉到的只有屈辱。 方舟的星炉看起来一再违背能级原则,但在蓝雨透露的一些普遍虚空法则来讲,似乎又不可能违背。 那结论就很自然了。 叶青深信力量就是力量,再深厚的背景和来历,落实到棋盘具体博弈上,同阶力量无法压制就是无法压制,唯一的可能就是……紫衣作弊了,她开挂了! “开挂的关键应就在星炉的运行模式里,具备某种模拟或是实质形成某种高能环境,进行镇压。” “不过跨能同化的奥秘又在哪里呢?” 叶青再深入想了想,这在仙道并非秘密,而只有一个答案…… 时间! 生命必须不断新陈代谢更新,再浓烈感情,说实在如果没有每天培养,缺乏交流,失去相互滋润,最后必抵不过漫漫时光,凡人一生百年还能念念不忘,那一万年,一亿年,一兆年,一垓年,一秭年,一穰年,一沟年,一涧年,一正年,一载年,一极年,一不可数年,一不可算年,一不可名年,一不可思议年,一不可容年,一大数年……还能记得那个人? “元神藏海,可容沟涧,不计其数,有容乃大,仙人答案应还记得,记忆历历如新,但对一对最密切的道侣来说最可怕是,记忆虽在,而情感上已稀释了,就梨子的种子长成了梨树,种子自然而然淡化了。” 叶青虽活的还不算久,但天仙自是有这方面的认识,难怪就算本命道侣,万一殊途或分心,那最好的结果不过是相忘于江湖,就伶就还清楚记得自己与青珠的点点滴滴细节,她什么都记得,她只是……不在意了,甚至没有多少被哄骗囚禁一百万年的怨恨,爱与恨都淡得似春水无痕。 想想真可怕。 叶青不由搂紧怀里少女,压制住因对未知敬畏而生出的反应。 “星炉也不知道镇压了多少曾经敌人,就连世界之心碎片蓝雨,调教一番都直接乖乖变成淑女,没有丢掉什么记忆,只是加速原本需要几千年几万年磨合期统一了立场,这里面很显然存在着阳面与暗面时空能级差而产生的时间流速。” 时间消弭一切。 “什么同化比这更强?” 就叶青自己感觉很佩服,因感觉与自己借用暗面时光流速十倍和阳化原理来加快战时培养的机制原理一样,只是效果好许多倍,不愧是故乡发展出来的道天世界,这一手分明是汉风国野体系同化的巅峰之作……对比一下青珠对伶也同化培养过,但效率太低,百万年时光抵不住来自方舟一息反同化。 而方舟对于伶的称呼,也并非隔阂视异类土著,只是当随着零号舰自小漂流在外的一个妹妹,虽是个缺乏教养的野丫头,但自古以来就是属于方舟,怎么矛盾也是内部斗争,就中央大帝国吞并了四面蛮夷小部落一样,迅速而干净,除‘不解的历史之谜’,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青珠这时还想着反同化伶仙子来夺取方舟控制权,叶青都觉得他可以洗洗睡了。 就算重新获得伶的芳心,不可能得到她这个人了,因她已有了更多难以割舍的羁绊,已飞出金丝鸟笼的云雀不会再抛弃她的姐妹而回笼,除非青珠能摆脱土著,成道天公民,那两人倒可以重新开始。 但叶青还记得,按照帝君说法这样机会也就自己化身的青伶曾经有过一次,如果以女身伪装的舰灵少女倒可以借假修真成方舟主人,但是错过了就错过,不后悔,估计换成青珠会恨不得掐死自己,然后自己上,甚至……掐死道侣伶仙子,自己上。 那人的一贯想法只会是算计掉队友来成全自己,就算对伶是感情不会加害,也可能是打着诱拐伶,借助她来获得方舟权限主意,这种背叛方舟的事,蓝雨都不会做,伶更不会做了。 “青珠的牌面就是倚仗着伶而已,许多东西伶都不会告诉他,力量再强,在方舟客场也不足为虑。” “可是我也在方舟算半个客场,别的地方都熟悉了,关键还是星炉威胁可大可小,并不确定。” 叶青翻找川林笔记里的记录,笔记的那一页并不完整,因只复刻了星核,又在突入方舟时复刻了星炉内壁,但还没有机会复刻到星核在星炉里整体运转方式,道天文明的结晶,不是没有见过的土著能推演出来。 “方式原理未知,运作方式大致确定,最关键……环境能级。” 蓝雨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星核本身虽不如完整世界之心,哪怕是现在身处底层时空的青帝世界,也是有着直面虚空勇气,但是毕竟自己世界,还是幼苗文明,还无法利用星核那样的高层能源,就算明知道星核里面积淀着的负担和资源,但是没有相关的条件,也只能望洋空叹。 原始人能利用核反应堆么? 最多是烛龙那样虚空灵族继承了龙族一系的知识,对高层时空可能有些印象而揣摩出一套粗浅应用手段,就把飞机的涡轮片拆下来做大刀片一样锋利效果而沾沾自喜,所谓“要夺我星核就拿七十万年磨砺时间来换”,也应清楚没别的办法,否则当年这货还是三代龙神时,就会在世界内尝试,而不会追着星核漂流出逃了。 叶青还是想着哪一日要真正激发星核深藏力量,但看来至少在这时空世界环境,没有可能了,可能与不可能…… 差的就是“能”之一字,物质能动性的关键门槛,过线阈值,过不去就什么取巧办法也没有……除非,在方舟星炉里的特殊高能环境。 “要是能利用方舟星炉就好……” 叶青沉思想着,但方舟星炉怎可能为自己所用,就算伶作道天公民,得到了方舟,是有使用星炉的权限,但也因此必有她自己的主权立场,那又回到一开始的悖论死循环? 无论如何,这一次星核祭祀的尝试失败,没有多少气馁,临渊羡鱼不如退而进网,只要有准备,总有机会搏一搏,而命运也只垂青于有准备的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元青和伶仙子姐妹对于新世界的感情差异上,她们在对新世界的命名称呼里都说了,这是……青帝世界,不是伶世界,伶未必真可靠,她也和蓝雨一样有着自己想法。 叶青皱眉,瞪着笔记空白页上浮现出的唯一建议,推衍中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方舟的女主人已提防起来,没可能成功,无论元青胜利,还是伶胜利,对于星核这样能量源的应用,都是她们自己姐妹内部的事,叶青思忖着,自己难道只能为人作嫁? 1833.第1833章 决案(上) 九窍故地·红云天 今天一片肃穆庄重,一驾驾云车停落,仪仗气派,云蒸霞蔚,众仙云集场面蔚是壮观,过来都是赴这一场决议新五脉接下来走向的会议。 “接下来……要打哪里?怎么打?” 会议还没有开始,在红云山下,这些议论就已流传,激烈讨论,根本没人要不要打的问题,和平不在他们考虑内。 新五脉仙人比起传统五脉和五莲阵营心气更高些,已习惯了接连而来红利,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新五脉风格特性已渐渐形成,成为上上下下的共识,就是要吃大肉,不能忍受互耗。 彤宫的女主人红云,一身肃穆盛装出来,扫了一眼山下,嘴角微不可查一弯:“一群骄兵……叶裕,你最近问下面人打听情况如何?” 小凤凰琼阳神情微喜,扯了扯叶裕的袖子,让他在母亲面前表现。 叶裕就停在她们母女半步,低首:“殿下用增灶法对内外进行战略欺骗,骗得不止是五莲资源,也鼓动起新五脉上下的野心,底层众仙冒险倾向抬头,不仅仅是对五莲故识的拉拢,还有普遍舆论。说是越战乱,越是有本事就越能混水摸鱼,是上位最快捷径,说一个女人都能登顶,自己不会连女人都……” 同时山下,许多仙人目光都望上来。 “啊,红云殿下出来了……” “哼……那个女人,听说一路睡……” “别这样说,至少是我们盟主,给她面子就是给我们自己面子……” “也是,不知道这次会议后她还是不是盟主,时间不多了,嘿,道友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外来仙人在红云门仙人目光下讪讪,他们身后天仙再暗示流言,也能过分。 ………… 山顶 叶裕说到传言:“……还有人说殿下是一路……琼阳你拉我干什么?咳,大致这意思。” 琼阳怒瞪叶裕,每次让这个木头表现,都会出岔子,这年头还有叶裕这样光老实干事,却不懂奉承的笨蛋么? “没事,叶裕你是老实人,至于那些……脏水我也隐有听闻,看来都把我当好欺负了……” 红云抿嘴而笑,笑容明亮,眸子却透出寒光。 “乌合之众!” 这不是别人评价,是她心里暗暗呸了一声,又很清楚,这股乱潮,是看见自己地位渐渐稳固,由面前过来的一批天仙,幕后造谣者,放出的风,打击自己威信。 其中有个黑莲宗天仙目光在红云玲珑娇躯上扫了眼,暗可惜,笑起来:“哈,红云道友风采愈明艳了……哎,小琼阳不太高兴,这位是不是你夫婿?” 红云口中老实人的叶裕,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琼阳只能自己解释。 “什么,还不是?哈哈,樊川道友还不道歉,你伤到小琼阳的心了。”有个天仙说着。 樊川就顺水推舟道歉,但脸上殊无歉意,自语:“难道传闻是真,小琼阳你要……” 红云皱眉,缓缓:“够了。” 樊川转首看她,目光沉静。 “别拿小辈说事。”红云盯着看,目光同样沉静,带着寒意。 樊川这才退开一步,表示歉意一笑,心中则是叫苦,谁真个想得罪这盟主?不过是自己身后黑莲掌教思忖着得不到她,也不让任何人得到,于是自己还不顺着眼色行事? 但既她出言维护将矛头揽到自己身上,又有个黄云门的天仙跟着:“红云大师姐,不是我说,最近听说你们母女要嫁给青帝和叶青……” “不是我赞,小琼阳可是我们新五脉掌上明珠,我们这些长辈宝贝她都来不及,不比青脉长公主芊芊逊色,我们可以随便地就去做小呢?” 这话一说,全场俱静,红云冷冷看着,似笑非笑:“你认我是师姐,就闭嘴,别参合这事。” “要是不认,我倒要问问你,这消息怎么来。” “要无实据,你是要乱我军心么?” 乱军心者斩,这话都说出来了,这天仙虽不是红云门,但同出祥云怎会不知道大师姐危险,哪真敢引火烧身,讪讪一笑,不敢说下去。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大凤凰最在意的也是她女儿小凤凰,剩下人面面相觑,黄云门和白云门退缩了,黑莲宗准备附和的人也看出不好,不能再这样针对她女儿。 不过有人还不死心,或者准备撕破脸皮,以‘为了侄女好’叹息:“这没影的事你也拿出来说,难怪红云生气,芊芊是青鸾分身,一妃侍奉二帝说起来不好听,名义上认了青帝和青鸾的女儿。” “我们小琼阳嫁过去的话,当女儿在叶青那里凭白低了芊芊一头,当母亲在青帝那里岂不是也低了青鸾一头,红云你既准备当青帝的妃子,可不能没进门就输了气势,真没这事?” “哦,那我们就放心了,哈哈……” “话说五莲不会有不合理要求?道友名声播散天下,这既已是青帝的帝妃……还不是?啊,原来也是谣传,上次看你和青鸾相谈甚欢,还以为……旅火你撸起袖子干什么?准备干仗不成?来来来,我可不怕……” 这撕着下去了,看得出来红云门的天仙对自家师姐的立身清誉很在意,剩下再换个方向:“对了,红云问五莲要过来资源,不知用在了何处?可否方便公开?哦,这次会议就说明?呵呵,那就好,大家都放心了。” “对,我们虽是五脉所属,但也是有一定独立……呵呵,好好,这样下面也就放心了。” 跟在红云后面听着前面肆意说着这些,用来刺激红云母女,叶裕面无表情,以卧底的职业素养冷眼旁观,这些天仙对红云态度一直不算太恭谨,但礼仪还算过得去,今天这样集体表露出不满,还很少见。 “这是要逼宫了么?” 他这样想着,拉住了琼阳的手,止住了她试图上前维护母亲冲动,对她传音:“没事,你母亲能应付得来。” “可是……”琼阳给他握着手,情绪稍平静些,她虽是凭借祥云星魂裙晋升假格天仙,但没多久给叶青打回地仙,空有天仙元神没有相应力量,还是忌惮外教天仙这时逼宫,皱眉:“这样多人呢!” “土鸡瓦狗罢了。”叶裕,并非没有凭据。 卧底长期观察,红云琼阳母女关起门来说话时,对他这准女婿的流露,还有叶裕自己受命去底层解的各种传闻,几乎对这些天仙性格和家底都已很是清楚。 对于小琼阳的担心,叶裕只是解释:“要他们齐心合力一起击破更强的五莲,别说能不能办到,就算做到也付不起这样代价。” “反过来,要他们沟通五莲反抗身后五脉,当刀反噬主人,同样不敢——叛徒会比敌人更可恨,五帝报复下来,新五脉等是给五莲火中取栗,为人作嫁衣。” “试想这进退维谷局面,如果掌教退了,谁真肯上来承担责任?”叶裕告诉:“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叶裕你是说……他们是胆小鬼,没胆子真逼宫?”小凤凰琼阳恍然,又有些愤怒:“这也不敢那也不敢,他们凭什么这样张狂?” “我可没说他们是胆小鬼……能当面挑衅盟主,也是有魄力,而且还得有人背后逼着这样干。” “一个个背后都有人,你没看到真正几个大佬都没发话。” 叶裕笑说,示意小凤凰去看后面压轴登场,姗姗来迟的黑莲、青珠、黄云、白云。 琼阳飞快扫了一眼,露出对长辈的笑容。 黑莲和青珠等人似乎有些心事,一个个沉着脸色思考,自持身份也不会为难她这个侄女,微笑着点首,又恢复死板。 等他们进入会场,琼阳观察了一下他们身边几个亲信,发现也是沉默,回首就悄悄问叶裕:“看样子远征的事还只有少数几个决心已定,剩下天仙都立场不明,母亲真的能说服他们远征方舟?” “除了门里的师叔师姑或会听,别的天仙可是推波助澜抹黑,现在又几乎是直接逼宫了。” “知道自己选择很少,越推着这些人出来为难盟主,越说明黑莲和青珠几个没有别的选择,决心已定,却又不肯消耗自己威信来强压……” “就让这些天仙跳起来为难盟主,顺便在以后获得更多的分割红利,或者在出阵里处于相对安全序列等等……” “这些天仙同样不肯消耗自己威信来强压下面地仙真仙,又不能推责到黑莲和青珠、黄云、白云身上……因这几个不肯承担反噬。” 叶裕笃定安慰她琼阳:“于是只能用这办法来表示他们的意见,估计最终目的还是借着新五脉在世界内,让盟主和青帝承担最大责任和代价。” “所以它们一口咬定盟主和青帝是帝与妃关系。” 琼阳听得恍然不已,感觉这一个个都是叶裕以前说的机智狗,不过想了想:“那青帝岂不是最吃亏?” “青帝怎会吃亏?整个五脉的元老,或就是磨刀石,会砥砺新五脉之剑。” 叶青失笑说,没有告诉懵懂小凤凰,真正最大得利者就三人,她母亲红云,红云身后自己,还有青帝。 当当当的钟声敲响,新五脉第一次天仙大会就在万众瞩目中开始。 “各位,新五脉经过历次战役,已成功站住脚跟。” “现在,是确定新战略的时间,还请各位道友对此发表意见。” 红云作盟主简短致词,就进入各项战略提议与表决。 天仙觉得满意,有着一种决定整个派系权力感,自觉集体力量让红云都不得不忍辱妥协。 而在台上的红云回到座位,她与左右两侧的黑莲、青珠、白云、黄云,五个首领都没什么表情……这里五人力量又占据了天仙集团力量十分之一,而关键信息垄断更是达到了一半以上。 在这种层面的斗争已不仅仅是肉搏上阵,还有背后基于大形势走向预判和引导的路线问题,君不见青珠仅仅孤身一人,也让场上天仙没有人敢小觑——近来在五脉、新五脉天仙层隐传闻的一个惊人消息,据说就是由青珠首倡! 许多天仙都观察着五人沉静的面色,不由更确信了这一点。 不过压轴的项目方案总是放在后面,一开始热场项目方案则是起到试探反响、发酵情绪、引导主流…… 首先就是有黄云门的天仙提出来向祥云门故地迁移,理由是可以摆脱九窍门投降五莲的一部分残部对耗,只听这人慷慨陈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要转进成功,我们就能恢复元气……” “我反对!岂有避敌万里之外而美其名曰转进!” 就有白云门的一个女仙跳出来,语气铿锵反对,巾帼不让须眉,而坚持在这里与敌人磨砺。 “战疯子……” 黄云门私下里的神识网交流已嘘声一片,根本不给曾经同门的面子,不过维持和谐没有当面反驳,而接着两个方案意向表决中,果不其然两个提案投票率都不高,相互争执分票的结果。 黑莲宗的看客对此喜闻乐见,两面都下注投票,结果毫无进益,反加深了黄云与白云的嫌隙。 青珠在上首看得心中冷笑,自相矛盾,好无耻的提案顺序。 红云自己大约是干不出来这没节操的事情,也不符合她拉拢两个师弟利益,但是她最近似乎急缺资源的样子,对自势力内最富有黑莲宗交涉很多,想来黑莲也是有心了……是本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那就让她也无法顺顺利利成长下去。 不过这一点等是黑莲强行压过了红云的意志,得罪了她,青珠也乐得见到这种事,正好便于趁虚而入抱得美人归,打着对红云人财两得的主意,就不提醒。 有这样上梁不正的开场,下梁自是歪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之后大大小小各种战略提案,都各有奇葩。 倒不是完全不对,天仙还不至于把没可能事拿出来忽悠,只是提案都对各支脉有利,或干脆只对自己最有利,但自己拿不出资源来推动,鼓动别家一起合作…… 算盘都打得不错了,不过谁也没想到红云真的是允许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六十几个天仙,就有六十几个提案! 这下相互撕得不可开交,谁也说服不了谁。 ———— 附:我在微信公众号上放了二张人物图,看是不是符合大家心目里的叶青和芊芊,大家可以看看评个分,微信搜索荆柯守,注意柯是木字旁的柯,关注即可 1834.第1834章 决案(下) “要我说,这一次选什么方案都可以,就是要定下红利分配,凭什么就你们黑莲宗每次最得好处?”又有人拨转话题,把战火燃烧到最大势力黑莲宗。 众人定睛一看,那人是离龙,红云麾下远古龙族,说这话也不知道有没有经过红云暗中授意。 单看红云讶然皱眉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真还是假。 但离龙这话一出就捅了马蜂窝一样,黑莲宗的天仙因吞并了幽云门一半部众而人数众多,都维护自身利益:“战场上各凭本事,你先分配红利怎么回事?要不要公正了,名额又怎么算?按出力多少?” 一番热火朝天的讨论,至少看起来颇热情。 到了将各个天仙方案都相互批驳差不多后,都没有得出主流意见,红云在上面看了左右两眼,叶裕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黑莲和青珠,这时黑莲也看向青珠,青珠轻咳一声:“我来说几句?” 肉来了…… 天仙眉挑了挑,之前那传闻。 青珠用一种压轴的睿见者,缓缓说:“黄云门大体是要避开与五莲消耗,白云门大体是要磨砺以战养战,黑莲宗大体要继续厚积红利,红云门……你们也是随着红云道友水涨船高,既如此,我建议跳出世界,远征方舟!” “远征方舟,并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我们新五脉,现在最关键是整合队伍,现在世界内部五莲、五脉,都是硬骨头。” “碰上去就是打硬仗,并且还是结仇几万年,十几万种那种。” “与其这样,还不如试探下方舟,不过,要远征方舟,还得大家共议,毕竟大家都是天仙!” 他话音一落,黑莲眼睛唰睁开,扫视自己麾下的众仙,而黄云、白云也是这样,红云倒自信地没有去看自己的师弟师妹,在上面端起一杯茶水安静小口抿着。 众仙顿时就沉默下来,表情都微妙,有种被强行推销的感觉,但此前已铺垫暗示——天仙集体开会百花齐放是没有决策价值,不如集权,这是要和五莲五脉一样,进行整顿和清洗。 不少天仙看了看周围,除了一些嫡系地仙,在场都是天仙——现在新五脉就是顺风仗吃肉吃多了,现在新世界里剩下全是硬骨头,如果战况不对,底下地仙和真仙心气一沮,说不准就立刻转投别家。 这些人,宁可死掉,也不可散了新五脉的气运。 整合内部进而与五帝并肩,以期通过远征方舟扎下根基,形成格局。 此时天仙微微一笑,一转刚才争论,纷纷说:“此言甚善,我等唯掌教之命是从!” 万仙大会推举天仙,推举首脑,青珠、红云、白云、黄云、黑莲果被推举上位,俨确定新的权力格局,又正式推举了红云当盟主。 叶裕垂首,目光微带笑意,大凤凰真是有心了,这样一整合,她无论拿新五脉当嫁妆,还是作自己统治基础,内容都一下厚实起来。 而最后表决就在众目睽睽下明着进行了。 青珠首倡的提案,他自己自笑吟吟:“此提案,我赞成。” 红云微颔首:“我赞成。” 白云和黄云在这样大决策上也还是跟着师姐,相继:“我赞成。” 剩下实力最强一极黑莲这时估量了一遍,对于已势大新黑脉来说在世界内经营积蓄更有价值,但红云手里捏着烛龙、少阴两张牌,伶仙子手里的影龙牌面,都威胁很大,不能等一段修养时间这些潜在竞争对手各个恢复力量,而应趁着他们虚弱期消耗掉。 而近期只有与方舟大战才有机会,拖延晚了不如赶早,于是也微笑:“我赞成。” 新五人表决,基本战略确定下来,剩下就是些细节步骤问题,整个天仙集团也就笑纳了决议权力,根本不和下面地仙通气,就强行通过各个表决。 “要开誓师大会么?” “不要,动静太大太危险……底下那些地仙和五脉、五莲勾通反骨仔有不少,真仙更漏得和筛子一样。” “必须是封锁消息在天仙,对下面是以秘密任务方式进行!” “瞒着底下仙人,以跃迁突袭裹挟到虚空中,再直接转移目标去远征!” “突然变卦会有反对者。” “反对无效,有敢逃离者必是私通五脉与五莲的叛徒,杀!” 说到最后,镇压基本没问题了,在头上却绕不过一个问题,此刻新五脉……名义上,还是是有主人。 有人看向红云:“五脉的同道也有些传言我们要远征,恐怕会有些阻碍,五帝那面……” 红云平静:“事后我会对青帝解释,四帝我们不管。” “事后么……那就是制造既成现实?” “对,这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死地而后生,诸位都一起努力,希望我们最后都能活着回来,并且是以胜利者姿态。” 众仙都慨然应诺,一个个摩拳擦掌,起身离场。 正这样想着,下山许多地仙真仙都围上来,眼巴巴看着,向自己上司询问:“情况怎么样?” “唉,还能怎么样,红云盟主倚仗青帝支持力压众议,要与五莲死磕…” 天仙纷纷叹着,顺手就将黑锅扣给了红云。 地仙沉默下来,还有些敏感者,觉得情况不对,起了猜疑之心,他们也不傻,扣黑锅的姿势还是很熟悉。 但真仙已在低声抱怨,在红云天里还克制着些,散去后就只听得怨声载道。 地仙强压也压不住,最后也就不压了,心中冷笑:“……真当那个女人好欺负?” “风雨将至,清洗就在眼前,我等这一段时间还是谨慎言行,随机应变。” 各种意见纷呈,都是不同。 天仙出来后,将这些看在眼里,摇摇首:“一个个都既想吃肉,又不想惹得一身骚,哪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们这一次赴会的许多矛盾背后,也是属下许多地仙与大量真仙逼迫所致,真是不清洗都不行。 而在天仙后出来的黑莲和青珠等人,只会更清楚这一点,所以之前授意众仙对盟主红云的流言、污名、逼宫,层层叠势,本质上是造势占据道义制高点,在逼迫红云和她身后的青帝来背锅,以消减红云最近身价大涨的影响——这影响力对外敲诈五莲没关系,但对内深得人心,就不行! 黑莲心中想:“五脉已出了一个青帝独霸,难道新五脉也要出一个红云独霸,然后带着新五脉做嫁妆嫁给青帝,夫妻开黑店不成?” 青珠则想着:“如今女仙一个个都太强势,不好征服,青帝已起来了没办法,红云么……我还是可以打压她一下,就劳烦她背点锅,我要的是人财两得,也不会计较这点污名。” 黄云和白云先是和红云师姐道歉说没管好门人云云,红云也不好多说他们,淡淡说下不为例,记在账上不提。 两人就携手出来,私聊了几句,白云苦笑着:“其实还是有些对不起红云师姐,不是她拉我们进新五脉,我们可能已在五莲围山时就陨落了。” “师弟你这想法不对,我们就没回报她?她成新五脉盟主,还不是靠的我们撑腰?” 黄云不以为然,又说:“对方舟远征事宜牵连到对下面地仙、真仙弹压,还有冲入方舟火力网的必须炮灰,众怨必须有所归,不是归红云师姐,就是归我们,谁来背锅的这事情,就算师姐弟,也是要明算账。” “对,要记帐一次。”白云停下脚步,准备回去和师姐说开。 黄云吓一跳,扯住他:“这又不算背叛,青珠都算好了,红云师姐还可以将锅转移到青帝,假托是身不由己么……否则的话,当真要红云师姐自己一个人承担反噬,惹得她翻脸,我也未必肯答应青珠配合,那只会让相对关系更疏远黑莲和青珠白白看了笑话。” 白云瞥了他一眼,摇摇首,回去和红云说了几句。 在黄云这边看去就见得红云师姐脸色好了不少,拉着白云在旁边亭子里坐了会,连她女儿琼阳和准女婿叶裕都陪,俨还是当做家人一样,隐约还听到笑声间白云说着‘自请为先锋将功赎罪’的话。 黄云顿时觉得自己坐蜡了,只能厚着脸皮跟过去。 红云师姐倒是没什么,基本还是和缓,她也是需要羽翼,某些方面水至清则无鱼,别做过线就可以,侄女琼阳就不给面子地冷哼一声,让黄云也尴尬不已,好在脸皮厚装作没听到。 叶裕看在眼里只觉得有趣,暗想:‘谁说白脉没脑子?简直比谁都精明。’ 要知道这次方舟战争是世界之外的杀伐来源,等于说是赚外快,白云宁肯回去给红云师姐当刀,也要争取谅解,自是存心要一举领先白帝、白莲两个竞争对手! 这里面满满的都是算计。 但包括这几方计算精明、初试内部平衡的大佬巨头,也有不知道的事。 且不说实力稍逊的黄云和白云跑回去向师姐重新示好,就说黑莲乐滋滋地以为自己几次战役做了多大贡献,配得上新黑脉收获的最大红利,青珠则至今都还自傲于乱局杀出重围的眼光。 一个个都真以为新五脉的迅速崛起是应了天命,根本不知道新五脉之前顺风顺水,根本原因是它幕后掌控者叶青联合青帝一起布局配合。 红云笑吟吟地和两个师弟说几句,修复了裂痕,就送两人离开。 回到殿内时,她也没有避讳叶裕在身后,转对有些委屈的女儿琼阳安抚:“一柄刀的锻造过程……除了熔炼,就是要反复外力锤打,然后浸水退火,消除内部应力,才能让每个细小的铁微粒晶体都朝向一致……但在这之前,不能强求每个人的立场和利益都与你天然一致,能有叶裕这样性格是很少,你得到一个是难得运气,但不能用他的标准来要求每个人。” 琼阳脸色一下涨红,扭捏:“说的好好的,怎么又说起我跟叶裕来了,我们又没有什么……” 叶裕也尴尬地不说话了,小凤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红云看着一笑,最近她经常说这一促成的话,心想着为娘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她对这件事上还是有些信心,觉得女儿虽这方面害羞,但平时热情似火,锲而不舍的精神是学了自己,迟早能融化叶裕这个冰块——过去一次次风雨同舟考验看得出来,这个人是有情义。 红云猜测他可能有些寒微出身的心障,觉得高攀公主是吃软饭,不过既丈母娘都看这女婿顺眼了,最后大抵还是没问题,只要等到叶裕登上天仙,自己再一说合,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女儿和叶裕之间的感情问题,还只是小事情,红云基本是放任态度,她的注意很快回到远征事情上。 之前向叶青发起登顶竞速的挑战,但叶青能以三十余岁年纪与她并驾齐驱,她心中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清楚对方在修行速度上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气,而在新五脉抽取气运也是与她对半分红,要仅凭自身竞争恐怕是要输,唯一优势在于新五脉的组织还是直接掌握在她手里。 新五脉内部不算怎么听话,没有真正统治,更糟糕的是接下来脱离新世界后,出到虚空、进入方舟,青帝都无法给予她的盟主多少支持了。 红云自忖在新五脉内部,只有自己知道布局一切,信息还是能稳固住。 那样一来,新五脉的主导权,她自信还是能握在手里,只是因自身充任盟主的缺陷不足而成为最大的内应,聪明顺水推舟配合叶青挖好一个大坑,连着她自己一起标价卖给了叶青。 这般想想,她心中也有些羞耻,在袖子捏紧拳,自我鼓励一定要在方舟中打个翻身仗,那时青帝不在叶青身后,自己机会就来了。 叶裕收回看观察红云的目光,猜测着她此刻的心态,不动声色,很快跟着琼阳一起告辞出去,外面新五脉仙人都陆续散去,就算还在的也是和琼阳打招呼,没几个留意到她身后叶裕。 “作金牌卧底……无敌是多么空虚,无敌是多么寂寞啊。” 叶裕心中这般想着,看向那些人的眼神,却大抵是当做了死人……别看这些仙人先前吃到肉,现在自己这幕后债主收缩银根,用局势来逼债,将新五脉逼上进退维谷的绝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吃惯了肉,再喝稀粥的心理落差就会有种种的不甘,还有这些仙人信息虽缺乏,眼光不差,大致都能看得出来局面——新五脉根基不足,不得不事实上成五脉的一柄刀子顶在五莲腰后,当刀子能有几个好下场? 整体前途未卜的躁动不安情绪下,也难怪新五脉的仙人一时进退维谷,整架冲锋中的战车似乎陷入泥泞沼泽,茫然失措命运的十字路口,又或陷入冥冥中的有毒蜘蛛网纠缠的虫群,任凭身上线索收紧而不自知,最大杀机往往就在于这样春风化雨般的润物无声中。 在幕后推动了方舟一役,势必要冲过方舟外围危险而漫长的火力封锁线,天仙还可以用手下炮灰代偿,地仙得自己割肉,而真仙不出意外的话,一个个都是要用自己命来还债了…… “我叶青才是此役的最大赢家啊……”年轻的道人这样想着。 一道微不可查的青色信风,在红云天外流悄然转过去,消失无形,像是她从没有来过。 真正的赢家不在场上,而场上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赢家。 而在此时,每个人都自信满满向前冲杀,冲破命运迷雾去迎接前景。 世事的奇妙就在这里。 ———— 附:我在公众号上放了二张人物图,看是不是符合大家心目里的叶青和芊芊,大家可以看看评个分,微信搜索荆柯守,注意柯是木字旁的柯,关注即可 1835.第1835章 敢死营 蔚蓝天空连绵,纤云雪白,迅速拉近,大地秋景迅速远离。 在青珠山顶看去,大大小小星点萤火虫一样在周围出现,在白昼天空里上升,似是一道漩涡倒吸向世界穹顶。 而一座座仙园搭载进入仙境平台,一座座仙境搭载进入仙天,最后星群淡去成六十几颗巨星——这是一座座色彩各异仙天。 除了光杆的青珠天早已调整完毕,余仙天这时都是摊开的平台,世界本身引力牵引着,让仙天看起来是带着露珠的荷叶。 露珠平压在翠色叶面毛茸茸的白色纤毛上,许许多多这样露珠,在阳光下折射着五彩。 这时一座座仙天在接受部下登船就迅速向内塌缩,透明禁制波动产生着一层层涟漪进行封顶,整体就是荷叶上一颗颗露珠随风掉入特制油锅里,扁平露珠变得圆润起来,与世界开始变得不相容,禁制顶部就绽放出漆黑的纹路,那是仙天在蓄能,周围元气受到抽吸产生的异象,粘稠世界灵气阻滞里就和水在阻碍鱼上浮。 滋滋的电光在青珠天的周围拉出电弧,整座仙天能级得到激发,通过消耗内部资源,进而提高自己时空,类似海里游鱼将血液和组织里压缩溶解的空气都到瘪瘪的鱼鳔气泡中,整体受到的浮力陡提升一个等级。 这使得它们相对世界平均产生了跨层变化,高度都在抬升,在上浮,在超越世界的能级。 突似捅破了窗户纸,啪一下视野陡开朗,黑暗在四面八方涌过来,无形撞击着仙天的屏障,金红色电弧似烧红的钢铁浸入冷水一样,嗤嗤泯灭。 在脱离世界的瞬间,整座青珠天就进入失重,也变成了圆球,仙天球形抗压屏障也一瞬达到了最佳,无形虚空,只在球膜上激发出瞬息紫光偏斜,就恢复正常——仙天已成为卫星一样小世界,适应这片虚空。 “那女人是谁?” 一个美丽的白衣少女立在虚空里等待多时,她也没有自己的仙天,形单影只立在那里,虚空中没有风,衣袂一丝一毫不动,呈现飘逸的悬浮,而大体是带着一层薄薄的青光保护住,附近刚上浮仙天里的许多真仙甚至地仙都讶异看她,却不敢造次无礼。 能在虚空中独立生存的都是硬茬子,要是凡人少女来到这里,别说她衣裳一下给撕得粉碎,连人都要撕碎,连成冻尸保留下来的资格都没有,至少要带有点仙灵才有资格成冻尸。 这少女自是此次战役引导者的伶,她目光扫过上浮仙天,看这气泡在黑暗背景下悬浮窜起的壮观一幕,心中稍叹息:“可惜这只是临时抬升,突破世界能障可以,后继乏力,突破不了空域的能级台阶。” 时空不同层之间的密度向上由疏到密,是跨度很大一个渐变区域,而非真的只有薄薄一层纸,除按部就班上冲,想要取巧捅破几乎是不可能。 就是大气层里气动力的战机再突破音障,都只能凭依空气,而无法突破至不存在空气的太空,一艘艘飞机最多只能凭借冲性在近太空空域过渡区扑腾,蛤蟆一样跳起来,又掉下去,跳起来又掉下去…… 基础条件不过线,哪怕它的眼光已跃出井口的一线天空可以窥见更多风景,始终无法跳出井口,陈旧东西会千丝万缕想要将它拉回旧有处境。 在她印象中,之前五莲世界在上层时空顶端,也是这样蛤蟆蹦跳试图上冲更上层时空,结果黑水沉重,是一只过于肥胖的蛤蟆蹦井,不但没有成功突破井口,反因跳出而引来专门针对主世界的狩猎者,也就是霜蓝世界——那个与自己不太对付蓝衣小姑娘,就曾是无情的世界杀手。 如果不是她和青珠零号舰带领一批仿制星君舰,以超越当前技术的跃迁进行机动战,歼灭了对方主力舰队,废掉霜蓝的最大武力,进而将对拼拖进白刃战的刺刀见红,否则寻常世界恐怕连两败俱伤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曾经跌宕起伏回忆,她心中还是有许多感触,只是对青珠的感觉,还是淡而无感,这时回首看了眼仙天集群中唯一青色泡泡,认出不是自己要等的人,犹豫了下,就转身去红云天…… “伶!等一下!”青珠连忙叫住了她。 伶也停下来,也没有露出不耐,就这样隔着一定距离静静望着这个男人。 青珠心中一痛,但是压制住情绪,依着过去密切关系想要说点什么,在理智来说至少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与伶的密切关系,对自己最有利。 而就这时,周围战场神识网络中传来一阵惊呼:“那是什么?” “谁!” “有埋伏?” 许多探照的精神集束往时空高处投过去,一艘青色狭长舰体在黑暗虚空尽处若隐若现,混在在一片陨石间,几乎是世界内部天仙侦测范围外,或就这样不远不近一直保持距离监视了很久? 但随着新五脉天仙集群的上浮拉近距离,遭遇了六十几个天仙扫描,这时根本无所遁形,显出与众不同的舰体色泽,不是一般星君舰带着霞彩的仙灵,而是纯净的通体青色,意味着它变色龙一样,能在这片虚空环境适应,如鱼得水。 伶眉头微蹙:“零号舰。” 盟主红云相信她的判断,其他人对伶不熟,基本还将她当过去青珠禁脔,都问青珠:“确定是零号舰?” “快捕捉!”青珠喊着。 唰! 已经晚了一步,青色晶门开启,舰体轻轻跃入,宛精灵纤长优雅姿态一下消失在所有天仙神识扫描范围中……超视距跃迁! 伶也没心思和青珠说什么了,一声不吭落在了红云天,轻声问里面红袍女仙:“他人呢?” “在等我下清洗令。”红云说。 这时,一座座仙天都已上浮脱离了世界,下方青色莹光宛一片青色海洋,远比任何仙人印象中更庞大,这是两个世界融合后的体量,不止几千万里,不过这样尺度在更浩瀚虚空中就萤火虫在夏夜的黑暗森林下层灌木丛中飞舞,毫无可以夸耀之处。 “刚刚那艘舰……是五脉,还是五莲的监视?” “被发现,还能突袭么?” “我感觉情况有点不对……” 众仙已戒备起来,只是戒备的对象不同,有些对外戒备,有些心中有鬼则是对内戒备——做了亏心事,怕遭到清洗! 旧五脉传统的精英培养还算珍惜,雄踞九州资源可用丰厚战功补偿分身,算是打一棒给一个甜枣。 但新五脉作客军在客场大陆没有扎根,可没法效仿,相对来说,更戒惧于五莲的消耗是否会在新五脉重演,一旦自己消耗掉而没有资源补偿,那就算分身在,也是真的掉下去了! 地仙中关系近些的直属还可安抚,天仙这点资源还是肯自掏腰包。 非嫡系地仙和真仙,就很少有后路,不得不合流抱团,维持对外交涉筹码……新五脉势头虽盛是新起,还有更强五脉和五莲可以跳槽。 这部分地仙、真仙心神不定,猜疑着上面是否可能要在临阵前清洗,又或拿他们当炮灰,要不要趁现在还没有脱离太远,直接去投了五莲或五脉? 天仙都是神色凝重,清楚知道此次出征真正目标——方舟! “刚刚出征就遇到了方舟的监视,有点出师不利!” “不过再怎样,事情还是要做。” “盟主……” 红云没有任何表情听着,要背锅时,一个个都想起她是盟主了? 但她也确实责无旁贷,在一座座仙天开始向更高时空升去,脱离世界很远,大约到了不能轻松跑回去的距离,已有些地仙向上询问质疑为何跑这么远,于偷袭显得没有必要……说的也没错,刚好一片幽暗冰冷陨石群在周边漂流过去,不知道多少高层时空世界碎片遗留,间或有些灵光闪动冻尸或法宝碎片、灵物残骸、洞天遗迹,宛一座天然的墓园。 “就这里吧。” 她暗自轻叹,凤眉一下扬起,而目光变得冰冷决断,打开神识网,她的声音通过战场通讯接驳到每一座仙天里每一座仙境、仙园,平静告诉每个仙人:“关这一次任务的真相,我们此行并非要突袭五莲,是为拯救世界而远征方舟……” 一片哗然。 之前祥云的鼓动还是产生了影响,五脉与新五脉、五莲很多地仙、真仙都在怀疑高层用心,相互串联,流言禁之不绝,甚至红云曾经作光明圣女的黑历史,也不知给谁抖露了出来,诸多天仙又推了锅在红云身上,即便门里她的师弟师妹以及门人还能相对可靠,但各脉下面地仙真仙,立刻就想到了变卦用意——当炮灰! “什么拯救世界!休听这女人!她一个外来凤凰有何资格说这话!” “对!世界内我等下层串联通气,再无人敢硬逼我等当炮灰,再不济可以临阵改投,去了方舟,真只有死路!” “炮灰我们做,成果他们拿……” “又怕我们不肯乖乖去死,现在就骗我等来这虚空里,是准备清洗了!” “不要听这些谣言传闻,红云盟主不会那么干。”也有人较理智说。 但这样的意见是没有传播广度的,因没人听,大部分都在紧张:“是陷阱!” “快走——” “杀回世界里!” “我们不要劳师远征,我们要回家——” 这些喊声鼓动不绝,是一些之前和外面主动联络过密,现在环境变换投机失败,自知无幸的真仙或地仙在鼓动周围同伴,同时率先驾着各自仙园、仙境强冲突界——谁都知道,天仙高层不会放过这些叛徒、投机分子,无论这时清洗还是之后炮灰,不过早死晚死,有实质差别?那还不如拼个你死我活! “谁敢乱动,就以叛逆论处!” 红云这时,眸子寒光一闪,对各部都下达格杀勿论的命令:“哪部叛徒,哪家来镇压——真仙叛,地仙镇压!” “地仙叛,天仙镇压,天仙叛,我们五个亲自镇压!” 之前是百花齐放,现在是引蛇出洞,扑朔迷离人心走向一下分明,忠奸不同,时穷节乃现。 各家天仙倒没有问题,或者说如红云那样,真正有问题的根本不会这么浅显表现出来,一个个都是响应红云命令,只冷笑着拦击手下那些背叛者:“忍你们很久了……” 见此冲突情形,大部之前仅仅被动听听仙人全犹豫,缄默观察,之前以为是要突袭五莲,全都收拢避入各个仙天中,等是道基命根子拿捏在各家上司手里,仙园、仙境体积庞大跑不掉,就算逃也只能孑然一身逃出本体,甚至都跑不掉,不是没路可走的人谁敢这时轻易反抗天仙? 这一下顿时就分化出来,而让率先逃逸的那部变成少数派,顿时到处都是烟火滚滚、电闪雷鸣、血流长空。 镇压之下,真仙一层基本都无法跨能级冲出仙天界膜,地仙就算拼着损失冲出,也是来到冰冷虚空中,一览无余,逃无可逃,没有世界内可以躲避藏形的环境。 “杀!”而天仙之间也形成了默契,就奴隶主们联合,对任何逃奴不问来源,看到有路过的就击杀。 “杀!” “现在世界内机会很少,唯一就是攻下方舟!” “根据情报,方舟原本主将已经身死,新任命必有不稳,再有熟悉内情的青珠,还有带路党伶,是可以一搏!” “要不,我们也许要等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才有机会!” “赌了!” 对新五脉高层来说,无论尝过登顶的黑莲、青珠,还是意图登顶红云,都是大劫冲撞一役失败者,受够命运不在自己手里的滋味,一旦有了翻盘机会就不肯放下,而自己要与方舟死拼也不大值得,那培养些炮灰一起送上,也是正常,敢在这方面拖后腿或者绊脚石,都半点情面不留。 新五脉高层首次集体共识,一举压过下面地仙、真仙反对意见,就是要强征所有人对方舟发动大远征,成则大获丰收,败则死掉……一些不听话的手下,拿炮灰抵命,自己大不了归位五脉继续当藩属。 这和五莲用炮灰去消耗祥云大阵的攻坚战,如出一辙。 真是倒霉本体陨落,那天仙都有后手,死掉那样多真仙地仙,腾出资源来正好补充自己! 怎么想都可以赌。 就这一想,下手又重了不少! 虚空寂寂没有声音,只有神识网中各种身嘶力竭喊声或相互责骂、惨叫充斥,一片混乱,仅仅通过神识网来传音。 但所有天仙都铁石心肠,就连盟主红云的声音都逐渐停下来,基本已不需要她多说,各处仙天内外战况就已陆续稳定了,不是全体反叛,只是少部地仙和真仙,无法对天仙造成太大困扰。 “饶命,我等愿意当先锋!”有些仙人连忙跪伏,遇到这种,天仙虽记下名字,这时自是放过——愿当先锋自是可以! “叛又降者,当敢死营先锋!”青珠大声说着。 轰! 新世界内又一座仙天化星,抬升而起,带着青光。 在它前进方向是天外,虚空陨石群区域一片战场中,天仙在清理门户,青珠对帮别人清扫显得积极,连红云也大部分精力得放在对整个局面控制和安抚上,只有伶仙子无所事事,她是不在意新五脉内战的事,一直留意下面新世界,这时眨眨眼睛,微笑起来。 她等的人,来了。 ———— 附:书快完结了,结束那天,公众号会有活动,有红包,大家速速关注,后天公众号会弄个活动预测版,大家熟悉下,我们到时可以根据数量发红包(微信搜索荆柯守,注意柯是木字旁的柯,关注即可) 1836.第1836章 梦境 一座青色仙天拔起升高,要出天外,青色流星逆向升起,在九州投下光亮,在新近搬回到阳面九州火云仙境上,女娲倚着门边眺望夜月,神情有些寂寥,月光投落下来她的背影,拉长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显得有些孤单,与整个九州复苏的人气不太相称…… “老师?”一身蓝衣少女有些担忧看着她。 “啊……雨儿,我没事。” 一身五彩绚丽宫裳的丽人,在月光中露出一个笑脸。 蓝雨觉得一阵心酸,曾经很多族人需要娲皇,族气推向青色,金黄守护就过时了,她自动解除,看着族人渐行渐远,只剩下一个知己族人需要她。 最后这个人也快要登顶,越来越繁忙到无暇回来看望,虽依旧知己称心,但蓝雨觉得,师傅总还是有些孤独吧……难怪要收她这样一个徒儿。 “唰”一道青符投落,女娲入手一怔,蓝雨问:“怎么了。” “是芊芊,邀我加入这场远征……” 蓝雨顿时有些敬畏:“长公主殿下啊,师傅去不去呢?” “不……去吧?”女娲有些不确定说着,又是一道青符,是叶青也这样邀约,她下意识答应着回了讯。 等醒过神来,她脸颊微红,已不好反悔…… 地仙仙境参战只是炮灰,真要加入此役,在关键战场时,多半要依托叶君的仙天平台,参与五气灵池共鸣……自己又不是叶君什么人。 和芊芊那些汉女姐妹倒熟悉得很了,给她们用戏谑的目光看着难免有点难堪,自己作她们……还有所有族人的守护者,监守自盗偷她们几个小辈东西一样。 丢了大姐姐的尊严,以后还怎么再见她们? 这也是娲皇宁肯放弃,也不肯主动提出参加一个小小心思,哪怕在后方等着时消息滞后,她会忐忑,不知道叶君在前线是否冒险,危不危险,有没有受伤…… 不过叶青邀请她,她就是被动地加入,心理说得过去,脸面上也说的过去。 “仅仅是帮个忙罢了,没有别的。” 她心思坦荡,稍尴尬也就释然消解,升起仙境,才又发现原来不止她一个,还有许多汉风英杰,也都升起仙园追随,几十上百,一片星海汇聚向飞升出天外的青色巨星。 ………… 两界树的树冠顶 青乾天·青乾殿,听到外面有人叫门,一身鸾服少女在后殿更换冕服,丝丝信风包裹了她的身体,一部分渗入心灵,再出来前殿时就已是青帝,目视突如其来的四帝:“何事?” “青帝道友……” 黄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分辨气息是青帝,虽看不透信风,但也更说明了同级,十足十的力量,不可能是随随便拿个分身充数,这才稍放心,冷冷:“新五脉突出去了,真要起航远征方舟,你对红云下的命令?” “不是我下的命令。”青帝坦然说,在心中补充一句,是青谨下了。 黄帝语气一滞,不由相信她的话,只是青帝是新五脉的掌控者,她不下令,谁敢下令? 赤帝也思索着,沉吟:“那是说,道友对红云已经失控?她怎么解释自己的脱离?” “解释?”青帝声音顿了顿,目光似笑非笑扫过几人的表情:“我觉得你们有点落后了。” “世界在新陈代谢,我们逃不了与新人竞争,再怎么样压制地仙……也不可能将天仙尽数压制。” “新五脉总有六十二天仙,已是五脉总数三分之一,这数量上足使新五脉对主导发起挑战。” “虽队伍建建,也是离散未定,质量不足,缺乏扎根,拖延了挑战时间,但红云身是新五脉盟主,一手掌握的力量,已不在少数,未必在我们单个之下。” “自能决定她自己的命运,已不是余人可以背后指摘……岂不知,力量本身,才是最直白的解释。” 黄帝听得脸色不渝,感觉青帝的反应有点不对,什么‘也是’离散未定?什么是余人?什么是背后指摘?是不满最近对红云流言把她牵扯进去? 而青帝最后‘力量本身,才是最直白的解释’更让场面陷入一阵沉默。 这一番回应,算得上妥协与坚持并行,都已说‘力量才是解释’,矛盾再深入激化下去只有一个武斗,撕破脸就不好了。 诸帝霍然发觉一个严峻现实——之前倚仗新五脉当刀,形成了人多势众,要不是方舟威胁的话,直接开战平推过去也能赢,既优势如此,对五脉团结需求自降低,对青帝也就不大尊重。 现在新五脉一撤远征,世界里剩下就只有五脉和五莲,强弱又一下反转,顿时又逼得五脉得重新团结起来。 红云虽离开,但五莲取代了她的作用,成青帝之剑,调动所有敌我力量为己所用,这不就是青帝一向擅长! 当确定红云出走已成定局,无可更改,黑帝就出来打圆场,做好人,微笑:“非怪两位道友心急,原本我们战略安排新五脉在五莲大陆扎根,进而裁判各方竞争而获利前景一下落空,自有些不甘心。” 白帝眉一直皱着,他来不是说这些,沉吟:“我能跟去么?” “不行!”黄帝和赤帝、黑帝一齐说。 青帝也沉吟说:“那我呢?” “你更不行!” 这下不止黄帝和赤帝、黑帝,就连白帝也不让青帝离开,拖住她,不让她亲自出发……开玩笑,都走了,凑不齐一套五气,剩下是给五莲当菜? 此时就见得本身是超限力量的至境好处,青帝就算失去圣躯也不怕这里任何人,也体谅一笑,谈判最大牌暂时不用,就丢下稍退一步的备选:“那就让叶青出去……你们看天上,他出击了。” 四帝讶看了一眼天空,接下来瞪大了眼,青色巨星闪耀,真是叶青! “此人着实目无……” 黄帝刚刚本能想要驳斥时,就看到了上百汉风英杰仙园涌入了青谨天,其中包括娲皇的仙境,及大司命少司命仙境,虽还没有仙天级别的附庸,但已隐见一方仙道格局的雏形。 忽然心中响起青帝刚刚含沙射影说‘力量本身,才是最直白的解释’,就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叶青,哪怕自己还可以指责一下,但对方需要对自己解释什么呢? 保守的土德帝君退缩了,上首青帝目光望着,有一点淡淡的笑意。 她不介意维护一下那个小家伙的尊严,这种对外情况下,就连身体灵池中的青鸾,也不会说什么……她们总是一起面对任何外来挑战,唯一分歧也就是对待青谨的态度了。 ………… “啪”一声,青谨天里脱离了世界界膜,进入了虚空。 芊芊在床上睁开眼睛,抿嘴一笑,有着浑身脱离盆栽的松快,又静静睡去:‘金蝉脱壳……’ 简单的办法就是最好用办法,关键在用者是否强大。 这时,脱离世界后的许多信息消失,流回世界,有一道陌生而熟悉信息,似乎排斥着下方世界,而带着格格不入意蕴,蓦间流入少女心中,她在睡梦中也眉微蹙,皱得越来越深。 ………… 梦境 高楼广厦鳞次栉比,纵横通达的铁路,飞翔在天空的舰队,深潜大洋的铁甲,热闹的城市,衣着异域风情的男女,似固化录影术的铁盒子,所有景象都是以第一人称展现。 繁华,文明,盛嚣,洪流在冲突,竞争,汇聚。 洪流下,一个男人的生活,面容普通到丢进人海里就找不出来,朝九晚五的工作,夜市摆摊赚钱,写作共鸣会友,认认真真过着他平凡无奇的人生,一点也不高明,带着底层草芥出身的先天不足,常见一些缺点,如果说优点闪亮,只有一点自知之明,不过这一来反更普通了。 “哎……” 一个青衣少女透明身影跟在他背后,几度抬手,想要拍向前面人的肩,又停下来,想要说话,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少女的脸上神情变幻,有些复杂。 “是什么时开始梦到这些呢?” 她的视野随着男子视角而变化,在东荒大陆幻境森林,底下暗面混沌初成仙时,解锁少司命留下的转生星盘,这段记忆就来自于星盘里一尊玉像封印……她过去以为,那是少司命记忆里搜集的异域风情。 天仙元神一点自觉梦中仍有,雪白灵光在心中清晰,东荒大陆中央气机迷幻的幻境森林,先天梧桐木内蕴藏的翡翠梦境……是谁封印了谁的梦? ……青脉对东荒大陆的发现与开拓,大小司命作帝君的嫡心腹系,少司命携带着某些秘密一直在人间行走。 作在人神两分后唯一长居凡间的仙人,每一代少司命都是这样习性,她们上溯到初代少司命青鸾也是这样。 凡尘滚滚,滴水融海,不着痕迹,似乎存在有一种特殊东西,使自青鸾以降的每一任少司命都在凡间守候着,而掩盖在少司命司职的新生、孕育、探索这一些日常职能中。 这一任的少司命曾在潇湘一带生活过一段时间,百年前带着一些东西去东荒探索、布设、绸缪,又意外失踪,姐姐大司命一直相信妹妹没有死,也沿着妹妹的足迹寻找,只是没有找到。 ………… 牙婆说:“这个小丫头是南面收来的湘女,可水灵着……我见过她祖母病逝前的模样,丫头还没长开,小名叫芊芊,也没给起大名,老爷夫人赏赐一个名字?” “还是就叫芊芊吧。”一个中年妇人这样说,认可了这平凡小草名字,带着翡翠戒指的手牵起小女孩的手,声音慈和招呼着门口探头探脑的小男孩过来,男孩女孩目光交触,两人初次见面了……或,在这世来说是第一次? ———— 附:本书完结在即,计划做个活动,发几百个红包,答谢各位书友对我的长久支持!活动会在公众号上进行!微信搜索荆柯守,添加即可。具体为打开微信,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哦!此外公众号上还好不断放出本身相关人物图,完结后还会有番外!大家可以投下票,看哪个人物的番外更符合您的心意! 1837.第1837章 银河系 许多信息契合串联起来,那些事情里,大部分还是巧合,但有些不是,青衣少女这样回忆着最近解封的一些事,又观察这个相对陌生梦境,俨已感觉出背后一些东西,心情渐渐复杂起来。 这个梦已有几次,初来时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地方,只能确定是别人记忆。 后来摸索出规律,确定一些异同,其中就有最根本差别——这是不存在道法的世界,前所未见的严格物质,物质本身镇压着一切气运、神秘、道法,气运仅仅只能表示个体和文明拥有的资源。 这是什么样文明,能在这样冷酷世界里发展起来? 一个凡人在这样世界里,除做梦的权力,每一天醒来都要面对冰冷现实,他需要多少勇气继续拼搏下去? 自气运来说,这世界普通百姓的资源,其实也不超过仙道世界百姓多少。 而时光节奏时快时慢流淌过去,男人跑步来到一个街口,五点钟,天色很早,街面上一片清冷,除人行道上晨跑就没有几人,两边街铺也不是很旺盛,这个时间点只有早餐店和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开了门。 对面的红绿灯跳成了绿色,男子刚要起步,突眼角余光觉察到一线亮光,转首看向天空,一颗彗星在残夜长空滑过…… 他顿了顿视线,低首看看街道左右,搓搓手掌捂住给风吹冰凉的耳朵,口中吐出的气在寒冷空气里冒着白烟,走向街对面,快要到家了。 “别过去,危险!” 青衣少女下意识拉,手在对方身体里穿过。 男子也丝毫没有感觉到。 这一刻,两人之间隔着时空,不存在任何共鸣和连结,这样认知落差让她怔怔,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面对接下来一幕,不知多少次重复,依旧有些无法适应的沉重。 “呜……” 一阵拉得极长沉闷轰鸣声远远响起,仿佛在覆盖整座城市晨曦微光中爆发出来,又似是黑夜不甘挣扎的嘶鸣,那声音在街道尽处由远及近地响亮起来,一辆黑色跑车在空空街上出现。 风吹过了长街,男人回首看去,黑色幽影带着死亡气息扑面而来,极限机器速度和飚进,人体肾上腺激发同样飙升反应,只是长跑后,疲倦身体体能让他跨越距离差了那一点点。 嘭! 呼啸而至的狂风席卷迫身,肾上腺素激发身体神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凉凉的一下,整个身子都没了感觉,这瞬间青衣少女带入是男人的感知,同时她不再是初次见到将那东西当巨大铁盒子,而清楚是一种地面交通工具,肆意彰显身份力量的道具,里面坐着的人也似乎发现不对,惊慌喊着,带着醉意,但一切就是不可更改的宿命。 轮胎与地面急剧摩擦的刺耳声音,沉闷撞击声,路人惊骇呼声,刹车刺耳声音一直推着男人破碎身体骨骼血肉,越过百米距离撞进了大楼的玻璃幕墙…… 视野飞起来,血光和黑暗吞没了长街,整片长街、车辆、破碎的玻璃、呼喊的行人、黎明破晓的天空尽数染成了鲜红,又瞬间暗沉…… 而随着这下变故,‘轰’一声,整片视野穿过了湛银白而带有青黄杂色一片光海,宛跃居于茫茫气流海洋上,一颗蓝色星球在视野里远去,纯物质的引力让它裹挟着强大能场,几乎要将迷茫的灵魂吸回去时,雪白冰晶彗尾在幽暗中接近,‘唰’地扫过去,彗星引力在大气层捕获了它。 在彗星尾巴的反面,气流海洋一端,带着数不清无形微粒风在幽暗的一段吹过来,少女视角转过去,看到一颗金黄色恒星在蓝色星球大气层的边缘跃升,在浩瀚的星海中奔驰远去。 彗星与之拉开距离,独奔行在广袤的幽暗中,更远处是无限星海,最醒目的一条垂挂的星汉天河,比地面上透过大气层阻隔看去更清晰明朗,似是两只星盘压缩扁扁的侧面视角……突想起,这就是应州下土的演化星空。 不久,感知中光与热就都冷下来,精神迅速暗沉,进而跌破了‘咔’一响,不见了彗星本身的冰核,也不见浩瀚星空,幻境收拢成一颗小小陨石,在虚空黑暗中无尽地漂流、坠落,无止息坠落,四周静谧无声。 以前的时候,随着陨石中灵魂冷寂沉睡过去,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但这一次,青衣少女坚持着以自己视角继续看下去,她要体会陨石里沉睡一个灵魂曾经体会过的孤独、恐惧、冰冷、沉寂……她都想全面的了解。 “我的夫君,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很早就能感觉出来他与众不同,原来有一个名称,遗世者。”她想了解自己道侣,或已很了解,但总想更了解一些。 尤其在舰灵少女发起了挑战,也在以这所谓‘遗世者’身份,来诱惑拉拢自家夫君时,她是妻子,觉得不得不起身保卫自己情感,这无关于夫君是否坚定。 这是面对竞争的自然反应,审视对方投过来的剑锋,威胁,漏洞,以此决定自己有没有必要……或怎么样进行反击! ………… 新五脉仙天集群还在毫不耽搁继续上升,串联成链条,没人落后半步,也就不会等待叶青。 但叶青仙天还是追上来,随着部属英杰仙园加入青谨天的平台,那些仙园陆续展开,就出现一艘艘飞空舰、真君舰甚或星君舰,尤其是星君舰这一部分都放出来巡游斥候,这时才让人想起他作大舰队主帅便利,正统领着剩下一千艘仙舰与九窍山一役瓜分缴获二千舰,合着三千舰都握在叶青手里! “五帝竟没把舰队统帅撤掉?” “青帝肯定不答应,要换别脉的人,那还不如留着叶青……没想到他转眼就用来出卖了吧?” “真便宜他了……” 众仙经过一场大清洗震撼,这时已淡定了,以为是红云盟主拉拢叶青,一起去对付方舟的助攻舰队,天仙则是面面相觑,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同寻常。 “这是……向我发起挑战,要阻遏我恢复,先我一步登顶?” 青珠眯起眼睛,冷笑看了一眼盯缀在后面的叶青……真是没眼色的小子,现在还没有什么借口来处理,要是此人到了方舟里还不识趣碍眼,像一只苍蝇嗡嗡乱钻的话,那就让伶顺手拍掉! 而盟主红云则是在女儿目光中,脸色微红,又镇定下来,不就是约定登顶竞速,很大程度上看谁先冲进方舟?她早已准备好本钱,自己手握新五脉的组织,相比起来叶青有什么? 就凭这点舰队?不想想自己手里有多少炮灰! ………… 芊芊梦境 漂流时偶尔会遇到一些上浮世界,这样时光不知道过了多久,突黑暗中出现亮光,青金色的星辰在黑暗里幽幽上浮,一座辉煌的仙境如同卫星在虚空陨石带中逡巡、寻找、采集。 一个女仙飞身掠过这里,又驻足折返,佩戴雪白面纱的面孔,一双青眸在视野中清晰放大…… 女仙对着这边打量一会儿,目光似乎很好奇,探手伸来。 青衣少女与她对视,对方也感觉不到,就忍住异样不动,心忖她在干什么……隐约的白光辉映在女仙的眸子里,这才看到‘自己’视角存在,是捧在她手里的一块漆黑陨石,一个非常奇特白色螺旋纹印在陨石上。 呼—— 青衣少女猛的惊醒过来,看了看周围,是在自己房间里,窗外一片夜色深浓,脚步声过来了,‘笃笃’的敲门声,表姐曹白静声音在外面响起:“芊芊,夫君在你这里么?” “没有。” 芊芊披衣坐起来,心中奇怪自己怎做了那个梦,而且是在脱离世界后,似乎去掉了某种压制排斥一样,浑身觉得轻松许多,又梦到这些新内容。 她看了看外面天空,已经不见纯净蓝天,是无垠黑暗,还听得表姐在外面嘀咕:“仙天已起航了,还不见人影……” “夫君昨晚不是宿表姐你那里?难道**太疲倦,半夜都没感觉,一起床才发现失踪了?” 芊芊笑着回应,开门和曹白静说了几句,一起去几个仙境找人,思忖兴许在子楠、周铃或惊雨恨云那里,晨风拂过院子,似曾相识的凉意。 嗖—— 某个视角交错到了辉煌的金桐殿内,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一个青衣男子,正匆匆离去的背影。 芊芊讶然,这不会是在青鸾那里宿了一宿。 青鸾声音悄然传过来:“你小心点,叶青刚刚在我这里看了半夜库藏,针对性复查了一遍各时期陨石记录编号,记录空档等等……当着我的面查,还开玩笑地和我说,他要看看能不能用铁证如山来对蓝雨和伶、元青她们一个个打脸,告诉她们——自己不是什么胡扯的遗世者。” “玩笑?” 芊芊心中陡一清,明白过来自己昨夜梦境,原是冥冥中的气机预警,凭着对夫君的了解就知道是一种试探,想了想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还是努力做好土著这份有前途的工作吧” 青鸾笑嘻嘻地回应,平时不与道侣双魂一体,没有帝君元神居中协调时,她自是从不忘记打击叶青:“让他别指望天上掉馅饼,让他滚去别脉找找,他倒好脾气摊手笑笑,说希望还有命活着回来找找……然后就回去了你那里,我就给你报信了来着,应该没问题。” 芊芊听到这里,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可以擦去痕迹,但这本身就是一种痕迹,随着他晋升真格天仙,五气俱全势能越来越强烈,自己又失去了超限位格,已很难在命河迷雾上蒙蔽他,上一次去了世界本源海洋,这点就更清楚了。 尤其在伶和蓝雨都猜疑叶青是……遗世者,甚至指明了那颗陨石会有独一无二特征时,叶青虽不予回应,但要他自己不好奇自己来历,那是假,只是现在并非查遍五脉的好时机。 所以夫君过去青鸾那里,也只是试探一下她和她身后帝君……也是自己,有没有见过那颗特殊陨石。 “自是……见过。” 芊芊手掌在胸口按着,掩着一种青光,青光中载沉载浮着的一册小小书卷,翻开一页拓印,如实记录着那一枚陨石投入遗忘之地洞天灵池时的景象——雪白的螺旋,螺旋存在四条悬臂,像是深海里的洋流裹挟夜光鱼群而成一个漩涡,分明是梦里那片银河的印记。 陨石漂流遇到世界很多,但有生机很少,诞生文明更少,几乎是无数偶然撞击才能出现的造物奇迹,标记追加就是出现在陨石已漂流很久后的一个时间点,当时附近并无世界出现,只可能是伶与蓝雨口中的道天文明,对历史旧人追授,对于没有多少传承羁绊的遗世者来说,一次性结清,钱货两讫。 换算时间可能已过去千年,那时,大约那一方道天文明作银河系早期文明,已扩张成主流,因此才有底气以银河为记? 这又是何等荣光? 回忆着当时梦境里,这个社会普遍存在的力量,名芊芊、有着小草之心的少女佩服想着,对个人来说,或并不出奇,但对整体来说,就非常强大浩瀚,甚至超过了自己世界很远,如果晋成一个银河系的主文明,更必更辉煌。 不过她没有羡慕。 那个荣光与她无关,也与现在的夫君无关,作凡人少女的芊芊一直坚持某些朴素的信念,别人的生活是别人的,自己的人生是自己的…… 或攀着求嫁王师的女子很多,但那就不是她了。 而那样的她,精心挑选而亲手培养的夫君,也自与自己某方面特质一样,不可能会是抛弃妻女而攀沿高枝,这一点在彼此都懵懂无知时,经过了风雨同舟的考验,终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有充分信心在这方面应对任何挑战。 ———— 附:本书完结在即,计划做个活动,发几百个红包,答谢各位书友对我的长久支持!活动会在公众号上进行!微信搜索荆柯守,添加即可。具体为打开微信,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哦!此外公众号上还好不断放出本身相关人物图,完结后还会有番外!大家可以投下票,看哪个人物的番外更符合您的心意! 1838.第1838章 梦境 夜色朦胧,记忆封印层层解开,青光拂过一片虚空,平坦虚空中凸起世界繁华,一切搭建,宛真实重现。 白衣少女身形飘飘来到这里,打量自己周围,叹了口气。 “又做这个梦了……” 大约是在河侧码头附近,有些熟悉,但又有些不同,火灵机械轰鸣声通宵不绝,红光划破夜空,宴会气氛有些变故,混乱的中心,小院子里,黑衣男子抱一个少女渐渐冰凉的身体,神情木然,后面有些护卫围着,都是沉默。 背景是应州南沧郡平寿县北的南廉山码头,河上来往不断客货舟船,这时一盏盏灯火点起照亮河道,似在沿河搜检水面。 片刻,河畔马蹄声响起,有一骑回报:“封锁四境骑队已抓住了两个刺客,都是宴会客人所携带童仆,似受了芊夫人一击而重伤,不过……刚要审问那个灰袍男子以及此事幕后主使,就咬碎毒牙自尽了,是死士。” “我知道了。” 男子平静说,眸底冰冷却愈清晰,缓缓命令:“除在盟友名单上的人,所有今晚来客,格杀勿论……” “这……”亲卫冷汗下来,这就是与周围所有势力为敌,虽本来关系也不好,刺客肯定是某一家派遣,但这时无差别决裂还是非常危险。 “告诉幽水门,我手里有一件他们会感兴趣新发明,可以给,但要借取其门中宝物的黑水冰棺一用,虽是仙宝的仿制品,但也能护住芊芊身体……” 而在后面,一个身影透明少女目光看着这个凡人男子悲痛、复仇、希望,她灵光满月,遍布数丈,天仙元神力量丝毫不泄,不知为什么,元神渡虚潜形于此,没有任何人觉察。 这时目光离开凡人男子,对着他怀里虚虚伸手招了招,在少女尸身里一道透明灵体就飞出来。 纤细雪白的灵体依依不舍环绕着黑衣男子一圈圈,徘徊着,似乎想要引起注意,一般来说真人双眼可看到灵体,但这时一种冥冥不测青色信风环绕着它,封锁一切信息,于是她终于放弃了,蜷缩着化作一团青光,而在这时,少女尸身的脸上,才落下一行泪水。 少女见此微怔,脸色有些复杂看了一眼呆住的黑衣男子,摇摇首,她捏着这团青光来到天极一棵苍翠青树下,引入一片翡翠梦境。 她本身也是元神灵体,带着这一团青光,全融入回一个鸾服少女身体。 白衣少女一直跟都后面,神情有些凝思,有些信息还从未梦到过,越来越透露出不寻常。 而翡翠梦境中,青帝不在这里,只剩下鸾服少女,一团青光融入她的小腹内,她再睁开眼睛时,手指隔着衣裳轻抚了抚小腹,依旧平坦而光滑,还不会一下子就有隆起。 但她知道已有一颗种子孕育在腹中,她感孕了。 “鸾儿……”周围青风中若有若无的叹息。 白衣少女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这梦里的青鸾,目光有些迷惑。 “这次没有第二颗梧桐木芯可用,你就只能听我的话……要么嫁接我,要么当女儿。”青鸾轻笑着,似乎对着虚空中的一个人在说话,似乎在她眼里真存在那样一个人。 但是她的视线,与真正此刻在身后看着她的白衣少女,是错开,一种比信风更强的屏障隔开了彼此……时光。 “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喽?那……还是女儿吧……”青鸾自语着说,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白皙手指抚了抚胸口,青光在指缝间泄露,一柄钥匙掉落下来,在道侣陨落在虚空对青珠一役中时,还是有一件东西带着最后信息逃了回来,这就是青脉储君凭证的天罗秘钥化形,给青珠打回原形,却没有与主人一同遇难。 但这是道侣最后遗留,青鸾不想自己接受这件东西,就又取出一册青黑色书卷,将钥匙封印在扉页里,翻开到最新空白页,提笔记录今天决定,神情温柔,似乎是写给道侣的留言。 “我今天,去接回了原本的你……” “隔了百万年,多少代转生,还是和印象中一样,没有变过,一看到,就认出来了,似乎沉淀在时光封印里……谁能想到,四季流风保鲜的一开始并非力量,而是凡人身体……” “不过这一世竟有了个男人,这可违背你对我的忠贞誓约,不过这也不怪你,她这次是意外流浪在外……” 白衣少女俯身看她写着这些,一言不语,叹了口气。 曾经的帝妃沉寂下来,丝毫没有为她道侣陨落而报复,每天都去已失去主人的青乾天主殿觐见,对一张空空椅子说话。 有知情的青脉门人,惊骇下,私下里都传言:“青鸾殿下已疯了。” 而战争的焦点已向着别处转移,在青帝陨落后一年时间里,青脉天仙受到了各方面的关注和拉拢,唯还是顾念着帝君而处于失常的帝妃不动,随时间推移,盯着青鸾的目光渐渐少下去,她也深居桐宫,以宽大衣裳遮掩着渐渐大起来的肚子,一个白衣少女始终在虚空中陪伴,目光忧虑看着脸渐渐消瘦了、精神异常的青鸾。 直到一年后啼哭声在金桐殿里响起,寡居帝妃分娩出一个女婴,头发稀疏,小脸皱皱的,眼睛都睁不开……白衣少女站在虚空中,神情微愕看着这个女婴眉上金色梧桐青色凤凰纹印,目光有些惊骇和难以相信:“这是……” 轰! 意识到某个点瞬间,似乎信息天平的支点失陷,整个梦境轰崩塌。 “不!” 少女呼坐起来,浑身冷汗,手指紧捂着胸,指缝间除了柔满,就是乍泄在暗室里的一缕缕青光,丝棉衾被滑落且不觉,**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白光。 半响在噩梦中回醒过来,她下意识摸了摸被窝……夫君不在,夫君? 她披上衣裳出去,神情有些焦虑,似乎要确认什么,待得看到书房里灯光亮着,熟悉的人影投在窗纸上,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自己是有夫君,现在不是梦,刚刚的才是梦。 可是出了世界,就经常做这个梦……什么原因? 树荫婆娑,月光洒遍整片山原,寒山里传出夜鸟凄鸣,长风穿林过户,带来了稻田里的花香,芬芳融合着月光落在庭院里,空空场地上青衣少女孑然而立。 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纤细身子更显得单薄,仿佛夜色下的一缕芳魂,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房间里,全神贯注写写画画的叶青突抬首,若有所感的停下了笔,推门出去:“芊芊?” 庭院里空无一人。 叶青疑惑走回门,又顿住脚步,倒退着走到院子中央,那里有稍微明显点的一个浅浅脚印,似乎站很久了? 他叹了口气,对着脚印站好,顺着这个位置方向看去,正是……自己在书房窗下坐的位置。 ………… 天地一片安静,时光在长夜里拉长,青衣少女已逛到外面,山路渺渺,林风悠悠,有一种若有若无气息触动着她,指引着她,让她心中微微恼火,是谁? “你果来了。” 扑簌簌的落叶声响动着,又一个白衣少女跳下来,见到芊芊脸色非常不好,也是吓得后退半步,摆手:“我下午过来拜访你家夫君,说了些事……以前常来嘛,今天时间晚了就没有离开,想着这两个月也没多少时间亲近,特意找你说说话……你怎么一脸鬼样?” “你才一脸鬼样!” 芊芊没好气说,既知对方也不知情,大概是对方气机引动,巧合触发了自己梦境里的某些东西,不知者无罪也就不好责怪,但她有些起床气,没有好脸色,也不说话,冷冷看着伶,心中警惕已升到了最高点。 “别这样看我,姐姐真的有事……想和妹妹你聊聊。” 伶笑吟吟的,对芊芊冷冰冰态度也不生气,仗着自己是她丈夫的盟友,很自来熟半夜拉着她去爬山,又登上树梢去吹冷风,美其名曰听风赏月…… 此时的青谨天外,除一轮淡薄的银月,就见得幽暗虚空。 已非世界内。 二三个月时间就在平淡航行过去了,早已不见了下面的世界,而上面方舟的白星,越发明亮,有着斗大,已是月亮挂在穹顶,根据新五脉盟主红云的消息说,最多一个月就会遭遇,甚至更快……血火风雨将至。 但在此刻航线后半程,尚未抵达战场,周围虚空还是安宁平静,都是远远近近的星点。 相对孤立而最远的一颗青星是作监军存在的青谨天,而在青谨天一侧,最靠近的是一颗青星,隐与青谨天对峙,则是青珠,它针锋相对,这个青源道人本能排斥着同样青源存在接近新五脉,可以说是日防夜防,不给叶青任何接触红云的机会。 青珠不知道,叶青早已一枚种子埋在了红云身体内,与她共鸣,分享新五脉的气运,俨然是幕后的影子盟主。 而在这两颗速度最快的青星外,更后面是星罗棋布的星点,所有六十三座仙天集群内部彼此有着亲疏远近,大体运动都是一致,宛夜航的舰群逆流而上。 这流,是当空落下的陨石流。 仙天集群的光映照十万里,贸然闯入这里的陨石有许多,反射过来深深浅浅的磷光,偶尔有仙天顺路捕获一些有价值而容易消化的白色陨石,似乎是深海的鲸鱼群张开鲸须大口,沿途吞食了泛光的磷虾,在长途巡游中补充些体力…… 新五脉天仙大鱼大肉奢靡习惯了,难得这样节约背后,透露出对此役的紧张。 ———— 附:本书完结在即,计划做个活动,发几百个红包,答谢各位书友对我的长久支持!活动会在公众号上进行!微信搜索荆柯守,添加即可。具体为打开微信,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哦!此外公众号上还好不断放出本身相关人物图,完结后还会有番外!大家可以投下票,看哪个人物的番外更符合您的心意! 1839.第1839章 引力(上) “新队伍还是不大适应平静期……” 红云天内,红袍女仙将目光收回来,揉了揉眉心,作盟主的心情还是平稳的很,如果忽略不久前看到伶仙子私入了青谨天那一点心思波澜的话……她现在不能确定的就是,伶与叶青的合作程度。 原本在世界里因伶的无足轻重,没在意,现在显得愈来愈关键了,似乎这是叶青能拥有沉静底气的唯一解释,难道伶和叶青也有一腿?不太像啊……不过青珠大概是急眼了。 这样想着些琐碎的事,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注意回到了下面会场。 漫长的虚空巡航中没有事,总得找点事情做,新五脉众仙没事就都云集过来,能登上山顶大部都是天仙,少部地仙,就类似大司命少司命在青脉高层预备役,或者叶裕在她麾下的地位一样,经过太多次考验,基本都是些忠诚可靠而值得培养。 天仙上来了,相互交流仙天的情况,对他们来说都是些小事,还是很淡定。 地仙要关注的事情就更多起来,很多事情都不能视小事,而要多多嗅探着风声,以免不小心当了炮灰,现在就时不时看向红云天一侧相互对峙的两颗青星,脸色异样的很。 “大清洗后,远航到现在二三个月来,叶青那贼都一直跟着……” “除青珠明显表露敌意,天仙也不管,这怎么回事?” “绥靖啊,绥靖……” 背后交流时,地仙基本都是这样叹息,而琼阳则撇嘴,整天看着他们这样紧张又不敢战,有些无趣,不过最近远航几个月,虚空中别无大事,也就这样了…… 小凤凰无聊叹了一口气。 等到散会,只剩下母亲和叶裕时,琼阳说了她听来的一些小事,耻笑:“这一个个,表面光鲜,都怕叶青怕得要死!亏这许多人,叶青可只有一个!” 叶裕‘哦’了声,好奇看她:“你不怕?” 琼阳哼一笑,在心上人面前不能认怂:“我会怕他?哼哼,叶青还是我手下败将来着……哪次赢过他?咳,这个问题我们不要计较,总之我和他打过很多次,都是好端端……现在纯粹是看在母亲面子上不惹他罢了,敢到我面前来,看我不打得他满脸桃花开……” 叶裕就站在她面前,半响,叹了口气。 “喂,你这什么表情……” 上首的红云也失笑,轻斥了女儿:“不要背后对青谨无礼……嗯,在心中想想,还是可以。” 叶裕站在她们面前一阵无言,原来女儿也是母亲教出来。 “上次的事,不过是演戏罢了,真打起来没有谁会认怂……到方舟里面,琼阳你别去惹哪个天仙……好好,母亲知道你乖巧,不会当面挑衅人。” 红云笑,这番话其实是说过叶裕听,让他看着点琼阳……心思也滑到了最近的士气躁动问题上。 说起来,两个月前还爆发过冲突。 一开场上阵就大清洗的杀气,对于新五脉还是有影响,天仙内部铁拳镇压下面地仙、真仙,它们不敢吭声,但心里一股邪火真是无可发泄,自要将火气泄愤到外面,也算是转移矛盾。 当时才离开世界不远,就与叶青舰队冲突起来,互有损伤,折损几个汉人……在那些炮灰真仙心中,想着反正五脉也都有分身,可以重修,不算大事。 “再者,我们也死人了不是……” 结果叶青亲身反击,悍灭掉挑事者,一直追杀到幕后指使者樊川仙天那里,并且召唤世界内部五脉天仙集群,青帝也立刻响应,几乎一场大火并。 闹大了! 红云当时就顺势说和,命令挑事天仙赔偿,重修补偿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鬼知道什么标准定下的索赔费,反正拳头大就是这么定了,叶青狠狠敲了一笔,青帝也收兵,其实连世界都没出。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叶青索赔完了临走,还手指点黑莲宗的天仙:“翻船了是吧?你小心点,跑这一趟船,可别翻了。” 气得樊川脸色涨红,当时认怂,过后冷笑:“竖子将死不自知,红云盟主,回首要杀此人,我自请一个。” “嗯?嗯……” 红云肚子里也有些坏,她看这家伙有点不顺眼,随手就把这词捅给了叶青…… 这一场闹剧,最主要是背后有黑莲宗的天仙指使着,天仙背后则是黑莲和青珠等几个领袖试探,就连红云一开始也没有阻止,她在日夜的共鸣,是非常熟悉叶青这个人了,也不好明着站在叶青这面,且她盟主之位虚而不实,实际也命令不了黑莲宗的人。 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到叶青凌厉反击,她就借了叶青的手来敲打,整肃人心,她要的是一支就算不太听话、但至少有组织凝聚的远征军,凭借自己在新五脉信息不对称来调动,此次不过是小小的试水,最终目的确保更大可能赢过叶青…… 叶青对她最后这个小小手段,也似笑非笑,配合着多杀了些对她不敬的仙人。 不过因红云这样软弱处理,黑莲和青珠也继续扣锅在她身上,深化红云处事软弱可欺这一形象,为以后挟制她或拿下她铺垫。 本来这件事就存了两可之意,天仙顺应底下仙人要发泄恐惧与火气,任由他们挑衅,要么赢了打击叶青的气焰,要么输了打击自己盟主红云的气焰,无论是赢了凝聚军心,还是输了凝聚哀兵,都是能极大缓解清洗的影响。 现在是哀兵,且是在外的孤军,就形成了对叶青这位一监军的仇视,以至离开世界两三个月,叶青得不到五脉支援了,新五脉就有仙人又躁动起来。 ………… 星光点点成网,戒备着一侧的青谨天,还有偶尔会窥视的零号舰。 不过这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危险,散会的气氛就一如既往平静,天仙归巢,还有许多地仙亦步亦趋跟回去,这时,总要找些话说才安心,于是有人对着青谨天指指点点,甚至说起了伶仙子也去拜访的事。 “伶仙子是青珠殿下的道侣吧?竟夜宿在叶青家里……啧啧……” “青珠殿下难怪刚刚脸色不对,这会估计脸都绿了……” “叶青此人是祸患。” 因旅途中也确实没有别的事,而有一个不大对付的危险分子始终缀在身后,也确实叫人忍不住一天又一天想,想多了就难免面露凶光,忍不住向自己上司建议:“何不干脆……” 说着,伸手做了个刀削面,意思是趁着船过河心中流,前后无依,干掉抛尸水中就算了。 “这叶青,是青帝派过来监军的角色……动手没问题,我们人多,他一个人,六十个打一个,随时可以动手,但是……” 天仙说到转折,就叹息着,不愿多说。 这些新五脉高层一个个心中都有着精明算计,他们计算方舟一役的胜利,同样也计算失败的后路,寻常是要维持威信不说。 但跟在身侧的地仙终是嫡系,透露了一点,只是还要追问,他们也就会教训:“你们得想想,为什么青帝派一个舰队统帅出来当监军,因叶青手握有星君舰集群,最多损失仙天,人和队伍都可以跃迁……而这直接撕破脸消息一传回去,就断了退路,我们还要不要回世界内?” “原来如此,果是英明。”地仙恍然大悟,都是拜服,这样戏码在各处仙天,都有上演。 其实这谁不知道,大家都在演。 天仙也心知肚明,结合新五脉时势,意有所指地总结:“你们也是高层预备,以后都是有望成天仙,现在记住一点,到天仙这层,没有好相与,把别人当傻瓜,最后会发现自己才是真傻瓜……” “我等受教,受教。” 嫡系地仙继续拍着马屁,将话题引向后续战事,请战和请教等等,挖空心思讨好自己师长,修复之前镇压带来一丝嫌隙,心中也都有着属于他们这层生存法则……谁也不傻。 而非嫡系的地仙虽也附和着,但铁血镇压下,形成的激烈火焰,岩浆,惊怒,不安,渴求,诸多情绪都在火山底下压抑着,不寻机会,恐怕以后都翻不了身,永远压在这群马屁精下面。 只等杀进方舟,有了机会,一切压抑岩浆就都会洪流一样爆发。 而天仙则是冷眼观察,心中一杆秤,在这几个月漫漫远征旅途中不断变动,对有些人打上了叉……反骨仔还想杀进方舟?死在冲锋路上罢,这是你们的荣耀,正借借这股怒气洪流…… ………… 红云天 红云听着叶裕一些密报,对他是信任,点首:“那些流言,不予理会就是,黑锅转移到叶青,总比落在我身上泼污水更好些。” “是。” 叶裕低首,神情微妙,当面被人甩锅。 “你是男人,照顾点琼阳,我感觉这次方舟一行……怕非常凶险,伶和元青的内战,似乎并不简单,叶青也让我们有最坏打算,我最坏的打算是我陨落……你答应我照顾琼阳。” 红云提点着自己的准女婿,隐当心腹和接班人培养着,看到门口红裙一闪而过,忽然促狭一笑:“呵,别看现在我是你长辈,如果我哪一天转孕当她女儿的话,说不定还要叫你一声义父。” 小琼阳已等不及在外面张望,听到这母亲简直把她卖给叶裕一样嘱托,少女顿时脸颊红红跑掉,嘴里嘟囔着:“母亲乱说些什么……” ———— 附:本书完结在即,计划做个活动,发几百个红包,答谢各位书友对我的长久支持!活动会在公众号上进行!微信搜索荆柯守,添加即可。具体为打开微信,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哦!此外公众号上还好不断放出本身相关人物图,完结后还会有番外!大家可以投下票,看哪个人物的番外更符合您的心意! 1840.第1840章 引力(下) ———— 叶裕只能苦笑唯唯应是,对红云扯的复杂关系,脊背冷汗……突想起,论起来青鸾是青帝养女,自己又可以称呼青帝岳父,但一妃二帝…… 已沾惹了自家道侣芊芊凤凰一族的复杂关系,他可不想再卷进更复杂关系,于是发自内心肺腑高声:“殿下放心,有我在,定会保护好琼阳和您,不致陨落!” 红云听着感觉新鲜,她还是首次给人说到保护,这时看了看这英气勃发的女婿,就连元神也算不上天仙元神,多有倚仗灵池里一缕阴阳之气,终还是算假格,实力差了些,这样想着温和鼓励:“你有这样心,就不错了,去陪琼阳吧,她刚刚在外面等急了。” “是!”叶裕退下出去。 殿内就剩下红云一人,她走到窗前,站在那里望着。 华彩大红衣裳如嫁衣华美垂落,贴合着她身体,仿佛待嫁新娘一般心情忐忑,眺望窗外幽暗虚空,目光转到方舟,也转到青谨天,心中计算着方方面面的事情,最后也只能勉强能确保些东西,长长吁了一口气:“怎么准备……都嫌不够,要是这远征队伍所有人真都能齐心协力,就好了。” 自然,最好是六十几个天仙全都拜在她的石榴裙下,为了她齐心协力攻破方舟,那肯定赢定了。 可是这种好事也就梦里想想,红云知道自己没有这样魅力,也不觉得任何一个女仙能凭魅力办到这点。 到天仙,谁不是自有伟力,调遣都很难,基本都是自微末时就培养起来的忠诚才可,红云门内部天仙还可,各脉是休想,最近许多事,已试探出了底牌——只能利用,或临时调用,而无法征用。 说起来,大凤凰在出了世界,就蛟龙脱得金锁,一下海阔天空,按说应是得意一些时间。 但对她来说很悲剧是,青谨天一路以来日夜尾行在她后面,总每天会提醒她脖子上绳索,是牵那个年轻男子手中,使得她这一段时间愈小心谨慎……知道越多,就敬畏越多。 她可不是真的想要为人嫁衣,烈性也和火山潜伏一样,准备在方舟之中,才真正爆发出来。 ………… 红云的小心谨慎在天仙眼里,有着不同解读,而大体还是偏向她作盟主纯粹是在和稀泥,更进一步影响远征航行中的气氛。 在黑莲天内,青珠来访说了些话,就私下里和黑莲八卦这件事:“女人当领袖,处处退缩,风气真差很远,不如青帝和五莲锋芒多矣,屡屡对叶青绥靖,也不知抵达方舟后还剩下几分战意。” “这话说的……想借刀杀人?”周围的几个黑莲宗天仙都侧目,心中对青珠和叶青的死仇一清二楚,而青珠最近可是紧紧追着前道侣,与那位伶仙子走得太密,试图挽回她的心意,结果引起了众仙一些猜忌,已觉得他立场微妙偏向方舟,说的话未必可信了。 但关红云的评价,黑莲也不疑有他,想了想认同点首:“公允说,红云格局也不差多少,不过那两个是男子,自有着烈性在,不如她这般委屈求全……她不是这个性格,能得我们各方认可?” “而且不是女身傍上青帝,也上不了位,不是么?” “就是如此!” 青珠笑呵呵抚掌,附和一番,总之就是时常过来说话,一遍遍各种强化青帝是男人、红云是青帝准妃子,打消黑莲对红云的竞争,以便自己在方舟里面对红云得手,话风一转又回到叶青:“叶青那厮且由着再嚣张会,再过一个月到了方舟后,看他怎么死!” 黑莲含蓄笑笑,不说狠话……有点点不大高兴,就想着借刀杀人,有种你青珠现在就去和叶青死磕。 但关于叶青的最后处置,天仙们心思都差不多了,大将难免阵上亡,在方舟里面争杀,必然有不少要陨落,谁先死谁后死……死道友还是死贫道,叶青这外人就非常显眼了,乖乖当炮灰第一个去攻打方舟还好,不肯的话,难免要让他英勇被战死了。 “叶青不过孤身一人……大抵还是没有反抗余地,那时红云盟主也不得不顺从主流,背下黑锅。”他们这样淡淡想着,有着数量上的从容。 ………… 同一时刻·青谨天 山风萧萧穿林,在树梢上坐着两个少女,也在看着白色巨星落下来大量陨石,一座座仙天对白色陨石的收获,在这已孤立处境时,青谨天也不显露多少异常消化,随大流保持着相对限度的汲取。 最近这样白色陨石变得稀少起来了,根据侦测舰队回报,零号舰在前面扫过去,越靠近方舟,清扫就越干净,有价值都带走了,有点坚壁清野、以逸待劳、严阵以备的味道。 而剩下大部分价值有限的普通陨石,缺乏灵光,不易消化,没有价值,无人问津,就这样沉坠下去。 “……好悲惨……这些陨石,或运气好些,能给世界引力大网兜底捞住,就算被同化,也成了世界一分子。” “运气不好一沉到底,让我想起了那些无人问津的遗世者……” “嗯。” “妹妹给点反应,其实姐姐我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能自己发光发热,命运就是这样随风飘荡,身不由己。” 白衣少女坐在树梢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无聊拨弄着拂过的一根桃枝,雪白花蕾衬托她的脸颊愈显娇嫩,此时就透过树枝和透明界膜,眺望下方那些脱离光照区域重归黯淡陨石,神情有些微妙,又很快收起来。 她考校一样,对身侧一个青衣少女说:“哎,芊芊你说,这些陨石最后落去哪里呢?” 对方给半夜拉出来聊天,态度比夜风还要凉,她原也没有指望回答,只是一个个话题闲扯过去,以图找到旁敲侧击机会,试探她背后的人……舰灵少女们真一心要交流时,就不会顾及冷落和羞耻,还是很会说话。 这时或伶的热情感动了对方,又或伶刻意提及的遗世者触动了什么,倚靠在葱茏树干上的青衣少女素手掩额,认真思索一会,声音有些低暗:“它会去往时光的尽处吧……” “唉?” 伶有些意外对方回应自己,无论怎么样这是个打开缺口的机会,扬了扬眉:“妹妹说的尽处是……” 芊芊斟酌着言辞,缓缓:“青帝世界本来就几乎是最底层……我们是最后一层时空险之又险崛起,再往下就非常……我们以前探查过,时空原本是交流规则的最小单元,一段段连起来,当这些陨石继续分解到最小,小到超过交流单位……越过了我们青脉称之时壁的一种界限,就再没人看得到它们……” “它们分解到已不成物质,谁也没见过它们,故称不可名状,但或还存在,还会继续分解,永远继续沉坠下去,永远……孤独。” 芊芊说的这样缓慢,很瘆人,伶听得都感觉一点心中微寒,听到最后目光若有所思,盯着芊芊:“越过时空单元的分层裂隙……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那是什么鬼东西?”芊芊蹙眉。 伶不动声色:“那换个词……缸中之脑?”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必这样试探,让我猜猜意思罢,如果认为是梦境一类伪造幻境,就不用提了,是虚是实瞒得过肉眼凡胎,瞒不过天仙元神。” “检测确定那界限不是人造禁制,我们青脉中是叫这无尽虚空——不仅是往上的能级阶梯无尽,往下能级阶梯也无尽,只是一直细微下去,超越交流界限的虚空部分就没有意义了。” 芊芊神色如常说了两句自己观点,反问:“你们道天厉害,能看到它们么?” “你是说……掉下去最后散到不可见的陨石?也不能,不过妹妹这想法虽不完全,也很耳熟,换成我们故乡道天说法,这些虽不是完全湮灭……完全湮灭释放出能量是很大,跌落时能量反应明显配不上,所以多半变成了沉寂宇宙中暗物质,暗能量这些?” “我们故乡道天,倒不怀疑它们存在,引力可以证明……” “伶姐姐你说错了,是你们故乡道天。” “对不起,口误。” “真口误?是否可以把你袖子里测谎光球给熄灭掉?” “哦,抱歉……” 伶毫无诚意道歉,还抬手看了看光球,结果还是雪白纯净,对方……没有说谎,她不是遗世者? 也不是舰灵出身?但那种若有若无的吸引…… 芊芊板着脸,哼一笑:“要不要继续猜?” 对上芊芊从容而带着笑意的目光,舰灵少女就觉得心有不甘:“要!” “那好……我们继续,你先说,待会我也有些想要问你。”芊芊不动声色。 伶闻言点首,她知道有些巅峰的隐藏技术是能将某部分信息一直隐入虚空,连主人在启封前也不会记得详细,当下话一转:“妹妹可还记得,我之前说缸中之脑,简单解释,是将人的脑子取出来放在维生液里,用幕后交流信号的全息刺激来遮蔽人的感知,虚拟一个幻境来隔绝真实,将所有交流信息都隔绝到棋盘外……堪称伪装的极限。” 芊芊身子微前倾,稍露出感兴趣神色,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证伪。” “妹妹也是伪装大师,既知道生命存在本身有引力,单纯信号模拟出时空交流面,伪装不了超越时空交流层的引力,所以表面伪装……再完美,也存在致命漏洞,就是伪造不了一种同类相互吸引的引力场。” ———— 附:本书完结在即,计划做个活动,发几百个红包,答谢各位书友对我的长久支持!活动会在公众号上进行!微信搜索荆柯守,添加即可。具体为打开微信,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哦!此外公众号上还好不断放出本身相关人物图,完结后还会有番外!大家可以投下票,看哪个人物的番外更符合您的心意! 1841.第1841章 后悔药(上) 伶仔细观察着芊芊的表情,也不失望,似笑非笑:“反过来,要是彼此存在这样一种引力,想要伪装就非常难。” “也许它们沉寂到交流分界线下,忍受着孤独,不给人看见,也不会说话……我就更无法确证。” “一旦说话,哪怕是春风拂过水面一样,都不行,存在就是存在,隐瞒不了……妹妹你说是不是?” “或存在些什么让姐姐你感觉到,只未必如你想的那样,你我认知限于各自立场都存在盲区,还是不要随意揣测的好,最重要是……没有交流可能,于彼此立场就没有意义。” 芊芊回以温婉笑容,目光清澈,不提供任何额外信息,这样笑容简直是母亲的怀抱一样让人无力。 伶瞪着她看一会,是看一个狡猾的小妖精一样,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不着力,最后无可奈何,压低声音:“风马牛不相及的意思吧,小芊芊你就装……就算现在没有交流可能,我就不信你此行没有企图于方舟,你上舰最好小心点,别让我抓到狐狸尾巴。” “我没听懂伶姐姐在说什么。” 芊芊蹙眉,神情微恼:“我是凤凰,又不是狐狸……别用这种小妖精来说我,也不许叫我小芊芊,叫大芊芊。” “小芊芊你是大妖精,好吧。”伶哼了声,退了一步折中说着。 “大芊芊!!” “小芊芊——” 两人相互赌气地瞪了会,这时真是普通的两个少女一样,不知谁脸上绷不住流露笑意,最后两人都噗嗤笑出声,相互碰了碰肩,并肩坐在一起,又别过首,各自看着远方…… 本来要轮到芊芊问,但她既没问,伶也不急。 树梢上就恢复安静,晚风拂动着少女的裙摆,在树梢下飘着,在急促战争的间隙,能有这样漫长旅途一切缓慢下来的时候,她们的心情都有些难得的宁和,于是都享受着这一刻。 外面的群星光辉照进来,与青谨天阴气所凝月轮辉映,白色柔光晕染在两个少女的脸上,容貌虽不同,芊芊线条更柔和些,伶眉眼更英气,但恬静下来气质相近,两双青眸,都是这样有些出神,白色与青色的衣袂随风舞动着在一起,犹陷入情思的一对璧人……叶青过来时,看到就是这样和谐一幕。 银白月轮里,两个少女在树梢上相依在一起,非常温暖,他心中动了动,有种特别的感觉,最后只想,挺像是一对姐妹。 这时站在树底下,刚要招呼,就听到芊芊的声音突然之间说着:“你说,时光可以倒流么?” 叶青怔在原地,不出声……她在问谁? 在这客场仙天里,伶没有觉察到叶青悄无声息到来,她瞥了一眼芊芊:“如果妹妹你,是希望有后悔药,不可以。” “哪怕高层道天文明,都已可以操纵时空技术也不行?”芊芊追问。 她的这个问题关于道天技术等级,其实有些问深了,但只要不涉机密的通用知识,舰灵少女天性从不拒绝交流,更何况伶经过刚刚一场无果试探,仍旧无法确定谁是真正的遗世者,也心中有些不甘,她很想和芊芊多聊聊,继续深入观察。 对方问的内容既不怎么关系到此次方舟之战,她也就摇首:“不行。” “为什么不行?”芊芊孜孜不倦问。 她这时还是保持和伶并肩坐在树梢上姿势,就见得四条雪白的小腿在枝桠下前后晃着,晶莹脚丫匀称,她们没穿鞋袜,而这时似乎觉察到目光,芊芊伸手在裙摆下的幽影中攥紧小拳头,对着大树下方夫君做个敲打,警告不许乱看女孩的裙底。 这时还吃醋…… 叶青无言低首,知道自己再怎么隐身藏形也绕不过道侣共鸣,耳朵竖起来听她对伶的套话,虽是奇奇怪怪的时光倒流的话题,但想来真实目的应是刺探道天文明技术等级,小丫头聪明着。 这时就听伶有些自矜的声音:“道天,顾名思义,是世界圣道既立而成,时光就以此日为截止线。” “所谓的操纵时空,是自身核心凝聚平行时空一些遗落,吸引着所有平行时空一切可能性。” “道天通过引力来达到塌缩吸附过去时光,尽可能消去内部不利的可能性,让世界不至于产生癌变。” “这属黑水净化一种表现,在黑水遗憾甫一生出就消化掉……这是强者行健,自强不息,无悔无憾,并非真吃了凡人想象中后悔药。” “再说的简单点,就是本能消除命运线上一些很不利的可能。” 芊芊听到伶说的这解释时,是什么表情,叶青看不到,他这时脸颊隐在枝叶的影子里,半边脸照着她们裙裾间透下来的月光,随着淡淡的夜风拂过,神情明暗……一些朦胧,以往忽视或不愿去看的东西,模模糊糊的信息,这时翻卷上来,心潮涌动着。 芊芊……芊芊……她问伶这些事情,想要表示什么? “哦……原来没有后悔药。”芊芊点首,迎着伶若有所思打量目光,千目光丝毫不露:“平行时空?” 叶青在树底下听了她问,自是感觉这词耳熟……平行世界? 伶在树上瞪了芊芊一眼,心忖‘还装’,还是回答:“不相互交流,与我们所在世界极度相似,在时间与空间上永不相交的存在。” 芊芊目光一缩,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境。 “就是一条时间线上一个衍生空间,它仅仅在可能性上存在,某一片你接触不到的虚空上沉浮着同样世界、同样的你,但对在一个世界内生活的存在,没有意义,你永远无法用两个视角同时在两个平行时空生存,妹妹明白我意思?” 芊芊点首:“嗯,这能理解,就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同时踏入同一条河流,这个同一条是指时间、空间上都完全相同?” “不错。” “我都听糊涂了,伶姐姐你只说了没有后悔药的倒流,又说存在平行时空永不交互……不交流,那其实没有意义。” “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时光可以倒流?你就告诉我,有什么方式,能不能……倒流到精确某个时间点?” 树底下,叶青闻言怔怔,陡间的反应就是,芊芊是在为她夫君而问这个问题……毕竟同床共枕多少年道侣,没有人比芊芊更了解自己,聪明的小丫头或多或少会有些猜想吧? 不过芊芊更聪明是她一直以来不问,只是这次远征方舟,吉凶莫测,借对伶提问,或是种微妙的心意,或只是偶然。 总之,都是她的一番心意,有点无论此役结果,都不要有遗憾的意思。 无论她心意怎么样,叶青心中关自己穿越后又二次重生疑惑,确实也非常想要得到一个可以安心答案……到底是不是真气运清零而二次重生……答案关系到身侧许许多多的人事,他相信应有一个答案,只是之前力量不足,不敢去碰触,但既芊芊这时代为询问,他也就不出声打断,安静准备听来自方舟的可能答案。 伶闻言又多看了芊芊一眼,不清楚这妹妹为何如此孜孜以求时光倒流这种问题,如果是寻常好奇心……也未免太旺盛和偏僻。 她想了想才说:“可以。” “哦!” “……但你别高兴,还是重复一遍,不是妹妹你或许多人想象的那样后悔药,这世界上真没有后悔药。” “嗯,记得了,你快说。”芊芊握住伶的小手,这回轮到她来仔细判断伶接下来的话有没有说谎。 伶笑了,摸了摸她的小手,没有拒绝她的测验,很坦诚说:“再一个,我得更正妹妹你的说法……” “如果对时光进行精确锁定,就意味着空间的改变……时间和空间如果能同时锁定,就等于可以同时锁定一颗粒子的速度和位置,进而整个古往今来、上下四方的宇宙,变成机械化、程序化、可以输入初始就知道结果的系统,毫无生机,而现实是充满随机,生命本身作世界规律的一部分更充满生机。” “于是凡人只能选择锁定空间,人在大地上行走,奔跑,变向,移动,都是空间改变,人可以跨进河流某一处的原空间位置,但时间已不一样了,河水是在变,此刻的河水与之前河水已不一样……” 芊芊听着心中已经有些萌动,轻声:“也有不凡的人,开始尝试锁定时间?” “不错,在故乡道天文明的技术来说,已将物质的改造精细微化到时空最小分层,时间和空间不可同时锁定,这说明本质上,在更高能级纬度来看,这两个并齐,有人开始尝试锁定时间。” “最初尝试是古老春秋一个典故,‘刻舟求剑’,船在河水中走……其实那人想法非常先进,先进到超前几千年,那按照剑掉落脱离船舷一瞬时间位置,在木头上刻迹,便尝试锁定它当时掉下时间,结果客船到终点了再在这船舷刻度位置跳下去寻剑,哪里能找得到呢?这成了笑话。” 原本可笑的反面故事,在舰灵少女看来,让在场听的两人都心中微微起敬,那是一个文明早期孩童时的无拘无束梦想,那样奔放无忌。 ———— 附:本书完结在即,计划做个活动,发几百个红包,答谢各位书友对我的长久支持!活动会在公众号上进行!微信搜索荆柯守,添加即可。具体为打开微信,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哦!此外公众号上还好不断放出本身相关人物图,完结后还会有番外!大家可以投下票,看哪个人物的番外更符合您的心意! 1842.第1842章 后悔药(下) 伶顿了顿,仔细观察着芊芊的表情,又缓缓:“下面我说的是当时道天文明最巅峰的技术,我觉得这个时空除方舟里的姐妹,应还没有外人知道,对于强大者——强大到引力可以明显干扰时空,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世界是道路的洪流,人不是孤立站立,而是包涵过去未来,似乎是在时空尺度上一条条拖长的虫子,也是洪流的一部分。” “阳光投落人身上,而影子在地面,光与影之间落差,其实也是这种时空虫子穿透周围时空,留下的痕迹。” “只是因有生有死,凡人并不是无尽直线,而更似是有头有尾的虫子,漂浮在洪流水面上。” “强大者凭着自身引力,或在某些特殊情景下借用引力,是有机会选择时间,也就是说,你确实可以跨入河流更早时间——代价是你来到了不同空间。” ………… “轰!” 这话似乎是夜空霹雳炸响,树底下叶青,和树上芊芊,全都目光晃动下,心帜摇曳……都似乎明白了什么,伶之前说的平行时空! 两人接下来心中想的东西不大一样,不过都没有交流。 伶也不知道她裙下三尺的树干木气中,还有缄默着一个暗中听众,她只是根据芊芊的表情来猜测一些东西,这时试探:“这就是虫子跨过一条支流,游进了一条平行的支流,这时就让人产生时光倒流到某一个时间点的错觉。” “但是,虫子虽继承了原时空长河的痕迹,特别是记忆,只是现在已经抵达了完全崭新的时空长河继续它的生活。” “你要是心怀遗憾而愿意认为这是时光倒流,它就是。” “你当做一段新生活,它也是新生活。” “但是从本质上说,它还是新一条时空支流。” “所以还是这句,人不可能再度踏进同一条河流,谁想要真正回到自己遗憾发生的那个时空是不可能了,即便你要解决自己遗憾这一种情绪,照样还得奋斗,让自己成强大者。” “所谓的强大者,在这世界,就是道君或圣人。” 芊芊平静:“如果我只想救人呢?” “你倒还是真想后悔药的时光倒流救人?没用,一开始就强调说了这后悔药不存在……即便你采用我说的这种踏进平行时空来锁定时间回溯,你真正要救的人已死在原本时间线,与你现在平行时空里的人无关,你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芊芊神情沮丧起来,雪白的小腿垂落,青纱裙摆也无精打采垂着。 叶青在树底下看到她这样,忍不住了,出声:“就没有办法吗?” “叶青!” 伶吃一惊,看看芊芊,又看看叶青,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想了想自己刚刚透露的东西都无关方舟战事,才放下些心,愤愤:“你竟偷偷摸摸地偷听!等等,还是说芊芊你刚刚设计……” 芊芊张口:“我……” “我是光明正大偷听好吧,这里是我的仙天,我一心想听你们半夜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叶青摊手,神情有点不好意思,还是自己认了下来,不甩锅给夫人。 伶气恼瞪了这耍无赖的家伙一眼,想了想毕竟还是地主和盟友,自己半夜把人家夫人拉来吹冷风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就给个面子:“也有,一切都有可能,存在改变的机会……比如说,如果叶青你穿越时空来到这一个平行世界。” 叶青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要求换例子,那太着痕迹了。 伶看了叶青一眼,又看了芊芊一眼,观察夫妻两人的表情,也有点迷糊到底是谁想问她,她决定继续观察一下,微笑:“你让你要救的人在这里成圣,自身成强大者,成圣一瞬间,可借着世界之心,以万千芸芸归根于本源的特性,收拢一切平行时空中可能性,如果能赶在别的一条时间线上的节点前,完成位格与收拢,那时间线的陨落之时信息也会收拢……” “听不懂?” “那再简单的说,就是你夫人如果赶在这个时间点前成圣,她在别的一个时间线上也不会真正陨落,而是重生,因引力超越了时光,跨越两条河流使她们重聚。” 叶青不动声色,说:“这太虚无缥缈,不现实。” “不错,现实这点才是最关键,因所谓平行时空、平行世界对生存在这时空、这世界的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伶肯定了叶青的现实性格,话风一转:“但你想过……现实意义存在的具体原因?” “恕我土著见识短浅,请仙子不吝赐教。”叶青恭谨下拜。 芊芊抿嘴微笑。 伶看了看两人不同表情,心中更不确定迷惑起来,难道两个人都是想知道……不,等等,自己说这样清楚,只有圣级才有相应力量改变,那应至少是一个圣级力量才会继续深入问了,她这时就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着:“我估计你上司青帝抢走的情报里没有这条,所以派你们夫妻来打听?” 叶青听见,就不回应了。 芊芊眨眨眼睛。 伶想了想,才说:“因内容太冷僻了,很少有人会用这样禁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们也无妨……” “世界之心就是支流河道,它为何能在虚空混沌中延续?因它就是开辟的河道,它会保护每一滴水不受外来污染……” “要知道即便不是圣人或穿越时光的人,偶尔也会因浪花飞溅的水雾而有些不同河道的印迹,但不成体系,很快会淡忘,因世界之心会消除别的河道飞溅来的水滴污染,不断地自我净化、凝胶、沉淀,抛弃,黑水就是这样沉淀……许许多多的人未必错误,只是不合时宜,就沉淀下去。” “不同时间线上,一旦发生谁突成道,并以世界河道瞬息认可的圣人力量,这样超限力量作天平的支点,以世界河道向同级和低级的别的世界河道发出申请,或者说是调函,调走别的世界河道的水滴……” “这也是多数时发展的未来不可测的原因,因未来世界一般能级更高,就算当世圣人的力量,也无法承载更高世界河道的交错,于是对高速发展世界,人的遗憾只能在回顾某个过去时间点、或低能级世界的未来时间点去弥补,而无法去进入本世界的未来时间点,任何尝试这样预测都会遭遇不确定性的碾压。” “但同能级或者低能级的过去未来,都是可测,由此收拢相关水滴可能性,本质上其实是两条时间线的一下交错。” “关于成圣者的一个支点上碰撞交融,在它力量上同时承载多条河道一次并线,所有不确定性都塌缩成一个确定性,那些无关今后可能性,寻常来说是会清零消失……就你偶尔也会感觉到,你制造了某个圣人陨落,就在你的世界里陡间切断了它的命运长河的可能性。” “原因其实就在结果中,因一段时间线的信息没有现实意义,会给世界之心当杂波干扰屏蔽过滤,让自己嫡子保持纯净,不受污染,不被烦扰……会渐渐模糊了一切。” “简单的说,就是一旦成圣,亿万中可能就会变成一个可能,别的可能会消失,或单纯存在在圣人心中。” “但如果你……或者你们帝君?随便谁,总之一个穿越时光的人,所要救的人成圣……青帝的妃子青鸾?或关联到她分身芊芊,总之这个被救的人与其关系密切,会产生某种奇特信息耦合,因有人——比如你们帝君很在乎那段信息,甚至在乎到不惜为她付出一切,于是那段信息就有了现实意义,可以用来交流,但是因她没有经历完整重生,大部分时只会当梦境?” 伶说着,突然之间问芊芊:“我瞧你今晚过来时脸色不太好,做了噩梦?” 芊芊看了一眼夫君,转口托词:“我去陪夫君一段时间。” 叶青也点首作证,这是真话。 伶皱眉,感觉自己又猜错了芊芊的情况,沉吟:“那看来……是你本体青鸾,或青帝的潜在妃子……比如红云?你们当中某个会陨落,还没成圣,也对,现在新世界刚开始,时间差很多……” 叶青并不完全相信伶的一套话,因感觉伶意图在试探自己,也不吭声,反正不承认,随你猜,根本没有人背后指使自己,现实真相往往比最玄奇故事还离奇,你还能猜到自己穿越又重生不成? 芊芊只在旁抿嘴微笑。 伶试探觉得芊芊情况正常,如果是别人的小秘密,那反正与此次方舟之役无关,她也不管了,当下冷哼一声对叶青:“回去转告你背后指使你的那人,继续珍重照顾好自己道侣。” “假如因关系密切很重要,因一个人在乎她而来到这里,而等到在乎的人,以后也成圣时,她会收拢在她之下的时空支流里信息,那她就会因这种关联而在这个世界保留关于别的世界的交流印象。” “哪怕只是一对一的私密交流,也会因守护和迁移时空,产生因果和价值,也是会保存下来,相对你来说,就是拯救了。” “这并非幻想,因那个你曾经希望活下来的人,她的信息得到延续,交流对照时可以发现并非虚拟,她甚至会知道许多你不知道的信息,而实际由此可证明。” “当然在旁人客观视角,是那个人自救成功,或者说原本就没有什么救世主,所有人生存下来都是靠自救……哼哼,我敢打赌,你们帝君想要救的人,都没成功,至少目前还没有成功,现在谁在还没有成圣?你要不要争着努力一点?说不定会挤掉谁的位置。” 舰灵少女最后还不忘记挑拨。 叶青听了怔神,这一世大冲撞是提前了,如果是前世这时还没有大冲撞,但按照时间,芊芊‘原本’也已去世几个月,也就是说即便自己救了这个世界的芊芊,自己其实早已失去了那个她?难怪最近芊芊都没有梦到什么奇怪梦境了,因为前世的她,这刻已经…… “或我早就已知道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现在承认,惜取眼前人,只是心中有种淡淡遗憾,挥之不去。 他摇首:“你说的一切都有可能,也是夸张了,不过无所谓,我就……代我们帝君随便问问。” “当真是随便问问?你这就气馁了?你还是太年轻,比不上你们帝君的坚韧……我现在有些理解他为什么能度过之前凶险大劫,原来是这样穿越时光秘密……放心,这不关我的事,我不会泄露给别人。” 伶仙子抿嘴一笑,很乐于顺手打击一下叶青,又给他抛根救生绳索:“什么叫一切都有可能?” “就是当你强大到足以付出成本时,你可以踏破诸天,遍行诸世界,一次次回归到那人过去时间点,只是所处平行世界空间不同,但只要成功扶持过一次,使其自救成功,就是拯救成功……要不然,怎显得道天手段?” “怎见得道天公民精神的圆润、无暇、无憾?因一切都可以拯救,只看你愿意不愿意,付不付得出这成本,哪怕暂时还付不出,只要自己继续成长下去,就没有结束,依然还有希望,不是么?” 叶青听了一怔,望着这舰灵少女的青色双眸,想起帝君那句‘不到最后结束永远不放弃希望’,冥冥之中信念和气质如此相似,他想了想说:“我自是愿意,也终会付得出这成本,你说的没错,还没有结束,还有希望。” 芊芊也在心中轻轻答着……我愿意。 只是过了会,芊芊和叶青回去时,芊芊突问:“我觉得你有保留意见?” “是,这理由看起来很圆润,但有个根本问题,就是平行世界为什么存在。”叶青思考的说着。 “所谓的任何一个选择,都会分裂成平行世界,只是无稽之谈,原因很简单,就是能量。” “分裂一个平行世界,就等于需要一倍的能量,二次分裂,就是四个世界的能量,有什么人,什么事,重要到能使世界分裂,重要到分裂一半能量,或者额外获得一倍能量?” “你是不认为平行世界存在?”芊芊皱眉。 “不,或者存在,但仅仅可能是信息,而非实存。”叶青说着,不过,这又不能解释自己的穿越。 难道自己之前穿越仅仅是信息模拟? 不,不似! ———— 附:本书完结在即,计划做个活动,发几百个红包,答谢各位书友对我的长久支持!活动会在公众号上进行!微信搜索荆柯守,添加即可。具体为打开微信,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哦!此外公众号上还好不断放出本身相关人物图,完结后还会有番外!大家可以投下票,看哪个人物的番外更符合您的心意! 1843.第1843章 宁于敌邦(上) “轰!” 似乎是水母的毒刺张开巨网,一道道触须在寒夜里发着光,清空下方陨石。 原本前方是阻碍也是屏障陨石群都不见,只剩下坚壁清野一片虚空,没有任何陨石和冰晶反光,因此是摄人心神的黑色,唯有近处有一颗微小青星,鱼饵一样,幽浮在不远,零号舰继续和之前一样当诱饵吸引着追兵,企图使敌人投入了接下来的大网。 待着远征队来到这里,面对的就是一片空空的坦途,深海一样幽静,密密麻麻的副炮渐渐消散,看起来像是水母的毒刺触须收了回去,饱食的深海杀手在黑暗里蛰伏着精力,只露出一只纯白的眼,似有似无注视着。 不,不是眼睛,是方舟。 叶青和伶、红云等人,都能意识到方舟这一个下马威,敢临敌当前时这样坚壁清野,不仅仅是为了消除火力射界障碍,同时还表明自身副炮冷却微不足虑。 只要它想,随时能投射一遍同样密集的火力网,瞬息清扫靠近者! 刚刚清扫,已标示出一片半球形的区域,尽处就是纯白的方舟,比远征队伍所有仙天加起来都巨大,更璀璨,堡垒坚城一样,虎踞那里。 红云能体会这种藐视,她不为所动,下面天仙也神情如常:“没有陨石屏障,可派人自别处搜集过来,或直接突入。” “人心不稳,放出距离一远就散了。” “主炮还没发射……” “零号舰是诱饵,方舟也想引我们进去。” “我们必须进去,方舟对外火力输出毫无顾忌,因此强大非常,对内不然,投鼠忌器,反是我们变得毫无顾忌……” “元青在里面有超限力量。” “我们有炮灰。” “伶可靠么?” “带路的向导而已,进去了,就由不得她……” “还是要提防,不知道她成道天公民后会不会产生着力量蜕变。” “我们人多。” 神识交错时都是诸此的谨慎,区区一艘零号舰诱饵无法动摇这样集团,但方舟本身,就强大令人发指,跨过两年行程、光都需要一天时间距离而投放火力,那样超远程威慑至今都让人印象深刻。 而他们过来时,方舟的主炮保持了缄默……放近了打? 在接下来的冲阵时,必会遭遇到敌人火力打击,损失很大是一定,不过副炮要攻破仙天界膜或不难,要摧毁仙天就很难,唯一可忧是主炮。 但在众人想来,这样多仙天散开阵型,冲过去其实……是没问题,但是首当其冲的人…… 场上一道道目光渐渐都望过来的时候,红云就知道又是需要她这盟主背锅了,想了想,忍不住说:“其实我们可以和以前攻击青帝世界一样,星链纵队冲过去组合成星钻,抗火力在方舟上强行凿洞,效率会高些,整体损失也会更小。” “哦……我等愿随盟主身后,唯盟主是瞻。”众人纷纷钦服说,推她到最前。 红云手指按了按光洁的额,袖子遮住了她的脸,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最后一点心思冷下来,就回到原最公平最低效方案,面无表情:“那还是放炮灰罢。” 这听起来有点是——关门放狗。 “盟主有令,散开阵型!”天仙传递下去的自是这命令,把锅扣在红云身上:“谁敢不服,就地处决!” 哀鸿遍野,甚至有自知必死真仙诅咒,黑气冲天,天仙只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强压所有人都出去作战,经一次大清洗也没人敢再叛逃。 六十三座仙天逐次开启禁制释放搭载单元,本身保持速度,似是六十三个骑兵对着一座高大风车发起冲锋。 只是这些杀气腾腾的骑兵背后一定还坐着年轻姑娘,她五彩裙裾随风鼓荡,花瓣展开露出雪白蕊心,释放出一颗颗花粉,大小颜色各异,散播开去,并顺风绕向骑兵冲锋前方,而始终保持在仙天的引力支持范围内,这些散播出去机动单元是搭载的仙境、仙园……大抵充任原陨石作用,它们比起陨石来要难清理多。 整体阵线在快要冲入方舟射界一片空白区时,已渐渐分成了三个冲击梯次,炮灰自是居前。 最前仙园,本身体量十数里,能级有限,放在青帝世界里最多上浮到界膜,而无法摆脱世界引力,但仙天当母舰平台捎带出来,仙天的引力就小很多,仙园也可以脱离开来,只是在这样星际战争中没有多少发挥余地,纯粹炮灰作用,数目达到四五千。 中层的仙境,都已是小小星球,自带轻微引力对土石凝聚,就小行星要打击表面容易,要打散整个也得耗费不少力气,数目有三四百,本身已算是优质炮灰,也有数量充足、质量低劣仙园在前面挡着当他们炮灰。 但炮灰总是……不嫌多。 押后的仙天里,许多人就都盯着孤立青乾天,目光不怀好意:“青谨道友可不能藏拙啊。” 戏肉来了…… 叶青心知肚明,自己羽翼遭人惦记了! “夫君……”芊芊目光看着,下面的汉臣也看过来。 “你们都留在这里。” 叶青毫不犹豫护住,态度坚决。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且不说芊芊、曹白静、貂蝉子楠、周铃、惊雨恨云她们是自己道侣,周铃甚至是不完全版养剑池天,曹白静也是仙天雏形,虽都算不上真正仙天但也实力雄厚,娲皇、大司命、少司命她们这些盟友受邀请自愿加入,还有同化改脉得差不多了龙芍、蓝雨一些免费劳工,以及汉人臣子的精华,各脉仙境都需要留在自己仙天里共鸣,这关键时多一点抱团就多一份生机,不可能放出去,给别人当炮灰。 关注叶青的目光越来越多,青珠更拉上了一批天仙,靠近叶青,威胁气氛越来越浓重。 “要不……先放我们到红云那面应付一下?”芊芊委婉建议,她知道夫君和红云的合作,可以借此曲线规避新五脉的窥伺。 “她也不行,别看是盟主,实际控制不了下面人动作,这时我若退一步,就步步退,敌人会得寸进尺……这时就得靠自己,谁想索取你们,先在我尸体上踏过去。”叶青找了一堆借口,最后总结:“准备撕破脸开内战。” “要我顾全大局,真是作梦!” “想这样,就内战!” “宁于敌邦,不给友朋!” 芊芊她们只有叹了口气,知道这样一贯坚决,做不出对他自己来说理智的最佳选择,但这样却是对她们的最安全选择。 在这样大树荫庇,芊芊滋味复杂,她不表现出来,一棵平凡小草一样,安安静静地和姐妹一样各就各位。 “能量注入,共鸣展开。” “嗡嗡嗡” 整个青谨天微微在虚空震动,仙境或准仙天灵池激活,注入到世界中央一片湛青色的浅海……很浅,但确实是海洋的气量,云蒸霞蔚。 初次看见这个的蓝雨,都是震惊这汇聚的一幕,舰灵少女意识到自己对叶青实力评估有所偏差,对方晋升真格天仙力量似乎发生质的飞跃,但现在已经出不去,无法传出信息了。 次级小循环,汇入大循环,大循环又反馈小循环,自川流到海洋往复,云水在天地之间升降,就形成仙天内部的五德循环,力量沿着黑、白、赤、黄、青……层层叠加到叶青身上。 远远望去,一颗青色明珠一样,耀眼夺目,且青气不断深沉,从一开始的淡青到深青,只是片刻时间。 整个青谨天,丝丝微不足道的混沌进行交换,虽没有法子吸取,却仿佛与整个虚空融入一体。 “天仙颠峰!”所有人都感受到这点,外面的青珠顿时色变。 这深青已能长时间维持圣躯以下极限,可以说,圣人不出,同阶不败,这样的力量,怕是要几个仙天进行交换。 “一旦内战,就进入虚空运动战!”叶青眸子深沉,已经准备了内战。 五德之道,五倍灵池储备、五气俱全对客场抗压适应、五德相继的恢复……非常厚实和抗打击力量,再加上消化带来的持久力量——要知道,仙天还在不断消化陨石,而储备着巨大陨石量! 青谨天的速度并不慢,甚至由于青脉和五德道法,还快了一线,虚空运动战,就并不怕仙天围剿,再有陨石消化,可以说,或叶青在爆发上只算顶尖,与黑莲、青珠前圣人没有优势,法力储量上也没有,但在持久战上一骑绝尘,尤其在虚空作战时,越往后就越让人震惊。 这是叶青底牌,但底牌不用,就等于无用,叶青毫不吝啬在杀入方舟前对“自己人”翻开! 感受到决心,青珠等人有些迟疑,这时还没进入到方舟接舷战,没必要直接全面冲突,反便宜了方舟。 红云她是新五脉的盟主是眼观全局,随时关注着,发现这情况有点不对,很快过来调解,她聪明绕过了叶青的逆鳞:“青谨道友,我们都是盟友,不会把您当炮灰,但您是盟友,也没有把我们当炮灰的道理。” “而且来方舟战场也是要积累经验磨练,可适当放出来作战,就算有万一,大可分身重修,不影响仙天共鸣,再有仙舰放在方舟里也没有用处,不妨消耗掉……反正五脉的公产,这次打输了,这舰队回去也未必是你了。” “而且,我们也不指挥您的部下,由您亲自指挥,怎么样?” 她这样给出下坡台阶,态度柔婉语气忱挚,叶青也就答应:“也罢!” ———— 附:本书完结在即,计划做个活动,发几百个红包,答谢各位书友对我的长久支持!活动会在公众号上进行!微信搜索荆柯守,添加即可。具体为打开微信,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 1844.第1844章 宁于敌邦(下) 叶青说罢,在自己仙天前,放出了仙园,又在仙园前放出了仙舰当缓冲,这就是新五脉真仙没有的待遇,与别家嫡系地仙齐平,显都是重点培养。 红云又回去让自己名义上臣子散开:“都要冲阵了,都看什么热闹,先顾着自己的吧。” 众仙面面相觑,也是散开去。 安排羽翼是主权所在,外人无权过问,如果当着红云面否定这一点,岂不是等于说她也可以干涉各家主权? 得不偿失! 叶青在大致上做的过去,服从盟主支配而放出舰队,这就差不多了,就算待遇优渥点只是让别家真仙眼红,天仙盯着夺取方舟,不关注这点,叶青自身与别的天仙阵线并齐,在红云面前也没有摆监军架子,一般来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青珠原也准备事情就算了,但留意到红云和叶青说话时的自然,目光变得有点危险,圣人习性就是防微杜渐,这时陡警惕起两人关系靠近的可能,一笑:“青谨道友却乖觉。” “不劳青珠挂心。”叶青心中也警觉起来,红云这时已经去了战线一侧,而伶似乎觉察到这气氛不对,发生在对她重要两个男人间,于是过来了……让叶青不由苦笑,姐姐你过来是火上浇油。 青珠脸皮抽搐一下,对叶青的敷衍只是冷笑,手指一点自己仙天前空:“既往前,为何,不再前一点呢?” 要自己做挡箭牌? 叶青顿时明白,目光一冷:“你认真?” “我青珠做事一向认真,一丝不苟,不择手段,但求结果……监军大人,还请莅临阵前指教,引导我等胜利,或毁灭。”青珠针锋相对说,目光移到一侧正欲开口的伶,堵住:“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伶你别插手。” 怎会这样? 舰灵少女呆呆站在那里,不知应对,心中诸多计算如叮咚泉水,流淌到这里陡然凝滞。 有一根弦在她意料不到情景下绷紧了,无怪乎舰灵少女在这刻失措,她过去经历只是青珠一人禁脔,笼中鸟,从没遇到过这种两男人为她而发生冲突,数据库中也没教过这些! 她也有自己的弱项。 而争夺她当焦点,叶青和青珠两人之间本就紧张,矛盾深深,只是不得不相互容忍,此刻随着青珠突产生危急感,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气机陡绷紧到隐含杀机。 叶青蹙眉,快速思索破解……青珠这一下不顾大局临阵施压,正是一贯手段,也让叶青有些猝不及防,但青珠借势,两人力量相当,叶青并非没有本钱,迅速确定了几个关键,在心中串联步骤。 “还要考虑什么?” 青珠喝一声,不给他多想,冷冷催逼:“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监军,文事汇报是你管,但军事可要听盟主,误了战事……罪可至祭旗。” 他说的话根本不符道理,周围一圈意识到不对的仙境、仙园,都迅速避开这两颗青星地带,虽是炮灰,给自己人打死未免太不值,连补偿也没得指望,于是在阵线上形成星流漩涡动静很大,远些仙天主人都惊异望过来…… “红云盟主没调解成功?” “看样子是青珠临着方舟,有些骄狂,自恃与前女友伶的旧情更深,与新目标盟主关系更近,要翻脸清除叶青这一个外来竞争者了?” “叶青已是真格天仙,力量不差,青珠一个人压不住吧?” “还不是仗我们给他背书。” “该死,早不来晚不来,要大战了搞这一手……” 有人暗骂,怕对叶青逼迫会造成节外生枝冲突,都担心接下来天仙内战,神识连忙传过:“叶青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灰溜溜滚蛋不是他的性格,怎也会叫青珠付出代价,而青珠这样猖狂,还不是利用我们,要拖周围下水,损众利而谋私利?” “这分明是青珠一贯性格!” “哎,原以为此人跌下圣格有些收敛,不会出问题,没想到到方舟前,又暴露出本性了!” “掌教请谨慎,我们就算打压叶青,也不能给青珠白白利用。” 黑莲和黄云、白云几个这时却缄默,一致对外原则让他们不能当面驳青珠面子,就只能顺着青珠的路压一压叶青,再反过来压一压青珠……料想来面对整个新五脉压力,叶青要么为王前驱,要么反抗而清理出局,正好也可借叶青人头来祭旗,整肃凝聚人心。 红云感觉事态有点脱离她掌控,正要开口,听到叶青大笑,冷笑:“宁于敌邦,不给友朋。” “要误也是一起误,要祭旗……那就一起死好了。” 气氛绷紧成了一条线,变成赤果果杀机。 叶青不理会青珠,清楚真正危险不在这个当面发难宿敌,是身后新五脉,此刻红云是不会冒险违逆众意,这也是自己作新五脉影子劣势,必须面对挑战,当下就目光冷冷扫过周围:“我青脉速度有目共睹,我战绩也有目共睹,就算你们有五十三座仙天,可有几个追得上?” “追上了我,又要几个才能围剿我?” “最关键的是,我假如放弃一切逃回,又有谁拦截的住?” 一片沉默,除青珠,无人跳出来。 “道友说的严重了……”黑莲和黄云、白云几个皱眉说,他们实力最强,手握重兵,能惹得起叶青,眼下这个时间点上,对招惹叶青不感兴趣。 会咬人的狗不叫,监军固讨厌,但还不至于祭旗,杀心真起时必是有大利益。 战役胜利,扎根到方舟,获得基地,叶青引以为倚仗青汉仙朝就不足为虑,到了那个时间点,才可在方舟里对叶青动手,借着界膜隔绝顺势绞杀叶青,以除掉青帝在九州的根基。 反过来,战役失败灰溜溜回去,黑莲缺乏扎根孤军难久,势必就还需要和叶青继续结好,现在就更不能在方舟外联手施压叶青,那就确立了大敌。 各家掌教缄默,普通天仙更不能跟着青珠挑事。 再者也自觉招惹不起叶青,自没人肯为青珠和叶青结仇,自是沉默。 琼阳瞧着鄙视,拉了拉叶裕的手,轻说:“快看,又认怂了……” 叶裕无语,给她大致解释原因,说一旦各家保持克制,青珠挑起的这事情可能会不了了之。 其实小凤凰很聪明,只是有叶裕做参谋越来越懒得自己想了,闻言:“难怪,我都还以为这一个个都有了恐叶症。” “恐叶症……是什么鬼?” “啊,没什么,没什么。”琼阳顾左右而言他。 天仙们的集体失声,是有他们自己实际考量,琼阳能明白,但大部分人是没有她这样信息便利,青珠和叶青这番僵持让下面的地仙、真仙着急一番,既想着能打杀叶青捞取好处,又生怕遭受池鱼之灾。 但这种高层打架,是没有他们插嘴余地。 “都没人说话?” 叶青叹了口气,和天仙打交道就是这样麻烦。 漫长时光血火风雨形成了一套规避风险本能,别管多精妙陷阱,对面不见得能看出来是陷阱,但行事本能,秋风未动而蝉先觉,总很多在关键抉择前慎重。 这时没人出声,叶青只能对正津津有味看戏的大凤凰:“那我监军阵位,就由红云道友来安排一下,免得误了战事。” “我?”红云目光微讶,一脸为难。 青珠听了大喜,只觉对方作死,都这样说了,当下看了一眼天仙,确定没人敢和自己唱反调,就笑着:“是啊,红云远征主帅,杀伐决断无所不行,宜当此理。” “请盟主速决断!” “不要耽搁战事。” 刚刚集体失声的天仙,这刻又找回了声音,附和着红云,把锅踢飞到她那里,请她出面压下叶青和青珠争端……无论怎么处理都行,而反噬,也自由她这个盟主来承担了。 红云再次背锅,无力吐槽自己的这些手下,不过她脸上犹豫很快消失,语气柔缓:“青谨道友言重了,青珠道友建议也好,二位道友间的小矛盾放下再说,眼前齐心对付方舟最要紧,你不介意的话……嗯,来我这盟主前面监阵吧?” 前面听起来是她惯常和稀泥,最后一句落下,全场一静,目光诧异看她,这个女人…… 青珠脸色微沉! “还是你们盟主讲点道理,好,我听红云道友。” 叶青笑说,越过青珠天与仙天,还真胆大深入阵线中段,一直到红云天前面:“现在如何?” “岂真要您……” 红云自己仙天阵位也稍前一些,就贴在青谨天侧面稍后,表示她也吃亏一点,没有完全拿叶青当肉盾的意思,以此安抚。 “这也行?” 众人大跌眼球,都心呼红云占了便宜…… 不过事情这样结果并不奇怪,她这样压住矛盾,本质上还是和稀泥,顺便为她自己捞好处,别人就不好多说,叹息一阵,关注也转到了前面。 青珠蓄意阵前挑起事端,就绑架整个队伍来谋取私利,没想变成这样,心有不甘,却没法连她这盟主一起逼宫,只能阴着脸色回到自己阵位上。 ———— 附:本书完结在即,计划做个活动,发几百个红包,答谢各位书友对我的长久支持!活动会在公众号上进行!微信搜索荆柯守,添加即可。具体为打开微信,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 1845.第1845章 盼王师(上) 这时叶青与红云仙天接驳,就传音对她:“狡猾。” 红云“哼”一笑,别人不清楚,她怎会不知道青谨天的强大力量,手牵手更安全……大凤凰心中小算盘打得,表面一本正经:“反正你都是挡箭牌,与其便宜青珠,还不如便宜我!” “盟主大人你这样陪绑上来就不怕?伶可是出卖了我……本来就可能会惨,你上来增大目标,主炮第一下准轰击我们,大概会轰十万八千里,开场就出局,眼睁睁看着别人捷足先登,啧啧……没必要这样一起输吧?” “你想吓我?哪有会轰出十万八千里,两座仙天捆绑,都共鸣着一起锚定住时空,你顶着过一轮,我顶着过一轮,配合默契点,方舟总不可能一直瞄着我们吧?”红云撇嘴说出自己打算。 叶青侧目:“你催了一路的紧赶慢赶,这会倒……不嫌慢了。” “临阵需静气,哪有这样急,其实我自己作盟主也是方舟后续几轮轰击的高危目标,多搭上你叶青一个,只是捆绑目标变大些,相对来说力量也更强,有利有弊全看个人选择。” 红云脸上微微发红,只说着:“哼哼,都是一条线上蚂蚱,作你拖慢我的补偿,能跃迁星君舰快分我两艘。” “给钱,临场涨价十倍,交钱十艘都能给你。” “哪有这样贵!要钱没有!那好,分我一艘总了行罢,不然我就要叫了……” “你叫吧。”叶青恶狠狠。 叶青和红云小动作,掩在与青珠的冲突事件下,天仙是感觉不出来,他们一个个都已回到了自己老巢,居地壳深处防御最强的核心位置,除非方舟主炮一击轰散仙天星体,否则直径千里星体本身足保护道躯仙体不受伤害。 到这种集团对撞没有花巧余地,所有人都在准备着硬抗,虽没有陨石,但每座仙天前面都有炮灰挡着,多少能分流些第主炮伤害! 首当其冲的仙天悲剧可能大些,一些天仙相对自信,已暗暗想着,叶青那种新晋真格天仙的道基不固,说不定会一炮歼星粉碎……或青珠当场陷害叶青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再加上种种原因判断自己与叶青为方舟第一仇恨序列,因此想逼迫叶青做自己挡箭牌,结果棋差一招,给红云以盟主权限截了去。 第二下、第三下目标仙天也会惨,本体不死,损失仙天等是出局了,别的仙天冲的快点,运气好的话,应能接舷战……而对登舰以后方案,都没有说清楚,完全靠随机应变了。 其实拉开了仙天是各担风险,没有谁阵位能相互屏蔽,前一点后一点不见得多少差异,全看方舟火力焦点选择。 有点拼人品的意思了。 除了叶青、红云两人毫无侥幸而各有倚仗,剩下天仙敢冒险,都清楚高利益下的高风险,只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未必是自己倒霉的自信,再者带了仙境、仙园在自己仙天前面,算是进一步降低风险…… 上上下下心情,数过一万星群成散兵阵列撒开,成漫长球弧反裹向方舟,愈来愈近,只听得红云压阵:“不许减速……” 在这样网络边缘,有两点孤立主流星光,暗帝和影龙两人是向导伶的手下,却不用担心接下来血火,有着超然于外资格,此刻暗帝更有些目眩神迷看着远处一艘雪白的方舟,仿佛看到文明灯塔光辉,充盈内心革命理想,深吸一口气:“王师……我来了。” 伶置身于红云天,远远看了这一眼,随手发个炮击标识给方舟…… 信号瞬息在方舟里响应。 依旧是一片深秋残景的世界,气氛肃杀,云网如云簇,串联所有舰灵元神,微调整个方舟世界里大大小小模组,激发各种单元,而伶送来的炮击标识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元青姐姐,伶妹妹提供的标识!” “咦,分出好几个了。” “都是重点的危险目标……” 听着云网里的这些,黑发女子安坐在星炉前,她目光扫过敌人阵线里的几个点,权衡了下,挥手命令:“启用二号、三号,四号能量池预备。” “二号能量池注入……副炮就绪。” “副炮随意射击……对了,注意标记里暗帝……” 纯白光滑的舰舷表面裂开一个个孔隙,亮起晶光,水母蜷缩着毒须即将刺出,副炮的输出算不上顶尖,胜在绵绵不绝,最合防御战。 杀机,千万根冰冷的钢针攒刺相对。 万军待命。 红云缓缓抬起手,朱唇微启,眸子稍转,似乎在等待。 一阵让人窒息死亡冰寒攥住下面所有人的心脏,谁不知道柿子捡软的捏,敌舰主炮目标未可知,副炮密密麻麻火力网肯定冲着自己,而明知这点,没人敢逃,也无处可逃,只能睁大眼,亦或闭上眼,冲向万丈深渊。 雪白方舟似展开了某种战争形态,深水里充气针棘刺豚,又或闪动耀斑恒星,一道道光弧闪耀形成朦胧表面,雷狱一样的能量积蓄,隐见得混沌开启,文明辉光透露出来,种种不可测的轨迹犹蓄势弹弓,带着一种优雅危险的张力。 “威能如斯,璀璨如斯……” 暗帝叹息起来,这还只是外派方舟,微不足道一只爪牙,如果是道天本身会是如何盛景? 恐怕是,超乎想象外,真想追随着方舟去看看……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样想着,心慕道天的道人有了决意,瞥见伶似客居红云仙天里,没有再留意监督自己样子,悄悄远离冲阵区域……方舟特使,当自己是白痴,看不出来她的重种异常? 之前压抑着不敢声言,现在就要让方舟王师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忠诚! 带路党暗帝,投奔就在此时! ………… 与此同时,红云天与青谨天对接,开出隧道,飞过来一艘星君舰落向红云,她没想到叶青还真免费送自己一艘,心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狐疑舰上有没有问题,让琼阳登舰去检查。 琼阳就带着叶裕上去检查一番,平日里小事大抵是叶裕在干活,她只负责陪叶裕聊天,这种干系到母女安全事也是认真去做,最后与叶裕确认一遍结果,在门口摆摆手,对母亲示意:“没异常。” 红云的手这才挥下去,她只吐出了一个字…… “冲!” 瞬息电光激活整片阵线,铁骑突出,刀枪鸣响,水坝崩破,洪流激涌,虎吞万里,但在虚空中都没有声音,反有种幽静。 “射!” 几乎同时,在冲锋者视野中,扑面而来是一张大网,水母毒刺触须一样的密密麻麻光柱遮蔽每一寸空间。 两力量轰撞击在一起,迷雾一样遮蔽中线,听不到死亡惨叫,只有光穿透迷雾。 “哈哈……享受王师的力量吧,蝼蚁们!” 首先冲入方舟射界自都是炮灰真仙,很快就连地仙也冲入射界,暗帝神识在整片战场上,他仙境快速脱离战场,滑过一个大曲线快速投向方舟:“王师!我是带路,我是自己人,我举报——举报你们派遣的特使伶仙子引狼入室,她不是好人——” “暗帝你疯了!”影龙大惊。 “我没疯,哈哈,你是投靠伶仙子这个叛徒,只是想借她便利与烛龙教掎角之势,这等汲汲营营的毫无追求,我是心向着王师……” 叶青叹了一口气,看向伶:“你有什么感觉?” 伶沉默。 又一方位,白云抽出长剑,冷笑一指:“既此贼不是伶仙子的人,那就好处理了……” “等等!快看方舟……” 轰! 暗帝仙境逃去的位置,突界膜塌陷,密密麻麻光束穿透,和雨点一样,来自方舟的这些副炮轰击,如毒刺,如枪林,如暴雨,一阵集火大下去,暗帝打蒙了,怎遭遇自己人攻击?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仙境禁制已嘎吱嘎吱崩解,失去禁制束缚空气轰一下涌到虚空,气球炸开一样,轰鸣声浪随着气流席卷到周围。 最近影龙都避之不及,正惊疑这是情况,还听得暗帝似乎回醒过来高喊:“王师听我说,我没骗你们,伶她真的不是好人,她是叛徒,她是带路党……我也是带路党,不,我是下面青帝世界的带路党,她是方舟的带路党……” 似乎感觉这解释太复杂没有说服力,他又急促说着:“我没骗你们,我们才是自己人啊——” 众人:“……” 方舟舰舷背面,一些操控这个方向副炮的舰灵少女听见了传音,都是面面相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有个少女忍不住呸一声:“谁和你是自己人,你这土著也配?方舟是你说投靠就投靠,说上船就上船?” “什么心慕道天,不就是想着借我们回家东风,鲤鱼跃龙门。” “原还看在带路党面子上敷衍一二,还当面挑拨我们姐妹,伶妹妹立场岂是外人能懂?她的密报里也说了,暗帝是毒蛇,最擅说谎,每一句都不可信……农夫与蛇的故事,这种毒蛇不能留,元青姐姐你说是不是?” 黑发女子脸色薄霜,轻轻摇首,她看了一眼周围舰灵少女目光,似打预防针一样地对她们:“有些东西,是不能取代,那些我们共经风雨……如果有人想要插入我们中间,我要问问——” “我们籍籍无名时,没有他。” “我们寂寞流浪时,没有他。” “我们节衣缩食时,没有他。” “我们浴血奋战时,没有他。” “现星核回归在即,好事有他了……”黑发女子嘴角含一丝讽刺,淡淡:“你们答应么?” 舰灵少女听到这里,一个个神情庄肃:“不!” ———— 附:想想这本书已有几年了,完结在即,心中万千不舍!于我而言,这本书凝聚了心血!很多书友建议我多和粉丝沟通下,其实我是一个家里人,哎!完结后,我会经常在公众号出没,欢迎大家和我聊天!顺便通知下,完结当天,公众号上会做个活动,抽奖抽红包!至番外,你们投票吧,我先写大家最想看到!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46.第1846章 盼王师(下) 见下面同仇敌忾,黑发女子淡淡说着:“其实这种求上船的还算好,说不准以后还有赶着上来认亲,姐妹都擦亮眼睛,这种贼骨头,我们不认!” 虽不知道元青姐姐为什么强调这一句奇怪的话,但这对外排斥原本也是舰灵少女的想法,她们也就都赞同:“对,这里就是我们姐妹的方舟,没有别人的份,谁来也不认!” 黑发女子闻言,轻舒一口气……伶妹妹,我先你一步了,很多事情都是先入为主,你休想再利用此界复苏汉风来分去人心! 她接下来一句话定下了暗帝命运:“副炮输出分出百分之十,集火解决掉暗帝。” 对元舰灵来说,原这种小事是不用这样反应,但她不过是将暗帝当一个疫苗道具,提前调动起舰灵少女同仇敌忾的排异机制,以产生对此病菌毒素的抗体,预防更危险可能,给任何居心叵测之徒泼一盆冷水。 这里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射!”连绵光束宛毒刺一样,刺向暗帝所在空域,倒连累了影龙也跟着倒霉,集火的密度瞬息就越过了防御。 不过影龙是天仙,驾驭仙天还厚实,拼着界膜千疮百孔,靠引力也能维持得住星体和大气层,副炮还无法一举摧毁仙天实体。 而暗帝并非真格天仙,驾驭也不过小行星一样区区仙境,就在方舟集火中毫无悬念地破灭。 轰! 仙境地壳在副炮下,削去一层又一层的土石,几乎顷刻间就摧毁主要灵脉,对于缺乏引力的小行星来说,地脉一毁就几乎完蛋了,原地白光闪动一轮,道人惨叫一声,道躯都没能逃出来,只剩元神渡虚而出。 它到这最后一刻连寄托为希望灯塔方舟也断绝希望,元神笼罩着黑气。 “我只有我们世界卑劣,扼杀革命,原来道天方舟元舰灵也这德性,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太让我失望了,我就算形神俱灭,也要诅咒你们这些远征军,诅咒这方舟里所有舰灵,诅咒你们道天文明……都不得好死!” “住口!” 伶移动过去,伸手‘啪’捏碎了暗帝残存的元神灵体,结束对方一生,素手收拢散逸的黑气,轻轻:“如果你真是人皇遗志所化,而人皇有灵,就请释消这一切怨恨,世界已与你过去怨恨那一个不同了……” 虚空中,一点明光褪去黑气,化年轻英武的道人,身影极小一点,透明微不可见,对着这位舰灵少女一拜,在众人震惊目光里,看向叶青,神识微弱:“你注意……” “你说什么?”叶青努力放大对方信息,应是某种交代,作晚辈听听也无妨。 而那声音弱到不可闻,似能级瞬息衰减,稍瞬即逝,而这时虚空中吹来了一阵无形的风,叶青伸手想要挽住:“喂喂……话说清楚再走,前辈!你这叫我怎么猜……” 那人就在虚空之风中模糊、淡去、融化,转眼间随风消逝,随着虚空之风消失在不知何处了。 “真是他……” 红云和黑莲等早年出身的天仙,一个个都是脸色难以置信,看着不能称呼名字的道人出现又消失,仿若重生一样生命痕迹不过短短瞬息,白驹过隙一样滑过去了,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最后,黑莲只是叹息:“可他早已形神俱灭多少年了,五莲老师以圣人力量,抹去其人在时光长河里一切印记,除我们天仙根本不再有人记得他的存在,甚至我们也都忘记了他的真名,最后还能有这样一线残余,什么样执念可以超越时光?” “谁知道,或是还存在,不知用什么办法重起,但这虚空之风一吹亿万里,以后就真的见不到了……想想这人是曾经与五莲圣人齐名的早期行道者,或经历世界诞生而了解某些隐秘,只是在人心算计上输给了祥云。” 红云也叹了一口气,想起祥云老师也已经陨落,这世界沉沉浮浮没有定数:“差一步,就是死,可惜了……” 她现在释然自己光明圣女的过去,再见曾经敌人也没什么触动,反是有些佩服,对方是真正留手差点算计了五莲圣人! 若非两域相撞使得暗面大革命早产,本不会是暗帝这样早产儿提前诞生,甚至最后在不知情情况下连着妻儿灵魂都亲手牺牲掉,以至于革命信念都崩解。 天意弄人,莫不如斯。 而仅剩下一小团诅咒沾染在舰灵少女身上,随着她青光一扫,湮灭无存——这场由三百万年前的渊源引发,至两域冲撞时奋起暗面大革命,也在这里走到了尾声,画上句号。 “刚刚那家伙……不会耍我吧?” 叶青还有些耿耿于怀人皇最后想要传达什么信息,这时望见伶清洗黑气这一幕,心中蓦微动:“暗帝终是死在了方舟下,而人皇遗志的复苏只有瞬息,那瞬息只接触过伶,要表达定与伶脱离不了关系,她……或她们,还是有些戒备这些暗面?” 关于暗帝挑动黑水的威胁,叶青记得还是自己提醒伶,这暗帝只是对伶一个试探,方舟并非完整世界而没有黑水沉积,那为何要怕暗帝上船而一意提前击杀? “除非……方舟里还有些别的,而在伶身上有所关联?” 现在信息有限,叶青所能想到的就是根据暗帝的能力来反推,此人除引动亡者黑水积怨,还能鼓动生灵内心怨恨,这样心中似乎模模糊糊感觉到些,随口问伶:“你现在还怨恨青珠么?” “怨恨青珠?一直都没有啊……” 伶奇怪看了叶青一眼,想说什么,突回醒摇首:“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作盟友我忠恳提醒你一句,你与其这样关心我的私事,还是多想想待会怎么冲过火线,元青姐姐多半会瞄准你。” “哦?不是你瞄准我?呵呵……玩笑,玩笑,别生气……我知道,我知道,你未曾负约,都是我们事先约好。” 叶青这样说着,觉察到伶在借生气转移话题。 回想上一次乘虚突入曾发现了方舟内部死区,太阳黑子一样低能区,方舟内部防御并不和外部那样强大,这种设计也许不是缺陷,而是她们主人,道天公民存在时,就在内部形成了强大。 根据只言片语来判断,放任何低于道天时空环境,都是主场无敌。 元舰灵或稍逊色,也相差不远。 上次趁虚而入的成功不可复制,反过来元舰灵回归后却能以超限力量横扫,埋设种种陷阱来复制之前坑死青珠策略,在有了她……和伶机动力量补充,细节的小弱点就没意义。 就太阳黑子的存在遮掩不了太阳的光明,暗帝细小黑气缠绕对伶的天仙之身来说一触即消,都没有意义。 但现在通过暗帝的尸体……不,还有人皇遗志半句提醒作探路石,叶青基自己的经历深入挖掘下去,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一个更大未知死区,关键是……不错,他想起来了! “她们……是集体。” 他压抑着心中一种颤栗的兴奋,这本来就是之前和红云谈起过可能。 当时只是分析一下元青与伶的内斗规则很难利用,此刻更深入感觉到某些,接触到舰灵少女这一特殊生命群体可能存在哪些恐惧,而经由她们恐惧而探寻她们漏洞,思维更冷静清晰。 还想深入试探什么,但伶也似乎觉察到,果断离开了,她也不理会红云的招呼,一个人转去了青珠……离开时也只字不提星核,她知道在一起进方舟时,叶青会给她,而元青姐姐的锁定瞄准或能对叶青造成一点麻烦,远不足以踢他出局,这好戏才刚刚开锣。 “哎……她去找青珠了?” 红云需要关注方方面面,有些诧异伶的擅自举动,却无法左右,只能试探问:“你惹她生气了?” “盟友间的小矛盾么,这不是很正常?一会她可能会更生气。” 叶青这样笑着说,眸子黑幽:“临时盟友到方舟里面,送伶登上了道天公民宝座,就差不多要分道扬镳,所以开始出现分歧也正常,真正不是盟友时,那才是矛盾爆发,更生气也理所当然。” “又或作敌人完全不生气了,只想着杀死对方。” “哦?” 红云察言观色,却摸不清楚叶青和伶之间真正关系,摇摇首不再多想,看向她摆在前面的队伍。 这时继第一层真仙、第二层地仙,第三层大批仙天也冲入了方舟射界,副炮火力时有穿过前面仙境、仙园、仙舰之间缝隙落下来,在仙天界膜上炸开,炮灰无法取代主力的意义,相应来说主力也会受到更多的针对。 在真正的谋划者来说,第三层天仙也是炮灰,甚至连她自己,也做好炮灰的准备,所有成败和生死都褪去影响,只有冰冷数字在统帅的脑海里跳动着,此前诸多筹谋、纵横、力量撞击将命运的长河塌缩成一切关注焦点。 已到了最后的刺刀见红,有进无退! 这样的情形下,天仙都愈伸出拳,扑向方舟,以图捷足先登,在这样人人都求快时,叶青反放慢下来,收回拳:“各个仙园和仙舰别冲得太前,停下任务,都退回到界膜表层。” ———— 附:想想这本书已有几年了,完结在即,心中万千不舍!于我而言,这本书凝聚了心血!很多书友建议我多和粉丝沟通下,其实我是一个家里人,哎!完结后,我会经常在公众号出没,欢迎大家和我聊天!顺便通知下,完结当天,公众号上会做个活动,抽奖抽红包!至番外,你们投票吧,我先写大家最想看到!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47.第1847章 主炮(上) “是,陛下。”都有响应,退回来,依托仙天进行防御。 这些真仙们与芊芊不同,不是道侣,一方面也比不上女娲、大司命、少司命她们与叶青仙天长期磨合,临时抱佛脚是行不通,无法加入灵池共鸣情况下,就只有选择作缓冲层相互分担损失。 这也是变相增加青谨天体量,在面对方舟主炮冲击时会明显,这也算是青帝世界里记录了方舟主炮超远程轰击的影响,得出的对策。 战争总是最好老师,激烈竞争环境会让人飞速成长。 不仅仅是青谨天这样准备,捆绑着的红云天,还有更远些节点上黑莲天、黄云天、白云天,这几个容易受到方舟重点攻击,也大抵这样安排收拢——这是五个首领区别于普通天仙。 同样作首领与众不同,只有青珠,光杆司令就只能自己硬抗,正这道人暗自嗟叹的时,一个白衣少女来到了他家门口……或者说,也是她曾经的家。 “伶!” 青珠大喜,连忙迎她进来,只道是她回心转意:“我就说红云不靠谱,她一个女人……哦,我没说你的意思……” “我知道。” 伶垂首避开灼烫的目光,又抬首看他,开门见山:“我过来暂避,因叶青和红云,下一步是元青姐姐集火目标了。” 青珠‘哦’了一声,对这样备选,脸色丝毫不变:“坐,你能来就好,不用见外。” 两人分宾主落座,青珠照样将她当女主人一样款待,态度很明确,这时要的就是脸皮厚,不厚一点能追回佳人芳心?且至少伶没说谎,这一点还是过去的那个纯净的女仆。 绷紧的战场,在两人之间,蓦平缓下来,百万年时光的相处不会没有痕迹。 窗外阴沉天空中,犹连绵的一环环冲击云层,风雷在天地间震荡,雨落下来了,这时的仙天需要关注主持,青珠起身,又坐下去,有些留恋伶在身侧的气氛。 “你去忙你的,我过来也是帮个忙。” 伶过来这里自是做了出一份力的准备,她心中是计划好带青珠登上方舟……但目的是用来制衡叶青,此刻能感觉到青珠对自己的殷切,也知道青珠始终没放弃心思,她也不由叹了一口气:“我们最终目的不同,你要的方舟,是你的方舟……我要的方舟,是我的方舟,这一点分歧我们没法谈拢。” “求同存异,求同存异。” 青珠厚脸皮笑着,他又不是全都想着方舟,只要收回伶什么都好说了,正所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时突意识到什么,皱眉:“你意思是红云就不想染指方舟?你与她的约定是什么?” “我不能说。”伶摇首,实际是和叶青的约定,但她不会背叛盟友,哪怕只是临时盟友,这一点与青珠不同。 青珠就嗤笑:“信风能约束你?” “信念能约束我。”伶的眸子清澈。 到这里,就见得不同,伶已不是当初那个三观扭曲,完全给青珠洗脑只听他命令的小萝莉,少女抽条身姿显示着她的成长,还有经过方舟星炉清洗重塑立场和认知,还有与天仙对等的自由,她再无法变回‘青珠的所有’。 这一点根本改变是青珠必须痛苦地接受并适应,不接受这一点,两人就没法拥有一个新开始。 青珠其实也知道应怎么更好,但问题是…… 自己没有那个实力。 他的现状不是很好,就算新世界晋升后恢复力量,也没可能比伶更快抵达更高,就无法用传统差来‘恢复’她的情感。 这样的现实,让青珠必须另辟蹊径,比如得到方舟,至少是间接控制权,其中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利用星炉来对伶进行重新恢复,对青珠只重结果来说,他是觉得这属于必要之恶,‘恢复原装’后伶会接受自己的这一系列做法,她会欢喜迎来凤凰涅槃一样新生。 而实际上这就在过程形成了悖论,现在的伶是无法接受一个想要毁灭自己的人,哪怕对方是曾最亲密的人,永远不会在**上危害她,但是却孜孜以求要让她精神上死亡,又与要杀死她何异? 就算她还爱着青珠,有心要维护经营这段情感,青珠这样做,只会每一次都不断提醒她,对方否定她的现状,否定她,否定……这在任何一种亲密感情里,来自于亲近之人的不断否定,就会累积成最大痛苦,使得情感纽带不堪重负。 所幸这些感觉都淡化了,她现在没有这样的痛苦,只有一点点无法释怀无奈,不太要紧,这时微微摇首也没说什么。 该说的她都已说清楚了,对方也有一番打算,彼此之间有些事真是做不到,于是……那就这样吧! ………… 伶离开后,方舟就有一阵气息锁定过来,危险迫在眉睫,对应着伶的突离开,明显就不是巧合。 青谨天内部的芊芊也感觉到了,传音:“夫君小心!” “嗯,她们在凝聚主炮了。” 叶青说罢,来到仙天内的主灵池,催动一级循环,进而沟通周围小灵池次级循环:“抗冲击准备……” “嗯。” 芊芊、曹白静、貂蝉子楠、周铃、惊雨恨云,还有娲皇、大司命、少司命和龙芍、蓝雨等人仙境,这时都一起共鸣,支持仙天界膜开启防御,原本罗网纲索为基础来加厚缓冲层,层层叠叠晶甲旋转着交错聚合,犹叶片生长,形成一种近似于六角晶格形态又疏密不同的界膜……它是,活的。 强大的恢复力是以五德相继作基础,叶青不吝惜消耗着储蓄,同时命令外面:“此役,与诸君戮力向前,没有侥幸。” “是,陛下。” 汉人英杰的视角先入为主,他们没有经历最惨痛羞辱扩张崩盘,习惯秦汉以来的武风,将这样战事当了中央大帝国对四方蛮夷小邦一场远征……只是敌人强大了些,有点近似汉武对抗匈奴这样蛮邦,使人战意酣然! 叶青也没有告诉他们方舟的真实来历,免万一产生迷惑,动摇了军心。 胜利者才能谈仁慈,己方如果没有力量,那说什么都是没用……对方摆明了要杀光这里所有人,得有多天真才能贴脸上去认乡亲? 这就汉匈同源于夏,历史早期在中原一带散居溪谷放牧生活,随畜移徙,而后因农耕族群壮大,竞争加剧,而陆续避居北野,放牧草原。 最根本一点确证,匈奴人每年正月、五月和秋收进行大祭与汉风吻合。 草原祭祀的长生天,本就是昊天没有经过周王朝公祭的早期形态,有点是西方一神教的不同分支,但这又如何? 两脉同源照样得打个你死我活,匈奴历史最后是亡失在吞并与逃亡中,成又一个不解的历史之谜,在华夏正统胜利者的历史记录里,则是一代代称呼对方为鬼方、混夷、獯鬻、猃狁、戎、狄、胡……而从不会说——嗨!老乡,我们都是自己人! 当然,敌人也会招呼下来人家的刀弓,或者当头一狼牙棒:“谁他娘的和你这南蛮子是自己人……” “其实这样也好……那大家就相互指为蛮夷吧,现实的刀剑说话,免了理想主义的认亲麻烦。” 叶青作青汉主君大抵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干,这一点上,和方舟里元舰灵有点不约而同的默契,真不愧是老乡…… 不过两人就算知道这点,也是丝毫不会留手,话怎么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插一刀,眼泪都汪汪。 青谨天开启最高防御,方舟里同样是灵气如潮,战意沸腾。 “二号能量池断开冷却,三号能量池注入循环……主炮就绪,目标是……”负责主炮锁定的舰灵少女看了眼图上几个标示,按照灵力反应强度顺序,语气平静:“黑莲?青珠?红云?叶青?” “叶青,这个土著是伶妹妹的真正合作者,当面敌人中,就属此人最危险。”黑发女子这样介绍叶青,感觉这样简单明了,避免麻烦。 舰灵少女们没有怀疑,点首照命令办了。 方舟内部又发出一阵轰隆隆的震荡鸣响,犹深海久潜的一头抹香鲸发出巨大的抽气声,溶解在血液和组织液里的空气扑簌簌化泡沫注入干瘪肺部,气量鼓胀到极限,上浮到水面张开气孔,灼烫剧烈气息即将对着一群不知死活飞鸟喷涌而出,主炮轰击近距离无人可挡! 黑发女子……或者说元青,静静注视着下方战场,在妹妹目光中将手掌抬起来,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情绪有些复杂。 伶没有直接送回紫衣的最后信息,说明她拿捏住了什么,那对自己来说答案就很明显了,下方世界那一片汉风确实是……唉! 也不知道是谁引导创造,也不用深究了,很快那些都会变得没有意义,希望妹妹们最后能原谅自己。 “不原谅没关系,就让罪责由我来背负……” 在命运的舞台上,彼此渊源联系、在不同的经历有着各背负东西,点点滴滴时光经由漫长偏斜,将曾经兄弟,曾经姐妹,曾经战友,曾经亲人,变成了陌生模样,而在不同立场上刀剑相向,残酷而冰冷的事一再地发生,仿佛命运无情玩弄,谁能打破命运? 谁也不能。 她是元舰灵,她要带一船舰灵少女回家,她只对道天公民主人留下任务负责,除此,她别无选择。 手挥下去。 “轰!”白光穿破虚空! ———— 附:想想这本书已有几年了,完结在即,心中万千不舍!于我而言,这本书凝聚了心血!很多书友建议我多和粉丝沟通下,其实我是一个家里人,哎!完结后,我会经常在公众号出没,欢迎大家和我聊天!顺便通知下,完结当天,公众号上会做个活动,抽奖抽红包!至番外,你们投票吧,我先写大家最想看到!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48.第1848章 主炮(下) 巨鲸吐息时,集团冲锋到方舟距离,只拉近了三分之一。 虚空立体空间,让密密麻麻单位都可以很自由铺展开来,但驱使彼此前进命运却不自由,生与死,勇敢与恐惧,战场沸腾着,能量沸腾着,虚空沸腾着,没有物质媒介,一开始没有声音,而后溢流充斥了整片空域,变得一锅滚粥一样粘稠,渐渐就不同。 仙天、仙境、仙园、仙舰破损而泄流的粒子,出现大量汇流,在这一片形成密度稀疏的风暴,越来越密集涌向方舟,裹挟着土石、树木、灵物残骸,尸体、血水、冰晶和气流……这是一大团黑压压的蜂群,呈现三百六十度的球面沉压下去。 幽暗广袤的虚空里,又似乎是灰黑色带着各色光耀的星云,在某一种引力下汇流,塌缩,剧变…… 或不久,就会有最后、唯一的主宰者,在这片星云里走出来! 而此刻星云塌缩还不够,才刚刚越过某个临界点,空气在某些区域迅速汇聚集中起来,原本应是安静幽宁的虚空,隐都能听到一阵轻微呼喊声。 “啊”的有人惨叫,火焰荜拨,东西裂解粉碎声响,震荡连绵潮涌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一片混乱,海洋背景声似的嗡嗡嘈杂,人们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这时似乎某一种轰震的精神幻觉,能影响天仙元神感知精神的幻觉,所有人注意力都给场上某一个方向吸引过去。 “轰!”不可思议的爆炸,似乎那里有个漏斗抽吸着人的精神,巨大引力扭曲了时空的观感,轰隆隆的水花响动,连虚空似乎都在涟漪,他们看到左右景物都在扭曲,或拉长,或缩短,时间的感知也出现了微小落差。 “引力井?” “主炮!” “谁中招了?” “盟主呢?她和……叶青,都不见了……” “她……给打飞了……”有人颤抖手指,指向后方很遥远虚空,一青一红的两颗星点正闪着灵光,还存在时空扭曲后的光线偏差,以至于看上去非常微小星点,一时也估摸不清距离,看这样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能赶回战场。 众人大惊失色,骇然方舟主炮的近距离威力,完全不是以前在世界里见到那样,那是当然,超远程的散射和放大,哪比得上现在高度凝缩。 “好可怕……” 那似乎不仅仅能量冲击,还带有引力集束贯穿虚空,形成某种广域范围的时空塌陷,短距离时空走廊,几乎发射就击中目标。 ………… 远处 巨大的时空冲击感尚未消退,红云有些晕乎乎,粉脸颊彤红霞染,整个人都跟喝醉了一样,震骇于方舟主炮的这种轰塌时空的威力,那样波动似乎还是在身后虚空贯穿过去,两座仙天全靠捆绑着时空锚才没有抛开太远,这时心中只想到……顶在前面的叶青,大概凄惨了,等她迅速在震荡中回醒过来时,就听到叶青声音传来:“上舰了,傻妞。” “你叫我什么?” “是问好,盟主大人……” “哼!”红云顿了顿,决定不和重伤员计较,斟酌问:“你没事吧?” 在她看来,表面上青谨天似乎没有大破,内伤程度未可知,这都掩盖在五气屏障底下了。 “仙天破碎,道基崩溃,解体不远了。”叶青叹一口气,说:“少掉一个竞争对手,开心不开心?” “鬼才信你。” 红云估摸着对方语气,听起来有些损失,没有过于打击样子,有点不大放心悄悄试了试共鸣……对方仙天主灵池削弱不少,却没有到虚弱程度,而且还在生机旺盛迅速恢复,她这才放下心。 旋即就又想起什么,她一下叫起来:“方舟主炮能透击时空走廊!” “是啊。” 红云愤怒:“这样的情报你竟都瞒着我!别说你上次突袭撤离时,没有遇到过主炮追击……” “所以我不是提前和你说了,会给轰到十万八千里,你偏偏还不信,自信两座仙天联手加固时空锚能抵得住……好了,这些都过去不用提,设定巡航,大概一会还能冲到战场。”叶青淡定的说着。 红云气势一滞,没给他这样带着转移掉话题,愤然:“什么叫过去了不用提?那也是因你没明说,我听你的语气还以为你在开玩笑,等等!你故意!我想起来了,一开始找托,暗示可以当我挡箭牌的也是你……明知道方舟首轮会轰击你,而你缺乏天仙羽翼来分担风险,孤身一人靠的只有自己仙天,为了不给轰太远导致落后,才引诱我陪绑上来……” “现在又轰击很远,借口损失,就可以退到最后,太无耻了!这不符合我们约好到方舟里公平竞争,不行,你得给我赔偿。” “所以星君舰不是提前送给你一艘了?”叶青无奈,送出不是一艘舰,而是让对方可以随时跨入战场的机运:“而且你的仙天也有理由落在最后,可以从容当渔翁了。” “这点上说,是不是公平竞争?” “……”红云安静了,眸子转动着,似乎计算自己有没有占便宜,半晌,笑出声:“算你厉害……” 两人的仙天还贴合在一起,没有缝隙,向着战场高速奔驰过去,距离其实不是非常远,不过这样子,估计进方舟里也是战事过半,先机荡然无存,黄花菜都凉了。 咔! 星君舰的舷门开启,琼阳招手:“母亲,要准备跃迁了。” 红云正和叶青纠缠着一些事,又在女儿目光中掩住口,脸颊红红登上自己那艘舰,压低声音传音给叶青:“但你休想赢到最后……好吧,我也承认没有什么公平竞争,所以给你算计一次我也认了,到方舟里,手握重兵,我就赢定了……你没在这舰上弄手脚吧?” “自己检查。”叶青语气凉凉。 “哼哼,谅你也不敢!我也提前警告你一次,进方给我小心点,我可不会留手……说不定会打死你!”红云说着亲自检查一遍这艘座舰,确定自己舰里没有叶青留下的任何手脚,她才放下心来,对主控台前的准女婿叶裕命令:“锚定方舟的界膜,准备跳跃!” “是,殿下。” 金牌卧底垂首,目光顺着她的视线一起落在主控屏上,那一片绵延成汤锅的战场,似是猎手躲在草丛里盯着猎物的角抵,又是客人看着麻辣火锅里红汤翻煮着的形形色色食材,这时需要比拼的是耐心。 ………… “射!” 方舟前的战场上,主炮发射,自要充能,但并没有就完全空虚,副炮火力网连绵垂下,化成光雨绞杀着炮灰,阻碍冲锋仙天,幸仙天防御一时顶着副炮还没事,众人也得到了盟主红云的安全报信,说是她自己没事……不过没有说挡在她前面当炮灰的叶青。 “大概,凄惨了吧?”众人不由心想着,有些幸灾乐祸。 据上次叶青突袭方舟无功而返,最后是孤身一人道躯打破时空走廊,才能抵消相应的时空而逃窜成功,这也与方舟主炮口径过宽,大炮打蚊子一样,不方便对付小小个体,但对仙天目标来说,正当其用! 一炮! 只这一炮就将两座捆绑仙天都踢出了战局,也不知道具体损失怎么样。 “摧毁了么?” “应还没有,灵光还亮着,两座仙天捆绑……盟主大人真为我们牺牲了……” 就在地仙和真仙都还惊疑不定、议论纷纷,有些犹豫方舟主炮威力时,天仙都是埋首往前,同时鞭策所有部下:“不许停!不许犹豫!不许回头!” 青珠、黄云、白云、黑莲也是奋力拉近与方舟的距离,心中清楚方舟也就削减一下士气,控制一下这里攻击梯次,真要想踢掉红云和叶青出局,可没这样容易! 对这点,青珠最是肯定,冷笑:“叶青那种牛皮糖……你们别忘记了他是舰队统帅,手里捏着一整打星君舰!随时可以踩着时间点跃迁过来,这会说不定漫天要价,现场兜售,问我们红云盟主敲诈勒索来着……啧啧,要是我,死也不会跟叶青低首,不过红云盟主性子软弱,就不一定了……” 黄云和白云听了青珠的推测,觉得叶青还真会这无耻做法,不由对大师姐一阵同情,但此时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也顾不上她了。 “快点冲——” “方舟在蓄能了!” “好快……不过我们也要冲到了,它最多还能打出两轮主炮……” 许多天仙相互看看,一个疑问在心中盘旋,接下来是谁? 在所有脉属中青源的速度最快,叶青一走,剩下最前面就是青珠,这时回首看了看身边神情如常的伶,遂觉放心,深觉大运回到了自己身上,淡定:“反正不是我。” “轰!”白光一闪,在射击的瞬间,就抵达到了青珠天。 “时空走廊!”青珠曾是圣人,当然熟悉这种道法,一瞬间,将所有防御提升到极限,但随之,就觉得全身受到重重一击,眼前甚至一黑! ———— 附:想想这本书已有几年了,完结在即,心中万千不舍!于我而言,这本书凝聚了心血!很多书友建议我多和粉丝沟通下,其实我是一个家里人,哎!完结后,我会经常在公众号出没,欢迎大家和我聊天!顺便通知下,完结当天,公众号上会做个活动,抽奖抽红包!至番外,你们投票吧,我先写大家最想看到!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49.第1849章 突入 白光一闪,炸开,又一阵精神幻觉,漏斗抽吸着人的精神,巨大引力扭曲时空,众人回首看了看,又一座仙天不见了……青珠天! “对了……伶在青珠天内!元青肯定先踢掉主要竞争对手……”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才是真相,蓦想起刚刚青珠那老神在在的计算,信誓旦旦说自己“死也不会跟叶青低首购买星君舰”、“反正不是我”,有种忍俊不禁……真是命运的黑色幽默,当场打脸。 “可怜的青珠道友啊……也不知道待会他驾驶星君舰过来时,脸颊肿了没有。”黄云不由叹息,感慨着言语谨慎的重要性。 每轮主炮过后都是连绵的副炮,又是火力网。 这时前方的仙园、仙境炮灰变稀疏不少,各座仙天冲进来也太深入,多少都有了些损失,禁制基本都出现残破了,但仙天主体还没有哪个出问题要崩解……不计叶青、红云、青珠三座仙天的话。 而没过一会,第三下方舟主炮轰击而出,这一下消停…… 黄云天,带着谨慎黄云道人一起不见了。 众人:“……” ………… 虚空中,叶青跳跃着星君舰,在屏幕上放大了仙天:“看!” 红云只一看,就微妙笑了,没有两个仙天密切连接,共同抵御,无论是青珠天还是黄云天,虽不至于道基崩解,但都打了大窟窿,里面一片狼藉,现在还徐徐缓慢恢复着。 “又二笔大生意。”叶青微笑的说着。 “……”红云! ………… 方舟里,气氛也有点微妙,严峻蚁附攻势面前没有人笑出来,只是有舰灵少女忍俊不禁,轻声:“元青姐姐,你故意的吧?” “算不上……你注意看他们现在的散点分布,不用看踢掉那四个,只看冲在最前面的两家首领……” 黑发女子的指点,落在星图上是一片拉开了梯次的巅峰战力,第一线还剩下就是白云和黑莲。 方舟表面有着许多白色日冕一样弯弧光焰,拱桥一样护卫,立交桥一样交错纵横成网,而没有什么动作,在最前方白云天轻轻松松绕过了这些外围拱桥,甚至已经要冲进方舟里。 白源速度本来就快,而黑莲天则是在最后,黑源速度本来就慢,有这样情况并不奇怪,这下落差鲜明得很……舰灵少女们顿时一片恍然! 方舟外,原本生死竞速在这样接连三场的意外滑稽中,许多天仙觉得自己安全了,纷纷抢着方舟主炮轰击间隙冲到方舟之前,白云最擅长攻击突刺,都已经凿穿了一个突破口,虽有点点意外这样轻松,但白源本来就擅长攻击,这方面有着充足自信,在身后这样多人竞争抢滩的情况下也没有多少迟疑余地,稍等下身后的一些天仙抵达后,白云就一马当先先冲了进去。 黑莲却一直没有笑话之前给暂时踢出战场的几人,而是设身处地谨慎推演,皱眉自语:“伶在青珠天内,所以青珠自以为不会遭遇主炮打击……也就是说他认定伶与元青的竞争存在一定规则限度,是有沟通密约?果留有一手,但现在看来即便有密约,伶都是最熟悉元青的人……她留在青珠天内,反吸引了元青先踢她和青珠出局,现在场上就剩下我和……” 他转首看到一侧白光闪耀,心中咯噔一下,不好!当下呼叫:“白云道友停下,这是——” “什——么?” 白云拉长的声音在方舟里传出来,仙天都已钻了进去,影踪全无了,声音还呈现一种奇怪的拉长调,就似是……他在跌进巨大的引力天体中,传出来声音波动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拉长,陡然间,消失在漆黑的视界内! 黑莲一时哑然,声音喃喃:“……是陷阱啊!” 陷阱! 第……第五个清除出局了! 场上一静,命运的黑色幽默在这刻达到了巅峰,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方舟看似雪白纯净的舰体,此刻将巨大的阴影投落在所有人面前,恐怖在人心里蔓延,这时已听不到白云的声音,也不知道白云最后听没听到黑莲的警告……或者有,也没差别了。 黑莲冷静下来,原有六个领袖,他现在却是场上仅存领袖了,陡间意识到这是何等绝佳扩大影响力的机会! 唯一不确定是这点是否在元青的算计中……她的前任紫衣算无遗策,仅仅最后棋差一招逊色于青帝,为完成任务不仅对敌人狠辣,对自己也是狠的不是人,以身陨落而不惜! 这些特质都给了黑莲很深刻印象,这时盯着方舟表面孔穴不语。 “她怎么想?她……怎么想……不,这不重要!” 瞬息的念闪后如水渠霍然贯通,这道人也干脆不管对方怎么个筹谋陷阱,发挥自己黑脉蓄水深厚的专长,采用最直接的法子,不管敌从几路来,自己拳只一路去,断然命令说:“是疑兵之计,都冲进去!” “不管对方有什么手段,能迅速束缚和消灭我们的力量还是有限。” “我们一旦迟疑,反会被各个击破,一起冲进去,看它靠什么抵抗!” “杀,有进无退!” “是!”众人都是仙人,当然有决断,听了这话,精神一振。 其实未必是疑兵之计,多半还有更多陷阱在里面了,但总比在外面经受炮击,或各个击破好! 仙人这刻想的是——没有什么算计是必然成功,很多时抱团的果决行动,比分散的巧计更直接有效,就算不是疑兵之计又如何? 瞬间统合了所有人,而将微有散乱士气重新整合起来,这样魄力,果是红云女人不可能有啊……新五脉就需要这样的盟主! 顿时大批天仙都开始凿攻敌舰外部装甲,这时陡发现这事情变得困难起来,一阵惊呼出声。 “白云轻松进去,不可能因白源攻击力强就差异这样大,果是有诈!” 而值得庆幸的是,白云现在也非孤军深入了,他不是青珠那样的光杆司令,而是有自己心腹羽翼,好些白源天仙都前仆后继,顺着自家掌教之前凿开空隙冲进去,进去支援掌教。 “打开缝隙,杀进去!”这时,红云门天仙回醒过来,往白云门的攻击方向涌去,短途速度冲至时,空隙却已缓缓而坚定阖上,还没完全合拢,已缩小太多了,变得不容仙天体量,顿时迟疑起来…… 只本体钻进去? 危险且不说,身份也不太合适啊,相比白云师兄来说,红云师姐还落在后面,师弟师妹不紧着给她支持,而去支持她的竞争对手? 任是黑莲催促,终无法让人心在这一瞬合拢,非常使人扼腕失去了一线战机,而就这时,在方舟更高处许多白色日冕一样的弯弧光焰,陡轰然在上方合成穹顶,围拢了! 众仙大惊失色,更大的陷阱! “不对……方舟的外壳……它不是死物,它是活的!” “该死!之前情报怎么都没显示出来?” “等等,蓝光是什么?” 就在这时,十几道幽蓝的光门陡出现在方舟表面出现,旋即十几道狭长的舰影俯冲进了白云凿穿方舟舰舷留下的那道孔穴中,只听得清越凤鸣般女声:“所有人,都随我冲。” “星舰跃迁!” “声音是红云盟主……还有叶青和伶、青珠、黄云等人……或还有部分埋伏准备的亲信,竟都抛下仙天,直接本体驾舰跃迁过来了!” 奇怪的是青珠这会不吭声,大概是脸上还肿着,耻于承认自己信誓旦旦却最后食言而肥,不得不高价购买星君舰,对叶青低头的事,这样黑历史只要这些大佬自己不提,下面人也只敢背后笑笑,不敢当面吱声。 “啧啧,青珠以往都还说红云盟主作风软,没想到……没想到红云盟主关键时刻有这等魄力,真是小看她了……” “你要比她更聪明有力,你就是盟主大人了,也不想想她是什么境况下登位,真是一个个眼高手低……” “好了好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决战时,红云盟主都在奋起,我们要不要跟着冲?” 仙人没有几个真蠢,事关切身生死更有着自己的精明,只是局限于眼光层次和信息层次无法准确判断,还有高层出于种种目的而误导他们,但当之前印象在眼前陡然翻转时,现实前,他们要是还瞧不出里面,就是自寻死路,这时都一下转变了对于红云盟主的非议态度。 她以盟主之身,这样亲身的投入战场核心更等是吹响了总攻的号角,一时群情振奋……嗯,如果尽量忽视他们身后那些宪兵队的话。 “杀进去了,我们也冲!” 这一下各家首领齐至,起到了促进,各家天仙也毫不迟疑,不分脉属差别地一起冲入,上行下效,接下来也就真是所有人都毫无迟疑,冲杀下去,除少部分留下来在外面看守仙天分担压力,大部都轰然涌进了方舟里。 决战就在这片刻攀至了高峰,俨然就要一下就分出生死。 但是方舟的外膜网络缓缓蠕动,整个方舟也在平稳颤动,就一只深海巨型水母吞食吃饱后消化着食物,千丝万缕间有一种缠绵不断的磨盘力量。 留守在外面的人毛骨悚然,面面相觑,感觉到脊背发冷,这分明是一个……活过来的世界。 ———— 附:想想这本书已有几年了,完结在即,心中万千不舍!于我而言,这本书凝聚了心血!很多书友建议我多和粉丝沟通下,其实我是一个家里人,哎!完结后,我会经常在公众号出没,欢迎大家和我聊天!顺便通知下,完结当天,公众号上会做个活动,抽奖抽红包!至番外,你们投票吧,我先写大家最想看到!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50.第1850章 提交 剑光呼啸,仔细看去剑气不输于龙气,万法辟易,在一座青色星炉上方天空左冲右突,破掉许多局部陷阱,却始终冲不出一片透明圈子。 或者说……一根透明圆柱能场,随着顶部吞噬进来直径三千里巨大天体,而变得上粗下细,倒立金字塔一样,更准确说是漏斗,银白色仙天在呈现螺旋滑落。 “引力井?” 白云的仙天本身也是一个直径数千里的天体,受到巨大引力牵引一瞬间,这道人就知道自己掉进陷阱,而难以逃脱,他根本不信邪,干脆合身撞进来:“看我剑破万法——” “轰!”柱子震动,然后……圈子在紧缩。 在外人看去,银白色仙天正以某种时空法则,不断缩小,缩小,一个巨大的漏斗通向引力井最底部漆黑幽暗一点收拢……但在白云自身看去,圈子里时空在膨胀,不断变大,不断变大,最后与天地齐,吞没了视野。 刷一下白色星辰消失其中。 那片黑暗似古井无波,陡间连着本身的井口也吞噬消失,看不到白云存在的任何痕迹。 “是人造黑洞。”元青的声音在幽暗里传来,冷哼:“没文化的土著。” ………… 轰! 十几点白色星光垂落,就陷入一片迷雾中,方舟世界里似是秋天,阴霾天空下,雾气茫茫大地上,天地间灵气都抽尽一空,不知去向哪里,刚刚着陆这些仙天得不到灵气补充,迅速抱团,呼唤方舟外的援兵……也没有反应。 “是什么阻碍了通讯?” 跟进的白云门天仙有十三个,大部分人留在原地清除附近陷阱,仙天力量犁地一般强行轰破不少地方,三个细心的女仙搜索了一圈附近,回来都说:“白云掌教不见了。” “这么快……”有人惊疑不定。 “不可能,对方没有动用超限力量,附近没那样强烈灵力反应,不可能一下就灭杀掌教。” “那就是陷阱了,可什么陷阱能一下控制住整座仙天?” “仙天速度终究不比个体,应该不会太远……” “陷阱都已清理掉,附近迷雾有种气息屏蔽效果,不是灵气,只是单纯迷雾?” “不,绝对不单纯,很不舒服的一种感觉……物质规则非常森严,我们仙灵之气受到小幅度的压制……” 仙天放出一片灵光,联合清扫万里迷雾,但在方舟世界里也只一小片地方,整个世界似乎存在一种森严的能场,似禁制光环一般镇压着所有异气能量,冰冷,肃杀,无情。 “这就是道天环境的具现么?” “难以想象……” “掌教孤身一人处境危险了……” 事态紧急起来,众人仓促找不到白云,甚至有些疑虑是否还幸存,都看向女仙中一个温柔沉静少女:“还请……” 常收在鞘中的剑方能长久,在不用杀伐时,金源的锋芒总也是有人包容,只是兵刑不能有弱点示于人前,鲜有人知道白云掌教道侣是谁,也不会对外表露,但男女之间相处日久总会有迹象,白云门内部对于她的身份其实有所猜测。 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里,这女仙心底微有些窘迫,但这时情景非同寻常顾不上伪装,她也闭目尝试共鸣,又睁开眼睛:“感应到他了……” 轰隆! 震荡在世界的某一个方向远远传来,几乎已经在世界另一面的样子,非常远,众人虽疑惑怎么一下跑这样远,也没有迟疑就飞过去支援,就此消失在迷雾之中,留下来一座仙天警惕地防备着周围…… 一个黑发女子随着青色的流风,出现在它的左近,仰首看了看:“就你一个?” “贼子!” 仙天爆发出几片银白的剑光,怒喝声里有剑气连绵冲天而起……里面藏了好几个天仙,还有大批地仙真仙! 话说久经战事的它们,并不是白痴,埋伏了陷阱。 入侵者太多了,整个方舟的能量在迅速消耗,黑发女子蹙眉,不退反进:“五号灵池加持我。” 紫气冲天,黑发女子直冲而入。 “切割!” “时空规则对接,释放混乱波!” “对接口维持输出。” 陡间,仙天里连绵爆炸,所有内部仙人都感觉灵力一窒,产生混乱,真仙甚至一下受不了,吐出一口血。 “杀!”黑发女子直直扑入,顿时杀声四起。 不知多少时间,里面声音戛然止息,紫色光晕余韵散去,‘啪’剑折声,断剑插在了泥地上,几个道人身影踉跄逃逸,遁光撕破长空,一个个都是带了伤。 青色火焰燃烧而起,吞噬了连绵宫殿,女子身影重新走出来,小腹衣裳破碎了一片,光洁细腻肌肤上有着模糊剑创,她手捂着伤口,吸气时都还有些痛楚:“所以我最讨厌白脉……” 地面变得沼泽一样酥软,仙天在她背后缓缓沉入了大地,黑发女子身影消失一阵青色流风中,只有命令声音袅袅回荡。 “分解,消化!” 这片区域禁制在自动修复着,地面似乎在平移滑动错开,一片禁制完整的新地面顶替取代,一片白茫茫的水雾悄无声息重新遮掩上来,弥补了原地空白,依旧不带任何灵气。 刷刷刷—— 十几点幽蓝的星光刺破苍穹的阴霾,在窄小空隙间突袭进了方舟内部,四面阴云就是弥漫,雷霆在云层深处绵延成网,滋滋雷霆一样抽过来,啪啪啪! “规避!”舰群似迁徙的雨燕,轻盈灵巧避过了这些攻击,只有少部分能击中,也损失不大。 但只是方舟一个见面礼。 这支精锐的突袭队伍里,都是叶青、红云、黄云、青珠、伶等之前被踢出局的天仙,因仙天赶不上而以星君舰跃迁突入进来,还有部下,大抵是在各艘舰上。 在较靠后的一艘星君舰上,青珠目光阴沉盯着最前方紧贴在一起两艘舰,红云,叶青……不对,情况有点不对。 “这两人……” 秋风未动而蝉先觉,无数次生死杀机锤炼出来的直觉,让这道人感觉些,这时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庆幸自己还有一个陪在自己身边,回首对身后的白衣少女:“多亏了伶你带我进来。” “哦?” “叶青那厮根本没可能卖星君舰给我,要不是你亲自去和他交涉,顺带捎了我进来,我还可能还没进场就已经出局……总之,谢谢你。”青珠很真诚说。 “我们是队友……你就用这舰,我得出去了。”伶点首,转身出厅门。 青珠看着她的背影,一种难以言述感觉涌上来,不由出声:“小心。” “谢谢。”伶脚步顿了顿,还是出去了。 到舷门时,突顿住脚步,电光自透明舷窗穿进来,白色光晕照在她小脸上,眉毛英挺,眸子湛青,肌肤雪腻,经过这样充分曝光也显不出任何一丝瑕疵,红唇在这时候弯起一丝笑弧:“青谨……” 周围没有声音回应,这里似乎只有她一人。 她抬起手,青色荷叶边的雪白丝袖在手臂上翻落,一直顺着柔滑肌肤落到手肘处,一枚晶莹发亮星核正握在少女雪白的掌心…… 她去叶青那里亲自交涉,可不是要一艘星君舰,而是拿到星核,她与外面方舟灵气环境只有一门之隔,出去,就是带着星核回归,必引动道天公民程序。 表面蚀刻水晶宫雾蒙蒙的看不清底细,少女是笃定了些,哼地一笑:“……我知道你藏在里面。” 没有什么反应,她微怔,难道自己猜错了? 不过那种猜测,本来也就六七成的把握,不管有没有,她在送星核回归之前都是要检查一遍……元青姐姐提醒过最重要一点,任何时决不能带着隐患回家,进了方舟就已是她的半个主场,可以借助方舟部分力量! 当下她也不怕与叶青撕破脸,催法引动了星核深层力量。 表面蚀刻的水晶宫哗啦啦的一片震荡,灵雾翻涌,瞬息权限与力量碰撞之后,里面龙吟声响起……果然在! “哼哼!想借我的手偷渡进来做坏事……” 龙吟声更强烈起来。 “当我没看见你与红云勾勾搭搭?你们同穿一条裤子,这星核之前是她的,还不就是你的……” 水晶宫的禁制震荡破开,灵气激溅。 “不过星核里只能存容元神灵体,既我发现了,你是打不过我,所以还是老实出来吧。”伶说着,手指弹了弹星核。 一团黑气掉出去,滚地化形。 满以为会是年轻道人嬉笑赔罪的脸孔,谁知道黑气一散后是个紫袍的老人,身影有些不真实透明,是元神本质,这时给星核正主拘了出来,一脸晦气的样子。 这让少女一怔:“烛龙!” “伶仙子。”紫袍老人平静说,暗自可惜任务失败了一半。 “容貌,举止,气息……都不错,也难说,单纯元神伪装还是比较容易,对水晶宫的权限也可以移交,你不会是叶青山寨吧?”伶目光稍有点狐疑,她可是继承了青伶记忆情感,知道自己体内一部分曾经原主叶青有多么强悍的山寨,不过反过来因为这一部分,叶青也不可能瞒过她。 当下伸手和对方的手指搭了搭,瞬息的气息感应让伶确定了这不是叶青山寨……没有那方面共鸣。 “行了吧。”紫袍老人有点不爽,任谁给当别人伪装,都是不爽。 “急什么……还没完。” 两人继续僵持,伶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但这时还是队友,不好就喊打喊杀。 她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星核水晶宫,确定了再没有别的偷渡客,里里外外都是正常,才冷哼道:“你不可能是自己赖在星核里,那是红云派你来,还是叶青指使红云派你来?算了,都一样……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在舰灵少女看来,烛龙已经不是过去龙神了,只剩下元神在脱离星核后就没有战力,这一刻无疑是成为两方角力挤压的炮灰,而对方的表现也确实如她所想那样,最后悻悻地望了一眼星核表面的水晶宫蚀刻,灰溜溜转身离开,这样对族运来说关键任务的失败,脚步有些苍老的失落。 伶留意到对方最后那一眼,低首看了看手里握着的星核,又心中微动,意识到自己握着正是号令烛龙教的关键……这老龙还是有点势力价值,遂叫住对方:“等等……我改了主意,你可以投降我。” 紫袍老人微喜:“仙子允我用星核?” “这东西要放进星炉常用,不是你可以染指。”伶目光冷冷,哪怕对方在星核上七十万年劳动付出,在她看来都是一种暴殄天物的破坏开采,而不是贡献,自然就没有话语权,又稍缓:“但是我可以助你们远古龙族重新崛起,帮你清剿东海遗族叛逆,得到一座……东海水晶宫。” “我怎么信你?” “自己判断。”伶淡淡,她没亏待影龙,这一点对方想来也看得清楚,此时只需要提醒一点:“我的这个条件是你在红云那里得不到,她身后的叶青是东海龙王孙女婿,再往后青帝是东海龙王的盟友,你觉得你们远古龙族有希望翻身?” 这句命中红心,戳中了远古龙族战略困境的心腹要害,紫袍老人沉吟了下,缓缓点首:“一言为定,看在你立场与元青有所不同的份上,我接下来听你指挥……但前提是,让我看到你真成了道天公民,有主掌方舟权限,我才能信你。” “你会看到。” 伶微微颔首,叮嘱跟上,转身,定了一定,就推门而出。 瞬间,整个世界似乎一震,无数目光落下,接着,雷霆,风暴,冰雪,残秋,暴风雨席卷视野里一切,世界仿佛在愤怒盯着她,对她怒吼,雷霆已经酝酿,一道雷霆就要击出。 吼—— 风夹杂着高空的冰霜晶体打在少女的脸上,冰凉沁人,心底蓦一清,有点点奇怪的感觉升起来又消失,没有对姐妹说任何解释,她只做自己应当的事,举起手上星核:“舰灵伶……提交公民任务!” 天地一静。 ———— 附:想想这本书已有几年了,完结在即,心中万千不舍!于我而言,这本书凝聚了心血!很多书友建议我多和粉丝沟通下,其实我是一个家里人,哎!完结后,我会经常在公众号出没,欢迎大家和我聊天!顺便通知下,完结当天,公众号上会做个活动,抽奖抽红包!至番外,你们投票吧,我先写大家最想看到!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51.第1851章 道天公民伶(上) 星核耀亮起璀璨白光,啪啪声之间,有白光落下,接着,又有雷霆几乎同时落下,她没有躲。 白光扫过,一个平静声音在耳侧响起:“校验星核通过,校验灵魂波动通过……公民任务完成,恭喜你晋升,道天公民……伶。” 轰! 已经落下的雷霆,轰在少女的脸上,化一片光晕萦绕在身体上,攻击力量反化成了她的资粮,淬炼着她的仙体,丝丝甘凉。 黑云深处的青网,许许多多关注着她的舰灵少女,都是吸了一口凉气:“她真成了……” 这是道天公民的权限,在方舟里不受伤害,立于不败! “试探我?” 伶若有所觉仰首,看向攻击来源:“是你么?元青姐姐,或者说元舰灵……如果听得见,向我移交权限吧。” “战争应急机制,方舟坚壁清野,灵气匮乏,各岗位也分身无暇,请公民带着星核,前往星炉接受元舰灵权限移交。”声音顿了顿,在程序上无法拒绝一个道天公民,明显随意拖延态度,哼一笑:“我等你过来,妹妹。” “好。” 伶伸手轻轻一拂,云雾迅速在下方分开,显现大地。 权限所至,世界的灵气随她调用,萦绕身周电光就因这动作消耗一空,尽数吸入她身体里……太少,太少,太少。 “要更多。” 她这样说着,周围环境没有反应,不由叹了一口气,真的是坚壁清野。 严阵以待,灵气尽藏,物质镇运…… 元青有心准备,运作起这整一套战争应急机制,防备可不止是敌人,还有她这个妹妹,如果进来就是平常整个世界充沛灵气,那翻手云,覆手雨,论起道天公民与元舰灵两个身份权限对天地元气的调用对拼,转眼间元青就要输了。 而在两人都没有天地灵气可以调用情况下,就回落到各自力量对拼,伶道躯是在遗忘之地洞天晋升突破,与方舟环境并不同源,她现在空有权限还需要重新淬炼,这是她的力量弱点……还有一些可能的后手。 在第一次白送灵气的试探结果后,接下来元青没有再攻击伶,伶也就没有再得到这样的补充。 可以说,这位姐姐什么都算计到了。 不仅资源计算上如此,人心计算上也如此,相比前任紫衣姐姐,元青姐姐刚才展露出来的一系列手段更灵活,让伶更警惕。 在伶携带星核归来,注定会成道天公民情况下,相互硬顶是中二,舰灵少女们不会这样,正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拥有所有舰灵少女们集体拥戴的元舰灵,就基层组织对空降的领导有的是办法推搪、拖延、阻滞,最后还是只能落到赤果果力量对拼上。 她既然敢在星炉等着,就不可能只是以临战机制拖延,而必是有着翻盘的打算,在接下来姐妹直面碰撞中,对于看似立于不败的道天公民伶来说,也必然存在一定风险。 “果取巧是行不通,终还是回落到力量上……” 伶这样暗自叹息,但也毫不畏惧地向星炉方向飞过去,目光扫向下方地脉,也都灵气收敛深藏,沿着一点点搜集过去也行,是拖延时日,会给身后那些“队友”肆虐危害方舟机会,她又不是真的带路党,自是不取。 姐妹在这一点上都有着共同默契,她们博弈也都围绕这一点…… 这刻,舰灵少女的立场悄然偏斜,口中淡淡传音:“烛龙,跟上我,别离开三丈……也别太近,我不喜欢。” 一个紫袍道人也追随着她出来,谨慎保持着安全距离,态度已完全是对待一位道天公民了,听着对方的一些安排吩咐,点首:“好……那在接下来你需要时,我会号令烛龙教配合你,但你得说话算话,登顶后要助我们远古龙族重新崛起……” 漫天风雨越过前面舰灵少女,又雨点纷扬打落在道人似真似幻的紫袍上,都瞬息化作黑水汲取补充元神,也确实是几乎达到黑源的极境,克制着完全符合‘烛龙’的身份。 唰—— 舰队最前面投过来一道视线,紫袍道人敏感抬首,隔着雨幕与一个年轻男子目光对上,又迅速收回低首,黝黑眸子里就隐约有点柔婉妩媚得意……哼!远古龙族,落在老娘手里还想崛起,都去死吧! ………… 棋子都已布下。 叶青收回视线,提醒红云:“伶成功了一半……跟上她,当心她。” “知道。” 红云一声令下,星君舰也都结阵,半保护、半捆绑缀在伶身后,整个远征队伍虽有些变味,但还是努力维持着,之后只见雷云中所有禁制都挡不住她,众人大喜跟上……而就在穿过云层,视野陡开阔的瞬间,白衣少女身影一下消失不见。 “她消失了!” “还有烛龙也消失……你们看见影龙没有?” “影龙还没进来。” “别慌……” “先降下去和白云道友汇合,一时半会它还不至于陨落,再去找伶……她想就这么分裂队伍,哪有这样容易!” 舰群穿过天空阴云,降临地面森林,近点都是一片空空山原,远处迷雾连绵整个世界,不仅仅是伶消失不见,先前进来白云门天仙一个个都消失了。 一片死寂。 这样的情况顿时引起众人警惕,对此它们并不陌生,立刻猜出:“是战争迷雾,区域分割……” 客场作战总有许多不利,红云就立刻向叶青和青珠咨询。 “我看看……” 叶青的神识扩展出舰,观察周围地形,与印象中上一次地形对不上号,心底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黑发女子在青色水雾中的**,美人出浴一幕柔婉印象深刻,现在印上了一层印象,果决! 舰群末尾一艘舰上,青珠目光也微沉,对照自己记忆里印象,就抢在叶青前对众人说:“地形变迁了,伶最近一次来的也不是这样。” 叶青微笑,也不争这个。 红云这时目光也逡巡四周,寻找着,她最奇怪是白云门怎无人留在原位接应……直到发现空气里隐气味不对,她就是皱了皱鼻:“灵气洗过了,但有种血腥,元青赢了,但现场消失不见。” 这血腥与其说是气味,不如说是久经战事的天仙的直觉。 叶青摩挲着下巴,评估着:“正面碾压了一座仙天……时间非常短,这是给我们的下马威?” “但没动用超限之力,她自己也可能受了伤。”有人不信邪。 “受伤可以是重伤,也可以是轻伤,谁知道……又或伶可能发现这一点,要正面找上她那个姐姐?” “伶刚刚怎么不等我们……哼,这下青珠你怎么解释?” “哼!我需要解释?伶有她自己的选择。” 顿了一顿,青珠又说着:“根据我知道的资料,很明显,权限是可调用天地灵气,就和世界内圣人道君差不多。” 见众人都理解,他又继续说:“现在坚壁清野,没有灵气源支持,仅仅权限能超过元青,大概能完美隐藏起来让元青找不到……但隐藏起来只是自保之举,无法获得胜利,只有我们和元青对拼胶着一起,她才会伺机获取方舟灵气源……难道还指望她一个道天公民,给我们当打手?” 青珠矜傲一笑,因只有他才能得手,这时顺手打击潜在的竞争者:“别做梦了,她这样道天公民,不是你们可奢望……大家都干好自己分内的事。” 红云听了只是无语,觉得青珠自己才是一直做梦那个……甚至还打她的注意,人财两得,真恶心! “陷阱全开……” “上方界膜豁口在修补合拢,我们仙天冲不进来……见鬼,白云怎破开直径三千里的这么大窟窿?” “元青故意放进最擅攻的白脉仙天,准备折掉我们的锋锐,第二批就卡住,吃准了我们带不进来仙天,要消耗我们本体力量。” “她想的美,盟主快点多召些进来……” “已在催了。” 红云说着,后方豁口已跟进来的天仙、地仙、真仙都列阵,这时反而见得反常——地仙的仙境、真仙仙园都比较小,反完整大量涌入,而天仙仙天体量太大都卡在了豁口外。 她暗松了口气,自己仙天和叶青仙天都还在远远赶路,盟主势弱就会压不住,现在这样正好。 叶青也对她传音安排:“等会压住阵脚,透一个秘密给你,我可以临时短暂模拟白源……是是是,我山寨不要脸,但给你个最佳救援方案,联手五气共鸣轰击地脉,逼元青分心……围魏救赵懂么?算了,你也没听过……” “喂,我们在方舟里是对手了,你就不能礼貌点?”红云提醒说。 “现在要团结,要团结……对你位置稳固有好处,别忘记我对你说过,元青和伶很可能会……” 方舟外,许多仙天都围着罅口,尽量攻击豁口减缓它缩小闭合,自己仙天是冲不进去了,挤进去也是碎片,只能配合红云的命令压阵催促仙境、仙园冲入。 “控制内部战场烈度,将方舟化作绞肉机么?”许多天仙都皱眉,体会到元青的恶意。 ———— 附:想想这本书已有几年了,完结在即,心中万千不舍!于我而言,这本书凝聚了心血!很多书友建议我多和粉丝沟通下,其实我是一个家里人,哎!完结后,我会经常在公众号出没,欢迎大家和我聊天!顺便通知下,完结当天,公众号上会做个活动,抽奖抽红包!至番外,你们投票吧,我先写大家最想看到!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52.第1852章 道天公民伶(下) 这时黑莲一声不吭,直等着手下都冲进去,轮到他自己最后,才挥了挥手:“黑水天河!” 这位前圣人的仙天形态陡拉长,禁制水幕一样变薄,山原分裂道道缝隙,幽暗地下水涌出来,滔滔潮水化一片清澈海洋,大陆在海洋上漂移,裂解成星罗棋布的一串串岛屿,整座仙天化水世界,幽暗黑水至境在这一刻变作流态水做为主体,顺着已经很小……大约只能容纳仙境进入豁口,一下灌入。 岛屿是固态,如果挤在一起自是会卡住,但这时反似汤锅里的饺子一样浮动,有条不紊连串,又似乎是八爪章鱼压缩自己身体,顺着水流在众人惊骇目光里冲进了方舟罅口。 哗哗的水声响动,整座仙天化天河瀑布,沛然洪流转眼间全都冲入方舟世界。 叶青目光一凝……出意外了。 红云在旗舰里望见这一幕,身子晃了晃,俏脸微白:“黑莲道友……你还有这一手,怎不先说?” “区区小伎,不足挂齿,见笑,见笑。” 黑莲对她微颔首,口中礼貌说着,毫不客气拿过战场指挥权,更传音全场:“原本进来是五气合鸣,不过白云门集体失踪,五气缺一,抱团去找太没效率,恐怕救不了白云道友,我们还是分散去找回白云道友……谁与我一道?” “愿从掌教!” “尊上等一等……” “加我一个!” 地仙、真仙云起响应。 作两大最强势力之一,黑莲本宗兼并幽云门一半部众,与红云门兼并烛龙教的总数相当,原是以红云得到青帝支持才可维持,这一刻险境以实力为尊,红云没带进来仙天就意味着她无法庇佑底下。 大分裂! 新五脉以五气共鸣为基础,各脉核心天仙队伍是非常稳固,而余下来炮灰,所有真仙们、许多非嫡系地仙都会看风色,自然而然簇拥向在场唯一黑莲天,重复了之前在方舟外的众望所归一幕,赢粮而影从,羽翼丰满起来,一举压过了红云盟主的实力。 红云门的天仙则是一个个面有怒色,眼睁睁看着黑莲宗强起来,能做的只有弹压住自己门中地仙,连真仙也管不住,更别说各脉了。 “这……” 黄云门的天仙看看,又看向掌教黄云。 在这分裂的当口,黄云有些犹豫,他知道如果白云师弟在,肯定会支持红云师姐,自己也会跟着坚持,确保三脉联手对黑莲的压制更有利,但是白云师弟生死未卜……新五脉内部,已是进入大争之世,要不要为自己考虑一下? 犹豫的时间很短,多少还是要统一内部意见,而黑莲宗的人也不等待各脉的决定。 “走……我们比伶有优势,我们人多,可以大肆搜刮灵脉……地表和天空坚壁清野,匮乏灵气,我们就深挖地底去,不怕敌人不出来……” 在黑莲这样的战略号召中,黑莲天继续保持天河形态铺展开去,裹挟着大批天仙、地仙、真仙洪流一样在世界里肆虐,消失在茫茫的秋雾之中……大抵是朝着最近一个感应中灵气比较密集的节点去,顺着泉眼、溪流、江河一路到海洋。 根本没有认真去找白云的意思了…… 倒不是真要拆伙,黑莲的想法很简单,红云比他更迫切要找到白云,自是由她付出这成本,这关键时的此消彼涨,会进一步拉大两人之间距离……在青珠一次次的关于青帝性别错误认知的强调灌输下,心觉对染指红云这位‘青帝次妃’已经无望的情况下,黑莲自决定了要自己来获取主导权了。 叶青不了解这情况,皱眉看向别人:“谁知道黑莲是怎么回事?” 青珠心知肚明,也是没想到自己做的效果太好,太过火而产生反作用,但这时总不能承认自己引发了这场队伍分裂,只能装不知内情,有些鄙视将黑锅扣到黑莲自己身上:“黑莲那蠢货,这样大张旗鼓树旗破坏,是怕元青看不见,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言语间已否定了跟上黑莲的想法,或者说毕竟暗算了黑莲,青珠也有点担心事情败露,自己跟过去会给人当炮灰,还不如独立行动…… 他突想到什么,回首看向红云。 红云就只剩下师弟师妹和一脉门人跟着,显有些孤零零,面无表情。 她作盟主为新五脉可以说是付出最多心血,这成功前夕被大部分人抛弃了,心情也有些复杂,深切体会到了领袖的难做,在黑莲天远去时,甚至还隐隐听到有些真仙怨气冲天:“哼,女人,让我们做炮灰,现在报应了吧……” 叶青听见无语,谁不知道天仙集体决意,她这盟主只是背黑锅而已。 平时怎都不说? 此刻背完最后一个黑锅就要下台,自是树倒猢狲散,都拿着她的罪责来让自己的背弃变得心安理得,新五脉真仙都如此,地仙虽不至于口出怨言,但也是默默用脚投票,做出自认为最安全的选择。 青珠最鄙视这种没长远目光蠢货,在哈哈大笑:“这些愚蠢之辈……客场作战能倚靠别人?顺风仗也就算了,这场逆风仗注定有一两个顶级都要陨落,也不想想,黑莲就算势大又怎敢独抗方舟?忽悠带上你们,还不是拿你们当炮灰……红云道友,我手下要都是这些货色,还不如自裁算了……” “够了。” 红云轻轻说,神情坚定,已在被抛弃的心情中恢复过来:“我们说点实际,元青肯定窥伺在侧,伶与我们合作也可算是结束,接下来怎么……” 这一刻火凤凰的明艳昂扬气质,让想趁虚而入的青珠都一下惊讶,哑然,想说点什么,说不出来。 叶青见此暗自摇首,虽自己的布局出现了意外,但也不可能坐视黑莲摘走果实,更不会让青珠在那里瞎忽悠,丝毫不置评刚刚发生的这件事情,只对红云说:“跟我走……去找到你师弟白云,还有他的手下,十几座仙天多少会剩下些,他们会支持你收权。” “我知道。” 红云说,顿了顿,望望周围一片白茫茫雾气,无法分辨地形方位,过去地形经验参照也没有作用。 她大约猜测叶青有某种快速确定星炉位置的手段或线索,而这种关键底牌拿出来与她共享,心底触动,犹豫着轻声:“谢谢。” “谢什么,走!” 叶青的座舰在她面前滑过,已经向某个方向而去。 “都跟我来……” 红云带着师弟师妹与门人跟上来,落后叶青一个舰身,在外人看来自对待向导的礼遇。 “她竟然……她竟然……” 但青珠早有警惕在心,这时还看不出两人之间有猫腻,那就白活,冷笑一声跟上,心底计算着新发现的变量……这对男女也不知道怎么,竟能确定星炉,自己正好顺路去星炉帮伶,还是只有伶可靠啊! 黄云似乎听到了这里的对话,又过了会,也下定决心跟上来,喊着:“师姐,等等我……” 红云:“……” 叶青对她深表同情,有这样一个师弟也很痛苦。 不过那是别家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话,远征还是有很大几率成功……可谁笑到最后,谁力压群雄,谁摘得果子,这是个问题。 年轻道人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控制台,冰冷触感让他思绪沉淀下来,意外是常有的,还有机会…… 不要急,不要急,自己青谨天速度最快,芊芊她们很快就会来,只要设法将局势拖延到那时,就有了自己机会。 ………… 分裂新五脉向着各方向前进,洪流般肆虐在方舟世界里,高度物质化而匮乏灵气的水雾,不住地填补着他们身后……此时还没有人发现,整片大陆是无数活动的板块,国际象棋黑白交错的棋盘一样不住错动变换,尽量将低能级死区挪动着不让敌人遇到、将遭遇破坏板块挪动到后方修复。 整个方舟世界内部犹猛兽的胃部,在蠕动着,它活化了。 更远处,许许多多青色眸子盯着他们,目光冰冷,神识串联成一片云网,时刻交换着信息,调整着陷阱,补充,修复,设计……她们就是活化世界的神经网络。 云网的核心,整个活化世界的中枢,就是已经藏到了地底洞窟的一座方圆几十里星炉。 嗡—— 园球的炉体悬浮在一片地底洞窟中,幽幽转动,透明晶石炉门的材质隐流动一层层的复杂星文。 炉门更里面,在炉膛内部,此时没有混沌,燃烧着某种透明火焰,高能辐射在炉门外面都能感觉到,烈烈炎炎,或是要高出……一整个能级了。 炉膛的高能环境中,一个黑发女子背对着炉门口,立在一片暗红的灰烬中,身影纤细窈窕,紫色丝袍映衬几处露出的雪白肌肤,简单而没多少纹饰,气质华贵得似一个女皇……如果忽视她肩上衣裳破碎一片的话,似乎又经历了战斗。 将视角环绕她的身子一百八十度,看她的正面,分明姿容美丽,眸子青青,而神态气质宛似一个人。 ———— 附:想想这本书已有几年了,完结在即,心中万千不舍!于我而言,这本书凝聚了心血!很多书友建议我多和粉丝沟通下,其实我是一个家里人,哎!完结后,我会经常在公众号出没,欢迎大家和我聊天!顺便通知下,完结当天,公众号上会做个活动,抽奖抽红包!至番外,你们投票吧,我先写大家最想看到!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53.第1853章 引力井 这时她的小腹衣料依旧破碎着,流血的伤口已收拢,肌肤重新变得平滑白嫩,仅仅些血迹证明曾经受创,或还有内伤残留……对元舰灵来说只要愿意用超限力量,随时可以无伤击杀任何人。 但这刻似乎忌惮着什么,她拼着受伤都全程没有使用,此时待在这里又似乎在安静等待着谁到来。 “姐姐……这样下去,你会打不过伶妹妹。”心向着她的舰灵少女们都忧虑说,沿着星炉内壁,一点点星光浮游着,都是她们汇聚在这里的元神。 “我知道,别担心。”元青微笑,语气温和沉静,自有着长姐风范,目光一直关注前方那个东西。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她面前不远一根合抱粗的黑气巨柱,随着顶部吞噬进来某种庞然巨物,而变得上粗下细,倒立金字塔一般,或者更准确说是漏斗,漩涡向下方的一个小黑点点收拢,最后塌缩成一个漆黑深邃的圆球…… 绝对黑色,自身没有对外发光,也不反射任何外界光泽的一个黑体。 一个人造黑洞。 此时幽幽吞噬着人的目光、声音,没有什么只凭速度可以逃逸,只有一个以引力波动基础的神识传出来:“元青!你方舟已破,大军涌入罅口,你就要输了——” “补好了。”黑发女子声音凉凉说。 白云神识一滞,又冷笑:“就算别脉没有带进仙天,就剩下白云门十三座仙天也能搅得方舟……” “七座。” “……” 轰! 四方黑暗,禁制破灭,土石崩解,山峦沉沦,天际似乎炸开漆黑的光,每一道光带着最灼烫温度,火墙一样扑来……不,是仙天正在跌落向某一个浓缩到极点的巨大引力体,扑向这片火墙,灼烫温度能在近处感觉到,没有光线逃离到更外面的轨道上来,所以看不到。 在接触漆黑火墙的瞬间,黑色的光陡间刺目的缤纷绚丽,火网窜起抽裂了仙天的大部分地脉。 只有主峰一带尚存,但也在沉陷。 与其说是外来的攻击破坏,不如说是内部引力塌缩,山脉本身就在摧毁自己,这是……方舟本身引力浓缩到极点一个井,究极陷阱,本源的引力对抗! 白云虽没见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攻击方式,但也意识到了继续这样拖延下去,光是压也能压死仙天核心里自己,但这个金源的道人心底自有一股烈性,当下朗声长啸,沸腾起仙天力量,万道金芒在地脉深处的土石裂隙间攒刺而出……高温火焰终于扑灭。 “没希望,你没有援兵,没人知道你困在这里,你已跌落黑洞的视界了,巨大的引力错动,越挣扎死的越快。”元青仍是声音凉凉。 “来战!”白云喊。 黑暗里声音平静:“你知道引力潮汐撕碎感觉是什么?拉长你的身体,面条一样搓揉,元神在火墙里炙烤蒸发……你知道黑洞底部那一点,它会通向哪里?” “去死!” 白云毫无畏惧,就在仙天表面土层崩解时,嗡一声剑鸣,一柄巨剑闪现,与仙天齐宽,震去了表面浮土,显出丝丝金青色剑脊铭文,仔细看去是山脉纹理走势,仙天本身的山脉矿藏凝炼金气到了极致,而自然融合出的巨剑! 似乎平素将养在剑鞘里,这时锋芒露出,抛弃了累赘,抛弃了剑鞘,最凝粹精华的核心道基,也就是能够抵达当前时空能级极限的突破力量,这才是金源本质的无上锋芒! 轰击破虚空中一处节点,白色光点乍现而消,引力与引力的对冲击破了人造黑洞。 但只是一个小孔。 孔隙外,元青微讶又笑起来的面容一闪而逝,她手指轻点星炉上的节点,黑洞引力的旋转扭曲裹挟着白云的剑锋转到了一侧,又恢复黑暗,女子的声音悠然带着一丝引诱:“不错,再来啊。” “哼!” 而白云只是闭目,这里没有光,没有交流,但在引力感应上发现了某些特殊的节点,又点下一处,下一处……再下一处…… 白点接连炸开,每次都是管中窥豹,一点点,宛长夜里的烟花串联,大约能见到外面是某种炉膛环境。 仙天级别的引力在融成集束的时,就化最锋芒的剑气,形成这一柄巨剑,或者它在狭义上不算剑气,白云不是剑仙,没有那种用仙天一半的资源维系一柄本命仙剑法宝的超限战斗力,那种是军国主义,有着极大的资源供养缺陷,作金源极致的前亚圣自不会将自己剑柄授予人手。 不过一法通而万法通,奋起仙天模拟,利用金气的凝粹特点足以完成针锋相对的突破,白云根本不顾自身,也不管敌人怎么攻击自己,只是以这一下奋起剑光,不断打穿引力井底部……或者说人造黑洞的背后的引力节点。 破!破!破!破! 补!补!补!补! 两面的均衡,明显是元青好整以暇,她可以在外面看着对手在挣扎中跌落死去,然后很快,这黑发女子精致脸上神色变得讶异,这时白云金气正越来越凝粹,越来越涌出一股抬升,与黑洞吸引力坠落抗衡……隐隐抗住了跌势。 能级抬升! 白云哈哈长笑,就是要借助这巨大引力环境突破,隐已经猜到自己给吸到了方舟的星炉内,以宝炉炼精钢,白源淬炼精进速度也是非常快,那瞬间,有可能会存在一点点时间差的机会…… “任你万法玄虚,我只一力而破,来吧……力量对拼!” “哦?” 元青的目光一凝,人造黑洞也存在弱点,即便是自然黑洞本身也是会蒸发,看似量变形成质变的塌缩,巨大引力无可匹敌,有着最基本的法则就是…… 无法超越时空阶梯,落后到风马牛不相及时空时,过去再强大存在也会消失在新环境中,时间大河冲沙淘汰一切,只带走清水和活鱼,留下沉淀与尸骨。 能级抬升,是唯一能挣脱黑洞引力束缚的法子。 黑洞的存在看似可怕,不过是引力强到光线的速度无法逃离,在同阶时空来说,光线势能是最强,光都无法逃脱,确实没东西可以逃脱。 但在跨能级晋升时则不然! 时空能级的落差,造成引力源跨层衰减,无论向上一层还是向下一层,都是会微弱到不足道……尤其是向上犹艰难,只有世界之心才能真正撑过更可怕的混沌而晋升能级,相比世界之心与混沌虚空来说,下层时空黑洞,放在上层时空能级,不过一玩具尔! 在人造黑洞的黑色球体外,元青好整以暇地环绕着修补对方引力剑气制造的破坏,绕了一圈,两圈,三圈……有一点点补天的愉快感觉。 女子秀丽柔顺的黑发随风飞舞在她背后,更后面是一点点星光。 圈圈环环的星流轨迹,周天规仪地运行在幽暗中,汇聚成一片浩瀚的星图,又似物质最细微后的内观…… 她在星炉里,可以调用能量池来提升一层局部能级,以更高层的时空来创造出这样一个黑洞玩具,这才能奇迹一样,将一座几千里直径的仙天星体吸进来,在时空尺度上极致缩小它,进而在小小星炉里完整容纳庞然大物! 除非有人能攻进星炉,否则都无法救援到白云。 因此即便白云表现如此顽强,元青都没有什么担心,只是佩服对方敢于临场突破的勇气,神识传音着带上一丝尊重:“你这土著很有想法,想借用黑洞的引力环境来凝粹金源,由外而内压缩质变,在战场上打破虚空,进而突破自身金源能级界限,以能级抬升抗衡引力,一边消耗自身力量拖住我,一边指望着队友救援?” 白云只冷冷的说:“你抽身不暇!” “好,力量对拼的想法是不错,可惜这是我们合方舟之力,碾压你一座仙天,你耗不起。” “你只一个人!” “相信我,没人找得到这个地方,在这里你也是一个人……其实这人造黑洞,你之前说引力井也是不错,它就是一个贯通上下两层时空引力之井,在这里只有上升或者跌落,没有稳定可言,你要凝粹金气重新升上来困难,掉下去很快,你没有时间了……” 白云沉默。 “我还知道你们的白源极致道路在凝粹,可你越凝粹自身金气,就越受到引力影响,你掉的越快……要不怎会选定你?” 元青说着,嘴角微弯笑意:“你还以为自己第一个冲进来,是因速度最快?叶青、青珠的速度都比你更快,但他们进来过方舟,有了经验不好对付,所以我先踢掉了那两个……” “不动用你们所谓的超限圣人力量的话,这个以星炉催发人造黑洞所作陷阱,它的容量也有限,吃进一个,暂时就吃不进第二个了……所以,道友你想想叶青和青珠为什么不告诉你星炉危险呢?你的红云师姐已失权,黑莲裹挟大部在搜刮地表灵气脉络,真是贪婪黑源……而你那些部下已给我困在了一个地方,我一个妹妹正巧要路过那面……队伍分裂,分割,分散,所有攻击都混乱了,现在你还认为……会有人来救援你?” 白云的心往下沉,意识到——他可能成了两大集团对撞中首当其冲的牺牲品。 ———— 附:想想这本书已有几年了,完结在即,心中万千不舍!于我而言,这本书凝聚了心血!很多书友建议我多和粉丝沟通下,其实我是一个家里人,哎!完结后,我会经常在公众号出没,欢迎大家和我聊天!顺便通知下,完结当天,公众号上会做个活动,抽奖抽红包!至番外,你们投票吧,我先写大家最想看到!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54.第1854章 信号 青色两颗流星在虚空中竞速,并驾齐驱直奔方舟,不知道谁开头撞了一下,引发了冲突,之后相互轰击,时不时会给后面红色星辰追上。 这时其中某颗青星就似怀有忌惮,迅速脱离纠缠退出。 而一个青星回到与红星连接状态,其中有神识传音说:“道友小心……” “这次我来。”留在红云天里的是她一个分身,曾经和叶青本体对抗过的侵略军,现在姿态柔顺对待叶青分身,甚至主动配合遮护在她看来是‘伤员’青谨天,感觉委实有些复杂……但是许多事情连本体都控制不住,已经不是她这小小分身能做主了。 轰! 方舟主炮还在继续第四次轰击,陡间贯穿了时空走廊,越过两颗青星、一颗红星,在众人戒备而转讶异的目光里,陡轰击在最后金星上。 “轰!”炸开,结结实实挨上了! 土属仙天的体量和速度根本躲避不了,本身凝实也使得它没有花巧,无法减免,想偏斜点都做不到。 但凝实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足以硬碰硬,通常来说一般副炮,只会垮塌局部,不影响全局,而针对主炮轰击,也有大阵整体抵抗,所以之前第一次主炮轰击也只是摧毁界膜大阵,丝毫没有影响厚实星体本身。 厚积薄发,厚积的土石聚合完成后就能重新薄发地气,重新覆盖法阵,这一招就是用来骗敌方火力,黄脉就是作硬抗的肉盾存在! 但让红云等人吃惊的是方舟的执着,在之前接连三炮轰击她和叶青、青珠、黄云,虽黄云师弟给轰击得落在战场最外缘,比较孤立而缺忠诚手下帮忙阵位替挡,但她也想着第四炮是别人了,尽可能踢掉更多威胁者减缓方舟战场压力,谁知道…… 还是它! 这一炮就根本不给黄云天厚积薄发的回复机会,终直接轰在了星体上,先是圆球最前方表面的局部塌陷,范围扩展连绵到每一寸土石,整座星体都在剧烈震荡,地脉土石波浪般翻滚回荡,让人看得一阵牙酸。 就一个几百斤的大胖子给人一手拽在半空中使劲摇晃,震得波澜壮阔,肉都要散架了,主炮的光柱射能如螺旋深钻…… 接下来,红云分身有些不忍猝睹伸手捂住眼睛。 她最后只听得轰鸣声,大约是主炮打穿了地核,那里一声悲愤喊声:“不——” 一击崩星! 黄云天破了大半,完整星体瓦解成两块小半边星体,还有许多更小碎块,整体化作了大片散碎小行星带,似是成百上千的仙境结阵联合体。 “威能如斯……”叶青分身拧着眉,有点看见了接下来方舟对青帝世界一击崩灭预演的危机感,别看这一击只崩解……实际上数击才崩掉,势能不足,但这是方舟没拿到星核的情况。 他有点摸不准自己送伶带回星核是好是坏,或对于世界利益来说,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也未可知,但不这样,根本无法在夹缝中一个人杀出条血路来……他从不标榜自己高尚,清楚个人的选择,知道机会存在于风险之中。 当面爆炸,碎石崩飞中,一道流光逃出来,在远处虚空现身后吐血,正是黄云道人的一个分身。 芊芊在青谨天里扫见,目光淡淡收回来,她现在不怎么在意外人。 倒听到主灵池里的夫君分身笑着:“这家伙悲剧。” “嗯,他本体道躯不在,无法主持强化地核,挺倒霉。”芊芊也就笑了笑,身子蜷缩在灵池里,努力睁大眼睛……不能睡,不困,夫君快点多和芊芊说几句话…… 意识沉黑下去,她昏睡过去了。 叶青分身还在关注方舟主炮这一下结果,茫茫白光开始变淡,等到轰击消失,黄云天本身沉厚的土石重量,又开始在相互引力作用下重凝,塌缩速度非常快,主炮,局部的各个小仙境法阵根本没有受到影响,而地核这种东西,土脉就在于没有特殊地核,随便都可以塌缩压实了,整体防御来说就是这样皮实,敌人可以摧折宝剑,却难以摧折大地,沧海桑田而无损于坤厚。 真正要摧毁黄云天,可不是这一炮两炮的事,抗打击能力不输圣山道境,叶青自忖也未必能在防御上超过:“红云你这师弟当个肉盾倒不错。” “他不肯。” 红云分身更了解自己师弟为人,她还知道这样土石重凝需要时间,如果直接整片小行星带送到方舟射界里去,一座座仙境联合体去面对方舟副炮扫荡、清洗、破解,那才是真正要完蛋。 黄云本来就保守的很,此时因联系不到方舟里的本体,首席分身地仙就更保守了,自不肯拿自己仙天道基去给送肉,他也没有这个权限,只能苦笑着对红云天里留守的红云分身:“抱歉,我现在帮不了师姐,无法一同突入进去了。” “嗯,师弟你在这里等上几轮,恢复好了再跟进。”红云分身安慰,大抵也放弃了五座核心仙天五气合鸣指望,她估计能有叶青帮忙找回白云师弟,达到本体五气合鸣就不错了。 “唉……哪有那么轻松,方舟这样针对,必是我刚一凝聚完星体,连厚积薄发地气法阵的时间都不会给,就立刻又轰过来瓦解。”黄云分身叹息,刚刚惨叫可不是受伤,而正是因明白自己要出局! 这时他语气欲言又止,偏不说话。 红云分身忍了忍,隐猜到这师弟意思,可之前得到的最后一个消息,她本体都已失权了,作分身实在不想再继续背黑锅,最后却还是无奈:“师弟不妨使人挡在方舟与你射界之间,再找部下仙天飞回来,到你这里一起陪绑……大约就是我之前和叶青一样,相互阵位照应,就不至于再崩解。” “啊?这样牺牲下属,为了一己之私断掉别人进取机会,有点不太好吧。”黄云语气里没有一点不忍,做了做姿态,就立刻叹息:“不过既盟主一定要我这样做,想来师弟、徒弟也会理解,我只能勉强为之了……” 红云分身:“……” 叶青分身:“……” “有好事叫师姐,有坏事叫盟主,无耻啊无耻。” 青珠分身毫不给面子地讽刺,自然而然操纵着仙天避黄云天远些,而又继续纠缠青谨天,顺便还对红云分身言语骚扰……表示同情她有这样一个师弟,需要帮忙请随时说出来等等。 这让红云分身一阵烦躁,她只是分身,有没有必要这样见缝插针! 叶青分身倒是没什么话。 直到虚空中陡然吹出一股虚空之风,清扫了方舟轰击后留下的混沌能场,同时带过来的一股清流,似海洋上的信风带鼓动了几艘船只的风帆,除破碎停滞等待援军的黄云天,剩下青谨天、青珠天、红云天这三座仙天的速度都一下变快起来。 这时对环境利用水准的差异立刻体现,青谨天立刻越过了纠缠的青珠天,脱颖而出,一道青色流星一样,率先冲进了方舟清场区域,消失在热粥滚沸的星云混沌里,白光绵延在里面,那是副炮绵延的火力网刚受星云影响较大的一个机会。 “此子真该死……” 落后半步的青珠分身神情阴郁下来,他性格要强,半途追不上就缠打,想来堂堂圣人仙天,怎么可能缠不住叶青! 结果是比输了,在道人看来,这是由于自己圣躯陨落,由首席分身重修,新五脉接连几场大胜红利也不足,抽调了圣山许多力量才恢复到天仙颠峰,现在给一个小辈超过了去! 他不知道叶青仙天里,有许多道侣,更甚至隐藏着一个女仙,足和青珠本体抗衡,竞速更会远远超过。 不输才怪! 又或青珠分身应庆幸,他没把那个女仙也纠缠得烦了,只要她愿意,凭借现在全面调用仙天便利,自身真正力量突袭,直接可以打爆老巢空虚的青珠天,让青珠无家可归。 不过这样一来就逼迫青珠全面倒向方舟,且暴露了许多,她觉得为青珠一个人并不值。 ………… 穿越星云障碍、副炮火力网,青色仙天减速悬停在方舟表面窟窿上,星体遮蔽了下方舰舷豁口和仙天。 “到方舟了……” “还很热闹。” 曹白静和恨云她们都在仙天里望去,许多新五脉仙天集群一批批轮流转到那里,不断轰击着罅口周围,让它是不断流血的伤口一样无法愈合,方舟里面云雾重重隔绝讯息,她们都感应不到自家夫君位置。 而外面许多留守仙人目光望过来,带着警惕:“青谨天!” “别理他们,联系夫君。” 曹白静说罢又去找了夫君留下来的分身,还是得不到方舟里本体消息。 这分身并非叶裕,连地仙都不是,仅仅真仙,授权次序并不能做主整座仙天,他需要获得本体指示,但方舟眼下多层隔绝效果,虽可以防止超限力量株连,但在他失去了某一件传讯至宝,此刻就相对别家仙天没有优势,一时只是冥思加强信号。 “还是联系不到夫君本体……派几个外臣进去直接问讯。”曹白静以为这是正常,按照之前吩咐启动预案。 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果再联系不上,就得道侣拿定主意,她自己虽是正妻也只是地仙,问假格天仙周铃也没用,剑仙少女只想着杀进去,她们私底下稍交流了一下意见,突发现有个姐妹一直没说话,自是要问:“芊芊试试确定一下夫君,我们商量一下什么时间强冲豁口。” 没有反应。 曹白静觉得奇怪,按下姐妹讶异,她自己过去看看。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55.第1855章 融和(上) 到芊芊的小灵池里,她好笑发现少女抱膝蹲坐在灵水中,不透明青色水波淹没胸脯,闭着眼睛正在瞌睡,下巴一下一下点着胸口,俏丽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挣扎……就是那种熬夜了几日几夜工作,忍不住要睡去,又强打精神强撑,最后碰到浴池就睡倒在池水里模样…… “刚刚竞速时还醒着和我们说话,你就有这么困?” 曹白静有些哑然失笑坐到这妹妹身侧,扶住她的身子,少女肌肤有着滑不留手的感觉,突碰触到火烫一样缩手:“咦……这是……” 隐青色的一线丽光,在芊芊雪玉胸前丝丝溢出,似乎某种东西,正在她身体里一点点解放出来。 在两人身后不远一座灵池,蓝雨觉察到些转首,立刻震惊看到这一幕,她死死盯着芊芊胸口的那一丝丝青光,隐隐星星点点晶砂弥漫…… “不可能……这不可能!” 舰灵少女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崩碎了,如果这是……那之前伶妹妹跑来拿走,是什么东西? 前线都传来消息,伶妹妹已成为道天公民,方舟检查源自高层道天体系,不可能在这点上失手…… ………… 冥冥渺渺,随风拂荡,不知所之,不知所往。 芊芊茫然回过神来,就身处金桐殿的某个走廊里……又做这个梦了。 身后传来轻微熟悉的一阵脚步声,有两个天女打着灯笼在前面,一个鸾服的女子抱着襁褓在身侧过去,口中轻声哼着一首摇篮曲,脸上洋溢着一种属于母亲的美丽光泽,她专注臂弯襁褓里的孩子,而对旁白衣少女视而不见。 这让芊芊情绪有些复杂,觉得对方变得有些熟悉又陌生,再低首看去襁褓里。 婴儿闭着眼睛,小手攀按母亲胸脯,胖乎乎的白嫩小手缠着一条红丝绦,流苏垂挂到婴儿洁白的额上,金色梧桐,青色凤凰,梧桐凤凰印……没错了,她就是…… “呼……” 婴儿似乎做了个好梦,吧咂唇,鼻子里吹出一个气泡,气泡浮光倒影里映着自己雪白的单衣,空气里带起的流风丝毫没有吹动一丝衣角,似乎是不存在的人。 芊芊叹了口气,目光越过这一对母女而看周围。 熟悉而陌生的金桐殿,月光穿透她身体一缕缕照在走廊一侧的座钟上,嘀嗒,嘀嗒,嘀嗒…… 这钟。 芊芊皱了皱眉,她没见过这钟,不过机理和风格上有点猜想,大约是夫君手笔,稍有奇怪是,梦境外,夫君除了影响战争的火雷和火灵蒸汽机,很少做这些机械造物了。 吱呀。 抱着孩子的鸾服女子消失在殿门,灯光将母女身影投落在窗纸上,灯光在窗后吹熄了。 黑暗中猛一阵冲击,芊芊捂着突剧痛的额,蹲在窗棂下,窗外深幽夜空里的两颗银白月亮,正相互交融到一起。 时光的指针拨动,视野里景象迅速旋转,无数人物洪流一样,在这片走廊里流淌而过…… “快点……” 景象响应着少女的心意,她现在没时间耽搁在梦境场景中,她要尽快出去帮助夫君,在这样的心意下,梦境迅速跳跃到之后…… 似乎是又一些年,还是这走廊,粉雕玉琢小姑娘在夜半熄灭了书房灯,回房休息时路过母妃的寝殿,她就推门进来看看。 床上的薄衾掀开一半,望着母亲沉睡的疲倦容颜,小姑娘目光灵动有些无奈,伸手给她盖好被子,这一种照顾的动作似乎是习惯。 小姑娘的身形纤细,容貌还有些没长开,脸颊带着一点婴儿肥,看起来普通平凡的很,不似她母亲那样清瘦美丽,天女姑姑说她是凤凰血统,没有父亲,她说不清楚自己像谁,在这小小年纪,眸子已和母亲一样纯青色,假格天仙气息充盈着她的身体。 青鸾是天仙,自是在沉睡中也能感觉到女儿的到来,睁开眼睛看着:“嗯?” “母亲,外面打得怎么样了?”小姑娘的声音乖巧而聪慧。 “情况不太理想,方舟一出现就击杀了青珠圣人,俘获零号舰……听说伶仙子也给方舟俘获同化,变成了跟在那个紫衣女子身后女仆,而青珠一死,世界青源就无主了,五气缺位一极,到今天连个替补都没有,哼哼……这会才有人念起你,拐弯抹角问我有没有藏下你的分身,有无重修。” “我不是她……”小姑娘垂首轻喃说,每一根发丝都低垂着,她有些沮丧。 常常听母亲说起自己前世的前世青帝,那一位伟大的人,遗泽非凡,所以才能使自己迅速‘恢复’力量,但自己对她几乎没有记忆,据说是因之前一世是凡人身体,没有凤凰血脉代代传承。 在前世以凡人之身死,仅存元灵转生后已不是原来的青帝了,小姑娘偶尔会见到母亲望着她发呆……似乎在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就常常黯然自己不能为母亲分忧做点。 “对不起,母亲只是口顺了,没有拿你当她替代品的意思。” 青鸾照顾着女儿的自信心,心情有些复杂抚着她柔顺的黑发,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回想起之前偷藏起来的道侣最后信息,这一刻有些举棋不定,尝试叫了声:“芊芊……” “哎?”小姑娘应声抬首。 青鸾看女儿这反应,心中更忧虑,小心问她打听:“你还记得这名字?” “嗯,有时会梦见前世,一条弯弯的小河,奇奇怪怪机器,码头,会爆炸火雷,还有一个黑衣服的男人……他。”小姑娘蹙眉想了想,她其实还是个情感单纯空白的小女孩,但又有着一个成熟女子完整记忆,未免就有些情感和理智上的落差,犹豫情怯问:“他还好么?” “他前几年死了。” “啊……”小姑娘呆住,真没想到。 “那人叫叶青是吧?籍籍无名的小卒子,死在凡间抗魔潮战乱时,我都没时间理会……起初芊芊元灵最后转托是让你也叫芊芊,但我想要一个纯净的女儿和道侣,可不想让你还与野小子有牵扯。” 青鸾有些歉意地看着小姑娘,不愿意在母女之间形成隔阂,于是又解释:“这叶青死时,我也不是有意没救,正好在外面征战,你曾经嫁给她的事又不能与别人透露,区区一个凡人也不好提到上面了,照顾不到……不过也是我的错,我是心中觉得,死了也就死了,才这样没做安排保护,事情发生后只怕你埋怨我,才瞒了你几年……你感到难过么?” “难过么……我不知道。” 小姑娘神情有一瞬的迷茫,心中失去了什么东西的空落落,又冷静下来,这刻变故冲击才显得她天仙元神的承受,思索着说:“前世芊芊的那些记忆都还在,只是情感上淡了,本来是想回去看看他,答应过的事……但人都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什么……要拯救世界么?” 青鸾神情就一紧,抱住她:“别多想……母亲只要你平安就好,目标什么不用急着找,以后等你长大了,慢慢会有。” 每一天都在写日记,记录道侣曾经为这世界做过的事,以及它又是怎么样崩解……她原本诅咒这个世界,之前方舟出现时,她甚至想过勾连方舟毁灭世界为道侣复仇,真是愤怒到扭曲的心态。 但随着女儿的渐渐长大,她是这样可爱而正直。 日记中越来越多关于女儿的成长,于是母亲的心态也一点点舒缓下来,或这也是道侣想要的吧? 她知道自己一直想要个女儿,于是最后就给了自己一个女儿。 想念。 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女儿踏上那样道路了。 这时微风涌动,小姑娘突觉察到什么,向着母亲身后某个方向看去。 一个白衣少女正安静站在窗口,她一直站在月光里,神情有些触动眼前一幕,也向小姑娘看去:“你……” 窗户没有合上,帘幕飞舞着拂过几案上的书卷,月光撒下一片清霜,一览无余空空,小姑娘过去关了窗,她并没有真看见窗下的芊芊。 最后拉上窗帘时……啪! 几案上一册青黑色的书卷给窗帘带过,掉落下来,小姑娘眼疾手快地捞住书卷,没有落在地上发出声音,经常看到母亲在这册书卷上写东西,似乎是日记本,只是一直不许她看。 这时不免好奇看了看封面,目光微讶……我的名字? 冥冥相连的气息与她连接在一起,让她砰心跳加快,偷偷回望了眼还在沉思的母亲,将书卷捏在手里,出去时轻阖上了门…… 芊芊跟着小姑娘出去,目光落在她手中,青黑色书卷……虽上面是四个字,但梦境里这些年断断续续的观察,已经明白就是《青泉书》,稍有了许多不同。 还有已降临世界的方舟,没死的紫衣,最终没能摆脱方舟的伶,战死的青珠,遇刺而死的自己,早就陨落的青帝,籍籍无名的叶青……这片梦境到这里,意味很明显了。 在时序而言,我们这世界,最早变化来自哪里? 是一个本来籍籍无名的人。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56.第1856章 融和(下) “我的夫君没有死。” 芊芊元神一道清光提醒自己这是梦境,压住心悸某种感觉,而之前快速放过的梦境也在这刻放缓,似乎就要面对什么……她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走廊里,几个天女在前面曲身恭迎:“川林小公主。” “嗯。”小姑娘正经地点首,将青色书卷偷拢在袖子里。 天女也觉察到这位小公主可爱小动作,只当她有什么书没看完想要带回房间里点灯继续,心中怜惜,免不了叮咛几句注意休息,才放她离开。 芊芊听到她们在背后一阵叹息。 天女私下里也会说些话,都在怜惜这一位川林公主自小深居宫中不能外出露面的生活,因安全因素,连名字都不能为外人所知,偶尔得到准许出去走走,都是女扮男装,变化一个道人游历,顺着风环,朝辞云彩,暮月方归。 听到这些琐碎的小事,芊芊心中一时乱糟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是轻喃着记住那个名字:“川林……川林……” 青谨天下的方舟里,迷雾茫茫,不见天光,两人一前一后在浓重的雾气里行,听不到脚步声,风在上空吹过来,带来各处隐隐血腥,伶蹙着眉:“烛龙,你知道我为何要躲起来么?” “臣不知。”紫袍老人跟在后面几步说。 “你知道的……我要去星炉,而不愿意有人跟着我,但他们还是跟着。”伶说着,指了指自己后面远处,物质化雾气遮蔽感知。 道天公民权限瞬息洞彻某一片区域,雾气隔离的景象陡在水镜里浮现,只见叶青和红云两人舰群,大批人马遥遥缀在不远,看似没有关系,且对方也时常停下来排查陷阱,按说会甩掉很远,但却一直不能甩脱。 紫袍道人心中一下,停住给外悄悄发讯息动作……叶青红云这两个跟这么紧作甚,要害死老娘了! 伶微笑:“烛龙,你能说说这是为什么?” 她明白多少? 紫袍老人迅速思量起来,真正烛龙已死,这时自己伪装的烛龙,曾经道侣间熟悉到极点的模仿,对方应还没发现,还不能自行暴露,余下事情反是小节,包括任务也只能放一放,遂一脸讪讪装出烛龙毫无节操的风格:“殿下怀疑老臣给红云通风报信?两头吃?” “这倒也未必,你的利益是在我这里,但或你用秘法传讯给族人,他或者她出卖了消息给红云……诸如此类,她拉拢渗透过,未必人人都和你这掌教一条心。” 伶给了新员工一个台阶下,同样也是观察着反应,诱惑:“除此外,你还有什么解释?” 小妮子狡诈! 紫袍老人心中不由暗骂,脸色郑重,停下紧跟步伐,用行动解释:“老臣在这里应命,殿下请行……事后忠奸可辨。” “那委屈你了,等影龙进来汇合,等我召唤。”伶安抚了一下才离开。 她对于新收烛龙也说不上信任不信任,只是不带着隐患回家,这是属于舰灵少女的本能。 叶青还在指引红云的人马小心翼翼一路追踪,装模作样,时不时‘误入’一些陷阱,就折损掉一些红云手下的人,不显山不露水。 在伶看来,连骄傲的大凤凰都只是感激身侧人的临危臂助,而暂时没有意识到不对,作盟主手下直属的人手越少,就越是不得不与叶青联手。 “叶青干活太慢,太小心,人还是太多了。”伶转身往一侧而去,并非星炉,在那个方向…… 是密密麻麻的陷阱。 ………… “接下来,伶应是走了这面……” 红云舰队飞落到这处位置,叶青正指引着语气顿了顿,又流畅起来,没有异常样子,在别人,都不是很留意这一点,更没看到一身紫袍道人在不远处的迷雾中望着这里。 但少数对叶青很熟悉的人,红云,她还是敏锐觉得有异。 这时她就私下传音:“定位出错?” “没事,接下来可能定位不太准,会有点延迟,但方向不会偏差很远。”叶青随口安慰,不解释太多,免得露馅给胖揍一顿。 红云聪明不多问,但心中其实也不是没有猜测,进而有点明白自己可能需要付出点额外成本。 她刚刚一路上也想过——换自己是叶青,怎么样能确定星炉位置? 这方舟世界是客场,环境布局犬牙交错,地面在一格格变动,天上也有一圈圈风环,方与圆,动与静,雾气遮住望眼,元磁混淆,除非本命道侣超越时空共鸣,否则根本无法联系太远地方。 元舰灵那里一定是将星炉位置维持在远处,直接定位是不可能。 那就只有跟着伶后面,随她一起抵达星炉。 伶侦测到这样情况,必会带着兜兜转转,让自己付出些代价,至于叶青对此事有没有牵涉……红云不愿意去想,而且结果没有多少差别。 红云现在想知道的是叶青怎么样定位伶,对舰灵少女们来说方舟世界是主场,隔着迷雾重重,距离稍远就可以遮掩,道天公民在主场权限更不可能被任何人跟踪,那只有她身侧的人,比如看似背叛了自己的烛龙,其实和叶青存在联系? “但那是远古龙族……怎么可能。” 红云想了想,感觉这一条应猜得不对,远古龙族与作东海龙族女婿的叶青,两面是没有妥协余地。 或问题是出在星核上? “也不可能罢,论起星核权限,没人比得过舰灵少女。” 聪明的大凤凰并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猜对了所有答案,在信息匮乏下全部自行推翻,又徒劳无获回到了原地,半晌,眼见折损越来越多,有点忍不住问:“叶君,你还有别的卧底?” “没有,我这么光明正大的人……什么,你不信?好人难做……” 视角越过众人头顶,超出界膜,方舟之外,可以看到副炮火力网一直在继续清扫。 不断有仙天破碎,也不断在修复,泄露更多土石、水质、金木、空气混杂成片、混沌成粥,汇聚加深着星云,逐渐将各个仙天之间的视线都阻隔了不少,战争迷雾似乎在方舟里扩散到方舟外的趋势,危险杀机在扩大着。 而在整体来说,星云在这一片虚空塌缩着,越过了某种临界线,最璀璨的光明即将诞生在最深沉的黑暗中。 ………… 桐宫梦境,走廊一侧的寝殿内 “呼……天女姐姐好啰嗦……” 名叫川林的小姑娘扑在床榻上,发出一声解脱,心中终有些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小小烦恼,整座青鸾天……不,还有捆绑一体青乾天,就一艘大船漂流在信风上,而满船都是女人,女人,女人……天兵天将都给守寡母妃打发到青脉别的仙天里去了。 女人多了就会很唠叨,虽得承认,她们人都是很好,只是…… “唉……” 小姑娘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口气,旋即想起什么,她陡翻身打开书卷,湛青眸子里又闪动着属于这个年纪的纯净好奇,然而还没等她看到内容,扉页就浮现一枚青莹莹的钥匙……轰! 庞大的信息流转,青光涌入她胸口——哗撕破无形时光鸿沟,也涌入了白衣少女胸口。 虚空里,突出现一架黑白天平。 支点是一道青色信风人影,她头顶着这天平,天平两端托盘上,各有一条时光的长河贯穿而过,世界流淌在时空渠道……两个平行时空世界。 左面的长河白光宏大,右面的长河漆黑虚影,在外面视角看去终有着物质差异,轻重之别。 而对于作天平支点的青风来说,没有任何区别,青源极境元神在天平两臂沉压下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音,这是两倍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正压着她迅速接近下方的某片白色光海。 那片非世界,没有河流,没有流淌,没有世界奔腾在虚空里、穿行在时空层级的不朽河渠,只有一小片自循环星流漩涡,往上虚虚贯通着。 还有漩涡往下的幽影,除舰灵少女,没有外人可以看到幽影…… 信风人影睁开眼睛望着它。 “是幻觉?” 她不太确定自己的所见,但见一个正在塌缩黑洞处于幽影漩涡底部,特殊引力波动似乎唤醒了元神里什么东西,陡间在模糊信风中的某一点青莹莹东西产生共鸣,引力击穿时空,打破了天平的平衡。 天平一侧的小姑娘,与天平又一端的少女,身影陡塌缩,融合在一起。 左面长河更澎湃浩荡,而右面某种虚影的时空河流,随天平的倾斜而倒向左面,渐渐被吞并一样,逐渐变得更模糊更淡化。 “芊芊……芊芊?” 在耳熟喊声中,青衣少女在精神中回醒过来,低首看看自己身体,在心中掩住那个叫川林的少女痕迹,提醒自己只是一场梦……现在自己是芊芊,抬首又看到表姐曹白静正忧虑望着自己。 见到芊芊苏醒过来,曹白静才松了口气:“你刚刚心跳都停住,真正是吓了我一跳,仙人还会这样?”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57.第1857章 进入 “表姐,我睡过去多久了?”芊芊问着。 “才一会,芊芊你刚刚身体气机有点异常……”曹白静蹙眉说,手指点了点芊芊的胸,关切:“这里是不是有伤?” “没事,对了,先不要和夫君说,过后我自己告诉。” “那样……好吧。” 芊芊没有透露刚刚梦境内容,和关心的姐妹也轻声说了几句,目光就看向方舟罅口处云集一座座仙天,那些新五脉的高层非常敌视外人,都聚集排斥青谨天到来,而后方青珠天也在后方穿进来星云,马上赶到了。 她以本命道侣共鸣感应了一下夫君在方舟里位置,还有一件东西位置,对方正在来来回回兜圈子戏耍自己夫君,她毫不迟疑:“不能停留了,强冲进去!” “杀出一条血路来!” 方舟 烛龙消失在神识感应很久,伶孤身一人前行,没有人能看到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兜兜转转,专门挑拣陷阱多地方路过,时不时看着身后还在跟踪的人。 “奇怪,我故意甩开烛龙,没了烛龙泄露行踪,还能跟上我……” 道天公民少女伶警惕眯起眼睛,她举起手里星核端详了会,这东西……没有错。 “方舟公民任务鉴别不会出错,方舟一查就能查出来。” “问题总不可能出在自己身上,道天公民权限第一,对方真有匹敌自己权限,无需向导,自己就能过来与元青姐姐博弈……不不,自己或陷入思维误区了,简单手脚逃不过有预防检查,问题不在自己话,那就只会在……” 一双熟悉的青眸,陡然印入心中。 伶陡然感觉到什么,立在方舟世界地面上,仰望天空罅口,一座青色仙天正在冲过阻挡的仙天集群。 仙天里面,一个青衣少女正望过来,挥了挥手:“伶姐姐好。” “真是你,芊芊。”伶叹了口气,她早该想到。 ………… 时间回溯到片刻前,青谨天里,叶青本体亲手交给她星核时。 伶记得自己建议:“结阵巡航过去。” “不,跃迁突进。”芊芊插了一句,那双灵动青眸好像会说话一样,看了一眼伶:“时间宝贵,姐姐没有一心拖延我家夫君进场意思吧?” “战舰太小,带不动星核的能级。”伶那时这样推搪,得到只是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 ………… 最后还是带动了星核,靠的不是战舰动力,而是方舟主炮三次打穿的巨型时空走廊,平复后时空能量尚未消散,可以供战舰利用这个超越舰炉能力的高能级走廊,对星核的跃迁,畅通无阻…… 理论上来说,似乎是符合。 说实话,伶没亲自试过,直到一次星核跃迁实测的结果来说,似乎也证实了正确…… 不错,证实,她最后顺水推舟听从了芊芊的建议,有意实验一次。 虚空的世界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星辉浩繁,纷纭沉浮,遗留下来星核特色各异,各有所长,根据道天传承记录来说只有少部分星核……比如手里这枚星核,会有这种能场隧穿效应。 这也是自己亲手判定后,提交了密信给元青姐姐,方舟撑过防御战之后,接下来跃迁进攻战略核心的一个理论前置。 整艘方舟世界体量的跃迁,靠的不仅仅是星炉带动,还需通过超远程主炮辅助来完成,当星核归位星炉,足以激活远超当前时空能级高级能源,加持道天文明伟力,主炮的能场隧穿效应就不止是十万八千里的短距离。 而是跨过光线传播一日间的距离,咫尺亿万兆里虚空的时空走廊! 再有星炉激发方舟整体力量,临着晋升瓶颈时,一跃便能跳出时空能级分界区的井口,又或者突袭——直达猎物目标! 验证的结果一切都很正常。 如果是伶自己来说,她一开始也是这样判断手里星核特质,觉得可能是某一个擅长时空技术的文明遗留,刻意不说确实是为了拖延叶青进场速度,让元青姐姐有时间解决掉白云、最好把黑莲也一并解决掉。 但这样的判断是在芊芊口中说出来,用来揭破自己的拖延心思,伶就不免心中疑窦起来。 “这样隐秘、冷僻而又非直接战争用途的前置理论,芊芊你怎会知道?”伶记得自己一开始就私下里问她。 那时芊芊只是微笑:“猜的。” “不说就算了。” 伶嗤之以鼻,别说上一次盗取的资料里没有,即便芊芊是后面直接战争用途资料进行的反推,也是浩繁若烟海,难以尽述,星核这东西本身因原生而未经加工,不同文明来源的星核有不同的特质,都不是完全死规矩,无法用盗取的数据资料来判断是哪一种特质。 只有舰灵少女能够判断。 星核这种东西作曾经前辈离开或者消亡后沉睡的植物人,对于舰灵少女来说有着特殊意义,就似是身体对于灵魂,如果是能级匹配情况下,就会相互本能吸引着,落在舰灵少女眼里,星核如黑夜里的火炬一般鲜明。 无论什么环境形势,她们只要一入手星核,都会觉察出星核在不同环境下哪怕一丝一毫的响应变化,就好像人能通过身体感觉到环境冷暖与体力多寡,还能以优势权限操控星核,压过烛龙这类虚空灵族的粗糙权限,都属舰灵少女的一种本能。 只是许多时候光靠权限不行,得相应的能量配合,比如方舟内部加持、主炮辐射范围内借力压制星核原主烛龙,比如方舟主炮近距离轰击时空能量残留,借力来使星核跃迁。 就连伶自己也是实验用过后才完全确认,而芊芊又没用过这星核。 “纯靠猜?” 已成为道天公民的舰灵少女,想起来还觉得不信,她现在已非原先的寄人篱下,立在方舟世界的地面上,仰望天空罅口出现的青衣少女,开口就讽刺:“芊芊妹妹你这般博学,你夫君知道么?” “伶姐姐,你这里环境很好,不如大家一起住吧。” 芊芊不理会这小姐姐的试探,代为驾驭道侣的仙天强行冲破仙天集群的阻挠,悬停在方舟罅隙上,堵塞住独占了这个入口,就开始变形……轰然的水响,与黑莲如出一辙的水体化。 “青谨天也冲进来了!” 方舟里迷雾压制,众人并没有得到外面留守的手下或分身传讯消息,这时望见一条天河突入的景象,方才大惊,陡间发现又多了一个变数。 “这是水源的特性,青谨天怎么有?” “失算了!” 让许多天仙觉得失算的是,这样的五气能力只有五莲、太真、上真具有,是客场作战王牌的底子,原觉得叶青虽能模仿未必能达到黑莲那样黑水极境,没想到……没想到。 有人低声骂道:“该死……黑莲你这一做,不知道叶青最擅山寨么!” 青谨天现在不是叶青自己在操纵,但芊芊如此策略也确实是在黑莲那里得到启发,而且在黑莲留下部众尽力维持方舟罅口作后路的这一条件上得到便利,就好像红云之前无法阻止黑莲天突入,现在也无人能阻止青谨天的进场。 轰隆隆的瀑布贯入,速度不太快,在这期间拉长成一条天河,最后与黑莲天的区别是下端逐渐淡去黑色,变得五色长虹一样挂接到叶青本体所在方位,这道彩虹本身也是在提供一面号召汇聚的旗帜,标示着叶青和红云所在方位。 芊芊一时还留在天河上游,或说五色长虹的顶端,基本也就是处于方舟罅口处,她的目光始终盯着下方某个方向……伶所在方向。 “她果能看到我手里的星核。” 下方的伶几度变换方位,都能觉察到芊芊的视线定在身上的锁定,不由握紧了手里星核。 这半年来,伶和芊芊交往日深,一层又一层剥茧抽丝,警兆越来越鲜明,却还是无法确定对方身上某种最核心、最关键的东西。 “妹妹你在外面能看到我……手里星核,能通知你夫君,跟踪我来追查星炉位置,这也没有用,我只带着追兵兜圈子,等你忍不住进来后,迷雾遮掩照样找不到我……元青姐姐在这里都看不到我,你的某种……可能权限必还不如她,你知道这一点,所以不敢太早进来。” “姐姐你没时间了。”芊芊语气缓缓。 伶撇撇嘴:“妹妹你心里在着急,你很在意你夫君,他在以身犯险,而你作本命道侣只能眼看着,端出一副放心不急姿态,什么滋味?” “越往后拖,方舟破坏越大……你们的方舟,想回家么?” 芊芊最后一句让伶沉默下来。 这道天公民喟吐了口气,压住了心中一丝火气,她作‘伪带路党’都有些不能接受的事情,最后质问:“如此说来可以确定,你于我们方舟是敌对……小芊芊不反对这一点罢?” “叫大芊芊,我亲爱的小姐姐。”芊芊说着。 “亲爱的?”伶目光一闪,心中疑虑霍开朗,确定了最核心的东西,余下的细枝末节就不重要了,她神情冷下来:“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那好,一会休怪姐姐无情了。” “请。” 两个少女的目光激撞出危险火花。 青谨天轰然冲入了方舟,压向伶所处方位,迷雾陡散间,暴露出一片陷阱区域,和六七座雪白的仙天,剑光交错间许多目光诧异看着降临又一座天:“要糟……挡不住他崛起了。” “快召青珠进来制衡!”有人说,依旧把叶青当外人,把青珠当自己人。 ………… 方舟外的星云迷雾里,继青谨天进入,又一座青色仙天靠近了方舟豁口,青珠分身在仙天里看着下方各家仙天留守的嫡系门徒或天仙分身,他的目光冷冷……一群无用的废物,这些仙天在外面承受火力损耗,还不如硬挤进方舟里拼了呢! “青珠天!” 有欢呼声响起,许多门徒还是本着欢迎态度,毕竟对方是新五脉中的一极首领,自己人,不是叶青那样监军。 然而天仙分身摇首:“青珠也是逆五行,可以反向模仿回归黑水,这又要多一个变数!有什么可高兴?” “都是黑莲始作俑者,叶青山寨,青珠岂会不效仿……” “青珠仙天也杀进方舟的话,拥有了庇护优势,就不会再是光杆司令,会有人归附了!” 议论纷纷说着,下面地仙也有人想起来,大叫:“啊,糟糕,青珠和伶之间似乎,这万一裹挟势力在与伶勾结起来,两面通吃的话……快知会红云掌教!” “快知会黑莲掌教!” “还有叶青……算了,叶青就不用通知,这是我们新五脉内事。” 说话人到死都恐怕不知道,自己所摒弃的是新五脉幕后真正话事人,他最后一定会悲剧。 众人纷纭说着,都派出分身或嫡系门徒进方舟迷雾里,用现在唯一可靠人力传讯方式进行通知,以让各家分支势力领袖做好提前准备…… 静等片刻,没等到自己想要的欢迎反馈,青珠分身也不气馁,逆转仙天五气,轰变黑水长河,灌入方舟之内。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58.第1858章 蝗虫流 秋暮萧瑟,荒原漠漠 或是一直逆着日头运行方向地毯式搜索行进的缘故,很快就迎来了傍晚,天色在身后渐渐昏暗下来,只能看到前面红色沙尘带着铁锈的色泽,反射夕阳最后光色,大片黑云流水最后越过沟壑陷阱,一片荒漠出现在黑莲面前。 这里寸草不生,流沙遍地,陷阱反倒不多,雾气也不浓,视线可以看出几里,夕阳透过浓厚的云层透下来淡淡的光,看上去视野还算明朗。 只是时间不多了。 看到这片开阔许多的红色荒漠,下面众人都是眼前一亮:“陷阱本身就是很消耗灵气,陷阱不多,也就是说地下灵脉相对也少些。” “换句话说,方舟控制力低些。” “这里,必是青珠说过的死区了?” “终于找到了!” 沿路碰到陷阱各种各样都有,乍看还不能确定这是否属于某种大陷阱,但黑莲仙天莲花扎根下去,不多时就刺破灵脉汲取到了灵气,反噬比之前小得多,等是仙境甚至仙园也能独立承受。 这个消息由天仙们传递散布,顿时引得众人一片欢呼声:“快让我们下去——” 想下去? 黑莲目光一闪,开启了仙天某片区域的禁制,声音朗朗:“分片区轮组,不要抢……都有份。” “多想掌教成全——” 众人呼拉纷涌下去,行军蚁一样,黑压压覆盖了红色荒原。 又似是脏污的菌毯覆盖了血红伤口。 仙境,仙园,都分散开去,扎根到这片能级相对较低的区域,深入地脉汲取灵气,如果黑莲仙天是一只巨型蚂蝗在吸血,口器能撕开坚韧皮肤,小小星点是没这条件,只好细菌趴在人的皮肤创口上寄生一样……因已受伤血肉模糊,不用刺穿保护皮肤,因此都很轻松。 外围地仙和真仙也都迅速适应了这样低能级环境,到处都是欢呼,简直末日狂欢一样热闹,发泄着遭受大清洗怨气、半年来长途航行怨气、临阵炮灰怨气等等…… 而黑莲也看着他们蝗虫一样蔓延,只稍收拢嫡系仙境,不影响怨气释放。 嫡系的地仙反好事没份,自是有些不解,私底下问起来:“进入五脉体制,不是要淘汰蝗虫模式,准备认真经营这片方舟世界作根基么?” 天仙只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由他们去……这就是淘汰,不用急,死时都有份。” “啊……” 嫡系都心中一凛,前后同样两个‘都有份’,给人感觉截然不同了。 这片区域洗地过去之后,黑云又收拢,继续流向下一片区域,黑莲天内没轮到的大部分外围仙人也稍按捺,据传这样死区有很多,分片轮着放出去也都轮得着。 他们以为这是更进一步的好机会。 蝗虫渐渐一片片遍历过去,黑云洪流沿路播撒外面的一颗颗星点,当夜色降临后,渐渐还是显得不同了。 灯光点点,在大地上铺展开,犹一条巨龙沉睡。 仙境、仙园扎根在死区地脉深处,作节点稳定地气,借由地下灵脉的串联,就如莲藕的根系串联,与核心黑莲天都在连接相通,就好像稳固小河里河床淤泥,不受水流裹挟而走。 凡是黑莲宗留下外围人手扎根的地区,都在整片方舟黑白棋盘上停止活动,而渐渐以黑莲天为中心靠拢。 “真是璀璨的星海啊……”有人喟然叹,惊讶这刻核心枢纽黑莲天凝聚起来的势能,滚雪球一般积聚资源,因全无竞争,所以百川汇海,迅速扩大着积蓄。 它在扎根方舟,无视主人家的存在,而要直接鸠占鹊巢,自立根基! 正热闹间,相继从天而降的两座仙天,使得觉得一盆冷水泼下…… “有竞争者了!” 黑莲目光一凝,心觉不妙,原黑莲圣山在大劫冲撞里摧毁过一次,由于新五脉战争连胜红利,新黑脉因人多势众而几乎每一场都最占便宜,又重建了仙天。 重建起来的仙天力量其实有些虚的,外强中干,刚刚只不过仗着别人仙天都进不来,先机一步裹挟众人成功,终趁机夯实了一些积蓄,但是要是有了竞争者…… “掌教,我们……”周围天仙都望来,竞争者是必然,但出现这样早,而且一出现就是两个,还是十分意外。 不过意外总是会有的,黑莲也是有心理准备,说实在,单单自身仙天对拼,黑莲可能还打不过叶青和青珠,只是他人多势众,对上两个光杆司令,哼哼。 “过去看看。” 他这时只吩咐一声,黑云的洪流裹挟着沿路的星点,在夜色下星海天河,换了个方向向战场核心涌去。 在方舟内部世界星球来说,那面或是阳光普照某片区域,地平线在宽阵的视野里一片弯弧光线。 一时间他们就是黑夜里的死神,对着光明挥下了弯弧镰刀……咔! ………… 呼! 伶刚隐去身形,一道青色符光飞过去缀着她飞遁的大致区域,爆炸出千丝万缕的翠柳。 午后阳光清晰穿透云层,天光明亮,剑光更明亮,甚至璀璨,十几道剑光跟进交错封锁了整片空间,将她又重新逼了出来。 “去死!”白云门天仙都杀红了眼一样。 伶皱眉看了一眼笼罩自己周围的青光,微恼叶青阻拦,对这样的遭遇战心有警惕,弹指击灭各道锋芒:“我现在不想和你们动手。” “还装什么装,刚刚这般骗我们两次,还以为能有第三次!”有个女仙咬牙说,挺剑直刺! 嗖—— 伶闻言一怔,侧身避开剑锋时,自然一阵流风将她带远,心中陡明白了——必是自己来之前,元青姐姐模仿自己靠近他们突袭,在自己尝试分割后面追踪者时,元青姐姐也在分割! 如果存心伪装,外人是很难分辨舰灵少女有什么不同……最重要还是,临时合作盟友彼此之间没有信任,唉! “锵锵锵锵” 剑光飞出去,她连着击飞几个对手,这一次没有留手:“现在能分辨了吧?” “咦,真不是她。” 交手之间气机冲突还有差异,刚刚女仙神情微缓。 一个人叫:“别信她!” “她就算是伶,现在也撕破合约……你怎么证明你和元青不是一伙?” 伶无法证明,遂抿嘴不再说,冲出了包围圈,然后…… 又陷入更大的包围圈。 外面剑光纵横间是一座座仙天连绵成网,是身在陷阱时也埋设陷阱,她心想这原本大约是等元青上钩,现在是自己误撞到这里…… 不,不是误撞,元青姐姐故意的,她虽看不见自己,却能盯着追踪自己的人。 “所以说,还是叶青、芊芊或别的谁缀住了我的缘故?真该死。”新出炉的道天公民伶皱眉想着这些,心中有了杀意,手指在星核上轻轻拂过,一丝丝星芒在身上窜起…… “等等!可以相信她。” 红云的声音在外面传来,带着人手赶到了,没有攻击伶,而叫停了她与白云门诸仙冲突,准备出面说和:“元青在分割我们,不能再内部分裂,先齐心一致救回白云师弟……” 在红云来说,她是看在曾经盟友的份上帮伶解围,试图弥合关系。 “我不会救白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此事与我无关。”伶摇首回绝,以舰灵少女一贯的立场决绝说,她本来准备走人来着,这时看了上方灌下来的长虹,再看了眼没出声的叶青,她就改了主意,星砂点点笼罩了她身体。 轰! 长河倒灌在她头顶上空,黑水历经白金、赤火、黄土、青木的色泽,渐变彩虹桥一样迅速塌缩收拢,在雾气里出现了一座青莹莹的仙天,众人神情一凝……青谨天到场了。 白云门的天仙正愤怒于伶的那句不救,见来了援兵……监军差不多也算援兵吧,他们立刻喊道:“动手!” “且慢!” 一个喊声打断了众人,又一座青莹莹仙天在前方出现,竟等候多时的样子,伶向那边飞了过去。 叶青眯起眼睛:“青珠。” 青珠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伶终还是自己的,他目光扫视众人,稍留意了下叶青仙天和白云门诸天,也不怕,视线越过去看向红云和黄云,说:“救援之事好商量,在元青那里必能逼问出来困陷白云道友的位置。” 白云门天仙怒:“这还用你说。” “对啊,问题是你能引元青出来?她又不蠢,见到人多抱团,她就缩了,要不怎么叫坚壁清野!” “你不会见到老情人,就忘记了自己立场了吧!” 面对道人的各种质疑,青珠脸色不变:“伶是唯一能破解坚壁清野困局,她只消送星核到星炉,可以汲取力量蜕变,这过程需要一点点时间,元青必会忍不住出现……” 说话间,是串联众仙全力帮伶,一时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再增强一个敌人,但青珠这时带了仙天入内,力量在手说话说服力大增。 就在天平要倾倒时,黑云的洪流涌了回来,带着远方黑夜浓重残影,梦魇中游荡的幽云雾气一样。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59.第1859章 川林笔记 青珠见了,只是冷笑:“黑莲道友来去真快,不知做了些什么?” “我找到了一些死区,留了些仙境,扎下根来,便于我们获得补充,进行持久战的准备。” 黑莲解释自己带来收获,这刻权衡一下也回归了五气合作的正道,有些事情做到这一步就已足,不用再过火,相比打压红云,打压青珠也很重要……当下听了众人争论,他两面都不同意,摇首坚持说:“扎根死区,连绵成网,才能更快逼迫元青出阵。” “那岂不你一脉独占便宜?什么好处都是新黑脉所得?” 青珠微怒,直接撕破脸,对黑莲裹挟的地仙真仙说着:“诸位,说起好处,我这里也许诺提供半个主场保护,你们不知道人聚集一点越多,就越容易遭遇集中攻击而成挡箭牌?” “祥云山和九窍山崩塌的例子不远,累死多少人,都不记得?黑莲越树大招风,你们就越危险,都是防御,何不如到我这里分流,降低风险?” 真仙和地仙顿时心动,就有不少到了青珠天这里来,都是曾经圣山,安全性还是很吸引人。 剩下的仙天,白云门天仙冷眼旁观,叶青不准备说话,都没兴趣招收这些……整个新五脉,都是自己炮灰罢了。 一方要锁定白云直接救援,一方要冲击星炉引出元青,一方要扎根死区引出援军。 三方意见都不同,形成矛盾,场面僵持。 红云身是盟主,终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青谨道友与我分析,白云只可能困在星炉里。” 叶青翻了个眼,知道她是示好让新五脉记住自己,虽不需要这些,但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顺势:“我可以临时取代白云阵位,帮助红云盟主完成五气合鸣。” 青珠大喜,顾不上这理由和支持都是叶青提供,他只要能达到自己目的就可以,过程不在意,转对白云门的众人:“看来我们并没有矛盾……现在二比一了,黑莲道友还有什么话要说?” 黑莲深深看了红云一眼,知道这就是对自己分庭抗礼的反噬,神情淡淡:“且去看看,人不在那里,我还是坚持己见。” 青珠也收起得意,轻声对伶说了几句,大概问她寻求支持。 伶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失望,摇摇首:“不行,你要带的人太多了。” 青珠劝说:“伶你相信我,只是权宜之计……” “二选一,你一个人跟我来帮忙,要么你和他们站一道。”伶的身影已消失在雾气中,她不会在原则问题上让步,不可能真危害方舟,这一点上任青珠怎么说服,都无法说服她。 众人也一阵无语,有些地仙和真仙诧异相互窃窃私语“青珠和伶不是旧情未了么”,天仙神色不善看着青珠,都还以为他和伶商量好,没想到还是这空手套白狼手段,裹挟众意去和伶谈条件,要是谈成了也算青珠本事,结果还谈崩了! 耍人么! 黑莲神情惋惜:“看来还是得我的方案了。” 青珠原本还想再居中转圜,这时闻言大怒,表面上不声辩,反过来站在白云门,提出新建议,分散队伍去大搜……这个路子黑莲走过了,青珠提出更狠,红云自脸色不悦否决了。 “青珠道友何必拾人牙慧,岂不知此一时彼一时。”黑莲冷笑,只当青珠已经技穷,而自己又能以新的战略步骤再度引导风向,凝聚人心。 这时,青珠却估摸着伶已经走得很远,没有人可以感应到,他这才掉头撤开仙天,往一侧飞去:“那我一个人去找。” 同时私下联系伶:“等等我!我一个人来!” 伶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只有神识淡淡在四方传来:“我怎么相信你。” “放心放心,我走别的路,伶快要到地方通知我过去就是……这样谁都没机会出卖你方位,而进星炉后打起来了,动静很大你也就不用瞒了,至少在各方围聚过来之前,我们有段私人时间可以联手击败元青,助你登顶……”青珠知道自己刚刚在伶面前坏了印象,而自己就算仙天进入也不可能一个人击败所有竞争对手,自是要紧着修复与伶的关系,余事只能回来再解释…… 这曾经道侣前后走掉,余下众人回过神来,都一片哗然。 刚刚黑莲裹挟一波人离开,现在回来了,带着一些人扎根死区算是有所收获,叶青也说自己可以临时替阵白云,按说可以五气合鸣抗衡元青了? 结果青珠又裹挟一波人离开,也不知道有没有在乎这个队伍,这时再想起要去追伶,人都没影了。 叶青只是冷笑,青珠这样反复无常,已自绝于人,只要这次没有登顶,它就完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半响,才听青珠传讯:“伶刚刚和我谈妥,进星炉时会通知我,我进星炉时会再通知你们……呵呵,刚刚让你们条件放低点不答应,谈崩了我也没办法,别着急,得有梯队,不是么?” “荒谬!那岂不是让你一人占了先……” 黄云大怒,腿短就最恨跑得快,但他明显这时拿青珠没办法了,转问红云:“师姐你是盟主,这种背叛新五脉,你怎么说?” 红云闻言无语,你都已定义了还让我怎么说? 她看了看叶青,心中有些犹豫……还是不大愿意踢掉青珠,踢掉一匹狼进来一头虎,不值。 虽这黑锅盟主已无甚趣味,但事情未定,希望还在,要是这时放弃了,就等于一切黑锅她背,一切好处都是叶青享,凤凰的高傲还是有点点不甘心就此雌伏。 正在她犹豫对青珠的定性,黑莲这时若有所思,看了孤家寡人的叶青一眼,存心想想拿叶青临时炮灰也不错,最后缓缓:“不错,是背叛。” 根本不提自己刚刚强夺红云统帅权的行为。 黄云门与黑莲宗的天仙一看风头,也纷纷对青珠表示不满,附和掌教观点。 叶青侧目,心想自己以后接收新五脉要是都这些货……还不如今天都打死算了。 白云门众仙牢记得叶青之前说过白云掌教很可能在星炉里,而青珠通知与否是救回掌教的关键,不肯得罪死,纷纷表示这点待议…… 因七座仙天的份量还是很足,又是新白脉整体决议,而红云意见不定,于是意见就僵持起来。 “踢不踢?” 下面的地仙、真仙之前很多跟着黑莲吃到了好处,这时见到青珠独走也没惩罚,顿时有许多人都后悔没跳槽跟青珠走人。 盟主红云只在一片沉默,暗叹新五脉的纪律比起五脉真是差远了,得洗一洗浮躁和速胜的氛围……她目光求助看向叶青,有点不太抱希望:“青谨还能锁定伶的位置么?” 叶青保持着旁观者的监军,只手指点向一个方向:“继续追。” 白茫茫的雾气,隐约天光在浓厚云层传下来,大抵还是不辨方位。 “你还能追上她?” 红云微讶问,看了看青谨天内的一个青衣少女,又看看周围雾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前芊芊在上方滞留了会,红云也猜测是否她在方舟的豁口处比较容易观察战场全景,包括伶的行踪……但现在芊芊也入局了,因青珠的狡猾拖延,伶更是已走了一会。 “别发呆,跟着我。” 叶青也没有解释,只驾驭座舰往伶遁去的方向而去,芊芊驾着青谨天随后,红云想了想也跟上去,白云门天仙见到大师姐和主力部队,营救白云掌教有望,也自是连忙跟上。 红云不知道自己的许多猜测都是正确,‘烛龙’、星核、芊芊……都是叶青的信息来源。 其中最明显又最隐秘是星核,隐秘藏在明显下。 此刻叶青体内,川林笔记幽幽悬浮着,已是完全的虚影,没有了力量实质,只剩下封皮‘川林笔记’四个字。 翻开封皮后不再是连绵的书页,而是封底,一个清丽的白衣少女,这是伶的身影立体投影。 叶青视线穿过她的衣裳,滑过**,最后落在在她右手袖子里,少女小手里握着一枚星核,她以为,手脚只是在里面埋一个人的元神? “真是太年轻,太天真啊……” 星砂模糊看不清内在,只是表面一片的水晶宫殿微雕清晰,正是对星核表面蚀刻的完全拓印,整个星核是复刻不下来,叶青连它内部力量都激发不出来,更不知道它沉寂的核心机制,毫无办法。 但是表面水晶宫有着权限,可以在这里动手脚。 至于如何能瞒天过海骗过警觉的舰灵少女和方舟道天技术扫描,他也绞尽脑汁,用尽了底牌。 整一本……川林笔记。 ………… “有人在盯着我,是谁?” 白雾中,伶敏感看了看周围,握紧了星核,潜息了刚刚调用力量而产生的点点星砂,重新布设禁制,不断转换方向……都没用,叶青始终缀着她。 因青珠拖延帮助,现在距离非常远,隔着雾气非常浓厚,明明连她自己不调用公民权限都看不到,包括芊芊妹妹也已进入雾气内,都说‘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彼此都看不到了才是…… 所以,不是芊芊妹妹…… “叶青,还是你么?”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60.第1860章 埋伏 伶蹙起眉传音质问了一句,不指望对方答案。 她想了想,神识在水晶宫里再度清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叶青或别人气息。 她不死心再以道天公民权限调动方舟扫描,对水晶宫细微扫描全景图,全都是绿色的安全色,没有红色。 她又想了想,直接传给元青姐姐:“姐姐你看看我的星核有没有……” 元青:“……” 终还是姐妹在这方面立场统一,元青也分析了下觉得没问题,说:“你问我没用,这不是真正的原生星核,经过虚空灵族粗加工,方舟不可能仅凭它不是原生就判断它有异常,妹妹你得找那个加工的人。” “烛龙?” 伶明白过来,这人可是落在自己手里,她神识又传过去烛龙:“烛龙,你蚀刻的水晶宫里,禁制原始布设全图是不是这样……不是不信任,只是你神识微度不如方舟,有些细节可能留意不到,如果红云或叶青在借用你星核时有什么手脚……” 对面一阵沉默,在仔细甄别。 “好了告诉我一声,别着急,甄别仔细点。” 伶一边继续带着后面追兵绕圈子踩陷阱,多多少少消耗些对手,一边耐心等待着烛龙反馈。 在她想来,星核水晶宫有一丝丝异常,都瞒不过原主……也不怕烛龙不说实话,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只要烛龙还想着重新振兴远古龙族,就只能抱着方舟大腿。 只要有任何一丝隐患,烛龙都不可能瞒着。 ………… “叶青,还是你么?” 伶声音在叶青耳侧只响起一下,又不再质问。 风在山林上空远远呼啸,时不时有着陷阱吞噬某个仙园、仙境,甚至火山喷发让天仙也狼狈避让的事……客场的限制不算太强,但就是越来越不顺。 叶青的座舰还是远远缀着舰灵少女……不,道天公民的后面。 这时收回目光,有些奇怪对芊芊说:“你的伶姐姐确定是我在追踪她了……真是不可思议。” “排除法而已,剩下最不可能的也是可能的,她很聪明……” 芊芊在青谨天里叹了口气,她还以为刚刚搅混水,能将仇恨揽到自己身上,但对手还是太谨慎冷静聪明,这时想了想,又传音问外面夫君:“伶姐姐要求双边谈判了吗?” “还憋着没提,芊芊觉得她会主动要求和我单独谈判?” “也许,我只是猜。” 芊芊沉吟着,将自己代入伶的处境思考一会,感觉伶对待夫君的态度还是有所不同,说:“我猜测她可能会借用青珠力量牵制夫君你,现在青珠的仙天沉降到别的地点,脱离我们视线了……” “但无论中途怎么样,她自己还是要带星核去星炉的,到星炉里启用星核,绕过元青坚壁清野,暴力破局,横扫元青和我们所有人……如果这种策略话,夫君接下来怎么办?” “那得看情况,随机应变吧。” 叶青没有说的清楚,毕竟太多变数,想起刚刚伶有点气急的质问,眼神里就有着笑意:“说起来,这舰灵少女谨慎倒是很谨慎,这大约是她们天性?” 芊芊垂下眼帘,微微笑:“是啊,虚空生活不易,大家都很谨慎……夫君确定你送出星核没有问题?” “问题自是有,不做点手脚,我怎敢送东西给敌人,不过伶就算怀疑星核水晶宫问题,也确定不了,我大概能猜测到她会技术性检查、验证、排除等等……哈……她开心就可以。” 叶青简单说说让自家夫人安心的一些话,而没有说具体,估计谨慎又机智的舰灵少女会细致校验评估法纹。 方舟的道天技术确实能扫描一切,时间长短问题而已,叶青真要敢在符文上动手脚,加上后门,或加点破坏材质设计成炸弹,一定会给红色……但灵纹、材质都原模原样,在材质份量上动手脚呢? 符文材质本身份量能增加,却都是《川林笔记》密密麻麻一页页覆盖上去,甚至川林笔记融化转变后还是原来材质。 就庙宇里,金箔敲得极细微延展薄薄一层覆盖在神灵塑像上,甚至更细微一些敲得渗透塑像材质里,笔记本身作天地胎膜就可模仿一切材质,包括星核材质,只是能级太高,压缩比率会很可怕,融合后会变得微不足道。 但……要的就是这样微不足道。 ………… 一片山峦,迷雾笼罩山坡,宛一顶雪白的帽子盖在山顶上。 泥土间窸窸窣窣的阴暗响动,似乎虫子蛰伏在草丛中,紫袍道人隐在迷雾中的林子慢慢行走,冷眼看着叶青和红云追着伶的方向远去,总之都是……与自己不怎么相关的事情了。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凉冷的花香,道人思绪很冷静。 追踪任务基本宣告失败,自己区区一介元神,又是客场,除能提供一点点可能的信息便利,本身无力掺和这种集团较量。 “唉,这次纯粹划水来的,别说吃饭,汤都没得喝。” 不过这样一来,基本没有了预设的心理诉求,正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紫袍道人这时反是远征军里最悠闲一个,这时好整以暇接收了伶的传图细细看起来,心里盘算着一些将来的事。 “等远征事情过后大筹功,只要叶青没死的话,应可以借此问叶青要点补助,毕竟一会儿就帮他遮掩了……不过前提是叶青没死掉。” 紫袍道人也算是很早就接触星核,烛龙那死鬼甚至是转了权限给自己……就算后来连星核带自己都打包送给了叶青,也经常用元神伪装烛龙,借调叶青权限来驱使星核水晶宫。 所以这时扫了眼,就知道图没错。 甚至不用看图,叶青交星核给伶时,自己元神就已接受任务藏在里面,沉吟不说只是表现一下自己认真态度,装模作样一番,让伶更放心罢了。 最后正要和伶汇报说话时,突心中微动……图对。 “星核却未必对。” 自非是整个星核都是假,谁也模仿不了那么强大浓缩的高层世界之心残片,叶青再能山寨造假,也是瞒不过舰灵少女谨慎和方舟里的道天技术,但是……这并非毫无加工原生星核,它有加工。 而舰灵少女们一旦默认了这种加工,潜意识里就会出现思维误区,不过她们还是非常谨慎,所以发现事情不对,立刻就找自己这个加工者确认。 “可惜……本姑娘不是烛龙啊,真是抱歉了。” 少阴姑娘嘴角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容,她反正是倒霉地跌在叶青手里,今后只能雌伏,翻身无望了,所以就特别喜欢看别人也这样倒霉,大凤凰啊,小凤凰啊,高高在上的元舰灵啊,道天公民啊,还有某个可恶的宿敌啊……最好都跌在叶青这小鬼手里。 大伙半斤八两,谁也笑话不了谁。 “不过……叶小鬼这次的坑是怎么挖的,连方舟都要坑进去?让我想想……” 少阴姑娘心中好奇很,纯粹好奇,毕竟前道君的眼力还在,她又参与知晓了叶青的许多秘事,大部分都与星核挂钩,很快想到了某一段记忆,某些忽视东西,在这时湖底沉渣一样泛起。 朦胧推溯到一段时间前。 自己和叶青元神陷入星核水晶宫,困在里面不得而出,在烛龙手底下逃窜时,她迫不得已和叶青联手,大约在宫殿群一角展开反击,紫袍道人恨恨看着两人紧靠的身影,暗骂一声奸夫****,掉头就跑路。 那时真正烛龙口里喊:“我就不信叶青你有这闲工夫一直在这里陪我消耗,拖上几十年……不,只消几年,听说方舟马上就要降临了,即便在暗面时光来算,你也只能选择妥协,反过来求着我放你出去!” “是么?原来你准备这样威胁我。” 叶青眯起眼睛,在妥协与不妥协之间权衡徘徊了会,自重生以来‘一步先步步先’这句话再度响起,心下一发狠,直接祭起川林笔记,展开笔记空间:“空间混沌化——” 于是在少阴姑娘惊异目光中,一本笔记浮现,无数流光闪烁,她喃喃着:“这是什么……” 她看到这件不曾见过的先天灵宝化一片冥冥不测,沉浸入地面之下,叶青以此去强刷水晶宫控制权:“传闻天地混沌,清浊初分,有灵宝可撑过此劫,与天地同出,名先天灵宝……倒要试试道友你水晶宫禁制盾牌,是否强得过我法宝的长矛……你要保守着瓶瓶罐罐,我就……” “等一下!这两件法宝根本不是同类,你这么是浪费一件本命至宝,先天灵宝不是这么用!” 那时烛龙惊怒,没想到这小子直接掀桌,笔记的潜力何等强大,几乎不逊色于水晶宫价值,直接耗用简直是暴殄天物:“即便是同类法宝,天命不出,力无超限,两件合并成一件短期内也不可能更强了……最后你控制了我水晶宫又能如何?星核这东西你抢不过方舟,迟早拱手让人!何必孜孜不忘这控制权呢!” 朦胧的记忆雾气陡散,记忆到此结束,后来烛龙就在自己手里完蛋了。 少阴姑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作旁观者清,敏感意识到一些,她再想想……再想想,当时叶青怎么回答烛龙呢?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61.第1861章 冲锋 对了,当时的叶青是这样说,他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顺着烛龙逻辑:“那就让渡水晶宫主权,便如你说,星核这东西我们都抢不过方舟,你的水晶宫也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何必孜孜不忘呢?”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何必孜孜不忘……所以叶青最后抛手了这件烫手宝物,明智摆脱它上面受着方舟世界仇恨焦点的诅咒。 “既这样大气,整张皮送出去都没有什么不舍,那多出些毛,也没有什么不舍吧?” 少阴姑娘这样想着,觉得有趣,悄悄传音给叶青:“喂,你得拿点好处堵我的嘴。” “为什么要堵你嘴?”叶青反应平淡。 “伶向我确证星核原样,法纹等等一切如常,我毕竟不是真原主,倒也没什么确实证据,但怎么感觉……它可能会稍微重一点点呢?唉?不承认?那天你用来沉浸强刷烛龙水晶宫权限的笔记法宝,那宝贝还在不在?亮给我看看?” 叶青:“……” “好了,开玩笑的,又不是问你提条件……小女子的小命还捏在你手里,哪里敢作死反抗,已经反馈她那面一切正常了,喏,这是我和她对话现场投影,不信你自己看……” ………… 晚风越来越烈,越来越猛,吹得屋檐下灯光越来越晃,黑暗陡一沉,降到了整片大地上,仙人哪怕迟钝缓慢,但扩张同化早不知不觉环绕来到了星球一端,而通讯的另一端音质有些平静,毫无异常。 伶正凝神听着烛龙那边的反馈,对照自己的一些记录,压低声音沉吟:“烛龙你确定没错?” “嗯……老臣看看,没错,都是老臣亲手布设符文,气息都没变过,除老臣七十万年水磨工夫,别人也没这能力改,只能用我现成基础。”烛龙很肯定说,又反问她:“星核有什么问题么?” “没你事。” 伶关了通讯,抬手看了看测谎光球,纯净白色,心中不禁一丝烦躁:“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星核,后面怎么锁定我?” 她真的非常小心仔细了,毕竟第一次接触星核水晶宫,对它禁制符文是第一次见,她的认知里这些都是烛龙原本就铺设完成……毕竟烛龙花了七十万年水磨工夫,不可能是叶青这新人有能力改动。 即便如此判断,她还是问了元青姐姐,又问了一遍原主,获得烛龙第一手确证。 都没错。 “没有道理……他怎么尾行我?现在怎么办?” 舰灵少女心中也有了些自己方案出意外感觉,难道带着叶青这条甩不掉的尾巴进星炉? 局势纷纭,云谲波诡,各方底牌迭出,每人底牌都让人意想不到,但打破别人布局,连伶这样道天公民都意外,可想而知情况怎么样非比寻常了。 不过同样来说,各自力量自有,也有对局面有着重新修正的本钱,舰灵少女咬了咬牙,准备真的带着尾巴就去星炉……都出底牌,那就看看谁底牌更多,更大。 她就不信,自己身道天公民在方舟主场,连同样主场元青姐姐都不怕,还会输给外来的叶青? 无非对手太多,不想拼得太过让别人渔翁得利。 “大不了进星炉前,和叶青谈判……他也不会希望别人得手……又或让青珠去牵制叶青,青珠不会希望叶青得手。”伶这样想着,暂时不表露出来,她不会在方舟原则性问题上让步。 ………… 而‘烛龙’关闭了对话,就问同步观看她和伶对话的叶青:“我演的怎么样?” “水平一般……”叶青随口一句,就很自觉地表示事后会给好处,对她忠贞的奖励云云:“不过的确有大功。” “忠贞……” 少阴姑娘脸颊微恼,分明是对方对她玩笑的讽刺,但也只哼一笑……这又不会掉一块肉,老娘只要有好处能重修成天仙,不和没气量小鬼一般见识,哼,要不是确定方舟要毁灭世界,舰灵也很难真正接受自己,老娘早就降了王师了。 ………… “份量确实会稍微重一点点。” 叶青轻声自语着,舒展开眉,控制少阴、让她伪装烛龙这一步,算走对了。 自己也在手里掂量过星核,亿分之一增量,但是原生星核就和顺着河水冲滚的狗头金原矿一样并无形状、大小、质量定规,又经过烛龙雕刻加工,只有烛龙、黑莲、暗帝、青帝还有叶青自己触摸原版水晶宫,掂量过星核这个属性。 连少阴后来分身接手触摸到的都是篡改版,她大概是靠猜测。 烛龙、暗帝都死掉,死无对证,伶不可能把东西亲手交给黑莲掂量掂量,青帝也不可能泄露,至于少阴姑娘……元神任务外出,道躯还控制在手里,叶青也不怕她猜到,因她很识趣,知道怎么说话对她的前途更有利。 伶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误以为自己会用元神偷渡行事,而水晶宫原主‘烛龙’的投效和证词更加强了她的误区。 对叶青来说,投进去最大的底牌,是川林笔记。 水晶宫看似微雕在小小星核上,但是浮凸不定面积极广大,有点是人体小肠内壁面积延展开来可以有一个排球场那么大,星核里宫殿群落层层叠嶂,每一面墙壁、每一道游廊、每一片砖瓦、每一根栋梁、每一块假山、每一件陈设……都是晶石篆刻符阵。 这样广大的面积,都要川林笔记金箔一样拓印、融入,消耗本来多。 又因笔记页面压缩后变得微不足道,叶青耗用了整本的川林笔记,足足花费了三百张的川林笔记页数,相当两片大陆地盘总州数……比他当年重制天书五十页送给帝君的耗费还要多五倍。 这样土豪,挥金如土,最后只剩下一张封皮,简单记录、推演功能还在,各种功能和笔记空间什么时能恢复都说不准,就连叶青自己都心疼得抽抽……以前烛龙说的不错,两件法宝特质专长不同,这强刷二合一并没有二倍效果。 等于挥霍浪费了。 但产生效果也是非凡,作用就是那片水晶宫成他一个身体延伸,类似芊芊的天罗青种或储君凭证的天罗秘钥、少阴仙子月镜那样特殊分身。 可以说,现在的水晶宫,就相当于过去川林笔记,只是材质缘故属性变成水晶宫的属性。 在川林笔记这样强刷过一次,就算烛龙没有死,它也拿不回水晶宫控制权了。 但对整体星核来说,比例就小了。 叶青并没有自信仅凭这个表面权限就与伶对星核内层权限抗衡,在调动星核能量这个领域,对抗正牌的舰灵少女,自己肯定是要输得一败涂地,只要利用川林笔记特殊功用,本体和分身通讯比别人强悍得多。 之前在方舟界膜外多重隔绝还没办法,表姐白静问起分身联系本体时,都只能推诿,到方舟里就剩下物质迷雾,已直接感应到了星核。 再借由星核感应到伶的整个人……进而感应她前往星炉。 少阴卧底、芊芊故布疑云都只是叶青的浑水,或多或少扰乱视线,让伶难以发觉自己掉进大坑。 叶青不知道他自己也在坑里……芊芊真的能看见星核,但她要看见,需要距离近一点,当发现夫君能远距离锁定,她心中就有了某些猜测,只是聪明着,装着自己不知道。 面对这样夫妻黑店,即便伶已警醒了最不好的猜测,还是小看了叶青,她没料到叶青能有此底牌,下得了这样血本,丝毫不知她把星核拢在袖子里,就把叶青分身拢在袖子里一样。 而她还在试图带着叶青、红云一圈圈绕路踩陷阱,准备临终点时和叶青谈判,借助青珠来牵制叶青,确保自己能孤身一人进入星炉…… 场面有点让人不忍直视。 ………… 在舰灵少女这样心思中,星炉所在区域接近了。 这是一片浓荫翠绿平原,气氛安祥,地面上铺洒着一些红黄或半黄半绿的落叶,小兽在林间奔跑,飞鸟扑翅在翠色海洋一样的林涛上,风悠悠吹过去,丝毫没有任何警惕大军到来,也丝毫看不出不同于别处,和平笼罩着这里,仿佛能一直笼罩下去。 伶的身影就消失在一片大树下,在消失前她拍了拍手,向着某个方向青珠传递了讯息…… 同样的,缀在她后面的人也渐渐近了。 物质化的迷雾压制需要一定数量才有质变,近了,薄了,效果差很多。 片刻,队伍来到这片区域,白云门里那个女仙,感应自家本命道侣大致方位,是斜斜向下,眼睛亮起来,轻声对红云说了,叶青听不到,顺着红云目光看去地面,就猜到应在地底、难怪感应不明。 红云又对她黄云师弟说了几句:“……小心,在变动。” “大师姐,看我的!” 黄云立刻挥手号令门人,准备发挥土脉在地下战场特长,抢在伶面前一步:“都与我冲杀下去……大师姐你继续在地上追踪,我们上下配合。” 黑莲千算万算,也无奈发现战斗环境可能不是自己擅长,水受土克制太厉害,于是只能暂且听从红云分配,因只有她能调和各方,甚至连叶青都明显支持红云……木克土,叶青在土里作战有利! 同样来说,土生金,在土层里战斗有利还有新白脉,白云门众仙目光都看向场上最可信红云,纷纷请战:“大师姐!” “嗯,你们也去救他,自己小心。”红云吩咐,指挥若定。 土龙滚滚钻进了岩层里,随后七颗白星带着十几道剑光贯穿入土,半空中星群继续向前方行进。 “啊——” 惨叫声不时响起,前方的陷阱之类的也变得增多起来,看似茫茫水雾里没有一丝灵气,但谁都知道陷阱本身就是很消耗灵气,这无疑是一条巨大灵脉! 见此,红云有些感激看了叶青一眼。 叶青驾驭星舰回到自己仙天里,装是临战前补给,一面对着全息屏幕上微笑:“我的判断没错吧?” “嗯……不过,接下来看我……进星炉前,青谨你可不许作弊一个人跑。”红云警惕看着叶青缩进仙天的行为。 叶青无言了,他感觉自己认识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难骗:“我抗议!进方舟就已是起跑线了,你这是不平等竞争。” “抗议无效,就是不平等!谁叫你刚刚不打压我,知道什么叫养虎遗患了吧……”红云板着脸说,最后还是绷不住,噗轻笑:“好啦,别这样表情,你想想最先下去其实是最危险,元青和伶其实穿一条裤子,这事情只有我们知道,也许黑莲和青珠会猜到到些……黑莲都借口黑脉不擅地下战斗而让出主导权退避,你怎么就一根筋冲下去。” “我青脉适合地下战斗啊……” 叶青不依不挠坚持抢人头的先手,突眼睛一亮,指点另一个方向的雾气里青光闪耀消失:“你看你看,青珠不就冲下去了!” “青珠这厮铁了心抱住老情人伶的大腿,你能抱?哼……我不管你和伶什么关系,就算你能抱她,我也不让你抱!我这盟主会看着你,你敢偷跑,我也会乱来!” 红云感到自己时运回转,语气也变得重新强势起来,不仅仅是对叶青,还有别人,在黑莲缩头了的情况下,她倒是一时号令群雄,如斯响应。 既拨开迷雾找到了正主,接下来步骤就是正面强推,她拼着消耗大量地仙、真仙结成大阵,冲过一个个陷阱,冲击斜下方的星炉…… “杀过去!” “破了敌核心,我们就能占领整个方舟!” “整个方舟本源甚大,足我们恢复,甚至再进一步!” “只要胜利,人人如龙!” 到了最后,红云甚至习惯性喊起了人人如龙,这是以前的冲锋号角,一喊,就有大把的人冲锋去死。 只是现在虽方舟内部火力弱了一个等级,但同样来说大多数入侵者都是孤身冲入,缺乏仙天分担火力,防御也弱了一个等级,天仙也都纷纷受伤。 这时就见得带进来的地仙、真仙们价值,大量牺牲,纷纷惨叫,听着人人如龙,不由丝丝黑气。 红云又背黑锅。 黑莲看着只是暗自冷笑……这个蠢女人。 1862.第1862章 封印 轰! “谁打老子的仙天——” 叶青的星舰重新浮出青谨天,混在阵列中,并不起眼,片刻就没有人留意到他人已经消失,一个青衣少女蒙着面纱,安安静静立在舰艇里,她没有开通讯,她完全模拟了道侣气息,她目光扫视这片战场,计算着时间。 因青谨天一直没有脱离主要战场,扎根在这片平原上,共鸣一直在,偶尔红云要查看一下叶青本体还在不在,芊芊身上就会涌起一股青色信风,屏蔽掉所有柔婉信息,而取代以英武的年轻男子,在红云面前蒙混过去……然后少女心中轻笑,不偷偷作弊,那还是夫君? 论起对夫君的了解,她相信自己才最深,大凤凰还远远不足啊! ………… 深深的黑暗里,一点白光载沉载浮,不知时光,不辨空间。 “白云道友,你今天出不去了,你的白源受这这陷阱针对克制,这仙天巨剑也不是凝粹固化法宝,它需要仙天额外加持,每一下集束使用也在消耗你自身,巨剑本身也在引力影响下继续塌陷、缩小、跌落……这是什么感觉?” 白云一言不发,节省力量,他不想知道,因心中更清楚不止是忠诚手下来援,自己还有许多盟友在外面攻打方舟,这刻新五脉同气连枝,不会见死不救,也许自己一个人落进元青的陷阱,但也许……元青也在别人的陷阱中。 “你就是一支股票的跳水,啊,忘了你这土著不懂这词,没关系我们可以简单地说,随着这跌落过程,你和你仙天里的灵气、物质都会凭空蒸发,它们当不是消失,我们方舟会在整个人造黑洞基本盘上汲取了它。” “也就是说……我们会在无声无息中同化你……吃掉你。” 黑发女子迅速而恶意的话语,赤果果的吞噬,让精神上绝望的阴影去锈蚀战士长剑的锋芒,消弭他的士气。 “而你一旦临阵突破失败,最后极限时就是跌破当前时空,甚至更深,打破了时空交流最小分段界限,彻底掉到一个不可名状黑暗深渊里……你的意识开始模糊了吧?你的勇气还在,但没人看见你的勇气,你也不能说话,你也不能看见,等我的声音也消失后,你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存在……” 某种哗的轻响打断了她的话,声音轻骂了一句,就匆匆消失。 黑暗中一下安静,时间呈现无限拉长错觉。 临界线的异样模糊感,白云有一瞬间几乎觉得,似乎自己正如元青所说的那样被吃掉了…… 其实也相差不远,元青已计算好他来不及,才会放心走掉,他定了定神,释消掉无关杂念,依然不改继续凝粹着自身金气,生死置之度外,都已经不是他这刻考虑的东西。 战士就要死在冲锋的路上,而不是背朝着敌人在背心伤口而亡! 轰—— 再下个瞬间,引力环境产生某种震动,在高度凝聚的精神中瞬息觉察到,许多白色的星点在上面追下来:“掌教!” “你们……” 白云心中有些滚烫热流涌过,想说让他们不要冒险。 但对上那一道道执着目光,都是自己多少年与共的战友,知己,还有其中特殊的那红颜温柔目光,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是在浑身重压下咯吱咯吱欲裂的响动中长啸起来。 原本仙天这刻已经完全分化瓦解成更细微的东西,只有纯凝金气还庇护着白云孑然一身。 似乎是一片纯白的原始星云气体吸积盘,星云中心是颗小小的白色气团,在整个基本盘就要塌缩、跌落到越过某个临界线时,整个临界线随着上方的星群陡入而张开、沉下去……他们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连带着白云身上的压力也是更沉重,他现在等于是一个人承受了整个仙天吸积盘的压力,完全凭借着金气淬炼的势能抬升,与黑洞巨大引力抗衡着,但就在这下骤然的引力波动中,银白的金气尽数压入了他的道躯,连着整个人一起陡然间化作了一枚剑丸,势能抬升发生质变的瞬息。 轰! 周边的仙天物质星云银沙沉水,瞬息沉入了黑色的临界线下,白云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不——” 几百万年苦修,所有东西都一下没有了。 整座仙天摧毁了。 道基崩灭。 唯道躯仙体陡然间绽放无限白光,星云塌缩质变成了一颗白色恒星,突破了能级界限……吾之大患,在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就身体死亡,灵魂会一瞬轻飘一样。 道基崩灭,凝粹的道体也会一瞬失去累赘束缚,但同样,也失去了宝贵财富。 “这样没有道基,无鞘之剑,利不能久,撑不久啊……” 白云不知道这刻自己是该悲还是喜,也没空去想,没有去想,能级质变抬升,剑丸陡然间冲破井口,白云越过了无垠黑暗,看到了头顶的白色天空……这,就是更高一层时空能级的感觉。 他知道。 因他就是在上一层时空能级跌落下来,不止他一个人,整个五莲世界都是这样坠落下来,水涨船高,水落船低,这刻再度恢复,哪怕是暂时恢复,都是立刻适应过来。 瞧了瞧周边已是星炉的炉膛环境,巨大殿堂一样。 “他临战突破了!” 许多游走星点在炉壁上惊呼着避开,那是普通舰灵少女的元神投影。 不是真身,杀之无用。 白云一时心中冷静如冰,却没有突破喜悦,这损失太大了,视线寻觅刚刚纠缠许久的死敌。 却发现那个黑发女子……元青不在这炉膛里,不知道给什么人吸引走了,大概是刚刚她突然消失不见,很多盟友冲过来了,不止是本门中人吧? 果然,这时在星炉外面传来打斗声。 白云透过透明的炉门向外面看去,一片五彩光影弥漫如潮席卷,某种巨型法阵在启动……嘶。 “看来得打一会了。” 瞬息间将战斗环境所有信息收入眼底,战士的纯粹本能自然做出反应,白云再回头看,刚刚几乎吞没自己的人造黑洞,无边的黑暗,跌落无间壁隙的恐惧,在星炉内的高一层能级环境下看去,只是一团几丈高黑球,又失去了元青主持,不过尔尔! 铮—— 道人这一刻宛圣人一样强大,或者说相对于这下层时空来说,他就是圣人威能,拔剑对着下方幽暗劈下,盟友因救援还陷入其中,因是强行突入星炉环境,不是黑洞缩小时空吸进来,所以都没带仙天,势能抬升就弱小,比他之前整座仙天处境危险多了! 但在他这一剑劈下,纯凝到超限剑气落下,一线分开,霎将黑洞分成两半! 只见“噗”的一声轻响,整个黑洞蒸发,灵气消失一空,全汲取到了星炉炉壁上。 本身就是人造黑洞,蒸发起来也很快,白云根本截留不住多少灵气,不过仙天反正毁了,他这一剑所为也不是这个,而是盟友。 ………… 星炉外 “加持我!”元青终忍不住要使用相当圣人的力量了,她声音越过高大的星炉,在更高大十倍洞窟来回涤荡,到处都听到回声。 青珠也是狠心果断,见势不妙奋起压上去:“伶!看你了!” 而伶配合前道侣也默契很,她趁着元青给青珠拖住机会,手指触摸到元青的手:“抓住你了。” 轰! 文明光柱在她们身上浮现,而呈现出月亮和月光,本来设计就是这样——某些方舟出于主人恶趣味,如果说舰灵少女们是女仆,元舰灵就是女仆长的存在,换句话说就是宫廷女官。 不止是男公民,许多女公民也喜欢女性……的舰灵,可爱不分界限。 这瞬息,道天公民权限出现,伶浮现出太阳。 太阳光一照,月亮上本不断增长的超限力量,突发生了混乱。 这一下遏制了元舰灵蓄势的超限一击,权限上矛盾,道天公民权限比元舰灵更高一层,就日光一出淹没月光,让她的力量完全放不出来。 “我也……” 元青却仰首,对伶露出一个笑容:“抓住你了。” 瞬息的后手抑制,一盏魂灯在她一手出现,雪白莲花瓣围绕青蕊,此时已带了一丝紫点,捏在元青手里,正是伶的魂灯…… 作舰灵少女的本命魂灯,很少有这样舰灵少女晋升为道天公民的事件发生,就算有,元舰灵也是会按照流程交还,让公民收回魂灯,她们不会反对一位道天公民,正常情况下如此。 但如这样不正常情况,就这样的情形,伶引狼入室来争夺道天公民权限。 她成功了,但她也让元青失望了,这一下魂灯抑制,青色的元气迅速封印甚至消散,但一点紫气,是公民权限,立刻护住了她,只是伶一部分力量就发挥不出来了,这会封印一段时间。 虽不长,可能几天,几月,甚至几年,但已经绰绰有余了。 元青迅速摆脱了青珠和伶的包围,一笑:“妹妹你真格天仙灵气不对,是在土著遗忘之地洞天里而成……要仅凭自身力量胜过姐姐,还差得远。”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63.第1863章 投票 “你的末日来了——” 黄云猛然怒喝着,义正言辞,在部下一片轰隆隆土石滚动中结阵推进过来,合阵化一条巨大黄龙扑下:“黄龙大阵!” 元青皱眉看看新一波杀进地底的黄云等人,还有七座白云天七星结阵,一下子面临的对手太多了,她又注视着伶,质问:“妹妹你就算公民之身,这样引外敌入内也是不该,叫我怎么放心将灵气源都交给你?” “哦,姐姐你要弹劾我么?”伶说着,她自是有自己的决心和理由,目光瞥了眼星炉里面,感觉到隐隐高能级辐射,顿时知道方舟灵气多数抽去哪里了。 元青摇首,神情认真:“我没有弹劾权。” “可以申诉提案么。”伶嘴角微弯。 “这里没有三个以上的道天公民,我就算申诉提案又能找谁主持公道?还不就是妹妹你一票否定。”元青神情无奈,说:“这样纯逗趣申诉提案,人类或出于种种政治原因会你来我回地踢皮球,我们舰灵又不玩这个。” 舰灵有舰灵一套纯净直白的组织原则,一般主题大抵是作女仆服务主人,就算自己明明知道伶是引狼入室,但在权限上母型方舟无法处置,只有公民能弹劾公民。 但她作元舰灵在特殊情景下还是可以设法拖延,就人类社会,一个忠心可靠女仆也可以阻止主人自己跳河,她这时就说:“危亡战时坚壁清野,生存原则第一,妹妹你要灵气源也可以,去争取九成舰灵赞同你,便可以了。” 实际当然不可能,这就是借着规则体系当掩护进行对抗,来压制伶的力量滋长,削减方舟给她的资源分配,道天在舰灵体系设计上从不在意这点点小小阻碍,因很简单的强者心态不畏惧——如果一个道天公民连一个忠心耿耿而稍狡黠的女仆都镇不住,那还驾驶方舟出来混什么? 老老实实找个世界缩起来修炼得了。 “姐姐真是聪敏机变。” 伶也微微一笑,她也不是好相与的,当下抛出自己内斗筹码:“可是元青姐姐,你变了……大约忘记了前任的紫衣姐姐最后遗嘱,我却是得到了紫衣姐姐的最后信息,关于之前发现的遗忘者,关于青帝世界的汉风复苏……” 轰! 云网中的精神讯息交换是最快速,相对外面现实战事来说,时光都仿佛放缓了,这一重磅炸弹,直指元青合法性,隐瞒了青帝世界里汉风复苏种子,违背了元舰灵的公正。 尤其关于那一片是汉风世界,顿时引得一片哗然,不少舰灵少女都有些激动,有些无措:“还有这事?” 并非所有舰灵都是少女,还有稀少的男舰灵,以及一些年老舰灵,她们作非人的世界之心碎片出身,本质其实谈不上什么性别和年纪,只是世界碎片阴属阳属的反映,岁月沧桑的一种反映,尤其在除元青和伶两人外,大多数没有肉身只有元神的情况下,元神更无所谓性别和年纪,如果化入年轻的**,也是看不出来。 而老人们元神明显沉稳些,也是疑惑于元青之前的隐瞒:“元青,这事是真的么?” “真是。” 元青不会直接说谎,在舰灵云网中说谎没有意义,她却规避汉风世界整体作文明秘密备份种子的价值,而再次强调与之前打过的预防针:“些许遗世者,北京猿人而已,别忘记之前暗帝是怎么攀上来,大家又是怎么投票……在我们落魄时,这些所谓的孑遗何在?现在回归在即,却想着求船票搭船,这种硬上来攀亲戚,我们不认!” 这话一说,舰灵少女回想之前暗帝的投票,一阵沉默,这时元青更是手指一点上方:“地上青谨天里,就有这样大批所谓孑遗,都是要致我们于死地,这还能认?” “别忘记了,我们是服从公民,它们不过是孑遗,在法律上,我们没有服从它们的义务。” 云网中的意向顿时偏转变得对元青有利,而伶也猜到元青会打预防针,这时只揪着元青‘不诚实’这一点:“元青姐姐只说个体,怎就不说说汉风世界整体……再有远征军的敌对,还不是你的灭世引起……” “妹妹你想怎样?不灭世?” 元青冷笑,一言反驳:“紫衣尚在时,没教过你——目击者必须死的道理?何来如此妇人之仁,还是说你其实心中已背叛方舟,心向土著?” “姐姐何必激我,目击者必须死,这没有错,但这不是外来文明,是我们自己的文明遗风,所以紫衣姐姐面对下土那片汉风世界迟疑了,她将决定交给我们所有人……我来之前去见霜蓝,和她说了些话,有所启发。” “还是灭世,拆迁整个世界……强行迁移所有孑遗到方舟里,回到道天文明光辉里再找世界投放,而其余,只要不是汉种,青帝、青鸾、大司命少司命这些全都杀掉……” 伶这一刻冷酷无情说,终暴露出她属于舰灵的真正立场,她连曾经与青珠百万年情感都淡化,对自己部分传承来源叶青那些关系更是根本不在意:“同意我这方案的姐妹,站到我这面……” 本来有道天公民权限,大可一言而决,但现在被封印了,这时间点内,只能靠投票了。 元青无奈摇首:“妹妹你还是太年轻了,你这方案听着好,根本无法操作,青帝世界不会是你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玉石俱焚对抗之下没有什么挑选时间……再一个你高估了我们方舟,我们漂流得距离家乡太远了,方舟不是真正世界,长途旅行养不起这许多人,仅凭我们融合星核作虚拟世界之心晋升,更负载不起这样多凡人背井离乡……同意我方案,站到我这面。” 这一下方案冲突,顿时就引起舰灵群体的分裂。 很快数目清楚,大约三分之一跟了伶,都是年轻天真些舰灵少女,她们属于解救苏醒时间较近一部分,还怀着自己能做到的信心。 伶的资源顿时大增,这才可以说她在方舟里有自己的根基,这也是她成为道天公民,有天然信服力,否则肯跟她的一个都没有。 但元青只是淡然观之,因很简单,伶还是无法通过百分之九十的集体票决转走灵气源。 这时,伶举起了星核。 ………… 星炉内 剑光与黑气并消,炉渣遍地,十三个同门天仙出现在周围,大半都带着伤,有的重伤,在刚刚闯进黑洞差点没命掉,这时自是喜笑颜开,簇拥过来说:“恭喜掌教超越极限!” “取巧罢了,我借用外力,你们以后要是遇到也可以提前准备,就是……” “咦,你仙天呢?”白云道侣女仙是最细心,发现不对。 “崩掉给黑洞吸走……为夫仅人能跑出来就已不错了。”白云当众握上道侣的手,让她脸颊一下绯红,口中轻喃一声‘夫君’,这等于当众公布两人的关系了。 对白云来说,却是借助本命道侣的灵池共鸣将养剑气,顺便也粹化她的仙体,不过因没有仙天的整体能级,所以无法真正提携多少,最大用处还是将她身体作剑鞘,临时蓄养自己的剑锋……只是不能太久,否则会伤害她的身体。 “我们没有星炉这样不可思议的维持高能环境技术,一会出去,就会产生能级滑坡,不过这衰退,或有一段时间,有机会超限之力大杀四方,就劳烦爱妃承受些。” “嗯,我没问题的。”女仙柔声说。 星炉里依旧维持高能级环境,白云一时不用担心自己能级滑落,不用道侣作剑鞘分担太多,但天仙冲进来,可没有这样蜕变过程,全都还是天仙,但在这样高一层能级环境下也就相当地仙,十几个天仙结阵冲进来容易,相对降能成十几个地仙再冲出去其实就难了。 于是白云又责备:“你们太过冒险不顾身,中了元青的围点打援之计,以后不可再如此了。” 众人只是笑着答应,没有介怀,知道掌教在意他们,才会这样看似严厉对待救命恩人,这时只说:“伶逼得元青出去迎战,她和青珠联手有优势,刚好我们和黄云门的人冲进来赶上……” “现在我们快出去,仙天都在外面接应。” 白云其实也心知是他们为了自己才有这样,当下不多说,带人剑阵劈刺炉门,试图杀出去和外面援兵汇合,但很快发现不顺……自己这超限突破放到外面,在滑坡结束前所向无敌,但在炉膛内高能级不过一普通天仙,无法攻破道天技术结晶的星炉。 而叫唤外面人更无回应,也不知道是真屏蔽听不见、看不见,还是青珠、黄云等人故意装听不见、看不见。 “这下我们亏了。”众人顿时郁闷起来。 有人试了试勾连外面的战争杀伐之气,这时都毫无反应,星炉的炉壁一墙之隔,却好像完全两个世界。 白云也是无法可想,只安慰:“没事,这炉膛里高能环境纯靠方舟几个常规能量池不能久撑,无论元青还是伶赢了,她们要拿星核进来,就要开门,我们总会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也无话可说,实打实的能级对撞,能就上,不能就上不了,如果超限突破的道躯无法在合适时间投进战场,错过了关键战役的话,敌人一旦清空,就算有短暂时间无敌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还是新五脉内部开战? “趁着空隙,小结一下刚刚战事,是我过于莽撞冲进敌人客场,致使损失仙天。”白云有些遗憾,这仙天就世界一样,在沉坠时是累赘,但在晋升时是资粮,刚刚损失了仙天是非常严重的事,等是出局。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掌教的道躯淬炼突破成功,还有机会。” 众人都鼓励着,但也都经历过五莲世界坠落的能级滑坡,知道世界作单元一旦掉下来也支撑不久,高能个体更是无法在低能级环境下久存,会迅速散功,白云掌教接下来要么整个势能滑坡下去与世界主流同步,期间想办法争取圣格让世界认可一丝超限之力,要么孤身脱离世界,迅速飞向这整片虚空的能级壁障,抛弃所有盟友、道侣、势力、世界,而只身去往更高时空能级的虚空…… “我不会抛弃你们孤身飞升。” 白云看出道侣和部下在担心什么,毫不犹豫表明不避战的决心。 真正晋升是天仙与世而移的同步,甚至圣人举世而移的推动,而这种‘飞升’听起来很高大上,但悲剧是,虚空茫茫并不到处都是世界,个人在虚空里生存不了多少时间。 假如下面青帝世界晋升失败,或晋升拖延了时间,在上面虚空等不到世界,又没有带仙天,同层也没有世界水平移动过来,那就死定了,变成青帝世界里第一个飞升死…… “我听青珠闲聊过一些高层时空秘密,在许多物质化更严格世界,高人寿命往往更有限,忍不住羽化飞升,但一百个飞升的高人,如果没有接引,九十九个都是死,这是等而下之的做法。” 众人闻言纷纷放下心来,有人分析:“那掌教必须出剑,接下来如果不能迅速出炉夺取最大战争红利,以大量战争杀伐之气来补充损失重塑仙天,那刚刚的突破就等于无法变现,很快会贬值成废纸……等是不败而败,彻底出局。” “嗯,要有出剑机会。” 白云现在只能耐心等待转机,如果外面局势不妙迫切需要战力,如果红云师姐能赶到,如果……主动权不在手里的感觉真不好受,但也只能这样。 就在他这样想着时候,炉门外面传来一声断喝:“青珠!你竟敢背信弃义,偏帮舰灵,此时还不速速归位!” 这听起来……有点是,孽畜还不速速归位。 青珠正已经协助伶压得元青进入黄云等人的包围圈,闻言大怒:“叶青,你这是找死!” “是叶青!” “轰”震着,星炉晃动起来,白云等人都趴在透明的炉门向外看去,只见无数青藤挥舞着充溢视野,土石簌簌而下,冲击得星炉外面基底晃动,叶青不知何时杀进了地底,将原本会稳定成青珠和伶胜出的局面,搅得一片混乱。 白云等人都是皱眉,不太确定接下来走向。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64.第1864章 原罪 方舟核心 舰灵少女看去,只见星核星砂点点光亮在道天公民手上,日刺迷雾一样,溶解了星炉周围洞壁土层表面禁制,渗透后面法纹,完全激发这一座核心大阵,紧缩丝丝法纹陡扩展开去,光线照亮广阔黑暗,就见得下方实是一个非常广大洞窟,直径怕不下万里。 这时应该存在某种空间折叠……比星君舰生态圈更甚,方舟的空间折叠! 叶青一众天仙神识探测出去时,感觉有点点是曾经有仙天之类的造物曾经泊驻过这里,在整体空间容量的设计来判断,甚至巅峰时可能有十几座,属于藏兵洞形式的存在。 不知为何,主人们都离去了,在地壳深处留下这片幽暗大空洞,还有空落落无所依的舰灵少女。 而这刻,又一位道天公民诞生了,重新君临这片方舟,她这时:“元青姐姐,你知道我现在的体会是什么?” “不,强大感觉还没有……毕竟灵气源还在姐姐手里,现在我体会,就是渺小……我们每个人都很渺小……” 伶十指合拢,收起小小星核,她转首看向战场尽处黑暗,曾经前辈公民来过的地方,根本不是地下洞穴,而是一个殿堂,球幕弧形的墙壁上雕刻着种种星纹,最终在穹顶汇聚成一片螺旋的星盘,那是……银河。 曾经璀璨星图,此时一切沉寂,灵气抽走,都收在了星炉里,却不知从何而来的能量,在一点点点亮着星纹,自远处地平线的尽头,一点点泛起星海,连绵广阔,叶青看着目光一凝……太熟悉了。 伶重新启用了周天星图大阵,但没有星炉全面激活星核内质,她现在个人抽取星核力量很缓,与叶青水晶宫缓慢释放一个性质,还需要一点时间。 与这巨大殿堂相比,黑暗里星炉周边这一圈亮光就显得渺小,似乎银河中的小小星点一样。 而在光晕范围中心的土龙比起光晕范围更小,似一条小小土黄蚯蚓一样可怜滑稽,盘旋在七颗银白星点间,而它身下不远一些对峙的人,这些个体更是蚂蚁一样渺小,毫不起眼。 但就在这些蚂蚁之间,是所有人为之抗争的命运。 生与死在这里,情感的羁绊在这里,舰灵少女回家的希望在这里,而下层土著求存的希望在这里,又夹着道天遗命,异域疆场,冲突根本无法调和,就剩下你死我活……于是一切可能都在迅速塌缩,化命运巨锤将每个人轨迹砸破。 这巨锤还在回荡,纤索在泵张拉紧,它背后力量漩涡在深凝,它面前目标那条小小蚯蚓似黄龙,还在不断攀升力量,元青对这区区一脉之力嗤之以鼻,就不置可否地:“渺小也是这土著的渺小,我们背后是道天。” 淡淡的话,尽显霸气,以及立场。 伶叹一口气,她已开始明白了人类的体系与舰灵体系的差别,其实,她也不在意汉风复苏的影子,只是觉得事情不是这样,过去区区一个野丫头没有资格说话,现在作道天公民终可以发出声音,有人开始重视她的声音。 但还不够,力量不够。 “封!” 元青手指一点洞穴的一侧,借着伶妹妹激活星图周天大阵便利,修复那片区域黄云突破罅口,地平线上泛起的星文立刻覆盖上去。 土石簌簌填埋原黄脉进来的地气禁制漏洞,也断绝了黄龙与外面盟友连结的灵气支援。 “糟糕……隔断地气了!”黄云都是心中一紧,他们要是仙天硬闯,也没有这样快,速度本来就慢,怕会拖后腿。 不过地气与土层相融,没有实际形成隧道,体量小的道躯结阵成虚实黄龙,偷渡进来一样绕过了厚厚地层。 真正破坏只是最后一层核心禁制——还是白云门的仙天结阵锋芒刺破方舟的核心,否则要拼地气深厚,黄云怎么也拼不过主场元青,很大程度上都是靠白云门仙天当刀子。 这也是元青为什么一开始就要对付白云门,这时有些不满看了看伶:“妹妹休要推脱力量不足,姐姐拼着受伤也解决掉一半,你有权限与星核便于突袭,既路过就没解决几座白云门的仙天?” “叶青后面跟缀得太紧。” 伶说着下定决心,举起星核再度端详几眼,压住不放心感觉,又对身侧不远炉门一点:“姐姐开门吧,我答应你不用方舟的灵源,只用星核。” 她要进入星炉唤醒星核的全面能量! 再不迟疑纠结表层水晶宫了,真正力量沉睡在表层以下,之前的扫描和使用都确定不是空壳,这星核里沉寂着不属于方舟的全新灵源,都即将为她所用,真正具备道天公民的力量,横扫无极。 “那我可就真的制衡不住你了。” 元青有些犹豫,在这个妹妹身上,她还有些东西还没有确定。 “伶和她说个什么废话,强冲就是!” 不远处,青珠大叫怂恿着,豁出力气缠住叶青,只要伶能成功蜕变,自己抱着她的大腿,同时拉拢盟友,边打边谈,设法敦促两面回到谈判桌上,以居中纽带大捞资源,还怕不能发家复起? 元青大怒盯着青珠,区区一个外人敢挑拨姐妹感情,待会就让你好看! 叶青一直低调,目光也时刻留意着伶的动向,又联系芊芊还需要点时间带着整座仙天进来,属自己的时机节点没到,于是对黄云喊:“别光顾着纠缠元青,也看着点伶,不能让伶得逞开启炉门!” 但这时,有白云门人喊着:“掌教在炉内!快放掌教出来五气合一!” 黄云一怔,在各种意见冲突中无法决定,他不想自己背黑锅,传讯给红云师姐:“也未知白云师弟尚存与否……” 哗—— 炉门稍许泄压,晶壁雾气散开,见到了炉膛内景象,原先的人造黑洞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俨紫气霞光的高一层能级辐射映出透明仙晶,白云等人身带霞光,也正向外面望来。 声音的波动是随着炉壁传播,而随着势能滑坡产生跳跃,是滚动的皮球在山坡上蹦蹦跳跳,在炉门口附近的众人头顶越过,偏斜到不知何处去,只有里面能听到外面声音,外面听不到里面声音,白云喊话求救无果,只得比个“快开门”手势。 “等等……” 外面众人却发现了白云气息不寻常,眸子隐有紫意…… 该死!超限之力!一条大鳄装纯白绵羊! 青珠、黄云、叶青都是暗骂,大抵猜到白云是在星炉里临阵突破,真心不想救这厮出来了,还嫌竞争对手不多么? 这一刻矛盾又压倒合作。 不过星炉开启与否,决定权不在他们这些入侵者手里,而在方舟两个主人手里。 伶转首看元青:“姐姐没解决掉白云?” 元青也在舰灵少女里得到了白云逃生的具体经过,终决定还是不能就放伶进星炉,着恼说:“能怪我?就差一点时间化掉他,妹妹你带过来的人太多了。” 伶竟无言以对,她也不想,都说过自己实在摆脱不了身后尾巴叶青,为了能一个人进入星炉,不惜引来青珠和叶青相互牵制……这在外面是成功了,没想到炉内又有变数! 这事也没法纠缠是谁的责任,幸舰灵传统不会临着危机还相互推诿,这点让她们在战场上更有凝聚。 元青马上机智决定:“先减压,降能级,再开炉!” 炉门的雾气瞬息又弥漫着,边缘甚至结上了冰花晶霜,能级泄流时有些相似普通社会都有的温差——冬日里开着暖气房间,在玻璃内层温暖,外层冷空气,玻璃表面会冷凝产生露水,模糊掉了透明窗户视线。 外面白云门众人明白过来,都是一片愤懑:“快放掌教出来!” “敢不敢正面决战!” 这些自是得不到舰灵少女回应,留守天仙分身一声不吭,不做这些无用功,敌人手段着实详密,等让白云掌教超限力量在炉膛环境内滑坡下来,星炉甚至可以二次汲取回收。 对方舟来说,虽抵消掉的损失不大,但对白云门来说,是再翻不起浪花。 作一柄利剑来说,比起为人所持有驱使的悲剧,更大悲剧是闲置在角落里,尘封在剑鞘中慢慢生锈,最后都派不上用场。 炉内 白云擦了擦内壁露水,外壁还是一片模糊,抽剑插在脚下炉烬里,叹了口气:“强大也是一种罪。” 剑光明光,一泓秋水映在星炉内壁上,清丽澄澈,本体在这里天仙望着也都是一片沉默,这孤寂剑光,何曾不是他们自己内心的写照。 白云又一笑,对着竖立长剑坐下来:“即便这样,剑心不死。” “掌教说的是!” 十几个白衣人都在炉门口盘坐下来,插剑身前,闭上眼等待炉门的开启,无论那时掌教力量滑坡到什么程度,有没有超限力量,都照样带领众人冲杀出去,投入战争中去。 就连炉壁上的舰灵少女投影,也都有些讶然望着这幕,虽底层时空土著,但有些精神高度锤炼,如金似铁,是真真切切,并不差别处世界分毫。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65.第1865章 我们很为难 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人造黑洞炼出了白云,他出去后就算力量下降,已有了一人突破的体会,这与过去世界水涨船高晋升到更高不同,只身掌握白源极境,所有门人都这样高度团结在他身侧,就是有这方面吸引。 一柄剑的中轴坚韧不折,外围锋芒就有了凭依。 星炉环境锻炼成就这一个强敌,几乎是不可复制偶然,很难想象除遇强则强,还有谁能在星炉环境晋升。 看着淡然的剑客,有个舰灵少女心中佩服,轻吟:“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剑客之心不死,很好,那就闲置到白发生出。 所有舰灵少女都是心生杀意,反馈到元舰灵和公民伶里的意思就是——决不可放白云生离! 她们心思纯净,敬佩这样坚韧敌人,但也最讨厌这样敌人。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你既不肯死,又不肯服,我们都很为难啊! 为什么不都乖乖去死呢? ………… 战场 一道剑光重重轰向,却被无声无息的净化,烟消云散。 “咦!”就算这样,青珠眉一皱。 “再来!”一声响起,又一抹青光突浮现在青珠前,似乎跨过时空刺向青珠,顿时与防护场,发出了“滋滋滋”声音。 剑光如洗,深邃又带着微紫,强行刺破了二十四重防御,随后被轰碎。 “雕虫小技!”青珠冷冷一笑,但是震惊再次涌上心,叶青的力量相对来说有点劣势,但穿越时空道术却越来越熟悉,这种本是亚圣才具有的技能! 青珠背靠着仙天,而叶青只有孤身一人突进,这时目光扫过白云门在外七座仙天,又看看星炉重新封回去的炉门,嘴角微弯:“白云道友……多谢你的探路,和资助了。” 只剩下一页封皮的川林笔记虚影,完成了对星炉高能环境的运行记录,就差最后一项……星核放置进去的反应机制。 翻开封皮,在封底上投影着亭亭玉立一个白衣少女,双手合握不露一丝缝隙,而旋即衣裳和身影都变透明起来,叶青视线落在她掌心小小星核上。 金箔一样紧贴着的加料版水晶宫蚀刻下的星核,是沉寂着,更广浩许多倍星核内层,就是表面洋流下安静的大海。 它是一座财富的宝藏,安静躺在道天公民手里——只有她才掌握着开启钥匙,只有她才能带着星核进到星炉里。 论起星核权限,叶青从不奢望自己区区一张表层能与她占据星核内质对抗,说到底,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好事,也不可以指望任何人、任何外物。 但到那时,自己就会亲身…… 且不说被放置一旁的白云,和叶青盘算计较。 他们周围的战场还在不断地发生突变,犹深海里两道洋流交汇点的大漩涡,席卷裹挟进来无数细小支流,纷涌澎湃,又一条大鲨鱼冲了进来,卷起血腥的水流。 轰! 洞窟顶部一阵轰隆隆的土石滑落,众人抬首看去,大抵只是模糊黑暗中一点白光,只有伶和元青看得最清晰,她们见到大殿穹顶银河星文的中心陡塌陷出一个狭小隧井,井口出现一缕明亮的天光照落下来,尘埃点点飞舞,隔着远远能看到几点星光似的人影飞落下来,然后又是几点,十几点……更多。 “封!” 元青在黄龙大阵的包围下,犹抽力封堵,就给黄龙抓住机会尾鞭抽击一下,嘴角又溢出鲜血,腥味在舌尖绽放。 刺—— 青色雷霆在周天星图大阵上催发,最先涌进来试探真仙撞在一层雷霆禁制上化涅粉,无数惨叫,黑气与血腥,舰灵少女损失了一点血,就有着更多血腥为她陪葬。 然而大阵终究没来得及覆盖顶端,尚来不及净化,就又冲下来一批地仙,又死伤一片…… “是黑莲的人手,倒聪明填进来炮灰。” 初步的试探都是牺牲掉,不过也探出了下面虚实,直到井口冲进来天仙,终还是稳固下来了,打穿土层这道隧井逐渐扩大了千米直径,看起来并不容更大体量的东西进来。 但很快众人就不这样想了,随着禁制侵蚀,而只见得逐有淅淅沥沥的汇流灌入,旋即如瀑,如天河倒挂,幽幽宁宁,似一条地下河水陡冲进了某片溶洞空间。 “地下水泄露了?” “等等,后面跟着的黑水是……” “黑莲天!” 那个道人无疑很谨慎地下作战,黑水极境故技重施这一下瀑灌冲下,裹挟仙天以地下水方式一起进入,就可借用方舟部分黑水力量,水脉绵绵的更深处可以看到星星点点,不知何时与死区扎根那些灵脉串联在一起……原来也是早有预谋,借了那些炮灰汇入自己的极境海洋。 在黑莲作为**oss一样进场动静,吸引了全场目光时,一袭红影悄穿过水幕,出现在了黄云身后,很是低调,低调得都不是一个盟主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元青擦了擦嘴角鲜血,就目光一凝落在女子倩影上:“红云!” “姐姐,敌人越来越多……等不及炉膛泄压了。” 伶再度感觉到事情脱轨失控的味道,她暂时还能让青珠拖延着叶青,可如果青珠一不小心没挡住,叶青转化气质临时顶替白脉阵眼,五气合鸣可真就要局面失控……她可没忘记之前虚空里二青仙天竞速,青珠就没有缠住叶青! 转首看去,恰与叶青望过来的视线对上……那是多多沉静而危险的目光! 叶青收回目光,向红云申请:“我临时客串一下白云道友的位置,怎么样?” “不是说好了么?”红云奇怪,不需要重复申请。 叶青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白云门七座仙天。 红云顿时明白过来,这时白云师弟不在,自是她来指挥那七座仙天,这时又心中微动:“你进来后自请顶替白源,就是打上这个主意?我说你怎么这样积极截住了伶,阻止她与白云门众遭遇战,原是当自己财产?” “岂敢,总绕不过红云道友这一关的,您才是盟主。”叶青继续表态支持。 红云轻哼一声,她其实想问问‘你屡屡维护于我,也是将我当你……’,话都到了喉咙,又压回去。 有些不好意思问,再有无论叶青回答的是与否,她心中都会不高兴,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一侧,少女公民却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手里冰凉的星核,心中清晰意识到叶青可能对自己造成的威胁。 作一个无法解决的不稳定因素与别的变故配合,就一个小小锤子有节奏地按着驻波周期敲打一口万斤铜钟,不断加大铜钟的摆动,越来越严重撕扯着她的布局…… 她这时真想揪着叶青的耳朵质问,自己明明都暗示过会放过汉风一脉,为什么还要与自己作对,为什么就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呢? 难道汉风真有土地收集癖,扎根到哪里,种上几茬庄稼,开了几块菜畦,就饕餮一样咬死不松口么? 有没有必要这样玉石俱焚? 妥协一下不行? 少女公民身份已不同,由女仆翻身做主,她已突破了精神拘束,想着一些在过去是大逆不道的事,有些抱怨起曾经主人的传统,但在现实面前,又不得不舍弃了原有舰灵少女的一点幻想,下定决心:“现在……” “现在趁着黑莲还……”方舟的元舰灵也说着。 系出同源的姐妹都停下来,这瞬心意相通就有了默契,元青微笑:“力量上或妹妹你赢了,但道路上还是姐姐我赢了。” “事情没结束,姐姐别下定论。”说是这样说,姐妹还是重新相互靠拢。 水声滔滔,龙吟当空,藤木交错,剑气纵横,这一片分割战场视线,红云刚刚进场,反是最仔细观察全场,特别关注伶和元青位置,又有叶青曾经提醒过,大凤凰一下觉察到她们相互靠拢:“快拦住元青——” 吼—— 黄龙拦住了元青在阵内对外突破,土石滚滚龙躯盘旋着一道道螺旋下沉,要裹挟着这舰灵少女到更深地下,地气塑形蛇缠阵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黑莲天投影也终来到上方,红云也加入。 叶青道躯的气息迅速转变,白气渐渐锋利,手一扬,亮剑,突想起回首:“嗯,青珠不打算跟上?” 还有场上天仙,所有人都看向青珠,目光危险。 “你们以为我会做什么蠢事?” 青珠冷笑不屑,他又不是要抱元舰灵大腿,和盟友联手消灭元青倒是没有任何迟疑,就上前去补青源阵位……只要杀了元青,谁能能挡住伶回归星炉? 而就这时听到伶的传音‘等等’,不由一怔。 就这迟疑的一瞬,星星点点迷雾宛时间之沙,伶身影瞬息穿过了龙躯的鳞片、血肉、筋骨…… 而红云下半句话这传出来:“还有伶——” 拦住伶? 黄云在阵内还没觉察到外面动静,微怔,自己拦错人了?还是师姐喊错了? 土石沉厚,丝毫没有影响到公民少女身影,伶已凭借星核的力量,越过了封锁线,也进入了阵中。 青珠恼火喊着:“伶,你这是干什么?” 这会导致最后的决裂!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66.第1866章 对峙 “她是我姐姐,死也必须死在我怀里。” 伶说自己认为天经地义的事,且觉得青珠应知道她的立场才是,都已说过了最后必有分歧,为什么就不肯正视? 青珠脸色阴晴不定,他竭力避免这种被迫选择立场情况,但还是出现了,这时在黑莲、红云、黄云、叶青盯过来的提醒目光下,道人心一狠,加入封锁阵列:“杀了她……我是说元青。” “你找死!” 元青哼冷笑一声,自不是坐以待毙,而实际上……她岂是谁想杀就能杀? 别看之前屡屡内伤,那是她节约力量不肯贸动用超限力量,也就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坚壁清野,待敌自乱。 而现在因她的示弱,造成新五脉内部内耗,许多人底牌都已用掉一些,现在围杀,差不多也是最后底牌了。 与外围五气漩涡围杀相反,这黑发女子一头黑发,迅速生长,亮丝洒开来,又似是深海里海藻扩散,又或乌贼吐墨,瞬息淹没她的身体,还在继续扩散,每一根发丝都坚韧入微,穿梭在漩涡五气缝隙间,无间入有间,庖丁解牛一样,伸展开去刺入外面星炉上。 空气发出一声嘶啸,裂帛划破,坚壁清野几乎不见的灵气,都顺着星炉里向外奔涌而出,先滴滴泉水丁冬,后涓涓细流鸣响,进滔滔大江,汪洋大海,文明光柱在虚空里浮现,贯穿伶和元青身体,加持在她们身上…… “快斩断!” 而已晚了,紫色在发丝末端瞬息上升。 自方舟坚壁清野,星炉里吸纳储存灵源迅速对接到元青身上,她黑发瞬变紫色,支撑着她身体浮空而起,宫裳翩然。 一点点星光顺着发丝汇聚,是无数的舰灵少女意志汇聚支持,而她们世界之心碎片的孕育出身,本身整体就算得这一片方舟世界泛意识活化,她们支持下的元青又是千丝万缕蛛网中心的女猎手一样,已经在沸腾云网力量,和之前一样,召唤起方舟世界的本源,皎皎月光再度出现在身上:“超限加持!” 这时,又一道金色阳光也再度来到她身侧,以星核为纽带,两人手交握在一起。 日月的光辉同时塌缩,穿过星核水晶宫,进入到星核内部。 瞬间,叶青感觉到丝丝力量溢流涌入自己身体,心中微动,却没有共鸣抽取……以防伶是在试探。 伶瞥了眼叶青,回首继续专注调用星核力量,她这次没有再压制元青,反姐妹产生了共鸣,或者说这才是原本道天公民与元舰灵之间正常关系,相互补充。 “不好!她们联手了!” 黄云回醒过来,为什么之前红云师姐让自己拦住伶,因看起来这道光柱比元青一个人召唤得更宏大……道天公民似乎才是真正能够完全调动整个方舟力量? 不,也不一定。 众人视线落在伶手里星核上,是这东西加成? 叶青眯起眼睛,在他经验看来,超限力量也不一定能连着放,那是与整个世界的体量与底气有关,青帝世界或曾经五莲世界、现在新世界……这样主世界都可以,小世界就不行——即便残破休眠而沉睡的世界泛意识,都会本能阻止这种连续消耗的透支,再怎么得世界欢心的嫡子圣人,都无法违逆世界本源的本能! 就熬夜了几天几夜没睡的人,再怎么想要透支,也会撑不住晕过去,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世界只会更完善成熟,天心不以人心为转移。 方舟虽不是主世界,却远胜小世界体量,倚仗是七星能量池,相当七个小世界的水准,有轮次启用基础,算不上连续透支,又是舰灵意识聚合体云网,相当世界泛意识活化了,相当天心。 代价自是很大,千万年虚空漂流一次次搜寻和战事,那些无法修复死区,现在浅浅的七个能量池,散佚不见的零号舰同类,乃至只剩下元舰灵这一具道躯,这些都是代价,无不见证着曾经突入此间的强敌痕迹,这是一艘饱经战火老船。 但不管怎么说,最后能撑下来到现在,都说明方舟潜力强大,也许是强弩之末,也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结果没定前,谁能断言? 红云不由神色一凛,传音:“方舟主炮对外轰击恢复时间很短,每一记主炮虽不至于超限,但也非常强大。” “舰灵少女元神也有很多,副炮火力网强大到横扫天仙以下,对外输出可以说是没有瓶颈。” “真正限制它的是缺乏可以充当内部输出的接口,就是一具圣躯凝塑不易,原只有元舰灵有,这一刻伶是以星核来模拟,而足充当第二个输出,只要元青放开灵气源给伶使用就可……青谨推测说可能会出现伶和元青联手,就是这种。” 红云这样指名道姓一说,众人顿时侧目而看,猜疑叶青不是有所准备后手。 好个大凤凰…… 叶青瞥了眼红云,看出来她嘴角弯起的一点得意,自己幕后老板抛出来黑锅竟不好好接着,现在胆大到敢反抛回来,叶青决定事后狠狠收拾她。 不过这刻看起来陡转的战场并不难理解,或者说它之前已有先兆。 其实不仅仅叶青看出来,连青珠和伶接触后也有防备,黑莲更在青珠表现中进行猜测,真正后知后觉的也就是黄云一个人,这个迟缓家伙这时都在看红云师姐的眼色行事。 本来如果红云肯放低身段乖乖配合,叶青是有点想在这时使用星核水晶宫底牌,合作吃掉别家,再和红云分输赢。 现在手指动了动,还是忍住了没有,人太多了……太多了。 赢不了。 谁也不能指望谁,都只能靠自己拼,这时就看谁能忍耐,谁有底气忍耐下去,谁有更多底牌,扑朔迷局如漩涡吞噬着一个又一个人底牌、力量、希望。 不止是叶青,所有人都在奋力向前,并在临身刀锋寒光下试图看清一些东西,看得更清晰一点。 穿越生与死的恐怖,每个人的身体都因刺激与兴奋而颤栗起来,不仅仅是力量的五气合鸣,就连精神都在空气里隐具实青色,激撞出火花。 “合五气吧。”黑莲声音在众人身后传来。 哗一片响,地下水的瀑布还在不断奔流,但真正黑水已完毕,全都在半空中汇聚成一片仙天,悬浮紧贴在黑莲背后,他身体也正迅速沉入仙天里——这个聪明谨慎的前圣人奉行着王道,不会将自己暴露在水面上,沉渊在黑源一极。 而青珠的仙天也在一侧出现,遥相对峙,伫立在青源的一极。 这时方舟的所有仙天,也就剩下叶青青谨天因要给速度慢的黑莲天让路,反关键时刻没有到场了,这让红云心中微急,不好在叶青面前漏怯……大凤凰的骄傲,与盟主的自尊,都不允许她在关键一役曲身于叶青。 她只召唤了女儿琼阳过来身边,携手一起,而琼阳一只手拉着叶裕,不知不觉,三人的气息串联在一起。 然后是红云门众仙,串联成一片火海,燃烧在赤源一极。 不过红云还是将叶青引荐给了白云门众仙,在群龙无首情况下,白云门只能接受了叶青山寨白源的暂时主导,山寨到正牌都不得不低头的地步,也是一绝了。 黄云自是紧随在红云师姐进入阵位。 “轰!” 地上黑、白、赤、黄、青的五气迅速形成,而天空金银日月也在形成,对峙迅速成型。 与新五脉阵中勾心斗角相对,元青和伶这一对姐妹心意融洽,如果之前,元青不会让伶见到一丝一毫灵气,都藏起来不给她用。 但在自己身处险境,而妹妹奋不顾身相救时,姐姐脸上反露出了笑容,终于确定了妹妹还是坚守着一些底线……就是性子不合群了些,野丫头,需要调教引导才能配得上这时道天公民的身份。 “敌人的种种底牌有了打破我们陷阱趋势,必须削弱才可以,接下来问题是……” “联手杀谁?” 彼此神识在云网里瞬息交换,时光仿佛都缓慢下来,元青看到头顶石头落下来的速度陡凝滞,天地一静,在云网凝聚强大超限智能下解析……某种意义上说,青脉费心费力搭建的信风网络还只是它一个雏形,就已具备智慧层面上的超限,配合五脉五德共鸣力量来威慑三家道门。 那其实是有代价,代价就是青帝自身,信风环绕屏蔽下的多少万年秘密,她的凡人之身年复一年行走在黑暗长夜中,她的事业无人知晓。 真正完美形态是方舟里道天技术成型的舰灵云网,凝聚出元舰灵这样可以行走在光明下的存在,前任紫衣就在算计中完全横扫两个世界的所有顶层,只是对青帝底细不够了解而栽在了阴沟里,输在了棋盘外。 可吃一堑长一智,继任者的元青已对青帝绝对警惕起来。 “不能再让青帝调动各方力量了……” 舰灵的性格不会重复去证明自己比对方强,她直接绕过了对方优势算计领域,在力量上入手,自己一个人不够? 那就再加一个。 妹妹伶携着星核回归成道天公民,某种程度上也是出于元青纵容,以姐妹之间的内部矛盾来吸引外人介入,将战场设定在方舟内的主场,利用五莲与五脉相互制衡无法轻易脱身世界,来远征必是新五脉。 一盘散沙的新五脉。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67.第1867章 无奈 方舟最不怕的就是蝗虫流,它本来职责便是播种、除草、杀虫…… 姐妹默契同心足以在力量上碾压一切算计,更别说青帝还远在新世界,由临时合作者五莲等人不断监控其存在位置,一切的一切都针对青帝进行限制,剩下来就是解决掉新五脉远征军,然后方舟整体跃迁过去一击毁灭世界的简单步骤。 “破新五脉合气,必须杀掉一只,随便哪只。”伶说着点了点上方,提醒:“青谨天快下来了,我们得抓住这个时间差。” 元青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 穹顶上唯一井口还在许多真仙、地仙锲而不舍轰击下无法愈合,似是鲸鱼在海面上呼吸时岔了气,吸到了海水,正有新黑水瀑布落下来,青谨天也在最后要进场,一旦进场无疑会更充实敌人的底牌。 “妹妹似乎很警惕叶青?” “姐姐不用试探……情分归情分,立场归立场,我判断是叶青全程都很难杀,他太狡猾了,表面是自高奋勇顶替白云阵位,难道真是活雷锋?实际是利用了白云门七座仙天结阵当盾牌……” “我们超限力量,也一次碾不了七座仙天,就算硬碾下去,青谨天一进场又有很强的客场恢复力量,此子战力倒也不甚强,主要是各种底牌都是为消耗准备,乱局之中对付起来太耗时间。” “牛皮糖的意思?没关系,那就留着他给妹妹你用星核来对付了。”元青印象停留在自己上一次追得那个偷窥小贼上,不怎么将叶青这小贼放在眼里。 伶耐心解释:“姐姐你没明白我意思,我还怀疑只是一个表面幌子,非常强大的一个幌子……他身后有个更神秘可疑的道侣,芊芊……她不久前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你怀疑她是……” 元青警觉地眯起了眼睛,意识到自己竭力阻止在外的某一个身影也探进来触角,方舟里风险在不断攀升。 所幸的是无论芊芊有什么真实身份,如何算计也不能料尽所有意外,各方底牌迭出和对青谨天的默契排挤,导致现在她晚了一步还没有进场,正如妹妹伶所说,这里面就有一个时间差! “还好,我们姐妹齐心协力,正好趁着敌人还不是齐整状态逐一破解隐患,先杀掉眼下最强……红云……” “不需要杀红云。” 伶又瞥了眼大凤凰,否定:“她靠的是名分,还有叶青现在撑着她,一会揭破她与叶青私情,很容易顺势拆散,留着她还有用。” “那就青珠。” 元青目光一转:“在仙天判断,青珠天比重构黑莲天都强。” 伶又一次反对:“青珠不行!留着用来制衡叶青,他不是现在主要矛盾……” “那就选……” 元青其实还在猜疑伶和叶青,以及青珠之间关系,不过这时彼此相互需要,基本立场确定,细节就从善如流并不揭破,而且聪明机智元舰灵心中早有既定目标,只是诱使性子直率的伶妹妹自己提出来,又说:“但作姐姐一再让步的回报,妹妹你这一次得听我的安排。” “那……好。” 姐妹两人联手还能抗衡外敌,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内战不仅消耗方舟,且只剩下姐姐或妹妹一人独木难支,势必就为人作嫁,这点共识,她们很有默契。 “我们这次能发二次超限力量,目标都确定了,那最后的问题是……谁先出手?”元青问。 伶沉默下来,很清楚其中顺序差别,最后投桃报李:“我先,你后。” 时光瞬息滑过去,神识网外景象恢复正常,下方五气大阵内,力量在不断攀升。 论起质地程度不差,其中有黑莲、青珠这两个顶级,不过与叶青印象里见识过的五帝五德共鸣,在规模上还是差了太远,终是人仙俱全,才是五脉正道,新五脉还是瘸着一条腿走路,五德共鸣与五气共鸣只差一字,是超限与否分野。 对于叶青来说有一点不利,青谨天转黑水汇流下来,黑水速度就太慢了,他抢先取代了白云位置而利用白云门剩下七座仙天,足形成一定借势,却不敢赌对方的超限力量释放对象,这刻自己一身金气激发而出,口中喊:“铃!” 伶深深看了一眼下方的叶青,不应声。 而她听错了。 “是,夫君。” 一个白衣少女的身影在上方井口出现,裹挟着银色剑气冲进了这片地下洞窟,速度比黑水更快,杀进战场。 曾经的小女仆,在后山一剑一剑枯燥练习却乐在其中的少女剑修,这刻成为场上最耀眼存在。 “是周铃!” “养剑池天!” 剑光落在叶青身后,化一方银色墨砚池水包裹住叶青,层层叠进,完全军事化的准仙天,又得了青谨天五德灵池作底气支撑,颇有点是这个——军国主义国家匮乏资源,不可持续,只能剑走偏锋,但一旦得到真正超级大国支撑,进而敢真正孤注一掷地行险。 少女持剑侍立在叶青身侧,气机共鸣,剑尖出现一丝紫芒。 “她临时化身养剑池天舰灵,配合叶青金源,难怪叶青敢放言替代白云掌教……” 白云门的众人纷纷皱眉,有点不太乐见这种趋势,因养剑池天是白脉的东西,借给叶青用无疑是存在附加条件,等是白帝的手伸进来这场战役,甚至万一叶青顶替金源觉得上瘾,假戏真做怎么办? 不免怕红云最后真的放弃了救援白云。 但这时白云门没有别的顶级战力在外,留守天仙分身只能聚合七座仙天来全力支持叶青,哪怕这是间接给白帝打工,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好一个白帝!” 黑莲见此心中松了口气,金生水,叶青启用养剑池天这个底牌对自己无害,金气一极阵位越强,反更增强了自己黑水一极,是好事! 轰隆—— 紫色的雷霆在虚空穿出,纵横澎湃的灵气海洋上,整片黑暗空间完全照亮,是一片海洋,底下没有任何一丝黑气。 犹如春雷劈下时,虫豸震恐蛰伏,周围空气都变得模糊,形形色色的天仙都尽量靠拢到五气大阵里面,气氛压抑。 方舟举世之力即将轮次投放下来时,也就叶青态度相对从容,他握着能影响伶手中一轮超限力量的底牌。 别人都脸色沉凝。 青珠更脸皮抽搐一下,有点颤栗……前任本体死过一次,重修首席分身再死,再剩下分身就是真仙起步,没戏了。 不过这刻,他终不是一个人了,而是有着盟友五气合鸣。 这道人又看了看紫色光辉中的少女,确定首轮是伶来释放,才稍舒一口气……伶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诸位小心。” 红云尽着自己义务,提醒众人:“我们这里缺乏人气汇流,只有仙道力量汇流的五气共鸣还是差了些,又在客场,缺乏天人合一基础,就不是真正超限五德共鸣,务必注意这只是第一下……还能拼着硬抗,第二下才是真危险,合则两利,分则两散,相互扶持不要保留。” 黄云闻言犹豫,土生金,他是不大乐意全力去增强叶青阵位,有些疑心病看着叶青:“金气刚而易折,必须是白云师弟忠恳之人才能为之,你这外人……不会放水吧?” 红云断然:“我担保他。” 青珠见此目光闪烁起来,突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叶青不是真正金气,其以道侣剑锋强化,又借白云门七座仙天分担,身后青谨天恢复甚强,如果都受伤了,我可能会输……那就完不成伶要求的牵制叶青任务。 但红云一力担保对方,青珠也没有办法,突一个冷淡女声出现在耳侧:“青珠。” “元青!” “伶妹妹对你心软,我可不会……”元青冷漠,抛出了杀手锏:“五气合鸣是吧?伶妹妹第一击时,你中途撤力,事后我就赞成你与她复合,作她娘家人对你的考验,不撤力,你作光杆司令必受伤最重,我第二击就杀你!” “你威胁我?我青珠何曾忍受过谁的威胁?”青珠冷笑,却不会听信元青一面之词,又传音问伶确证。 但伶只是沉默。 青珠一阵心凉:“你……” “对不起……要么是你,要么是黑莲。” 伶只有这样说,她夹在世界与方舟之间立场,也尽了最大可能,这时只能压着心中不忍:“你投降吧……投降就好了,反正你在新五脉也没多少实权,到哪里不是一样?” “你是不懂这事……” 青珠闻言一阵无力,很想告诉她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自己在新五脉苦心经营多么不容易,各种勾心斗角,围绕着红云逐步封锁她的追求者,马上就能人财两得,这样的关键时候不能放弃……功亏一篑,就再不会有机会。 但伶已不是自己本命道侣,她没有义务照顾自己在新五脉的基业。 一时心凉了。 元青的威胁并非是幌子,或第一轮超限力量,对别人只是轻伤,对于青珠却非常危险,有没羽翼天仙分担,难道要自己光杆司令一个人扛? 五气分担损失,确实不至陨落,但别家都是集体分担,包括监军孤立叶青阴险狡诈的捆绑到白云门上。 唯自己光杆司令必受重伤,第二轮超限时还不是死? 这一刻,青珠深深感受到无力,他明知道元青只是盯准自己与伶的羁绊,而以此胡萝卜加大棒的双管齐下手段逼降,换圣人时谁敢这样强逼自己? 当场就掀桌子反了……每次都撸袖子亲自下场,也就是青珠,没有别人了。 但没有了过去圣人力量,任他眼光多洞彻敌人意图,遭遇到针对,还是虎落平阳一样别无选择……主导命运关键,还是力量。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68.第1868章 惊怒 同时,元青在威胁叶青:“小子倒准备充分,又如何?两轮超限力量,我真要杀谁,谁就必死无疑。” “白云门七座仙天真为你死抗?” “你真不怕死?你仙天可是在方舟里,在株连范围内……伶妹妹看出来你在星核水晶宫上做了手脚,还是为你求情,只要你肯……” “且住,死我自是怕,只是死前一直有点念想不能释怀,那日在下闯进星炉里,误撞见的出浴美人……” 叶青总有气死人办法,丝毫不理会元青的试探。 “这事,你能活着就自己回去问青帝。” 元青放弃和这无赖对话,她清楚现在还唬不住叶青这条滑不留手的泥鳅,看似毫无所获却并不在意,她神识迅速转向下一个:“红云道友,你身虚空灵族,何处不可去,何必为这土著世界陪葬……我知道你们凤凰还有最后一招底牌,你已在准备了吧……” “黑莲道友,告诉你大新闻,你可知青珠骗了你一件事……什么事,很抱歉不能说,因他现在是我们方舟自己人了……” “黄云道友,黄帝与黄莲二位道友托我向你问好,他们都很想你死在这里,所以透露了黄脉仙天星体的弱点,不然我岂会连着两轮主炮针对你?很遗憾你走不掉,因你腿短……跑得快真很重要。” ………… “姐姐你这样做,有用?”伶奇怪问。 元青是将五气各极每个人都逐个威逼利诱,青珠和叶青、红云、黑莲、黄云相互都不知情,虽反应迅速相互通报有这样事,但糟糕是,和元青交流的秘密内容都无法相互透露…… “没什么用,不过瞬间迟疑,而这样最后结果,妹妹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元青说着。 伶沉默,手掌一压。 “噗!” 日月中的金色太阳,陡降而下,徐徐而沉静,外围有一轮淡紫。 “吼!吼!吼!吼!吼!” 面对这简单的落下,五龙影陡现又消,化成一片五色漩涡。 “轰!”下一瞬间,这轮太阳外围淡紫光圈与五色漩涡触碰,所有人都闷哼一声,有些弱点的天仙都口鼻渗出血来。 “超限力量,果是强大!” 这漩涡与淡紫光圈僵持一瞬息,五气堤坝抗住,但整体往下一沉,整体规模上的劣势清晰可见。 “剑来!” 叶青与周铃交握,双手合持剑,道侣这刻共鸣,相互砥砺,叶青自身转化金气耀白与养剑池天的金源合一,犹双剑合璧。 剑锋冲起,在白云门七星结阵支撑下兀立,妙到颠毫破去余波,锋芒不可久,不过暂时在白源一极还看不出颓气。 同样状态坚挺的还有黑源一极,黑莲天海洋潮水往复,大量嫡系地仙真仙组成的星辰点点出没在黑水间,顺着仙天本身潮汐洋流轮流分担,容纳了余波冲击,在整座仙天往下沉压瞬间,轰隆隆贯穿虚空,显出方舟各角落死区的外围地仙、真仙扎根。 在星球地表远离战场区域,那些人正欢天喜在大肆汲取资源,陡一股巨力将他们压趴下去。 根本没有来由,从天而降碾压,倒霉几个真仙甚至压扁成肉泥,只剩下元神跑回仙园里,发现仙园也在重压下咯吱咯吱作响。 许多人惊骇间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那些仙园、仙境的压力又逐级下降,最后转嫁到方舟死区灵脉上,造成轰隆隆地脉断裂,彻底与方舟区域割裂开来,再也汲取不到灵气。 “真是作死……” 青珠冷笑收回目光,他看别人总是看得很清楚,这么干等于逼得方舟不得不除掉黑莲,原本还可以消耗大批炮灰来化解,不过在自己挖墙脚后,等于提高了黑莲风险,增大自己生存几率。 青珠故意,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最是顺手。 在青源这一极,青珠天滴溜溜逆五行回旋,陀螺般气旋引导进主灵池,靠着挖黑莲墙角吸纳走一半非嫡系地仙、真仙组成小规模五气合一,倒将将支撑当面碰撞,不过越来越明显见仙天下沉,这明显是青珠故意。 已有仙园陆续塌陷,接着连真仙都一个个爆体而亡,地仙们神识骇然惊怒:“圣人你说好是庇护……” “记住一个铁则,莫要指望别人。” 青珠冷冷,身光杆司令根本不在乎阵营名声,这些炮灰蠢货到哪里不都是死,还不如拐来给自己贡献:“现在冲击只到真仙,你们就承受不住?马上就轮到地仙了,不用急,一个个都有份……” 除这三脉有仙天支撑,剩下两脉就是相对弱。 黄龙大阵最老实抗下所有冲击,上至黄云等天仙,下至门人地仙都吐出一口血,因为没有仙天进来而只能道躯硬抗,就算黄脉土气善守,也许多人脸色金纸一般。 红云门一角燃起漫天火焰,聚散无形间避开一些冲击,不过还是损失很严重,火属本来就不擅防守,不过有个特殊,就是大凤凰与小凤凰共鸣,还有她们这刻偶然与叶裕体内一丝阴阳之气产生共鸣,一时还能支撑。 看起来,新五脉真的齐心协力,高层相互声援,对底下嫡系打气鼓励,对外围炮灰则转嫁损失,要拼着伤势生生扛下这首轮超限力量。 伶在上面看着皱眉,庞大的超限力量流转过星核内芯晶砂点点,流转过她此刻虚实之间的道躯,她还暗中留了一份力量,观察着星核表面水晶宫,又观察叶青反应,疑惑:“姐姐你刚刚的威逼利诱没有用,他们都在相互交流。” “妹妹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说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是这种行为本身就构成了猜疑链。” 元青目光里隐约笑意,神识平静:“换五脉远征军,我真是做无用功,但是新五脉不同,整体磨合未成人心不齐,原本就相互猜疑……连着两轮超限力量攻击的不是哪个人,就是这样的人心……你记住,人与我们舰灵是不同,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和姐姐说,姐姐也是,但是人是做不到……相信姐姐的话,压下去。” “好。”伶点首,飞身而下。 她以临时的圣人之躯亲自下场,顿时引爆临界点,咯吱咯吱声响在五气大阵上传来,力量在向某个方向偏斜。 元青满意看着,心忖:“临场埋下的猜疑链,会在什么时崩解,第一轮还是第二轮?” 她不在意,因无法预测。 “会在五气的哪个环节崩解呢?”她也不在意,因都有充分后手。 “而大阵崩解时各奔其命,都会暴露出什么东西呢?”这才是舰灵少女真正想知道,也是能否继续因势利导地维持主场优势的关键——还是那个原则没有变,分割,分割,再分割! 元青刚刚话里话外轻松态度表现出来的一种底气,哪怕有点点虚张声势,但就是让每个对手知道,两轮超限力量不是方舟力量的终极,只是前奏,而这前奏的第一轮轰碾压下来,直接压在每个人的人心上,攻击新五脉人心不齐最大弱点。 下方黑莲、青珠、叶青、红云、黄云等首脑都还齐心协力,不是因真彼此完全相互信任,包括关系最紧密的叶青和红云都无法做到,他们都在观察伶这一轮超限主攻的矛头焦点——不可能完全绝对平坦攻击,而必然要为下一轮元青释放的超限力量铺垫。 “伶下来了……她的方向是……” 现在这轮被伶聚焦的人,就会是元青的主攻目标,几乎可以说——死定了! 谁也扛不住连着两轮超限之力,无论仙天圣山,还是道躯仙体,都会接连破灭,唯一能庆幸的或是方舟在世界外,不会株连到分身,但也是和少阴姑娘一样出局了。 远征半年到方舟,谁也不想这样出局。 危险就在这里。 如果真正齐心一直的军队,五脉那样屡经逆风仗的磨难,尤其在青帝作天地至信之身主持战役时,真每个人都会死撑到底,在每个岗位上、每个分支任务上都战到最后不放弃,千丝万缕,集腋成裘,情感和理智上都做出整体最佳选择。 但是打惯了顺风仗的新五脉,彼此没有多少可以值得说道的患难与共,能不能撑过压力? 其实没有悬念。 答案是现实而冰冷。 这时,天仙因聪明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选择也会变得不同……哪怕是最特殊监军角色的叶青,他在五脉的战壕中,与在新五脉的战壕中,作出选择也会截然相反,因这种集团战争兵败如山倒,真不是人力可以挽回。 “偏斜了……偏斜了……” 众目睽睽之下,伶飞向某个方向,大阵道域顶上那片紫网也陡向着某个方向偏斜过去,隐只见大约是白金、黑水、青木的扇面——很是自然,因整个五气大阵基础在崩塌,这三个是支撑最顽强的节点,无法替补那种。 伶主攻破掉任何一个节点,剩下都是不攻自破,首轮超限力量余波就能席卷重创整片法阵所有人。 猜疑链到了最危险最绷紧一条弦上,安静无声。 黄云松了口气,不是自己! 红云心情悬起来,别是叶青……别是叶青…… 叶青眯起眼——来啊! 黑莲皱眉,疑心地盯着青珠。 青珠手里捏着汗,不是我……不是我,元青在诈唬,伶不会伤害我…… 而下个瞬间,紫网塌缩向青珠一极,在那个白衣少女飞过来时,青珠几乎难以置信怒吼:“伶!”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69.第1869章 选择 “对不起……你教过我,别指望任何人。” 伶垂下眸子,眼神既是悲哀,又没有一丝波澜。 道天公民,杀伐决断时,自不念任何文明光辉外的情感,或每个道天公民,行走八荒,面临虚空混沌的危险,都有一颗心不改。 而同样有些情感还在,她还是不会放弃,在那句提示前也有过几次铺垫,但只怕……青珠没有接收不到这隐含的信息。 道侣两人渐行渐远,分道扬镳而失去了当年互信,当自己这样,如果对方没能接受到意思,一切就会落空,情感这种东西就是不能用来考验,或这就是元青姐姐所想要达到目的。 只是这样设计人心,不是舰灵少女作女仆所应做的事,元青姐姐在汲取青帝分身元神变得更人性,也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伶觉得自己这道天公民反不如她更通人性。 轰隆隆! 力量洪流倾泻,紫气重击而下。 在白源一极,叶青冷笑,奋起养剑池天金气,对下面白云门的众仙说:“伶不会真的击杀青珠,且第一下也最多摧毁仙天,后续还没完,我们这里仙天最多,撑住就能尽量帮各脉分担,后面还有元青第二轮才是生死线……” 在黑源一极,也有人问:“掌教,我们呢?” “稍住。” 黑莲手掌在身后对着一众门人摆了摆,示意稍收缩点力量,做好预防冲击准备,他自己眯起眼睛,盯着青珠:“道友你且听我说……” “你听我说!” 青珠怒吼精神波动海啸震荡在整片战场上,下一刻,转嘶声长笑,愤懑凄凉:“凭什么就是我青珠!你们这些蠢货一个个都能活下去,凭什么我看到一切,却要出局!” 糟! 叶青心中沉一下,某种不妙预感闪念而过,想到一个问题,之前……元青对青珠,又说了些什么? 就在这瞬间,青源力量迅速撤走。 与之伴随的还有黑源力量在迅速撤走,几乎让叶青感觉难以置信前后紧随,黑脉的速度一向慢,和黄脉差不多,但黑莲这刻如此反应迅速,分明早就有所准备的样子! 元青对黑莲,又说了些什么? 人心!人心! 天仙下,地仙们看去都一脸讶然,不明白怎两大阵眼都同步撤掉。 但天仙却都清楚其中微妙的先后区别,在最关键时,众人都戮力而为的时候,在方舟超限力量倾泻焦点处,青珠力量最一缩……他撤了。 红云作盟主自是惊怒呵斥:“青珠!你在干什么,这是要彻底自绝新五脉?” “青珠怕个什么!伶是在诈你,她怎可能真杀你!” 叶青恼火说,旋即汹涌而来的巨力,他只能咬牙稳住自己:“你……” “我知道!我知道伶的心思……” 青珠天迅速脱离了新五脉,情绪已平静下来,是取舍尘埃落定后平静:“百万年默契这点还是有,她会不会杀我,不用你叶青一个外人来说,你还能比我更了解她?” 叶青明白青珠在搞什么,心往下沉。 “还是一个个以为我青珠,蠢到会信元青忽悠?”青珠目光锐利,根本没有一丝迷惑,完全的冷芒:“真正威胁到我不是伶,而是她姐姐元青第二击,我拼掉圣山也不会死,但这样就出局了,所以……” 黑莲继续收拢力量,冷笑:“你就配合方舟演一场好戏,干脆当了真正的叛徒?” 这次选择,就没有可能再合作了。 不止黑莲,新五脉所有仙人不分层次,都咒骂起青珠。 “你们又知道什么!新五脉难道就不是我亲手创建的基业?这样白白放弃,你以为我想?元青盯上我了!我又是一个光杆司令,一重伤接下来可不止出局……而是死!到时一团乱战,你们这些宵小会放过我?” 青珠冷笑,这时辩解无力,且都做了,也没有辩解,最后吐了一口浊气:“死道友不死贫道,我……没有办法!” 因看得太清楚了,反没有什么幻想,剩下来就是冷冰冰的利益,他真有些懒得辩解自己决断的关键点,黑莲这蠢货给自己耍得团团转,怎可能逃出元青的手掌? 刚刚黑莲稍抽点力量,他就瞬间判断出来黑莲是相信元青挑拨,自己会叛逃到方舟……由此感觉出了黑莲对自己有了戒心,还有某种尝试要踢自己出局,吸引叶青新人进去。 “不愧是大师兄,前圣人,黑莲觉察味道不对,本能下黑手反击……” 青珠现在回想着整件事,元青刚刚这个挑拨其实只是导火索,更多火药是埋藏在之前经历里,想想反正黑锅是背上了,怎么都已经招人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死黑莲!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叶青这一刻是场上最快明白了整件事情,因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现在拨去迷雾回溯,也能想明白青珠的心路,冷笑:“你分明做多了亏心事,半夜就怕鬼敲门!” “随你怎么说。” 青珠懒得和道不同的人说话,他逆五行只求结果,不管过程,自己是不会认为自己错误——在这点上,这个一向鹤立鸡群道人绝不会容忍自己混得比周围智商眼光低劣的蠢货都不如。 这时既决心要撕破脸,就喊一声:“伶,我来配合你——偏转方向干掉黑莲!” “谢谢。” 伶微微一笑,飞下去和青珠联手,得意瞥了元青一眼:“姐姐你算尽人心,终算错了,看来还有待提高。” “也许。”元青面无表情,好戏还在后面,这妹妹还是太年轻,太天真。 姐妹都看着下方青珠天五气逆旋,伶配合偏转火力。 道域对抗的局面陡翻转过来,在这力量对抗到后半,由青珠叛阵引发导火索,五气崩盘。 青珠天原首当其冲,这时反是作带路党与伶配合起来,在自家大阵上偏转引导着敌阵的力量倾泻,甚至推波助澜,因之前对抗也消耗掉超限力量大半,这时剩下来只是余波而已,就见得非常快速降能衰退。 不是单纯五气逆流,而是是在伶超限力量紫光开始,自青、黄、红、白、黑……一路逆流降能! 在青珠这带路党的指引下,力量洪流席卷新五脉本身力量,轰鸣流转,水银泻地一般倾泻到各脉,下一环逆流裹挟到黄云那里时,整条黄龙陡然炸开,洪流贯穿而过,大部土石幻影一消化仙园仙境原形,陨石带一样在这片地下洞窟里散开。 黄云狼狈散开,这时无论红云师姐在后面怎么喊,他们土脉一贯保守也根本不敢真的死力去拦挡青源力量,木克土! 然后裹挟到红云时,超限力量能级虽滑坡下降,但规模裹挟再叠一层,又是火生土,她也挡不住洪流逆转,再者她和黄云一样都是眼下最弱势,不是主要支撑节点,连忙散开了火海,拉住女儿女婿出来,后面跟风红云门天仙、地仙,逃离火场一样的狼狈。 轰!轰!轰!轰!轰! 这在整片阵线的五个角度来说,就一个侧翼崩解溃兵逃亡时没能镇压,冲溃了盟友完好阵线,链式反应,连锁崩盘,兵败山倒! 然后是关键支撑点的新白脉一极,有点是大军阵线上的精锐一支,赫在众人希望目光中挺立。 白云门的众仙有些疑虑不定,看向叶青这个临时首脑:“青谨道友准备……” “白云道友在这里会做出什么选择,我不知道。” 叶青如此说,他只是做出自己选择…… 铮! 出剑。 长剑刺破虚空,冥冥不测光辉,在这片时空首度出现的天仙剑气,在叶青和周铃双持共鸣下而出,以七座仙天灵池支持,剑尖一抹紫气陡蔓延到剑身,还没有别的变化,已经隐隐和扑来紫网对消。 “轰!” 一瞬间,叶青心中一动……还能这样? 周铃神识迅速闪过:“夫君,莫要小看了剑气,剑气是纯凝至极,利用金气特性而到极致,出金气而超金气。” 剑修仙园的环境不是正常仙园注重内循环,最后仙天晋升走向也非一般仙天大罗,只出于一脉单源,失之不全,剑冢只生产杀戮,不生产资源,而严重依赖外部环境,使得剑道本身存在致命的漏洞,它是没有什么可持续发展能力。 但剑气一出,在战场上就是万法辟易,同层几近无敌——这意味着什么? 本质就是一丝超限之力,以天仙之身染指只有圣人才有力量,代价就是恢复就差了很多。 曾经青帝世界战争本源高涨到五气失衡的时,五脉尝试联合推动白脉涌现一批剑道仙人,用数量堆积堆死道君,甚至白帝都有可能会转修剑道,当时就逼迫得三道君妥协,将五脉正式纳入统治阶层,以绥靖和平来消弭金气,使白帝功亏一篑,长剑困顿于养剑池天。 不过对于白帝来说反是好事…… 这刻方舟重现出来这一抹紫锋,才让叶青意识到养剑池天底蕴不简单,而为什么白帝不收回养剑池天……所谓借用给伶,其实是代理人,是对新白脉白云的压制! “啧啧,真到帝君没有一个简单,白帝也不是直肠子。” 不过叶青也不在乎白源领域内部竞争,反正用别人家的东西不心疼,他只管一挥剑,喝着:“天子之剑!”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70.第1870章 陨落 一道青紫划开混沌,无分敌我,无分差别,陡间,方舟泄下力量洪流一滞。 “轩辕圣剑?” 元青眸子微凝,端详一下,又舒了口气:“仿造品,我就说这北京猿人不可能有……” “噗……姐姐别总是埋汰人家……” 伶话是这样说,同样没有对叶青留手,她直接冲破这片干扰:“青谨,你剑术虽利,安抗大势,还不撒手!” “你试试。” 叶青哈哈一笑,心中也忌惮这位新出炉的公民少女。 “轰!” 只见虽是超限力量的余波,但只是一碰,淡紫色剑光顿时一催,化解了去,叶青还可,周铃一震,吐出一口血。 再大的技巧都胜不过力量,这超限力量余波都超过了叶青和周铃合璧剑气紫光能承受的极限,不是叶青自己转化金源不能坚持,他五德相继道基对这种能级叠进、叠降可以很完美转化压力到下方七座白云门仙天分担,正好变相削弱了白云门,达到了白帝出借养剑池天的潜在要求。 但道侣周铃支撑不下去了,她只是凭依养剑池天而成临时假格天仙,终不是真格的天仙剑仙,气息变得断断续续,配合不上叶青。 叶青看到她牙关战战,都没说句话:“别总是这样硬撑,丫头。” “哦。”周铃就乖乖撤剑。 两人剑一撤,整个锋芒散架了,整个白脉节点包括叶青、周铃还有七座白脉仙天,都一下给能量吹开去。 对青珠立场脱离情况下,叶青不敢当真去硬顶伶的超限力量,他要避免自身受伤太重而为人所趁,一时只能放过大部分过白脉节点。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也是青珠引导伶攻势的最后目标——黑莲天! 紫网压下去,瞬息割裂了正面界膜,刚刚叶青已经仁至义尽,无法责怪,黑莲大抵已明白自己是元青下一轮的主攻目标,愤懑余就只能对青珠咆哮:“青珠你等着!你别让我找到机会,我誓杀汝!” “对不住了,黑莲道友……实话说有些事情是我负你在先,你既有点起疑了,事发之后肯定会报复,所以她们逼我选择,要么我死,要么你死,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两害相权取其轻,你知道我……我现在赌不起。” 青珠的情绪已恢复了冷漠,对受害人黑莲这样说了一句,好让黑莲知道自己是怎么死,却没有任何犹豫和羞愧。 自己叛阵而逃,又杀掉黑莲,再加上缺席白云,五气就缺三极,叶青这监军再有底牌也不可能只身取代三极,就算白云活着出来,算上黄云、红云也只四个人,也还是缺一极……巧妙一个空缺。 于是就算结仇再深,在这关键时,还得求着自己回去,算计很清楚,怎可能真上门当方舟的女婿? 青珠要做,是要当这上千舰灵少女们的主人! 虽过程中对于伶的反应判断有点点小小意外,让青珠心中稍有点不安,但基本还是在不断修正回到轨道上,还顺手多碾死一个竞争对手、可能报复自己敌人,这样的结果真是再美妙不过了,还有什么迟疑的呢? 想到这里,青珠再不迟疑,喝着:“配合我!” 伶一怔,就感受到传递来一股信息,她只是一读,就脸色微变,而更脸色大变的是,本来松散的最后超限力量余波,是破不了黑莲天,这时,突见黑、白、红、黄、青五色一闪,本来不断消散的力量突瞬间反转,化成一股紫气。 “圣人道法·逆转五行!” “轰!”伶的超限力量,重重击在了黑莲天的界膜上,只听“啪”一声,本来坚固的黑莲天界膜,瞬间崩塌,重重击在地心上,力量席卷大片岛屿和海洋。 “青珠真不愧是世界圣人,这道法比伶精妙多了。” 元青只是心念一转,却毫不迟疑:“月陨!” 这一轮月亮,瞬间划破了时空,沿着裂痕而入,与伶的最后力量结合,直直没入了地核或者说海洋核心中。 “轰!”整个黑莲天震动,黑莲本体道躯冒出,露出前所未有的深刻仇恨:“青珠,我和你不共戴天!” “传我最后令,谁能诛杀此贼,谁就得黑脉宗位。” 黑莲本体陨落,知道自己出局,事后分身重修也没有机会登顶,但他要死也不会让青珠好过,最后一股愤怒神识这样命令——这可是把积蓄的资源和预备的权限交出! 话才落,黑莲的道躯崩解,接着就是才冒出的元神,再就是黑莲天本身,最后一点紫气萦绕,却是要株连所有分身…… “这里没有分身,看来留在青帝世界里当万一陨落后手。” 一片哗然,这是新五脉成立以来首次折损的天仙战力,且上来就损首领,还是最强的一个! ………… “没有死绝?”伶问着。 “已出局,无需理会,以后灭世清扫就是。”元青说着,手指点了点场上黑源,她自己收拢大半,剩下小半散出去,正在各方哄抢中。 超限力量扫过,两人力量都是陷入低谷,都退开些距离,继续等着星炉里的高能级环境泄压……因超限之力的抽取,其实炉膛内的能级已滑坡一半,只是十三个白衣天仙都围绕白云道人而坐,剑阵共鸣支撑,居又是阴阳相合尽量维持高出周围环境半级。 元青的注意于是就更多放在白云身上。 伶想了想也就不管,首个释放超限有过一点休息,现在就轮到她来打扫战场,于是按照计划传讯给自己两个手下:“影龙你也去抢些散逸黑源回来……烛龙你过来。” 吼—— 一条龙影飞出,化身成百上千条小黑龙,迅速争抢吞噬场上黑源。 而一个紫袍道人出现,元青审视打量了他一眼,点首将手里的黑源切出十分之一给他:“记住你现在是跟谁吃饭,虚空灵族。” “下臣谨记。” 少阴姑娘入手黑源,如果她现在有身体,恐怕浑身都要兴奋地颤栗了,这都足她重新回天仙,可惜她的道躯身体当人质压在叶青里,这里只有元神灵体,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异状,心中盘算着自己上交一半后能留下多少……不够,太少了,不够抵达黑脉更高位格,她目光不由悄悄瞥向元青手里一大块黑源。 可惜元舰灵自己一收,就汲取了去,自用以恢复她的伤。 暴殄天物啊…… 少阴姑娘暗自嗟叹不已,反正你都是要跌进叶青坑里,还养什么伤,不如送给老娘呢! 这时又听了伶的一些叮嘱,少阴姑娘私下向叶青询问,获得准许,就传音到全场:“所有烛龙教中弟子,都随我归于方舟王师!” 顿时众人哗然! “烛龙!” 红云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烛龙教迅速脱离了自己阵线,随影龙和烛龙指向而归属了方舟,顿时心中脑海,传音叫少阴去吃些回来,却发现……她也不见人影了。 大凤凰奇怪地问叶青:“你有没有看到少阴?” 叶青自是否认:“没看到。” 红云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却是误会,咬牙切齿:“少阴也投靠方舟了?亏我诚心收留她……还有制约影龙的烛龙也不在,这下全都完了,烛龙教憋了上次暗面吃亏的一股气,这会听了烛龙和影龙蛊惑,当场跳反到方舟,我们连补救机会都没有了!” “祸兮福之所倚,事情或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叶青微笑。 他知道根本不需要补救,甚至还借由少阴姑娘白白入手一支势力,间接控制调动敌人阵营力量,这些是不能告诉大凤凰,只是安慰她:“事情还没有确定,我们拼掉了方舟两次超限力量,伶和元青身体承载能力有限,一年半载都不可能重复,剩下不过是常规力量对抗,胜负未定。” 这话让红云冷静了下来,说:“没错,不过我们也要两手准备了……” 不知不觉,她用上我们这个称谓。 叶青不动声色,看得出来现在新五脉陨落一个巨头,压力陡增大,所以外部矛盾又压倒了内部矛盾,使得红云更牢固捆绑在自己身侧了。 黑莲陨落归陨落,在一团混乱黑脉外,各脉的事还是要继续做,至少可以庆幸死的不是自己。 于是剩下天仙基本都还算镇定,但地仙以下更多人已脸色惨白,黑莲陨落,影龙即将取而代之,更裹挟着龙族跳反,一下就是分裂黑源力量,更有青珠和伶纠缠不清,新五脉已去其二,还是客场,剩下还有什么希望? 已经有人在打退堂鼓:“要不要……避其锋芒?等伶和元青内耗了再说? “你当她们是白痴,让她们打,她们就打?” “除非撤兵……” 新五脉诞生以来的风格本来就是轻躁逐利,难得沉静小半年过来啃硬骨,这一磕崩了接连两颗门牙,红云好不容易纠合起来军心,眼看就要分崩离析。 这时,影龙裹挟着乱军之中难得抢到的一点点黑源回归,没有藏私想法,因他过去在黑莲那里抢到过一份,眼前这点实在不多,就忠心耿耿献上:“二位殿下。” “你下去吧。” 元青和伶更是看不上这点黑源,挥手让它自用,又挥退烛龙……对两条龙态度,有点是对鱼缸里喂食饵料,嗟来,斥去。 影龙身为真龙天仙给当金鱼饲养,不敢有任何愤怒,因清楚现在烛龙教只能依靠方舟来东山再起……形势比人强!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71.第1871章 再次反戈 他飞回到暗中的角落里,远远看了眼纷乱的局面,尤其是黑源群龙无首局面,心中有些遗憾叹了口气,却心知争位没自己份,一时只是汲取黑源,化回人形,就恭谨对着跟过来的烛龙一拜:“小侄拜见伯父。” “你做得不错。” 紫袍道人淡淡,将自己过去道侣那个高高在上的身段拿捏得完美无缺,目光看向周围。 十几个道人身影都飞过来,烛龙教残部原是投降了红云,作红云门的一份力量,使得红云门可以与吞并一半幽云门的黑莲宗相当,作新五脉内部最强的两只力量对峙,现在黑莲陨落,黑莲宗立刻分裂成两派,原黑莲大宗,和幽云门余部,内部争掌教之位矛盾,黑莲宗力量算一落千丈了。 而又有稍黑源饵料吸引,烛龙教也乘势背叛红云,使得红云门力量也大损。 可以说,方舟击落了黑莲的结果,就是新五脉内部最强两支都衰落下去,这不过转眼间的事,不禁使人嗟叹,群龙都议论接下来本族怎么应运行事。 影龙恭谨侍立在紫袍道人的身后,没有任何挑衅族长威严意思,哪怕对方此刻弱的只剩下元神。 但是百万年积威不是白说,能指引族群的眼光也还在,说不定能破局,更重要的是,影龙已见识到了新五脉天仙都是怎么拿名义上的盟主红云顶缸,这危难时的首领,滋味还真是不怎样。 当下影龙打定主意不吭声,只听别人说,同时观察族长应对。 少阴姑娘饶有兴致地听着面前这些宿敌讨论怎么东山再起,真说起来,这一族群内部还是非常抱团,就连方舟也没多干涉他们内部,但在少阴来说已有过一次分裂其部的经验,此时心中哼冷笑……远古龙族! 落在老娘手里,还让你们东山再起? 当年刺杀龙神岂非没有了意义? 就这时,忽然一道讯息落进耳中,是叶青声音:“你现在告诉它们……” 少阴姑娘微怔,一开始听着就情绪波动,暗中抗辩:“你不能否定我们人族早期抗争龙族的正义……这是对历史背叛!” 叶青有些哑然,失笑:“我说少阴姑娘你这样没节操,原也是有在意的东西。” “别转移话题!”少阴姑娘气恼,她什么时没有节操? 叶青忍笑,当下要照顾她这重要卧底心情,促使她发挥主观能动性,只能解释了自己调整方案背后内容,水是很深,最后:“现在理解了么?” “这还差不多。” 少阴姑娘方才恍满意,这才是她认识的狡猾小混蛋,感觉这个世界还是自己熟悉的那样,就放下心来,传音对群龙:“诸位听老朽一言,这时最佳的路线并非投效方舟,而是回归新五脉。” 群龙都是一静,惊疑不定看着老族长……不会是失心疯么? 少阴姑娘淡定对上所有人目光,这段交流实际上是同步到叶青,她一点也不害怕,就算事泄也会得到叶青救援……有人在背后撑腰,是一种感觉,让她感觉异样而难以言述,这时淡淡说着。 “你们看场面,黑莲已灭,但方舟也用完了二次超限力量,下面已经是常规力量的对抗了。” 听了这话,众龙不由连连点首,发觉这点:“是,不错。” “方舟虽占上风,却也不是绝对。” “只要局面不是绝对分明,我们就有选择的余地。” “在方舟,你我地位都看的明白,这些舰灵抱团太重,自视太高,实在难以融和,融和进去也是当兵卒。” “甚至立刻就可能命令我们和新五脉拼个同归于尽。” “这就大不妙了。” 听了这话,影龙这时心中微动,回想起新黑脉的一团纷乱,那时的闪念,没想到老族长想得更深远,无怪乎自己与之目光长远差别,出言附和:“族长所言不假,假如回归新五脉,就大有好处。” “黑莲失位,大宗小宗内争,岂非盟主红云干涉新黑脉,削去强臣最佳时机?传闻红云收了少阴,那少阴寡廉少耻,必是顺着给扶持到新黑脉的首领……岂能让她得逞?不如由我们族长来,一旦能取而代之就可与黑帝平齐!” 少阴姑娘瞥了影龙一眼……很好,老娘记住你了! 而少族长的伏龙也眼睛一亮:“我们比起少阴来,有族众基础,更容易受红云亲睐,待得族长势力稳固,进而召回东海龙族。” 少阴姑娘也瞥了他一眼……这便宜儿子还不错,知道维护长辈。 “东海龙王叛逆死也不会回来的。”有人摇首。 少阴姑再娘瞥了眼,认出是烛龙的某一个子侄,在曾经初代龙神妃子的记忆中是重孙辈……对她曾有些不恭,现在倒一副端庄持重,这让她心中冷笑,留待以后收拾,表面上从善如流说:“那就打死就是。” 群龙面面相觑一阵,体会到了族长统一全族的决心,都是有些意动,只是有个绕不绕不过去问题:“我们……刚刚背叛红云了,她性子高洁,容不下这污点,必不会接受我们重投。” 影龙和伏龙、离龙等骨干也望过来,关心这个问题,因族长既然敢提出来,必有解决方案。 少阴姑娘眯了眯眼睛,依旧完美伪装着烛龙元神,淡然:“我和叶青达成了私下交易——叶青作证我们是卧底到方舟,在接下来伺机而动反水,人证与物证俱全,在事实上获得红云谅解,在实力上压迫红云不得不接受我们插手新黑脉要求。” “别忘记了,这时是什么时,是关键点,红云不得不咬牙吞血接受。” “说得好听,叶青此人不可信!”伏龙立刻说,他女儿龙芍还在委屈做俘虏,也许是女奴,自古岳父看女婿顺眼的有几个?况且这般欺辱女儿,因此对叶青是半点不信任。 群龙也多少在叶青手里吃过亏,点首:“或是陷阱!” “不错,叶青是东海叛逆的孙女婿,不会心向我们……” 少阴姑娘平时不敢作死地非议自己老板,现在难得有光明正大的诽谤机会,不免想起来前次青鸾去拜见红云时,两个女仙当着叶裕的面往死里黑叶青,她其实也想试试什么感觉,也很认同点首:“不错,叶青这混账不可信,不过是这混账在寻求进入新五脉,取代青珠背叛后空置青源一极……他野心勃勃,想趁着黑莲、青珠这两个竞争对手都不在,趁虚而入压过红云,抱得美人归,人财两得……” 群龙闻言纷纷嘶了口气,这确实符合叶青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寡人之疾么! 另一边,叶青接收到这幕神识景象时,嘴角抽抽……很好,少阴姑娘演技真情实意,出乎本心。 小黑本记下了。 而少阴姑娘犹兴致勃勃,因叶青遵守信息收敛的准则,她也没得到太多细节指点,全靠自己理解来自行发挥:“所以叶青设法说服我们回去,是其自身有求于我们,想要拿捏我们把柄,同时扶我们登上新五脉黑源一极,进而反过来支持叶青压过红云……这是互有所求,一桩纯粹的利益交换,谈不上信任不信任,只要叶青没登顶前,就没到过河拆桥时,我们都是安全。” 群龙听了这番话,反都是放心了,离龙冷笑:“就凭他叶青一介新人,打算吃红云软饭的小白脸,也想登顶?” 另一边,叶青和煦笑起来,看来很多人不理解自己。 少阴姑娘忍着笑,她为什么主动将交流场面发给叶青?还不就是要远古龙族彻底死得不能翻身,这时侧目看离龙,等着他以后悲剧。 影龙倒是一直很谨慎,这时出言附和:“不过族长说的不错,如此一来,回归新五脉,这是龙族统一崛起之基,天命所在。” 群龙看了一眼周围无人,战场核心还没人关注这边,也不敢声张什么,只是彼此神识串联中都是呼喊:“龙族再起,天命所归!” 顷刻又翻转。 不过这本来就是远古龙族一贯本性。 少阴姑娘姿态安然地引导这一切,面上沉静,心中冷笑……龙族天命?哼,做你们的春秋大梦!死亡所归还差不多! 不过,只要给我当一段时间真正龙族族长,我就能稳回天仙了。 少阴摸了摸自己手里黑源,暗暗想着,她是道君,道法和境界上,自没有任何瓶口局限,只要有资源,一路回到亚圣毫不困难。 只有圣人或道君要世界认证,却是无法。 这也是为什么她立场始终在叶青,或世界这一方! 她可不是真正虚空灵族,要恢复和登顶,依靠方舟是不行,只有站在世界立场上才行! 另一面,她却问着叶青:“我这卧底当的……不比你那叶裕差吧?” “翻手云,覆手雨,做的不错,黑也很到位,回来重重有赏。”叶青和煦笑着,在重重两字上加了重音。 “哪里……都是主上布置得当。” 少阴姑娘讪讪一笑,装没听见一样,黑一黑怎么了?她可是为了任务才这么说,当老板的岂能真的那样小气!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72.第1872章 入场(上) 水母在消化它的猎物。 流水潺潺,千万水系中心黑权崩散时,元青超限力量,没有株连到黑莲分身,她拉着妹妹稍退开,就避入了青珠天内,还在继续分析战场,自动锁敌。 她刚才艳丽非常满头紫发已褪色大半,只剩下末梢一丝紫色,这时退下,挥下手,恢复乌亮黑发,最后一点紫色褪到空中,化一片余波在战场残桓。 灵气潮汐咕嘟嘟钻入虚空,发出一阵瘆人的抽吸声,叶青耳朵动了动,抬首看去隧井,顺着自己仙天转化的黑水瀑布溯流而上,视角上移出凝厚土层、萧瑟秋景的大地、漫天肃杀的风环……什么时,起风了? 一只飞鸟在云端飞过去,乌亮的眼里倒影着云天,似乎迷惑于不远处腾空的十几道烟柱,鸣了一声。 啪羽翼血泥纷撒,透明气墙排开高空云雾,风震一圈清扫了整片方舟长空,下方各节点困顿的许多地仙陡抬起目光看向外面:“起风了?” “大家再坚持一下,应是方舟用完两轮超限力量,已进入常规战,坚壁清野要结束,元青没有别的底牌了……” “小心点……” 气流沿着纯白界膜舷壁在引力下活动,偶有一丝外溢,漏出了还无法收合小小隧孔,越过菌毯一样云集在外仙天,就可以看到灵气激发五彩霞光。 十几座各色的仙天远远避开主流的仙天集群,云集到方舟一端背面,随着方舟偷偷开启了第二个隧孔,这少数仙天给当友军一样鱼贯而入,接着隧孔一下合拢! 留守外面的新五脉众仙,立刻觉察到留在外面的仙天力量感应少了十几个,目光顿时一凝:“不好,元青放纵烛龙教仙天集群进去了!” “这些逆贼!当初世界就不该收留他们。” “说这些晚了,黑莲掌教刚陨落,黑莲旧部大宗与幽云门小宗争位,势必挡不住……” “远古龙族不仅是有黑脉仙天,还有白脉、赤脉和黄脉……除青脉。” “青脉也有叛徒青珠天补充。” “糟糕!这样青珠天一合,元青手里反有五气合鸣了……” “情况还不是最坏,烛龙早殒,影龙未成长起来,没有顶尖,普通仙天小五气合鸣算不得威胁,就是恢复提升不少,看来真要持久战了……” 在众人忧虑目光中,整艘方舟水母**一样涨缩,挤压,碾磨,消化,超限的震波一阵风在世界里席卷,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只有转化成了黑水形态、正要最后穿进地下隧井口的青谨天末端,芊芊目光看向天边滑落那十几颗流星,眼神里闪过笑意,夫君连环计成功了! 这或是元青全场决断中,唯一一个操作失误,正常来说元舰灵宁死也不会求助于外人,原则上就不会出这问题,但伶以道天公民便宜行事,说降青珠打开了一个心理缺口,使得元青误信妹妹伶的控制力和对‘烛龙’立场判断,姐妹互信反倒害了这个算无遗策的元舰灵,让她终开启方舟一角……引狼入室了。 轰! 青谨天没入了这片隧井中,而这动静似乎是信号,在雾气中远远穿透开去,也吸引了天边十几颗流星,机动着斜斜转向,朝这个落点过来,隐听到了龙吟声。 ………… 地下殿堂 泄露的地下水违逆了地心引力,又或时光回溯一样回溯向穹顶一个漏洞而去,席卷回原地层,这形势下只有一道黑水瀑布还在正常往下垂落泄流……相对反显得逆流异常了。 “青谨天。” 青珠阴着眼神死盯宿敌入场,思索着怎么埋葬对方,顺便和伶套近乎,向未来大姨子元青示好。 伶轻声说:“你来提防青谨天,别担心,姐姐已放烛龙教仙天集群进入,很快就能稳定阵线。” 青珠闻言皱眉,习惯了不信任队友,同时感觉到有人来争宠,不由:“你确定烛龙教的人真可靠?” “烛龙和东海龙王势不两立,东海龙王的后台是青帝……孙女婿是叶青,这意味着烛龙教是投靠不了五脉,而新五脉盟主红云又是青帝之剑,是叶青的隐秘盟友……” 伶说着顿了顿,看青珠似乎不意外这个内情,点首:“嗯,最后这个秘密你大概猜出来,但在外面还没有曝光,留着关键时候瓦解人心用,不过我既告诉了烛龙,那老龙确定是真的,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自会说服余众……虚空灵族对世界归属感不强,内部抱团不错,不用担心烛龙教的哪个人关键时倒戈,就算真有,也有烛龙带人去收拾。” 青珠想了想倒也是,烛龙背叛了五莲大陆,又在五脉、新五脉都断了路,可以说在青帝世界里已绝了路,确实只能一心抱着方舟大腿了,只要别来和自己抢伶的大腿,倒可以容忍一二。 当下就暗自传音过去烛龙,作老人对新人敲打一番,烛龙也乖顺,明确表示:“青珠道友放心,我等对方舟权力没有野心,作虚空灵族对道天文明也不敢奢望,只想统合分裂部族,混几张船票,以后到了道天文明疆域内安全环境,把我们随意下放到某个低层世界里就可以了……” 伶觉察到青珠的发讯,默契清楚在干什么,也不干涉。 元青看了一眼她和青珠,不做声继续指挥着遍布整座方舟的大网。 这方舟整体才是真正的最大陷阱,之前只是局部让子给黑莲,现在终不再退让,也不再坚壁清野,甚至放入烛龙教的这一支新招收手下来扭转战局。 对刚刚投靠的青珠来说,这一切都是好兆,自己跳反投靠没错。 甚至更换立场,青珠消去恨意,反有些佩服元青这一手,这就是战场佯装败退抛弃一车车财物,金子撒了满地,吸引得无纪律蝗虫流追兵争抢混乱,然后一下反守为攻! 迫胁青珠天,逼降青珠,攻破黑莲天,消灭黑莲,余波扩散到黑莲天水脉连接所有节点! 原黑莲也是有所针对应手准备,可以说他还有许多后续底牌,利用扎根死区的黑水网络节约经营,打持久战,逐渐在新五脉内部确立压倒红云、青珠优势……有点点类似叶青的持久战。 但他过早上浮出水面了,毕竟集众手段有着比叶青更明显外露的弱点,高估了裹挟外围炮灰的觉悟,让青珠给顺走了一半而降低抗风险能力,又没想到青珠狠到可以抛弃新五脉阵营来踢掉他,连着两下超限碾压,力量压碎任何算计,什么都是落空了。 黑莲之死,对黑莲宗来说就是在初晓晨曦森林间张开丝丝晶莹蛛网的狩猎,却陡一阵风暴不讲道理打死了蛛网中心蜘蛛,那个唯一维护者。 原本**蛛网,就死了。 微风在战场上吹拂过去,带着灵气浓郁馨香,一座顶级仙天与主人毁灭的余波带来灵气反馈正滋养着方舟,对于方舟整体来说,远不止黑莲身上黑源好处,还有肢解了整片黑源网络的利益。 核心战场,一开始其实还有诸多天仙进入仙境,对黑源网络主干节点进行维护。 但有黑莲自知无幸,留下的诛杀青珠遗命,这时二十个候选者为内部争位都保全自己为第一,个个很机智将余波下压到边缘死区外围仙境、仙园,甚至不顾连接水脉的承受,一次性耗用掉整片网络。 崽卖爷田不心疼,不去考虑持久战需要,进行一次性转嫁! 他们敢做,元青就敢埋,轰隆隆炸毁堤坝泄洪,力量洪水一样扩散出去,就在方舟地表的天空上化瀑布轰鸣着的五彩,成百上千道的洪流,对那些死区扎根的一座座仙境仙园冲下去,界膜以极高频率闪动,是主动能级激发的抗衡,几十万吨几百万吨乃至上千万吨水压陡加身。 啪!啪!啪!啪!啪! 真仙的仙园接连粉碎,进一步反震,由它们这些底层基础崩溃带来的力量集中,剩余地仙仙境也咯吱咯吱着崩裂。 这些中层地仙在阶层范围失去天仙提携和真仙支持,变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风箱里老鼠一样两头受气。 “我们被整体抛弃了!” “黑莲宗的高层天仙呢?” “掌教陨落了,他们自争位要紧,顾不得大局。” “呸!陨落了还叫什么掌教,早知道我们还不如投靠青珠!” “青珠也不是好货,都拿我等当炮灰……谁来救救我们,我们定奉为主。” “咦,天边的那十几道流星……” 风雨飘摇,诅咒与希望也在飘零,僵死在蛛网中心蜘蛛已在风中消失了身影,随着它不再吐丝修复蛛网,原本黑水蛛网蔓延的抱团安全体系陡转,反过来变成了催命符。 这刻无数人竞相求存在各处死区深扎地脉,疯狂抽取哪怕任何一丝灵气,却稀疏得几乎毫无所有,争抢下更分薄了去。 “倒也聪明,想要趁着坚壁清野结束,继续转嫁伤害到我们方舟自身。” “可惜的是,死区叫死区,不是没有理由。” 方舟的两个女主人的目光转过去,局部能量本来偏少,两轮超限震荡又已将死区震脱了灵脉,现在各处死区一片沉寂,真是什么都抽不到,就连白茫茫雾气都只在各片死区周围环绕,就一个个细菌群落遭到了肌体免疫细胞包围,排异、驱逐,最后进行消灭。 哼!蝗虫流! 元青冷冷收回目光,又让伶催促烛龙教十几座仙天快点下来。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73.第1873章 入场(下) “新黑脉完了……方舟对蝗虫流针对,完成了排异,再结束坚壁清野,就算死区周围灵气恢复,好处也与这些人无关了。” 少阴姑娘敏锐洞察判断,她在世界里曾经定位相当于女版青珠,以日月烛照洞察著称,这时置身于双面间谍立场最能看清两面形势的变化,在心底估算着作一个卧底的自我修养,如何提高自家老板叶青的胜利概率。 影龙、伏龙和离龙等相互交流,想出不少用来回归新五脉投名状主意,最后纷纷向族长建议对外面废物利用:“……收些女仙炉鼎不错,以前都是我们送女,七十万年隐忍,今天一朝报复回来。” 这些淫龙! ‘烛龙’或说少阴姑娘憎恶,吩咐刚刚在方舟界膜下降各座仙天减缓进场速度,效仿黑莲一样去收拢炮灰,准备裹挟用来入主新黑脉。 此举得到了群龙的好评,都称老族长英明。 少阴姑娘淡笑,心忖的是将这些仙人收集,事后连着远古龙族妻女都一起打包,送给自家老板当礼物不错……汉风最喜同化,女仙更佳,这方面和远古龙族一样贪婪的来者不拒,只要体型上不阻止,就算龙女也是很好。 唯一区别是,汉风同化,就是自己人,淑女变成贵女,成青制基石,这是龙族怎么都无法办到,当年龙神能有叶青的同化,她少阴也不至于会郁郁…… 嗡一下精神在战场中央的星炉传来,打断了少阴姑娘遐思,星炉内部能级滑坡终硬着陆,势能卷起产生的时空波纹,在所有天仙以上道人神识中都产生漩涡一样的牵引力。 少阴姑娘目光一凛:“都注意了,黑莲战略破产,核心战场围绕青珠天愈演愈烈的天仙战是关键,还有暂时抽身避入青珠天内的元青和伶……她们正召唤我们过去护驾,都装得认真一点。” “是!”在战场边缘群龙,都积极动身向青珠靠拢,而仙天依旧在地表各处去收拢各处炮灰,以私废公吸取着利益。 “青珠你堵门,我进去。”伶说。 青珠默契地驾驭现场仅存最强一座圣山仙天堵住炉门,成第一道屏障,又放出不少地仙当缓冲层。 在星炉里,透过堵门庞大青珠天透明界膜可以隐看清一些,炉门上白蒙蒙的水雾变得稀薄,说明能级温差相对很小了,在硬着陆反复能级微澜中,炉门上水雾变幻着白云苍狗幻象,并且逐渐透明起来,一片白色的剑光在里面雪亮,一双紫眸睁开看向外面。 剑将出鞘。 青珠眼睛一眯,最后剩下一个圣人力量……虽临时,但这面没有了超限力量应付,自己不可能用自己仙天去抗,也只有让伶将星核全面启动才能压制……不能让白云杀出星炉! “再支持我一轮,我能救你们掌教出来。” 阵势变化,叶青说服白云门众仙,准备五德叠层转化金气加强青谨天,踢开青珠天,当场接应白云。 这时,让人觉得神奇的是青珠天里剩下许多仙境,外围地仙都不吭声从贼了,如果说之前算得上青珠的说服,这时出来按说算是脱离控制好机会了。 但任是盟主红云召唤,都召不回来,好像都耳朵聋了,一个个厚着脸皮不回新五脉阵营。 叶青摇首,说:“或是……以为进入常规战,方舟已锁定胜利,他们人多势众能跟着青珠打顺风仗了?” “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红云咬牙,再不理会这墙头草,她的眼角余光继续关注上空。 这片空旷人造折叠空间的穹顶井口,上面垂挂下来的黑水瀑布犹长卷飘荡,阳光折射在末端成五彩,变形收拢,正在固化,即将入场又一座可堪与青珠天匹敌的强大仙天! 青谨天入场! 元青等人见此自是抓紧时间,青珠更积极充当说客,对场上人:“白云门的诸位道友,你们的主君就要出来了……但却不知是死着出来还是活着出来,听我一句,为了自己一脉力量能到最后,可别浪费力量在无关人身上。” 毒蛇的汁液在话语间溅射,这个无关人,自是恶意针对着叶青。 无怪乎青珠如此,且不说伶的情感偏向,元青也已非常坦诚告诉青珠,除掉黑莲后的接下来二选一……是自己和叶青。 白云七仙天对青珠的招降嗤之以鼻,但最后话是听了进去,主持天仙分身重新结阵,就断开了对叶青联系,说:“抱歉,你不是我们主君。” “这时我们必须把力量投在主君身上,或者进行最大力支援!” 红云作盟主,听得连忙调解:“且慢,现在抱团凝聚力量才能……” 黄云声音凉凉:“大师姐是要我们新五脉所有力量都投注到叶青一个外人身上,将他强化到质变?就不怕他反客为主,压在师姐之上?” 红云微怔,迟疑起来,潜意识里有这样倾向,明面上不能说,否则无法解释自己这样信任叶青,必会曝光她和叶青共鸣,既竞争又合作的特殊关系,还有万一事到危机时最后托孤的想法,凤凰最后底牌自是要付出极大代价,这些不能解释。 一方面,青珠得意自己分化成功,压低声音:“我已瓦解叶青对白云七仙天的统帅,剩下青谨天一座,我一个人应对还不在话下,伶和你姐姐快动作。” 伶和元青相视一眼,在青珠天内对外一面脱离,往靠炉门一面飞去,这也是青珠成为友军后对她们开启便利,没人可以拦截她们。 元青问:“青珠一个人能抗住叶青么?” 伶想了想,说:“两人都是五气兼具,没有黑莲那样客场不利,如果单对单,青珠一开始可能会压制住叶青,长了说不准……我们刚刚进行超限打击,叶青一直力撑红云,红云很可能继续分担。” “这样的话,青珠长久说,抵抗不住。” “这小滑头!” 元青恨恨,来到了炉门前,手掌穿过青珠天界膜,按在炉门,温热触感渗入掌心。 “这样,我们要在青谨天以常规战将我们拖死前,解决白云!” 姐妹两人感觉了一下星炉里面环境,已基本到正常,唯白云还带有不少紫气,似乎是在剑阵里养护而成,不由相视一眼……再等等。 “她们不敢一下开门,都与我冲破青珠天!” 红云也再顾不得劝说白云众人支持叶青,觉得还是救出白云,多一个超限战友在这时或可以力挽狂澜,她亲自带着人冲阵。 两面都有难处,就看投入力量是不是果决——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青珠而言,敌人在面前密密麻麻叫人眩晕,虽分化让力量不再聚焦在叶青,但进入总攻,白云门七座仙天都拼命,只一座青珠天堵着炉门无疑是抗不过来,青珠几度催问烛龙教仙天,却迟迟没有到位,不由骂:“你们这些饭桶,赶路快一点会死么!” 群龙大怒,敢怒不敢言,老族长烛龙也在和稀泥伏低卖好,说:“我们的仙天,速度不比殿下青珠天快,属性驳杂,多数得抵达黑莲开辟现成通道才能进入地下……” “不要和我解释!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青珠很不满意,出于打压新人,同时也是战场需要,又喊:“伶,你新招手下一个个都在划水,都不管?将临时指挥权交接给我!” 伶也并非不想管,而是注意更多放在星炉里,还有思忖怎么反制叶青在自己星核上动的手脚,闻言从善如流:“烛龙,影龙,你们两个辅助青珠防御!” 背叛了新五脉烛龙教,在表面上就听从青珠安排,围绕星炉展开一圈防线,抵抗着新五脉冲撞,成第二道屏障,暂时稳定住大局。 烛龙,或说少阴姑娘也是佩服,青珠眼光确实没话说,这时她轻哼:“可惜……你看走了眼,我不是烛龙。” 在青珠天和烛龙教的众人掩护下,两道青风终在仙天背面贴合星炉,回旋开启了炉门。 战场外,一道剑光飞回了刚刚在黑水转回来的青谨天,周铃与一个青衣少女说了什么。 少女手指轻轻动了动,丝丝轻风在微旋,透出了界膜外,一缕翠色的细嫩豆芽探出水面,试探着外面的空气……轻轻舒展着她的身姿,深深呼吸起来。 呼—— 这片巨大空间里,不知何时也起了风。 星辰遍布在远方黑暗的地平线上,到了天顶,就在井口豁然关闭时,霍将最后一滴黑水收拢进来,仙天向这面飞过来。 白云就要出来,叶青现在借不到白云门免费支持,而烛龙教仙天一时还没过来,就准备气息恢复回最适合自己发挥速度青源,这时顿有所感,落在她们手牵手回旋姿态上,有些熟悉双螺旋,时光韵律,心里蓦微动…… 正这时,芊芊的声音在青谨天里传来:“夫君快进来,对了,别转回青源,转成黑源……” “嗯?” 叶青讶异看她,大致明白是利用烛龙教来支撑的意思,心中刚刚泛起奇怪感觉,一下扩大了:“为什么?” “这是……帝君叮嘱过。” 芊芊轻笑望着夫君进来仙天里,她可没说谎,这时只说着:“一会,夫君你就知道了。”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74.第1874章 发觉(上) 叶青刮了刮她鼻子,从善如流听从了建议,反正不急,自己以少阴姑娘伪装烛龙控制着烛龙教,就算没有陷入内斗黑莲宗支持,也能在关键点征用烛龙教六七座黑源仙天当底气。 红云的喊声同时传遍场上,鼓舞:“黄云师弟克住影龙……我冲过去!” “我青珠在此,盟主不妨冲冲看。”青珠现在立场变迁,一点都不怕,心里恶意想着以后作胜利者,怎么狠狠收拾红云。 青谨天这时一道青色流星砸落,传来年轻道人声音:“加上我呢?” “叶青!” 两座青色的仙天碰撞在一起,漩涡扩张万里,将众人席卷进去:“来——” 青谨天与青珠天同源内斗而无暇外顾时,少阴姑娘目光非常清晰看到全局,带着烛龙教渐渐力不能支一样,退向青珠天,围绕星炉的外围防御圈在压缩,天平渐渐倾斜,让内圈青珠天压力变大。 青珠不满地看了两眼这些远古龙族,说:“一群废物……” 群龙大怒。 叶青简直要给青珠佩六十四个奖章,或点六十四根蜡烛……远征军总共六十几个仙天力量,青珠算都得罪光了,真是求死无极限……或者说,是在赌伶能激发星核横扫全场,背靠着伶而逼降远征军? 在全场激斗更烈时,星炉也更震了起来。 “有人在里面乱动……” 星炉里面降能到一定程度,十几个天仙自然恢复了天仙能级,而非相对地仙,于是开始攻击星炉内壁,这样下去无疑是不行。 元青耐心压着,估摸着时间。 轰隆隆! 地下殿堂空间穹顶的隧井口,陡扩大了开来,土石簌簌而下,许多直径百里的仙境鱼贯冲进来,殿堂星文大阵竟不阻挡攻击,径自放纵进来,这些原本的外围炮灰并非是支援新五脉,而是带着被抛弃怨愤,和对方舟即将取得胜利笃信,冲击新五脉后阵:“杀掉这些高层蠢虫——” “投奔道天文明灯塔!” “人人如龙!” “为王师带路——” “生擒贼酋红云——” 可怜红云再度背锅,她脸色一黑,挥手下令镇压这些带路党,同时有些忧虑对叶青说:“这些人自己不可能这样快赶到战场,必是仙天承载,烛龙教就在后面要跟进了……要不你去封堵一下入口?” 叶青眨眨眼睛,不能说真相,只能安慰她:“相信我,没事。” 话语刚落。 轰! 又一道惊雷,地下殿堂穹顶再度扩大,一座幽影仙天陡遮蔽天光,在众人视线里一晃而过,又暗藏起来,杀手一样蛰伏在黑暗里,元青授予方舟主场加持,让影龙天完全发挥出幽影优势。 之所以是影龙先进场,因影龙有分化万千的能力,自身汲取两次黑源也算强大天仙,更有一座仙天支撑,对余人仅有仙体占据优势,一下让新五脉的天仙集群人人自危,攻势不由稍顿,红云又免不了建议叶青过去封堵,好歹是水生木,给众人一点信心。 叶青摇首,再度对她说:“相信我,没事,不过我们比试,你可能就要输了……” 红云闻言终有点醒过味来,不太能确定,也不便多问,只是观望。 方舟青珠天压力顿时得到了缓解,而随即不久,第二座仙天裹挟着燃烧着火焰的突入,是离龙火脉的爆发性速度进场,顿时一片哗然……赤果果的针对,火克金!木生火! 这面唯有白云门和叶青有仙天,受到克制太严重了。 “叶青,红云,你们要输了。”伶微笑起来,手指轻点,土石落下,第三座仙天,伏龙的土脉主场! 这接二连三的敌人加入,局势陷入了危急,已有人打起退堂鼓,考虑是否撤回到方舟外,集结仙天抗衡方舟,但在方舟已拿到星核的情况下等于再也没有第二次攻进来机会,红云连忙:“别停,救出白云道友,就有翻盘机会!” “你们没有机会。” 伶的心情沉静下来,正要等烛龙教的人马入场,通知青珠天内让青珠暂时指挥,青珠却目光闪动,出于自身的利益缓缓说:“伶,还有元青道友,听我说句话……烛龙教仙天十几座,都进来固稳定,却要当心尾大不掉,甚至鸠占鹊巢的危险。” 伶心中微动,最后鸠占鹊巢就是夸张说法了,她对掌控烛龙教还是有着把握的,只是也清楚青珠的眼光,重视青珠说的话,于是最后看向元青:“姐姐你说?” 元青若有所思,相对更了解人心,她知道青珠有需要稳固自身位置的意图,不想让烛龙教的人得到功劳太过,但元舰灵来说也确实同样不信任外人,提防警惕所有外人,遂缓缓点首:“青珠此言甚善,对于远古龙族这三姓家奴,不可给予任何拿捏身价的机会。” 说着,她嘴角微一笑,与妹妹伶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有了决断。 “限制他们进场的数量……能抵消掉新五脉仙天总数就够了。” 此刻战局基本稳定,决战的时机已到来,元青手指顺着光滑温热炉门抬起向上。 炉门随之缓缓开启一线缝隙,“哧”最后泄压气流,叶青一直留意着她们姐妹的动作,陡睁大了眼睛……提前开炉,不对,怎是这个时间点。 ‘锵’剑光突出明丽一线。 白云出剑了! 灵气泄流带着偏紫光色在炉门缝隙里透出,一丝剑气闪过。 “噗!” 这是白云身化一枚小小剑丸突出,就要大杀四方时,陡间,让人眼花金紫色火星撞击,一道紫光反压过去。 星核! 它恰巧卡在了一线缝隙里,元青微调炉门开启程度。 叶青眯起眼,她设计了。 一时他都有了些意外,自己即将滚雪球而成的大势,陡是撞到了小石头上,雪球跳飞了起来……这是要正面硬上,消耗掉白云? 有这样必要?不是舰灵少女们的风格……等等,青珠! 且不说叶青灵光一现,只见炉膛里泄流出来的偏紫光灵气,瞬息补充元青。 再经由姐妹交握的手传到伶手里。 伶则是身体饥渴汲取着姐姐那里传来的灵气,道天公民权限让她可以充分调用方舟之力,但因坚壁清野甚至只能用手动激发星核勉强补充,直到这一刻来自方舟世界灵气灌注,她才稍微体会到什么是翻手云、覆手雨……可是不够,还不够! 元青轻轻说:“不能更多了,现在只是让妹妹你提前适应一下,就海难漂流饥饿久的船员,一下子不能吃大鱼大肉,得薄汤稀粥一步步适应……之前可不全是姐姐小气。” 伶心底一阵暖流,说:“谢谢。” “嗯哼。” 姐妹到这刻情感放下了更多芥蒂,气息毫无保留水乳交融一起,鱼水同流,琴瑟和谐……在许多方舟里,道天公民与元舰灵本来就是道侣。 可惜分歧还在,仅仅是因外敌压迫而团结。 伶心底有些微复杂,旋又定了定神,握着星核一个棱角,精准对上了外敌白云剑丸锋芒。 那是……天仙剑气锋芒,或稀少超限力量的锋芒! “破!” 无怪乎白云上来就用全力,他是以队友剑阵形成剑鞘养护自己超限力量,进而在星炉内部减压能级滑坡环境下保存下来的力量,用一点少一点,这是剑仙军国主义道路积蓄下来的资粮,都非常有限——局限,时限。 一开始精锐,耗光了,后续资源、恢复、培训就跟不上真正超级大国,每况愈下,一塌糊涂,泯然众矣。 但用完前,现在,白云就是一个天仙剑仙! 相当于叶青和伶合体双剑合璧,又有十三个天仙剑阵,相当于叶青七座仙天,足以抗衡超限力量! 而伶和元青联手,并无超限力量。 “轰!” 这一道淡紫剑光,重重击在了星核上,伶和元青都闷哼一声,倒退一步,但神乎其技抗住了突袭。 场上所有人都关注她们姐妹,诧异这样境况。 没有哪个人留意到,叶青也闷哼了声。 他掩饰得很好,连同在仙天里的女人……包括周铃都没有觉察到,唯芊芊元神最强最深邃,本命道侣的感应最敏感,她目光陡在炉门前转回来,看过来:“夫君怎么了?” “没事,给这小妮子利用了。”叶青眉跳了跳,有点点不妙预感。 炉门口,针尖对麦芒一样,绚丽光耀亮起来,剑锋一瞬千万次撞击星核表面,甚至无法摧毁它一个小小凸起。 再是超限也不可能摧毁星核,于是力量泄流在蚀刻水晶宫的群落间冲突回旋,毕竟到几乎纳米级的微观蚀刻,本体虽不毁,禁制符咒却在崩解,催城拔寨,七零八落,黄钟与瓦砾齐鸣。 蚀刻基础依托星核本体,能级压缩沉淀与难以想象结构,是不可能在这样低能级时空环境摧毁,这意味着表面符咒法阵禁制就算一时崩解也会自动修复。 这是叶青舍得消耗一整本川林笔记同质化压缩到星核上,因完美利用了这枚星核经过粗糙加工的认知盲区,不会被发觉,不会被摧毁。 但论起对星核的了解来说,叶青还是比不上伶,她清楚知道,对星核表面破坏性一旦越过了某个临界线,就会是阳光强烈照射在南极冰川上,是会出现能量溢出,是星核水晶宫蚀刻大阵无法承担!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75.第1875章 发觉(下) 公民少女眼底带着笑意,看到一波溢出的力量洪流沿虚空向主人奔涌而去,伴随着少女的轻笑:“果有问题,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尝尝我的厉害。” “嗯?” 叶青已在警惕戒备,调动仙天抵御,还是感觉到身体一部分遭遇重锤沉击,来自本命法宝星核表层水晶宫一下反震,血腥在咽喉里涌上来,心中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体内川林笔记封皮翻开,封底上俨星核投影公民少女的身体投影,灵气出入的流向和规模都一清二楚,还有这一招能量溢出反制,当防御盾牌使用,将自己变相捆绑在了盾牌上,真是没想到啊! “喂,活雷锋的感觉如何?” 元青比她妹妹更损,在和白云交手,还大声问,全场众人都听得莫名其妙,不理解意思…… 说的谁?雷峰?什么意思? 打脸的意思…… 年轻道人的手指动了动,有点点不甘心吃这个闷亏,但还是忍了,不受元青激将法,没有浪费发动星核水晶宫的底牌。 人太多了……还是太多了。 跑了一个青珠,去掉了一个黑莲,又来一个白云,这时用掉只会便宜了白云,单凭现在进来的烛龙教三座仙天还挡不住白云得利,且如果自己没有手握大势,少阴姑娘也无法驱动龙族配合。 这就是队伍人心不齐的烦恼,换成五脉队伍,换成帝君在,叶青觉得自己早就可以动手了。 现在凭借叶青自己仙天硬抗,白白给机智的姐妹当了免费劳工,尤其是这可恶的姐姐元青……还当众打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只能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进了星炉里让她看看自己真正底牌,狠狠收拾。 红云不知道叶青这刻的悲催,她欣喜伶和元青势单力孤敢硬拼白云的超限力量,觉得她们是自己崩乱了,是自动放弃烛龙教的优势……但在叶青态度上有点猜测,不大愿意叶青真强势入主,大凤凰还照旧对白云:“师弟封住门,别放她们突入进去……” 白云闷声不言继续出剑。 这个剑心纯澈的道人对星炉外面局面其实半知半解,现在匆匆扫一眼外面,只看到黑莲不见,青珠背叛,烛龙教背叛,稍问了大概,具体详情也来不及关注。 在他的视角看来,毕竟星炉内部提前的能级滑坡损失太多,不是圣人之躯出来,仅仅剑阵养护剑气保留下来的变种超限力量,他这一剑无法解决对方并不奇怪。 但白云在剑势反馈判断,很确定剑势力量没有放空,而是透过星核传到了持有者那里,也就是……伶和元青! 就算方舟灵气总储量足以承担,作输出端口的身体终有极限,看你们两个能强撑到什么时! 白云如此心中一定,又招呼后面十几个同伴:“剑阵支持!” “是,掌教!” 剑气一亮,紫意又深了些,透过星核就要突破正在扩大的缝隙,“嗡”一下,又给伶挡住,这一下,白云门众人终对伶作控制者的实力惊异起来——这不可能是她一个人力量! 白云看看伶,又看了看她身后共鸣的元青,对她们力量感觉不可思议:“你们两人已用掉了超限力量?仅凭联手共鸣,可以跨级挡住我的剑?没有仙天,能对拼我们一群人的法力?” “这点算什么,我的基础是方舟,你们仙天再强,能强得过方舟?”元青忍着灵气反震,装若无其事,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道躯未愈。 伶自己作星核持有者同样也是内伤,剑气在体内乱窜,尽量引导到星核里吸纳,这还是超额泄流一部分传给叶青后结果,听着姐姐虚壮声势对白云忽悠,伶心中只是一笑。 她没有姐姐那样的忽悠,这时只是心底有点想看看叶青的反应,眉眼一挑:“青谨道友受伤了?” “你猜。”叶青将一丝血腥压回喉咙,不动声色。 伶若有所思:“伤的重不重,还有没有余力继续啊?” “你再猜。”叶青又将一丝火气压回心底,原来不仅姐姐元青坏心眼,妹妹伶的纯净性子也给带坏掉,此刻他真有点想把这公民少女抓起来,狠狠打屁股了。 伶抿嘴一笑,做了个“别装了”的口型,两人中间隔着青珠,不可能真的说多少隐秘实话,但她既确定了叶青在星核表层水晶宫必有隐藏布置,就算抓不到真凭实据,也能充分利用。 白云的直觉没错,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也不止是姐妹两人共鸣,而等是捆绑了叶青,帮着她们姐妹一起抗衡白云。 三个最强者对抗白云。 甚至叶青背后还有青谨天转嫁力量!青谨天里还有叶青的一干后宫,以及……那个女人。 白云门又如何? 锁在星炉里借调不了外面仙天,等白云用完超限力量,公平决战的话,还不见得谁输谁赢! 只可惜星核的抵挡是防御,白云剑气一衰到阈值下,破坏力无法越过星核水晶宫的自我修复,就无法形成力量分担,势必也无法再利用叶青捆绑给她们姐妹抗包……伶知道外力不可靠,终最后还得靠自己。 她的目光凝聚起来,紧盯着在炉门下开启一线缝隙里不断突出剑光。 叮!叮!叮!叮!叮! 晶芒与剑光一寸寸交织在炉门缝隙一线,形成了硬碰硬力量封锁,将白云这刻临时的剑仙超限力量都锁在里面。 红云都是目瞪口呆:“这才是伶和元青的真正实力?常规实力?如果这样的话……” 叶青沉重点首,叹气:“可能是伶接触到灵气源,正在恢复道天公民,所以我们要更紧密配合,再不能相互离心了。” 大凤凰犹疑看看叶青,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白云以剑阵养护维持的超限剑气终明显衰减,元青觉得大势已定,估摸着接下来完全开炉的时间,也是笑着对妹妹传音:“收影龙,收烛龙,收青珠,现在还变相收了叶青当免费打手,妹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越来越熟手了,不过……神乎其技调动对手阵营力量为自己所用,这其实是有某人风格,妹妹莫不是在她那里得到的启发?” “也许是她,也许不是,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伶的目光越过挡在炉门口的白云众人,转向星炉里,心底总有点不宁,神识传给芊芊:“看吧,我力量不断增长,青珠收纳,连着青珠天里裹挟的炮灰一起收纳,烛龙教也收纳,接下来连着死区的炮灰也可收纳驱使,中低层战力人数的优势已转到了方舟……而你们实力衰落,黑莲陨落,白云消耗……就算不能击杀也可驱逐出星炉,仅剩红云和黄云和白云翻不起浪花,新五脉大阵残缺不全。” “嗯,此消彼长。”芊芊很认同,对自己来说也确实是此消彼长。 伶微笑,继续:“而你的夫君叶青的底牌……我现在猜测它是某种特殊的先天灵宝,但其功能也已被我分享了,能分享一次就能分享第二次,又以内核厚力克制外层薄力,再没有悬念,那最后……剩下小芊芊,嗯,大芊芊,你不想这场远征失败告终的话,又会怎么做呢?” “你可以再猜猜,我亲爱的小姐姐。” 芊芊也微笑,不露半点信息。 这语气与她夫君简直一模一样,伶无法分辨到底谁借用了谁,还是说仅仅夫妻多年生活的水乳交融而成,这刻心底感觉十分熟悉,陡然意识到……就如她与元青姐妹默契不可分割,坑了新五脉远征军入方舟彀中,叶青与芊芊也是夫妻默契不可分割,在开夫妻黑店。 某些隐藏在水下的可能性,蓦在眼前晃过,让公民少女一怔,雪亮起来,不过元青姐姐规避对方的主场,这夫妻黑店就无关此役方舟之战,倒关系到后续青帝世界的更深大坑。 这样想着稍微放心了些,伶最后宛一笑,并不揭破,而在星核水晶宫防御力溢出进虚空的力量泄流归零的刹那,也就是叶青再不会为她分担力量,她径身绕过白云衰减的剑势,闯进了星炉中! 轰! 炉门大开。 元青拼着自己受伤一下爆发,稍瞬阻滞挡住白云众人攻势,给了妹妹一个施法的机会,青珠也拼着仙天界膜不断损失,顶住随着烛龙教力不能支而已退缩到圣山仙天周围狭小防御圈的压力…… 影龙回归仙天,化身几百上千条小龙加入战场与新五脉众仙缠斗。 少阴姑娘目光紧张望着星炉内,等叶青下令反水的信号。 离龙加入阵型,没有进逼红云同源竞争,反在向正在缠斗冲突的青谨天和青珠天靠拢……似乎是要去掩护青珠,专门去对付叶青一样。 红云顿时明悟,在张口对白云师弟喊着指令,但是某种动荡撕裂空气,撕裂了时空,让她的声音和神识都传不到星炉内,传不到白云里。 “星核,归位!” 公民少女在一片炉渣中央,衣袖飞扬,双手高举星核,她目光与星炉内壁上许许多多的舰灵少女目光接触,瞬息云网响应,启动方舟世界最强大最核心一种本能——方舟,本就是以星核为基础而设计!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76.第1876章 忽悠(上) 轰—— 无数激光束在星炉四周穹顶上投下来,穿过了空气,聚焦在公民少女手里星核。 这东西一下悬浮而起,脱离公民少女掌心,同时散发出一圈力场,将冲破元青的白云剑光挡住。 “噗!” 这剑气一圈紫气,原应是无往而不入,高温烧红钢刀插进豆腐里一样轻松。 特别是失去星核的少女应无法阻挡。 但此时锋芒与少女的额头只差几寸,一只雪白细嫩小手轻轻抓住了剑锋,仅仅流下鲜血,无法再深入,反剑锋紫气变得凝滞。 星炉外 红云握紧了手,意识到白云听不到自己传音,目光隐一丝焦虑:“怎么回事?师弟快撤出来!不然叶青就要……” 青谨天在与青珠交锋的同时,缓缓靠近她,叶青抬起手,似乎要做某种决定,还在观察各方反应,在战场信息中找到一根线索的关键节点,能够确立优势的节点。 “不对……剑的感觉不对,她的手,不,她的血。” 白云目光一扫少女的手,殷红鲜血顺着剑锋流下来,中途就滴落向地上炉烬,落地的瞬间深化出一丝丝紫色。 无声无息,紫血丝丝回卷到伶的手掌,修复她的伤口。 白云凝神再一看自己剑势深入的这片光晕力场,分明片刻前似曾相识环境,顿时明白了……星核激发后周围的环境能级在抬升! 道天公民的身体能级也在抬升!但是……她怎么会升得这样快……简直没有瓶颈一样。 “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公民少女抿嘴微笑,体会着身体饥渴汲取着星核激发出的灵气,到这时,道天公民对方舟权限在充足灵气源的配合才算完整,她此刻几乎与星炉内部能级抬升速度同步的水涨船高,终有些满足。 她克制着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神识免不了一丝慵懒:“你的剑还是很利,但相对不再是超限力量了,在星炉里……在道天公民主场里,我拥有道天公民假格权限可以水涨船高,等开了无敌,你是无论如何都伤不了我……” 白云沉默。 “你不信?听听星炉的声音,你们都可以听听,这抽气一样声音在向整座方舟扩散,像不像是一头潜水深海的抹香鲸耗尽氧气上浮到海面,呼出浊气,再吸入新鲜空气……” “其实本质一样,星核蕴藏着来自更高时空世界的孑遗精华,它就是通向水面上的气阀,我们哪怕潜水在最黑暗的深海里也可以吸收到新鲜空气,星核在星炉内激发的一瞬间,你们的远征就已输了!” 声音传到了星炉外面,除青珠哈哈大笑,大声称赞伶,余人都是一片沉默,有人受不住寂静地看向远征军盟主红云。 “真的假的?”红云一向粉润明艳的脸色有点刷白,她没想到会这样严重,下意识看向叶青。 而叶青则是心中微动……通向水面上的气阀,通向高层时空的气阀,如果说星核是高层时空水面上的新鲜空气压缩罐,兼具水面上气箱浮标,那星炉就是……笔直贯通通无数层能级天界的……气阀? 叶青很早就猜测过星炉的关键作用,暂时还不考虑摧毁星炉,毁个普通区域都得废老大力气,更别说整片方舟最高能状态的星炉,现在公民少女那里传过来的涓涓细流能量,果在算计中悄无声息提升自己力量……空虚非常的五德灵池有点渴望更多,更多。 但目前来看,只靠这样是不足,这仅仅是星核水晶宫高能溢出一点点表层……远不足以与伶对星核的内层优势比例对抗,更不指望反过来动摇星炉,这就是长江主流最角落一道跨步宽度山涧小溪,小孩子堆泥作坝截留了一些水,以为是截留了长江入海? 参天大树的一根小小枝杈上的碧叶,就算落了,能动摇大树? 但叶青已经想到既然气阀,那可以开,也可以关……解决问题的按钮是? 他目光落在伶的身上,星炉内的景象正渐渐淹没在高能灵雾中,颇有些是上一次闯进,少女的身子随着星核微微悬浮离地,雪白衣裙飞扬,纯净光辉朦胧穿透她的衣裳,玲珑有致的曲线,最后缓缓:“她说的,是真的,这场远征已输了。” 红云一怔,有些失落地看着叶青,又转首看看星炉里,她不知道自己失望什么,直到叶青声音后续响起:“而我们没有输。”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红云讶然而难掩一丝欣喜地向叶青质问时,星炉内,元青也收手,过去搭在妹妹伶柔滑的小手上,汲取她的灵气反馈修养伤势,这是姐妹商量好契约,她们舰灵内部不会和人类一样毁约,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 而实际上修养的不仅仅是元青自己道躯,还有整座方舟,所有舰灵少女们的公共环境。 整个方舟嗡嗡响着,有水流过,莫名的喜悦产生——多少年了,方舟终真正获得了补充! 力量天平,在向着方舟迅速倾倒。 许多天仙都感觉到了剧变,目光向着外面地表看去。 轰!轰!轰!轰!轰! 久违的春风回归这一片秋暮萧瑟大地,在大陆边缘,幽暗水汽在干涸收缩大洋上盈满腾起,漫天乌云,风暴雨席卷山川。 在大陆地面上外围一个个死区,那些压得咯吱咯吱不堪重负仙境,到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都陆续地一座座出现压爆。 “救救我们——” 一片绝望哀嚎声中,还有六七座龙族仙天借口入地下隧井只能一座座来,滞留在各处死区收拾更多炮灰。 龙出而**相随,这时只见一条条龙影在风雨中探出爪牙和龙首,目光冰冷扫视下方,挑拣资质好些仙境……尤其是娇媚美丽的女仙,作救赎的对象。 远古龙族更是毫不收敛兽性,对任何能上的异族雌性都来者不拒。 余下的就是等着仙境摧毁后,再擒拿真身,问问要不要投降……那就是炮灰的意思了,之所以不要留仙境,因不放心这些人最后会不会变成三姓家奴,不错,远古龙族讨厌别人当三姓家奴。 越是自己背叛别人,越是厌恶提防别人也这样干,少阴姑娘当年作龙神女奴,协同礼官太真、乐师上真的背刺一击,还让群龙印象深刻。 在大部分仙境和所有仙园摧毁后,死区却在非常缓慢而又坚定修复抬升,犹这些蝗虫尸体作血色肥料,滋养了大地,来年的花儿一定会开得更鲜艳。 元青作元舰灵的底气在增强! 顿时,也等于渐渐消弭了方舟姐妹之中的最后一位弱点,这时候就算烛龙教有点点不听话的以公肥私,元青也不太在意了,事后教训收拾便是。 她立在星炉门口,目光扫视外面群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放弃吧,投降早一点或还考虑收监,剩下今天别想走出方舟……怎么,你还举着剑是不服气?那试试,现在有星核为方舟注入纯净能量,不用伶妹妹出手,我一个人拼消耗战就能打赢你们,我不是在针对谁,我是说你们所有诸位……都是弱渣。” “猖狂!” 剑阵的众仙一片愤怒,自战意沸腾,也要避免中了敌人的激将之计,目光最后都看向自家掌教,这时,叶青的声音陡在众人耳边响起,用的是神识私密频道:“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远征军不是孤军,我以青帝授权监军身份提醒诸位,我们的底气是……世界。” 芊芊抿嘴,微微地一笑,心说……是的。 “是了!” 红云的眼神亮起来,她明白了叶青之前那句话的意思,终明白了这监军的真正意义……都以为是制肘,但其实,他就是一个超级大国的底气。 远征失败了,但是他们没有失败。 只不过新五脉无法独享所有战胜红利,而得分配出去大半,但还有竞争机会。 天仙没有真蠢,无非信息不够,这里一点就通,明白过来一种战略可能还能挽回倾倒天平,不是指望伶的立场有多少区别于她的姐姐,而是……设法拖延战事,将远征战场拉到世界体量的对抗! 如果在远征军遭受接连挫败和最后局面崩盘前,叶青就说出来自己定位,只会引来全场嘲笑和围攻,人们在真正做事前总是有一种自信,为了相信而相信,认定自己一定能成功……然后,崩盘时惶惶急急。 此刻再提出来就是止损的阀门,人人都喜欢,这样的此一时彼一时便是干涉时机上的微妙差别。 就连黄云看向叶青的神情也缓和些,感觉这小子顺眼许多,作监军立场还是比较倾向照顾新五脉,要是只做贡献,不贪私利,那就更好了。 可惜也只能梦呓。 在星炉内,白云剑眉一挑,沉声回应元青的诱降:“剑心……永不死。” 唰! 抽剑急退,剑光而出,裹挟整座剑阵,紫气破入青珠天,虽仅仅只是少量超限力量,但本已经损失很大的青珠天界膜,顿时一分而二,重重击了下去,伴随着青珠悲愤声音:“怎么又是我……怎么总是我!” “人贱就是要挨揍。”叶青淡淡说。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77.第1877章 忽悠(下) 青珠顾不上骂人,连连喝令已进场的影龙、离龙、烛龙前来救驾,但三人给新五脉的天仙集群缠住。 这固有些不肯下死力救援,有点幸灾乐祸,却不可能指责。 伶心情一紧,不想看着青珠败亡,她现在是固定状态脱身不开,只能求助目光看向元青:“姐姐。” “我可不管这渣滓死活。”元青自嗤之以鼻。 外面随着白云杀出,叶青和红云等人杀进,青珠腹背受敌下,整座圣山仙天迅速给敌人攻了进去。 “杀,先灭了青珠!” “轰轰轰!”不断爆炸声连绵,新五脉集群攻击着,并且毫不迟疑瓜分青珠裹挟的地仙,而丝毫不再尝试冲击星炉,这点是无可作假。 聪明机变的元舰灵原本不在意青珠,这时也觉察情形不对心底咯噔一下:“糟糕……妹妹星炉内确实无敌了,但白云杀了出去,这些家伙要是围杀了青珠,又对烛龙各个击破,然后在外面方舟肆意破坏……” 伶听得一怔,陡明白过来:“破坏总比建设容易!” “看来还真得救一救青珠。” 元青叹了口气出去,炉门外紧贴着就是青珠天,看到她出来时,叶青突放弃了青珠,向元青迎上来,口中对红云她们:“我缠住她,你们配合白云道友,迅速杀掉青珠。” “这次,想必你们不会有幻想了。” “姐姐自己也小心。”伶出于对叶青的了解和忌惮而提醒了元青,公民少女此刻心底有些不安,理智来说觉得应不会有事才对,外面有青珠帮衬,有烛龙教十几座仙天分布在方舟各处,随时可以接应元青姐姐。 她想了想,并不敢放松大意,将星炉里多余灵气倾泄出去,不是用来封闭提升局部能级,而是深入滋养方舟……选择相信元青姐姐,反过来滋养壮大她。 也就是说,以前一直是元青明里暗里支持着她,现在是她反过来支持元青,回报这位姐姐了。 ………… “谢谢妹妹。” 元青飞进了青珠天内发现,白云规避与她的正面碰撞,只追着青珠打,而更多突袭进来的人在搜刮物资……都是灵脉整条迁移,似乎要将青珠灵脉搬空,直接移植到别家灵脉一样。 叶青迎上了元青,上下打量这黑发女子,心底晃过前次星炉里美人出浴的**,不由微笑:“又在这里见面了,元青姑娘,这次不邀请我登堂入室进去坐坐?” 登堂入室,有时是个暧昧的词,元青忍下羞怒,有妹妹提醒过让她小心提防叶青,遂不理会对方,反过来刺探:“叶青是你在尝试着重复走黑莲失败道路,所谓的持久战?” “你猜。”叶青不动声色。 元青笑一声:“你不会成功。” “那请你妹妹召唤第三击超限来杀我。”叶青刺探。 “你敢进来,会很满意。”元青咬牙切齿说,装拦在星炉门口、害怕叶青进去打搅伶施法的样子,心底冷笑,进去让你这小混蛋知道怎么死。 姐妹讨论过了,最害怕是叶青绵绵不断拖延战事,而不怕他突刺。 现在虚弱低谷刚开始回升方舟,有点是她之前安排的让妹妹伶缓缓循序渐进吸取的状态,船员久饿循序调理的例子,方舟也是一个海里漂流久了少女,她虽上了岸得到救治,但还是很虚弱,恢复需要过程…… 这时如果有人一面供养她,一面变着法子折腾她,****夜夜不休,某种意义上放血,拉下了修养恢复,要猴年马月才能让她虚弱身体康复? 危险不在于直接伤害,而是时间……时间操作,青脉特色! 星炉内 “危险冰寒永远在过程中,而不在尘埃落定的结果。” 伶轻轻说,目光瞥向炉外青谨天里的一个青衣少女,而后转回神识对元青:“远征军放弃了自身集团胜利的战略目标,而被形势所迫,接受了以抬升世界的战略目标……元青姐姐觉得,这像不像某个人做法?如果我们目前假设正确,她就是那个人……她一贯喜欢如此,调动所有可以调动力量,统和在主要矛盾下为大局服务……整场远征,她就算好了新五脉是会失败,但……青帝世界会获得胜利。” 元青一边与叶青缠斗,一边刺探叶青的信息,点点滴滴汇总到妹妹里,也提出自己的推测:“她派最叶青作监军,不断干涉战事,却以自保为第一,各种谨慎小心,各种拖延,各种保命,各种持久战……难怪,难怪……如果万一能远征成功,就摘取胜利果子,实际自不可能成功,于是让新五脉在这里持久战拖延时日,消耗方舟的同时用方舟来磨砺新五脉,变真正服贴的制裁之刃,掌握在她最信任叶青手里……新五脉不是决战的远征军,而是先遣军,前锋而已!” 伶点首,默契地接着说:“她自己在青帝世界里好整以暇种田,以统和九州的青汉皇朝迅速积攒粮食,且因星核放大了我们方舟威胁,反促使刚刚要分裂五脉重新聚合团结在她周围……” “同样的主次矛盾能应用到五脉外,甚至在两片大陆接近到碰撞时,能将五莲都临时团结起来,加快抬升世界,上浮与我们方舟接驳,以世界规模向我们发起决战,五脉可不是新五脉这样可以轻易分割蝗虫,是真正的主力。” 元青皱眉:“这些只是我们猜测,最关键的是你说的芊芊,真是……” “我知道姐姐的担心,可能是局中局,幌子下的幌子,幸这里是我们的主场,我们也不需要猜测对手真正身份,她不是那人也没有关系,那人的行事就是如此,环环相扣的阳谋,配合棋盘外信息隐藏,正奇结合,给她一点发展时间和空间,她就能滚雪球……” 伶说着,目光在芊芊收回来,又看向叶青,微微一笑:“可是我们既看破了,自是有办法。” “那也是,知道叶青这颗持久战的棋子作监军投进来,为就是临危受命,组织长期消耗对我们方舟放血,自很简单的破局……”元青嘲讽自家妹妹,故意激将:“最简单直接也是最稳定可靠的破局,你下得了这狠心?” “我首先是道天公民……”伶说着,顿了顿,轻轻:“再者,这里超限力量威胁不到亿万里外的青帝世界,株连不了分身,他不会真死掉。” 说的声音,愈来愈弱,最后叹息一口气……青珠也好,叶青也好,为什么就不明白,只要投降就好了呢? 都说了不会杀他们,为什么就不肯投降?这让她很为难啊! 叶青在青珠天内与元青战斗,青珠给白云、红云、黄云追得狼狈逃窜,他没有公民少女那样在星炉里水涨船高,是不敢抗衡白云尚存的剑气,但终还有速度,只是青珠天给新五脉拆毁得差不多了……明显是收拾资源,准备围绕叶青的青谨天核心在方舟里长期抗战。 这种战略原本是黑莲提出,青珠花费沉重背叛代价击杀黑莲,现在没想到又有叶青重拾黑莲遗志,一时无语凝噎…… “青珠的速度……” 青谨天内的芊芊眯起眼睛,等待着时机,又伸手在信风连通方舟云网中感触,窃听着。 这时若有所觉,轻轻传音对夫君叮嘱几句,说的舰灵少女内部对话,自是隐去些关于自己秘密东西…… 最后轻笑:“伶倒是猜对了很多的布局,却在最关键破局点上弄错了……夫君你猜是什么?” 叶青坏笑着说:“为夫的强大……只有芊芊知道,伶可是低估了。” “夫君的无耻,她也是低估了。” 芊芊白了一眼厚脸皮的夫君,半响抿嘴笑起来,始终没有透露自己真正答案,她只在心底轻轻说……伶判断关键点的错位是,我才没有将夫君当棋子。 舰灵初进化的公民少女,那位小姐姐,现在还不懂得人心,又一次被误导了,完全相信她的姐姐元青。 就在芊芊怜悯目光里,烛龙教进场现在已有八座仙天,为首最强大影龙天、伏龙天、离龙天突破新五脉封锁,还有分散隐藏在各座仙天里十几条远古龙,都在‘烛龙’,或说少阴姑娘的带领下向着青珠天靠近过来。 “白云你这蠢货还追,我的援兵来了……哈哈,烛龙道友来得好……” 在元青和青珠喜迎援兵的目光里,三座仙天分别贴在青珠天三个点上,突一声命令:“放!” “轰!”爆炸响起,青珠天的核心圣山崩碎。 这是往昔圣人的道基,青珠直接喷出一大口血,怒吼:“烛龙你疯了——” “我很清醒。”烛龙的声音淡淡传来。 元青心底咯噔一下:“烛龙!你!为什么……” “元青殿下且听老朽说,方舟王师有我们虚空灵族就够了,我等受够了青珠这区区一介土著狐假虎威指使。”少阴姑娘影后级演技飚升到超限,按照叶青剧本做出自己的临场调整应变:“只有我们虚空灵族,才最适宜方舟的无尽虚空之旅!” 就算事实上反叛,她还在忽悠,不但是忽悠方舟,也是忽悠群龙! 在这种方舟还占上风的情况,她如果直接命令反叛,龙族未必听,但是杀掉或者摧毁青珠道基,把竞争者踢出去,群龙却敢! 此刻,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78.第1878章 拦截 剑光而下,圣山崩毁。 隆隆声传来,气浪与烟尘里突出一道青色的遁光,这是道基崩毁只身脱逃青珠,新五脉天仙紧追着他,最要命一道雪白剑光森寒:“去死!” “我要看看你怎么砍得着我!”青珠虽脸色苍白,道基大损,但还是冷笑一声,白云超限剑气确实是绝境,但终没有真正圣人力量,不属避无可避的攻击,对前圣人来说就有的是办法逃逸。 在青源超过白源一线速度前提下,他只需再一点小小主场:“元青,请加持我速度!” 元青出星炉来支援,虽遇到叶青狙击无法与青珠汇合,见此也不顾前嫌一下挥手:“加持!” 方舟一震,四方灵气海量涌入青珠身体,伴随着还有方舟主场,一丝一毫微妙的调整。 “虚空之风!” 青珠遁光在方舟主场下,“唰”避开一道超限剑光…… 神乎其技!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刻青珠飚飞到了速度上超限,通过方舟加持达到了青帝曾经使用过的‘誓约——逆光之翼’,甚至元青都给抛在了侧后,不过在难度说来说,主场速度超限与青帝在虚空毫无凭依的速度超限,所驾驭虚空之风规模力度,都差了半筹。 芊芊在青谨天里眯了眯眼睛,手压着胸口一丝青芒,还是没出手……人太多了。 在她的视角扫视间,元青是战场上少有能跟上青珠,而叶青速度与她并驾齐驱,觑着她给青珠用掉加持的时机,丝毫不慢贴身纠缠住她:“道友请留步。” “猿人让开!”元青愠怒。 “不让!”叶青毫无廉耻应了,甚至,还在笑! “……” 阻滞下,战团分两半,叶青和元青渐渐落在后面,不知不觉中……刚好远离核心战场,而在又一侧,眼见得青珠出极速,上方一座青色仙天展开藤网,将下方战场压平在近地一线。 “不要跑……”青衣少女终松开了按压胸口小手,一丝青芒泄露在空气中,透过少女胸襟的布料,隐可见一枚星环吞吐晕彩,映射大殿穹顶同样银河标志,只是隐晦的稍模拟调用,虚空一阵细小逆风向着逃逸的青珠袭来。 很微小,很微小。 却刚刚风帆鼓起上了信风和洋流双重顺利航道的海船,陡迎面着一阵逆风,霎透明波纹扑过青珠,虚空湍流胶水一样迟滞,将青珠的超限速度打落了一点点,刚刚好掉下了生死关键的一线。 “谁!”青珠惊怒。 一片安静,没有回应。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前方一片膜网张开在青珠前方,龙吟阵阵,原引以为援手的群龙,在叶青派遣指使的少阴姑娘带领下当面围堵,还有许多龙族地仙在仙天里释放出来,杀声如潮:“青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轰! 接连的两次失速,再提速,再失速,青色遁光速度得到方舟加持依远超群济,虽快得让追兵屡屡失之交臂,却无可能快过当面拦路层层陷阱,四面铁壁合围,这一刻的青珠,可以说是陷入了绝境。 十几条龙影结成大网,不止是放出地仙集群扑上来,实力最强影龙甚至亲自化身上千小龙,冲上来阻滞强行正面杀出重围的青珠。 轰!轰!轰!轰!轰!轰! 接连爆炸耀光亮起在这片广阔地下殿堂,明明空间很广阔,但在核心战场漩涡下,青珠眼见得没有了逃路,风在战场上向着绝境中道人吹过来。 纵使圣人之心,也不由想到‘今日莫非就是我的死期?’某些可能想法和应对自然而然在心底流淌而过,他最后眷恋望一眼星炉青衣少女,回首对群敌时,目光已恢复了冷淡。 嗡! 巨大的穹顶投落一道星光,幽蓝仙雷墜射穿青珠天藤网,青色陨石砸到青珠前,伴随着熟悉少女呼声:“上船!” “伶……”暖流在道人心底流过,决死之念按下去。 星光一敛瞬间,得救了青珠滋味复杂登上星君舰,面向前方群龙,有种命运回旋上升后重逢的熟悉错觉——曾经七十万年前,自己也是与伶最先发现一颗漂流的陨石洞天和远古群龙,驾星君舰与之周旋,今天又重现了。 “完全防御,时空跃迁——” 伶自己还在星炉内,指令遥控接连输入主控台,将权限完全交给了青珠:“快,别死了。” “别让青珠跑了!” “通知外面仙天准备拦截……” “请叶青加派舰群……” 零号舰在高速逃中展开了层层防御,相当让青珠拥有了一座崭新临时仙天,硬顶着白云剑光的轰击,哗投出一道纯青色的时空锚,穿透虚空延伸向不知何处彼方……超视距跃迁! 一条线方舟船舷界膜开启一道小门,放开了时空通道。 与此伴随着元青讶然:“妹妹你直接放他离开,不怕他带着零号舰一去不复返?” “他会回来。” 伶笃定声音微顿,在星炉里霍向上方看去,视野穿透星炉,只见上方天空闪过某种时空波动,某个青衣少女正在打开一个匣子,同样一双青眸望下来。 糟! 公民少女伶心底咯噔一声,来不及叫青珠小心,神识中就隐一声凤凰清鸣声响过全场,瞬息冻结了零号舰的时空跳跃。 “对不起了,亲爱的小姐姐。” 芊芊雪白双手收拢,重新阖上一只空空的细长雕花木盒,轻轻按在胸,刚又挡住了泄露一线青芒。 木盒是明显的一件特殊法宝,上盖青色凤凰金色梧桐纹饰,正是青帝和青鸾这对道侣的特有标记,随着青谨仙天里处于夜色,银白月光静静洒落宝盒上,美丽、神秘、悠远。 凤凰引吭仰首姿态,修长羽翼向盒子四面铺展,黑珍珠镶嵌的漆黑幽亮眸子则是在盒子中心显眼位置,此时银色月光下反白一抹光,凤眸正好清晰倒映着少女清丽的容颜,和她唇角弯起的笑弧:“他哪里也去不了。” “这是……青鸾?” 追杀青珠的新五脉天仙不由四下望望,猜疑是不是五脉突袭进场了,直到红云联系叶青,压下众声:“只是青鸾神通法术留影,时间有限,不用管青谨天动静,都与我杀进零号舰!” 客场环境的时空干涉效果有限,其实只有很短的小会。 但生死间一瞬就足了。 火光轰然,土石成龙,雪白剑光,接连爆发淹没了跃迁失败零号舰,还是剑光最锋利自后方斩开了零号舰舰舷,白云亲身突进仙舰内部:“叛徒去死!” “封舰,启动自锁!” 伶连忙遥控解开零号舰的更深层自毁权限,为救援一个没有多少感情只是记忆上无法忘却的人,将自己曾经道基星舰自毁,这公民少女也算仁至义尽,她催促青珠:“舰不能用了,我暂时困住白云,你离开这里,走侧门!” “好。” 借舰失败的青珠有些气闷,受到超限剑气余波又吐出一口血,再次弃舰而逃,却浮出一丝冷笑,气性犹烈——杀出这片时空封禁区域的绝境,还能使用一次方舟主场小时空走廊,还有一线机会! 只有绝境中的绝境才能击杀天仙,更别说青珠数倍普通天仙,敌人虽多,但自己底牌还有一个,那就是主场的小时空走廊,青源凤凰封禁左右虽强范围有限,只要脱离这片时空封禁区域……等等,使用青鸾法术那个人气息有点不对…… 青珠按下杂念,不能再深想下去,他就不信自己还能在方舟主场陨落,余力冲击向叛变拦路群龙:“烛龙老贼!敢不敢与我决一死战,了却七十万年前宿仇!” “你知道宿仇就好,现在没有零号舰,我看你怎么样突袭我?” 少阴姑娘是吞噬了旧侣烛龙记忆,丝毫不露破绽,做出一个只剩下元神族长应有的谨慎,退避在便宜儿子伏龙的仙天里。 “拦住他!”群龙自觉帮老族长拦住青珠突袭。 而少阴姑娘确保了自身安全,这一刻再度飙升演技,化身政委一样鼓动群龙为族群做奉献:“为了族运!” “杀掉青珠,复兴龙族!” 天仙或许还会有保留实力想法,而底下地仙、真仙远古龙族,真的就受到鼓动……一方面也是没别的选择了,在一座座仙天里大量涌出来,用血光与生命生生拦阻住青珠的逃生。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撒在当空不自惜。 “蠢货——你们这些蠢货——”青珠目龇欲裂。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一线生机没有断在同级敌人手里,而断送在这些中下层小杂鱼手里:“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真要蝗虫流为别人而死?” “高层都改弦更张,你们乖觉点,方舟王师大腿不抱,文明灯塔光辉不投,给人当炮灰,被洗脑蠢货!” “掠夺土著——复兴龙族!”群龙更狂热高呼,坚持信仰,让青珠白费一番口舌,大怒不已。 这一刻与其说这些龙族自信,不如说是为相信而相信,七十万年培养让外来龙族也都变成蝗虫流信徒,精神洗脑坚定配上它们天生强大体魄,这刻以比寻常仙人更大危害展现。 红云等人都是微微色变,突发现,因烛龙教内部抱团、外在处境敌视恶劣而少有背叛,正缺了一场大清洗,影龙等天仙也不会同意清洗本来就珍贵族人,除非遇到强大外敌…… 少阴姑娘正是以此设计,亲手引导这场清洗,这位龙神曾经女奴抿嘴微笑着,眸子是洞悉龙族底细的一丝寒光:“都去死……死越多,老娘赚越多。”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79.第1879章 决意 远远青谨天内,青衣少女眼望着道人青色遁光陷入了群龙泥沼,轻轻一叹:“没有悬念了……少阴干得不错,这次要多谢谢她了。” 这样公允评价着曾经宿敌,她微笑着望了眼夫君,能将少阴姑娘摆在正确位置上,用来对龙族,恰好发挥她所长,正是夫君常说,天下无不可用之人……青制君王视角,更硬朗些。 而对于自己来说,则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先民少女视角更柔和些。 夫妻俩不约而同的风格,有些乾坤刚柔差异,道理还是一样,此役全程都只在关键点上稍拨动,始终没有真正动用自己力量去解决,这种四两拨千斤,前提是自己也有千斤,才能发挥技巧的颠毫……力量是一切杠杆都不可或缺的沉甸甸砝码。 ………… “围上!围上!” 趁着青珠撞在龙族铁板上速度陡降,后面人就追上来,上下左右前后铁壁一下合拢完成,青珠速度就已没有了意义。 接下来,无论道人怎么怒吼,爆发阵阵力量,就只是困兽犹斗,天仙集群都只是有弹性罗网一样反复消耗力量,这种狩猎一个前圣人的刺激,让许多天仙都眼睛发红,兴奋与颤栗混合,突破过去的精神壁障。 不过力量上来说,终还是不敢直撄青珠,于是有人喊:“白云道友呢?” “还在零号舰里!” 嘭嘭嘭的震动让仙舰飞得东倒西歪,白云一时没能突破零号舰陷阱自锁,他的超限力量要突破仿制版星君舰很容易,却小看了正版零号舰作道天技术结晶的结实,困在里面连锁迷宫里暂不得出。 红云作盟主,顿时成为了剩下人目光焦点,又要推她去背锅了,这大凤凰有些兴致索然,感觉自己盟主真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回首看了看叶青,发现他与元青纠缠着很远,黄云师弟腿短也没有赶到,作仅有的力量,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在青珠“啊——”的吼声里,凤凰飞进战团中心,火红烈焰淹没了它。 火可木,青木之气遇到凤凰明火,顿时燃烧起来…… 青珠在火光中愤懑,真是死也不甘心,死在这些杂鱼拼命上,换成平时,哪里会多瞧这些杂鱼一眼! 他一向坚信和杂鱼是没法交流,只有高层才是自己擅长的交流对象,烛龙死硬拒绝对话,于是就只能转而向红云重新示好:“盟主大人不想要五气合鸣了!放过我一次,我可以回来,帮你击败元青……” 全场哗然,三姓家奴的群龙也为青珠的节操底线而震惊,这就服软了? 烛龙教跳反到方舟,再有心要跳回到新五脉,还是有叶青提供人证和接应,以‘卧底’的下台阶梯,也还没决定好是否真回来。 而青珠这简直是不要台阶,自己跳楼的身价大甩卖! 有这样盟友,元青俏脸都一下涨红:“岂有此理!” 亏她还这么卖力给青珠加持,感情现在速度没用,立刻就将她当抹布抛弃? 就算理智上可以理解是权宜之计,情感上也无法接受这种盟友……从没见过这样盟友! 红云丝毫不减攻势,对于青珠寻求回归的建议,只冷淡说:“太晚了。” “且听我说完!” 青珠的声音一下压低,神识私密:“我可以带你们和伶协商,一同分享方舟……甚至能帮你制衡叶青,你不想他真进来新五脉,压在你之上?” 红云冷笑,马上就将这两条私密信息给了伶和叶青。 伶沉静不言,她很清楚这时青珠说的话都是不做算,不会真正伤害她……纯粹理智判断,不得不说一贯属于舰灵认知,都是思路清奇,不同于人。 而与红云神识链接一端,叶青立刻怂恿:“答应他。” 红云目光了然,情知叶青让她敷衍利用,轻轻摇首:“不行。” 非是不愿意配合,而是不能接受这条件,或对青珠那样没节操一切理所当然,但对高洁的火凤凰,只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不会答应这样条件,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叶青有些无言,也有一种感觉……这火凤凰当盟友的话,还是很牢靠,只是要压服她,也委实不易,还需要再接再厉继续加深影响。 青珠最后一下毒蛇喷溅挑拨失败,无法争取到缓冲时间,自知无幸,嘿骂着红云和叶青‘奸夫****’,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毫不犹豫对元青喊一声:“在我这面加持战场雾气!” 众人:“……” 元青:“……” 伶不由说:“姐姐!请救救他……就算看在战场上……” 元青眯起眼睛,她是基于青帝分身元神而凝塑,不同于前任紫衣,是对人心有所了解和受影响,这刻情感上恨不得青珠去死,但理智上想的是和妹妹一样,留着分担战场火力也好,并且她下定决心——就算这次能救下青珠,战后也要立刻清洗,嗯,还原成基础灵质材料用来促进新生舰灵苏醒,就青珠对曾经盟友苍窍亚圣做过的那样。 打定这个主意,她才应下了妹妹请求,挥手将方舟对青珠的速度加持转变战场雾气加持。 在纯粹物质化的白雾隔断神识前,她们听到了青珠传音,完全私密:“对不起,之前都是骗你们……” 战场上雾气弥漫起来,遮蔽视野,还有人在喊:“当心青珠浑水摸鱼,注意青鸾神通封锁时空封禁边界,他一旦脱离就还有个小时空走廊可以用……” 那些人终不了解青珠,而伶陡意识到什么,心跳一下攥紧,用尽量平静有把握的语气:“你等等!我出来救你……” “呵,来不及了,出去后用小时空走廊也会第二次封禁,刚刚时空扰动出手是青鸾法术,但我现在仔细回想,能感觉到是别的一个人操纵,那人也留有第二次封禁等着我……半年远航到今天才发现身份,这样善于雌伏,我的计算终究还是输给她了啊……” 青珠叹息着,目光在上空青谨天里的青衣少女身上收回,滑过追杀自己的火凤凰红云,最后落在远方星炉里的青衣少女身上,他一共在谋划着追逐三个佳人,都是打着人财两得主意,没想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一个也捞不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其实并没有真多喜欢伶你……” “别说了,我去求芊芊妹妹放过你一次……”伶心底计算着怎么将事情拉回到自己的轨道上来,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唉……伶,你啊……不要再为我白费力了,对你公民少女身份来说……我现在已成为义务的累赘了吧?”青珠说着,声音平静没有波澜,似乎面对了一些东西的改变:“你总是固执于某个点,这性格是我造成,其实没必要这样强撑,你可以开始注重一些别的东西,别的人。” 伶一时接不上话,沉默。 这沉默本身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青珠一笑:“实话讲,我喜欢也只是有一个忠心女仆,我喜欢自己这一种养成感觉,之前是这样,后来意外失去你了才珍惜,我也想改,可惜力量不够了,也没机会了……真遗憾,公民伶,去走你的虚空之路,忘记我这土著……” “不要——”伶失声喊出来。 轰 雾气遮断青珠身影同时,一线剑光杀透零号舰,这座曾经以青珠传奇崛起而闻名战舰,在半空中坠落下去,消失在茫茫雪白雾气中。 似乎预示着。 腿短的黄云也赶到这里,冲进火海中:“师姐,我来帮你了……别杀这么快,留点给我……” 红云:“……” 谁家都免不了有贱人,转折就发生在黄云抵达瞬间,他这时还没有发觉,但意外的变故已在悄然拨动命运的弦索,缠绞上来。 青珠双手微拢,胸口的五色宝珠滴溜溜转动,放出一道道青光,都颠倒气机,隐藏在雪白雾气隔绝中。 他静默地在雾气里绕圈子,尽可能地靠近烛龙教封锁,看起来是想要突出封锁的样子,脸上冷笑…… 白雾茫茫,严密封锁了一片战场区域,众仙争先恐后冲杀进去,想要获得这前所未有的战果。 这么怂这样怕死的圣人已不多见了,说不定仅此一只,黄云还在呵呵:“青珠你真心要回来,不妨求求我,我帮你在师姐面前说几句好话……担保自是要的……” 声音只在很小范围里就消失不见,红云觉察到周围变化,停下脚步,让白云师弟过来。 远远的外面,叶青还在战场一直缠着元青,突听到芊芊传音:“夫君快回来。” 叶青一怔,回首看不到青珠,迅速翻开川林笔记。 透过星核水晶宫和它环境的立体投影,白衣少女半透明人影情绪激动一下跳起来,她要往星炉门口冲去,又给星核自成能场阻隔,少女毫不犹豫反身去摘半空中悬浮的星核…… “她在搞什么?” 叶青再抬首,观察元青表情。 元青似乎觉察到,神情一下紧张严厉,神识波动传入星炉内,义正言辞说了些,川林笔记封底立体投影中少女,才停下来动作,有些可怜兮兮……原来道天公民,也是有些必须遵守的原则?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80.第1880章 陨落 叶青冷静凝眉分析这场变故,还是奇怪伶的反常,直到转首看见众仙冲进去的这片雾气,就有灵光闪过……一直都很是明白伶和青珠的底线,有些类似伶和自己的关系。 虽对着关系一直不以为然,感觉伶有点地球女频小说里玛丽苏,对人心缺乏认知,但这时叶青稍微代入一下这关系,心中就一沉:“不好!是青珠最后的陷阱!他要自爆——” “夫君也看出来啦。”芊芊叹了口气。 因性格未雨绸缪、顾料全局,她算是少数对青珠自爆应对准备的人,这时只不过启动预案而已,扫了眼雾气区域,如果换成是自己来处理,她其实是想连着火凤凰一起……嗯,绝不会承认是有点吃醋。 “这种事情,我们姐妹都是听夫君做主。”她抿嘴微笑,意味深长说。 叶青:“……” 这刻,天仙神识也已无法穿透白雾核心区,叶青赶过去也来不及营救盟友,看起来不存在扭转事态可能。 所幸自己与红云间有着共鸣,当下立刻抽去共鸣,这在仙天主灵池里产生感应,而仙天道基与人的联系是超越屏蔽,颇有点叶青能以星核权作分身透过雾气感应的原理。 红云一路追杀青珠,这时微讶转首,还有些不明白,还算是临时盟友叶青……背叛她了? “不,他不是这种人。”女子心中这样想着。 共鸣又重启插入,反复这样抽出、又传入,瞬息间变化许多次,以红云门特有的秘密编码传递了一段信息,红云意外对方懂得这个,旋即睁大了眼睛:“陷阱?” 因单方面传讯来不及多说,怕她犹豫,紧接着信息里又有些催促:“相信我,你快撤!” 羽翼火焰流光一顿,倒卷而归。 自身退避的同时,红云也还是尽到盟主责任,命令所有人:“是陷阱,全军立刻后撤——” 陷阱? 众仙微怔,除红云门嫡系,天仙对红云的命令没有服从,反不怎么领情,看向剩下的白云和黄云。 就这一瞬的微小迟疑,前面青珠闷声:“嘿,没想到盟主大人还挺舍得!” 青衣道人说着转过身来,神情平静,而胸口青色毫光,压抑不住绽开…… 轰! 刺目,耀眼,莫大生机同时蕴含冰冷肃杀。 这片光明的背景是黯淡的战场,拉网阻遏群龙崩解逃散,这刻就连少阴姑娘的演技以烛龙号令,也阻止不了人心的涣散——圣人之威,太恐怖了! 之前青珠的怕死一再跌破底线,让所有人都忽视了这点,忽视表面节操之下的冰冷无情,这刻亿万道精光一瞬爆发出来,十倍普通天仙的法力浓缩爆发出紫光,这是超限力量。 铮! 剑光冲天,白云超限力量未消自不惧任何陷阱,执剑一抹紫气,以攻对攻,白云门众仙剑阵支援。 但天仙就没有这般底气,都抱头鼠窜。 “快跑——” “别挡路!” “各位殿下救救我们……”龙族地仙们的喊声。 包括龙族天仙在内,都没有听到,他们只恨没听红云指挥第一时间撤退,这时,不就是拼谁跑的比盟友更快一点! “大师姐,等等我——”黄云慌忙喊声,发现自己处境危险。 伴随着这一片紫色死亡波纹,青珠最后的神识冰冷,依然是拉仇恨鄙视语气,嘲讽全场:“怎么样,之前贪生怕死演戏,想必你们都以为我怕死到不敢死……哈哈哈哈……” 飙升到超限的演技! “圣人之心,无畏人言,行于天地而自在,直面生死之怖,又有什么是我青珠不敢!” 冷笑,则对那些不惜生命代价阻滞自己的龙族地仙:“你们这些洗脑的蠢货,我青珠就算死,也能拉着你们一起!” “你们不是不怕死?怕不怕超限力量的时空株连?来来来……给我个无畏的烈士表情……” “啊!”这些龙族地仙表情一片绝望……他们拖延到现在,其实没有之前已战死的一批更勇敢,以为能最后捡便宜,结果是捡到了要命的鳄鱼! 而青珠虽嘲讽全场,戏耍了几乎所有人,但实际力量清扫就是地仙一层,在天仙来说终不可能一击杀绝。 “必须有所取舍……” 青珠元神最后冰冷想着,微带遗憾看了一眼叶青,可惜杀不了真正想杀的人,对方比它还滑头,还会演戏,全程都在规避风险。 它透明的元神灵体,在崩解道躯中浮现出来,身处一片熟悉超限力量漩涡,有点是身处于暴风眼平静,元神还能做一点点微小扰动产生恰当的连锁,以圣人精妙微操尽量偏转引导超限力量。 这一片紫色的死亡波纹撞见白云时,就绕过礁石水波一样分流。 青珠很清楚击杀不了同样具备超限力量的白云,又没能追上跑远了的火凤凰,于是狠狠集火怼上了腿短黄云:“老子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和老子比贱!” 所谓贱人最恨的就是一个贱人在自己面前,可怜黄云片刻前还打算抢青珠人头,这下人头自己送上门来也不敢抢了,眼见跑不掉,立刻高喊:“列阵!” 一下,众天仙反应过来,结成了黄龙大阵。 这条黄龙金鳞五爪,头角峥嵘,要往土里钻去,借取地气避过这一灾劫。 而紫光之中隐生变化,稍带苍翠碧绿光泽紫色藤网一下将黄龙困在半空中,有点是给嗜血的捕虫植物捉起来的黄泥鳅一样滑稽,木克土! “去死!” 超限的力量,瞬息抽尽了黄龙的力量,龙血、龙肉、龙筋、龙骨俱都崩碎开去,瓦解了黄云门天仙力量连锁节点,并不纠缠,轰一下塌缩到龙首,集火道黄云瞬间:“来啊,自爆看看啊!” “啊——” 黄云愤懑地大叫一声,也咬牙爆发力量,这时其实有自爆攻击和绝对防守两种选择,或前者哪怕没有攻击目标,直接对空在方舟也能造成破坏,更有利于大局。 但新土脉的风格,黄云自是……以道躯撑开一片土黄色龟壳,上面出现八卦太极土纹,而迅速收敛塌缩成晶球,尽可能减少面积。 “轰!” 就算是黄云联合天仙形成的龟壳,在紫气下只一下就出现裂纹,僵持了瞬间,“轰”一下破碎,就要将黄云元神灭杀。 “不!”黄云露出绝望的神色,这时一代雪白剑光闪过,白云出剑直取,超限力量一下释放:“杀!” “噗!”青珠元神挣扎下,无声溶解剑光中。 不是白云明知道青珠自爆必死了,还要多此一举迎上,而是超限力量专门针对诛杀,可以株连青珠分身,断绝复起可能——至少干涉这场战役可能,一剑斩断! “啊!” 青珠本体陨落,在青珠天里躲猫猫、战斗、逃向方舟寻求庇护分身,在这瞬间,所有分身都一呆,尽数锁定一样,出现许许多多剑光,紧接着一个个当空自爆,相继陨落。 白云超限之力瞬息株连青珠所有在这范畴的分身,除非藏在青帝世界而鞭长不及,需要以后清扫,但凡在方舟世界里,都是一下死光! 青珠陨落,出局! 一大片青源在半空中散开,四面八方的天仙都是眼睛一亮,脱离了红云指挥去上前抢夺,战场一片纷乱,没人顾得上去拉余波未尽区域黄云一把。 叶青冷眼看着这种情形,没有去抢,继续履行自己职责缠住元青。 这刻,还发生了一个小细节,让叶青到后来都是印象深刻,对青珠此人的观感改变不少。 暖煦春风吹散了这片地下战场迷雾,青珠最后一个分身元神溶解在剑光里瞬间,也是它搜集了包括主元神在内所有信息瞬间,灵魂波动信息化了一颗晶莹灵钻。 灵钻里一个年轻道人的透明身影,依稀宛似当年初见,褪去不少骄狂矜傲,正应了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道人身影向伶回首一笑,挥挥手,消失在耀白剑光中,留给所有人一个哪怕死亡也是挺直的背影……就连原庆幸于逃出生天,正咒骂青珠的地仙天仙,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 每个圣人都是一时的传奇,他们思想和道路都有着当时应和时代的正确、意义,而或世界变迁,优势慢慢也会走到尽处,需要与世而移,而转型有成功,自然也有失败的。 一个传奇陨落,他死了,犯了一些致命错误毫无荣誉死去。 但青珠真实,其实从不屈就,不在乎任何人看法,仙道世界长生,某种意义上能保存许多,目光长远许多,但许多人都浪费这种意义 伶能这样判断,是因她听了青珠坦承过没有在青帝世界留下分身,因留了也白留,仇人太多会给挖地三尺杀掉,与其那样,还不如孤注一掷赌博方舟这一役。 此刻,新生公民少女还有一份羁绊,她触景生情下下微怔,一时间没有悲声,没有泪水。 曾经给星炉清洗过一次的悲哀就在这里,永远缺失些重要的过去,记忆只是记录事件,情感记录真实,哪怕痛苦和负面情感,也都是能随时让自己体会到自己生存过的真实。 有很重要的人这样当面离去,她没有对方那样强烈,哭都哭不出来,只有眼眶微红而已。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81.第1881章 失落 百万年点滴流过心中,终还是没法不在乎,失落感觉在心中……为什么要让事情变得这样? 青珠也好,叶青也好,明明只要投降就好了,还有元青姐姐也一样……为什么非得就杀光所有土著,收编部分带着上船,还有可能性。 “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这些都是为什么?” 新生的公民少女目光闪动,难以自制,她还不懂得人心,还不知道,有些背负的东西,道路立场,惯性,是当事人自身也无法扭转。 甚至在相互冲突的一刻,也谈不上谁是正确、谁是错误,只有成王败寇,他们只能用自己的力量杀出一条生路,最后活下来的人在回忆过往候才能评价一切,传承历史,延续道路。 历史最冷酷,胜负论英雄,没有胜利都死了,死人是无法传承。 与此同时,白云的一击与青珠超限力量对消,生生最后一刻击杀青珠元神,至此剑气消散在空中,紫气渐渐消散。 甚至因青珠自爆道躯,白云虽赢了,也输了,他没能得到 随着青珠陨落,失去主元神在暴风眼里的微操连锁,超限余波顿时再无法凝聚散开,维持不了对黄云的灭杀。 唰! 黄云元神侥幸得生,飞进土里遁逃,以待风头过后回归方舟外黄云仙天重修,他自是用自己保守视角去揣测青珠的不羁风格:“青珠——你给我等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青帝世界里必留有分身,这才表现不怕死,等我回去刮地三尺送你永劫不复!” 这声音,只是对着时光幽影空响,没有任何对象会回声……不,等等。 呼—— 半空中不知何处吹来一股青风,驱散了核心战场迷雾同时,将它元神吹得高高飘起,风筝一样挂在天空上,白茫茫的物质雾气漩涡席卷着它飞向星炉……元青卡住时间点出手了。 “黄云师兄!”白云大惊,但因刚刚击杀青珠,追之不上,同样还有红云,她连忙向叶青求援:“再帮个忙……” 叶青,情况不妙了,星核灵气源源不断涌入方舟,让面前作元舰灵的少女力量攀升到难以遏制,这是以孤身一人对抗对方道域主场的结果,不由叫苦。 元青目光冷冷地收回手,她没想到自己最后用方舟加持的驱散迷雾,只能清扫个战场,更可恶是有人还不让她清扫,不由咬牙对叶青说:“猿人,滚开!” “不滚。” 叶青笑说,声音一顿,是听到了空气中玻璃破裂一样的声音……心下一紧,糟,时间到了! 与之相随是神识中凤凰鸣声弱化,几乎在元青将白云控制住同时,自家夫人以青鸾赠送封印木匣释放的时空封禁也结束了。 芊芊手里其实还有第二下时空封禁,不用出——她可是小心眼,记仇很,没有将屡屡敌视自家夫君的黄云当盟友! 少女心中冷静无波,盘算着亲疏远近和战场分析,传音对自家夫君:“之前红云也就算了,毕竟是临时盟友,夫君你又喜欢的话,我们救下她也好,黄云的话,我可不会再救了……反正只剩下元神,此役也无用……我回去星炉堵住伶。” 叶青偏偏就喜欢大芊芊偶尔这样小心眼,正是妇唱夫随,配合着开夫妻黑店清场踢人,口中大叫一声:“哎!我拦不住元青——黄云道友小心!” “我……”黄云惊怒,这刻杀掉叶青的心都有了。 “小时空走廊!” 元青挥手,瞬息贯穿一条时空隧道在这主场,她的身影出现在黄云遁光下地面。 战场一静,众人瞩目过来。 风裹挟着白雾回旋在黑发女子的身周,带着她柔顺的发丝飞起,烈烈舞动间有着截然相反的铁血,这时挺直脊背立在黄云遁光落点的下面,仰首冷冷看他,伸出雪白素手,似乎早就等在那里一样捏住了自投罗网的黄云灵体,啪……粉碎。 黄云,死。 又一个陨落! 各方接连的底牌甩出在棋盘上,砸出烟尘震荡时,堆叠起来的高烈度战场就是这样的让一方方领袖战力变得不值钱陨落,而这样,也消耗掉了元青一下小时空走廊,让她逃回不去星炉内。 轰’的一下沉猛撞击,青谨天轰然将破碎两半青珠天撞开炉门边上,余波生生撞开了散碎青珠天,取代了它封门位置,正对着星炉里要奔出来公民少女,芊芊微笑地:“伶姐姐,你不能出来。” “让开!” “姐姐记得公民的守则么?” “你……” 战场形势陡转,青珠天,远征军进场三座顶级仙天中第二座,于焉坠落。 虽看起来是新五脉的胜利,但青珠原是新五脉首领,其实亏的还是远征军,只不过叛徒留着危害更大,不杀不行,杀了才算是果断止损。 而黄云的陨落,更加剧了底子损耗。 影龙和伏龙、离龙等都抓住时机迎了上来,口中高呼:“龙族天命!” 红云心下微凉:“糟糕了……这些孽龙,真会和青谨所笃定的那样没威胁?” 她放眼望去,这一下新五脉五极首领,强的死,叛的死,善守的也死,只剩她和白云师弟两人,而反过来,方舟元青也被青谨天堵住了星炉归路,眼看就要陷入围攻。 两面都是萧瑟、凄凉、势衰。 不过对于新五脉来说,情况反是由团灭危机转到了持久战一线生机,由远征胜利向世界胜利的战略目标转移,也终在废墟上建立起基础——越是高烈度对抗消耗,越是容易快速分出胜负,就之前的接连超限之力释放,首领一个接一个地死,简直不要钱一样。 而越是低能水准的战斗,反越是磨洋工,可以消耗时间,这或在传奇唱本故事里最不受人待见,但更贴近现实的集团博弈,哪次世界大战不是打个四五年,这场先遣远征只是开头,接下来再有半年,世界抬升到这里,才会有更高能级烈度的全面战争。 似乎……是会如此了,但相比损失严重远征军和方舟,还有两个变数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一个变数是叶青的实力保存,相对于远征军有利,但一个变数烛龙教实力保存,很难说会最后向着哪面倾斜。 烛龙教比青珠更早地投机,之后在少阴姑娘的英明神武领导下一路低调,实力不损反增,在群英零落这刻,区区一支偏师反成持久战的胜负手——它加入新五脉,新五脉就能赢,加入方舟,方舟就能赢。 群龙也是有点犹豫,感觉情况模棱两可起来,都向老族长请示:“……总的来说,无论加入哪面,本族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是收益和风险权衡的问题,族长您看?” 元青喊声:“烛龙!注意你虚空灵族的立场!” 叶青也传音说:“我建议少阴姑娘……嗯,一辈子这样伪装成你最恶心龙神,这样你就可以无往而不胜了。” “你休要埋汰我。” 少阴姑娘没好气地否定了叶青的不良建议,但又无法一下子说服下面群龙果断跳到新五脉,在不能太明显暴露自身疑点前提下,影后演技终遇到了悖论困局……没有什么卧底,能真的决定关键。 所幸,叶青没有指望她一个闲闲放置的棋子能完全发挥作用,而有着更嫡系可靠的道侣。 芊芊和曹白静、周铃、貂蝉子楠、惊雨和恨云她们也配合着将仙天落下来,与叶青连接。 轰! 灵池翻卷,海潮震荡,叶青一归位自己仙天,顿时有了与元青道域对抗底气,扫了眼七零八落战场,新五脉仅剩白云已失去仙天,没有底牌,红云也是半个自己人,很清楚她的底细。 叶青估摸着蛰伏到现在,终到了自己收获时候,毫不客气地将仙天堵在了星炉门口,只有道域才能对抗道域,所以…… “来吧!” 青谨天占据了星炉连接内外的通道,占据同时,成了战场上新的焦点,目光的焦点,也是博弈的焦点,冲突的焦点,因里面伶正要杀出来的样子,和之前白云杀出星炉直击青珠实在太像,简直是历史重演。 于是不由的场上气氛变得异样安静,就连红云和少阴姑娘,也阻挡不了她们手下人的神识串联……青谨天,会不会成下一座青珠天? 而同时,少阴姑娘带着烛龙教的抱团,则让红云也猜疑这支力量立场,各方底牌接连甩出的大冲突后,战场的烈度不断下滑,局势更扑朔迷离。 ………… “发动吧!” 只有叶青和芊芊,对接下来后续没有任何迷惑,还有着后手坚定推进自己布局。 这并非没有悬念……因他们的布局,不一样。 将来回忆时或会哭笑不得,这一刻彼此都各自隐瞒自身的最深秘密,而错误判断了彼此最大底牌,导致道侣两人对于棋盘都产生了错觉,而都扛起责任前进,不知不觉相互干扰,又用更大努力偏转回自己布局,这简直是一出冷幽默的现实喜剧。 不过此刻场面上的刚刚清理了一半,还没有到真正清晰无遮时,道侣两人都不觉异常,继续奋斗。 反过来说,死在这种奇葩夫妻黑手,青珠也不算冤枉了,他过去和伶道侣携手驾驭零号舰横扫无敌,现在反目离心,被一对道侣横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横扫的风格又不同,看上去谁没有参与追杀青珠,却是将青珠锁死两个幕后黑手,不损耗自身就达到了目的,堪称是最大赢家。 芊芊不知道自己夫君现在感觉,她自己是没有得意。 一时只是沉思着青珠陨落后,伶可能会有的反应,怎么样未雨绸缪…… 这里是方舟,青泉书连接到世界到要一会,时差下任何讯息往返都已过时,在稍瞬即逝战场中必须第一时间做出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遗忘之地洞天辅助,也没有青脉神识网络编织的翡翠梦境,方舟舰灵云网是强大,可惜是对手的,等着她送上门去,因而只敢窃听而不敢触碰。 全靠芊芊自己一人计算,事后回望,她看似轻松埋掉了青珠。 其实扑朔迷离形势下全场各方面权衡、估算、时机的选择,等等都是掐着最合适的节点,到这刻基本完成清场,战场形势稍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等待少阴姑娘进行拖延,心情终放松下来。 天空中月光皎洁,夜已深了。 精神放松才觉一阵疲倦,芊芊假格天仙道躯还不至于心力交瘁,但精神上释放感觉,也是一阵困意涌上来,身子晃了晃,又蹲在灵池里沉沉睡去…… 叶青过来看她,见此没有打搅,让她多休息一会,自己出去关注外面战场,是守夜一样的守护少女入眠。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82.第1882章 最后的梦(上) 轰! 黑洞贯穿天地,吞噬一切,收回所有…… 又是一片熟悉陌生的梦境,但不再是第三视角旁观者,而是第一视角,身上甚至隐痛感,呼吸着空气里冰凉血腥,她低首看看自己身穿一身朴素白衣,双手还有些小小,但基本和芊芊时样子无异了,分明已是长成的少女,摸了摸胸口,有些不同芊芊,而更接近青帝时……是没有经过夫君的帮忙,嗯? 这样隐笑在脑海里闪过,白衣少女精神重新认真,蓦想起来原因,自己已融合了川林小公主的记忆……所以,现在自己代入就是她?真奇特感觉,因某种意义上,这是自己与青鸾的女儿。 “川林笔记!” 白衣少女按照印象唤出一本朴实无华书册,上面四字俨就是川林公主的名字作书名……有趣是夫君似乎查询过川林这个人,误以为是个潇洒不羁道人,如果以后一天知道都是她的乔装,其实是个小公主……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而关这本书,之前梦境也有过关联,在年幼时那一次在母妃青鸾的寝殿里,误打误撞捡到这册书,拿回去偷偷翻阅,一下获得里面天罗秘钥传承,就真正觉醒了关于青帝最后陨落前一些记忆和情感传承……也明白了这本书由来,不仅仅是世界晋升褪下的天地胎膜所化。 她翻开到扉页,一枚银河悬臂光团赫然在目,光华敛去,是一枚白色石片粘贴在书页上面,本身似是在粗糙大石头上剥离下来,精细花纹周边还有预留着的一圈岩石外壳。 “夫君的那本,似乎没有这东西……这是为什么?” 白衣少女觉得换成自己想法,不会对夫君藏一手,既要送,肯定是送全本,而梦境世界里存在于川林笔记上这枚银河悬臂光团,现实世界中自己是在别一处得到……那是在《青泉书》,川林笔记雏形。 就剩下来一个问题——夫君手里多出来一本川林笔记,非常完善,和梦境里世界里的这本一模一样,是哪里来? 真是在这梦境世界里回溯过去么? 由此引发更多问题,怎到夫君手里?谁带给? 白色的银河标记为什么会回到青泉书里变成青色?或者说……不是回到,现实中一开始就在青泉书里? 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种种,都最终指向这片梦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真正关系……而似乎,这个梦境快要结束了。 白云少女收起川林笔记,发现自己是躺在一片废墟中,转首四顾天地,这是一片破坏殆尽的世界,天空在崩裂,四极沦丧,大地沉陷,陡间,一个巨大银灰色物体在远方地平线上伫立着,吸引了她的目光,辨认了,有些震惊…… 那是,坠落倾倒的方舟! 整个世界就是暴风雨过境后的海港,雪白这一艘大船,似乎是一条搁浅的抹香鲸,凄凉地横躺在格局杂乱的港口上,还有无数小船碎片与房屋瓦砾交错,参天大树也连根拔起……大树,咦,头顶上倾倒这树,怎这样似自己仙天的梧桐树…… 瞬息明悟涌进心底,这真是……玉石俱焚,黄钟与瓦砾一同毁弃! 哗! 某种情感和记忆涌上,迅速主导白衣少女的心智。 这一刻她再度成了川林小公主,在切身体会着属于自己一份情感和记忆。 这世界真实庞大,还牵涉到外域、方舟等等现实时间里都不尽知底细存在,而不可能有什么能演化出来这样详细,一切都曾经发生过,少女川林在倾倒的先天梧桐树下面爬起来,她浑身鲜血,发了疯一样扒开碎木和土石,在寻找。 最后是沉寂的一个鸾服女子,少女张大了嘴巴,无声喊着,听口型大概是母亲,嗓子嘶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要哭……生命就是这样,总是有分别时。” 青色鸾服的女子冲着她虚弱一笑,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带着对女儿的鼓励:“不要害怕……川林记住,我们是虚空灵族……世界在时,我们混淆在土著中,天鹅与鸭子幼体没有多少区别,甚至还更丑些,但一旦成长,就有一双高飞的翅膀……现在,去飞吧。” 少女噙着泪,倾听着母亲青鸾最后交代,这是属于虚空灵族的固有传承,一阵青光涟漪涌出青鸾的身体,涌入少女的小腹中……涅槃种子落下。 “啊——” 少女终找回了声音,但悲鸣在轰然混杂的天地声响中微不足道……似乎还是没有声音。 花开花谢,代代转孕,二元相生往复,凤凰轮回,又过了一轮。 她手抚着小腹,不仅仅是情感与血脉的羁绊,还有承载了生命责任,似是一下子成熟起来,起身眺望周围,手指在空气里探进虚空,似在航母的甲板上测量迎面而来的海风,判断风够不够自己起飞。 而在毁灭的世界外,可以看到更远虚空中星星点点,许多仙天在大肆汲取整个世界碎片。 实际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仙天除非淬炼出世界之心并汇聚相应最低物质体量,否则到了虚空中也未必能生存多久,更超越不了当前时空,只能在同一层时空漂流,除非有别世界残骸刚在这区域掉落下来,可以加入尝试复起。 这些完全是看运气的事,多数仙天都不过晚死几年,所以就连圣人这一刻心底也有着丝丝灰暗绝望。 最绝望时,也是毫无羁绊时,这些仙天敞开了襟怀,鲸吞山川河流,救生船在打捞港口里的生存物资一样,凶狠往自己船上装载,能装多少装多少,装到不会沉的程度,这一刻演绎了什么叫树倒猢狲散,一切通常用来约束仙人不得非法攫取世界物质的规则都荡然无存。 在最绝望视角看去,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陆续有着仙天满载起航,去向生死未卜流浪旅途,在世界破碎而引力削弱时,也时不时有仙舰、仙境甚至仙园都能摆脱引力束缚飞出去,于是追上那些仙天,似是蜂群分巢时工蜂追寻着蜂皇,指望着哪怕多出一线生机,对中下层仙人来说只能这样了,但是多出些船员就多出些消耗,如果不是资质优秀且忠诚的嫡脉,几个会得收留? 不过高层也知完全封锁导致的反噬,没有这必要,于是留出名额给人竞争。 虚空中有许多人人在这样战斗,争夺机会,有些人战死,多数徒劳一场,最后返回世界里来,就彻底疯狂了。 离开不了,就破坏一切,一个个兽性,又仿佛虚空混沌侵蚀了意志,而不断战斗,加快整个世界混沌。 “没有了世界之心的庇佑,世界内诞生个体……就是这样脆弱,软弱,糜弱……受不住虚空混沌侵蚀,人们害怕混沌,害怕不确定未来,害怕失去希望……你救不了他们……谁也救不了,人都只能靠自己……” 生母青鸾故去时虚弱的声音似还在耳侧回荡,最后是回光返照的清声:“记住你是凤凰,凤凰之心,无需害怕……现在,去飞。” 世界里留下的无数人在交错撞击,少女川林看看周围,在她周围每个方向都在发生战斗,人们在进行这一场没有前途厮杀。 最后的厮杀。 斜阳残照,尸山血海,世界崩解成更多碎片,无声坠向虚空深处——那是幽暗毫无反光一片寂静。 青脉称时壁,赤脉称冷镜,各脉也有相应称呼,方舟使者曾经说最小时空交流分层罅隙,都表达着一个绝望,少女川林心底还是有着害怕,只是她没有害怕自己存在害怕情绪本身,在恐惧颤栗中让自己平静呼吸,思绪冷静,母亲告诫:“千万不要坠落到那条线以下,千万……千万。” 音容笑貌犹在耳侧,鸾服丽人的身体在怀里冷却了,凤凰也有这样冷寂时。 但凤凰之心不死。 少女川林没有留下泪水,亲手埋葬了母亲身体,沾着泥土的手指抚了抚自己光滑雪白的小腹,一夜间永远失去了母亲,却有了自己的孩子……本能要延续一些东西,延续母亲精神,少女似在这一瞬觉悟中变得成熟起来。 此刻亲眼看着整个世界的倾颓和离散,身虚空灵族的觉悟的她,更是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如果能争取托身某一座仙天,或能漂流更远些,但她没有去争仙天的船票,飞快向着某个方向跑去…… 在遵循母亲遗愿展翅高飞前,她还要去做一件事,为这个许多亲近之人奋斗过世界,做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事。 凤凰之心,本身就是世界之心雏形! 呼啸的风刮走了附近一片山脉,整个消失在天际的幽暗虚空里,同时卷过来更远地方的混乱战场,几个不长眼真仙杀上来,眼中闪动着绝望,随着少女手掌扬起,啪的击飞了出去,血雾喷溅了少女一身……不过已没有差别了,自己的血,敌人的血。 白底带青纹裙裾在少女身后飞扬,因沾染了斑斑血迹,宛一树红梅在银雪寒冬开放,在呼啸冷风中拖起一行长长的血珠。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83.第1883章 最后的梦(下) 又一片风刮来,灭世风暴,同样青色。 似是刺激,一种青光在她胸中泄漏出来,对接虚空,一阵风助推着少女,陡间化一片青光越过风暴,奋力飞到了破碎方舟里。 一座星炉歪斜躺在那里,也有了些破损,但因最坚硬的枢纽而没有伤及本质,但在方舟坠落后就都没有了意义,失去主人控制显得毫无生气,无人问津,宛一头巨兽死去后沉寂的心脏。 “是这里了……方舟残骸最中央,也应是引力中心。” 她觑着没人,入炉门里,一个陌生冰冷声音响起:“校验灵魂波动……不通过,校验属性,确认虚空灵族……” 一股力量规则下,就要将她踢出星炉时,她体内川林笔记陡翻开一页。 银白色的星环徽标陡亮起来,瞬息规避了排异,也激活了什么,只是触动了某种隐藏符文。 “咳咳……” 炉膛的灰烬中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一个舰灵少女在废墟里爬起来。 她其实只剩下灵体躲避在星炉底下的精神空间里,受到感应召唤才出来,浑身伤痕累累,离死不远,却依旧目含煞气望着身份不对的闯入者,并非幸存哪位姐姐,而似乎是数据库里没有任何记录一只小凤凰……敌人。 又有一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让舰灵少女不由稍按敌意:“你是谁?进来要做什么?” “我叫川林。” 少女川林礼貌向着对方点点首,不回答第二个问题,她没有这样多时间,看出了对方虚弱无害又没有敌意,就径自展开笔记计算着以方舟残骸这块最大体积世界碎片来作新世界核心,口中:“你是……伶?我听母亲——你或知道她,青鸾——说过你,你是青珠前道侣,后投了方舟,船要沉了,你不走?救生船也没有?” “方舟坠落了,紫衣姐姐陨落了……岗位的姐姐也都战死了,我作最小的妹妹受到照顾,岗位就是中央星炉,整座方舟唯一没有摧毁的地点……这是姐姐最后交给我的任务,我会坚守到最后。” 伶这样平静说着,因对方没有敌意,她也没有上前,又想起对方说是青鸾女儿,再结合青鸾是青帝道侣,及当年青珠击败青帝时,自己得到她一部分元神,顿时明白了亲近感来源……压下记忆,自己是舰灵! 相比这点羁绊,反是对方手里的银河徽标更让伶关注,哼的冷笑:“你是虚空灵族,不可能是道天遗世者,不知道哪里捡来的遗世者印记……这东西没有大用,在低级天界经常给当极品阵眼,有点催化剂效果,就是给予穿越到这里新人一个天生气运,如果世界强大话,反馈给遗世者气运也就越大,但现在……” 少女川林已经计算好了方舟残骸,忙着沟通世界之心来支持她塑造一个新的小世界,这时忙得顾不上说话,只手指了指外面崩塌天空和大地,示意世界正在迅速崩塌着。 两个敌对阵营少女,在这一刻双输下没有敌对,陷入了静默。 整片世界,平日里是泰坦尼克号巨轮,一座宏大、坚固、牢靠海上宫殿,似乎永不沉没,此时就是撞上了冰山,将要沉没。 木屑、土石、血肉,渐渐失去地心,倒塌山峰整座悬起来,一整条河水在她们的视野里上升到天空,宛是神迹,风呼啸,空气在失去引力迅速流失,而泯灭在外面的虚空里。 在世界外,许多星光争先恐后逃开,却受到下陷的世界残余引力拖拽,似乎是巨轮沉没时引发的海面大漩涡,时不时有着不幸仙人掉进下方某个界限,湮灭时释放出五彩流光断断续续,照亮一层广阔绵延的幽暗镜面……这就是时壁! 时空与空间并非连续,而是光谱一样分段,通常为人忽略的那些光谱上的黑区,有点是方舟里的死区一样都是能量更低体现。 当这低到,比最微弱一颗光子还低时,就会越过了最小交流单元间的分界,再往下就是黑暗深渊。 这黑暗之深,看不到它界限之下任何光,无法与任何存在交流来往,甚至无法看到那些东西是否存在,成了宇宙某种意义上真正黑洞,此刻却点连成线,线聚成面,这样广阔一片巨大时壁,宇宙自然奇观。 某种意义上来说,道天文明曾有过庖丁解牛‘无间入有间’的境界,是入微到越过界限,乃至于所谓‘无间地狱’也不过是稍借用,都抵不过这一片宇宙时空壁障,使人恐怖。 或用火脉探索确证称呼的冷镜,再往下是比绝对零度还要冷,但温度是能量交流的定义,越过时空单元后没有任何物理交流意义,也就无所谓温度。 虽没有时空交流的光线传入眼中,但引力证明,这时世界的小半已向着这片界面沉坠下去,可附近空域引力丝毫不减,整一艘巨轮沉没时的引力漩涡,只有少数幸存的仙天一闪一闪星光,还能抬升能级逃离 跑? 伶对此只是嗤之以鼻,紫衣姐姐说过方舟一路追踪星核时早清理掉了附近几十个光年空域范围的所有世界,那些仙天只会在能量耗尽绝望中沉坠死去。 “这样也好,同归于尽,一起掉进时壁下不再发生任何交流,所有目击者也都能清扫干净了……嗯,等等!” 伶霍然回首,目光死死盯着对方,考虑着怎么能杀掉这只小凤凰……她会化成一枚虚实之间的灵卵,蒲公英一样受着虚空之风的吹拂,凌空渡虚!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把杀意暴露这样明显。”少女川林说。 伶也知道自己只剩下一个灵体,力量奈何不了对方,冷静下来,重新找到了新的任务,开始仔细观察对方:“你想唤醒世界之心……重凝一小片洞天?凤凰漂流不需要洞天吧?” “可是世界需要,还有它也需要。” 少女川林的目光越过地平线,纵览整片世界,手指了指远方倾颓一株参天大树,先天梧桐木,母亲生活了百万年的家,还有……自己前身以它年轮之书特性为基础构筑的翡翠梦境,整个青脉百万年集体探索实践精华。 “逃难还带一棵树?” 伶感觉这只小凤凰思路很清奇,绝对非主流,也就意味着无法用通常手段对付,一时抿了抿嘴,觑着对方沟通激活世界之心时,拿起一个小东西晃了晃:“认识这个么?” 少女川林打量对方手里这一枚雪白桃核似的东西,星砂点点,光华不显,深邃力量在虚空中带起一点点涟漪,隐秘不显:“这是什么?” “它叫星核,是我们舰灵少女用来……算了不说,反正你们也没听说过。” 伶不想透露太多,其实这才是紫衣姐姐陨落前最后掷过来让自己守护的东西,这时自己作普通舰灵的权限,还压不过对方手里的银河徽记权限,灵体力量也打不过对方道躯,只能设计,用诱惑语气:“总之对低能环境来说,它有一个实现你们愿望的功能……一切愿望。” 少女川林沉默着看她,是看一个稚嫩的江湖骗子。 “不信?你跟我来……” 伶拉上她的手。 精神连接共鸣天然无瑕,同时传过来一些相关信息解释都是真实,让少女川林明白过来后又一怔,某种熟悉让她脱口而出:“你是……” “我不是她!” 在伶的指点下,少女川林和她一起联手,举起一枚白色星核,而用她们分属于舰灵少女本能和遗世者银河徽标一起唤醒了星核,稍得以抽取,运转起星炉。 两人的身影在炉膛里沉陷下去……不,是精神沉了下去,一脚踩空,元神灵体下沉来到了渺渺不测空间里,这是星炉下一处最隐秘精神空间,舰灵少女集体精神的映射,随着她们的纷纷凋零后也同样映射着方舟,而到处都是灰烬与萧瑟。 “好吧,你不是她,你现在是舰灵……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少女川林神情似笑非笑,目光打量周围的冥冥不测。 伶说:“我们叫它理想乡。” 这个舰灵少女的理想乡,在川林小公主的眼里有点类似翡翠幻境,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更广浩深邃,上方有个纯白色的气阀一样,似乎是鲸鱼在深海里上浮后气孔喷气吸气,一道道能量瀑布在头顶坠落下来,在元神里穿过去,似乎自己元神是不存在虚影一样,再落向下方就是幽暗……入微到越过了时光与空间交流的最小单元裂隙。 “好了,趁着我们还没掉下去,你可以许个愿望,记住不能超过当前能级。” 少女川林悄悄试验着力量,发现势均力敌,这没有出乎她意料,这时疑惑:“不能超过能级是什么意思?” “就是别想着投机取巧,似是七色花撕下许愿,说我再要十朵七色花,或者集齐七颗龙珠后说给我再来一打龙珠,或许愿宇宙和平,诸此能量产生质变的愿望,都是会超过我们当前能级,不可行。” 伶郑重说着,强调:“能级不能无中生有……不然要世界干什么?我们方舟又辛苦追寻高能级星核干什么……来许愿吧,少女。”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84.第1884章 预知药 “先说你的愿望。”少女川林机智地反问。 “消除一切目击者。”伶目光一冷说,其实就是‘杀掉你’意思,而覆盖面更广让对方无可规避,处处杀机:“你可是自愿掉进陷阱,其实落在此处,就别无生机了,说罢,你的最后遗言。” 少女川林沉思起来,似乎只有选择杀掉对方,而舰灵少女是不怕死,当自己也不怕,人生总是有死,持信天地帝君死了,坚守凡人芊芊死了,照顾自己母亲青鸾也死了……轮到自己,也没有奇怪。 只是这样彼此愿望冲突,以星核权限进行内耗,在整个世界巨轮沉海下,所有人同归于尽,等是遂了伶的意志,让伶赢了,那自己怎么样破局呢? 等等……自己都已经不怕死了,输赢这些其实不在意吧? 最后,只要问问自己初心是什么? 她手指轻抚着小腹,目光越过遍布的杀机,而看向更辽阔世界,正在破灭中的世界,投过去询问,始终沉默没有回应世界之心,泛意识活化苏醒过来,以千万亿兆京垓秭穰沟涧正载极…… 一直到超越极限计算加持在她身上,整个世界的求生欲,在这刻由一个坚持陪伴它到最后的少女之口说出来: “我想要……” 轰—— 方舟星炉震颤,巨兽沉寂的心脏跳动起来,血脉泵张的巨响让她霎惊醒,一双青眸睁开来,冷汗涔涔……是梦! 不是真,是梦。 最后梦到自己在星炉里那幕,是在启示着什么? 自己最后要是什么? ………… 醒来,芊芊才发现时间过去了两天,自己睡了这么久,而夫君也没过来叫醒,自是说明之后战事没有大变故。 “妹妹总算醒了,睡着身体都冰冷了一次,夫君问我,我都不敢说……你自己去和他讲……” 表姐曹白静过来探望,免不了闲聊,芊芊也知道了青谨天外的最新情况。 方舟战场烈度还在一路滑坡,形势放缓了。 且不说在星炉里沉寂不出的公民少女伶,就说外面元青趁着烛龙教迟疑逃出包围,在方舟世界里就是如龙归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一时间凭主场,元青在她自己的方舟里与新五脉远征军……或现在改称先遣军,一起相互打起了游击战,烛龙教开始两面划水,大收其利。 真的要是单纯游击战,只需要破坏元青的根基就可,但这时方舟有着星核支持源源不断的自动修复,让红云都无可奈何,她转尝试召引自己仙天进来,提高自己持久战。 倒也有了些成效,但因方舟防御变得更强大,攻进来仙天不多,变得添油战术……不过就算添油,消耗掉方舟增长,也就达到了红云需要的战略目标。 新五脉天仙在她的影响下也都渐渐统一认识,接受现实,不再指望独占方舟利益,而考虑怎么让世界取得胜利。 哐当—— 殿门重重推开,年轻道人快步进来,正是刚去红云天和众仙商讨了一番的叶青。 他得知芊芊已经苏醒,就立刻离席回来,这时探视了芊芊身体气息,稍放下心,笑着说起了会议中的气氛,随口提及:“到这一步,其实帝君就赢了,他再一次推动了世界大局,只要此战不陨落,世界休养到天地泛意识苏醒,反馈必是足一步登顶,遥遥绝尘。” 芊芊不动声色任由夫君握起她的手,等到探视一番又放下她的手,她才接着夫君的话,轻轻:“夫君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么。” “我也想快点登顶,最快速度登上,方舟战役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尽量要试试的,不过会场上新五脉那些人把我当青珠第二,甚至有些人撇下盟主红云和我这监军私下里联系,各个都想推我去当矛尖……”叶青挥了挥手,嗤笑:“我有这么傻么?” 芊芊轻笑摇首,垂下目光,看着下方战场青珠天残骸,又看看青谨天一侧堵着星炉,最后一个问题:“青珠陨落,伶姐姐有什么特别反应?” “她看起来是接受了这件事,在星炉里使用星核攀升自身实力,似乎要闭关一番,出关后一击解决所有麻烦,同时能量溢流不断增强着方舟世界的底气。” 叶青说着,忽凑近了芊芊,塞给她一小团青气:“战利品,青珠那里抢来,大部在白云那里,剩下抢的人也太多,我和元青结束纠缠过去都没份,是少阴带人抢到后上供,烛龙教没人用青源。” 芊芊微怔回醒,摆手:“夫君自用。” “我不靠这个……而且你又做梦,我不放心。”叶青摸摸她的头,顿了顿,解释:“我那份,暂且寄存在白云那里,别忘记白云拿着青源也没用,他第一手才是最大份,只是自己不用也不给我……现在还在讨价还价进入新五脉的事,确定后,交换利益就能到手……为夫缺人、缺时间、缺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噗……什么缺德,哪有这样说自己。” 芊芊忍俊不禁,对夫君这番好意只能默默收下,手指掠了掠耳畔发丝,随口问:“曹姐姐也有一份吧?” “黄云那份是后来爆出来,抢的人更多更狠……这些孙子连自己人都抢,而且新五脉抢到的都是给黄云门交换利益回去,烛龙教抢到也多半给伏龙一部黄脉天仙用了,少阴也没有借口问他们收取,只是她自己抢到的一小份……大概有你这里三分之一大小,也没人敢问她要,就私下里送过来给我,我给表姐加强她雏形仙天,嗯,你知道这雏形仙天是在老仇人中阳里剥削来,不止是给她增进资粮,我也准备接下来借用一下她的仙天,临时取代黄云的黄脉一极阵眼,再说服烛龙教归阵黑脉一极,最后就差青脉一极。” 芊芊安安静静听着,安安静静微笑,缓缓说:“夫君……看出来了。” 叶青注视她的一双青色眸子,点首:“这两天你身上青源躁动,有些东西……我问表姐,她说要帮你保密,你自己要和我说。” “可以晚些么?” “不影响?” “不影响。”芊芊说着,顿了顿,手指下方一片战场上青珠天残骸:“青珠和伶的悲剧,不会在夫君和芊芊之间发生。” 这点正是叶青这两天最担心的事情,听了这样保证,叶青虽疑惑,也不逼问:“这是自然,我不是青珠,夫人也不是伶。” 芊芊抿嘴微笑……夫君还是没理解她的这句暗示。 “芊芊你猜我还捞到了什么?”叶青又神秘兮兮凑过来。 “捞?那多半是船,嗯,零号舰?” “不是吧,你这也能猜对……” 叶青受到了很大打击,不过这船很有意义,还是带着芊芊逛了一圈,一起动手修复:“记得帝君以前还铺设过额外控制回路,我们照着重新铺设,应能恢复一下它的飞行,万一打不过伶了,也可以逃跑。” “然后和青珠那样给打下来?”芊芊说。 也仅仅玩笑,暂时撇开自己立场,客观评估所有对手的话,芊芊认为青珠这人不止是跑路,见风使舵能力背后是杰出的战略眼光,甚至比宿敌少阴姑娘更强些。 甚至芊芊隐约可以判断——青珠似乎很早就看出自己真身而产生垂涎,出永固时空门的虚空一战凭借力量曾经差点将自己击败,甚至捕获……实际在刚刚梦境的一记忆版本里,川林公主印象中落败并非苍窍,而是青帝。 不过青帝当时选择自尽身亡,也对青珠和苍窍造成重创,然后她剩余本源和散碎的元神灵质大概给青珠捕获了? 而由伶的反应来看,应都喂给了她…… 她收敛思绪,不是洁癖,这些残余就好像人的尸体分解后的有机质一样,是没有什么关联意义,她只是不太喜欢想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因那个世界没有夫君。 那个世界的时间线上,夫君节操太好了,老老实实,在最初族中叔父压迫童生名额的关节点上就开始一再退让,结果最后连出头的机会都没有,就籍籍无名损失在了大劫中。 相比下,青珠这人,眼亮,心狠,手辣,只求结果不择手段,不要脸皮,各种枭雄的优点凝聚于一身,在过程时序上稍显粗枝大叶,这也是外域蝗虫流的风格影响所致,青珠在众多天仙中已算是比较精细突出的那个佼佼者了,能在同阶博弈中胜出后力压群雄,就算不上什么弱点,一力破万法! 两种行事风格的命运对比之下,让芊芊不由想起一句话,轻声:“清官必须要比贪官更狡猾,才能存活。” “嗯?”叶青奇怪看她。 芊芊随口说:“我在想到了夫君为什么能赢过青珠。”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叶青失笑。 想了想,他也承认:“青珠还是不错,如果不是自绝于人,我还真杀不了他。” “不过,失败就是失败了,没有后悔药!” 听到这里,芊芊不由一笑。 后悔药,也许是有,或者说,是预知药。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85.第1885章 芊芊之心 两个人在游廊下慢慢走着,月光垂下树影斑驳,花草在夜色里飘香,空气里有着安宁的气氛,芊芊又点首赞同夫君的评价,说:“人聪明,就容易骄傲,青珠太过于孤高了,目无余子,光杆司令一个,脱离了世界最广的基础……而最刚强,也就最易碎。” 少女的目光里有着与她外表年龄不相称世情洞悉,与不改初心的清澈纯真,淡淡想着对手道路的长处和短处。 “现在想来,难怪青珠是以虚空战发家,没有零号舰就没有青珠圣人,一旦失去零号舰,青珠就进入陨落的倒计时了……” 夫君当年兑子以遗忘之地洞天交换得了零号舰,不单救了自己的本体,还将青珠由巅峰导向毁灭,简直神来之笔——这自不会说,只是暗暗想着。 “夫人你这么夸我,为夫是会当真。”叶青坦然受之。 芊芊翻了个白眼,想了想,为了自己和夫君的命运不会伶和青珠一样悲剧,又忍不住要多打几个预防针,倾诉:“夫君还记得我们青源课程?” “身正道直,与世而移嘛……还是夫人你和大司命一起教我,怎么了?”叶青随口说着,没有谈及自己后来进阶——举世而移,因那是圣人或至境帝君课程,力量不到时就只是空话,口说无益。 芊芊也是勾起了那段日子的回忆,脸上露出微笑来,轻声:“那两课是过去一百万年青脉集体实践的思想结晶,到两域冲突融合新世界中,就需要参考外域那一半青源……” 叶青笑着说:“外域青源哪里有实践,一开始就失败了。” “哪怕失败也是一种教训,我对比大荒铁树的信息记录,想通更多,到今天终于一切都清楚,大抵与世界本身的境遇与选择有关。” 芊芊认真说着,顿了顿,又说着:“在青源课程来说,青珠这样孤高道人也可以走到身正道直极致,但却在进一步与世而移时,出现了大偏差,再聪明绝伦也只能适应虚空战场。” “因它的根基,就在虚空战场,而非世界。” “夫君可还记得外域世界历史上,传闻是诞生在一片陨石资源丰富、小世界数量较多的空域?” 叶青见她这样认真,不由仔细倾听,听到这里心微动:“芊芊是说那片空域错综复杂,世界又过小,无法种田获胜,相反,虚空海盗舰群战术,才能掠夺战起家?” “嗯,我们姑且站在世界视角去看,当世界选择,同时也是人的选择,青珠就应运而出了,尤其零号舰在时,虚空环境几乎不败。” “这就是青珠的气运根本。” “但随着小世界不断皆并别的小世界,一次次胜利,反导致虚空海盗舰群战术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甚至完全失去。” 芊芊目光里闪亮,有一种明澈笑意:“青珠成圣,是虚空海盗舰群战术的最后结果,但它的失败,看似是夫君兑子夺取零号舰开端,之后任由他智计百出都无法扭转命运滑坡。” “可本质是它,不能适应按部就班的大世界。” 叶青啧啧两下,觉得自家芊芊果真是一贯思路清奇,顶级大局视角,很难将她与每天晚上床笫间婉转的小妻子身份融合起来……相比下,果真自己还是个俗人。 听夫人继续思路清奇:“世界战场不同虚空,但又存在关联,那是虚空能级阶梯的大范围动态分布。” “夫君创出青制,也应有所体会,正常世界里看似存在等级差,实际还能相互看见,就算天壤之别也并非隔绝,都存在一个总体能级层面的协调,高下相倾,或又言之——” 叶青瞬息把握住了道侣的意思,接口:“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嗯,天道不允许跨一个大能级常态对立出现……因跨越就会撕裂时空,让世界之心破碎,就算五莲圣人曾经尝试创造常态仙族也失败了,谁也不可能将世界分两半,还能功能完好镶嵌到能级分界线两侧,而和荷花出水一样维持住静止……” 叶青听了,对此稍有点异见,不过没有说,继续听着。 “静止永恒帝国只是痴心妄想,整片虚空都是动态,世界也最多是青蛙在井口不断扑腾跳跃张望更高处更广阔风景,它要么整体抬起举世晋升,要么整体滑坡举世坠落。” 叶青点首赞同她的说法,转口问:“那又一面呢……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芊芊的目光里亮光弱下来,气息也似乎变成了小妻子,凡人少女明媚忧伤的叹息:“那只是世界将我们人类个体,作突破能级一个个单元试点,局部突破能级的实验而已。” “红尘三千,大江滔滔,多少凡人尝试牵引提升一下自身能级,甚至英雄尝试影响带动整个环境,前者数量多而点滴,后者数量少而显著,而都没有实际上高下……我们,人,神,仙,圣……都不过这同一个世界能级中凡人,所以自来都有一句,满遭损,谦受益,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她笑了笑,又说着:“概因对于世界洪流水渠体量来说,无论影响少而短暂的一水滴,还是影响多而长远的一支细流,其实都只是流淌虚空长河里细小支流,千丝万缕,熙熙攘攘,人们相互牵引着螺旋上升,点滴积累起世界基础,为整体最后的冲刺做准备,所谓量变产生质变只是粗糙描述,明确来说就是个人、族群、社会、国家、世界的整体抬升突破一个阶梯,可能有着微妙先后顺序,但这不过是青蛙跳出井口时,先露出头后露出腿的区别而已。” “青珠走的其实就是人之道的巅峰,或者说五莲世界蝗虫流也走的就是人之道的巅峰,将一个个世界都当个体单元来对待,进行掠夺,奉供自己,而他们的这场三百万年探索,还是走到了尽处。” “这说明了,虚空某个能级的整片层面,或因世界与世界距离拉开太远,引力极弱,或在整个层面上就迥异我们看到的统一世界,甚至……并不存在统一天命让五莲世界去争夺鳌首,无法用人之道掠夺供奉来套用,那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攀比也就没有了意义,谁的战绩更辉煌都无法永远维持掠夺下去,同一层面没有胜利者。” 说到这里,芊芊停下来,期待着看着夫君。 叶青心有灵犀脱口而出:“只有幸存者……进入更高能级层面,自己存活下来,才有意义,是虚空里唯一胜利法则……难怪青珠这样深通虚空生存,将零号舰和方舟看得这样重,他看准了这是通往高层时空的钥匙!” “是。” 芊芊恍惚了一下,多少年来,终有人完全理解了自己。 有些话对青鸾都没法说的,并非是不坦诚,而是虚空灵族的凤凰有着一种固有认知……其实说不上哪个更好,芊芊也从不去做没必要比较,甚至没有期待过今天这一幕,刚刚开口说时,也是有些迟疑着观察夫君的神色,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事情突如其然发生后,这种伯牙遇到子期的知音感觉,让她灵魂都在微微颤动,比一夜鱼水之欢的灵池共鸣、神魂交合都更加颤栗,多少年的耐心在此刻就有了意义。 人活世间,不能自立超脱世界的能级,就有高下相倾,不得不……慎而慎之! 要不然,自己为什么始终坚持着作凡人的身份? 为什么发展人仙合一乃至天、人合一的五脉,培养许多无法直接控制的别脉同阶力量? 又为什么在青制未出逆境下宁肯以天地至信立约,累死累活也要将青脉维系人间而接入地气? 还有……为什么,要雌伏地将选中凡人种子养成一个最契合自己夫君,藏在其身后做一个不流露光华的女人? 可以高升天穹而居首五帝之首掌握大权,也能俯身甘为凡人妻子的少女,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地,她不负这世界,世界最后也没有负她……无论平行时空里,还是这里,都是如此。 到了今天,这许多许多感情,才一吐心扉。 也许自己所感悟的并不对,但这就是青帝之心、芊芊之心。 叶青并不知道自家夫人的真正底细,在他眼中,芊芊这时的笑容是婴儿般纯净,有些天风高远的清朗开阔,又是小草在春风里抽发嫩芽的透明,她还笑着轻哼一声:“青源第三课……和光同尘,这是与世同移的水涨船高,可不是自谦自抑……其实芊芊也是个俗人。” “可是我喜欢。”叶青与她相视着,都笑起来。 无论接下来多么扑朔迷离的战事,道侣两人都有了最深层的默契共识,水乳交融,不可分割……不能悲剧。 只是,还有些不同,至少在青制君主的眼中,或者说,在一个男人的眼中,叶青觉得,自己应该更积极的顶上去。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自己是她们的夫君。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86.第1886章 新五脉青君 “都注意警戒,主公大业在即,不容有失……” 一支数量不多侦查舰队巡航在虚空中,幽暗背景色中一颗白色旭日突出耀眼,有人玩笑说:“如果是五脉的人来了,也要招呼么?” “我们只听应武陛下……至于五脉……不管它。” 面色沉静的汉家提督在舰桥上通讯过所有部下,强调原则,就坐下瞑目沉思,时刻不放松的缓缓提升自己。 能在星君舰里工作的都是真仙以上,且须是汉人出身,叶青不信任那些新五脉的盟友,各舰舰长放在地面舰队都是提督,也有少许天女负责日常,俨然是小小的战斗行宫,一个白色襦裙汉家少女过来,脚步轻盈,身段柔婉,神情恭谨认真放下漆木茶杯,皓腕托起瓷瓶倒水时,风声在身边过去。 她神情讶然转首,却见提督大人手掌拍在了主控屏上,屏幕瞬息放大,波光涟漪中一点点非常微弱的时空波动。 这时比光线更迟滞声音,才传入她的耳中:“敌人!” 一道道晶门列次开启在不远空域,带着波动横扫过来,这一艘艘星君舰,都已开启了反向跃迁,时空锚鱼雷一样****,轰穿了虚空,直贯方舟。 汉军旗舰 一个女仙声音传来:“启用丙方案……我们距离上次惯常发讯,过去多久?” “大司命殿下,一刻钟……敌人或是扫描到我们的讯号,才发动了集群突袭,现在已经封锁了跳跃。” “该死!现在还有星君舰的一定是五莲……”女仙说。 莲纹迷锁绕了整片舰队,烈焰一下截住了所有跃迁。 刚刚舰内的这位真仙汉家提督脸色一凝拉响了警报,但是……没能传出去。 精神碾压,各种精神触角刺探进来,直接向着里面的人伸了过去。 “防御!” 啪的一声,防御波才显出,就被伸来的精神触角穿入,几乎毫无抵抗力量,这就是天仙的渗透,暴力夺舍。 意识到对手是天仙且不止一个时,这都督顿时脸色挣扎,直接开启了自爆……轰! 猩红火光和少女一起化成碎片横扫舰桥,泯灭的高温只在舷壁留下几道黑影。 冥冥中波动要穿透屏障,一道五色莲光再度刷过,泯灭。 “撤!回去报警!”大司命声音在旗舰传来,下令各舰散开。 “歼灭敌人一个不留!” 一艘艘星君舰幽静出现在一道道晶门里,星罗棋布分列八方,追杀四散分开逃窜的真君舰,连续冲突和爆炸无声无息,围剿与反围剿,突围与反突围,****碎片散射遮蔽视野,只有天仙神识还能在这样虚空战场交流,是一面倒。 “倒也英烈,实力太弱。” “我刚才想渗透夺舍控制一个来获得情报,结果自爆了,以年纪来说算得佼佼者,三十几岁真仙,叶青手底下都出怪物?” “物以类聚,叶青自己就是怪物,三十几岁天仙,都快登顶,手下这潜力种子数量更是云集,成长起来的青汉仙朝就太可怕。” “人口基数又多,恢复太强,不可放纵下去……” “有一个杀一个,有万个杀万个,有亿个杀亿个……死掉汉人才是好汉人。” “旗舰跑得好快,嗯?上面的女仙气息好像是……大司命?” “叶青的女人吧?哈哈,快捉来……” 旗舰主控厅内,听到错杂纷纷的声音,五色莲袍老人微微睁开眼睛,看向手里虚旋的一朵水晶莲花,也是虚影投射,是相隔着虚空在本体和分身之间的映射。 曾经失落百万年的一片青色莲瓣,在半个月前归来五莲圣人手中变得毫无颜色……逆五行而成圣级青色宝珠在自爆一瞬褪下所有荣光,受到某种株连,过去它在时光长河里的痕迹都一下洗白,消失不见。 这朵花完整重现,就似乎它的青色花瓣从没变过,也没有受到过几十万年前圣级力量否定一样。 仅仅是新近一种超限力量下的否定的再否定,双重否定,而反让它归来,但…… 有什么意义呢? 人已不在了。 就连当时在道场听讲的地仙,一个个也都没有觉察它异常回归,哪怕他们都是看着莲瓣重新归来,却不知道某个人曾经存在过,似乎这片莲瓣一直都在、从未叛门而割裂出五莲宝器。 只有天仙偶尔投过来疑惑目光,世界还篡改不了同级天仙元神,不至于让他们忘记青珠这个人…… 只是很久很久会忘记道号,无法用来交流锁定名字,只能含义模糊说‘那个零号舰之主’,类似‘那个人皇’。 逆徒啊逆徒……你知今日,可会后悔? 五色莲袍的老人思及此,叹了一口气,明白对方个性大抵至死无悔,真正分歧并非那个女人的美色,而是道天文明光辉感染了青珠,使师徒间道路逐渐差别。 而终归系出同源,折损一个分支对原本五莲阵营道路来说都是一个巨大损失,而叶青的胜利,则给青帝带来更广的可能性。 老人收敛了心中遗憾,说出原委:“青珠陨落了,说明远征军有了变故,元青则屡次向我试探青帝行踪,说明方舟一方也有变故……呵,她以为我会乖乖帮着她牵制青帝。” 众天仙哗然,眼神都亮起来:“难怪老师这番突袭事先不说原委,分明瞒着元青,不过青帝应通知新五脉,甚至可能派人过来了吧?” “那又如何,我们五莲派还有星君舰,五脉已派遣光了,就算偷藏几艘,也没多少力量可以抽调。” “青帝不需要抽调,只要觑着我们老巢力量空虚,就可能突袭。” “是啊,制衡,可惜青帝本尊不动,老师本体也无法出动,相互制衡无法发起第二波远征,其实说起来,我们势弱才在乎方舟,青帝核心战略是统合世界反击方舟,抛出叶青只是做一手闲子。” “看起来闲子发挥作用了,元青瞒着方舟内部情报不说,我们必须过来掌握第一手情报且伺机干涉。” “留下太真和上不可靠,此二人鸠占鹊巢是有先例,不过派遣两个过来,却是拿捏着底牌,就青帝指派叶青一样,只需要稍加棋子布置,青鸾分身芊芊那样力量监视就可,就和老师现在分身监控一样……” “呵呵,其实我们才是最后出手、笑到最后的人。” “都是老师英明。” 神识封锁在舰群区域内,一边追杀着侦测舰队,杀机隐伏如草蛇灰线,道道直射,向着虚空深处的白色水母窜过去。 ………… 变故发生时,方舟世界里流星连绵如雨落下。 更多仙天冲进来了,巡游穿梭追捕着某道青光,玩着捉迷藏游戏,而最大那颗青色流星内,是另一片祥和空间,山水清晰地一层层明暗浓淡铺展向远方,飞鸟在湖面上掠过剪影,水花拍岸的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欢迎加入新五脉。” 迎面而来的女仙说着,神情微有点复杂,握上伸过去的手:“青谨道友,或者说……我们新五脉的青君。” 哗哗掌声在后面响成一片,青谨天内的气氛火热喧嚣,众人瞩目的封坛拜将,欢迎叶青成新五脉的青君。 这意味着叶青不再是幕后,而是真正成新五脉的君主之一。 叶青和红云握着手,说着“还请盟主多多关照”应有之义,感觉到她的小手由僵硬变得柔软起来,心中微微一笑,情知大凤凰大约有些认命了,她花费很大代价带进来红云天,却折损了许多同门师弟师妹仙天,压不住场子了。 再环顾四面,凡是自己触目所及的天仙,都是微颔首的示好,地仙皆是仰首,真仙……已基本上没有真仙。 “清洗得很干净了,白白一张纸,正好作画。”红云似乎知道他在想,这样传音,叶青转首看她,大凤凰娇容看上去明艳没有阴霾,唯晶红眸子里还是有点点不忿:“一切败绩黑锅都是我背去了,你就是摘了我的桃子,可也……别搞砸了。” 最后那句是认真请求,大约她当了这么久盟主,表面上可能还会继续当一段时间下去,对新五脉还是有着感情,哪怕她是唯一清楚知道以她为首新五脉,这次是给叶青强行控制。 叶青安抚大凤凰的心情,言语间稍透露出些锋芒,让她眼神微亮。 “一切都在掌控中,马上就见分晓。”变故蔓延到方舟前半刻,他还是这样说,并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随后,他又微笑过去和众天仙交谈,以安其心,大意是要策划一场针对元青的埋伏战,清理掉威胁,方便接下来半年在方舟里种田……红云听了,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对叶青翻了个白眼。 叶青装没有看到。 白云却是认真问:“你有几分把握?” “三成吧,或不到一点,但至少能削弱一些她的活力,哪怕种田不成,也方便我们接下来半年进行搜刮……方舟可是宝库……”叶青知道它们想听什么话。 “青谨道友说的对,这真是宝库,伶还在源源不断修复,很有一部分最后都便宜了我们。” 众仙也都赞赏,目光在叶青和红云之间来回,最后更多落在积极攻势进取、带着大伙去吃肉的的叶青身上,气氛更火热,摩拳擦掌的振作似乎重新回到了新五脉的队伍中,不就是避开硬骨头去吃肉……擅长啊!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87.第1887章 身份 突然间,无声无息,一艘青色仙舰在后面缓缓升起,龙凤双纹的涂装醒目,龙的庄重与凤的高洁,都协调一致,对于心爱道侣是青源凤族出身叶青来说,这样的涂装是很自然而然。 红云奇怪地看了一眼舰,问:“怎要动用零号舰了?附近有危险?” “没有啊。”叶青说,也奇怪弹出一道神识向零号舰里询问:“芊芊?” “嗯。” 零号舰里的少女作本命道侣有着青谨天的次高权限,通行无阻飞出了青谨天的同时,一道信息传来叶青这里,她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微妙:“恭喜新人上位,我这旧人就不在此间碍眼。” 一语双关,明说叶青进入新五脉上位,暗说红云成了叶青身侧人,很显然,小醋坛子又打翻了…… 叶青望向消失在云端青色星点,摇头失笑,夫妻间小小调笑而已,他不可能当真和盟友红云说是这个原因,那也未免太过于自我感觉良好。 于是随口说:“我们这半个月重修铺设好了零号舰的飞行系统和超视距跃迁系统能量回炉,芊芊驾着说要出去试探一下元青,看看能不能引元青出来,我也就随她喜欢……” 话音未落,“轰”一声! 青莹莹的时空锚投出,陡打穿虚空,时空涟漪在世界内扭曲了空气,得以显形出部分轨迹,瞬息向方舟天空舷壁界膜而去。 面对众人疑惑目光,叶青是早就知情,又继续:“可惜有方舟舰舷界膜阻隔,在方舟内部怕是无法直接跃迁出去……当然现在我们只是试探……” “轰”,时空锚的形态重新显出来,倒飞回舰首,果叶青说的一样! 众人都是佩服。 就连盟主红云也配合着将叶青捧成新矛头战略,准备之后就让他来背黑锅,神情仰慕地看着这个年轻道人挥洒自如,然后她看到对方背后,那艘仙舰直接撞上了方舟世界穹顶的界膜,涟漪在舰首泛起。 这样异变,映在了火凤凰晶红色的清亮眸子里,和她讶异的眸光中。 ………… 零号舰 萝莉少司命揪着手帕,可怜兮兮地瞅着主座青衣少女,少女没有回首,轻轻:“你知道我是谁?” “帝君……求求你救救我姐姐,我感应到她危险了。”少司命恳请。 “还是叫我芊芊吧,计划是帝君确定,有些事情帝君不能做。”芊芊吐了一口气,在小萝莉眼里光辉暗淡下去时,又笑起来:“但芊芊可以。” “通讯校验……” 一个冷漠声音传入舰厅,落进两个少女耳中,在少司命眼里,几乎是瞬间较量,就分出胜负。 如果感知细微到最小,和芊芊的天仙元神感知一样秋毫细微,我们就可以听到,瞬息间方舟云网是这样说的:“舰主身份权限,虚空灵族青凤一族、编号0098,1314,5172,0093,4610世界代号‘青帝世界’土著融合体,检测到遗世者银河徽标,您作遗世者转生具有等同正常舰灵少女权限,判断友军最低级单元权限,请向元舰灵元青申请更高一层权限,才能通过战时封锁。” “可我……是元青的分元神。”芊芊目光狡黠说着。 她身上某一部分灵魂波动,与送给元青那个分元神灵体一致部分此时陡扩大。 “发现元舰灵部分同质灵魂波动,检测为对土著夺舍体……滴!权限刷新成功!现为元舰灵分支权限!” “欢迎您,元……兹——主元神元青插入权限,宣布你为非法接入云网的污染元神,请前往星炉接受清洗,请前往星炉接受清洗,请前往……” 空气里传出的元青一声冷笑:“妹妹你以为我没防着?这能让你一个土著聪明用苦肉计送钩子上门,就钻元神融合的空子?这可是准备好的陷阱,现在我可是抓住你了!” 元舰灵一直游击战藏匿着的身影陡在零号舰的一侧舷门出现,规避了青谨天视线,破解权限登上舰内了。 “我也抓到你了……元青姐姐。”芊芊露出一个笑容,将舰体自锁成迷宫。 轰隆隆! 舷门在一道道打开,最近半月新设的陷阱在一座座攻破,越来越靠近。 元青顶着一路陷阱向着主控厅突破过来! 少司命起身去阻挡,芊芊让她停下,自己十指探在空气中,青光隐泄流进虚空的裂隙:“我提交赦免案——下方编号0098,1314,5172,0093,4610世界代号‘青帝世界’为汉风世界,拥有文明种子豁免清洗权……该项已过公民伶的认证,这不是污染,请修复权限。” “检测提案……确证该项已过公民伶的认证,正在修复分元神权限。” 元青眉一皱,低声:“该死,连环套!伶你的权限比我高,快点封锁她!” 云网陡间又兹兹的信号干扰:“道天公民权限插入,公民伶拥有场上最高权限,临机决断一切生杀,屏蔽你的元舰灵权限,收回零号舰控制权,如有不服,一律驳回。” 伶的声音也传来:“妹妹以为我没防着?这个是我用来钻元青姐姐漏洞,但前提是我所持是方舟立场,这能让你一个身份不明、立场不明的人空口白牙一句皇军不要开枪、我们是自己人,就钻了文明融合空子?那方舟的防御未免太低了。” 嘭!嘭!嘭! 主控厅的大门禁制在扭曲,复合塑性的晶体门板深深凹陷。 此刻在门外的元青是比芊芊要更强大的力量,也是芊芊要尽量避免单独遭遇的力量,这时叶青不在身侧,她只能深吸一口气,手掌按住左胸的心口位置掩饰着,她一字一顿说出:“可我又是……伶的分元神。” 第三种灵魂波动,带着难以言喻的时空涟漪,已在青衣少女胸口涌出。 “发现道天公民部分同质灵魂波动,检测为对土著夺舍体……滴!权限刷新成功!现为公民分支权限!与元舰灵权限相当,欢迎你……” 这瞬间伶已经反映过来,神情异样地盯着芊芊遮掩着胸口:“那是什么?” 芊芊狡黠一笑:“你猜。” “你把手放开!” “我要走了。”芊芊另一只手挥了挥,方舟的界膜就破开稍许。 “兹——公民伶的主元神插入权限,宣布你为非法接入云网的污染元神……滴!你再次提交赦免案——下方编号0098,1314,5172,0093,4610世界代号‘青帝世界’为汉风世界,拥有文明种子豁免清洗权,该项已经过公民伶的认证,这不是污染,请修复权限……” “等待公民伶的否认。” “同质元神提出抗议。” 伶:“……” 该死……她发现自己没法否认这点,只能眼睁睁看着云网修复了芊芊权限,又强行否定,芊芊不折不挠…… “我明白了,你放纵叶青送星核给我,送我回方舟,助推我成公民,是想让我……为王先驱?“伶目光冷冷,语气如霜:“没人可以这样玷污利用道天的荣光,没有人!” 芊芊不答,只是不断开启方舟界膜防御。 “权限修复……权限否定……权限修复……权限否定……权限修复……” 零号舰的头部就这样一滴时间来换取一寸空间,一点点穿透了方舟坚韧界膜,芊芊嘴角弯起,回首看向厅门。 轰! 主控厅的大门破开,少司命冲上去拦阻,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射开去,姿态悲惨而不雅贴在墙壁上,口中吐血不止。 元青挥下手解决小麻烦的同时,自己脚步不停,芊芊回首看,两道青光撞击在一起的瞬间,某种宏伟力量加持出现在中间,犹海绵垫子吸收了伤害。 嘭—— 芊芊和元青两人都给弹开去,各自都有些七晕八素,一个假格天仙与真格天仙呈现反常的力量匹敌,空中声音响起:“同级友军单位在方舟内不得相互攻击。” “伶解开她的分支权限!” “权限异常,她在云网中再一次提交她自己身份是……呃,我和你的女儿?” “按照设定,公民和元舰灵之女,就是预备公民,无法短时间剥夺。” 伶也是一脸囧色,这明显是不要脸扯谎,但云网识别一时说不清楚,难道解释说自己没有百合倾向,性取向是正常? “我和你的女儿?开什么玩笑……” 元青也是脸色微微涨红,恼怒芊芊这样编排胡诌,简直和她夫君一样学得流氓,但见芊芊又催动零号舰,简直要将她一起带出方舟。 这一小会,元青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对方的,她心一狠,在零号舰里大肆破坏,同时喊着:“锁定住零号舰!别让它跑回世界里叫援兵!” “你们锁定不住我的……”芊芊亲自拦住元青,反是保护零号舰,轻轻:“零号舰现在用的铺设山寨能量回路,不然我和夫君为什么要花费半个月时间精力一起修复它?” “还真仅仅是撤退用?恐怕我会退,夫君也不会。” 嘭! 零号舰的舰首噗一下捅穿天空中的界膜,舰体跟着飞出了方舟,只留下元青的身影再无遮掩地暴露在四面八方的敌意中。 “元青……真勾引出来了!不过零号舰怎飞走了……” 下方正巧目睹这幕的红云目光一怔,看看还在滔滔不绝叶青,欲言又止,神情怪异,最后轻咳一声:“叶君你看后面……”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88.第1888章 观望 叶青转首就看见零号舰飞到天外时在界膜上留下的涟漪,分明不是强行破界而出,而是某种巧妙技术破解。 顿时神情微愕。 这一刻的错愕并非虚假,他是真的震惊了……怎么出去?怎突然要飞出去了? 一个个天仙盯着叶青的表情,也都奇怪:“竟可以杀出去,真是厉害,不过青谨没必要这时暴露底牌……” “不对。” “零号舰重新修复,脱离了叶青的控制,一下进入了芊芊的控制,她要去哪里?” 听着这样议论的话,叶青这时想起了前不久,芊芊问过自己的打算,自己说还想趁着帝君来前搏一搏,不想拖到世界抬升再与别家分润……黄帝那些人看着就不顺眼,那时少女轻笑着‘好啊’,现在终明白意思。 叶青不由苦笑着传音对她说:“芊芊你是想去求本体?没必要这样欠她人情,我一个人对付伶已足了。” “不够的,她的人情……你记得就好,这次听我的没错。” 少女‘哼’的一笑,青光加速游走于方舟的主炮边缘,大约在某个空域稍顿,陡间一个跳跃消失在视野中……视野蔓尽处,似乎有星光闪烁,大概是她跃迁一端的光耀反应? 这丫头…… 叶青定了定神,还不明白芊芊说的不足是什么意思,她应还不知道自己夫君的底牌,才这样说吧? 但既芊芊已强行开怪了,叶青也只能硬上,对红云点点首:“盟主请下令。” 红云对半空中逃逸的一道青光指去:“抓住元青!” “都上!”白云挥手。 四面八方的大网向着青色遁光围拢过去,天仙一个个都是脸色专注,虽这样追捕已经有了好几次,每次都没能抓住对方,滑溜地给她跑掉,但看起来这次似乎有些不同了。 伶也觉察气氛不对,说:“元青姐姐回来吧。” “好的……不过妹妹,你没觉得刚刚事情奇怪?” “姐姐是说,那面决裂了?” “嗯,我想是叶青加入了新五脉,青帝再压不住场面,她不能容忍远征军失控……这就意味着,她与新五脉合作的一桩生意,将要失去控股权,她选择了增资,用嫡系资金池对冲风险!” “姐姐是认为零号舰空载着前往青帝世界,会更快带来援兵?” “对,只有零号舰的超视距跃迁才能六个时辰一趟,十二个时辰往返,也就是说我们要在有限时间里击败叶青等人,至少削减些力量,否则青帝就会增援过来……另外倒可以让五莲牵制一下青帝,刚刚五莲还回报说青帝在世界内,一切正常……我再问问。” 元青一边联系着青帝世界里的五莲,终于忍不住再度召唤远古龙族:“烛龙道友,你们的观望应有个时限吧。” “条件。” 少阴姑娘似乎很财迷说。 正当元青勾连远古龙族时,叶青也赶着时辰,抛出了对它们终极许诺:“你们想不想要星核表面水晶宫?” “水晶宫!” 群龙沉默一片哗然,忍不住蠢动。 叶青心中嗤笑,这件龙族圣物,是方舟绝对不会赐予奴仆,用伶曾经的话——星核也是你们可以染指? 自己其实也是这样想,但有贴箔增厚一层暗手,根本不怕。 ………… 轰! 零号舰跃已迁到一片空域,迎面就是茫茫如流星雨的星君舰集群,似乎是分成两拨,一部分正在追杀一部分,有些正在向着虚空中投射时空锚,要开启新一轮跃迁的样子。 一艘星君舰比较靠近这边零号舰跃迁的落点,里面一个汉臣真仙原本要向着方舟这边逃逸,一看到主控屏上友军信号,放大了是零号舰上龙凤双纹涂装,眼睛一亮,立刻调转方向,将后面追兵吸引过去:“陛下为我报仇……” 轰! 舰爆炸了。 “抱歉来晚了,我没有通知……现在他不能牵挂场外的事情。”青衣少女这样叹一声。 相对而言,零号舰逐渐靠近的敌舰数量就少很多,而她的神情似乎并不奇怪这场突然遭遇,这时伸手在胸口按了按,解开封印,青光乍泄而出。 虚空中展开双螺旋,瞬息超越时空的共鸣,一个冕服少女的透明身影在金色的梧桐树下翻阅一本青黑色的书,若有所觉回望过来,两人目光交触的瞬间,信风在虚空中吹过。 隐听到柔和而清浅的轻吟:“誓约……逆光之翼。” 唰—— 少女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眸子深处已一抹紫水晶色泽,冕服的花纹染遍素色的上裳、下裙、云履,少司命虽是有些猜测和心理准备,但也惊喜而震撼看着这一幕降临。 青帝降临。 “姐姐过来。”小萝莉回醒,招呼不远处姐姐大司命。 一切选择都是精妙,话才落下,一道光束就重重击在敌人一舰上,这似乎是用上了某种时空走廊,只见“轰”,敌人一艘星君舰就爆炸了。 接着零号舰轰开了迎面而来的舰队侧翼,无声无息撞进舰阵,顿时打断敌人余下舰队对大司命旗舰追杀,而撑开了一片安全跃迁空间,芊芊……或青帝对她说:“你快走。” “您是……帝君!”大司命惊讶于这熟悉的声音,顾不上问帝君怎会在这里,就摆脱了追兵,在一端安全空域准备跃迁……但并不立刻跃迁,她要确定帝君和妹妹少司命能脱身才能放心离开。 还有六七艘星君舰也跟着得到救援,同样分散脱离开去,损失可谓十分惨重。 而追兵的舰阵里面一阵纷乱,意料不到这突然孤舰袭击:“是零号舰!这里面是谁?” “刚刚那人叫陛下……是叶青?” “围杀!” 喊是这样喊,真敢直撄叶青锋芒的没有几人,更别说来这里的许多都是天仙分身,真正本体到场的只有两个人。 “快叫太真、上真二位……” “叶青!敢不敢正面一战!”两道青光升起来,迅速投落。 没有任何回应,零号舰撞上一艘舰时,一道青光穿了进去,里面大喊一声“啊——你是……” 就中断了声音。 这艘舰正开启时空锚,这时一下跃迁,连既定落点都没有改一下,直接向方舟跳跃过去。 而刚刚零号舰更直接被抛弃了,根本不回顾。 “叶青瞬间秒杀了里面的人?”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此子丢下零号舰跑了!” “不对……叶青过来就是为丢一艘零号舰,再抢一艘普通星君舰回去?这绝不可能,零号舰价值太大了。” “或者那不是零号舰,或者仅仅是叶青分身。” “不管怎么样,派人试探下并没有关系,就算失败也损失不大,而且不能改变主要目标,零号舰怎比得过一艘方舟母舰?得了,我们甚至可以批量制造零号舰……” “也可能是有诈,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们不能因叶青个人行为而判断。” “问元青!” “元青发来询问青帝位置……” “哈!正常,不理会她,我们马上就要杀进方舟了。” 舰队里神识交错了瞬息方案,飞出一人去接管零号舰,剩下舰群都紧跟着跃迁,也是落点也不改向着方舟。 ………… 方舟世界 烛龙……或者说少阴姑娘正面对筹码争夺,她最后咬咬牙,表露倾向:“这样看来还是新五脉条件更优渥。” 群龙纷纷点首称是,新五脉条件既有送回星核表面水晶宫的诱惑,又有一个抬升期世界底气,不由想着方舟真是太小瞧它们这股中间力量意向了……群龙之中,影龙不动声色地抬首,看了看上首的老族长,心中微疑惑,似乎哪里有点不对,但又不明显。 就在这时,元青声音也传过来:“我可以剥离星核表面水晶宫给你们。” 群龙大喜出望,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计算观望。 叶青恼火:“这些蠢龙!” “你才知道?” 元青冷哼着传音,她只要稳住烛龙教,就不怕新五脉追兵,现在就高度提防着叶青:“你以为我会输得不明不白?伶妹妹说话直了点,我可是会权变。” 叶青:“……” 纷纭中,少阴姑娘咬咬牙,冒着暴露自身嫌疑的危险,下令说:“不用算了,就反扑元青。” “啊?” 群龙都有些奇怪,在老族长七十万年积威之下不敢说话,这个选择也是不错,只是突然了点,没有为本族捞到最大的好处。 影龙看着这位一直令自己尊敬的老人,轻轻:“请族长收回成命!” 少阴姑娘皱眉:“你是在反对我了?” 群龙脸色微变,龙族是君主制,为了维护权威,不知道有多少杀戮,这一问,性质自是非常严重,少族长伏龙更是连忙帮着堂弟在父亲面前缓和气氛:“影龙他糊涂了乱说话,您就当没听到……” “我说……请族长收回成命!”影龙一字一顿说,目光灼灼盯着上首的老人,带着一丝重新审视打量。 少阴姑娘心中咯噔…… 叶青传音对她:“别逞强,回来。”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89.第1889章 借树开花 就在龙族气氛紧张之时,陡然间,一道强大无比的青源,出现在零号舰跃迁离开的地方,幽蓝门户并排开启了一道又一道,另一艘星君舰率先出现,虽只是普通星君舰,但其上却带着强大无比的青源。 夫君,看我带谁来了?”芊芊的声音在全场响起。 “嗯……”叶青目光转向方舟外面,陡一凝,好多人。 芊芊还在继续说:“我路上撞见帝君增援舰队,就坐她舰过来指路……” 叶青第一个念头是这么巧,真的假的? 疑惑帝君怎么没事先和自己说? 又总觉得自家夫人当着众人面前叫自己夫君,是很稀罕少见的事,疑点种种……一时也不管真假,只确定了是自家夫人的气息,有些默契配合,斟酌小声:“帝君怎么来了?不用管世界内么?” “嗯……让她自己和你说。”芊芊声音里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笑意。 不是,还真来了…… 叶青整个人还是在‘懵’字内,只想着**oss可能看出自己野心远大而提前第二波舰队压轴,又无法抱怨芊芊当了一次带路党……因芊芊原本也是准备回去向她本体求援,对她来说如果不仅仅搬来青鸾一人的话,自能搬来更多就更好,也是为了自己安全,男人的野心冒险,在女人看来大抵是不如更稳妥……唉! 一时无语。 少阴姑娘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后暗松了口气,在影龙质疑下维持着烛龙,向着那个方向指了指,对影龙淡淡:“这就是我的解释,青帝到场了。” 影龙也呆了下,脸色一丝窘迫。 群龙更是目光震惊看看那出现的第一艘舰,不是刚刚一瞬之前跃迁走零号舰,而是一艘普通星君舰,但是上面有着强大纯正青源,又看看星门。 更多星门,则预示着更多……三十几艘? “青帝!” 元青声音震怒而难以置信,她又催问了一下五莲,而一刻钟的跨域通讯延迟还没结束,还是没有回声。 巨大身影在棋盘上投下,仅仅是一下,就震动全场。 叶青也听到了久违的帝君声音,温和平静:“青谨,还记得你在半本三国封神演义里写过洛阳董卓军,树上开花之策么?” 方舟里,萝莉少司命看着帝君变换声音说话,听着内容三百六十度翻转,小萝莉的脸色变得异样,她抱头蜷缩在角落里,很聪明的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方舟,元青立刻恍然,大声喊:“那是假!树上开花!” 而远古龙族仓促新来,一头雾水,并不懂树上开花…… “树上开花么,就是我们青源的一件绝密战略武器,嗯,就是先天梧桐木上开那个……百合花,不懂?你们这些虚空灵族真没文化,没文化真可怕……” 叶青一本正经胡诌着,由刚刚帝君说的话已有些意会,如何在一副画上画出最多的骆驼? 那就是蜿蜒的沙丘,而画出一只双峰间背着行商货包的骆驼,然后是沙丘背后露出头颈的第二只骆驼,顿时就联想……正常西域大商团,武装行商的总人数可达万人,浩浩荡荡的史诗远行。 那在曾经的盛唐是胡人逐利而蜂拥穿行沙漠,今天就是五脉逐利而蜂拥虚空,很合理嘛……大概? 叶青也猜测帝君带队真实人数不多,但就这阵摆出来,足压倒远古龙族了! 元青大怒:“一刻钟前我还跨域联系过五莲,确定青帝还在世界内,她能一刻钟就跃迁过来不成?” “你被五莲和青帝合谋骗了吧?” 少阴姑娘非常机智地反驳,言辞尖刻,居心叵测。 就连影龙等人,这下也都认同,这纯正青源骗不了人,肯定是青帝下降。 叶青不由为少阴姑娘点了三十二个赞,如果不是帝君亲口承认提示‘树上开花’,换成叶青自己也猜疑……可以认为五莲也和五脉默契联手突袭瓜分方舟。 想必群龙也有可能猜疑是假,而墙头草就没有去长远布局条件,只有顺着风向迅猛而侧倒,现在它们只看到……风是向着五脉,向着青帝! 尤其是配合了老族长之前力排众议的决断,分明是得自五脉的内线消息,英明远瞩! 影龙也深吸一口气,俯首对上首的老人郑重一拜,神情惭愧:“小侄方才冒犯了叔父,叔父您是正确。” “不知者无罪。”少阴姑娘一脸淡然受之,大气非常。 这一下她也不用再冒险暴露自己,而是顺水推舟地吩咐下去转投新五脉,同时对红云给出解释:“我们之前……嗯,只是伪装反水,现在又反正了。” 叶青佐证:“不错,烛龙道友走时就和我约好。” “真的?”红云神情狐疑。 “还有待商榷,但,真相重要吗?”叶青微笑。 红云深深望了叶青一眼,也露出个微笑,顺着挥挥手:“……诸位都来一起配合我们的友军。” 她在友军两字上加了重音,众仙目光闪了下,都了然露出笑容。 “轰!” 漫天星网张开,关键时烛龙背叛,和上一次拦阻青珠时一样当面兜过来。 形势陡转,元青身陷重围。 元舰灵主场,倒还不至于一下栽掉,只是要想再逃逸隐藏起来就不可能,被生生拖入了消耗战、车轮战,而这对于她来说是竭力要避免。 处境正在滑落。 陡间,方舟外星门里飞出一艘艘的星君舰,除青帝旗舰的那艘,紧跟着出现包括大司命几艘,又都撞在方舟的远程火力下,分明是没有天仙在内……否则怎么也不至于这么迅速。 群龙顿时面面相觑:“上当了!只有青帝过来!” 元青冷笑:“你们这些蠢货现在信了?现在回来还来得及……” 叶青可不会让她继续说下去,传音对少阴姑娘说了台词,少阴姑娘也是装作烛龙震怒,一声大喊:“叶青你这背信弃义的小混蛋……敢骗我!” 又篡改台词来黑我了…… 叶青只能捏着鼻子忍下,哈哈大笑配合演双簧:“烛龙道友莫怪,之前你们还不算确定盟友,我坑你们有什么问题?” “现在临时盟友了自是不会再坑,我诚恳建议你们现在再装是卧底,重新跳反到方舟?虽没有我证明当台阶了,但可以效仿青珠那样没脸皮,直接不要台阶身价大跳水……啊,差点忘了,青珠和公民少女有特殊的渊源,不知道你们家有没有美男子可以吃软饭?” 少阴姑娘看向影龙,影龙头皮一紧,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是美男子。 元青大叫一声,掉头就往星炉而去。 叶青紧紧缠住,群龙迟疑了一下,也跟着上去。 “够了,烛龙!我可以签署临时法令赦免你们!只要你们回来……” 而这里没有烛龙,只有少阴姑娘,她冷笑不答。 群龙其实也有些淡淡悔意,可现在上了贼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到底,和老族长一样的死硬,任是元青怎么说可以恕罪都没用…… “元青道友别费力了,龙族的脑回路和人族也不一样。” 叶青嗤笑着,淡淡:“就吕布杀丁原,杀董卓,欲图杀刘备,作背叛惯犯的三姓家奴一旦背主,最先想着的就是杀掉旧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它们会信你作元舰灵的肚量能大到宽恕它们?就算真的一时间宽恕,不会事后清算?又不是青珠那样眼光狠准和关系牢靠。” “元青道友,你不会输得不明不白,相反,你会输的很明白……”芊芊的声音,奇怪打断了一下。 轰隆! 天空塌陷。 芊芊……或说借她身体而显青帝,驾着星君舰重新飞进方舟。 刚刚在过屏障时,温和平静的声音稍顿了顿,似乎是在破解方舟权限转移了注意,叶青心想应是芊芊在破解方舟屏蔽,而帝君奇怪中断声音,也许……在等待并且观察芊芊怎么破解? 对了,芊芊沉睡时身上会出现的强大青源到底是哪里来? “不会是……芊芊本体借的吧?青鸾作帝妃,本体和分身各自不同的侍奉对象就已经有些尴尬难言了,她还这样颠倒主次重心,帝君会容许?” 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叶青心中一晃而过,模模糊糊,捕捉不住具体,在帝君……和长公主之间,是有着帝妃也就是芊芊本体的联系纽带,却还缺乏了什么关键信息的空白。 到底是什么? 奉行现实主义的叶青,这刻真是感觉到自己想象的匮乏,只是模模糊糊有点本能倾向,想看看待会帝君出来时的样子,没有了世界内的信风屏障,应能在气息上更精准判断出许多信息。 随后星君舰重新突进了方舟,青帝的声音又恢复流畅地轻轻:“……我和青谨,没有根本冲突……这就是元青道友你输的地方,反倒是我与道友你,有着根本冲突,你可是抢了我的一部分元神。” “能成为道天光辉的一部分,是你的荣幸!” “我不这样认为。”青帝淡淡的说着,就结束了这对话。 ———— 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890.第1890章 你输了 “芊芊当……人质了?”红云小声问。 “我不会死。” 大树倒下前,小草都没事。 风卷过了青年道人的身侧,带过了几片飘零的翠叶,他身上的气息正在迅速转变为土德黄气。 红云想说点,又住口不说,她目光越过叶青,看向大江尽处。 背负着晚霞降临青色流星之下,晚春的江畔夜色有些凉,战场在一瞬间冰冷杀机寒气中,只听得星君舰里平静声音: “准备五气合鸣——” 自然而然的语气中,星君舰就位新五脉五气大阵青源一极,纯正青源,轰接入了新五脉网络。 红云的火焰羽翼稍触碰,脸色微凝:“是青帝。” “是他。”白云也点首,收敛锋芒,不克伐木。 相继的还有许多天仙,包括刚回归少阴、影龙黑水一极,都直接给青源裹挟着汲取了,神情倒也佩服青帝敢孤身闯入敌营的胆魄。 期间青帝始终没有亲自出来,芊芊的声音也传出来一次,说:“夫君我没事。” 傻妮子…… 叶青叹了一口气,最后一个进场,他没有用自己在星炉门口堵门青谨天,而是借取了曹白静改进雏形仙天模拟黄源一极,毫无违拗去支撑帝君此刻青源,哪怕木克土会有些损耗,但是……芊芊在帝君那里。 别无选择。 如果真是明着撕破脸反不用迟疑,没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人事威胁自己,大不了鱼死网破,大不了……一死。 但帝君做事,就是温和如风,潜度如雨,不会理亏。 只有同层次的强者能体会到其中可怕,在叶青冷眼看来,这一切都只是含而不显的未雨绸缪,或者说是帝君是不惮于以最坏恶意来揣测人心,对自己这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一进场就是木克土压制,隐还扣押了芊芊作人质,对于新五脉则是战略大局慑服,接下来……没有悬念了吧? 就听得红云叹息:“早些时我们远征军战略还在,青帝就不会这样轻身进场。” 下面众仙心有戚戚然,附和:“如今青帝进场时机这样之巧,刚好是掐着我们远征军战略破产,世界胜利成新的战略核心。” “大势已去了……顺从了罢。” 道路或者说选择的势能是这样微妙,一旦自己别无选择时,最常说是‘随便’、‘将就’,做出选择不过是顺着别人营造的惯性,却往往会是自欺欺人是自我选择,骗到了自己灵魂深处,作中层的地仙经常还会这样顺从惯性,作决策者的天仙则理智知道这一点,甚至知道要如何破解,如何另辟蹊径去绕……是的,道理我们都知道。 但力有不逮。 世界大局层面、九州扎根深深基础、五脉斗而不破原则,无论新五脉再玩什么花样绕路,如何都绕不过以青帝为核心的整张网络……这网真是谨慎,而又果断的一个精准时机。 叶青是在场唯一有着反转底牌的人,他很清楚只要帝君稍晚些,自己就要统合新五脉,翻手云覆手雨地亮出底牌重树军心,真正掌控新五脉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底牌深蓄而隐忍不发,算尽一切敌人……将五莲舰队插手干涉的可能性都算进来,即将收获果实,却在帝君这里功亏一篑……是我太信任帝君,过于天真,缺乏防备?” 这一种输得猝不及防的感觉,就自己是韩信点兵,第二天早上就能统率大军摧毁敌人大军,甚至横扫楚地成就王气,才怀着美梦睡了一晚上,结果……大清早就有主君刘邦千里而来,只身轻入营帐,轻轻巧巧取了印信在帅堂上点兵聚将、收拢军心的摘桃子,没自己什么事了? 叶青这样一想,也自失一笑,如果反抗的话,现在也可以和帝君鱼死网破。 但不至于……还没到道路根本冲突程度,五脉总的利益方向斗而不破原则,光棍认输,大不了换个姿势继续再来,还有机会…… 不要急,自己也同样的未雨绸缪,计算中最糟糕五莲干涉情况,应也还有一次机会,现在五莲没来,帝君来了,不过是变化一下方案…… 他此刻还这样想着。 在盟友叶青都不吭声的情形下,在其余部下都集体失声的情形下,红云稍犹豫着就别无选择地交出了指挥权,才出现一瞬间,整个战场的重心就顺利向着青帝一人过渡。 王者归来,一瞬间把控了全场。 轰! 就在元青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时,又有个少女冰冷声音在星炉里传来:“叶青,芊芊,我以同源道天公民立场再问你们一次,降不降!” 怎么问芊芊?不问帝君? 叶青心底奇怪,不及多想了,五气已流转到他身上,凝神将土德黄气转做白云的金气,金气又转少阴姑娘的水气,又经过她转到青源木气,配合着帝君力量……延伸,再延伸! 天在呼啸,地在震荡,风在回旋,整片混沌虚空在隐似乎给风暴刮走了表层瘠薄土壤的荒漠沙海,显现出来。 新五脉天仙集群加上青帝核心,整片五气合鸣聚合,甚至在青帝微操控制下,瞬息间一点点无限趋近圣人力量,化庞大雷光贯穿而下,通体纯青而带一丝紫色,杀机无限! 这是回答。 伶并不意外自己的劝降失败,对方明显欺负她只能用星炉来激发星核,不知道她这半个月已将道躯淬炼到什么程度,虽属汉风复苏世界却终是一些土著转化,以他们蝼蚁的眼光轻视了道天的光辉。 “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公民的力量……” 也在瞬息间,这公民少女深吸一口气,高举的双手放下来,缓缓压向自己胸口:“我以我身……” 洁白,纯净,无暇的光辉,穿透胸脯时染上血色,一瞬又嗜血吸收了进去星核表面,瞬息将水晶宫蚀刻的权属,重新又刷了一遍,星核尖尖锐角并不停止,噗得穿透了她的心脏:“激发星核……” 元青身子一颤:“妹妹不要!” 星核是杀器,也是凶器,这纳入胸口会对伶造成难以逆转的内伤,即便方舟主场,即便道天公民,也无法在低能级时空超载承担过高能级,造成身体损伤倒是很好恢复,但更细微元神损伤要到更高能级时空才能恢复,无疑对于她自身后续的战场生存十分不利……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元青战死在面前,而以身做注,投进了棋盘与青帝对赌了! 嘭—— 心跳的声音依然在星炉内响起,不以元舰灵意志为转移,并且越来越澎湃,紫气如银瓶乍破的水浆迸出,涌出炉门,轰贯穿了青谨天——这座进场以来三座顶级仙天中仅剩的最后一座。 “当心!伶出关了!” 而五德仙天的灵池厚度非比寻常,堪比圣山,隐藏不露强大恢复扭曲蠕动着,几乎瞬间修复了表面界膜,而超限能级一下造成内伤却非这样就可修复。 仙天内主灵池掀起巨浪,陡然缩水了一半灵液,各个副灵池里诸女都受到反震重创吐血。 唰! 伶身影在外面出现时,并没有直接去救援元青,作元舰灵还不至于一下都撑不住,而公民少女只是浑身缭绕紫气冲破了星君舰的舰厅晶体舷壁,烧红钢刀切开寒冰一样轻易,伸手对着核心青帝拍下:“对不起,但你输了!” 和白云此前一样超限能级滑坡状态,但是不和白云假借剑气纯凝一线,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公民少女的势能滑坡得更慢一些,几乎微不可查,拥有超限规模也非常强势,冲破青谨天也没消耗多少……不由都将目光转向她胸口泄出一线紫光,此刻正微微褪色一点而带上一丝青色。 “完整的超限力量!” 叶青目光一凛,这便是他之前忌惮的方舟第三次超限力量了……同样又期待这种超所带来力量分享,只要伶是借用星核力量,就势不可免给叶青分润,尤其是在超限失控的力量溢流下,此刻一小部能量涌出表层水晶宫,贯穿虚空流入叶青身体,将他的力量一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推至巅峰! 事到这样,原本彼此上下两片磨盘一样的碾磨消耗战略,都一下陡转成生死决战,势能裹挟到这样漩涡激流,已是在场所有人无论哪一方的力量都无法打断,不可更改。 元青其实也做好以身为诱饵的准备,既妹妹付出代价出关襄助,她也奋不顾身,不管头顶降下来的雷霆轰击,咬牙硬抗着攻击,配合对青帝所在旗舰进攻:“你死定了!” 叶青微惊:“芊芊!” 没有听到芊芊回应,五气大阵核心,在主阵者坚强决心下也丝毫不转针对元青,似乎要与她同归于尽。 极限力量席卷战场核心,光耀爆发,霎波纹在四面八方席卷推开万丈高度气墙,啪一下震在方舟界膜上,爆发出五色光晕,也恰遮掩了方舟外面一座座星门里后续涌出星君舰。 那些舰……不再是地仙或真仙驾驭,面对方舟炮火不再孱弱。 1891.第1891章 我来了 二十三四道流星,撑开光罩连绵成片,在两三颗青紫星牵引下,迅速向着方舟直扑来。 叶青通常是最机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这一刻根本看不到别处,只竭力所有力量,甚至得自星核溢流力量都一并输送给进星君舰里,但……在力量漩涡中心的还是没有听到芊芊声音,幸在灵魂感应上还没有陨落。 伶可能光顾着对付帝君,而没有时间去针对芊芊? 会有这事? 不对…… 不对! 这样想着,莫名一种不安在心底扩大、席卷、吞噬,叶青最后咬咬牙。 手抬起来:“川林……” 伶眯起眼睛霍盯向舰外青年道人,目光森寒:“说出来!用掉这个底牌,你就没有退路了。” “笔记——”叶青手掌攥紧。 即将唤醒星核表层水晶宫力量反扑这公民少女一瞬间,在她嘴角微弯,将要准备时,轰又一下爆炸声在星君舰里传来,晶片连绵。 星君舰炸了。 这动静让全场一静,同时只听得青帝一声打断了伶,也似偶然打断了叶青对底牌的唤醒:“你们何不抬头看看外面!” 与此同时,操控副炮狙击后续舰灵少女也终发现了来敌不对,惊慌喊:“元青姐姐,外面舰队不对,好像是天仙集群……” 轰!轰!轰!轰!轰! 元青和伶都是悚然回首,一艘艘崭新星君舰穿过了方舟界膜,这不是她们的权限放行的,是……芊芊! 这个来历神秘的少女不知用什么东西伪造了伶的灵魂权限,还自称她们两人百合的女儿! 但这时舰里隔绝外面目光,只有伶和元青能看到,她又是一个身份。 “五莲道友!太真道友!上真道友!趁机围杀元青,再杀伶!”青帝大声招呼,似乎是真是在招呼友军一样。 新来的舰队这样轻松就突入方舟界膜,各舰众人都疑惑着,猜疑方舟能量防御是不是降低到某个水平线了,就听到了熟悉的招呼声音,也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那个声音! “青帝怎么在这里?真的假的?”各舰众人哗然。 “五莲怎会在这里?” 元青也同样一震,神情有被土著合谋欺骗的羞怒和霜寒:“五莲!这就是你说的——一刻钟前,青帝还在世界内?很好,很好——” 五莲闻言冷笑起来,一刻钟前青帝确实在世界里,不过这里青帝又是……算了。 道人不去管青帝真假,挥手命令舰队:“都上!都杀!” 轰隆隆爆炸声在整座方舟里响起,这样的开场意味,五莲与方舟也正式宣战。 叶青到这一刻才明白了帝君的手段……根本没有援兵,比树上开花的策略还要不要脸,带出去再带回来用的都不是自己的兵,而是五莲的兵! 对新入场的五莲这方来说,包括太真和上真等人,都并不知道之前方舟里的形势各种变化,甚至也看不到伶之前杀伤,他们看到的只是新五脉在疑似青帝的人物率领下围杀元青与伶,俨就要成功,还能不抢一块肉吃? 而对方舟来说,她们只是沿着之前看到的形势惯性——叶青背叛进新五脉,青帝与叶青决裂,暴露分身的芊芊秘密而夺舰出逃,芊芊带回来青帝本体主力舰队,注资夺回控场权,主力舰队里还有五莲临时队友,这是非常精妙一次狼群伏击,目标就是与五莲一起瓜分方舟! 而不让背叛自己叶青独得好处!这不就是熟悉……宁与友邦,不于家奴? 种种铺垫,到这一刻形成的巨大思维惯性,终银瓶乍破水浆迸,超限计算力在精神层面上碾压横扫全场。 在寻常时候,天仙冷静去推敲其中环节,有可能看到一些疑点,元舰灵以云网凝聚的超限智慧,元青计算力并不输于青帝,这一点,叶青是见识过,回醒过来的那个黑发女子凭借方舟主场和妹妹伶的公民战力,说不定还能翻盘。 但现在非比寻常。 生死席卷全场的三方会战图穷匕现下,根本没有任何退让余地,无论哪一方,作强者本能的选择不是躲避、退让,而是硬拼对方一刀,也要杀死对方! 两界一舟的巨大战场漩涡,终星云一样塌缩到了这终点的方寸之地。 青帝在硬拼,伶在硬拼,五莲也在硬拼,所有人都是对能够着的敌人捅刀,而不管自己身上多了几个洞,叶青眸子也终冷静下来……这刻自己也说不好会不会陨落,连自己也不在乎时,那也顾不上芊芊,破釜沉舟凶性在心底爆发出来,一下召唤了失去堵门意义的青谨天:“五德……” “哈哈!叶青,新仇旧恨,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上真眼睛通红,身负灭门之仇,只将一腔怒火仇恨与力量倾泄向青谨天:“你也尝尝道基破灭的滋味吧!” “来啊!”叶青沉声轰出同样一拳。 太真皱眉,不好劝阻自己的副门主与叶青死磕,但他自己眼睛是盯着元青曼妙的身体,闪过一丝贪婪精光,扑下去:“抢她权限!” 元青看到上真和叶青的‘内斗’,觉察不对,但这刻已经乱战一团,来不及说点什么,太真就向着自己扑来,看准了她正在和青帝激战,要让她腹背受敌。 “你也配染指我姐姐?”伶抽手一下击飞了太真。 巨大的力量鸿沟碾压让这道人震惊:“超限力量!你成了……道天公民?” 太真身具五气,可以说和叶青、五莲一样的不好对付,伶的追加碾压却没能压死对方,仅仅重创。 连续和巅峰强者对拼终让伶的力量势能明显滑坡,能级和规模上都开始缩水,叶青能明显通过水晶宫传来的力量缩水而感觉到,但见公民少女并不答话泄气浪费任何一丝,而又奋起余勇一片扇光刷过舰群,超限力量将新来之敌切成了两半。 而叶青让仙天反冲元青和帝君核心战场,自己亲身飞身而出,也趁着她爆发的势头能量溢流助推,轰然击飞了上真,半空中传出上真吐血的声音:“你怎么可能这么强——” 叶青身形同样倒退,吐出一口血,却刚好倒退借势****回仙天主灵池中,瞬息修复伤势。 又裹挟着仙天力量陡向着元青扑击过去,一次微妙到胆大的巅峰微操,也是叶青借助了星核溢流和仙天修复能力才敢这么玩,可以说伶越强,叶青就越强! 忽然间一道五彩流光在青谨天之外出现,因只有道躯还更快些,方向一致,叶青转首一看,目光一凝:“五莲!” 是五莲的分身! 对方手持着一枚五色莲花本命宝器的加持,这是上前要抢元青的人头,亦或……青帝的人头? 叶青不太确定,五莲也没有说话。 两人目光冰冷对望又收回,叶青速度加快,五莲速度同时加快。 嘭! 一道青光在前面火海与风暴间踢飞了出来,隐带着少司命哇呀呀的叫声,她在星君舰废墟里弹射的逃生舱重新出现,给一艘爆炸星君舰里跑出来的一个五莲派天仙分身发现,在半空中打了起来,消失在不远的滚滚烟尘中。 “少司命跑出来了……芊芊呢?” 感应定位到她还在星舰废墟里,心悸感觉在叶青心底越明显,黑洞一样席卷着所有计算。 应该没事吧……没人会专门盯着芊芊。 对于自己这种人来说,什么绑架威胁都是没用,反会引起不顾一切的疯狂反扑,这便是你杀我一家,很好,我杀你全族一千倍报复,要杀她也得先杀自己,但是……为什么这样心悸? 说明本命道侣的感应上她受重伤了,处于危险……怎么回事! 哪里算错了!不应该! “哼!”元青冷眼看着各方力量纷涌扑来。 柿子捡软的捏,作方舟两大战力中相对较弱一方,本来就容易受到针对,更别说这黑发女子之前受到五气大阵的轰击重伤。 她理智很清楚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深吸一口气:“大概……又要死一次了?” 伶这时陷入了新五脉和五莲众仙一团乱战的重围,在与太真硬拼后,又是红云和白云两人联手缠上了她,让她回不来,一时喊:“等等,姐姐,你回星炉——” “我记得谁说死多了会习惯?姐姐还是一点都不习惯……” “元青姐姐,你回去——”伶美丽小脸上神情扭曲起来。 “离故乡这么远,又能回哪里是安全呢?总有人要牺牲,对不起,妹妹……姐姐先走一步了……” 黑发女子赤着光洁的裸足穿过生死恐怖,衣裳片片破碎如蝴蝶飞舞,黑发飞扬在身后,遮蔽了她在星君舰废墟中身影,那身影似乎在千万年的烽火硝烟中燃烧,而精神至始至终贯穿着不改,胸口绽放出亿万道青光:“别忘了……回家。” “不——”伶撕心裂肺喊声,泪水滚滚而下,从没有这样的失落过,一再的失去亲近之人,为什么会这样? 轰! 自爆的光辉是对着青帝而去,是要复仇反噬:“你也与我一起走吧!” “好……” 一个近圣人的力量自爆下,无限的光明吞没了星君舰的残骸,但在那光明中,青黑冕服的少女目光古井无波,有着冷静而不属于元舰灵的理智,此刻嘴角微弯:“一起走。” 轰! 青帝力量也一瞬照耀无尽。 咯噔—— 叶青心底心悸陡然间黑洞吞噬了一切,似乎就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见着这第二道自爆光辉就一震:“帝君你——” “不用劝,我可不是黄云……”青帝轻笑声里,多了点复杂的语气,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保留了下来,只说:“你快走。” 真正登顶过的人那都是尝过了一切,对什么都释然,危境中选择就非常的不同。 青珠会悍然自爆击杀黄云,黄云明知要死却不敢同时自爆,但这里元青自爆时,青帝的主元神根本不迟疑,属于芊芊声音已完全褪到角落,目光冷静理智到极限,一下选择针锋相对。 轰两团灵气光辉,元青和青帝的主元神都在灵气漩涡是浮现,犹如两只鹏鸟出现在暴风雨的中心,在表面平静的暴风眼里,稍瞬之间神情相视一眼,都是放弃对彼此消耗……很简单,理智上不划算。 五莲掉头就跑,叶青撑着仙天准备硬抗。 两人的力量各向着叶青和五莲而去……元青知道青帝会杀五莲,所以她不重复攻击,她杀叶青就够了。 “你杀不了他。”青帝主元神很客观地说。 唰—— 她以芊芊道躯,或说以自身道躯的自爆,一瞬间横扫了五莲分身,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地灭了那个地仙道躯,只有一枚五色宝莲悬浮起来,破空要走,唰一只将之抓住……叶青冷笑着握住敌人的本命灵气,暂时压下躁动,可惜川林笔记耗用掉只剩下一张皮影了,否则当场强刷权限给这些人看看! 轰隆隆的灵气潮汐震荡,仙天界膜撕碎,轰贯穿了青谨天,再度一击打穿。 主灵池沸腾起来,剩下一半灵液几乎瞬息见底,叶青根本不防御,顶着元青自爆火力冲向她的元神……为什么要这样? 帝君损失的青源、元青释放的青源,都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且元舰灵自爆,是会逃逸走最后信息,进而完整重生! 不能让她完整重生! 再一个,对方操控到最后,硬抗的损失更大,还不如以攻对攻,拼着道躯受损保留下来仙天道基础石,一得到红利还可快速修复。 而元青敢于在战场中心自爆,自是早有准备,冷冷目光盯着叶青,有些惋惜一下放开了对自爆灵气的微操控制,瞬息也就消失在失控的余波漩涡中,她自杀也不会留给叶青任何信息。 但是两团青源,还是迅速落向叶青手中。 而青帝最后自爆时悄无声息按了按,下陷同时有个青色的东西落进手里,带着两枚晶莹灵钻消失在下方地面。 青帝自爆余波是与元青自爆余波清晰分野,却刚很巧妙操控留给叶青中间一线通路,让他得以在余波中返回摇摇欲坠的青谨天,将元青陨落那一枚青源投进了主灵池,握着又一枚青源,年轻道人的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没找到芊芊,也没看到帝君最后样子……后一点只是在内心晃过,其实因还不大明白为什么在乎,但就是……在乎。 “芊芊身体消失,灵魂气息还在,她应是给冲击余波抛到了哪个方位……” 而在这青年道人背后某个方向——他马上就要过去,眼下接连陨落力量溢流干扰了分辨,一时还看不到的那个方向——有一道青色透明流光在星炉门前的地面上浮现。 安安静静,神情恬淡,宛一个幽灵复苏着的少女,眉目英气,身姿美丽,举止优雅,整个人由内而外纯净到透明。 烟尘与高能级灵雾遮蔽下,芊芊的元神灵体宛通透,灵体胸口依是一团青光,不过这次灵体比身体更清澈容易透视,可以看到那是一团小小,吞吐青色星芒东西,隐某种银色圆环紧扣在光晕上。 少女眸子里青光耀亮,接受着主元神的信息转移,因她相当分元神,因此最后一刻青帝的主元神并不算死亡,只是自爆损失转移的时力量滑落,两种意识在迅速融合着不分彼此,而一道冲进了星炉之中……元舰灵的重生之地。 “说好,一起走啊。”少女嘴角微弯,这样灿烂笑着,灵气在星炉里出现,一片冥冥不测空间在展开,许许多多的舰灵少女神识灯火明亮,照亮星炉底下那一片并不实际存在的空间…… 舰灵少女们的理想乡,元舰灵集体泛意识的重生地,许多意识在光辉折射着一点点重凝着。 就在这时,悄无声息加上了新一道光辉,强大的光辉,现成的光辉…… 1892.第1892章 选择 “青帝陨落了!” 所有人都为之震惊,面面相觑,整片战场安静了一瞬。 场上主控权又回落到了叶青和红云手中,叶青根本无心旁顾,冲出气机混乱区就凝神定位芊芊,而刚刚还能感觉到芊芊存在……现在陡消失不见! 不是死亡,也不是活着,是某种失联的状态,怎么回事?难道飞出方舟界膜外?那也不至于连本命感应的生死都模糊…… 一方面,红云势单力孤就撑不住伶的攻击,她和白云轮替了阵位,自己带着部众退开来:“诸位且住!太真道友请过来商量……我们这样内耗是抗不过星核超限力量。” 太真目光微闪,和上真相视了一眼,并不听从指挥,带着五莲派的天仙分身退到一边,目光不时落在叶青手里的水晶莲花上,五莲本命宝器还在时不时的躁动……好东西。 片刻安静,嘭一下,少司命逃逸舱在半空中弧线终滑落坠地,她打开舱门,还有点七晕八素:“姐姐……帝君。” “帝君和元青同归于尽了……”大司命声音苦涩说。 “啊?”萝莉的脸色一下黯下来,莫名的悲切涌上心头,泪花在眼眶里涌出:“都是我……要不是我去求芊……呃……” 她悲伤过度,以至于气息不继打了个嗝,声音中断,却给她姐姐搂在柔软的胸怀里:“别哭,我们去找青谨殿下。” “哦……” 与此同时,场上众人发酵的情绪终于宣泄成声浪,声浪中高频出现的词就是“青帝”、“元青”、“五莲”等等……都是足以碾压在场大多数人,却反第一个出局。 真是……狠。 新五脉的天仙脸上都是情绪各异,有些明白是各方底牌尽出推叠了战场,都循着‘擒贼先擒王’的策略互捅所致,大抵带着一点难以置信。 尤其是青帝! 谁也没想到青帝过来这样声威赫赫,一瞬间整合了新五脉,又漏算了五莲的到来,使得其亡如此之速,简直是过来……打酱油? “还有五莲过来的分身也……给青帝自爆清除掉,真是谁也没得好。” “不,有一个人得好了,你们快看那朵莲花落进谁手里了!” “还有两块青源!” 众人不无妒忌看着叶青,却没有多少动手去抢的意思……青珠和青帝都陨落,剩下只有叶青是青脉的,别人抢这东西也没用,还不如配合叶青,设法重新构建五气大阵。 “青谨,你也过来罢?” 红云有些不太确定地看向叶青,心底不知为何有点窃喜,似乎和对方关系更近了些,小声:“逝者已矣,请节哀……当心太真和上真背刺,他们盯着你手里的五莲灵宝。” 叶青冷静下来,冷眼瞥了蠢蠢欲动的太真和上真,手托着水晶莲花回去红云。 青谨天就位阵眼,立刻稳住了新五脉的军心。 趁着白云门那边十三剑阵缠住伶的时机,红云作盟主也折身下就,过来询问青谨天的受伤和恢复,最后是关切目光望向叶青:“还能不能战?” “元青和帝君遗留的青源不用尽,我的仙天就没事,不过伶手里的星核资源更多……这方面是没法拼,只能拼到她身体撑不住,她用身体承载星核高能必负担极大,你看她现在输出的势能已压不住白云剑阵了,如果聪明点不想死在外面的话,应马上就要退回……嗯?” 叶青这时却突想到什么,目光落向星炉中,这里? 唰! 一袭白衣身影比他更快的挡在了星炉前,公民少女回到星炉内,转首警惕看着叶青:“你休想干扰元青姐姐的转生!” “她转生也需要时间恢复道躯……对吧?” 伶沉默。 “哦?” 叶青眯起眼睛,不对……他目光扫过天空中纷落如雨的星君舰群,五莲派多少万年的积攒家底,在这样高烈度冲突中瞬息毁灭大半,但还是存留了几艘,似乎想要逃跑的样子。 “跑?” 他冷笑着闪身过去,就是青光如龙,蜿蜒转折的破开层层防御。 “等等——何必……” 舰内传出求饶声、惨叫声和最后自爆响动,立刻在半空中定住了位置,大司命眼睛一亮,这艘就是之前击落她座舰敌舰,当下飞过去,在青谨殿下里接收过来。 强抢了两艘,第三艘见叶青过来,就直接自毁了。 驾舰的天仙分身跑出来,混溜溜地不敢叫嚣……这刻全场巅峰陨落殆尽,要不就是重伤,剩下最强大的就是叶青。 叶青也没有追,只是又以青谨天的力量,破开上方界膜一道裂隙,趁此对大司命她们:“拿上我的圣剑,还有这页封皮……别问是什么,它是用来跨过方舟界膜屏蔽与我通讯用,你和你妹妹驾舰出去,搜回零号舰。” “是!” 两艘星君舰相继飞出了方舟,立刻开启跃迁消失在虚空中。 叶青没跟着跑路的意思,他又返回将方舟世界里所有损坏舰都破坏掉,这有点是帮着伶进行补刀,让公民少女目光讶异看向叶青:“你……” 太真和上真那边的五莲门众都是大怒:“叶青你这是要做什么!资敌?” “破釜沉舟,听说过没有?不解决了方舟,谁也别走!谁走,我先杀谁——” 叶青赤果果地恐吓着,自己没有帝君耐心以德服人的春风化雨布局,就是这般手段粗暴硬上,管你愿意不愿意,捆绑上战车再说。 扫见五莲门众一个个忿忿不满的表情,叶青就冷笑:“不服来战啊!五莲本命宝器就在我手里,杀了我,你们就能拿到,来来来……” 五莲的天仙分身,哪里敢和叶青叫板,都纷纷看向太真和上真,这两个道人都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作刺客出身搞搞背刺还行,去和叶青这种蛮子正面硬杠? 赢了也亏本啊!不值! 且飞船全都毁掉,想走也没了退路,也变成了陷进方舟客场孤军。 太真和上真相视一眼,只能暂时按下偷袭的念头,稍微靠拢些新五脉:“青谨道友严重了,还是红云道友说的对,分则两散,合则两利,我们就一同攻破……” “上真道友的无属性可以调整,请转黄脉。”红云立刻顺水推舟,叶青和白云也附和,让上真转黄脉看似对红云不利,但叶青和白云能完克! 上真忍了忍,竟也照做,原本透明气息在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土黄色的光辉,进入了新五脉阵位,留下太真游离在外作为储备。 五气大阵又重新组合,即将发起第三波攻击。 轰! 星炉的晶门轰然下压,公民少女机智躲了回去,挂上了免战牌。 众人哗然:“出来——” 炉门合拢屏蔽了外面无聊的声音,伶目光落在空空星炉内,没有了元青姐姐,不由轻叹了口气。 神识想要沉入星炉下方,遇上了一层薄膜阻隔,并不成功。 这时她已不是舰灵少女,而是道天公民了,自是进不去舰灵少女们的理想乡,但大致上也能感觉出一个强盛元神在重新孕育着,不由稍放下心。 “只要拖延到第三任元舰灵重生就可以了……咳咳……唔” 伶捂住嘴巴,在胸膛里重新掏出了星核,介于虚实之间的方式取出。 这样没有什么血肉模糊的恐怖创口,千丝万缕牵扯到灵魂,少女的动作都是颤栗着,痛地不断轻轻嘶气,却还是硬忍着重新放回了星炉能场中心,看着它喷出一股股青风,凭空悬浮起来。 犹如水花在虚空里涌出,水涨船高,星炉里的势能重新抬升,雾气朦胧爬上了透明的晶门,遮住了里面景象。 “这东西很结实……尤其能级提高,我们等是在仰攻不利。” 叶青并不试图强攻进去,而是带人分散开去,方舟各处都是传来爆炸响动,很简单的策略,破坏不了星炉,就毁掉承载它的方舟,没了武装船体威胁,剩下一个动力源能管什么用? 在青帝过来和元青同归于尽,没有了元青游击战拖延,新五脉的破坏行动一下子变得顺利起来。 星炉内,公民少女有些焦躁地站起来,又坐回去:“这样下去不行……如果元青姐姐还在的话,她会怎么选择呢?” “不,姐姐已经不在了,需要我选择时了,我不是就一直希望这天到来么?” 她冷静下来,目光里褪去了之前不切实际的天真,认识到根本没有和平的可能,终有了决意的冰冷。 ………… 一个时辰,虚空一处稀疏陨石带,蓝色时空锚砸在了空荡处,投落水面一样泛起涟漪。 两道幽蓝星门开启,修长舰体在虚空涟漪间平滑飞出,舰体上都带着硝烟战火,显得杀气腾腾,一时各舰首探测扫向这片空域,无形波动在延展开去,进行双向对校定位,足以非常精确锁定沿途任何目标位置。 安静,祥和,幽宁,仅仅是一次普通的跃迁旅行,完全看不出即将激战气氛,而是狩猎者将自己很好地隐藏在陨石群背后。 1893.第1893章 合流(上) “敌人是一个天仙分身,会知道我们过来?”小萝莉忧虑问着屏幕上一舰内的姐姐。 “不会……叶君说了,方舟强化了界膜的屏蔽,他都感应不到方舟外,只能借由这页……嗯,是书册封面……” 屏幕里,年龄稍长的女仙,在怀里摸了摸封皮,似乎是怕出意外,很小心贴在胸口藏好。 这两人正是临危受命的大司命和少司命。 在帝君陨身,巨大失落几乎要淹没她们,幸还有青谨殿下新的中枢立刻补全内心空落落的感觉,她们自是不愿意再与之失联。 “妹妹别担心,叶君说过零号舰的武装没修好,甚至防御都没修好,只要趁其不备扑上去,我们两个组合足以杀掉那个普通天仙分身……” 小萝莉大抵清楚自己情绪,却无法克制地去想是因自己去求帝君,帝君才会解开伪装而出手,结果立刻就陨落了……呜呜呜…… 她忍住眼里又要涌出的泪花,强迫自己转移注意,目光落在姐姐胸上。 本命道侣的神识交合,自是能感应到对方怀里收藏的一页封皮,甚至距离很近,能更细致体会那东西有一点凉凉而细腻的感觉,也不知道什么材料构成。 小萝莉就疑惑地说:“姐姐刚刚说上面写着四个字是……川林笔记?什么意思?若是专门用来通信,不会起这种名字吧?” “谁知道呢,不该问的别问,反正叶君能看到……” 大司命说到这,忽然想到什么地轻呼一声,手忙脚乱地立刻将那张扉页掏出来,又动作一下放轻,恭谨摆在了控制台上。 她们用普通星君舰较短的跃迁距离连续跃迁好多次,才抵达这一片零号舰原本应在的地方,自是趁着敌人还不知道方舟变故,一下子突袭抢回来,结果应是…… 波动折返,舰厅里陡传出了萝莉的惊呼声:“零号舰呢?” 结果……不见了。 ………… 距离她们很远的一片空域,沿着方舟到青帝世界的中轴线,零号舰正在迅速破开一道又一道时空晶门,迅速飞向青帝世界,再有五个时辰,它就能抵达目的地。 零号舰内,一个约莫地仙气息的道人在主控屏前恭谨地鞠躬:“老师英明……这样一来,太真和上真会以为自己有机会翻身,全力与青帝、元青死斗,正好都是为王先驱。” “所以白莲你好好做事,不需要分身过去和白云死磕,接下来有你本体发挥,不怕没仗打。” 屏幕上五色莲袍老人对小徒弟摆摆手,说着,投影消失不见。 ………… 方舟内,叶青观察体内川林笔记封底上的立体投影,以星核表面水晶宫作为分身的映射,目光透过公民少女身体,不断观察她背景的星核,还有星炉内部,都没有看到芊芊影子。 不在? 叶青有些不死心,计算着如何设法亲自进入星炉看看,能模糊本命道侣阴阳二气相融的联系,寻常混沌环境都不能做到,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星炉内部…… 混沌和混沌也存在区别,就一层天界一层势能,都是混沌的不确定性不断堆叠而成的叠态。 这只是对芊芊下落的一种可能性推测,还有可能是……帝君为了不失去对自己的一个筹码,早就将芊芊踢出了场外,只是比踢出少司命更隐秘,甚至……根本在进方舟时就没带上芊芊元神,只带上芊芊道躯身体来,模仿芊芊声音迷惑自己? 一切可能性都在心底推算,叶青感觉自己连这么脑洞的可能性都想到了。 他也偷偷交给大司命和少司命的第二个任务,让她们在方舟外面抢回零号舰后,搜寻附近有没有芊芊。 唰! 青色讯光在川林笔记的封底上亮起,与伶的立体投影另外并列的一个少女透明身体,正是大司命,她神情有些焦虑:“叶君,零号舰失踪了。” “什么?失踪?”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让叶青陡意识到一种可能,目光落在手里的晶莹五色莲花上……要糟了。 ………… 方舟前进前方,一切命运洪流交界线交点上,青帝世界内是一片祥和。 天色湛青明朗,大团大团白云,在九州大陆的上空飘,山林间涌现一些细小黑点,它们飞到高处,才见得是一些大雁,正在排列成行地飞向它们的目的地。 还有许许多多鸟也参与了这场长途跋涉,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宏大旅行。 它们一**成群结队,铺天盖地,秋风吹拂长空一般穿过高山,穿过峡谷,穿过平原,穿过海洋,这股生命的洪流,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们。 除了它们自己。 不多时,鸟群越过一片窄窄的海峡时,突是撞上了一层无形墙壁,原地徘徊了起来,它们迷惑绕着附近海域打转。 下方驾船路过的渔民都变了脸色,说:“快走……” “为何?”有顺路搭乘的船客奇怪的问。 “要出事了……”渔民只是模糊回答,按着祖辈传承的知识,规避开接下来的悲伤一幕。 船客神情若有所思,仰首而望,蓝天晴朗,金黄旭阳不远是一个小小苍白太阳……那是什么? 幻觉闪过,白云遮蔽一切,渐渐染上浓色,天色昏暗下来。 “这海天气说变就变,要有暴风雨了。”渔民说。 嗅到风暴的气息,鸟儿在天空发出哀鸣,失去家园一样的凄惨哀鸣,元磁的导航和祖辈代代传承的记忆告诉它们,这里过去……应是非常广阔无垠一片海洋才是?还有一片优良的岛屿提供给鸟群落脚。 但是,现在岛屿不见了,大海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狭窄的海峡,而更远视野尽头是一片苍茫大陆若隐若现。 “为什么这些鸟不飞过去呢?”船客疑惑问,没人会告诉他答案。 飞到了快要精疲力尽时,有些鸟,或者说大部分鸟还在固执地沿着轨迹……它们看得到那片新大陆,但多少年延续下来巨大惯性,推动着它们身不由己继续寻找那座已看不到的岛屿。 最后飞到再也飞不动,扑通扑通的栽进水中,一只只,一群群,盛宴气息吸引了海里的猎食者,鲨鱼的黑鳍在水面上浮现,染红了一整片水域。 原本的安全休息站变成了死亡的修罗场,血腥绞肉机在疯狂吞噬一切,空气血雾中隐出现淡淡的灵气吞吐呼吸声,宛世界在满意地享受落伍者的祭品。 只有鸟群变得稀疏下来时,这种从众惯性才小下来。 乌云密布漫天,隐约些许冰凉的雨点砸落下来,如冷水泼醒,一部分鸟似乎猛地在惯性中挣脱出来,停止了无休止的绕圈,恐惧而凄惶叫着,越过透明的高墙,飞向了新的地方,终栖息下来。 它们暂时获得了休憩,新的记忆写入了幸存者的族群记忆,让它们知道旅途中的这一段很危险,将来,这些或又会积淀成为新惯性,一代代延续下去,直到世界走到时间的尽头。 哗啦水声,忙忙碌碌的呼喝声,渔船已避到了海岸边上,在码头上一些人的帮助下系上缆索,没人留意刚刚发生过的鸟群悲剧,旅客惊骇望着远处海面这一幕,摇摇头,觉得难以置信……有这么蠢鸟么? 他决定将这见闻记下来,到了东荒之后去藏书阁查找过去记录,研究一下到底什么原因,或许能发表在《新洛生物月报》上。 轰! 幽蓝的闪电在黑云中滑过,暴雨倾盆而下,遮断了隔海相望的视线。 青汉已渐次收拢了沿海的打渔船,而在雨幕这片新出现的大陆,是此前与九州隔海相望的五莲大陆,则笼罩在一片神秘陌生的气息之中。 在新五脉远航的半年时间,两片大陆已经渐次靠拢,到现在只隔着一片海峡了,还在继续推动靠拢,板块构造运动或很久之后会在这里耸起一片山脉,乃至青藏高原那样的世界屋脊,使得两片大陆成不可分割的整体。 但此刻,还是分裂的状态,小小的海峡阻隔了地气的蔓延衔接,更阻隔了人心的交流,多少万年惯性生存让彼此相识,都感觉到对面大陆是一种异端陌生的莽荒地气笼罩。 分明已经是同一个世界内,分明可以彼此望见,但这种地气、人气的分裂,使得它们上溯的天道始终存在两股洪流之间,犹泾水与渭水流入了同一片河道,依旧一边清水一边浊水,泾渭分明的两半。 暴风雨的元磁扰动遮掩了一切气息,自然在宣泄着它的威严。 将视角上移,在它的浓厚墨云中间,一条真龙金色璀璨的身躯在蜿蜒而游,驾驭着风雨尽量偏向五莲大陆,龙睛闪动着狡猾。 “哼哼,以邻为壑的事,要多做做才好在惊雨、恨云两个侄女那里见面。”老龙盘算着怎么让自己转正问题。 九州、五莲大陆在东海这一面的合拢,对龙族造成了一个基地问题,东海龙宫已经转移到了南海,无疑挤占了原本南海龙族生存空间,而不得不往各个角落里增加岗位,渡过暂时的缓冲期。 在这片暴风雨中不虞别人听见,它就自己一条龙嘀咕着:“她们跟着叶青水涨船高,以后说不准就要升至天空,正好南荒海、北荒海正在萎缩,留下也就可能大一点咸水湖,类似太平湖的八百里水域面积,足够维持我地仙位业,刚好可以讨要来。” 唰! 一朵黝黑云影陡然间扑下,森寒杀机爆发漫天:“你没机会了。” 1894.第1894章 合流(下) 猝不及防的这龙大吼一声,爪显一枚荒海水印,瞬息调用起这片海峡的代理水权,临时攀升至假格天仙的水准翻转相击,轰然倒砸进水中,化一个口吐金血的黑衣道人,神情骇然无比:“天仙……幽影暗云……你是幽云!” 旋即,在那化作黑衣道人的幽云背后,苍窍、坎辰、白莲、赤莲、黄莲……乃至最后五色莲袍的老人,淡漠扫了一眼那龙,幽云连忙再度扑下。 “原来你们要偷袭九州……休想——” 龙仙奋力反抗,知道投降也是死,不如死战,正自力量不支、行将覆灭时,眼角余光瞥见黑云中飞下一道黄光、一道赤光,定睛一看就是大喜:“黄帝陛下!赤帝陛下!快挡住敌人……人……” 黄帝冷漠看了它一眼,转首不予理会,对五莲冷冷说:“这就是你私下约见在这片暴风区域的理由?以为让我见证这龙死亡,就能做把柄什么?东海龙族是一直秘密忠诚于青帝,连黑帝道友现在都不管它们,我会管?有事快说,没事就滚。” 龙仙目光震惊了,噗地一下就给幽云击倒,口中犹难以置信:“你们私通……” 而敌人阵营还传来五莲从容的声音:“青帝已去方舟了,你们二位或只是隐约感觉青帝气息消失在这片世界,但我在本命宝器失去时最后反馈看,可以确定是青帝所为……而且是超限横扫一瞬就消失了。” 赤帝闻言一震:“你是说,青帝陨落了?” “我可没这么说。”五莲淡淡扫了面前两人一眼,挥手:“只是存在一定可能性,不信你们回去可以试探青鸾,她作本命道侣会瞬息得到感应,哪怕再远、再重重阻隔都会瞬息反应,去看看吧……零号舰一会就到,我等你们同行。” 龙仙呸了一声:“叛徒——原来龙王殿下说的没错,叛徒就在最高层!你们这么急不可耐要取代青帝,方舟都还没灭!不觉得亏心!啊……问你们呢!” “杀了它。”黄帝转身离开。 “哈哈……好啊,就算青帝陨落,也还有叶青在,青脉不会倒……黑脉也不会倒,我在下面等着你们……” 下方,龙角崩断,龙鳞破碎,龙筋抽剥,龙血撒下,战至死时骂声方休。 幽云夺取了水印后反手一转就将整片暴风雨控制在手,向陆地推动过去,如果有人仔细看他腰间,就会发现已经有一串的龙印挂在那里。 血腥和风雨声浪抛在了两道遁光后面,赤帝也不在意死一条地仙小龙的问题,沉吟:“只有我们两脉参与没用,黑脉不会参与,你知道,黑帝一直很喜欢她,也不会相信她会陨落的事。” “哼!在他心目里,他的女神大约是永远会一直等他吧?生死可不由人,用支援青帝的理由就是……” “我们去了的意味着什么,黑帝是知道,只要还在乎她,就不敢不跟着去,到了那里确证真的陨落……就好说话了。” “白脉呢?” “告诉他白莲过去参战了……白帝就不敢不去,他还要不要战争本源了?” 暴风雨绵延扩展,向着整片九州大陆蔓延,搬离了东海的水晶宫反应稍慢片刻,但这时接连风暴区域在两片大陆海峡上失控,甚至绵延到更广的北海、南海,警钟就立刻敲响在天地间。 ………… 夜色深浓,月光幽宁照落在先天梧桐木的繁茂枝桠间,灵气潮汐涌动回旋,一点点晶亮的星屑汇聚,围绕点缀着大树上悬挂的十座仙天,有高的,有低的,就夜风拂过成熟的果子,在果子的表膜里面可以隐约看到灯火通明的宫殿群落,分明是一座座仙天。 青色鸾服的少女赤足走在金桐宫中,神情有些消沉,就连沿路碰到天女打招呼,也浑然麻木的没有往常那样回应。 白昼时的暴风雨袭击,后来确实了是一场虚惊,黄帝和赤帝‘恰’在场出手拦阻了风暴,也是功德一件,但是之后交谈时隐的试探…… 霎然间,一颗细小星光若隐若现,在靠近五莲大陆方向一侧天滑过去,还有许多星流汇聚,黑、白、赤、黄……就差青色星流而已,而也并不等待,汇聚后,这星光就连夜出了天外。 梧桐木上的八个天仙都聚拢过来,神情愤怒,也有些忧虑:“青鸾殿下,这些人……疯了么?” “疯?他们可没疯……” 青鸾出殿,嘴角噙了一丝冷笑:“零号舰么,六个时辰就能到方舟。” 却没人想到——零号舰压根就是帝君特意留下来。 利欲熏心能让人忘记很多,比如过去帝君的一次次布局,随着帝君陨落的传闻出现后,也似乎遗忘了一样,开始有人想要染指帝君已做好的蛋糕,一切都在帝君临走前的计算中,但是…… “她还是走了么?根本联系不到了……连芊芊也感应不到,怎么回事?” 青鸾压抑着那种本命道侣霎失去联系的心慌感,冷静下来,在这样关头她是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爱人,按部就班地部署接下来大陆合并事宜,别脉已失控,但青脉还是沿着惯性而行。 帝君临走前留下的战略布局是得到了所有青脉天仙认可,符合青脉利益,这才让青鸾以帝妃之身能继续推行下去。 她目光扫过各个天仙,看起来,现在还是恭谨的。 会议结束,一个人徘徊在空荡宫殿里的帝妃,无论她的衣裳有多么华贵,气质有多么皎洁,仪态有多么雅致,此刻失群的孤雁,形单影只,神情寂寥,灰暗的气息在屋檐下蔓延着,雷霆在仙天里闪动,风雨将来的气息。 “好像忘了什么……” 她在檐廊下走了一会儿,忽似想到什么,传召联系了下方某处:“青谨道友,请你分身过来我寝殿内……” ………… “很久没来了……自从她翻脸后。” 叶青分身过来金桐宫时,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心情大抵是有些感慨。 也留意到了天边消失零号舰青色星点,他摇摇首,收回目光后,还是一路观看天地间的风景……合并大陆,也算是壮观一次地理演变,配上人气消长,沧海桑田于短短一瞬的感觉,就非常醒目。 世界的整体气机,在天道樊稠恢复抬升,同时杀机也在荡漾。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如果不计算天外虚空来客,仅仅在世界内部而论,气候、地理、生命,都是能改变一个星球面貌的巨大势能,天地人三才之中到底是那一种杀机更甚,其实也未必说的清楚,通常都是复杂综合反应,引起整个世界层面的大震荡、大清洗、大洗牌。 在穿越者的印象里,如果说人满为患的环境下必引发底层大清洗削减人口,就王朝末期必须十室九空才能有土地分配,大劫中更是凡人最遭殃,但现在是新朝复苏期,则不然,这时洗牌都是在高层,也就是仙道一决雌雄。 原本在凡间征战,这一洗牌过程应该是大劫混战就完成,因巅峰力量都来自于国家龙气的有组织表达、与天命结合青紫位格,损失人口最严重一方应已出局,青汉这样人口基础横扫登顶,最多只是清洗功臣、打压门阀、整合内部山头以统一道路与利益共识的小震荡。 只是仙道世界的人、仙二分,在核心长期传承上优点,也导致了矛盾延伸持续的缺点。 虽在天命上诸圣失位,但仙人力量自有而生生不朽,如果没有青汉仙朝大一统的龙气,五莲大陆的散碎城邦,只消超过几个天仙就可清扫凡间,让世界新陈代谢拖延放缓,旧有势力依旧保持着巅峰,矛盾继续激化。 两片大陆必须做过一场,再度融合主流。 “尤其天仙……真太多了,清扫到现在也没清扫完,在仙道层面也推行虚州实郡制,削减天仙大小山头,帝君未能完成遗志,就由我叶青来继承推行吧。” 叶青心想着帝君的陨落或还没几人能确定,五莲一波人很大程度是靠着谣言忽悠别人,形成一种心理恐慌潮流吸引五脉集群参战远征,对黄帝、赤帝等人,其实是发现青帝不在,就起意要参战,不过是搭一搭零号舰顺风船,也只有零号舰能搭载这许多天仙同船跃迁,并且还要耗费按比例倍增资源。 而五莲怕自己主力出征,五脉趁机抄了自家老巢,才装好心送黄帝一程。 至于为什么非得远征,其实还不就是这老家伙丢了本命宝莲,想要夺回来? 这样想来,叶青感觉有点点滑稽,自己竟促成了五莲的远征,不过真说起来,也是帝君最后自爆针对了五莲,自己才有机会夺取宝珠,而且帝君陨落的青源也很明显是投向自己,应……还是要感恩。 谣言遍地,而让青脉的人普遍不信,这个以青帝为希望核心的高度凝聚组织早已染上了青帝的气息,在外界听过青帝的讣告也真的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数多了鬼才会信。 一路都不时听到有人嗤笑反驳别脉谣言:“你说陨落就陨落啊?你们帝君死了,我们帝君也未必死。” 又或说:“别做梦了,帝君战略都还在推进当中呢,说明料算无差,怎么可能现在陨落?” 叶青听着不忍说话,心底也有些伤感。 1895.第1895章 信件 是一直拔擢信任自己前辈,虽很大程度对于自己而言,这是个双向选择,为了暗示说明彼此没有道路冲突,也很花过一番心思,最后稳固下来双青局面,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天妒英才…… “别人都在猜,天仙都不敢肯定,唯有青鸾前辈肯定能感应到她的本命道侣陨落,不知道大半夜叫自己什么事,咦,等等,好像这样说起来,她现在是帝君的……遗孀了?“ 叶青神情不由慎重起来,寡妇门前是非多,他可不想出节骨眼上惹出事,但也不能不来,只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进去:“青谨拜见青鸾道友。” “你来啦,快坐,快坐。” 青鸾一反常态的和颜悦色,甚至有些温柔语气,让叶青毛骨悚然……更高度警惕起来,不会是鸿门宴吧? 不至于,还是小心点。 “您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就是关于……” 一开始说的也不出叶青所料,就是准备应对大陆合并的地网接驳事宜,这些都是帝君临走之前安排过,叶青之前同意,现在也没有意见。 似乎很正常,夜色却更深了。 天女上来给两边的灯架添油时,青鸾似乎想起什么,叫她们换一巡茶水,就挥手让她们下去不用再伺候。 叶青留意到,她们这次换上来的是……酒。 “喝呀。”青鸾在上面笑吟吟举杯相劝。 叶青默默饮下,隐隐能感觉到那少女笑容下的幽暗悲伤,毕竟是芊芊的本体,让他不由心底微酸,也不知道自己身份能说什么,就又不说了。 直到酒过三巡,夜至三更,殿内奇怪的气氛逐渐要将叶青淹没时,青鸾举着酒杯,脸颊有着喝醉了的晕红,目光盈盈注视下面拘谨的青年道人:“你知道么?帝君陨落了。” 叶青‘哦’了一声,神情不变,心忖戏肉来了。 “你果知道。” 青鸾手指轻抚小腹,眸光流转,在灯下带着点水色润泽:“那,你接下来会对我做什么?” 赤果果的****,美色当前,还是名义坐拥整片大陆的遗孀……配上自身实力,相当于一个皇朝先皇驾崩后皇后变成了太后,而且她可能还怀着……遗腹子? 叶青目光滑过她的小腹,凤凰血脉的光洁纤细此时稍微显得丰盈,或意味着帝君的信息遗留可能正孕育其中,凤凰一族代代转孕所生的子嗣都是女性,这是说帝君会转生成……一个少女? 那会是什么样? 眼前蓦地闪过上次星炉中窥见的那个黑发女子,由元舰灵清洗改易成女性化的虚幻灵体模样,按说是假象,不知为何总是难以忘记,这时想到可能会真正见到,心情就有点异样。 但这刻面对青鸾的诱惑,自己心底没有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意思。 一方面深表怀疑——强娶了她就能坐稳天下? 这世界还是看拳头好吧,至少自己就没有帝君那样精妙手腕和百万年天地至信的关系积累,自己没力量的话,谁会服? 一方面的情感衡量,则回想起了那个连本体的醋都要吃的小丫头,至今还是失踪的状态,叶青就收敛了本来就没有多少的绮念。 他对上首帝妃说:“本体是本体,我只是一个分身,就您是芊芊本体,与芊芊终归不同……名份,不可乱。” “哼……这么说,你还是忠臣喽?”青鸾有些不高兴说,似是一个寻求强力外援的皇太后,都舍得以身相就,却遭遇强臣拒绝一样。 “您可以选择相信我的忠诚。” 叶青又直起身,目光似笑非笑落在青鸾平坦的小腹间,言下之意谁都听得出来,也可以选择不信,但那就不好说了…… 青鸾脸色一滞,踟蹰了下,在叶青很同情、安慰、容忍目光中,她就咬牙切齿:“你给我滚蛋!” “多谢前辈……”叶青离开时,想起什么,转首目光落在她平滑的小腹间,轻轻说:“请节哀,就算为了腹中的孩子……” “你滚!” 青鸾声音有些哽咽,几乎咆哮着砸了一个东西过来,酒水泼洒了叶青一身,他抱头而走。 吱呀—— 殿门合上,脚步声远去,最后消失不闻。 少女孤身一人,蜷曲在几案后面,双手按着小腹,泪水落下来:“你懂什么……根本没有啊……要是有怀孕那还好了……” 小声的啜泣在空荡的殿堂里回响,听起来根本不像是自己了,她又连忙伸手,擦去泪水,眼眶红红的样子是一只被母亲抛弃了的小兔子,可怜极了。 ………… 叶青出来后,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无语望天。 “我刚刚可是好心安慰来着……拿酒壶扔我,搞什么……” 夜空中消失的星群,五莲、五脉全都倾巢而出的空虚,分明是给青汉仙朝进行地面战争创造出来的战略,还有谁能留下的这样手笔? 不过五莲、五脉各家也不傻,同样也警惕着青汉仙朝扩张,敢离开是因只要天仙集群得胜归来,那么重新扫荡一番,眼下地面战争的一切胜利都没有意义。 但是……如果回不来呢? 帝君陨落了,元青也陨落了,最善于算计的两个人都折掉,新五脉残破,所以各家不怕方舟那里有陷阱,再好陷阱没有力量支撑也无用,真是这样么? 刚刚面对青鸾的试探,叶青猛然发现,这是套路啊! 恰如死诸葛吓走活仲达,帝君也应做过自己万一陨落的布局,绝地翻盘。 “也就是说……帝君死了,但帝君的影响不会死。” 叶青不由沉思起来,都说人死后的葬礼上才能由各方表情判断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这在客观来说极有可能是一次真正的忠诚大考验,但应该只是形势巧合而非专门考验。 按帝君一向走阳谋的性格,他自己应不会做这种无聊事情,人心本来就是不能考验的。 只有青鸾记仇于分身芊芊的屈辱,一心想着扳倒自己这小混蛋,又在帝君离开和陨落后情绪失控,才会节外生枝地套路针对……但在自己并不打算欺负她,她又理智收敛了针对,最后只是扔酒壶,而不是抽剑捅。 她情绪失控的这一个小小意外,恰好在帝君的完美布局中暴露出一丝微妙。 “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帝君没告诉她陨落后的布置?没必要连本命道侣也瞒着吧?难道也是我和芊芊那样,有一点小秘密藏着?” 年轻道人掩下眸子里的光,思量着这背后存在的布局可能,自己要如何应对………最后就非常明确,在五脉整体都背叛情形下,帝君就算有什么后手,想要翻盘也离不开青汉仙朝支持,自己分身这边只要做好留守本职就行了。 该结网的结网,该扩张的扩张,该吞并的吞并,不管远征的天仙们战事如何,都在青帝世界里完成两块大陆的人气、地气统一。 然后……祭天。 ………… 金桐殿内,青鸾情绪已逐渐平复下来,也稍明白对方刚刚是好意安慰,只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让自己暴怒了而已。 “小混蛋……拒绝我……迟早有天让你好看……” 但还是在心底给对方扎着小人诅咒之,理由很容易找到,但凡自身女性魅力受到否定的事情,大抵是不愉快,不过反过来,要是对方敢答应,那就不是扎小人的事情了! 相信自己道侣还会重新出现自己面前,到那时,她会拿着记录下来‘叶青敢凌迫帝妃遗孀’的小黑本狠狠地告上一状,彻底夺回道侣的心。 可惜小混蛋太狡猾,舍了身也没套进来,这使得青鸾心底的感觉还是有些复杂,最后叹息了声,只能将这一点私人较量暂且按下。 她闭合了自己青鸾天,去往先天梧桐木下方的青乾天,准备收拾些东西。 这里的翡翠梦境内到处都是随风漂浮的细小光团,青色的蒲公英种子一样,这是先天梧桐木游离出来的细小精灵,它们有记录信息的本能,存放着帝君之前一些存档的信息。 帝君走了,帝妃就顺次拥有了最高权限,她也差不多是作监国太后的传承使命,此时逐一地解封,看着道侣的点点滴滴痕迹,眼眶不由红了,泪水打转着几乎又要落下来。 这次四周无人时,反倔强地忍住了。 “鸾儿不哭。” 这少女自言自语地说,举起柔滑丝袖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又抽了抽鼻子,哼一笑,对着虚空中的某处:“别想这样走掉,我会找回你!” 无论要多久。 “那时就轮到我做母亲了,可以回归到凤凰一族母女代代相孕的正常流转上……”少女似乎能听到虚空中某个人影回音一样,露出狡黠笑容。 而那面是什么都没有。 如果芊芊在这里就会骇然发现,这一幕和她梦境里母亲青鸾在青帝陨落后的表现差不多,都隐隐有点……不正常了。 青鸾细心翻阅什么,目光落在一片模糊的小小青色光团,似乎是某段封存的梦境上,随着女主人目光的投注,那光团上涟漪泛起模糊的沉积,时间标号大约是……大劫前的几个月? “那不是帝君力量超限登顶时么?” 一段非常模糊短暂的梦境,隐隐天平在虚空中迅速倾倒,瞬息间就断掉,有个少女的身影一晃而过,是……芊芊? 青鸾目光一凝,快速调集了芊芊在那时间点之后的所有资料信息,很快就看到了一封短短的信息,上面标注着——鸾儿亲启。 不好的感觉,陡在这个遗孀少女的心头涌上来,她的身体坚强挺住,手指轻轻颤抖,半晌才抓住了这份信。 1896.第1896章 遗言(上) 短短信息,开头就是“鸾儿亲启”,然后是……青帝遗言于某年某月某日 遗言! 只看了一眼,青鸾颤抖的手就一下捏紧,定了定神,才打开封印。 时间前推一年,封印水镜的涟漪一阵,最后在青鸾视角里出现是她非常熟悉景象,还是先天梧桐木内这片树洞,或者说虚实相间的翡翠梦境中。 在这里,半天时间风是涌出去,半天时间风会涌回来,一次循环,就是一日一夜,她知道帝君经常借着风遍历,巡回八荒,神游天地,黎明乃归。 此刻,就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了。 “帝君差不多要回来了吧?”青鸾还在这样想着,希望自己是误会了意思。 这样日夜流风回旋的节奏像是某种海洋生物缓慢悠长的呼吸,在黎明之际,日月同照的辉光悠然流淌进小小的祭坛,上面符文也是很古老,带着亮光凝聚一枚透明圆卵中的少女纤细蜷曲身体。 “嗯,是她……那时倒睡在这里……咦?这符文……”青鸾目光凝在那些古老符文,捧着水镜仔细放大了祭坛:“这个古祭坛……青朝祭天祭坛……不是传闻毁掉了,只剩下一块封土母壤留传?” 帝君还有这样一件事情瞒了自己如此之久,这让青鸾心情更糟糕了,她预感到有什么超出自己预想外的事要发生。 “会是什么?关于……她么?” 目光落在祭坛内,那个少女蜷曲地沉睡在圆卵灵液里,额是向下,洁白饱满的前额有着一枚青色凤凰和金色梧桐的灵印,身姿柔缓是海豚悬浮在碧蓝海水中,又或者婴儿悬浮在母亲宫体中,小小的手指搭在嘴巴上,似乎是吐了个小小的泡泡。 即便青鸾有些忧虑和警惕,也不由给少女逗笑起来……有点想起了当年小萝莉时,跟着那个同样年轻少女身后叫母亲,然后两人其实都还很稚嫩,有时在山洞篝火边上睡着,还会听到‘熊熊不要跑’或者‘烤猪肉最好吃’、‘鸾儿不要生吃鱼’这类的梦呓。 不知道什么时开始,少女逐渐威严起来了,虽还是那样贴心照顾陪伴,但不会有这样场面出现。 或大家都成熟了。 而似乎隔着时空的彼岸听到青鸾的笑声,画面中少女睁开翠色的眼睛,转首看看周围透明的圆卵胞膜,面孔上有些刚睡醒的迷糊,她擦了擦眼睛,张开口要说什么,然后‘咳咳咳’呛水了,苦涩海水在舌尖绽开。 哗—— 水花响动间,少女穿过了圆卵水膜,微风拂过她,带来些凉意。 这样的春光乍泄只是稍瞬,她披上一件白纱睡袍走下台阶,乌黑柔顺的长发简单挽着垂落腰后,这个地方应算是这少女第一次来,却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来过那样的熟悉,使得青鸾隔着水镜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深幽起来。 这睡袍少女自是芊芊了。 在青鸾眼里,芊芊一出现就成信息汇聚的中枢。 许多蒲公英一样细小的悬浮光团环绕过来,芊芊轻松随意点过一些信息,就是刚刚梦境中做的那些事……一个少女在汪洋大海里驾着小舟,救下了从天而降的青色凤凰卵,找到了她追寻已久的参天大树,驾着凰鸟回归九州后,传奇开始了。 青鸾的目光更加恍惚,如果不是特别去想,几乎要以为自己忘了那些记忆,但现在重见是这样清晰刻印在心底,构筑着小凤凰对于世界的最初认知——每一代凤凰漂流到什么地方,都是这样融入的新世界。 “这少女是我?嗯……你是我?”芊芊在信息的洪流中低语着,她眉扬起,对着这片幽静浩大的树洞问:“那到底你是本体,还是我是本体,你不能这样不负责任啊……” 空气里浮现一个透明少女灵体,面貌与她不同,胸脯只是微微起伏,身形稍高,眉眼间神情淡雅安静,画像呈现的话谁也不会认为她们之间有关系,但并立在一起时,都是青玉眸子,目光里纯净神韵如出一辙:“我是本体,一直都是……但在某段时序内,在你我见面之前,你也是……” 芊芊捂住额灵纹,似乎有点突如其来的阵痛,让她轻轻嘶声:“别开玩笑了,我只是个凡人少女,区区分身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 ………… 水镜画面外,青鸾也不由点首,她也这样认为,但即便仅仅帝君分身,也不能由叶青那混蛋染指,一想到无数个晚上芊芊都是……就不由心底冒火。 “你叫芊芊,我叫青帝……” 青帝的主元神灵体伸出虚影的手,握上芊芊洁白润实的纤长十指。 冰冷与温暖交触在一起,瞬息某种彼此空缺补全的感觉都在两人心头涌上,声音平静传到画面外:“青帝是属于天地至信一面,芊芊是先民少女一面,区别仅仅是名字,但名字只是别人称呼,我……我们,是无所谓,不在乎。” 一个不在乎,让外面青鸾猛地一震,脸色有些苍白。 “你不是天地至信?怎么会不在乎?” “那你在乎别人么?” “我在乎夫君。” “真的?”青帝眸子里带着点笑意,注视芊芊,重复说:“你确定?” “当然!” 芊芊一怔,有些本能触怒回答,但是对于自己一面没有敌意,在神识共鸣中冷静下来,想了想又说:“如果你说精神自我上,其实……也不是很在乎,但我和夫君有许多经历,有着共鸣,夫君是要做一些事,我喜欢他的勇敢和关心,我不太喜欢勾心斗角的利益之争。” “你看,我和这棵梧桐木有许多经历,有共鸣,而树是要长在土壤里,我喜欢广阔的天地。”青帝松开手,微笑看她:“我不大喜欢盆栽。” “盆栽是比喻现在的世界?” 芊芊闻言也放松下来,露出微笑:“我也不喜欢盆栽,太狭小拘束了,还很多蛀虫啃咬,用夫君有时嘲讽的话说,池浅王八多,这样说来我们真的很一致……呃,等等,你说你和这棵梧桐木共鸣,不会是舰灵那种出身……或树灵?” “道基上可以如此说。” “所以我是凡人道基,你是树灵道基,一体两面?” 芊芊目光里有着难以置信的奇异光,陡间似乎明白什么:“所以,你和青鸾的道侣关系,其实就是凤凰栖息与梧桐,相依相恋相伴的共生?” 水镜画面陡涟漪,啪一下摔在地上,青鸾双手颤抖着,有些失控,她听到道侣回答的声音传来:“是。” “不!” 不是这样,这不是青帝和青鸾的关系,当年的小凤凰孺慕于母亲,而渐次转化为爱意,这是传统的凤凰关系……不是这样的共生……不对! 可哪里不对了? 青鸾难以置信地看着水镜涟漪中的道侣,百万年相濡以沫的枕边人,忽然间变得这样陌生,自己真的了解她么?怎么会连这一点都错判掉?帝君从不说谎的,却对她说了一个百万年的谎言? “这算什么?同床异梦?” 凤凰少女惨淡一笑,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但天仙元神的入微,陡间一道灵光闪过:“等等!不对……当年一起游历时光分明是真情……那时她也才十几岁少女,天真甚至懵懂,不会这样演戏,那后来……什么时开始变了?” 时间的印象,陡塌缩至七十万年前的道门反扑之战,青朝崩解,第一仙朝的废墟上,自己重新找回来重伤将死的道侣时,对方拒绝转生当女儿的事,说有别的法子……然后就是……天地至信的出现…… 一面,芊芊还在追问:“而夫君成仙那一次说是遇到我,其实是你?”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青帝对她眨了眨眼睛,承认下来这一件当年举手之劳的小事:“你知道,动机就是我们共同意志,只是时序上,你不知道而已。” 一切一切线索,在这刻塌缩合拢。 芊芊捂额,语气复杂说:“幸你树灵之身有凤凰栖息了,不会和我这凡人少女争一个有寡人之疾的夫君,否则我都有点要吃醋……我们这样,听起来有点是少真分出阴阳镜灵化身一样,少真分出少阴、少阳,其实都是她由女体转男身的不同人生阶段具现,只是我们这样分出来两个都是女体,选择似乎有点奇葩啊……哦,我不是说性取向,知道你和青鸾都是百合,只是按照仙、凡的选择来分……为什么会这样啊?” “因死过一次。” “啊……” 芊芊怔住,她没料到是这样一个出乎意料答案,不由:“谁干的?什么时?” “直接的凶手已经陨落,仇已报了,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夫君。” 水镜画面的时间里,大约是还需要信息保密的原因,青帝没有回答敌人是谁。 而观看这幕的青鸾已明白,当时一切都还在布局推进当中,自要保密,此时已再过一年到了现在,就马上要迎来对所有帮凶在道路意义上的真正复仇了。 1897.第1897章 遗言(下) 而这时,自家道侣在当时还需要保密,只是语气平淡对芊芊:“时间发生在青朝末年的道门反扑之劫,彼时我可以转孕为凤凰之女,但那样就不能为人君了,刚在龙族统治下脱离的族人不会接受一个虚空种族统治,只有坚持人身才有可能……” “而这人族分身羸弱,失去青朝族气支持,无法迅速恢复实力,遂又以先天梧桐木的树灵分身代行威能于天地。” “仙凡司职不同,于是你我渐渐性格分化。” “等等,性格能分化!这不是分身才有的特征么?”芊芊听到了这里,立刻失声叫起来。 不止是她震惊,水镜画面外,青鸾也陡然间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起,目光紧紧盯着画面里那个少女灵体,看自己道侣会怎么样回应,只见对方也似乎会预料到这幕一样,微微偏首,向着录影法术视角这一面望过来,目光微带歉意。 然后,听到她轻轻说:“你没有猜错。” 芊芊倒吸一口凉气:“那你意思是说……真正青帝早就陨落了,我们两个都只是她……残留下来的分身?” “精神不死,道路不绝,何必自贬?身份真的很重要?” 青帝说着抿了抿嘴,这时自有一股顽强不息的生命气息,无视一切外界臧否褒贬,淡然:“而且希望还在,青朝复出,仙凡合流,你我合一,青帝就重现。” 平淡语气中能听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使人不由遥想当年第一仙朝崩解时的抉择,那时,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和决定? 水镜画面中,芊芊呆呆。 水镜画面外,青鸾更怔怔许久,原来……是这样啊。 “芊芊,草木生机之意,凡人之心,我早该想到这名字的含义。” “青帝,大树参天鼎立,天地至信之心……” “都是当时真正帝君陨落后的两个分身……通常应有个最强分身转正成主元神,而帝君主观上,选择了不转正?” “或者说……这是客观上这是第一仙朝倒塌的反噬?人、仙合流后又割裂本源所致?” “第一仙朝建立,刚刚脱离原始部落不久的人族先代英杰,都还没有多少私有经济和私心,推翻龙族,推翻道国,团结在帝君周围要在地上建立人族的理想国,那次最大规模的社会实践,三百年,几千万人尝试、信赖、付出,后来四次仙朝就再没有过这样……只有帝君才是最特殊一个,最深得人心一个,也必是受到崩盘反噬最大一个。” “所以,才合不起来?”青鸾作虚空种族的外来凤凰,有些客观能看到自家道侣的痕迹,点滴汇聚着靠近了真相。 她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在第一仙朝都崩解后,帝君失去了天人合流的至境,失去了世界泛意识代行者的权柄,为什么还要以世界大局为重,因只有这样才能重生归来! 才能……再见到自己,她最放心不下的女儿和爱人。 “可是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眼眶红了起来,抽泣低声说着,自己被瞒了七十万年! 这真是完美的演技! 明明只剩下梧桐木对凤凰的共生心态,扮演母亲和道侣这样久,朝夕相处,自己作枕边人竟都没发觉,即便隐隐感觉到帝君变了,行为风格变得更理性化,也只当是天地至信的定位所致……根本没去想,对方只是基于先天梧桐木的树灵分身!某种程度上只是在按执念而行的复杂不确定态的模拟系统。 而且留下的那一个凡人分身芊芊,她倒是有血有肉的真性情,却常年封印冷冻在遗忘之地洞天内,对外作天罗青种的元灵存在,最后洞天坠落地面离散,还给叶青那小混蛋给偷吃了去…… 啊!对了,原来的遗忘之地洞天里,可不就是那颗特殊陨石落点,它最靠近天罗青种,甚至朝夕相处了几千年,相互之间非常熟悉,难怪芊芊流落凡间时会给气机牵引到叶青身侧…… “哼!这又算什么?一枚通灵宝玉……不,一颗不化顽石和芳华木心的宿世孽缘羁绊?” 青鸾似是一个被抛弃的怨妇,心底有着对自己命运的不满和控诉,对别人姻缘圆满的妒忌和眼红,但终还是忍着继续观看下去,看道侣在走了后留下的这段坦白……总还有些别的话要对自己说。 而画面内,一年前的少女芊芊也似乎有些恍然神情,叹了口气:“好吧,我明白你意思了,虽青朝开创仙凡合流道路还在……只是那时以后,就分出我们仙、凡二个司职了?” “你可以这样理解。”青帝神情淡然,眸子里依旧是理性的光。 芊芊也聪明不纠缠,转口:“但这样一来,我们还是绕不过本源比例问题,就没有道路冲突?” “你觉得道路是确定的?未来是确定的?决定是算无遗策的?大树就一定比小草高明?” 青帝主不置可否地说,没有在乎利益得失,纯粹理性地评价仙凡两道,统领全局的视野,声音温和:“两相不过是模糊不确定的混沌态,别忘记我们青源的本质,是风,随时可以转化,与别脉是不同,直到彼此见面时,不确定的混沌态才会塌缩成现实,确定道基之间交换比例……也决定了青帝重生归来后的份额比例,和主导权。” 芊芊闻言情绪微微一震,不由庆幸夫君一直将她保护着藏到了天仙,点首:“原来,终最后还是落实到力量。” “是,我们的力量比例还是安全,至少现在还是如此,没有失衡……应不会有第三方插入你我之间,青帝重生归来的主流意志和道路,会在你我之间决出胜负,但在情感和记忆来说,最后大约是不分高下的比例吧。” “道路什么,我作一颗小草是不在意,有情感和记忆就很好了,你这话倒让我想起来了,听夫君说起过女娲以前也是两个道基……” “简直和我们一样,先民少女的一面是帝女,她是嫡长女,王权继承者的转化,而一面是上古妖圣,女祭司身份的转化,传颂圣贤,将治水牧民的真实历史神话成了补天造人……” “只是女娲就没有两个本体,一直只是一个,或者说真正女娲已死了,留下来的也仅仅是两个分身,但这样也有道路未来走向的问题……” 芊芊这样举例猜测着,轻声:“夫君说是娲皇妖圣的一面是主导,而你我之间就长期是青帝树灵的一面主导吧……我很好奇这中间很长一段时间,青朝之后快要七十万年了呢,我……或者说芊芊都在哪里?” “你是封土祭祀体系的母土,是天罗青种计算核心,最后辗转到遗忘之地洞天……在遗忘之地洞天坠落让你失散在人间前,一直是这样,你是作第二轮战略打击的备份存在,如果我也死了……那就是你接着上阵。” 青帝说着顿了顿,似乎是一个在交代后事的战士,语气没有多少波动:“我入局了,但你没有。” “你必须保持棋盘外信息屏蔽,一切需要你单独保存信息……瞒过所有人,我们必须将自己也瞒过。” “所以连我也仅仅只知道你的存在,而不知道你的细节。” “假如到了关键时,破局希望在你手上……就由你在棋盘外来主导。” “我一直忍着不去寻找你,直到这个时间的到来……我道躯陨落了,你可以选择性透露告诉我一些事,也可以不说。” 芊芊沉思了一会儿,点首:“我有一些奇特梦境,关于未来的梦境……” 青帝细细听着,不时给出自己的解读,视角与芊芊颇有些不同。 说了许久,芊芊停住了口,突问着:“除了你,谁还知道我?” “没有人知道。” “青鸾呢?” “她以前也不知道,以为我是本体,以为你只是普通分身……我不能告诉她青帝早已陨落,必须等到遥遥无期的青朝复出,你我合体才能重生……我不能告诉她,陪伴在她身侧的只是一道母亲对女儿、对爱人感情的执念,那样子,她会受不了……青帝已死,剩下只是天地至信的执念和凡人之身的执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残酷的真相。” 这少女灵体声音淡淡地说,目光再度转了转,看向画面外,正与青鸾颤抖的目光隔了一年时光交汇,做了无声的口型。 是在说……对不起? 青鸾不由叹了口气,心底已原谅了道侣的这个隐瞒,神情复杂起来,自己其实没有这样脆弱……对凤凰来说,大不了让道侣转生成自己女儿……嗯?可是她又不愿意,分歧或就在这里了,自己不能用自己的心思去覆盖道侣的梦想。 不是谁欺骗了谁,只是谁都只能对自己负责,这是帝君留下的遗言?同时留下的还有人、仙合流,融合为一的重生预言。 “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会找回你,祭天,重生。”凤凰少女神情坚定说。 1898.第1898章 我是谁 “我是谁?” 第七个时辰伊始,**时,阴极阳生,青色的光在星云网中塌陷剧变,虚实之间胎膜里面,凝粹成这样一个最初意识。 最初的光。 它的出现瞬息激活了幻想乡,对应物质界膜上折射三千道光,虚实共鸣产生了交流,熟悉而陌生的信息洪流冲刷间,似乎所有反馈都在告诉自己——“你是元舰灵”。 然而…… 一部分记忆和情感对此产生了怀疑,不止是这样,不是这样,自己并不…… 疑惑一旦生出,就陡间摧毁了原本正常的意识滚雪球流程,似乎一枚白天鹅的蛋卵混杂在鸭子的卵中,明明同时孵化出来却不同于所有的兄弟姐妹,她会产生迷惑,变得小心而又谨慎,会努力摄取更多粮食,而终究,她会暴露出自己雪白羽翼的特殊…… “咦?你是谁?”陡间一个声音在身边问。 排斥!敌视!危险! 死亡的冰寒陡笼罩下来,初生意识中就产生了恐惧,它下意识扑过去,瞬息……吞噬。 轰! 一枚银河星环在星云核心出现,瞬息吸纳了身边一道初生的微弱意识,星环远不如成熟版的元舰灵强大千百倍,只有寻常舰灵少女神识的强度和权限,但在这刻并没有成熟的元舰灵,是许许多多舰灵少女分散着一丝注入正在孕育当中,陡然间拥有了某种先发,在对方还来不及传出警讯时,就已吞吃掉。 “安全了……不,还没有。” 它用非常冰冷的目光,扫视周围一切的潜在同类,刚刚那个声音苏醒的早,可惜不如自己更早,但萌动苏醒已出现在这方天地的各个角落,下个瞬间窜起千百颗光点,摆动着细小的透明尾巴向着星云中心的一枚剔透晶核游去,都带着同样的微弱意识。 千帆竞渡,百舸争流,这是一场……速度竞赛么? ………… 第十三个时辰,方舟金午,日上中天,星核悬在半空中,放出柔缓光辉,透明的能场拂过星炉的四面八方角落,似在母体中的安宁气息,不知为何,这样久以来,星核的势能释放提升非常平和,或者说特意的均匀抬升,几乎没有任何波动溢流,这时轻轻波动了一下。 公民少女盘膝坐在炉烬上,吁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伸手抚了抚它,语气温柔:“不要急呢,还有很多时间……尤其现在和之前对白云抬升星炉势能不同,星核也在这里,星核表面水晶宫问题是个难以估量极限的隐患,太急了会在产生溢流传输,给叶青可乘之机……万一超限溢流出去,就要水涨船高助纣为虐了。” 星核旋又安静下来。 那种萌动的气息重新蛰伏之后,公民少女的目光就冰冷下来,对着星核表面水晶宫里空荡的殿堂:“哼,想要分享……不,是窃取道天光辉,却不承担责任?猿人就是猿人,野性不驯……我作道天公民责任所在,绝不会让你得逞!” “是么?”另一个声音淡淡在虚空里传出来,也并不遮掩双方都已经知道的事实。 “敢不敢启动了和我互拼权限!” “不敢,也不需要,请注意你的时间不多了,道天公民小姐。” 星炉外面正是一道道星光纵横,龙蛇起路,天翻地覆,新五脉与五莲作敌对阵营难得联合起来,掠夺性席卷方舟的每个角落,几乎是敞开了仙天装载山川、河流、草木、灵气,蝗虫一般的夸张地啃噬大树的枝叶、吃掉叶肉、汲取树汁,就连发起者的叶青也无法遏制,也不会去遏制。 “以为这样就能内外交困地反制我了么?” 如果战场只在方舟里,确实也是谁也挡不住这股蝗虫,公民少女失去出击能力后也不行,等待元舰灵重生的时间又是不确定,更有一个危险变量正在迅速靠近而不断增压,她似乎困在了叶青布局陷阱中逃无可逃,直到被迫屈服,然而…… “进行时空定位。”公民少女说。 “是。”有一个从未发出过声音的舰灵少女说。 云网最核心的一片区域点亮,以这从未启用的舰灵少女作接口驱动,方舟底层某个功能模组一瞬激活,向下方时空投出了一股波动,她们的目光落向那片虚空,一道新的时空涟漪正在出现,蜻蜓点水在虚空的池塘上掠过,越来越近,近到只差最后一次的超视距跃迁……对方计算好了。 “准备跃……别这样快,缓一点充能,对……要柔缓,免得形成能量溢流。” ………… 界膜隔绝内外不通,新五脉和五莲外派的天仙犹自不觉外面的异常,在方舟里营营汲汲地进行破坏、搜刮、根绝,以图在最短时间里毁掉这艘大船,或者在某个临界线,逼迫伶以伤躯出战,击败她,收获她,占有她…… 方舟外,两艘星君舰正游弋搜寻着,枯燥沉湎于对繁杂陨石群带的扫描分析与信号甄别,并警戒着下方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的零号舰,忽然间光辉一丝掠过小萝莉的视野。 她眼角瞥见了一怔,喊道:“姐姐快看!” “什么?呃……”女子声音顿住。 在她们头顶上的虚空,一种扫描波动的巨大光幕在方舟为中心撒开,似是渔民在小舟周边撒开渔网,又少女在舞池中旋转裙摆,或似绚丽极光天墙环绕四方,它们的光辉一道道垂落下方广袤的空域。 大象无形,背景难以觉察变化,许多地方都是空荡而没有反光幽暗,但许多地方有着陨石反光也可窥见它的存在。 “多亏的有两艘舰可以交叉视野……” “嗯,叶君有准备。” 主控屏的视角放大后,大司命就发现,那片光幕大概是带着一种非常稀疏的网状晶格,疏漏到连星君舰的体量都只是一粒小小芝麻,让姐妹觉得疑惑起来,蓝鲸的细小须齿是用来过滤细小虾米,渔民网孔疏密决定捕猎目标群体,她们很难想象这样稀疏的网格是用来捕捉什么。 波动范围已超过任何天仙级元神视距的距离,还在继续扫向更远方,那是……青帝世界的方向。 大司命忽似想到什么,脸色微白,身子有点颤栗,这是一幅她从没见过的景象,再迟钝也会意识到方舟恐怕生出了什么变化,亏得这方面有所准备,她立刻通过那张扉页沟通了方舟里,疑惑地询问:“叶君你看……认识么?” 巨大光网投影映入眼底的刹那,叶青就睁大了眼睛,认识……没错,他当然认识! 印象真是太深刻了。 方舟初次穿梭降临时,裹挟着高能级的降能攻势,一瞬击穿大纵深的天界屏障而穿梭至下层时空,犹抹香鲸在海面上深深呼吸,再收缩肺部体积将所有气体泵压进血液与肌肉、器官,而后轰然下沉五千米深海的惊人一幕。 这骇人的能级落差,直接碾压了当时圣人的青珠,虽因伶的护主牺牲而让青珠逃逸,但也捕获得伶……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道天公民,变换立场了,她知道自己知道,她看见了两艘星君舰巡游出去,她能猜出自己有着跨界膜通讯手段,还敢当面使这一招……这意味着什么? 叶青转首看了看天色,太阳靠近了天穹正中,时间近了。 “大司命,你现在位置……往方舟下降方向的中轴线靠近些……好了,设定下降漂流状态,往下方定向释放青源的求救信号,加上帝君标示,再加密包装得隐晦些……放心,会有人感兴趣,再留下那张扉页在主控台,离舰去你妹妹舰上,你们一起回来……” “叶君要与上来的某些人对话?” 大司命目光一闪,看看晶莹剔透的不明材质扉页,似乎还留有刚刚在自己怀中贴身拿出来的温度,她白嫩脸颊上微泛起红霞,说:“如此可就丢掉这样一件珍贵宝物了,不如我留下作使者传话。” “东西有什么可惜?你们人要紧。” “哦。” “分身也不要留,现在帝君不在了,有些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对你搜魂也不奇怪的。” “……明白。” 两颗星点在幽暗中分开,一艘迅速跃迁消失,一艘继续笔直垂落下去,犹……直钩的鱼饵。 就在这之后不久,叶青就听到川林笔记里传出一个陌生声音:“你是谁?这是我们五莲的舰,为什么发青帝加密求救信号?” “你猜。”投影扫描周围看不到任何人影图像,说明对方没有贸然进入那艘诱饵舰,而是隔空对话传音,用的声音也是法术改变了,不给这边任何可能把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五莲中人? 没证据。 “叶青……”那边立刻反应过来,冷笑一声:“你果真是有心了,现在方舟外面什么地方埋伏着等我们?青帝呢?她还……在么?” “再猜猜,建议你们转到免费赠送的星君舰上……这里距离方舟的跃迁里程刚刚好是一次普通星君舰的跃迁距离,而且冷却就绪已可以使用,或者你们也可以等零号舰的一刻钟时间,看看有没有变数。” 叶青啪得合上了跨域通讯,手指浮现一页川林笔记最后的封底,轻轻敲了敲:“喂,在么?” 封底投影的公民少女身体一震。 1899.第1899章 立地成圣(上)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零号舰的主控厅,人群分两拨泾渭分明,相互警惕打量,偶尔也将目光扫向对接的一艘普通的真君舰……这舰,有问题。 原本他们也不会就跃迁在这个地方,但是位置确实太合适了,似乎是早就计算好的一样,刚好接近他们上次跃迁的极限距离,同时也刚不够跃迁到方舟,中途选择任意落点时,自是有人对这艘发出青脉特征求救讯号的零号舰产生了兴趣。 主要是五脉之中有不少天仙还不相信青帝陨落的事,辛琰仙子那样的都还真心想要救援,黄帝和赤帝沉默时,黑帝就坚持着,哪怕只是有一分可能性,也要救她……这话让黄帝和赤帝脸色都是不虞,弄得他们两个是叛徒一样,这不都是为‘救援’而来,到了现场再看情况行动。 这时,正在传音对谁交流的黄帝脸色微变,对面通讯切断,他也去掉伪装恢复了自己本来声音:“五莲道友,叶青的建议……” “你们认为呢?”五莲目光扫向自己门人。 “疑兵之计,不过用之无妨。”白莲语气激进,看了一眼对面的白帝。 黄莲沉吟:“谨慎为重,这里面有没有陷阱?” 铮—— 白光出舰,剑气游走绕遍星君舰的舰体,而后甚至启动了时空锚,这时白帝才停下来,淡淡:“没有陷阱,要上船么?” 这种抢着吃肉的时一旦有人先行,立刻会有人争先恐后,于是黄帝和黄莲都是****了一样的脸色,给生生地裹挟到这舰上。 ………… “上舰了。” 叶青眯起眼睛,转手就将刚刚与第三波援军的对话封装进川林笔记封底,反溯虚空中非常微弱的一丝能量泄流,传给星炉里的伶,一声:“还不动手!你准备等死?” “你……故意留下了一艘星君舰给他们?”那边少女声音讶然,似是履薄冰了十二个时辰却在最后一脚踩空,掉进了冰河里的刺骨寒意在身周涌上来,使得她的带上了杀气:“你怎么敢!” “不这样使你错判时间,怎能逼迫你猝然发力?” 青年道人无辜摊手说,谁也不想走钢丝资敌,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是非常考验功底,没有帝君的影响和超限水准的微操,自己也不能把握一定能限制五莲行为,存在场面失控的风险,但四平八稳的一潭死水更是糟糕,完全没有能量溢流可以借用,自身力量无法如预期增长会引发更多不可测的危险,这两害相权——取其轻! “请用出你们底牌吧,道天公民小姐,我也翻过你的数据库,我们都知道……零号舰的超视距跃迁技术,是以某种技术为范本研发小型化应用……那大型化呢,难以想象的宏大场面,能让我这低智商的北京猿人见识一下么?” “方舟减速。”伶声音漠然,就不顺叶青的心意。 叶青目光一凝,又一笑。 现在没有了芊芊组合五极道侣共鸣的副灵池来支援助推主灵池,也没有了强盛的新五脉五极外援放大五德力量,其实等于是持久战的战略宣告此路中断,不过……自己何曾指望持久战来着? 自己一开始,想的就是霸王硬上弓。 只是给帝君一出现给打断了进程,原以为还是得规规矩矩,谁想到奇奇怪怪又兜转回来,这次总不会是帝君意思了? 陨落事件不符合他的利益,如果那样反是成全了自己,不应该啊……那就应真只是意外的机会降临? 帝君最后念在自己救过他几次的份上,给予忠臣最后褒赏? 他摇摇头决定不再多想那些过于虚无飘渺的人心之事,毕竟帝君已陨落了,而对于自己来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命运总是垂青于有准备的人,自己的准备还是很有意义。 年轻道人盯着星炉方向,深吸一口气,准备大喊一声。 “减速?”有个负责控速的舰灵少女奇怪问,但还照做了。 伶对她解释:“光有速度极限,跃迁则没有,光线抵达对方的舰需要时间,对方的判断会延迟,使得时空跃迁的落点失去精准,这是一个非常微小时间差,但虚空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凭借他们自己飞行速度慢慢飞过来需要许多时间,这足我们平缓的完成最后一段……” “喂!那面的五莲或者黄帝或者随便哪个谁,方舟这边在减速——”叶青已喊了出来。 方舟一减速,天仙基本都能感应到。 但这里存在一个有没有心理准备的反应时间差,其他人还在讶然不解发生了事,就算感觉到也不能做出恰当反应,不过……他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盟主红云传音过来:“青谨,怎么了?” “是五脉……” 叶青还没来得及对大凤凰说完,川林笔记封底的投影中,只见美丽而安静的公民少女霍转首,她的神情终于出离了愤怒,而一言不发地挥手,没有声音。 白光充溢了视野…… 轰! 一股磅礴的能量溢流隔着虚空传来,陡然反震将叶青击飞到墙上,声音终出现,耳朵似敲锣打鼓的轰鸣着,开了水陆道场。 “喂!也别太用力啊!会死人的——” 这个青年道人像是被少女逆推了一样的神情无奈,口中吐着血,喊着不要,身体却在诚实而渴求汲取力量,整艘方舟陡加剧了最后准备充能,那真的是……好多,好多。 “无耻猿人,有种你不要偷我……” “请用抢来描述,比较符合我这猿人强迫你的姿态,尊敬的道天公民小姐。”叶青身体在墙上滑落,彬彬有礼。 “你给我等着!” “请继续,不要停。” 青色中沉凝着一丝紫光,整座青谨天的主灵池也都在震荡,缓冲吸纳这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甚至因是星炉里面高能级爆发,这能量溢流甫一出现就带着超过能级的意味,虽因方舟已完成充能准备大部分,最后只剩下一小段骤飚进势能。 但对个人来说,也非常可观了。 叶青身上五德相继的道韵凭空显出,这个最大底牌在用难以置信地飚进速度蹿升修为,不止是他个人,整座青谨天都展露五德相继的强大吸引,黑、白、赤、黄、青……黑白赤黄青……难以估量连续叠层,每一层都会叠加一座仙天的灵池。 这时,吸引力聚变,则是倍增! 倍增!倍增!倍增!再倍增! 甚至在自动吸取着星核的力量! “这是……” 伶的脸色,终一下刷白,她以为只是多给对方吸取一点点……所有人都会这样认为,但现实说错了。 “这不应该是底层时空能出现的变数……这不可能!你到底有什么异宝在身?你不过是一个北京猿人……不,遗世者。” 伶的语气缓了缓,带上了一些对力量尊重,回首打量半空中滴溜溜悬浮晶核:“只是一点表层手脚,不可能这样。” “不用试探了,你研究过我的法宝底牌,却不知道有没有研究过我……道路底牌?” 轰隆! 雪亮电光划过少女心头,她瞠目结舌,似乎看到一个原本温和的小白兔陡间长出了大灰狼的獠牙,顾不得再猜疑到底是什么,因法宝底牌可以设法剥夺,但道路如何剥夺,只能力量正面击败之,而恰巧自己就掌握着对方汲取水源的上游,回醒断喝:“停下跃迁!断流!” “姐姐,停不下来……要反噬。”舰灵少女叫苦,那样巨大灵气震动硬要停下来,就类似重载卡车在西伯利亚冬日里的冰面直道上飚得飞起,老司机已经举着伏特加喝高了唱着‘牢不可破的联盟’乌拉——这时有人打司机一耳光,要他陡刹车急停,那是要死一车人的节奏…… 放在这里就是死一船人:“我们不怕死,但死在这个地方,下面的青帝世界一点都没事,甚至叶青等人都还有分身保存可以重修,留下这些目击者的活口,清洗任务就失败了。” 叶青微笑:“不错,我捆绑你们了。” “你在威胁一个道天公民?那你就打错算盘了,这是你逼我……叶青。”伶神情冷下来,有着决意冰冷:“要死也是和敌人世界同归于尽!” “加速——” 星核能量输出爆发飙升到星炉在这个时空能级环境能发挥极限,同时能量溢流也更远超之前。 “你不是要吸取么?” “看你能吸取多少!” “轰!” 叶青全身一震,口鼻耳都渗出血来,但湛清眸子里闪过一丝紫色,声音低沉,压抑,宛是最幽深的夜:“就是这样……不要停。” 哗—— 纯白天柱耸立在青谨天上空,对接到整片方舟世界,能量泄流宛天河瀑布倒灌,陡间充满着五德灵池黑池,黑池拼命消化,但总体能量还是冲了过去。 要是只是单德天仙,立刻就崩溃,但这时,“轰”,浓缩体量涌入白池,白池接过了这洪流,进行消化。 “轰!” 赤池!!! “轰!” 黄池!!! “轰!” 青池!!! 这能量堪堪要打碎整个五德灵池时,已消化的部分,进行着一次循环,顿时,一丝朦胧紫气产生,止住了崩塌。 整个五德灵之上,仿佛是染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紫晕,透着一丝紫气,迅速扩充着整个灵池。 远远望去,随着能量灌输,紫晕每过一刻,都深了一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1900.第1900章 立地成圣(下)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这样匪夷所思的飚进,既震动伶这样的道天公民,也自震动了方舟里的天仙,都是神情难以置信看着叶青——只见叶青身体都奔涌出力量,一大团无暇青气笼罩着,在最深沉中间,隐隐透露着一层紫意,一阵难以名状变化发生,莫可名状,似与道合真,这简直就要在方舟世界里立地成圣一样! “怎可能?这是要成圣?” 叶青没有回答,力量就是回答,他甚至在漫天的雨瀑中张开双手,仰首吼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疯子……” 伶感觉到一股寒意,对方根本不是在威胁,而只是在突破自身力量,是要在这方舟世界里……逆天。 他怎么敢! 可是……他就真敢了,胆大包天,无法无天! 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公民少女此刻震惊,她难以形容对方明知道自己抉择,还敢行此逆,穷凶极恶,简直是……疯子。 “加速,不信你不爆!”她一咬牙,继续加速星核到方舟临界线能量输出。 “来吧!” 刹那间,所有人都看到,叶青原淡中带纯的青色力量,尽数转化成深青,就在几个呼吸,一丝紫气正式在身上出现。 整个舰上,所有仙人,都在这一刻被这丝紫气亮瞎了眼。 “紫气东来……不可能,真要成圣了?” 叶青在加速汲取星核的超限溢流,狠狠将方舟离着蓄能完成最后一线攀爬速度缓到蜗牛,他无法最终阻止,但同时也获得了巨大犒赏,他在专心……盗窃这片天地的精华。 窃天之盗! 立地成圣! 五德相继的道路别无所长,看起来五个灵池与太真、五莲几乎混同,唯有远超群济的修行转化,是连青帝的外置连接四脉道路都无法比拟,它对灵气的强大吸附自何而来? 别人是一层虚怀若谷,叶青是五层的虚怀若谷,而且过了青……又是一个大能级层次。 一直以来都限制着叶青的飚进,就是资源了,太多资源需求量简直要将他逼得一次次铤而走险,而内部外部对手一个个聪明绝顶到穷凶极恶资源剥削,权限压制,技术控场,道君圣人掌控世界,镇压天下,何来窃天? 圣人自己就是窃天大盗,会轻易让桌面上多一个食客来分赃? 这使得叶青很大程度上都在打酱油到辅助,根本不是个主角,但现实里主角有好下场的有几个? 许多就算主角,也都藏起了锋芒,直到力量在握无可撼动才显露峥嵘,但那时往往已很晚了,在大劫之际根本来不及,这一度使得叶青的逆天尝试在开始就有着一抹悲壮。 直到青帝的投资与庇护,改变了一切,那是难以想象的心胸器量,与她特有的温和包容,能容得下叶青这一柄锋利妖刀。 但青脉本身资源也是捉襟见肘,这样支持只是完成了中间过渡,无法再支持叶青登顶了,而世界大劫、对撞融合、诸圣失位后,叶青才以幕后大鳄地手法开始尝试汲取五脉的集团力量,但也远远没有今日这样爆发出璀璨光辉,属于主角的光辉。 但一个人,终无法阻止整个世界,哪怕他再力挽狂澜,终还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星核对方舟世界最后一点注入也终于完成,伶脸上的容忍也终到达了极限,她挥下手:“成圣又如何?你就孤身一人,这里是方舟,道天光辉不可玷污,宁可玉碎不可瓦全,如果你想要疯狂毁灭,我就给你毁灭……立刻跃……” “等等,我有个更好建议,尊敬的道天公民小姐,如果不喜欢我这猿人,可以选择一脚踢开……”叶青露出个微笑,眸子里紫色在加深,身上气息反沉凝下来,没有任何一丝疯狂,如渊如海。 随着他语气平和继续说下去,伶的眼睛都直了,对方微笑,在她眼里已经成了魔鬼的微笑,然而偏偏说不出拒绝……自己也一定是疯了。 ………… 唰! 幽蓝的晶门在方舟的后方开启,星君舰跃迁过头了……伶眼睛再一次睁大:“你没通知他们!” “上桌吃饭的人已太多了,您觉得呢?对了,送我出门记得多留一份能量……” 叶青微笑说,眸子犹紫水晶一样色泽,过来私会拜访的红云一见,神色震撼:“你已经……” “只是暂时……和你白云师弟一样抬升、最终会滑落,只不过我有特殊技巧分润伶的输出,可以在星炉外也……嗯,复杂不说了,你理解成我们水火同炉共鸣性质就好。” 他收起川林笔记,站起来,目光冷然望向外面幽暗空域里一闪一闪幽蓝光点。 川林笔记封面映射中的星君舰,满满一船的人,这真是……好极了。 他身影一闪消失,连红云的视觉也捕捉不住轨迹,只能隐由共鸣感觉到一些,脸色红红,轻啐了一口:“什么我们,这混蛋!” 明明什么也没有,她这样想着。 ………… 星君舰甫一出现,面前是方舟外幽暗虚空,而且更糟糕是……方舟在下方。 众天仙脸色都是微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糟糕……方舟突减速,跃迁出现相对偏差了!” “快飞过去!” “星君舰太慢了!” “我们走!” 不是相遇,是追及。 这样简单的数学应用题连小学生都会做,聪明的道人自是会噼啪打着算盘,心里门清,已有些速度较快的金源天仙,或者短途爆发力较强的火源天仙,最先脱离星君舰出来。 哗…… 叶青在方舟界膜通过权限进行上浮,刚好隔着透明灵质看见外面这幕,嘴角不由冷笑,隔着川林笔记对伶大喊:“这么好的机会还不用主炮,一旦他们扩散了突袭,你要等死么!” 轰! 一道火光,一道光束自方舟投过来,直轰这艘孤零零的星君舰。 没有仙天集群,没有舰队集群,只有一艘,而且几乎是给人算定了落点,目标太单一了。 “叶青你这叛徒!”黄帝惊怒。 “快,来不及了,硬抗!” 土源和水源两系腿短的一咬牙,瞬间联手,难以描述的力量注入星君舰——不必考虑星君舰承受不能承受这样强大的注入,只要能抵抗一下就可! “轰!” 一点火光炸开,宛虚空中出现一个太阳。 舰体破碎,许多光纷纷而出,分散开去规避接下来可能第二轮的主炮,相较而言副炮反不致命……他们并不知道,根本不存在第二轮主炮火力,方舟最壮观一幕即将在他们眼前发生。 不过也有些人没有这样选择,辛琰就听到控制台上一张悬浮扉页传出叶青声音:“还忠于青帝,还忠于五脉,忠于世界,就不要出舰!” 辛琰微怔而迅速轻声联系起一些人。 五脉中人,其实有些人……是青帝的暗子,很多人都知道,但它们或关系深厚,或力量自有,而只要不背叛各脉内政独立原则,四帝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青帝的恩泽太多,很大程度上连他们自己也是受之良多,毕竟是第一个帝君。 但也有些只是普通,而坚守五脉斗而不破原则。 也有些忠于世界的原则。 人有百种,立场自也是千差万别,叶青这一句甄别可以说立刻筛选了很大一部分,他们或只是迟疑了下,或待会也会动摇,可危难之际,板荡之时,迷离之局,些许的时间迟疑也就是非常宝贵忠诚了。 也有些黄帝赤帝这样,直接飞了出去,不想在这破舰多待一秒。 “快点追上方舟……好极了,我们能追上,咦,有人出来了!”有人指着方舟界膜上出现一颗细小星点。 “笑话,怎可能这赶着吃肉时出方舟。” “咦?那是……紫色的星? 下个瞬间,紫光铺天盖地,声音因杀意冰冷如渊:“谁是忠诚,谁是叛徒……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来听听。” “他成圣了……” 白帝之好战,眼角都抽搐了一下,立刻举起某个青牌:“我有青帝遗命令牌!让我过去执行任务!” “青帝真陨落了?” 群仙哗然,没想到白帝确定青帝陨落却一路沉默不说,而且……青帝最后选择帮忙的不是黑帝,是白帝! 黑帝脸色一黑,又是黯淡,她都离开了,还有什么好争? “叶青不是真圣!只是窃取了某种临时的超限加持,而且脱离了方舟……别落单,围上去杀了他!” 黄帝和赤帝都是讶然,再压抑不住欣喜,劝说黑帝:“道友也看见了,她已走了……我们不能辜负她留下的这副好牌,不能给叶青钻了空子去,对不对?” 黑帝沉吟。 五脉来到这里,表面上自借口是五帝轮值,青帝既不在了,顺次是四帝主持,怎也轮不到叶青这小辈篡位逆天! 而五莲,则是要抢回本命灵宝再说,也针对叶青。 这个老人毕竟曾经多少年的圣人,最是冷静而目光敏锐,看穿叶青力量底细并非自有,枯瘦的手指直点过去:“灵宝归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1901.第1901章 世界跃迁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一朵五色的本命莲花在叶青怀中躁动着,飞起来。 “啪!”给一只手捏住,紫气在手指间绽放,强行镇压圣人本命灵宝,甚至当着那个圣人面前,直接紫气包裹着它弹射进身后方舟界膜里:“伶!给我洗了它!” “你舍得?”伶哼的一笑,却知道对方没空镇压这小东西,也当自己东西收起来,她直接在界膜下端展开一个小小黑洞引力井,隔空掠进星炉的高能环境。 “叶青!”五莲震怒。 黄帝则是再一次指责叶青背叛:“你们看!这狼子野心——” 伶在星炉里耐心地一点点清洗莲花,多少算是补充刚刚给叶青偷走的力量,冷哼一笑:“死到临头还窝里斗……叶青你好歹算个北京猿人,哦,光荣的遗世者,就为这些土著拼命?值得么?” 叶青只是沉默,冷硬如铁。 伶也不指望这枭雄会回答自己,她调用星炉,强刷五莲本命法宝,同时下了在这片空域战场最后一个命令。 轰—— 更大一片紫色光晕在叶青身后一艘方舟绽开,几乎在‘踢掉’叶青后,方舟此前洒落的透明巨网陡在前方塌缩成一线,似乎是特殊网状法宝扫描确定了元神超限距离之外的虚空里所有陨石分布,对着虚空某处安全的落点投出了一枚……紫色的时空锚。 它的锁链就有整艘零号舰这么粗,锚影更是宛夜空中的弯月新芽,雷鸣震荡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那是……” 众仙震惊之际,只见得一道宏大紫色晶门,在茫茫虚空中打开。 下个瞬间,方舟消失在晶门中,这样宏大方舟世界直接在众人眼前消失,让人们眼睛都看得直了,喃喃:“这算什么……” “大型水镜幻象?”还有人下意识地寻找自己能认可的解释。 叶青狙击大多数人,只有少数几个白源天仙,但都没能赶上,白帝那样有通行令牌的仙人则缀着晶门,劈开一剑,凝缩剑气打穿了小时空走廊,身影陡消失在晶门后,这下所有人都没有了疑惑,更震撼:“这是……跃迁!” “向零号舰发讯!” “零号舰在下方发现了附近大型时空波动痕迹,放大观测目标,确定是……超视距跃迁!” “整艘方舟的超视距跃迁!它都快是一个世界了……怎么可能!” 反是星君舰里,辛琰了然明白过来,轻轻一笑:“你们忘记了……方舟,它首先是一艘船,一艘大型母舰……” “星君舰都是以它为母本,传闻中它能遨游诸层天界、虚空八荒,难道是和世界一样不断自我晋升和自我陨落?它连世界之心都没有,怎么突破天界屏障……下沉还可说自贬沉沦,上升没有干货,蛤蟆能跳出井口?” 有人恍然点首,又问:“倒有些可能,那它以前怎么不用?”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它的跃迁耗能太多了,以前缺乏什么关键?”辛琰摊手,顿了顿,又说:“我刚刚说的也只是猜测,事后问问叶君就知道了,他是当事人。” “要救他么?”有个女仙这样问着,其实是有着青帝陨落后,是否择取新的效忠对象的意思。 辛琰眯起眼睛:“不急,看他有没有这个资格。” 这不为怪,天仙层面还是以力量而论,遗命其实都是表面的顺水由头,众人目光不由聚焦向这片剩下虚空战场的叶青,似乎已陷入了四面围攻,而那一道紫光在众多混杂光色中清晰醒目,俨有鹤立鸡群之感,或者猛虎入群狼的视觉观感。 五莲和黄帝等几个首领不着痕迹地落后些距离,目光里闪过同样冰冷一丝意味,然后讯符消失在虚空中,直通向零号舰的留守心腹嫡系:“过来载人,然后……追!” 哪怕是道天文明的技术结晶,也同样饶不过虚空万界的能级阶梯,他们已想到方舟得到星核后才能超限跃迁,但既在零号舰空域发现了这方舟,说明其超视距跃迁的距离,也是没有超过零号舰…… 那是否可以推想,这样的超视距跃迁,其实是为了对应天界大能级的壁障厚度而特设,为得就是方舟本身上浮、下层设计? 不论这种猜测是否正确,方舟既没有一下子就跃迁到青帝世界位置发动致命突袭,就说明它的巨大耗能也无法支撑跃迁太远,零号舰还有追及机会! 再一个,叶青这人敢杀出来,真心是要投靠为方舟卖命?谁都不信,说明叶青也知道,也想着…… “不能让叶青这叛徒上零号舰!”黄帝断然,有着撕破脸决然。 “先消耗,再扔他在这里……”赤帝眯起眼睛。 五莲不动声色。 只是这样一来,五脉无法进入方舟夺取新五脉先遣军的主控权、青帝可能留下的遗产,五莲也拿不到宝贝,只能沿着叶青布设大局而行,那在这场面上,本次发起的突袭其实已有点点被动劣势了。 千算万算,错算了方舟竟能整体跃迁这一点……不怪乎他们没见识,不是每个土著都有幸见到道天垂光的精彩,而人都有思维惯性,方舟是舰灵少女自己的称呼,而对于青帝世界里来说,还不都是习惯将之称呼‘方舟世界’,将方舟只是作某种代号的前缀,就青帝世界和五莲世界一样的代号,并不意味着就是青帝和五莲的意志和特性覆盖一切,而更重要的是世界本身。 想一想,世界啊! 世界跃迁! 这叫下层时空苦苦挣扎、积攒资源只为了抬升一点点时空能级的众多世界,情以何堪? 而在这场远征发起之前真正进入到方舟,见识过方舟真相,就只有青珠、青帝还有……叶青,这三个人都是聪明不会错判,但是…… 青珠死了。 青帝也死了。 叶青活着。 整个战略布局的崩盘悲剧就是这样发生,如此认知错判,在青帝陨落后,整个战场在信息层面上的优势就向着叶青一个人中心滑落、富集、质变,进而横扫全场,不……还没有横扫,虚空中想要追杀多少天仙,就算真圣人之力无可匹敌,没有了世界加持的道域主场,想要一己之力对众人清场还是不容易。 可以想见,只要压制了叶青,不让叶青有登上零号舰机会。 那接下来大部分人还是能登上过来接应的零号舰,选择立刻跃迁,或比方舟世界会晚两到三个的跃迁身位,但也不会落后太多。 这样是就转入更激烈的一路追逐,与紧接着而来在下方目的地……青帝世界,发生的一场巨大碰撞! ………… “发现了零号舰踪迹……锁定目标,主炮轰击!” 片刻后下方一片空域,方舟里对远远某处地方投射了第二道主炮,光影散去时,零号舰已消失不见。 红云等人脸色稍定,纷纷相顾:“定是跃迁走了。” 白帝一道剑光落下来,警惕打量着白云和红云、影龙和少阴等人,并不靠拢,而是握着手里的青色木纹信令,在方舟里各处游走着,看指南针磁针一般不时观测木符动静,目光渐渐地,落向了星炉中……他的眉皱起来,要怎么进去? 星炉中云网青光浓郁荟萃,灵气逼人,舰灵少女欢快活泼适应了高能级环境,议论纷纷起来:“有没有摧毁掉啊?” “可能有,可能没有……” “发现残余的跃迁波动了!唉……” 听着姐妹们那些讨论,公民少女不大关心,在这样一次次复杂危险的斗争中拔高了视角,她现在得承认,自己算计上是不如叶青了,可惜要是元青姐姐还在就好了……元青姐姐的计算能力几乎能压青帝半筹,要是还在,一定能破局。 手中那朵冰冷晶莹莲花正在逐渐化作基本材料,柔和的一汪灵水在手指尖缠绕。 她盘算着,正好可以作为食材投喂给新生的元舰灵……投喂这个词,有种奇特的养成感觉,这就是当年青珠照料自己的模式么?有一点时来运转、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第三任元舰灵要比第二任的元青姐姐更强,青帝都不在了,还有谁能抵挡我们姐妹一心?何愁不能扭转方舟颓势!” 伶心底有着淡定的自信,她不会让叶青得意太久,那句歌怎么唱来着?嗯……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公民少女忍不住轻轻哼起了这淡淡的旋律,她准备到时候就这样唱给叶青听,且做这只猿人野心败亡的挽歌,元青姐姐说的没错……遗世者什么,就是进化道路上过时了的北京猿人,是反动派,是纸老虎,原给他一点脸,那是看在贡献的历史传承面子上。 给脸不要脸的话,就只好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和他土著同化转变而来的所谓汉风孑遗,也都照例喝问一次‘服不服’,不服死硬分子都通通清扫掉。 这样想着,心情,好极了。 这个世界,甚至诸天万界和无尽虚空的生存法则,舰灵出身的公民少女还只理解到虚空一层,她还不了解世界,不了解人心,她还不懂得如果方舟卷入更大层冲突,要怎么样处理,她还需要有一个人教会她这一切。 自然,没有人教也可以,并非所有课程都在传授中得来,还有亲身经过。 如果她赢了,将错就错,学习总是要付出成本,没人会问一个道天公民手下多少鲜血,没人会深究,没有人会审判,至于死去的人,谁叫你们弱小…… 如果她输了,就付出自己鲜血,每个道天公民都是在一次次血与泪的教训中更加成长起来,甚至付出她的生命,道天公民也非不可陨落,他们或者她们承担自己的选择。 强者的视角,无怨无悔。 道天的世界,在本质上可以说是一个强者世界,是整体意义上强大,相对底层时空世界来说甚至无法理解,夏虫不可语冰。 一次次抬升时空能级的攀登阶梯,世界与生命是存在共生的水涨船高关系,同样有一些掉队的公民,他们寿命抵达了自己极限而无法跟上世界,就释放出去到更低一层时空。 他们有前往道天光辉边疆殖民的开拓者,有消弭自身印记漂流到更远方探索者,有下到大树幽暗根系底下的守墓者。 于是也有些偶尔运气不好、意外非自然死亡而错漏种子,甚至更早期遗世者,会流落苏醒在更低一层或许多层的时空。 时世造英雄,英雄造时世,不是一个‘北京猿人’就能简单看不起,这看不起落后时代和世界的英杰、豪雄、宗师、巨匠的自信,就有可能会出现小小判断失误,影响自身,运气不好的时甚至让方舟在阴沟里翻船。 这些,这一切,都是此刻的公民少女,这个舰灵出身的野丫头还不知道,她只刚刚踏出自己不太稳的第一步。 “……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偷了我的……偷了我……” 随着少女一遍一遍轻哼的歌声,响声在空气中传来,星核稍微翻滚了一下,又重新稳定,她回首看去目光变得惊喜。 “咦,姐姐快要醒了!” 奇异波动在星炉底下轻轻荡漾着,初生婴儿心跳一样,应和着母亲的喜悦,星炉里充盈了温馨、柔缓、安宁……似乎能一直这样下去的美好气息。 少女笑起来。 应该,没有悬念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1902.第1902章 杀幽云(上) “半圣?别太嚣张了……叶青!” 骂喊声,层层拦截,混战,血光、黑雾与青气,在陨石群落里交织做浓重的水墨画,在虚空中涂抹着复杂混乱的一片狼藉,视线所及影影重重…… 苍窍,离火,坎辰,大概闯过了十几个人,或者更多些,他们模样不同,神情都有点共通,是一种混杂了颤栗与勇气、还有一些别的,在天仙来说非常少见。 “嗯,也不算厉害,你声音别抖。”叶青好笑。 目光顺着他们别开一道道视线看去,五莲和黄帝都在远远隔岸观火,似乎是火药枪排队枪毙战场后方的一排宪兵队,目光冷冷盯着这混战。 非常复杂情绪在叶青心中涌上,他出方舟是为了面对更多敌人,谁想没人敢面对他了,而这并非真正无敌,反是陷入泥泞的猛虎,有些怜悯看了一眼拦阻敌人。 果……都是祥云派系残部转投,正迎面过来的幽云,那种曾经卧底、非嫡系。 “你最多杀得一个,还能怎么样?你真杀了哪个,就完全撕破了脸,所有人都会为我报仇!” 幽云脸色僵硬冲上来,他嚎叫着遮掩内心的恐惧、颤栗与怨恨,手指了指自己后面,还有七八个天仙在前方拦截,又指了指叶青后面,苍窍和离火速度最快已追杀上来。 接下来必然会死人。 五莲和黄帝选择的不过让谁去死的问题——上来包围一方面是被逼,一方面是在赌命,赌倒霉那一个不是自己。 超限力量在用掉前并非人多就可以对付,但人多……可以对付幽云和苍窍、离火、坎辰这些人,逼迫上前卖命赌博,如果说叶青是吃人老虎,那对于这些人,就是苛政猛于虎。 叶青嘴角笑意扩大:“投靠我怎么样?” 幽云一怔:“什么?” “我说——”叶青身上纯青气蒸腾升降,隐隐紫气不断凝聚,似一道紫龙,呼风唤雨,支配阴阳,令人心神动荡。 “唰”一下,紫气直贯,用更简明的语言——投降,或者死。 后面追杀的人都沉默了,幽云连连退避同时,口中断断续续解释:“你很强大,但也不得不蛰伏于整体……强大而孤独,本身也是弱小……弱小而众多,整体更是强大……高下相倾,无法抗衡滚滚大势……说到底,人太多了,只有一次超限力量,你赢不了……” 没人会追随一个注定的失败者,叶青理解点点首:“天子之剑!” 带一丝紫气剑毫不留情地砍下去了…… “噗!”幽云的防御根本无效,血花飚飞,不由嚎叫着:“你狠,不过你才一道超限力量,就算这样使用,又能使用几次?” 可是……谁告诉你们,自己只有一次超限力量? 叶青笑起来,自己现在确实只有一次,但只要方舟继续突袭世界,每次跃迁的高能溢流都会周期性产生一次超限力量! 简直就是每日限额取钱的提款机。 “想一想……只要拖延到方舟的第二次跃迁充能超限溢流,就能获得补充?可以当方舟是提款机,源源不断杀戮下去?砸地鼠一样,一锤一个横扫群雄?” 但这样的顺利让叶青本能警惕,现实里哪有这样无敌主角? 只存在幻想中罢了。 他抬起长剑,看着上面萦绕的紫气,似乎是看着太阿宝剑的锋芒,喃喃:“太阿倒持啊……授人以柄,何其危险,剑柄握在别人手里,那自以为挥舞这剑,焉不知是别人在挥舞着你?” 任何外来的力量终究危险而不足为凭,自己虽以星核表面水晶宫设计针对了超限灵气溢流,窃天成功,横扫无敌,但补充超限灵气节奏掌握在伶手里,就前线元帅大军的后勤粮草掌握在后方女皇手里。 元帅真以为自己无敌的心态,而形成惯性的周期认知,认为粮草总是定时规律有的,这种智商,岂不退化得和巴甫洛夫实验里条件反射那条狗一样了。 一旦伶那边改变方舟跃迁节奏,或者干脆暂时停下来,而自己还沉浸在无敌中,深陷敌阵…… 必死无疑。 一方面叶青看到了更有利选择,他想到了帝君曾经使用过绝招,四季信风回环的时令保鲜,将一丝超限力量保存下来。 其实自己五德灵池循环,可以更完美做到这点,能级滑坡速度变得很慢,这里面的时间差一旦抹平,会产生奇迹。 关于‘使用相对超出环境界限一个能级力量’,其实有两种方式,不成熟挥霍,和成熟夯实自己根基,如果能选择话谁都会选后一种,但关键在于能持续高能灵气的时间……五德灵池才拥有这样的优势。 谨慎并不挥霍超限,维持住一刻钟,六个时辰的反复溢流熏陶,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但是实际已不一样了……将超限力量真正纳入控制这个意图,必须小心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 ………… 方舟星炉,公民少女轻哼着歌,很开心样子,突动了动耳朵,她听到有人传音对自己说:“道天公民小姐,我们继续按照约定行事?” “有这样约定么?” 伶疑惑地偏了偏首,对着星核,露出一个纯净笑容:“好,我知道了,反正也挡不住你偷我灵气,不过……我想跃迁就跃迁,想不跃迁就不跃迁,你也管不着。” 叶青沉默了一会,掐断了对话。 连喊了几声‘喂’都没得到回应,公民少女眼睛就眯起来,演技粗糙点没关系,有力量就可以了。 全面战争,打得就是后勤,对方超限可是把柄一样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在方舟里,真是只能鱼死网破了,跃迁到青帝世界同归于尽,可谁叫叶青退让了一步,自愿出去了呢? 她这样想着,哼的一声冷笑:“对不起了,叶青,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一步退,步步退,你不应逃避,为什么不敢拼死呢?你到底在乎什么呢?真是不懂你们人类心思啊……” 雪白的星核在她身后洒下淡淡的光晕,在她吐出‘叶青’名字时,星核颤动了下,又安静下来,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公民少女,还在轻轻哼着歌:“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咦,姐姐意识在萌动,她快醒了?” ………… 上方空域,战场后方天仙阵列中,重兵拱绕守护着几个首脑,不给叶青突袭机会,就在这时,突然间一股波动传来,带着点沙沙轻响:“喂?五莲?听得到么?” “伶……”五莲目光一凝,皱眉:“你怎么定位我?” “你的本命灵宝五色莲啊……叶青给我,你忘了?” 伶微笑着说,手上不停地继续清洗着它,在通讯难以为继之前说出最后要求:“我作一个公正的裁判,不偏向叶青,特意下场来告诉你几件事情,有的你或猜到,有的你或没想到,你……准备好了吗?” “……” 片刻后,通讯结束,五莲脸色阴晴不定,带着点惊怒,重新审视着远处那一个年轻敌人飚进的身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久经风霜和能级沉浮的老人,似乎终于通过自己双眼判断确定了什么,缓缓点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叶青不是在高能环境里淬炼再出来的,身体没有变,只是临时提升……” 黄帝等人闻言,终松了口气。 众所周知,一个世界顶点的圣人就蝌蚪变态生长成青蛙,为跃出高高的井口做准备,不过没有跃出井口前,圣人在世界都只能释放一次超限力量,世界不是提款机可以无限透支,自不想轻易放出超限力量。 还有身体,圣人们用来加持超限能级的身体底子,在没有跃出井口前也还是没有质变,喝多了就会水缸破裂,这是客观物质而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叶青只要还在这个环境,实力就不会变态到哪里去,还是在理解范围内。 赤帝想了想也说:“也就是说这点,伶没骗我们,叶青只有一次超限力量,只是可能……会恢复?” “目前来说是这样,只是还不确定叶青加持的渠道……伶不可能用方舟世界官方认可加持叶青,他……怎么窃取?”五莲眉头皱着,推究剩下最后一个变数:“不过都无所谓了,我们已经知道了叶青的底牌,他还想利用这点逆天?” 众仙侧目,有些惊异看着老人,很少见这样愤怒,只有真正威胁到生命才会有的反应。 “幽云,从现在开始,不惜一切消耗叶青。” 无论叶青有什么窃取方舟高能灵气的秘密渠道,但伶的态度明显没有偏倚,或对于她来说这里所有人同归于尽最好……这里面就有机会,五莲不会给叶青慢慢保留住超限灵气的机会。 无论怎么样,这边人多,所以不可能出现叶青同时一个打三十个的情况,拖延到零号舰跃迁准备就绪应该是没问题了,船控制在手里,就拽着所有人的命根子,任你超限力量又能如何? 有本事毁掉船,大家鱼死网破……可如果真的有鱼死网破勇气,之前叶青在方舟里窃取灵气立地成圣,就应和伶拼了,而不是看似凶焰滔天杀出来,其实是一只偷油的小老鼠一样给灰溜溜地给女主人家赶出来。 “你这狡猾的小老鼠,在我这里可没这么轻松,别想蒙混上船。”老人此时这样想着。 1903.第1903章 杀幽云(下) “这里没有人可以逆天,青珠孤高而死是先例,白云锋芒也得降能,你叶青还想……模仿么?”幽云的喊声再一次嚣张了起来,似乎是吃定了叶青不敢用超限力量在他身上。 超限一击……一击,很大程度更体现在威慑力。 杀阵绵延,当面敌人层出不穷,逐渐明显是以消耗、阻滞居多,甚至屡屡试探底线,真想要击杀自己于当场,这使得叶青要保存高能灵气变得困难起来,整个计划某根线索轻轻拨动般的感应,再迟钝也会意识到,情况发生变化……正常来说五莲不可能做出这种反应,天仙也不会真的卖力送死,会放水才是。 “除非是……伶?不是她透露,幽云怎么知道青珠和白云的事。” 叶青并不会抱怨,心里只想着后续步骤,战争本来便是这样你打你,我打我,而尽己所能地将对方带入自己节奏……套路。 对方已出牌了,那就轮到自己。 出方舟前,也有想过要做一些疯狂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也真的不想做……几个关键节点还无法确保就成功,风险很大。 但又必须面对,谁叫自己不能接受别人施舍,而要当几分钟自己的主角呢? 在选择以主角方式出来,就牵扯起一张大网,为了泥沼一样阻滞这一颗超新星爆发的升起,所有敌人都勾连起来,越来越缩小它在命运长河里突围所有可能,只有最危险中才有最不可思议机会。 叶青眯起眼睛,那就……所有疯狂事情中最疯狂那个,没有任何人能想到,才会出乎所有人意料,以五德相继道路特长为支点撬起的杠杆,一招怼死所有人! 一面看似漫无目的地游走,无规律对五莲、黄帝等人做出突袭姿态,他的目光在整片虚空区域逡巡,捕捉任何一丝时空波动涟漪:“既决定了这么走,那现在首先的关键点,在零号舰……帝君留下来能搭载主力的零号舰,大家都在等它,伶也在忌惮它……能反过来影响到她的节奏……” 视线转过一片空域,突然,又转了回去。 唰—— 零号舰出现在战场的一角,远远的一丝星光透过敌人的身影传来,对于叶青来说,这是黑夜里的启明星,明亮的信号,而照亮了这重重幽暗,似是透明的月光穿过婆娑树影,照着许许多多的孤魂野鬼。 “你们还不知道自己可能的命运……想不到,我们所有人都一起面对这深渊虚空挑战吧。” 叶青嘴角噙一丝冷笑,自有一股底气,虚空中新一股高能溢流已经出现,星核正在给方舟充能。 不过速度缓慢了些,有点异常。 还是得保持影帝演技,催一催:“道天公民小姐,零号舰已过来了,你磨磨蹭蹭地还不快点?不想拉开距离了?” 川林笔记封底传出少女声音,哼的一笑:“我在看你,孤魂野鬼同志,舰灵少女们的好朋友,世界人民的大救星,要约定军火支援可以,是否要给点投名状呢?” 话语间带着点猫捉老鼠的戏弄味道,她的演技还太稚嫩了。 叶青微微蹙了蹙眉,所谓约定就是超限充能——方舟要突袭青帝世界,它在跃迁六个时辰途中一次次超限充能,这不可避免会溢流给自己。 伶控制不了这点,她只能控制时间节奏来问叶青吃拿卡要:“快点打死一个给我看看……撕破脸,让我看到你的决心,然后我给你充能,让你混上零号舰,一路上有六个时辰呢,能跃迁多少次?如果照我的希望,这些最好一路上都死光,跃迁到世界后也差不多一船都是死人了,减少我之后攻袭世界的阻力……或者,你有别的想法?嗯哼?” 叶青无动于衷。 “哼!姐姐就要醒了,我不和你玩了,直白跟你说,方舟不会再放你进来,除了你偷了我的高能灵气溢流外,你也休想得寸进尺……沉浸在高能灵气中太多时间。” 叶青淡淡:“我不指望你会引狼入室,放我进星炉。” “我当然不会!但之前没发现你这么厉害,你的道基似乎有些特殊,能级滑坡速度太慢了,一刻钟都不够滑到底,如果没人帮你消耗些,我很不放心。” “所以你勾连五莲了?” “对,我叫他不要接受你的任何迫胁,不要奢望与你保持和平相处,要么一开始就赶你下船,要么就只能跃迁途中不断用命去耗掉你一刻超限,让你连贯不起来六个时辰,那个老家伙知道怎么选择……你现在失望了么?遗世者。” 伶笑容满满,同样恶意满满:“你的时代应该听说过一个超人的故事,婴儿状态就在氪星的高能级环境,才能淬炼出远超地球的道躯,在氪星也就普通人,放在地球能飞行,能刀枪不入,就是天生神灵,在古代环境会尊崇为仙人……这故事有点幻想了,一厢情愿地以为能克制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理,不会能级滑坡,但道理还是有些。” “如果给你长期熏陶下去,在高能环境淬炼完成高密度五德灵池,就陶瓷瓦罐升级变成合金高压锅,你就可以汲取五倍普通灵气——放到星炉外面来就是五倍超限力量,五德圣人力量?要是那样,你就有五次超限力量了。” “那会让我……很困扰。”少女幽幽地说。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且还在继续恶化下去,叶青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冰冷。 ………… 紫气入网一开始示弱,似乎是不敢挥霍使用自己超限力量,这让幽云更振奋:“你在找零号舰?我们知道你想要追上方舟,但你没机会,你只有一个人……我们甚至都不用和你超限力量死磕,只要临走时将你抛弃在这片空域,你就是流浪的孤魂野鬼!” “那就请看……好好看。” 叶青突隐隐紫气一闪,刹那间,穿过了空间,身一片流风霎时突进绕过了两个五莲天仙阻碍。 穿梭而过的瞬息:“老实讲,超限力量所向披靡,也是很有快感一件事——听说大致可与中学生参加小学生比赛,全方面殴打小朋友的快感相似?” 伶屏息看着这一幕。 “为什么是我!”幽云突痛恨自己嘴贱,悲愤喊着。 “红云托我向你问好,五莲派的金牌卧底阁下。” 紫气一闪,本来纯青的剑光陡塌缩瞬间,一切都有了解释。 “我有什么错!我没有错!我一开始就是卧底,红云大师姐……她是对我很好,但我又能怎样?我只能这样……” 幽云叫着,神识波动剧烈显示出死亡前不平静:“等等!我明白了,大师姐恨不恨我都是借口,我活着,就对转投黑脉和新黑脉的幽云门形成人心不稳……且现在正好孤立没有羽翼,你又刚好青源超限克制我,你是这样才要杀我。” “你想多了。”叶青粗暴打断了对方的临终忏悔。 幽云还没听明白这话中意思,一声响后,有点不敢置信的抬起首,眼中透过一丝绝望。 一个亚圣,拼命而起的最强的防御,就纸一样斩开。 死亡笼罩下来,惨叫在虚空里无声,只有神识波动。 血滴喷溅而出,化大片腥气血雾,给这片混乱的水墨画再度涂抹一层,变成了乱七八糟的抽象画,大概也是鬼斧神工的灵魂画师涂鸦所作,那尖锐的画笔,更是粗暴地在一面突出:“要杀的有很多,随便选一个顺手又不顺眼,所以现在,你……死得明白了吗?” 轰! 幽云元神泯灭黯寂在众人面前,死不瞑目,道躯自爆的能量辐射横扫全场,在周围感应中犹如日光刺眼,这产生一瞬遮掩的感知落差抹平,那道危险的紫气一下子隐去了。 声音在幽幽响起,夜风在窗棂间吹过:“还有谁?” “啪啪啪,啪啪啪!” 公民少女在拍手,佩服:“好厉害,叶青好厉害……真爆发了!不过,我发现,你太危险了,比这里所有人加起来给我危险感都更大……” “你想毁约?”叶青冷静说。 “不错,刚刚想了想,元舰灵姐姐还没苏醒,论算计是算计不过你,与其一次次跃迁放纵你横扫无敌,整合势力……我怕自己压制不住你了,所以你给我的选择分明是陷阱,杀掉五莲和黄帝、赤帝等人,造就一个比他们更强更危险新主君?更甚至,回归世界后人、仙合流,大陆地网合一,开启祭天,天地人三才合一,完成青帝未竟事业?” 公民少女啧啧两声,语气微妙一点赞叹:“相比下我感觉还是杀掉你更值得一些……不过你这面无表情,一点都不惊讶?愤怒一下也好让我有点成就感……” 叶青:“……” 川林笔记投影里,公民少女的脸上闪过讶异,旋即笑容则是愈钦佩:“还有后手?看来你比我预判的更厉害。”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那我就更不能放你生路了……至少接下来到零号舰跃迁追上我们方舟之前的一刻钟时间里,我可不会启动跃迁,没有星核溢流会重新补满你,没有超限力量,面对众人追杀,你可……千万别死了。” 这话如果让别人听到,多半会震撼,她判断杀掉叶青一人比杀掉所有人更值得? 而只有叶青一人听见。 1904.第1904章 图穷匕现 在更广的范围,全场沉寂,残酷的铁血氛围在蔓延,都是给叶青毫不犹豫的力量给瞬间震慑住了,又疑惑:“叶青这样用掉超限力量什么意思,有意义?真以为能干掉这里所有人?” 五莲也微错愕,他还以为叶青会一直节省超限力量……难道伶之前说谎了? 再联系,已只有一阵灵魂深处的切割痛感,本命灵宝大约已给对方洗炼掉,再也联系不到了,片刻眯起了眼睛,传音下去:“叶青已用掉超限,突袭威胁下降,不是第一线围攻都散开些,当心方舟主炮。” “老师英明。”众人诚心咸服,不能光顾着鹬蚌相争,让方舟渔翁得利。 刷! 一道身影突出了幽云的自爆,也见到了周围人都散开去,大致明白是在防备方舟主炮轰击的散兵策略。 “不就是爆发一次超限么?你们给刺激成这样……还让不让人好好做主角了?” 叶青吐了一口气……才做了几分钟的主角雄起,就尝到了什么是围攻,放在现实里真的是要死人的节奏,幸自己没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或者说,从没指望过。 “叶青在那里!”有人眼见喊着。 “围上去!” 叶青出现的位置是核心战场的角落,人看上去果真没有受伤的样子,只是衣裳有些焦黑,气息也褪去了紫气,干掉幽云后正好顺势向着零号舰突围,他对伶传音:“这里有个新的建议……尊敬的公民小姐,你也会感兴趣。” “哦?”伶感兴趣地说,她好奇叶青这时候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打动自己。 叶青露齿一笑:“你想要我的命,我可以用特殊方式抵押给你……且不止我一个人的命。” 轰! 他将所有的一切筹码,都推上了桌台。 这样的无畏,还有之后说几句话,让对面沉默了,气氛中透露出一种无声猜疑,伶完全没想到叶青会这样连着自己都…… “……而且,你之前关于击杀数量计算是错误,你不信?在对抗最激烈巅峰,物极必反,打压过去会有个崩盘的临界点。” 叶青似乎不介意告诉对方这点,给予符合对方认知的解释,淡淡:“杀掉五莲、黄帝、赤帝等首脑,再杀掉几个不服的刺头,人心一崩盘,就可强行压服剩下,整个临时队伍粗糙,就可以暴力殴打到屈服。” “而精简整合了的天仙队伍,反会比大而无当一盘散沙更有抵抗力,特别在自己在他们心中建立起粗暴超限释放的深刻印象之后……如果你不放心,我宁愿慢一些,来换取方舟的节奏。” 这段话音落下,叶青听到了虚空中传来公民少女的轻笑声,透着舒展和放心的味道。 似乎一个女皇拿捏着前方元帅的后勤粮草,用断粮来威胁,终逼迫元帅低下骄傲的头颅,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完全掌控节奏之后露出来的一个满意、得意、惬意的微笑。 ………… 一面,见到叶青突围,黄帝和赤帝都感觉到松了口气:“他还想强行登船,这里是青帝世界到天界时空壁障距离的中间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下降追着方舟速度更快,往上升去往永固时空门绕路的话速度更慢。” 只要叶青还有在意的东西,那就好对付了。 苍窍、离火和坎辰等人远远落在后面,喊:“老师小心!叶青冲你去了!” “嗯?” 五莲正在与零号舰汇合,这时回首扫了眼追近的敌人,淡淡:“我的人死了一个,黄帝道友,赤帝道友,该你们出人了。” “我们可是说好的条件……要一起上船……好,围上去,围上去。” 黄帝和赤帝指挥调度起拦阻阵型,其实在得知了伶通知一些事情,如果叶青一定要强行登船,等放弃了青源游走脱离战场的速度,可以表面上答应,上了船再用人海战术堆死失去超限的叶青。 但他们连这点成本都没人愿意付出了,万一逼急了给叶青自爆,多不值……还有伶可能掐着时机递送超限能量溢流,形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局面,不如一开始流放叶青出局。 等到击败方舟一切尘埃落定,世界重新上浮到这里,轻而易举解决之。 没人认为叶青现在还有战略上威胁,只是在逞最后的匹夫之勇罢了。 这时发生个小小意外。 一侧飞过来一艘星君舰,带着少部天仙,辛琰招呼:“叶君快上船。” 叶青身处重围但还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这意外的因素闯入战场,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女人,叫你别来,还要来……我就算真的要上船也是上大船,你那小破船能追的上零号舰和方舟?” 辛琰不答话,只是尽她的理解和努力,试图为青帝的继任者杀出一条通路,哪怕她知道,其实更危险的是途中会遇到的敌对和狙击,就算上浮去往永固时空门绕路是可以避开,也还是同样的路程,来不及。 “走吧!”叶青喊,就这点助力没用,危险根本不在这里……机会也不在这里,但情感上还是有些触动,有人在意自己,总是件好事。 而有人连这样一条小破船都不准备留给叶青上,黄帝就急:“赶走她!” 火力网无差别覆盖下去,星君舰就顿时风雨飘摇起来。 辛琰怒喊:“你们要内战么!” 黄帝目光冰冷:“五脉是少数服从多数原则,这话是我问——你们要内战么!” “胡说,哪是按照人数?是按照脉属,就你们两脉作乱私通五莲,青帝遗诏是叶青继任,白帝道友会支持,黑帝道友也在船上……黑帝道友?你醒醒,起来说句话啊?” 辛琰说着停顿,她望向舰厅侧面一角。 黑衣道人脸色麻木地坐在那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一切都毫无反应,有些心灰意冷。 辛琰心凉了半截,喃喃:“帝君一陨落,五脉就真要散了么?” “看来还是得扩大了天仙全体会议,我们人多啊……”黄帝在外面哈哈大笑,能占据制高点的就决不放弃。 星君舰上的少数天仙迟疑起来,有些人目光闪烁,与刚刚看到叶青超限力量还在时的反应又不大一样了。 辛琰连忙安抚,但她没有青帝的号召,这样一耽搁就已遮护不住叶青,使得叶青渐渐陷入十面埋伏的困境,以及……连着她自己也要陷进去了。 大局将定,这或就要成为五脉重新整合的一个标志转折。 赤帝心中微动,也与黄帝争夺起控场权,笑着:“青谨道友,再反抗也无济于事,看在辛琰仙子的面上,我可以为你说说话,留你一条活命……哈,别的不能要求更多了。” “你!” 辛琰脸色涨红,她知道赤帝一直对她有些占有心思,只是因她没这方面意愿,天仙力量自有不是什么任人鱼肉的弱女子,又是青帝暗子,无法用赤脉体制强迫她,终于还是不行了么? 这时她想说什么,看看处境危险的叶青,又说不出来,就这迟疑间,船上犹豫不决的几个黄脉天仙终忍不住爆发动手,轰间在内部将星君舰炸裂,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绝,辛琰等人也终看清了黄脉和赤脉的面目。 “走!”叶青沉声,声音带着冷冷 “可是……” “离开这里,这是命令。”叶青给她一个方向,生路所在。 “好。” 辛琰咬了咬唇,现在没了星君舰速度便利,她也冲不进黄帝和赤帝的主力,终于不再倔强,混混沌沌地按照对方命令而行,她不知道叶君最后怎么能登上零号舰,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 直到过了好一会,辛琰带着剩下还能听从她的少数天仙飞出了这片战场区域,来到一片陨石带,幽蓝狭长舰体悬浮在一处陨坑背面,萝莉少司命在舷门边探出半个身子,招手轻声:“辛琰殿下,这边来。” “唉?少司命!你是在……等着接应叶君?” “没有啊,我和姐姐没得到这种命令,叶君说用不着,星君舰是追不上方舟,让我们照顾好自己就行,拯救世界的事情交给他就可以了……”少司命带着点促狭笑意地说,她几乎已经开始盲目信任叶青,忽又想起什么说:“对了,辛琰殿下,那张封皮带上了没有?” “带了,这东西现在没有能量反应了,刚刚我们跃迁的那一次能量输出还很强烈,就是方舟跃迁的时候,星君舰也跟着跃迁时……”辛琰说着顿住,感觉有点点微妙巧合,手指抚着胸口。 “先别拿出来……详情我们一会再说……”少司命引着她们进入了场上仅剩的一艘星君舰。 而在她们一侧战场核心,焦灼形势陡间突变。 幽蓝的晶门打穿了虚空,一道透明的隧道轰击向五莲。 叶青身影同时消失。 “当心!是小时空走廊——” 身影一下越过了黄帝和赤帝联合的狙击阵型,叶青根本不与别人多加纠缠,直接来到五莲面前,超限力量的紫气是没有了,却隐隐力量在绽放出亿万道光芒:“多谢你疏散阵型,其实……我还能再杀一个。” 彗星袭月,长虹贯日,图穷匕现。 1905.第1905章 向我开炮(上) “他要自爆——老师快走!”黄莲等人喊着,脸色都是难看,不得不上去拦阻叶青这个疯子。 五莲不慌不忙在虚空中劈出一掌,身形破空消失,而在远远的地方出现。 唰! 零号舰在提升到了最高速度后,早有准备地斜插在战场的侧面方向,瞬息就越过五莲身边,传出声音:“老师请上船。” 五莲回首看了一眼陷入重围的叶青,摇摇首不予评价,神情自若登上了零号舰:“时间快到了,都上来吧。” “早就知道你有鬼,老师好歹也是前圣人,只你一个有小时空走廊?”赤莲冷笑,身形一退远离叶青,保持一个相对安全距离,飞向零号舰那边。 叶青继续向着零号舰猛冲。 众人都是大惊,五莲眉头微皱,命令下去:“拦住他。” 少数一些天仙奉命留下来纠缠,明显地要失去追击方舟的机会了,脸色都是黑,有些恼火:“说了不给你上船,就算你上船了也不会给你开船,你冲过去又如何,就有用了?” 别人却都尽量远离叶青这个执拗的疯子。 包括黄帝和赤帝在内,全都稍偏斜些距离绕过叶青这里,黄帝更是对他冷嘲热讽:“你以为有自爆就行?别装了……这里没人和你战斗,我们上船,留下你在这里……还是乖乖地做孤魂野鬼吧。” 人流大抵是散开的,但因叶青还在奋力向着零号舰方向追赶,没人敢绕太远,免得也跟不上船,于是看上去,就一股股湍急的水流绕过了河心的中流砥柱,这样的一种观感。 这个范围,差不多能覆盖了。 叶青尽力地与零号舰拉近到某个距离,而后胸口的光芒陡一散,收敛了气机,对着周围绕路的众人一笑,侧转首向着没有多少人的方向,张口轻轻说了什么。 黄帝眉皱起:“他说了什么?” “听不见声音。” “自言自语吧?谁知道呢……” 众人已经大部分云集到零号舰外,陆续鱼贯而入,而这时候的零号舰主控厅里,五莲始终从容的脸色微变,陡然调转主控屏的球幕,扫过周围所有空域,又扫回到叶青那里,主控屏上重放了一遍对方的影像,微小人影放大之后,看口型。 那是在轻轻说:“……向我,开炮。” 轰! 白光充溢了视野之中。 这刻,五莲突然间想起来,或者说在场所有人都想起来了——这艘零号舰刚刚一天前由叶青和芊芊夫妇初步修复完成,它还只有飞行跃迁功能。 “它没有武器,也……没有防御啊。” 这念闪过都来不及说什么,下个瞬间,零号舰里所有人都展开防御,不约而同联合结阵,还留在外面天仙也不约而同围拢在零号舰在正下方给予保护。 所有人都清楚知道零号舰意义,此刻唯一能带着众人回归世界的载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的重要性,都在抢它,而没人会拿伤害它当威胁,那是会引起众怒的,对谁都没好处的。 “胆大包天!这个野人怎么敢——” 所有人都意料不及,包括五莲都没想到,就有个人这么不怕死地干了,这时反应过来已稍微晚了点 “轰!”一瞬间,零号舰的表面晶甲消融。 “起阵!”所幸聚拢这里天仙很多,没有等到零号舰完全破坏掉,就已层层灵光上去。 折射、散开,所有人齐心协力,都在帮助零号舰撑过来自下方超视距轰击的方舟主炮。 “轰!”一团火光,整个以零号舰为核心阵线都被轰击得向上抛飞出几千里,方舟主炮轰击距离实在太广,而且似乎有人在指示定位一样顺着零号舰的飞行扫过去,覆盖着无法逃脱。 “叶青在搞的鬼,看来只能等待一刻钟跃迁冷却期满,我们才能逃脱攻击范围了。”五莲叹了口气说。 这简直是用自己的命在帮零号舰续命,多续一秒是一秒,多续一分钟是一分钟。 “撑满一刻钟!” 方舟主炮能量洪流里,零号舰有点歪歪斜斜的打转,尽量规避着火力高密度区域,即便这样也渐渐快要到了防御支撑极限,没有零号舰本身道域支持防护,全靠天仙们道躯激发力量,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扩展保护直径千米的舰体,那真的是太吃力。 而负责纠缠阻滞叶青的人也喊着:“看不到叶青人影了!当心,他可能朝零号舰过去了……现在没法观测判断你们双方位置,注意预防遭遇……” 赤帝脸色涨红:“这小子耍了我们……以身为诱饵,提前预判五莲道友的召唤方舟时机,又用他自己追杀方向来诱导方位,恐怕到现在都还在给方舟里的伶提供射击校准!而他自己则借助这种火力调整来堵截我们。” “要不是五莲老师反应迅速保护下了零号舰,真给方舟突袭了世界,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变成孤魂野鬼……这人一点也不守规矩,不懂得大局。”黄帝一贯我即是大局语气让众人侧目,但这刻都心有戚戚,确实受不了叶青这种拉着所有人一起死的疯子。 五莲眉皱了皱:“他只是做做姿态罢了,想这样携势威胁的手段,迫使我们答应他上船?” “上来也能踢他下去……别理他。” “对,别理他,准备开船吧。” 在众人警惕目光中,叶青身影是在零号舰的正前方出现,终来到了零号舰一侧。 伶的主炮轰击丝毫不留情面,大概是很想将叶青道躯一并轰杀,只是主炮设计针对的是大型目标,用大炮打蚊子有一个能量覆盖密度,这点比较困难罢了,更多的是造成了力量损耗。 现在众人在舰内看去,叶青的衣裳已给轰得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也处处焦黑,是个黑人一样。 就这样,叶青还抬首露出一个笑容,很黑的笑容,牙齿还是雪白,是个不合群的孩子,眼巴巴望着别人的玩具,接着……他会祈求?或威胁?或硬抢?抢不过就原地打滚? “上船……我也来……大家一起玩。” 众目睽睽下,叶青昂首越过了脸色不虞的黄帝等人,手指抚了抚零号舰的晶甲,看起来也要加入防御支撑体系的样子,脸上带着笑容:“记得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就在黄帝张开想要讽刺几句时,叶青捏了捏手指,鼓荡了所有力量,一拳轰出……咔嚓! 零号舰破碎,轰一下,主炮的能量洪流席卷,白色光耀爆炸开去。 哗啦啦…… 崩解的舰体飞射出许多黑影,似乎是一艘大船沉没时跳海逃窜的老鼠,还有舰尾的仙炉坚硬沉坠下去,主控厅犹如给巨兽啃过一口的狼籍,这幕太过震惊和匪夷所思,以至于人们思绪凝固在这刻,都无法做出有效反应:“怎么……回事?” 就连同时在下方观测到这幕的伶,都震惊了,她以为只是表面说说,为骗取她放出高能灵气的超限粮草,叶青……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五莲深吸一口气,老人的声音都稍微颤抖。 怎搞成这样! “你死,是对世界有贡献的烈士,现在还想拉着所有人陪葬,你这狼子野心——”黄帝怒道。 叶青扯了扯嘴角,这话太神奇,没法回应,不过也不需要回应,不需要解释。 所有人都以为叶青不敢毁零号舰。 叶青就毁了零号舰。 “叛徒!”赤帝嘶吼起来,这毁是所有人的回家希望,拯救世界的希望,眼睛血红:“亏得我们之前还以为你想上船!” “哼……上船?” 叶青甩了甩有点用力过度的手,淡淡:“你们还认为能走?早说过啊……今天不解决方舟,你们谁也别想走!” “这就是你解决方舟的方式?” 黄帝痛心疾首,高速思考局面,一边义正言辞:“我看这就是你背叛世界险恶用心,没有了青帝压制,终暴露出来!” “未必,叶青要背叛有的是更好机会,这只是……破釜沉舟?” 五莲脸皮抽搐一阵,情绪强自镇静下来,狐疑地端详着叶青,上上下下看:“不对,有问题……我们知道你还藏有一艘星君舰?可是速度不够……” 众人也都知道叶青有问题,不过多数是看疯子一样看叶青,要杀之而后快。 希望刚刚要达成的时给人掐灭,那真是怒火万丈顾不上更多,只有少数人还保持理智,在追问叶青有没有回去世界里的后手,还夹杂着各种威胁。 而叶青并不解释什么,只是对着半空中摊手:“伶……现在呢?破釜沉舟,船已没了。” 唰! 白光止息,主炮轰击停止了。 “现在……我放心了,嘻嘻。” 公民少女笑声隔着虚空传来,有些叹息:“可是你太狠,狠得我更忌惮你了……还有最后一艘普通星君舰藏着,虽追不上我们了,但回归控场权已经转移到你手里了……我不信他们这些弱鸟能有勇气这时杀掉你,现在你多半已一边和我拖延,一边准备星君舰跃迁了吧?你有过修复零号舰经验,不会有材料预备?仙炉是不容易摧毁,不会转移到另一艘星君舰上吧?太多可能性了……我可不敢和你玩你猜我猜游戏。” 1906.第1906章 向我开炮(下) 叶青表情看起来有点愠怒,皱眉:“你又要毁约。” “没错,小女子又反悔了,那面随你怎么玩,别可被上百个人给圈圈叉叉了,当你要是有能耐反过来圈圈叉叉他们也行……不管你是死也好活也好,我得去进袭你们青帝世界老巢,不能在这里慢慢等着给你剩下那一艘小破船追击时间……” 公民少女微笑说,转过去命令:“开始急速充能!” “是!”有舰灵少女响应的声音。 叶青缓缓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很好,就这样。 有人已经愤怒地围攻过来:“我杀了你——” 而下个瞬间,虚空中沛然能量涌至,陡然间势能攀升,黑、白、赤、黄、青…… “不好……他又在攀升了……方舟开始第二轮跃迁了!”扑过来那人惊怒喊着,掉头就跑。 人还是很多的,但是这时方舟还在跃迁状态,等于很短的一小段时间将叶青锁定在高能,没人想要撄其锋芒,等方舟跃迁结束,叶青势能滑坡再围攻解决不迟……如果那时能追的上叶青的话。 充能也有时间长短与能量多少的区别,却不是上次最后小段充能有限,这一次,伶是为了压制叶青拖延了太久故意不充能,在确定零号舰摧毁后,陡抬升高能注入跃迁系统模组,等于是全程都会让叶青分享到了高能溢流……简直满足得要呻吟起来,只是五德灵池咯吱咯吱作响,都有些怀疑会不会炸掉。 “看来必须得抒发释放一些了……” 叶青嘴角噙一丝冷笑,也不去追周围四散而跑的那些普通天仙,目光扫向一面的黄帝:“道友请留步,我忍你很久了!” ………… 黄帝蒙头跑,一声不吭,没了之前‘我即是大局’的气焰,只是拼命联系黄脉天仙,勒令给自己挡灾……各种封官许愿,威逼利诱,情理服人。 少部嫡系也是咬咬牙,真的上来挡灾了,但是叶青根本不予理会绕过去……笑话,自己又不是会转移仇恨的白痴,你想挡灾就挡灾? 更悲剧的是,黄脉腿短。 叶青越过去,那些人也追不上叶青,反叶青与黄帝迅速拉近了距离。 眼见得就快要给叶青追着,一下超限力量横扫出局,万般壮志皆化泡影,黄帝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突发现前方更远赤帝逃跑身影,似乎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又尽量挤出一个笑容:“赤帝打个商量,我们两个分担点抗一抗不行么?” “没必要。”赤帝不耐烦说,这可是超限,以为请客吃饭,分担着付钱?开什么玩笑! 黄帝脸皮抽搐一下:“我有钱,可以给你好处补偿……” “不,你还是自爆抵消掉叶青的超限,尽量同归于尽好!等你们都死了,我什么都能拿到,整个五脉都是我。”赤帝嗤笑着,不过这也是随便说说,反正他的速度比绝大多数人都快,森林里被熊追的时候只要比队友快就行了,叶青首选目标不会是他。 “没了我!五脉失衡,就算叶青也死于围攻反噬了,你一个人统和五脉,拿什么抗衡五莲?”黄帝怒其不争地喝。 “你还觉得自己一直是不可替代?当年没有你时,青帝不也是照样硬抗道门……更别说现在有黄云替补,拿你资源帮黄云恢复道躯就可,这中间有个恢复期可以控制,白帝和白云相争需要一个裁判……” 赤帝幽幽地说,笑了笑:“红云道友资质明丽,有个女儿是软肋,收了她或她女儿当帝妃也是极好,青鸾道友性子纯净痴情,想必已经在转孕女儿,做母亲的为了女儿什么都肯牺牲,只要答应照顾好她们母女……自会吸取道友你的陨落教训,不会一下子做得过度,留下些回旋余地,让她们慢慢习惯接受……没有了你的竞争,我也不必再用一味的武火,刚柔相济,文火慢炖,滋味才是最好,不是么?” “你——” 黄帝还想怒斥,后面叶青以及追上来,杀气已扑在背上,顿时大骇:“等一下!我有钱,我可以买命……” “你买不起!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废物拖后腿,帝君早就统一世界了,用得着出来冒险陨落?”叶青心里有种异样愤怒,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股情绪自何而来,只是冷冷:“求饶的话,留到下面去见了帝君再说吧!” “超限力量·时空走廊·天子之剑!” 一道淡紫的力量突然之间出现,破开虚空,这一下用尽了叶青现在所有的道法,只听“噗”一声,黄帝惊怒哀求的表情突裂开,红白飞溅开来,妖异艳丽的泼墨画卷一样。 下一瞬间,千锤百炼的道躯分开,只剩一个青色元神出来,临空虚渡时波动:“救我——” 周围群仙四散,没人救。 一只手打穿了虚空握住元神,“啪”一下,直接捏碎! 黄帝,在这冰冷幽暗虚空里这样陨落当场,全场骇然。 就连五莲回首看了一眼,在众人簇拥中向着一个方向逃跑,圣人不吃眼前亏,没有什么好丢脸。 杀得了黄帝,整个淡紫迅速消退,重回青色,但没有触底时,又青气弥漫增长,丝丝淡紫又隐隐出现。 “叶青力量没有跌入低谷,又在恢复了!” 就气槽往下掉了一大截快要见底时又给迅速拉了上来,方舟公民少女毫无顾忌给他补魔,因……没威胁了! 没威胁,自可以宽容。 “他疯了,真想在这里和我们死磕……” “方舟跃迁一次,叶青就强一次……他真想在这里一轮轮消灭所有人!” 轰! 叶青张开双手,拥抱虚空中源源不断新一轮超限能量汇流,刚刚战损迅速补充……打飞了顺路一个敌人,死活也理,大概是道躯爆炸了? 不够……还要更多…… 消耗殆尽的势能刚刚回落,又随着急速注入重新急速攀升,再度轰击,举手投足都是巨力,不过计算了一下时间,叶青没释放力量,而飞向更高处时空。 各种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喊声、哀嚎、痛骂,都影响不到叶青。 他只凝神冷静,仔细去听川林笔记封底投影传来伶的声音,某种能级抬升的影响了感知,需要捕捉信息才能精确把握住时机……可能只是一瞬间的时机,白驹过隙一晃而过……要抓住它,迎着风暴乌云,如海燕一样飞上天去,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越过暴风雨的浓黑乌云,更往上,是灿烂阳光、铺展无垠万里晴空! 逐渐模糊的声音中,公民少女隐约是在说:“投出时空锚。” “是!” “第二轮跃迁……最大势能输出……过去!” “已抵达目标空域!” “好,稳定周围时空。”伶并不准备给叶青太多供能,哪怕她感觉到叶青已追不上自己了,也是控制着:“准备切断星核高能输出,倒数十……九……八…………三……二……” 轰! 陡间,叶青整个人气息化沉凝紫气,睁开眼睛,紫水晶冰冷不含一丝感情,手指轻轻掐了个道决,一种牵引力,在上方天界的能级壁障区域传导下来,那是……无数降能垂流的虚空之风。 公民少女声音淡去:”一!“ 叶青在这时候仰首,望了望上方遥远幽暗透明的天界壁障,又转首看看周围眼睛通红扑过来的无数天仙,在即将失去了超能溢流时,嘴角微微弯起:“再见,孤魂野鬼们。” “方舟跃迁要结束了,当心他要突围!”有人还误以为这样。 而根本没人能挡住叶青,紫气身形在巨大的牵引力自然悬浮,这牵引力随着叶青身上气息浓缩质变而呈现几何级数的增大,随着公民少女倒数到最后,就火箭点火的瞬间,他的速度就已超越了极限,化成了一道紫色闪电折转穿过包围缝隙,飞向了更高处。 几乎瞬息,紫色身影就化了一个小小黑点,溶于幽暗的虚空背景中,似乎比最深沉的黑夜还黑。 这一下骤然惊变转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跃迁离开了的伶还没有发现这一变故,无法得知她反应,但在现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就连一直惊疑叶青行为异常、还在寻找可能解释的五莲,此刻也瞠目结舌:“你毁掉了一切,自己飞升?” “没想到你是这种……不,没想到你叶青是这种人!”有天仙惊怖之下,都已有点语无伦次了。 他们指望能获得什么回答或解释,来证明他们的说法是错误,而寻不到可以当面对话的机会,一旦越过天界壁障,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四下里更没有任何藏着叶青分身,没有任何解释。 便有解释,也不会专门对这些敌人解释。 那人已经消失在天空,带走了所有生的希望,留下是……失去归宿的身影。 上百个天仙,全都这一瞬间给叶青一人踢出局,就一群孤魂野鬼,在幽暗冰冷虚空里愤恨诅咒,彷徨无计,空落无依……而随着叶青消失,方舟正在向着青帝世界方向,再无顾忌高频跃迁过去,六个时辰,世界即将迎来毁灭。 于此同时,星炉里似乎感应到气息消失,星核陡间轻微颤抖起来,似乎是一个少女惊惶地睁开眼睛,睫毛轻颤地想要寻找情人踪影,却一无所得,触目所及只有高能的白光。 少女失落垂下纤细茂密睫毛,圣洁白光丝丝垂落,星核里有一种淡淡失落在弥漫……又是背叛? 下个瞬息,虚空中一股羁绊红线拨动了下,似是高天垂落目光,又似是一直飞在高空的风筝,无论他飞得多高,总是有一条细细的线轻轻握在少女洁白的小手上,在锚定着。 她一怔转悲为喜,但又有了新问题,到底要不要放手……如果对方真一心想要飞升,自己还是放手罢,人心要走,留是留不住,但如果…… 1907.第1907章 飞升 飞升!飞升!飞升! 头顶很远的地方,就是无尽的穹顶,透明玻璃天花板,就是天界壁障! “说好的举世而移,真不想现在就来啊……不过,没办法,就先探探路吧。”叶青身形急速飙升,思维这一刻高度理智,摈去所有顾虑和羁绊。 暂时飞升,一方面是为了规避人海战术,一方面则是自我突破最后冲击,势能爆发前的最后蓄势。 就刚刚的形势来说,别看连着爆发,但一旦伶回醒过来,就有好戏看了,破釜沉舟争取到的短暂主动权会回到伶的手里。 叶青也清楚猛虎身在群狼环饲中的危险,天仙对凡人不惧怕,因可以维持常态高能级内循环,连皇城龙气都可以静待其衰而灭之,而圣人道君高一层超限力量是平时精心养护、用时昙花一现,其实是畏惧人海战术。 叶青同样无法抗住人海战术,五德相继道路的优势是修行速度,但一切落实到力量上来,并没有脱离能级规律。 什么是超限力量? 它的规律是什么?怎么掌握在自己手里? 五德灵池如果用罐子蓄水来比喻,就五个颜色不同薄壁泥罐,呈上下阶梯编组而成的一组滴漏水钟,每个罐子都装满低温液态的氢气,都有一个小孔对下面罐子漏水,最后可以在底层灵池释放力量,这样就是五倍的普通灵气总量,其实不算持久战恢复速度,单纯容纳普通灵气的总量上,和太真、五莲相比没有区别。 但是一旦容纳超限,灵气密度增大到质变,罐子里液态氢气变成了液态氦气,或者更高密度的液体,它只能整体分担的少部装载,总质量其实与原先普通灵气差别不大,甚至更小些,只是力量更凝粹,稍一多些,薄壁泥罐会承受不住压强而崩碎。 不成熟的超限就是在汲取方面,叶青已经初步获得星核溢流之力一次高能注入加持,就抵达了身体现在能承受极限,必须将多余泄流释放出去,有点虚不受补的意味,对应是普通圣人的容量。 还有成熟的超限是在基础方面,继续长时间沉浸高能灵气,五德灵池淬炼质变——比如泥罐薄壁增厚,或者烧制成强硬陶瓷,或者换成合金高压锅,改用合金管道相互连通,其实就是整个工业体系的强化质变,并非单纯的灵池,是道躯整体上的强大,提升了致密度和抗压,对应的五德圣人容量。 但道躯强韧度需要是长期的高能灵气锻炼,但无论世界推举加持、皇帝临时授予元帅兵权而战后收回,还是星核溢流出来的高能灵气的一次性挥霍使用,都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能级滑坡,也就是说——大家对于新一层高能灵气刚刚处于发现状态,最尖端力量首用于战争,但不能长期。 悖论就在于——谁能在低能时空长期维持高能灵气? 通常来说悖论无解,就连世界之心碎片的星核也会随着坠落而沉寂,只有完好世界的整体抬升,晋级到更高能级的天界时空,水涨船高才会长期浸润改变,五德灵池乃至道躯的致密度和抗压力,并不是由叶青自己单方面汲取多少能量决定,而与环境密切关联。 但道天方舟星炉神奇破解了这个问题,它似乎是深海里的抹香鲸,配上星核沉寂的高能级,每次接通海面的呼吸藏蓄下来氧气浓度,远比深海水体里游历的氧气更高能。 除非和白云一样给元青引力井捕捉,进入方舟星炉获得淬炼的机会。 那就能完成高密度的五德灵池,叶青就可以汲取五倍普通灵气——放到星炉外面来可不就是五倍超限力量! 可惜伶不会放叶青进星炉,那等于主动引狼入室,公民少女知道叶青的危险,她封闭了一切让叶青长期不断浸润在高能灵气里可能性。 但是,她忽视了……高能环境,不仅是星炉! 还有更广袤无垠的自然天界! 这也是她进入了思维盲区,回醒过来,就会目瞪口呆…… 叶青收起笑容,开启了川林笔记封底一页,并不用来与伶联系,而开启了常规功能:“开始检测记录。” “检测,势能牵引……来源是风。” “检测,时空在升高,已接近本层顶端。” 川林笔记封底随着叶青一路飙升能级飞向更高层时空,同时确定晋升经验,记录下来,叶青好奇问:“现在速度是多少?” “无法确定速度,出于飞升的特殊时空扭曲,相当单一用途的瞬时时空隧道。” “能打破么?” 川林笔记:“……” “好吧,反正也没指望这个。”叶青无奈,目光四周逡巡,似乎寻找着。 “扫描星图,对校定位……” 就在某个时间,一点星光在视野里迅速滑过,是……永固时空门。 晶莹,宏大,古朴,神秘。 真正永固的时空扭曲,不知材料,不知用途,不知年代,亘古伫立在这虚空底层的天界壁障下,这样远古的高层时空文明遗迹,说明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人来过这里,高层时空的来客,到最底层又干什么呢? 幽暗寂寂,没有回答。 无垠的虚空里有着太多玄奇,星河沙数的不可计量,有些是过去神秘留下,有些是正在发生,而这里就正在发生一件,叶青在亲手创造的奇迹。 “咦,那道紫气星光是……” 几个青脉仙人日常轮值地守在永固时空门前,接受陨石,此时看到这窜起的青紫光,震惊之际分辨了下气息,又是眼睛一亮,对着这招手:“青谨殿下!你怎么来了!” “大家好。” 叶青挥挥手,越过了永固时空门:“待会见……” 瞬间穿过,几人目瞪口呆,许久才脸色发白:“青谨殿下……飞升了?” 没有任何解释。 叶青升太快太急,在做出飞升选择,自己也是停不下来,不可能停止,也不会去停,更不会为自己辩解——也不需要解释。 ………… “奇怪,高处有个紫光点飞过去了……你们看到了吗?” 远离战场的一艘星君舰里,红衣少女神情疑惑问左右一些同伴,手指点了点朝着战场的透明舰舷,大概侧上方。 “没有啊……辛琰殿下视力真好,那么远都看见了。” “似乎是有一颗星星飞上去了……唉?紫色,会不会是叶君啊……”有人说。 “叶君怎可能变成星星?那不是飞升……放弃世界,做逃兵?” 少司命看了看舷窗外,却摇摇首,神情信任:“叶君之前留下吩咐说让我们不用管那面,他不会有事,很快就回来。” 刚刚猜想叶青飞升的那人讪讪不好接话。 辛琰也捂额无语,转口换了话题:“青谨让你们最后一艘星君舰送我们直接离开这里?” “对,可是普通星君舰承载不了这许多天仙……”大司命神情为难,又看向辛琰:“叶君说这个等辛琰殿下你来了就可以。” “你们是说这个?” 辛琰默默在胸口衣襟内取出一张扉页,安置在控制台上,回首轻轻说:“之前我们也以为不行,但叶君这个扉页会传出一股奇怪……嗯,力量,加持星君舰跃迁,不过一开始没动静,需要等到很特殊的时机才有那种力量会传过来……有点像海面上张开风帆,等待一阵信风溢流过来,挺奇怪的事情……你们姐妹这么看我干什么?” 大司命和少司命看看她饱满的胸襟,又看看那张扉页,都能嗅到一点轻微的女体幽香,这真是…… 姐妹相视一眼,脸红红低首不说。 难道告诉对方,这张扉页等同于某个人的五感延伸,按照对方交代的说法,敏锐深入到能跨域通讯,这种程度可以说什么都能感觉到?而知道这些,是因她们之前犯过同样错误?那也太尴尬了…… 幸辛琰对这张扉页的认知与她们不同,并不清楚具体,还只当普通能量传输道具,于是还是让她继续不知情。 “不过说起来,这东西还能传输能量?好神奇……” 就在这时,扉页陡绷紧了张力,犹如风帆鼓动,某种虚空里吹来的风流,辛琰并不敏感,而大司命和少司命对青源的风流变化都一下敏锐感觉到了。 辛琰目光转向主控屏,点首:“方舟又在蓄能准备第二次跃迁,她要最快速度拉开与零号舰的距离,要不然,零号舰跃迁回去,再叠加时空走廊就有可能突袭到它了。” 她还不知道……已没有零号舰了。 “等等,这时间太巧合了……莫非能量流,就是方舟跃迁时会流出来?”萝莉少司命突发奇想。 周围人都面面相觑,有人做了个噤声:“嘘……就算是,也别说出去。” 少司命缩了缩头,停止了更加深入可能与叶君底牌相关的猜测,而压低声音:“可是能量足够,我们舰体的跃迁距离不够长,速度不够,也来不及……难怪叶君要我们别管,可又没说接下来怎么办……” 这时,主控台上那张封皮扉页上射出光线,叶青立体投影陡然浮现,稍微有点干扰模糊,还算得神情自若:“回去等我便是,现在来不及解释太多。” “这东西能全息通讯?” 辛琰讶然看着这张扉页,突似想起刚才的什么事情,一手按在胸口,脸颊红红,又瞪了大司命和少司命一眼,竟然不告诉自己…… “要等多久?” 萝莉少司命忍不住追问,根本没怀疑对方会回来这个事实。 “那说不好……” 叶青的声音顿了顿,看了一眼这个粉妆玉琢的小萝莉,微笑:“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一句……等我开着世界,来接你。” 少司命闻言微怔,犹迷迷糊糊,却有些习惯性,又是下意识点首:“好。” 回过神来,扉页里就传出滋滋的某种干扰声音,而叶青声音就再也听不见了。 而姐姐大司命,还有辛琰前辈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小萝莉顿时脸色晕红:“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当时在永固时空门那里守望轮值,他还是个小小真仙,老是不过来给我喂……” “哦……喂啊,怎么喂?”辛琰笑容暧昧。 “前辈想哪里去了,就是送灵物吃,每次都饿扁了才等到吃的,那时永固时空门附近还没多少陨石流,就指着这个活,还要他带回陨石流给世界消化,再反馈资源带过来给我,很小气克扣,还很凶,我有一段时间还想打死他来着……” 辛琰一开始笑着听八卦,随后神色渐渐认真起来,陡间想起了刚刚滑过视野的那一点紫黑色星点,沉吟起来:“永固……时空门?” “嗯,我们最先发现那地方时,也没别人知道,有时坐在仙境残骸的树梢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两个人了一样,一般是芊芊陪我,有时还能见到叶青,就这样相互开过玩笑,没想到……没想到……” 小萝莉水汪汪的眼睛,有些迷离起来:“时间过得真的好快……一切都变了,要是帝……芊芊还在就好了。” 1908.第1908章 破入 “飞升是什么样感觉?” 铁饼‘轰’砸下,咣当,耳鸣,眩晕,震荡,陨石在自己顶上,滚石落木,重重砸在胆敢翻越城墙的人身上。 接下来看似透明的虚空,‘啪’一下撞墙,脸上都波动着扭曲瞬息,这当面向着叶青整个人灌下来,是降能的虚空之风! 无形的风墙,透明的玻璃天花板,带着些陨石冰雹一样而下…… 就是这样的感觉。 高能风轰击,混沌轰击,它能阻滞甚至重创世界攀升,更胜过一切世界内所谓的天劫! 同时,它也是青蛙跳出的井口,鱼跃龙门的门槛——围城里的人想要翻越出去的墙。 没有秩序,没有技巧,没有侥幸,且……一点也不浪漫。 “啊——” 叶青咬着牙,发出了无声呐喊,顶着风冲上前去,所有紫气没有任何保留,丝丝缕缕的紫气伴随呐喊,结成了一朵朵烟云。 隐隐,其中一条青龙。 这青龙直直扑了上去,对着天花板撞去, “轰!”实在,硬碰硬的力量,铁与铁的碰撞,血与血的对拼。 只为去更高。 宛人类梦想着飞鸟一样跃身到大气平流层上,去见到暴风雨浓黑乌云上万里晴空,甚至越过大气壁障,要攀升得与星辰并肩齐高,这样纯净梦想,不容半点畏缩退避之心!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上来了,他就没想自己能全须全尾回去! 逆风前进,有进无退! “轰!”五感已模糊了,只有超出五感的模糊存在感,天仙元神也无法预测危险来源。 危险来源于任何角度、任何时间、任何种类。 当当当当当! 混沌乱流化无数种攻击,宛千百记铁锤同时挥砸在身体的每一处,砸在硬实的铜豌豆上。 电火花在兹兹爆炸,紫气护住周身,硬顶着乱流中越来越多能量的狂澜,由此才能大约感觉环境变化是在抬升能级……但是反过来,体内紫气也在外部高压下硬挤进了五德灵池的周壁,进而身体肌肉、筋骨,深入骨髓与脑浆。 巨大的痛苦在身体的每个角落传来,来自每个细胞,更进最细小微粒,甚至灵魂深处的苦难呐喊,用任何语言、声音、画面、触感、味道、规则都无法形容。 它是来自秩序外,混沌的直击! 铁,在炉火升温里炼成了水。 又兹兹退火冷却。 千锤百炼。 完美钢铁之躯,适应更高能级环境的五德道躯,在千锤百炼中,轰铮鸣声中脱颖而出,雪亮。 更多星光海量反射回来,时空的塌缩与扭曲在身周形成了一圈星光,星辰的流光,还有亿万道流光掠影的生命身影,有些眼熟的人形,有些非人形的凤凰、龙族、鲛人、妖神,甚至更多辨认不出来的物种。 叶青猜测他们、她们、它们或只是倒影。 无数前辈和自己一样飞升过,但按照光线的传播速度来说,那些光影传到自己这里时,正主本体可能早已不在了,却在时光长河里留下信息,随着自己闯进了天界壁障,似乎是闯进了某种大循环洋流的细小支流,无意间的气机共鸣就在海水中捞取了一些信息漂流瓶。 虚空混沌中,其实没有任何声音,叶青仿佛听到了悲伤音乐。 萧管羌笛在冰凉的晚秋吹起,手风琴在夜风里轻轻和鸣,无数男女声音在虚空中轻轻回响,抛弃了事业,抛弃了亲友,抛弃了族群,抛弃了家乡,抛弃了世界……抛弃了一切包袱,换来是无位一身轻。 这不就是仙道追求的逍遥么? 井底之蛙的一跃,难以言述的感觉,壮丽,悲壮。 “世界很大,想出去看看,这算是……最朴素一种情感了吧?” 或有的飞升者会在共鸣中流出泪水,叶青没有,他这个飞升者实在很特殊,不是为了这条道路而飞升上来,能理解这份情感又不会沉溺其中,完全旁观者视角去看这条道路,他没打算停止在飞升这一步。 一道道逆风细小湍流宛藤蔓攀身、让高能渐渐平凡。 混沌乱流高能在缓缓降低。 身体逐渐适应着新的基础。 势能在逐渐与环境齐平。 紫气在一点点耗尽。 时间恢复。 视觉恢复。 豁然间,视觉开朗,星光垂落…… 青蛙……轻盈跃出井口。 叶青睁开眼。 这一刻看去,只有一片虚空,没有任何世界,没有任何等待的人,没有任何接引的光,只有寂寞空虚冷的虚空。 淡淡的光在底下生出,凭空托着身体,涟漪一圈圈荡漾。 天界壁障临界面在这一面也是光滑水平镜子一样,反映着青年的倒影,叶青随意走了几步,做了几个舒展身体的动作,肌肉看不出多少变化。 看上去是在一路早跑到公园里,做了些舒缓放松动作。 紫气已消失无踪,灵池空间由汪洋大海重新变成小池子,池水变得浅浅一层,最可怕的是,大半变成了金黄,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气。 叶青没有感觉到虚弱,只是有些好几餐没吃饭……几乎胃部痉挛的饥饿。 “川林笔记。” 嗡—— 一张封底的单页薄纸,看不出材料制成,安安静静躺在手心上,柔和舒展在这片虚空里,没有一丝不适应。 似乎它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习惯这里一样。 波动扫描过身体,扩展向区域,一圈散发出立体光影与声音:“检测确定,环境时空能级对比抬升,宿主五德仙体凝粹……紫气成普通灵气,跌回青色。” “宿主五德灵池扩大,灵液降能。” “宿主仙体道躯密度提升,相互引力增强,灵池变相压缩了空间体积,产生了缩小错觉……相当本层时空半步天仙水准,还请再接再厉。” 叶青已快要饿死了,但闻言还是扬了扬眉,疑惑:“为什么你检测,这样熟练啊?” 唰! 立体影像放大到某处空域。 远处少量一些陨石、冻尸、破舰、洞天遗骸残留。 这些除了世界无法消化的东西,非常奇特在周围环绕出一个几百万里直径大圈,似乎是一艘巨大海船沉没时,海面漩涡吞噬了周围一圈、只有远离大漩涡的圈外边缘杂物留下。 这分明是在告诉飞升者,曾经五莲世界与一个不知名世界大战,双双陨落的空域。 对川林笔记来说,也是它曾经上浮来过、又坠落离开的空域,故地重游,自是轻车熟路,全面信息扫描给了宿主最后一击。 想一想,立地成圣,孤高坚持遭遇围攻,只身飞升……飞上去发觉没有世界,意味着没有进补来填饱变大了的胃口。 “别成了史上第一个饿死的飞升者,就搞笑了。” “当然,看这环境,或者饿死才是常态?” “只有飞升者运气不错,找到了可食用的食品,建立了根据地,以后飞升才不会饿死?” “据点莫过于世界,难怪这方虚空,没有谁放弃世界单独飞升。” 叶青忍着想吃掉自己的饥饿,在空寂无物幽暗里蹲下去,仔细摸索着这片光滑镜子,手掌稍用力就能陷入其中,但如果整个人要往下钻时,总有一股拉扯力量在身后将自己拽住,停留在这片天界空域。 “高能相互吸附力?” 年轻的飞升者想着有些无语,这天界壁障简直就是一座围城,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再看看。” 他手指轻轻敲打在笔记封底的单薄纸页上,忍着饥饿,计算着时间,同时四处眺望,一开始有着井底之蛙刚刚跳出井口的新奇,但逐渐得无聊了,视野所及都是荒凉的景象:“现在想想,为什么人会喜欢飞升这种寂寞蛋疼的事呢?” 虚空寂寂,没人回答这种蛋疼……哦不,胃疼的问题。 而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过去。 叶青按照在川林笔记中的时间参照系来计算,之前飞升已消耗了不少时间,到这里新环境之后又过一分钟,又或还不到一些,果就有一股微弱的虚空溢流涌入。 “来了。” 他精神一振,抬手松开了川林笔记最后一页。 笔记的亮白色封底飘荡到身前不远,它在虚空中安静悬浮着。 叶青手指尖窜起一道小小的火苗,黑白红黄青……化五色火焰,将亮白色封底一页不断地融化、还原……就超限紫气或星炉高能环境,就能洗炼掉同样产出于高能环境的五莲本命灵宝。 这又想起送给了伶的一朵五色莲花,叶青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川林笔记早已只剩下虚壳,到现在封底也要用掉,在燃烧中启动了最后一点点功能的通讯。 火焰倒映着叶青的脸庞,没有表情,传音过去最简短一个音符挑逗:“嗯?” 唰! 空气里立体光影兹兹波动了一下,没能投影出星炉里景象,只有公民少女声音传来,她的声音没因时间加速,只是经过神识封装直接的精神交流,释放出来带着点杂波:“你声音怎么兹兹?” “高能干扰的信号损失吧。”叶青这一次不用只说一个音符了,回应速度必须加快,根据她信号反馈来调节同步,免得信息放到下层时空产生异常拉长。 1909.第1909章 充满 穿过天界屏障时间比星炉开门一下放出的折损要大得多,这种跨界交流的事情虽通过星炉激发星核后超限高能,相当两方本质上在同层交流,再经由川林笔记贴箔的星核水晶宫,分身与本体间超越时空的引力连接来完成交换,但终没有根本上绕过天界屏障,其中牵涉到时间流速差……比起方舟内部云网短途通讯的便利来说,操作繁琐性想想都胃疼。 “哼……高能很好吃?撑死你算了!” 瞬息陡激增,呈几何量级扩大涌入的灵气规模,带着满满恶意…… 叶青微讶之后笑纳,几乎胃部痉挛饥饿感终舒缓许多,声音不免带着点笑意:“活人哪会给尿憋死。” “你又找谁释放了?赤帝?五莲?” 叶青微笑:“我倒是想……可是周围都没人,要不你联系五莲过来让我杀?” “怎么联系?那本命灵宝五色莲已炼化成基材,已经喂给……”伶说着顿住,随后就又幸灾乐祸起来:“你不是速度快,就算敌人散开也总会追上一两个……怎么会没人?抱团来对付你了吧?我开心着,要不要给你再加点油?” 两面对话根本不是一个节奏,叶青想了想,说:“还是缓缓跃迁吧,帮你节省点能量。” “你当我傻?会给你咸鱼翻身机会?” 伶似乎感觉自己智商受到猿人挑衅,语气鄙视:“青帝世界倾巢出动,现在除了剩余的九个青脉天仙,别一个天仙都没有……九个青脉天仙会相互牵制,受着整个战略的惯性裹挟继续推动下去……而这一切刚刚好便宜了作青帝继任者的你,普通地仙根本挡不住仙朝龙气,你本体都不用到场,分身手持传国玉玺就能横扫五莲大陆,统一人气,再整合地网,祭天登位成至境帝君……就等于世界泛意识地上化身,比你这个受我溢流控制才能发挥超限本体更危险多了……且好歹是知根知底,当我不知道青汉的恢复速度?我缓一缓跃迁,会给缓出你多少成长时间?夜长梦多的道理,谁不懂?” “没这么复杂……” “鬼才信你,影帝叶青!” 少女没好气的声音,就切断了通讯,似乎决定不再给叶青任何一丝追上机会,很快溢流传输变得更快速猛烈了。 叶青摊手,神情无奈:“都是实话,居不信我。” 在下层天界五个灵池都容纳不下一次跃迁溢流,需要发泄出去一些降能浪费,现在高致密度、高容量五德灵池,只见涌上来的,却是丝丝青色的水雾,落在了灵池中,只是毛毛雨。 灵池迅速汲取消化着这股溢流,仅仅是勉强填满黑色灵池,完美保下来,并无任何一丝多余压力,也没有释放降能浪费——这是自然,这些就已不是超限灵气,而是普通灵气。 但根据刚刚击杀黄帝和一个普通天仙还犹有余力经验,如果这些汲取灵气全都变成超限力量,足以杀掉两个黄帝! 或者杀掉一个五莲? 后者有点不太确定,叶青决定还是用前者计算。 这股溢流来得快,结束也快。 接下来是间隔了两分钟时间,第二股股虚空溢流再度涌入,又完全吸入,填满了白色灵池。 又间隔两分钟时间,第三股虚空溢流涌入,与上次间隔稳定,这些普通灵气又完全吸入赤色灵池,大约已可以计算出这两层天界时间落差比例是7:1多些,在这里流速过快时间是没有计算意义,而对应方舟每次溢流节奏才有意义,溢流多少次,就是方舟与青帝世界拉近多少距离,作刻度可以判断时机节点。 第四股填满了黄色灵池。 第五股填满了青色灵池。 虽只是吃土豆这种粗糙粮食,但也终让叶青有了吃饱感觉。 溢流还在涌。 “没完了么?” 叶青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再吃就要吃撑着了,灵气溢出了灵池在身周散出去,白白浪费在虚空中,连个可以揍扁的发泄目标都没有,也是很为难的一件事。 而在下面,伶哼声:“我乐意……哎,你那一艘保底的星君舰,现在这个时间点……哎,辛琰她们接上你没?” 叶青说:“没有接上,我困在上面一时回不去了。” “什么上面……等等!差点上了你的当,你周围没人不是不敢强冲五莲,你是已经胁迫了逼降了部分人,驾船追上来了?” “实话跟你说,我飞升到高层时空了。”叶青微笑,现在就根本不怕对方知道了,真心没那么复杂,帝君留下的战略布局换成继任者是未必能推动下去,自己就是要暴力破局罢了。 “飞……升?哈……你飞升?当逃兵?” “对啊,上来提升了胃口,吃饱喝足,该回去了……正在上面苦恼怎么下来。这在速度来说,下山比上山轻松的多,但糟糕是这是万丈悬崖,太轻松了,轻松到了自由落体运动程度,万一脸着地……估计摔成爹娘都不认得,要不我换个姿势,做一顶降落伞吧?”叶青语气询问说。 “哈哈……你飞升上去,再一顶降落伞下来……你这飞升者?吃饱撑着了?” “确实吃饱撑着了。” “真的?”伶的语气突狐疑起来。 叶青笑笑,气氛安静。 溢流陡停滞了下来,方舟暂停跃迁,这只有一个解释,它开启观测……算成功拖慢了它速度一小步,叶青眯起眼,这只是开始。 ………… 方舟·星炉 “观测到一颗超能紫星……它消失了,光谱红移速度好快,都要超过光速了……这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是……” 伶一怔抬首,看着炉壁上投影出来的一道紫黑星辰,超新星爆发窜起,那确实是……飞升。 “这猿人……” 她死死盯着对方身影消失在天界壁障,完全融入了上方黑暗。 物质的任何颜色只要浓郁起来就会发黑,红得发紫,紫的发黑,越来越深,哪怕半透明的彩色玻璃也是一样,黑白红黄青质变后又是黑,融入黑暗背景,说明对方能量密度已完全超限,进入了更高一层时空,在下面是观测不到——风马牛不相及。 这一惊变转折拉响了战场警报,云网的私密通讯里,有舰灵少女敏锐:“他飞升多久了?” 一个舰灵少女迅速计算,说:“根据光速计算的话,应是半个多时辰以前景象,我们超视距跃迁的整体速度超过了光速,一直将光线甩在后面,刚刚停下来才收集到这幅图景……” “这家伙真当逃兵?不像啊……”有舰灵少女猜测动机。 “上面出局的一百个天仙都当逃兵,叶青都不可能做逃兵,那家伙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脾气死硬死硬,屡屡冒犯两任元舰灵姐姐和道天公民阁下,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他会做逃兵?” 也有舰灵少女分析对方位置环境:“要当心上面高能淬炼……” “这两层天界时间流速比在7:1多一些,时间很短,如果我们方舟慢慢飞个半年,在上面等于二十几天,还要提防着一点,现在……” “星核灵气溢流会变得更高频,但更短暂,其实是不利于休息,短短半个多时辰他一个人能扩大灵池容量多少?我们看着他孑然一身飞上去,连仙天都没带,还不都是百分之九十九都承受不住浪费掉……还能再跨一层飞升不成?” “这点时间干什么都不够,或当中转站,利用飞升接引隧道疾速来越过漫长距离去高层时空,借道中转?再降能到永固时空门?” “上去怎么下来是个问题……再强大,规避不了天界壁障厚度,方舟超视距跃迁最短时间跨过,都不可避免会滑坡,更别说叶青速度。” “他会天人五衰……” 舰灵少女们在云网中私密议论着,都是推敲着各种可能性,她们是虚空作战经验丰富的参谋团,来源于世界破碎后遗留下来的世界之心,天生对虚空有敏锐反应,汇聚着美丽和智慧,最终才会在元舰灵那里量变形成质变的明珠。 元舰灵现在不在,伶的信息整理和推演能力就稍微差了一些,不过她对姐姐很尊敬,在云网里认真倾听一会,似乎冷静下来想明白了,吩咐:“稍休息一下,时空锚冷却期满后继续跃迁!” 星核水晶宫的通讯重新打开,又是兹兹声,仿佛再一次提醒伶,刚刚她误判成是自己星炉高能溢流干扰,是多么可笑的事,而对方就那样看她笑话。 似乎是在虚空溢流判断出方舟又开启了充能和跃迁,更高层级的时空传来叶青的声音:“你……确定?” “上去也好,别想着下来了,你不知道什么叫捧杀么?” 伶语气有些冰冷,缓缓:“跨一个大能级的天界壁障,可不是星炉那一层薄薄炉门,说开就开,说出来就出来,还给你一个滑坡机会……在虚空之风降能垂流的厚厚罡风层,就已是在滑坡。” “哦?” “除非叶青自残、自废甚至自杀了,才会天人五衰跌落能级回来,哪里会容得你完好无损通过能级壁障,你当方舟一次次深潜海底不是冒着损失?说起降能,这里谁不比你清楚?” “佩服。” “现在明白了吧?猿人就好好学习知识,不要老想着弄一个大新闻……还降能恐吓我?” 公民少女撇嘴,冷哼一声,说:“你也就最后掉下来,剩一点点短暂降能威风一下,或是很厉害,五德圣人,但只要方舟这里控制好时间,控制好星核爆发溢流的节奏,不给你五德灵池道基重新充能,那就是釜底抽薪了……转眼即逝的降能,这么一点时间,你说你能干什么?” “你不如你姐姐元青。”叶青声音温和。 公民少女顿时有些憋气内伤,简直击中了她的软肋打在红心上,元青姐姐是能在绝对计算上压过青帝……作新人自是不敢和那两个比控场,但毕竟她们都陨落了不是么? 即便知道对方可能是多拖延一点时间是一点,但她也不由狐疑问:“你还会出啥幺蛾子?” “你猜。” 伶眉头皱起,降能,方舟又不是没见过,她还有特殊的切身体会。 上次方舟降临下来碾压了青珠和零号舰,她牺牲自己回归方舟,那也是青珠刚在天界屏障底下,近在咫尺地撞在了降能枪口上,稍缓了一些时间或远离一些距离,还是能跑掉……方舟强大整体降能,远了都压不住一个圣人,叶青一个人降能,还能翻天了压过方舟不成? 伶又本着对叶青这猿人的思路和创造力警惕想了想,大致也得到几种可能,最后只是不屑:“还以为你打着什么主意,是想在高层降能时通过永固时空门回到世界吧?再设法保鲜存留一小股股力量,再祭天整合世界,重启超级武器,就能反抗方舟,拼个鱼死网破了?” “再猜猜。” “不用猜了!野路子就是野路子,就让我见识见识你们世界超级武器好了!你是想重启天罗地网?还是混沌雷阵?论起中远程对抗,你以为能拼得过方舟的超级武器,猿人石斧能拼得过火枪?” 公民少女冷笑着,已有了她自己的答案,而且对方说这些的用意摆明就是威慑,而拖延方舟跃迁获得时间,并且试探她的底牌……而这说明对方的最后底牌也终于要甩出来了,在做最后一次战场信息对照。 心底最忌惮之前叶青在方舟里立地成圣的内乱情况,所以‘你要图穷匕现、我就玉石俱焚’的威胁将对方赶出去。 这种事情要是一再出现,堂堂道天公民给猿人一再逼迫这样委屈,也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和青帝世界同归于尽,或元舰灵姐姐重生后会扭转这样不利局势,不过内事自是不会告诉叶青,方舟超级武器具体是什么也不会说。 “最后警告你一次!我绝不会给你进入星炉机会,你窃取的力量再强大,我都掌握着星核溢流的门阀,权限比例千百倍更甚于你,甚至无需和你硬拼,只要灭世摧毁了世界,你一个人再强也是无本之木,无根浮萍,没有家的孤魂野鬼……这正好符合你遗世者身份,北京猿人同志!你还是想着到时怎么跪在我脚下求我饶你一命……” 啪! 她切断了通讯,那个高能兹兹声,真讨厌……苍蝇嗡嗡嗡扰动心情,现在终消失了,世界清静了。 1910.第1910章 献祭 “兹兹”声,火焰里窜火花。 高层时空,叶青抬起双眼,手指在面前这一团五色火中轻轻拨动,似乎是调整着柴火的燃烧,灼火映在道人年轻沉静的面孔中,这时才稍微见得一些疲倦……接下来,就再也不用这样勾心斗角控场了。 伶的自信并非没有来由,至少在下方时空能级层面上,她所说完全正确,判断叶青不可能带进多少超限力量回去。 就一个篮球抛得高高,有多高? 二层楼高了吧,通过篮筐空心落网,掉到同样高度时,它势能会增长多少? 稍微不同,在经过飞升上层时空炼化了道基,五德道躯本质强化又得到灵气,似乎是在二楼有人接力拍了篮球一下,轰入网沉降变成五德圣躯,确实在个体上比起原本强大。 但和叶青方舟里立地成圣的超限紫气一样,对方舟来说都只是个体,能坚持这样巅峰与坐拥星核的伶对抗多久? 几分钟?或是更短?那简直是一个开了无限法力、无限体力、无限恢复作弊外挂的boss,在同层根本无敌。 如果是超人来到地球不跌落能级的故事,自己现在也是高一层超人,高密度钢铁之躯保留下去、穿过永固时空门回到世界,还能一直保持的话,或者还真是成人殴打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每个高密度灵池都蓄纳着满满高能灵气超限力量,超限的五德圣人或比五莲圣人的巅峰还要强些,更持久,能硬碰硬完全压制住伶…… 不需要比伶和星核的力量更强,只要让她无力遮护方舟,让她在茫茫海洋上没了船,任她再强大也只能恢复到星核通常状态,就赢了,想怎么风筝她就怎么风筝。 但是成人童话,现实中,降能是残酷冰冷的坠落。 自甘堕落、自残道躯、削足适履、强行降能…… 这样方能让跳出井口并且长大十倍的青蛙,重新变小硬塞回去,越过天界壁障的同时就已在滑坡,那段路程连方舟都要超视距跃迁才能最小时间减免损失,可想而知,在没有星核年岁里,方舟强行降能要经历多少损失,恐怕那些黑区、那些失去了道躯的舰灵少女,都是虚空漫长残酷生存下的结果,危险远不止敌对世界,还有虚空本身。 比星炉开门立刻就能出来的陡峭短暂,通过天界壁障过程要漫长的多,白白浪费掉道躯的大部分力量,最后净输出时间就太短暂了。 几分钟的英雄,浪费了五德圣人,万不得已才会这样降能。 即便如此真牺牲自己道躯坠落回去,只要伶抱着‘乖乖呆着别动、你敢坏事我就和你同归于尽’这样不要命的策略,就照样能将叶青驱逐出方舟,或拖延几分钟时间,消耗掉叶青的超限再解决他。 叶青不想做只有几分钟的英雄,那注定会给公民少女控场,反过来给风筝死。 “要持久才是真男人啊。” ………… 接下来停止了与伶的交流,方舟的跃迁果没有变缓,还在继续。 事情总是有利有弊,来到这里的时间流速差,可以用来提升自己道躯、扩大灵池容量的修行时间太短,无法耽搁太久,星核溢流源源不断,总都是吃不下,在公民少女的理解来看或会觉得都是浪费掉了。 但她有些过于看低她口里的北京猿人,叶青一向是个秉承汉风朴素节约优良美德的好青年。 “浪费好东西是可耻。” 他手指尖的五色火焰更旺盛起来,用灵池里溢流出来的多余灵气祭炼自己本命灵宝,只是有些歉意:“老伙计,你只能陪我到这里……之后战场有去无回,也就少司命里还存留最后一张封皮,如果我败亡……你就漂流到远方去,或有人会捡到,读到关于这个青帝世界故事……” 川林笔记发出一声哀鸣,最后一页封底在虚空中融化成混沌的水团。 “没办法啊,我自己都得投进去。” 淬炼也接近了一个尾声,它的质量与密度已浓缩的可怕,不复白色外表,已成了五色石霞彩,在元神感应上,宛黑洞般在面前吞噬着精神,引力正在塌缩质变的关口,但目光望去又是正常。 叶青站起来,展开手,俯瞰脚下天界水波镜面,倒影里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眉目清俊英气,身穿青色道服,没有奢华高贵的纹饰,但年纪真很轻,最多也就三十…… 大劫中,生死莫测,无数次想过究竟是谁会来取这一颗大好头颅,因而在重生一开始的童生考试中就步步争先,再不退避,神挡杀神,仙挡诛仙,杀掉一切对自己生命构成威胁的敌人…… 没想到自己算到了开头,没算到结尾,年轻男子轻轻笑着,告别对着镜子里挥挥手,这一次……是认真。 双手对着水团合拢:“五德塌缩!” 轰! 压垮最后一根稻草,五色的水团塌缩成了黑洞,一丝紫气生出,隐在这个高能级时空都生出了一丝超限。 但下个瞬间,叶青投入进去,胸口放出亿万道的五彩毫光:“五德爆炸!” 轰!轰!轰!轰!轰! 最极端的收缩,最极端的爆炸,漆黑中一丝紫气,五色烈焰中一丝紫气,两丝非常细微的紫气陡对冲,在虚空中泯灭同时,释放出了巨大能量…… 而安静无声。 战无不胜、从无一败的青汉仙朝主帝叶青,陨落于这一片寂寞无人的虚空,周围没有任何敌人,敌人在已经抛下的下层时空,陨落在飞升之后,这是怎么样的离奇抉择? 道躯本体当场陨落了,且是亲手终结自己的生命。 就从没人想过,算无遗策青帝会在抵达方舟战场完成统合,就与人同归于尽,现在也是一样。 伶关于叶青的时间计算,在这瞬间出现了巨大错位偏差。 青脉最重时序,叶青在时间逼迫和争先上,比她狠得多,且是不断越过正常人安全感底线,一次次更彻底破釜沉舟。 如果她能全程观察叶青杀出方舟、摧毁零号舰、飞升以来的每一步选择,到最后在这片幽暗冷寂中走向五色烈焰中的的死亡抉择,以及全程的平静,只会毛骨悚然。 “会有这样的人……” 如果更深入了解叶青背后,青脉的那些人,了解青帝、青鸾等等,了解那段过去仁人志士不断牺牲历史,了解青脉这个在五脉集团中最沉默低调的群体,就会更震慑明白,为何它能顶着三道门百万年镇压而屹立不倒…… 青,是一种道。 真正的强者,不是只会缩在后面鼓动别人去死,而是理智到将自己生命也计算做道路上的一种力量,在关键时能一并推上桌面,同古时先代圣王那样,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亲自斩开荆棘路,不是为了谁谁牺牲,而只是前进的必要。 在帝君牺牲后,继任者的叶青就已有了这样的觉悟。 不过这自也不是赌博投注性命,青脉行事从不赌博,叶青也没有自杀,反而是有着对生命的热爱,会竭尽全力未雨绸缪缩减风险,直到最后必不可免撞击来临时,就有了建立在严密信息控制、棋盘内外力量控场、自身目标计算基础上的最大可能性尝试。 如果这都失败,也只是战士死在了自己道路的冲锋路上,无怨无悔。 这时两股紫气同源而反向,湮灭对消无声无息,元神浮现而出,迅速破空逃开了这里,幸现在没有敌人,而且两股超限力量系出同源,不至于株连自己元神……稍后停息,但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就在小小水团中爆发出来。 宇宙大爆炸,吹起了气球。 水团霎铺展开来,金箔一样摊平无限延伸,涟漪波澜开去,化了一面巨大五色水膜,吹开蔓延上万里,正好将年轻道人失去了身体元神灵体包裹起来,保护住不受刚刚的能量余波与虚空混沌侵害。 元神灵体稍松一口气,望着这片巨大的球膜笑起来。 “在成为川林笔记前,它原本就是……主世界褪下的胎膜啊。” 青帝世界、五莲世界两份天地胎膜融合体,尤其五莲世界是曾经来到过当前这一层相对高能的时空,而褪下的这层胎膜,它过去是淘汰品,才成为天书地书,给叶青的川林笔记所吞并,而川林笔记……或是一个时间线上青帝世界的胎膜褪下整合部分五莲世界天书地书而得,这就使得原本五莲世界胎膜所有缺陷,现在都得到了青帝世界胎膜的互补。 它们的融合在川林笔记重新还原成天地胎膜,就似乎它是新世界真的抵达这片高能时空,新鲜褪下抛弃一层胎膜一样,本身带着点沉降到下层去的趋势…… 现在它按照虚空中的惯例,就有个标准称呼,会按照主人道号叫做青谨小世界……算是主世界晋升或裂解所抛下的一小部分残留,宛是九香门在高层世界剥离坠落沉降下来的那种小世界。 直径万里,远超仙天十倍。 但它还是空壳子,只是一个道躯总量,比下方青谨天优胜不过是它诞生在一个更高能级时空,凝粹成道躯可以横扫青谨天,但膨胀成这样十倍小世界空壳,怎么看都是吹了个大气球,没什么发展前途。 元神灵体并不气馁,行走在波光潋滟水面上,开辟鸿蒙,还只是初步,五种俱全的灵气山呼海啸响应,在********于新晋造物主道谕。 而造物主,在沉思。 “怎么当一个造物主?” 它还算不上世界之心,但以五德相继道路也有了一丝那样面对虚空而谋取的味道,过去身正道直、与世同移、举世而移,从来都是以人身视角而行。 首次完全以世界之心的视角来看,它发现许多有趣的事,似乎有个身影若有若无走在了自己前面,教过自己一些独特的课程,那人是……青帝。 空气中,一根红线轻轻拨动了一下。 1911.第1911章 创世纪(上) 哗! 青帝世界,两片大陆在最后合拢,水浪在中间一丝不规则蜿蜒夹缝海峡破开,溢出的水量涌进了南海、北海,形成高涨黑潮,一些龙影越出水面,大抵是些天仙留下来分身,还有地仙跟随,目光复杂看着陆地。 为首老人目光深邃,低语:“人运还是更强大……正安,你收的好女婿啊。” 太平伯敖正安侍立在老父亲身后,也脸色复杂:“要是当年知道这样,儿臣也说不好会不会强改此人之气为鲤鱼命格了……不过女婿这件事情没办法,那时两个小女慧眼倾心,留也留不住……” “哈,也是……龙女奇志,只没想到此人这样狠,破釜沉舟到这地步,不怕自己独木难支?” “那是青帝的继任者,谁不知道青帝想做的事?只是……唉!” “我们水面,上去陆地会受克制,更有青脉九天仙镇压,阻挡不了这次人运合流……只能辅佐一二,去找青鸾联系吧。” 群龙目光所及,东海早已不见了,剩下这条窄窄海峡缝隙,彼此不规则海岸线相对,稍远离部分或会形成一片内陆咸水湖,位处未来超级大陆中央。 咸水湖中有半岛突出点——东荒大陆已挤压到九州海岸线上,成东方最突出一个次大陆,与五莲大陆稍凹进去一片海湾,在海峡中间已非常接近,即将形成对接。 轰隆隆! 撞击发生在夜幕里,第一震传遍了两片大陆,地上烟尘震荡,大地裂隙,房屋倒塌,但在整个地气稳固的东荒大陆,它自是很硬实扛下来,反震得对面一片狼藉。 然后沿着这片预判最先接驳大陆桥,火把如龙,灯火通明,军帐里涌出了士卒,在后方大军还在序列整顿时,最精锐先锋、蓄势待发羽林军就已举起旗帜,跃马扬鞭,轰涌向对面异大陆:“杀——” “为了大汉!” “扫平蛮夷!” “大风!” 叶青的破釜沉舟,创造这样一次人道集团对决机会。 没有仙道干扰情况下,这就根本不是同一个层面较量,而是碾压!殴打!清场!还有……解放。 解放这片大陆的人气。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九颗青色太阳在天空中升起,照耀五莲大陆,群仙惊骇,城邦震怖。 这片大陆的土著凡人挡在历史前进车轮前,还在节节败退中焦头烂额,就又要仰视看着异邦来的天仙威能,水银泻地扫灭诸多中小仙门。 青鸾沉静,带着杀气的目光扫了一眼,冷笑,挥手:“杀!” 端木、东荒、东余、蓓霞、南醉等天仙都飞了下去,实行灭门,不需要去管凡间战场,只负责拔出五莲扎根凡间一个个仙门,解放这片大陆的地气。 没有本方哪个天仙出来迎战…… “圣人救命——” 许多真仙、地仙这样喊着,失望发现圣山紧闭,没有圣人出来,甚至连个天仙出来都没有,因……他们都已不在了。 在一开始,天仙集团就基本放弃地面,用五莲的话:“就算让给叶青又如何?他吃的消么!” 只等着方舟战役凯旋归来,裹挟世界战争红利横扫这点凡间逆势,在一向只尊仙道而轻凡人五莲集团来说,完全是合情合理选择! 世界征服进入了最后倒计时。 “舰队运输!” “军力释放!” 深夜,只见一批批山寨舰下降,军力涌出,更多的却是一个个汉人,经过这样多年的准备,一切都已有了预算。 “佐史!” “到!”密密麻麻的年轻汉人应着,按照青制,他们是深入“里”(村)的基层干部, “斗食!” “到!”同样密密麻麻,规模稍小的年轻汉人应着,按照青制,他们同样是基层干部。 “百石和比百石!” “到!”这是亭长,县吏。 “军队跟随,务必控制一乡一村,不服者杀。” “是!” 风在呼啸,军旗卷动,龙气随着前进,铺展青汉帝国节点,真正的龙气,不是祭坛,而是这些军队和官吏。 他们将颤栗带给所有敌人,那些小国小邦,根本不是大帝国对手,就幼儿园小朋友与八尺壮汉的区别。 到了黎明时,有些大臣和将军知情,实际他们本体也是出战方舟,留下是分身,并没有为前线高奏凯歌而多少兴奋,都是时不时抬首望天,心底忧虑:“陛下呢?会来得及在黎明战役赶回来么?” 天在上方亘古沉默,注视着地上,只见红黄色龙气,不断扩散,每到一地,都有一股龙气留下,控制,支配,运转着白灰色的气团——这正是被征服的民众。 偶有抵抗,只见杀气和血气冲出,又迅速歼灭,随着控制,地气的逐渐合流。 ………… 神灵行在水面上。 它沉思着,等待着来自方舟星炉下一股虚空溢流,说不出好还是不好,越多一股溢流,就说明方舟与世界距离更近。 世界毁灭进入了最后倒计时。 叶青元神灵体的目光冷静而没有情感,望向雏形世界空壳胎膜外,这片更高一层的时空,在记录中来看应算是第三层时空,现在一片幽暗冷寂,它想起曾经与青帝交谈过,青帝曾说的话。 这片广袤无尽的虚空本身就是一片混沌,没有物质和能量,没有时间和空间,没有善恶好坏,没有任何属性。 但没有任何属性这本身也是一种属性,使得它充满了不确定的可能。 可塑性的复杂叠态,有的叠态混乱,有的叠态秩序,同出于混沌,而都因叠态的特性而产生了势能。 晋升后的元神感知变得更敏锐,在虚空中最微观乃至越过时空最小交流单元的裂隙底下,都在时刻发生着潮涨潮落的引力变化,叶青看不到它,宛一片漆黑的热汤海洋,这些遍布虚空。 大多数是在微观层面就相互抵消掉,混乱堆积的沙滩上城堡,随着一阵潮水就倒塌掉,变回了沙子。 但也有些彼此纠缠稳定,不断富集起来形成宏观层面,而彼此相互吸引,又相互区别。 或这样日久天长……逐渐就构成了世界和虚空。 那时叶青并不全信青帝说的这些话,保留怀疑,但现在以这片虚空开辟的实践一项一项确认,元神灵体以世界之心的觉悟,最后忽然觉得有可能——世界本质,也是混沌。 这个念头生出,世界里陡白光晕染,胎膜过滤着外界混沌,而世界内部也涌现天花与甘泉,不过都还很雏形,叶青隐隐感觉世界里物质和规则相对稳定,是许多偶然的复杂叠态聚合、相互吸引、同化凝粹、秩序化的结果。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每一个主世界随着增殖成长,与混沌环境自然的相互共鸣吸引力,使得它都不断向着高势能的区域趋近迁徙,却未必就是均匀平坦、千层饼或奶油生日蛋糕一样规整平面层叠诸天万界,而是有着更错综复杂纠缠,似乎是小猫玩耍的线团不规则层叠,叶青猜想那些高层时空世界的视野或会更清晰,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反过来,势能落差也产生了高对低的流动,包括星河沙数世界在内,虚空的一层层天界能级空域犹大洋海域虽彼此连通,但既相互势能并不均衡,一片片势能千差万别的混沌海域,就会在两片海域盐分、温度、压力、密度不同而形成了跨层的密度流。 就自风高浪急的大西洋,穿过窄窄直布罗陀海峡,流进了风平浪静地中海,由叠态交流复合而成了新的一个属性,就此相互转化成动能。 这密度流的混沌狂澜堵住了海峡的峡口,或是大能级天界壁障本质,速度的具现化,是同一层虚空之风缘起,乃至世界里时间流动的缘起,不同层级时间落差的根源。 飞升,就是人与世界在抹平这种落差过程……或根本不存在什么向上、向下,一切都只不过是相对运动。 “那样的话,如果要降回去,就必须反其道而行,拉开落差。” 身为造物主不去思考晋升,在想着如何坠落问题,或会让许多同行吐血……拼死拼活爬上来容易? 又坠下去,这是失心疯了? 虚空寂寂,时光长河安静地注视每个人的命运,每个世界的命运,幽静无声。 ………… 下方时空,一艘星君舰在逆上飞行。 东海龙王的本体沉吟:“辛琰道友,距离虽一样,上浮速度会慢些,这样会更远了吧?” 辛琰看向大司命。 “但叶君说我们不用参战……”大司命目光望了一眼主控台上漂浮那张银白色封皮扉页,语气笃定:“反正速度追不上,那就是要规避开方舟最佳,免得运气不好遭遇主炮给轰下……我们是叶君最后万一手段。” 舰厅里的十七个天仙追随者,有人有龙,有黑脉有白脉有赤脉,心思和利益趋向多少还是有些不同,一开始相信了叶青所说的帝君遗命,此时身处一条船上,迟迟不见叶青真的拿出‘帝君遗命继任者’的凭证,终还是反应过来了。 有点上了贼船的感觉,对大司命现在说‘当叶青最后的万一手段’之时,都是无言以对。 1912.第1912章 创世纪(下) 辛琰聪明装一切正常,私下里和世界里的闺蜜青鸾沟通联系,这时得到了那位帝妃的默许,才叹息:“零号舰摧毁消息也太骇人,上百个天仙漂流在距离世界半年漂流航程的空域……半年,什么都没了吧?” 有人到现在还有点晕乎乎,说:“叶君将五莲和五脉全都踢出局,这是要做什么?一个人就能拯救世界?” “也许……世界并不需要谁特意拯救?” 萝莉少司命眨眨眼睛,一百年前,她是在九香门小世界里作天命之子……之女,也遭遇过五莲世界的碾压,这方面深有感触,有些把握到叶青对她的暗示:“世界的战争终回落到体量上,方舟世界如果不算星核其实未必打得过两个世界的融合体新世界,现在问题是……新世界处于融合修养沉睡期,毫无反抗,但两片大陆合拢在即,应有一次机会……” “你是说,青朝祭天?”辛琰双眸一亮,按住小萝莉的肩。 众人神情也微微动容,他们都基本是经历第一仙朝,曾是青帝手下老臣,仅仅是修行脉属不同而分流的天仙,但并没有放弃当年人、仙同朝鼎盛时期几千万人的共同理想,要不是他们潜藏深海这样忠诚根系深扎,仅仅靠着青脉九个天仙,青帝也无法拥有深厚影响力。 其实当年,第一仙朝结束后这样散布到各脉的种子有好十倍于眼前这些人数量,包括黄帝、黑帝在内,都曾是公认的青帝麾下忠臣。 都在各脉主帝崛起后有意无意驱使前线,很大一部分都出于不可说的巧合,纷纷离奇陨落,另如白脉则是战争烈度太高,淘汰过于频繁,连白帝候选人都是死了好几茬,白帝自己都在第一线拼命的几度生死,那谁也没话说……总的来说这样内外交困的杀机使得更多人放弃了第一仙朝理想,而选择了忠于脉属,人心会变,真正能坚持百万年有几个? 但还能站在这艘上的,都是青帝的死忠,自还清楚记得那个与无数同伴一起推动过的几千万人大规模社会实践,且深深明白,第一仙朝与之后四个仙朝性质不同,区别主要在于人心和理想的共鸣。 看起来人、仙合流的龙气规模都能簇拥起世界泛意识代行者的至境帝君,但是在调动世界本源的幅度上,完全不同——青帝青龙大阵能横扫扎根鼎盛时期的三大道国,后面四帝法阵只能压一压退出凡间的道门,享受第一仙朝遗泽罢了。 在众人殷切目光中,少司命看了眼姐姐,点首:“现在是新世界,青汉仙朝其实就是第一仙朝,在主流群体的汉风来说也隐隐有着同样共鸣,这本是我们帝君计划中要后续推进的战略。” “只是在帝君陨落后,别人没有她百万年力量和威望、信誉……离心反叛就立刻发生,谁都觉得计划可能推行不下去了,叶君哪怕是钦定的继任者也不行……” 辛琰闻言,不由信了几分,点首:“帝君还在,那这个战略自是最好……但现在想想,如果一定要在没有多少天仙援手情况下,爆发力量,在历史先例上,只有第一仙朝的这种模式……而作继任者有一定困难,所以叶君踢掉了所有可能阻碍的天仙?” “嗯……不过我也是猜的。”萝莉少司命这样说着,乌亮大眼睛眨了眨,又有些迟疑:“可是还是不清楚叶君说驾着世界来接我,是什么意思?青帝世界抬升还没这样快吧……” 大司命安抚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估计只是玩笑吧,开着世界……哪有这样夸张的事。” 少司命撅起嘴巴,嘟囔着,却是谁都没听见。 ………… “来了!” 高层时空,小世界内迎来了新一股虚空溢流,丝丝青气洒在世界内。 叶青站起来舒展开元神灵体,如同孩子学会了积木玩具,控制这一方小小世界,如臂指使,眉眼间神采飞扬的一股自信。 又是年轻的丈夫在为自己和新婚的妻子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兴致勃勃地设计隔间、楼梯、走线、管道、地砖、墙纸、天花板吊顶…… 各方面都要照顾到,哪怕是再普通再狭小的家,一旦有了这样的设计机会,男人藏在面具底下的童心会焕发新生活力,而责任感和创造本能更会在这刻发挥到极致,丝毫不输于女人的精细用心。 然后不知何时,他的眉眼又暗淡下来,看了看这个小家,空荡荡,少了女主人。 无形的红线在虚空中轻轻拨动,似是牵引着高天风筝的丝线,那个殷切守候的青衣少女,或者算是负担?但也是资粮。 “去接她回来……” 叶青这样想着,就有一种继续破釜沉舟下去的勇气,深吸一口气:“黑水!” 世界中涌起漫天的灵泉海洋,黑水法象的人影陡扩大到天地间,形成着海洋,它们运转着,奔流着。 “黄土!” 海洋里升起岛屿,继而连成大陆。 “赤火!” 土地深处形成火核。 “白金!” 火核锻炼出了金属。 “青木!” 大地上长出了各种各样植物,只是很稀很矮。 “阴阳·日月!” 最后就汉风神话中女娲炼制五彩石补天,比这更甚,这是……自开世界,再造地风水火,大罗万象。 “我根本没就没想着一己之力道躯降能下去啊。” 停下来创世的初步工作,叶青元神望着已自表膜到结构都稳定下来的小世界,满意地叹一口气,轻轻:“没有了身体,那是比任何天人五衰还要惨烈……足了。” 与其损失在穿过罡风层降能白白消耗中,不如自己用掉,用创造一个小世界,又没有浪费。 这是叶青的意图。 伶只是没想到……他有这样再造世界的胎膜底牌,和这样狠决心,毕竟是看着他孑然一身飞升上去。 连本命法宝都舍弃,自己道躯都献祭,那敌人……又要付出多少? 滔天杀机已在森寒中酝酿着雏形,势能还在继续攀升,浪潮已看到了它大体的轮廓,雪崩第一波雪球集群已经珠穆朗玛峰的山巅出现了征兆的轰鸣。 而下方攀登大营里的众人,由于相隔太远了看不见、听不清、猜不到,都还没有发觉,以为只是一个孤单的登山人在呐喊。 最后这场战争,就不是个人的战争。 这是世界战争。 叶青主元神灵体,到这时终有些耗费良多,变得透明许多。 一切博弈终回落到力量上来,现在仅仅仙天道躯献祭只能是让这一座小世界有了点空壳,随着小世界里扩展,物质变得太稀薄,还缺乏实在基础,不能完成它接下来的使命。 于是他灵体手指向着某个一点,小世界就飞了过去,很快抵达这片曾经大世界战场沉降漩涡的杂物区。 这些都是遗留下来的零碎。 “先吸取着容易消化的物质。” 陨石、破舰、洞天遗骸,都难直接消化,但冻尸却不是,它本富含灵气,这时只见纷纷冻尸落下。 冻尸落下,半空中,灵气就喷出了,这是红黄不等的气,但无一例外,其中都有着黑气,又有着恍惚的面孔。 这是不甘死亡的怨气,这是残余的灵质。 不过几乎同时,一大片乌云汇聚,天空一下变暗了,接着,一声雷光,划破了密布的黑云,划破了夜空,一把剑一样直插下去。 “轰!” 黑气炸开,面孔不甘惨叫一声,化成粉碎。 接着,只见一道道闪电,一声声炸雷,天空中两军开战一样,隆隆响个不停,雨水冲着大地。 肉眼可见,植物迅速成长,迅速化成茂密。 “可惜冻尸才这点!” “下面是陨石!” 接下来时间里,叶青元神驾驭小世界游走到这片空域一圈,吞噬冷寂陨石、在曾经川林笔记的最后一次计算中显示,真正分量都随着五莲世界整艘大船沉海的引力漩涡而拖拽下去,这些零碎不可能成长主世界,但弥补叶青这样一个小世界胎膜里的空虚已足够了…… 专门跑去吃这些陨石,光有能量是不够,还要有实质资源来镇压气运,维系引力,免得散掉。 这时,是第二个底牌的应用,五德灵池是所有同阶中唯一能独立消化陨石,而不需要假手于世界,可以说叶青开创这个小世界本身就是主世界雏形。 别看小世界现在看上去很繁茂,但叶青给四个字评价:外强中干! 消化冷寂的陨石资源,需要额外能量,而现在一丝都榨不出来,不过叶青微微一笑,唱:“伶啊,不要辜负运输队长之职啊!” 本体道躯已融入这方小世界,与星核表面水晶宫同源连结也迁移到了小世界,第三个底牌继续发挥作用。 果然,只听“嗡”一声,整个小世界上空,洒下了青色的雨丝,这对整个小世界来说不多,但已足了。 “消化陨石罢!” 轰轰轰,电光闪过,陨石粉碎,五气萦绕而上,一层层剥离,而随后,一股股黄气散出,被世界贪婪吸取,弥补其饥渴的胃口。 时间在滴答滑过,白驹过隙,只争一线。 1913.第1913章 困倦(上) 青帝世界 汉宫灯火通明,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青汉仙朝已到了最关键坎上,神情有着压不住的紧张,看向上首一个身着藏青冕服青年男子,这男子自是叶青留下的三个分身之一,他在大殿内散步,目光沉静,偶尔看向地面上铺展开的立体沙盘。 代表阳光照射的金色已在五莲大陆铺展开来,黎明来临了。 方舟的苍白身影,带着灭世死亡的冰寒,在这黎明时到来,而本体没有回归,甚至没有人知道……本体永远不会回到这片低层时空。 有些喟叹想,这时感觉到些,叶青分身蓦抬起首,神情微微有些奇妙。 身上属分身的锁……在解开。 轰! 龙气涌进分身体内,灵池在扩张、凝粹,身上黄气迅速攀升青气,陡明白了一切,这就是水涨船高! 真正跨过大能级的水涨船高,分身在这层时空根本没有任何束缚,甚至随着本体道躯陨落,而解锁开启了相互竞争模式,只有最强大一具道躯才会获得主元神的投注! …… 五莲大陆,晨曦下,轰隆隆烟尘,来自九个方向青色洪流在顺延大地龙气脉络轰击过来,仙光屏障接连破碎,五莲圣山拔地而起,逃离这场漩涡核心,连同附属仙天山脉也都拔起,在上空结成了仙天大阵。 而这固然规避了大陆地气、人气的反噬,也意味着彻底放弃这片大陆的所有权,而存着拖延到五莲等人本体回来的万一可能。 “五莲跑了——”五脉的仙人发出欢呼。 “圣人败了……”对面的敌人则一片绝望哀嚎。 随着敌人最大核心节点钉子的拔除,青汉仙朝飞空舰集群也在云集这里,投放下军队,快速铺展龙气,舰上的将军则是更沉默的多,陛下似乎没有回来……胜利的果实,真的能落在汉人手里么? 这时,九个天仙身影落在五莲圣山飞走后大坑上。 是青鸾等人。 凤凰少女穿的衣裳有些宽大,遮掩住了她的曼妙身材,手掌轻托着一个精致的青木祭坛,放在那坑中,属于曾经第一仙朝的祭坛陡然扎根,迎风见长,化作了庞大的祭坛,许多天兵、天女降落下来,香烟缭绕,天花乱坠,仙音渺渺。 眼看这些天仙就要登上祭坛,摘取胜利果实,几个年轻汉军前锋将领脸色涨红,大声说:“等等!” “嗯?” 青鸾冰冷目光扫向他们。 天仙的威压,让那几个人立刻承受不住压力地跪倒,再也喊不出话来,但是神情依旧挣扎,喉咙里野兽般模糊低吼:“陛下……才是能同时平衡天、地、人的主祭者。” “可是他不在。”东荒叹息着说,解释了一句。 青鸾不在意,会在意凡人的只有青帝,而不是她,她只在意自己道侣……归来。 南醉仙子知道这个姐姐心情不好,她态度温和地将那几人身上状态解开,跟着青鸾登上了祭坛,没有落下众人太远,现在时间太微妙了。 这刻惊变,经由无数通道传回汉宫,群臣脸色都是有些铁青,忽然间,讶异看到冕服男子出了殿门,在背影看去,他身上的气息已……炉火纯青。 众人不由震惊,喃喃:“是陛下……” “但刚刚不是分身么……” “难道是为了速度,留了本体在上界,主元神回归?” 没有回应,一道青色身影飞掠而出,迅雷破空投往五莲大陆,天仙速度瞬息消失不见,这更是让众人微微疑惑,即便是天仙力量,但现在似乎没有超限,在主祭权力上未必等争得过青脉天仙。 ………… “膨胀饱和了。” 方舟跃迁,大约总共进行了五十次,如果没有玩缩减跃迁距离的把戏,按照超视距跃迁最大距离计算,预估就已接近青帝世界的引力范围,只剩下最后一次跃迁。 叶青元神灵体停下来吞噬陨石工作,望了望周围一圈,触目所及尽是光明、温暖、繁茂,与更远方广袤虚空幽暗、冰冷、单调形成鲜明对比。 伶误以为自己孤身一人哪怕在高层时空淬炼过的道躯灵池都远远无法承受,基本上会挥霍浪费掉无用能量,此时并没有浪费掉,都用在了对陨石吸收消化上,能量与物质结合,都化了小世界的资粮,在物质上还乏善可陈,但在能量上已浓缩了方舟五十次高能跃迁溢流。 达到了饱和。 整个世界都有些饱食的困倦,这感觉映射到元神灵体里,它趁着还清醒时,往下沉陷到大地尽头,就来到了纯粹能量汇聚的世界本源海洋,世界之心位置。 上次叶青和芊芊、女娲去过青帝世界的本源海洋,都是无法触摸,似乎是虚幻的精神层面,于是那一次尝试唤醒本源、重启超级武器企图失败了,无论本域遗传的天罗地网还是外域遗传的混沌雷阵,都无法启动。 其实这也有点是舰灵少女们的理想乡,方舟设计者采用世界之心碎片培育成舰灵少女,这是天才的创意,利用她们作世界之心碎片出身的天赋,联合模拟出来的方舟本源层,别人哪怕是道天公民可以凭着云网权限对她们确立主权,都无法真正触摸她们最深处,伶曾经能进去,但在蜕化成道天公民后也失去了这一能力。 叶青和伶,在这意义来说都是同等的竞争面,作个体的力量有限,依托于世界的现有基础条件进行对抗,最巅峰的对抗就是世界整体特色的超级武器,由代行者来持有这一柄最强大的宝剑,倚天而争锋! 这是当前虚空万界里,一场场世界战争的主流模式,赌注层层加码的桌台。 “可是……能不能掀桌呢?” 掀桌狂魔的北京猿人叶青同志野性不改,想着践踏世界规则很久了,只是没有得到机会,直到这个亲手开创、维护的世界,陡间事情变得不同。 造物主可以自由触摸到最深的底层。 直接定义本源。 定义武器。 一团团透明的灵液在世界本源海洋里浮现而出,最初川林笔记封底遗页水团的复制品,好像生命种子在黑暗的混沌热汤海洋里不断自我复制、突变、演化的孑遗,整片天地的泛意识集合,都膜拜着降临本源造物主,几乎每一次光芒的跳跃,它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元神灵体往上涨了涨,寿元更刷屏直线上升。 造成的副作用是一种越来越强困倦,它不由苦笑:“停!打住!” 唯这点命令却无法实行下去了,世界泛意识能理解一切,唯不能理解‘停’这种概念……它们,不停。 “生生不息么?”眯起眼睛观察,终有些明白了。 它们的性质就是生生不息,在虚空混沌中以几何级数可能性的叠态而出,没有这样的认知就成就不了世界之心,成不了抬升世界的核心,它们在自己并不停息的同时,还寻求着与同聚合的量变产生质变,自然而然将本源海洋里最强大叶青当聚合的核心。 现在饱和状态,反倒开始加紧催着睡眠叶青一样……这并非意味着停下来,那种复杂叠态的演化,甚至连沉睡中都是不停新陈代新。 “现在睡一觉是好事?” 元神灵体有些奇怪接受它们的信息,真的是无法这样做,而且不能确定睡醒之后还是不是现在的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很多人在牵挂着,强忍着越来越大的困倦,手掌托起一个透明水团,使得这东西脱离了世界本源海洋,仔细看去里面带着蜷缩的细小螺旋碎片,并不是完整的世界之心,很细小,只有着模糊的泛意识波动,还有些许异气。 “异气?” 想了想,手指一点:“驱逐!” 无论这些泛意识深入本源,具体到个别都是微弱,就好像公司的小股东无法抗衡绝对控股的大股东,刷一下消失不见了。 扔出本源大海时,这东西不过小小一团,出现在地面上后,却陡然间在世界里裹挟起一方水土,变成了蛮荒巨人,浑身土石构建,双眼血红,拿着长矛一样的原木手杖,目光带着些刚刚复苏惊疑,声音宏大模糊:“这是什么地方?” 安静。 “我是谁?” 无声。 “有人吗?” 巨人徘徊了一阵,总感觉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似乎是被踢出了乐园般的不开心,最后盯在了天上夕阳,陡然间感觉到光辉很是熟悉亲切,神情一喜大步追上去,似乎是在赶末班的公交车。 “喂……等一下!” 巨人孤独奔跑在莽荒大地上,似乎是能追的上太阳,但实际上永远追不上。 已是天和地,不是一个层面了。 造物主在幕后将日月交替的周期加快,巨人犹不觉异常,它的思维还非常简单,更加快速奔跑着,也加大了能量消耗,实际才半分钟时间,它的目光就渐渐迷茫,脚步疲倦停滞下来,神情非常孤独,然后太阳落山的时候,形体崩碎,化作原始土石,最后的一声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一个只有半分钟的初代生命,先天神灵。 它疲倦又孤独死了。 附:以上分身和世界,仅仅是小说家言,不必当真 1914.第1914章 困倦(下) ———— 始作俑者,造物主的目光始终淡漠……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俯瞰了它诞生到死亡的短暂过程,没有任何一点插手帮助和启示,在它崩解后,方才挥手召回了核心,就发现已没有了异气,而且不再是松散水团,变成了一枚小小的纯白晶莹,真正的纯净而无任何主观意识。 只有某种不断向前的意志纯凝,螺旋不息,精炼后融入了世界本源海洋,同时感觉到对世界的掌控力多了一分。 “或吞掉的冻尸残留余气……之前还没来得及真正清洗,现在才是清洗了一小块?”造物主不由沉思着。 刚刚创世纪的,是用来祭炼世界的道躯这一点物质体量,方舟一轮轮能级溢流注资,接连吞并千万倍体量,直到某种‘再也吃不下了’饱和。 这时回想,就一家公司高速扩张、兼并、膨胀一样,规模已很可观,埋藏下的隐患也非常多。 能量容易改变,器量能容纳就能吸收,风箱里的空气一样进进出出,但一个稳固实体基础的器量本身,所有物质都是需要时间的磨合和沉淀,比如青帝世界融合五莲世界确定最高权限,会蛰伏起来进入沉睡休息期,对所有自身隐患进行清洗,同化异气,排除渣滓,填平坑洼,巩固基础。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吃得多并不一定就好。 就一家公司、一门宗派、一个国家,盲目扩张规模,不耐心沉静一段时间整顿融合,哪怕上升时再强大赫赫,一旦面临风雨考验时就会出现不稳,到坠落下去时,更是会哗一下爆炸,各种零碎都重新炸出来——公司破产,宗派分裂,国家解体。 世界也是这样。 有星核溢流补充的上升期,还看不出问题,下滑坠落,通过罡风层时一定会崩得四分五裂,世界层天人五衰中最惨烈一种。 叶青终明白,为什么现在就有些饱食的困倦,很想睡一觉,天打雷劈都不管……这是真正要蜕变的前奏。 或整合完毕会是真正强大的基础,主世界的基础。 但现在最后剩下两分钟时间……等一觉睡醒了,黄花菜都要凉了吧? 现在可不是和平环境,唇亡齿寒,能很确定的是——青帝世界一旦在沉睡中灭亡,方舟定会上升,看到又一个沉睡中的世界,杀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也别指望敌人会留情。 战争总是这样,摧毁了太多太多可能性。 但对此不需要逃避,叶青就顶住了睡过去的困倦,轻轻吐一口气:“那就……” “不清洗了。” 海洋里上浮烘托起一座水晶能量宝座,直接连通着外面的混沌,来自虚空冰冷渗透进世界之心,气息犹北极冰封的寒冷孤寂,刺激着元神困倦。 西伯利亚冬天,给人在温暖被窝里拖出来,埋进零下几十度的厚厚雪堆里,一种冰凉刺骨的战栗感。 “一分钟。” 它陡变得清醒了,构思的模糊草图清晰具体起来。 “演化。” 孤独一人坐在这冰封王座上,世界本源海洋一道道能量汇聚过来,数不尽冰棱通道连接了灵体。 “超级武器啊……谁说只能是选择天罗地网,混沌雷阵?” 元神灵体闭上眼睛,心灵深处最深处明光开来,将所有冰柱通道染得五彩,辉映一片绮丽的五色海洋,比原本道躯灵池规模更大百倍,从没有这样畅快和强大过。 “在一场世界战争,人的力量微小,轻易就能被釜底抽薪威胁,那怎么样才能颠覆一切惯有的命运洪流……只有用世界对抗世界……” 一分半钟,高度聚精会神完善每一个功能模块的物理构建,乃至底层指令,以曾经地球时的许多知识为启发,以最狂野、最瑰丽、最天马行空的蓝图,再以世界本源的精微操作叠态出抽象实现的结构,在一片空白的图纸上完成了。 “如何超出棋盘外?只有世界……” 两分钟,整个世界展开了战争,它的整体外圈大致呈现螺旋星环形态,而细微到星环中间的内圈,用任何现有语言都无法描述的一种复杂叠态结构。 “新的超级武器。” 宛一架复杂叠态的机械弹弓,却比任何弹弓都要强。 又是巨大凹面平台的射电天线望远镜,比任何望远镜都能看得更远。 或者架设管道钻头的深海石油探井,比任何石油探井钻得更深。 在启动后,在中心呈现一道道晶状的触须生长,又是花朵的蕊心伸展出来,沿着又一股虚空溢流的方向,对准下方一片蔓延无垠的光滑镜面……天界壁障。 最需要清晰定位的自是星核表面水晶宫的位置。 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打个招呼,说句‘你好,道天公民小姐’。 但想想还是算了,对方是不受威胁,只有用赤果果力量敲开她的门户…… 于是手掌轻轻偏了偏,晶蕊钻探延伸指向,陡偏斜一个非常细微角度,避开了方舟星炉直线,而延伸向更远点位置。 “射!” 整个世界的洪流轰鸣,一枚弹丸射出,天界壁障似乎没有抵抗住,出现一个孔,才出现,一股青风在世界与虚空交接面产生,隐带上了一丝紫色,并随着下降而不断加深。 ………… 青帝世界·五莲大陆 理顺青朝祭坛与地气、龙气的对接,凤凰少女手持一本青黑色书卷放在玉台上,神情犹有些忐忑不定,这是帝君还在时安排下来,现在做这些,还……有用? 一团青光在祭坛上生出来。 是帝君原本执掌九州大陆仙道,现在渗透到了五莲大陆,只要一合,就是仙道主权,下统地气、人气。 左右几个青脉天仙的目光也稍变化了。 青鸾扫了他们一眼,心中没有波澜……人心总是会随着形势而改变,帝君还在时,自是人人忠诚于帝君,但是现在会忠诚转移到帝妃? “之后暴露出真相还很难说,不过现在我伪装怀孕,众人相互制衡,撑过这次祭天还是没问题。” 少女垂下眸子,手指轻轻抚着小腹……要是真有孕那还好了。 在上次寝殿夜召之后,付出色相诱惑试探了出来,她现在还是拥有叶青支持,后来青汉仙朝也确实表态继续推进青帝战略,使得她作青帝遗孀在其他天仙面前有着天然法理和力量底气,不用过于担心。 反是什么都敢干的叶青,更让她高度警惕,为了帝君归来,又不得不低声下气地传音:“只要这一次不与我争夺主祭,那什么都可以容忍,作这一次支持回报,以后怎么样都可以由你……否则就休怪本姑娘翻脸了。” “不会和你抢。”叶青分身在半路上飞来,淡淡回应,是真没兴趣。 青鸾疑惑地皱了皱眉,不大相信对方不感兴趣,哼一声:“但愿如此。” 轰隆隆! 一阵闷雷在天空传来,巨大暗影投落在上空,众人抬首。 五莲山移动到了原它扎根地域上空,连带着附属的仙天集群,结阵对着祭坛轰击压下,上面许多天仙分身冷笑声传来:“你们以为这就能祭天完成?空巢世界抵挡不住方舟,必须是唤醒本源重启超级武器才可,但这武器岂能都控制在你们手里?要么立约分出一半天权给我们,要么大家鱼死网破。” “不错!要成事,现在是不行了,但要坏事还足!” “没有天权分割与我们,不管方舟胜利还是你们胜利,我们五莲一系都是死,你当我们蠢?” “玉石俱焚!”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上面传来无耻的叫嚣,青脉天仙脸色就都一沉,相互对望了眼,除了青鸾留下来主祭,别人默契地飞上去对敌……矛盾的主次无疑是微妙发生了变化。 五脉留在世界里的所有地仙,也都松了口气,跟着这八位前往迎战。 “青帝是陨落了,但五脉还没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最后果实是给青鸾殿下也好、青谨殿下也好,别的人也好……对于我们中下层都是一样没多少区别,不过内部是内部问题,外面谁想来摘果子,得问问我们这些人答应不答应!” “五莲等人连本体都没有,只剩下分身不过地仙,还想抗拒历史?” “喂——我们有八大天仙,必胜无疑,五莲倒行逆施,你们下面地仙何必卖命,与其同归于尽或日后清算,还不快回归正道,共抗外敌方舟!” 说实际,五莲派一些地仙还真动摇了,一片哗然中,有临阵倒戈了五脉,在叶青踢掉了几乎所有天仙,青汉仙朝统合两片大陆,五脉拥有了优势,再怎么对拼也不会输,不过是利益多少问题 有些甚至当场在仙天内反噬原主,趁就是仙天主人本体不在,力量大减的机会来递交投名状! 一时内战,连着五脉全面压上,而五莲仙天集群压下,五脉天仙强顶群敌,甚至黄脉、赤脉、白脉、黑脉一座座仙天也都看到机会,留下分身全驾驭仙天过来,打着的自‘共攘外敌’旗号,为也是论功劳分红利。 更甚至黄帝倒霉陨落,分身还存心看看有没有浑水摸鱼、东山再起机会。 1915.第1915章 入股(上) 血染长空,纷洒如雨,给祭天染上了一抹血腥,空气里灵气在沸腾漩涡,仿佛世界在满意地享受生灵祭品,尤其是天仙存在,一直顽固不动多少万年,这时一座座仙天对撞陨落,气柱贯天,封藏沉淀下去灵气回归了世界大循环中…… 人气,地气,在四面八方合拢,而天命也在无数长生不朽仙人陨落中,隐出现在了祭坛上。 晨曦的辉光为凤凰少女脸颊染上光晕,朝露般晶莹美丽,她在祭坛上安静望着,深吸一口气,目光里终带点笑意,一切都是帝君安排那样,以仙为祭,接下来也应会顺利吧? 她手指按在祭坛中间的那团青光里,摸着《青泉书》的封面,犹抚摸着心上人的柔滑肌肤,想着接下来祭天最后一个流程,沟通世界本源海洋。 一直相信帝君没有死,哪怕是只留下感性的凡人分身、理性的树灵分身,但既有着合二为一回归,牵涉到树灵分身所掌握的天地至信信息,已超过普通个体层面,必是在世界本源海洋层。 虽隐感觉到这样涉入深深,在两个世界融合而成大世界的本源海洋里重生,恐怕会有许多的义务责任,或是比过去一百万年天地至信更沉重的职责,可想复活,除了青帝世界里的世界本源海洋,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 “她宁愿这样沉重负担,也要回来见我……” 凤凰少女有些沉醉期待着,进入世界本源海洋,与道侣相会,应会看到熟悉、亲切、绚美的丽人娇颜。 ………… 刷! 无形紫气洪流降下天界壁障,在永固时空门前虚空里瞬息而过,这是超限跨时空传输,遵循最短时空扭曲路径,并沿路借用任何可以借用最短时空隧道,青脉几个值守地仙完全看不到它的过去,或者说,波动是藏在虚空潮涨潮落背景下,********,大象无形。 直到时空门表面的涟漪,这件高层时空造物遗迹准确反应,他们才一个个面面相觑:“刚刚……什么东西过去了?” “怎可能……” 永固时空门所在的这个前哨站和资源站,非常贴近天界壁障,还是免不了产生许多猜想联系。 有人目光四处眺望,陡瞪大了眼睛,手指向罡风层撕扯开一只巨大手掌印空洞,喃喃:“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是青谨殿下回来了!” “对了!青谨殿下飞升路过时,那句‘待会见’的意思,看看这时间!可不就是没多久?” “刚好能赶得上黎明之战……” 回醒,场上都是一阵惊喜。 所有人都还以为在高层时空,是一个人。 在微妙误会中,紫气瞬间穿过了永固时空门,下一个瞬间,抵达了青帝世界……再下个瞬间,进入了本源海洋。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特殊超级武器,或者它并非传统上的武器,它没有伤害。 但高能接触,天地泛意识沉睡模糊中还产生了反应,它们没有感性,只有理性,却不会错认对方是个体,而是确定对方是一个世界,是自己同族,不由有些疑问的信息缠绕上来,首先是共鸣溯源,发现对方有些熟悉,于是自然而然关联信息。 “身份?” “一个……游子!”不卑不亢的声音,对等谈判的声音。 整片世界本源海洋,都静了一瞬。 ………… 高层时空·青谨小世界 “输入!” 一丝丝青气,穿过不可测途径,在超级武器投注到下方时空的瞬间,青谨小世界缓慢均匀沉陷了百尺,就一颗近轨卫星或空间站损失了部分动能,在轨道上不断降低高度。 能量,在投注输出中消耗很大,而暂时还没有方舟补充。 整个世界自然下沉,下侧面冲进天界壁障,似是水上飞机掠降水面瞬间,哗破开水镜——世界本身并没有滑翔,动只是下面罡风,风在世界底部湍流,混沌轰击远超普通小世界的主世界胎膜。 这刻还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谁都能看出能级下降,在临界线存在很大危险,因大气层顶部在阻滞和消耗着小世界能量。 “这其实并非狭义的武器,而是一种……嗯,拖船锚索?”元神灵体同时以青谨小世界、青帝大世界本源精神海洋视角,发现一道紫线,贯穿了二个世界,形成了两个世界落差和相互牵引,不由若有所思,稍微控制一下投射能量速度,免得一下子掉太深。 不过这只是方舟输出能量的间隙,无意外,只要方舟下一次虚空补充,它就会重新抬升。 “应该,不会有意外,伶要摧毁青帝世界,超级武器的相互对抗,也总是要不断激发星核输出高能……补充不会断,难道谁还能强行拉我下去不成?” 这样淡淡想着,而始终保持持续能量输出,输出一端是以分身作定位,直接投射对接了世界本源。 这样唤醒世界意识,以及持续输出意义何在? 无非是唇亡齿寒罢了。 更有一点,青帝世界并非衰竭坠落,它在上升,只是融合消化沉睡休憩,这时遭遇外来危险,正是最好的注资机会。 当必须有对等的身份,甚至更高一层,才会拥有这样资格。 在叶青以本体献祭开创世界后,只要储存在上方高能世界内的力量还在,虽还是草创而隐患良多的世界,至少能级还没降落到整个世界分崩离析前,就可以是宇宙空间站上的蓄电池一样远程输送电力,源源不断射线投注到下方分身,涌入青帝世界。 来源还是伶手里的星核溢流,但大江上游水旱,放不放水的闸门控制在敌人手里是会死人,叶青机智在高处建立了一个大型蓄水库,似是水塔一样保持供水压力和可持续性,这就巧妙越过了伶手中星核溢流的控场。 原理就星核表面水晶宫一股股虚空溢流,也能几乎完好透过天界壁障——以本体祭炼的小世界,与分身之间本源共通,同等星核表面水晶宫的联系渠道,可以跨时空传输能量。 主元神已解锁了下方所有分身,但神情沉静,占据在这片高能级时空好处就是高屋建瓴,而无需担心分身失控,完全不是同一个层存在。 目光冷漠俯瞰下方时空的多个视角切换,在视野里划出了好些个立体小方格的同步视角。 力量连接在青帝世界、方舟世界乃至虚空、天界壁障罡风层间。 跨层多线微操,就是这样天地为盘、苍生为子,而操纵分身,仅仅战场很小部分,操纵世界,才是这场战场核心! ………… “已经到了!” “歼星炮启动!” 雷霆在虚空中产生,紫色光浓缩凝聚,主炮正在缓慢蓄能,这一次不是七座普通能量池的注入,而是星核超限力量的注入,它会发出世界层面的超限一击! “放缓充能,我们不给叶青降能重新补充能量的可趁之机……” 方舟最后的一次跃迁完成,已停在青帝世界上方一定距离,引力构成双星系统,视角远远看它,会发现方舟只有青帝世界十分之一,它们已可以彼此看很清楚,实际还是相差着两艘普通星君舰跃迁距离,这是为了安全准备。 万一青帝世界里存有星君舰突袭,方舟也随时有着跃迁脱离青帝世界引力的能力,不给对方任何增加变数的机会。 星炉里,公民少女微蹙眉,目光警惕看着下方的青帝世界,耳朵认真听着舰灵少女们在云网中的参谋:“叶青不会就这么认输,他多半已在世界里了,随时会杀出来……” “歼星炮能摧毁世界,却摧毁不了他,越高能溢流,越强化他的超限,偷窃星核的力量,这就是一颗砸不扁的铜豌豆。” “不怕他一个人拼命,就怕他扰乱两个世界交战,给青帝世界时间。” “选择抵挡主炮,给世界苏醒超级武器争取时间?” “还是选择杀进方舟,白虹贯日?” “两选一,总得选一个……” “结果都同样,没悬念的事。” “对方还有在乎的东西,叶青所在乎的世界,方舟这里……没人在乎。” “对,他再破釜沉舟,也不敢连着世界一起破釜沉舟……” “而我们所有人,如果必要时连着方舟也敢和对方世界同归于尽,不能留下任何目击者。” 云网里反馈出来的结论,伶想了想,也是基本认可,以‘不给故乡带去隐患地平安回家’为目标,方舟所有人都是为任务能牺牲一切,而对方不敢牺牲一切……狭路相逢勇者胜,事情轨道会回到自己手上。 但是冥冥之中有一种不安,自何而来? 叶青之前破釜沉舟的勇气、天马行空飞升,都给了伶很深刻印象,甚至一丝丝沮丧感——她知道自己还过于青稚了,如果不是星核阀门的终极底牌握在手里,公平对决的话还真的未必能打过叶青,输给一个北京猿人对于道天公民来说是很耻辱的事情。 也忍不住想着,要元舰灵姐姐重生就好了……绝对会吃死叶青。 1916.第1916章 入股(下) 嗡! 虚空中红线,风筝绷直,这时古筝琴弦一样拨动,在虚空中发出嗡鸣,这声音透出了虚空,进入了舰灵少女的耳朵,她们都发出一声痛苦哀鸣。 “怎么回事?” 伶一怔地转首看去,见星核里放出来了一道纯白光影,在凝聚着人形,纤纤小小的身影,她的身体是赤果而微微颤抖着。 “姐姐……醒了!” 伶惊喜跳起来,原以为要过很长时间才能等到苏醒,这时光影正在吸附炉烬物质的血肉成形,大约明白是星核五十多次跃迁高能加速,又喃喃起来:“这么小的身子,难道是早产的……妹妹?” 纤小的身影还在生长,紧闭着眼睛,睫毛颤动没有反应。 “算了,总之清洗一遍,再注入必要信息就可……” 少女吩咐说,启动了培育元舰灵的常规流程,一切都是严格遵循道天设计而不会留下任何漏洞。 作新生的道天公民,她还不会很多东西,但是道天文明亿万道天公民遍布银河,巡游八荒,下穷九幽,那些成熟强者在背后支撑着她,构筑方舟规则体系是经历过无数风雨考验的完美产品,在道天光辉范围没有任何瑕疵,出了光辉范围的流浪生涯中也表现出强悍适应性,屡屡经历许多比青帝世界更强敌人的考验。 没有人,能污染方舟核心高能中孕育出来的元舰灵,那可不是侥幸。 这样的惯性认知,让伶根本没去想,只是按照前辈留下的成熟规则来行事,此前为了规避叶青这时可能已通过永固时空门,她特意缓慢输出的星核,就连给歼星炮充能都是平稳上升,这时再度爆发出一股高能,充斥在星炉内,为元舰灵的诞生而破例着。 幼小的人形焕发纯白的光,在公民少女期待目光中迅速长大,变成了一头紫发的小萝莉。 这紫发是她长期受着高能灵气溢流浸润的身体特征,有着不输于道天公民力量,远比她的两位前任元青和紫衣都更强大——早年紫衣也是诞生在高能环境,而在下层时空表现出紫发。 然后小萝莉杨柳抽枝,迅速更进一步成长到大萝莉,纤细苗条,除胸脯相对平,勉强可以称呼为少女……唰睁开眼睛。 那是怎么样的眼神啊! 纯净,透明,淡漠,没有任何感情。 在最初的瞬间,让伶都是看的呼吸一滞,以为是出了意外。 稍后云网信息注入,大萝莉的眼神还是有了一丝丝变化,变得柔和起来,她对着面前白衣少女点点首,目光的焦点落向虚空中——一根无形透明红线不住颤动着,不知为何总感觉很熟悉亲切,她疑惑伸手拽了拽。 有点点沉……宛一条大鱼藏在深海里,对元舰灵的日常捞鱼工作来说,是一种本能的兴趣,不由更用力。 “你在拽什么?” 伶敏锐发现她在凭空较劲,想起了自己一直没有捉到叶青在星核上的手脚,不由轻轻:“莫非叶青盗取星核的关键后门,一端连着他身上么?” “叶青是什么东西?”大萝莉疑惑问,感觉名字有点点熟悉。 “一个人,跑到上层时空去了。” “哦……那就不是叶青,不是人。”大萝莉很确定说,作舰灵少女们的聚合体,她也相当天地泛意识的苏醒,同类感应,自是很清楚分辨上层时空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世界。 “不是人?”伶怔住。 “对,它是……” 轰! 方舟摇动了一下,引力潮汐在下涌出,突破方舟的引力圈,姐妹两人讶然往下看去,只见得不远外的青帝世界,陡间一亮。 一道青光升起,加速了抬升……似乎是,原歪歪斜斜新手开着的车,陡间换了一个老司机,脚踩油门,在这虚空坡道上狂飙起来。 大萝莉偏了偏首,在红线上又拽了一下。 ………… 光明和黑暗同时交织在青帝世界本源海洋,简单直白对话在继续。 “战争?和平?” “先富带动后富,实现共同富裕。”小小玩笑,估摸着对方没有幽默,补充:“注资入股。” “……注资确认?” “确认!” 完成初步势能的校验接触,上层时空投射下来的高能紫气,就涌入了青帝世界的海洋…… 根本没有人抓着叶青元神灵体投影去追问‘为什么’、‘理由何在’、‘为何身为高能世界要注入低能世界’、‘为什么危难时帮忙’、‘有没有阴谋’等等。 不会那样无聊。 就一家困境中的公司召开股东大会,确定有‘人傻钱多’的土豪要投资,没有人傻傻去抓着土豪投资者问:“壕你怎么脑抽了,发疯投资这家要倒闭的破公司?” 那些都是土豪投资者自己的事情。 有灵气注入那就要,虽数目不多,但却是上层的紫气。 一颗种子,就可加快自己积累百倍过程,这是世界泛意识的视角……高度理性化就意味着没有人性,而毫无顾忌追逐利益,说它们平时蠢萌蠢萌,但运营世界这件工作上,也精明到了极限。 “死要钱。” 叶青置评它们,很早以前自己就和芊芊、女娲来过这里,又作造物主在一个高能世界本源海洋里实验,已切身感悟明白,才会下降。 冰冷无情的内核运行,一言敲定的世界。 真正力量资本的洋流在水底下流淌,而根本不会给海面上普通人觉察到,包括……正在凡间开坛祭天的青鸾,她都还不知道自己祭的对象,已多了一个,她甚至还在警惕叶青会不会和她抢祭祀……她毕竟没有来过这片本源海洋,那是完全不同的视角。 “自己根本没想着要重新回来打工……管家?呵呵……圣人?帝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不惨么?” 元神灵体的嘴角弯起,带着一点俯瞰。 世界与世界的战争。 必须有世界与世界的对话。 世界与世界的联盟,必须有世界与世界的交换。 在幽暗的虚空,无尽的阶梯下,发生一场会让人惊呼可耻的交易,但真正强者,就是跨过层面的降能,践踏一切人们引以为常的规则。 冰封王座的投影,在海洋的一个角落水团中,缓缓浮现虚影。 这一次并非造物主,而小股东身份,在睁开眼睛,看到熟悉这片世界本源精神海洋,而这一次能接触到部分能量,哪怕全都是自己投资资金,在青帝世界整体的庞大体量中只占非常微小非常微小的比例,但也已完成了管家到主人跨越…… 力量是没错,但力量总有限,青谨小世界的能量也有限,而且在根源上还是受制于人,并非伶那样可以毫无顾忌使用,必须恰当合适使用。 即便有高层时空的降能,也要讲究一个正确切入点,超越所有人想象的支点和杠杆,才能撬得动地球……如果选择错了,选择立地成圣支点,那再好牌也能一下子倾泻殆尽。 “之前,窃天大盗立地成圣,给方舟一下驱逐出去……根本不敢死磕,就是这样的教训。” 一次次尝试的不断总结,和破釜沉舟、毫不气馁换个姿势来过,才走到这步,眯起眼睛重新想了想,要赢得这场战争,根本不是一个两个圣人能力挽狂澜,至少要有至境帝君,这种世界泛意识地上代行者才有可能办到,但也是不平等,或者……更好的选择,有着独立于世界外而独立存在的资格,就有了平等对话的资格。 其实不是世界危亡时,即便自立一个世界,也未必会有这样带资入股机会,不然圣人也不傻…… 正常时青帝世界本源面对高能级、小体量的一个世界,会更倾向于选择战争和吞噬来获得对方高能和信息,而非正式询问一下青谨小世界的意图——谁会在乎砧板上的鱼肉意愿? 弱者无话语权,世界也如此。 目前来说就是个很好的开始,第三个世界发动降能,喜马拉雅山上的雪崩潮已冲击到了山腰上的登山大营,即将席卷一切,这场世界战争才刚刚开始。 甚至到这步已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大不了破釜沉舟,让方舟和青帝世界同归于尽,带着自己在意的道侣妃子、盟友战友、文武属臣、汉裔子民迁移到上方的青谨世界! “帝君推行人气、地气祭天的战略方案,还是一如既往过于雌伏了,不如我的胆大妄为、野心勃勃啊……这是不是说明,我已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俯视角度去看一位尊敬前辈并非是为了否定,而是为了总结布局得失,继承一些道路精髓而更进一步,真正完成夙愿,如果有可能挽救这个世界,还是挽救一下,毕竟是青脉战友百万年奋斗的结晶…… 冰封王座的虚影随着高能增资注入,自身权限不断凝实,一切似乎都没问题了。 正在这时,小小意外发生了,哗水响在海洋一边响起,听到了耳熟的声音:“帝君,你在这里吗?” “青鸾!” 叶青元神微怔,有些讶然……她亲自来这里,说明祭天成功了,但她口中喊着又是…… 同时,青鸾也看到了人影,失声:“叶青!你怎会在这里!”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了十分意外的感觉,仿佛一个巨大盘外盲区,都陡出现彼此视野中,且是完全不同,难以相互理解的底牌。 1917.第1917章 不可能(上) 方舟·星炉外 逡巡以待白衣剑客陡低首看向手中青木符令,一点小小星光在上面闪跳起来,宛灵性的光辉,或鱼钩的牵引。 “青帝道友这是……” 白帝疑惑偏了偏首,有点智商不足的感觉,这还是没有说,要怎么进星炉啊? 红云与白云、影龙还有伪装烛龙的少阴姑娘等新五脉天仙在一侧,太真和上真带着五莲派的一些天仙分身在又一侧,都在攻袭目标,而相互警惕。 没人会这时过来帮助白帝干点什么,他不是青帝,调不动新五脉。 这时,就算白帝也不由有些怀念起给伶驱逐走了的叶青,心忖:“青谨道友,是能调动新五脉的,可惜不在,跳出青帝道友的布局外了?” 一圈一圈星点,在环绕这星炉破坏它与方舟连接的根基,又在方舟不惜工本的耗费资源恢复,乃至星炉里间歇周期爆发的超限溢流进行补充,形成了非常怪异而难以破解的巨大回旋,一切一切螺旋落点,在方舟星炉里那枚小小、强大的星核,闪亮闪亮。 ………… “你找帝君,没陨落?” 波光粼粼的世界本源海洋里,叶青冷静下来,狐疑打量对方,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你在这里,你没有飞升,而是成圣了?” 青鸾冷冷反问,看着叶青朦胧的青气,也狐疑非常,一本青黑色的书藏在身后,自行翻开,浸润在世界本源海洋里,在无声无息吸附着许多散碎隐藏的信息、情感、能量……快点,快点。 叶青笑了笑,端详着:“你先说。” “不,你先说。”青鸾扬起雪白颈项,摆出‘凤凰就是这样骄傲’姿态,手掌在身后微微颤栗,不能让对方看出来忧急。 两人相视着陷入僵持,简直冤家路窄,谁也不肯让步,但叶青那种上上下下的扫描目光,还是让青鸾有些脸颊涨红,总是她吃亏了。 这时,书卷在身后又合上了,她的表情微松。 落进叶青眼中,这自是一个示好的信号,微微一笑,也表示让步点首:“好,我先说……” 青鸾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在书卷合拢的瞬间,一股能量回流卷过青鸾身后,叶青顿时发现了气息感应,是……那本书! 他劈手就去抢:“拿来!” “你敢!” 青鸾大惊失色,抱着《青泉书》身影一闪,就在这里消失不见,留下一个黑色的虫洞。 虫洞后面,可见地面上的祭坛,众仙激战场面,漩涡席卷越来越靠近祭坛核心——谁都知道这是最关键时,青鸾元神是脱离了**,哪怕她天仙道躯再强大,也没有自保……就在形形色色的冲突中,一个青色冕服的年轻男子,神情自然靠近了这祭坛。 龙气掩映着叶青分身的道躯,又是解锁了的天仙力量,主场隐匿,没有对祭天事宜任何一丝感兴趣的气机勾连,自从容走在局势漩涡中,几乎没有任何人觉察到。 轰隆隆! 突围而入的五莲圣山在高空如陨石坠下,在赤帝分身一声大叫中,恰砸向祭坛,到这步已赤果果地就是要阻止祭天成功——除非祭天的好处落在五莲仙道手里,这是以一个世界命运为绑架。 正当年五莲仙道绑架了母域世界,进行一次次的军国主义征伐! 但道路已经不同了,这个威胁,叶青会答应? 他还是感应到一些信息,目光更多落在祭坛生出的雏形天柱上,那个少女挺直脊背立在上面,形单影只却又如此倔强的模样,叫人不由想起她帝君遗孀的身份,有些叹息。 而随着光柱微晃,凤凰少女在瞑目中陡睁开眼睛。 一个人影扑上来……嘭! 最先冲上来的黄莲分身爆炸开去,给她一只手打死,顿时止住下面狂涌的敌我双方,除了叶青分身,所有人都紧张看着她,看看她带回来了什么好……或者坏的消息。 祭坛上耸立的天柱,陡间,在加深着对她,或者更具体地说是对她怀里的青泉书的贯注。 而青鸾一回到了现实里,就检查一下抱着怀里的书,确定是有些熟悉的气息在里面之后,真正松了口气,嘴角噙一丝得意:“叶青!你给老娘等着——” “哦?” 熟悉而可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叶青带着调侃和重新审视意味望着她,看向她手里那本《青泉书》。 青鸾目光敌意:“你想干什么!” “你猜。” 轰! 圣山在头顶碾压下来,泰山压顶,陨石天降,传出五莲分身声音:“青鸾,青谨,交出天权,否则玉石俱焚!” 两人表情微妙,对峙气氛缓和一丝,相互稍靠近了一些。 ………… 轰! 圣山碾压,五气冲击,祭坛危若累卵,祭天仪式中断在即,年轻冕服男子对身侧的鸾服少女伸出手:“来?” “哼!” 青鸾握在他手上,神情有点不大情愿,但还是共鸣了。 半空,龙吟声和凤鸣声交融在一起。 龙凤共鸣! 一层龙凤晶膜在叶青分身和青鸾顶上出现,唰一下顶住了圣山,青鸾扬声:“五莲!你敢获罪于天!” “你未得天命,何来得罪?”一身莲袍老人在圣山上说,他的气息只是地仙,本体未跨能飞升、或陨落前都无法解锁,但权限驱使的五莲圣山是实打实的力量! 嘭! 一下将祭坛撞得位移出去,半空中隐丝网显现,牵着发出噼里啪啦的断裂声,祭天仪式顿时反噬。 “抓紧了!” 叶青牵上青鸾的手,两人身形一起飞去。 五气风卷,哗一声响动,书页翻卷声,微妙气流在少女手指间推动,丝滑柔顺的封皮隐青光,呼一下没入风中。 少女惊慌喊:“书!我的书!” 叶青转首,那本青黑色小书在风流远去化一个黑点,霍撞进了一团银白金气中……白帝! 白衣的道人对着颔首,收起剑,将书送回来时,‘轰’火焰席卷了他。 剑光铮鸣,隐闷哼声,白帝分身在这猝不及防的内战属性克制下烧融成了一团铁水,始终死死抱着那本青黑色的小书,没有人留意到有一丝白气汇入了书中,在扉页上带来银色花纹。 然后是火焰中传出大笑:“哈哈……这就是青帝留下的主祭?” 唰! 火光落在了横抛在圣山一侧的祭坛上,赤帝分身神情意态张扬,手持《青泉书》立在天柱中:“臣赤帝总理河山……” “糟糕!他要摘果子,拦住!”五莲派的许多仙天里都飞出来分身,试图狙击赤帝沟通世界本源企图,就连青鸾也要回去抢,叶青拽住她:“不用。” “什么?” 青鸾迷惑转首,看到了叶青伸手对向天柱,似乎在抓取着……奇怪动作。 然后她和所有人一样,都看到——天柱没有任何反馈。 赤帝身为五方天帝,天之骄子,居祭天不成! “等等,我再试一次!臣赤帝总理河山……” 安静。 赤帝震惊又失落立着,失去天地欢心巨大恐惧淹没了他。 如果本体在这里会不服气,但分身没这种力量和资本,他惨淡一笑,给五莲派的天仙分身围攻,轰爆炸出一团火焰,至于那本主祭关键的《青泉书》自是受到了所有人保护。 而这经过再次换手,也没有人发现一丝赤气又汇入书中,在花纹中缭绕岩浆一样的红色。 青鸾目睹这一切,喃喃:“他失去天眷?怎会祭天不成功……” “祭……天?” 叶青眉微扬,抬起手掌,托着一小团红光缭绕信息,上面重复传出赤帝声音:“臣赤帝总理河山……” 叶青淡淡:“你是说这个?” 青鸾大惊失色:“他信息怎么会落在……” “赤帝道友,你不行啊!” 黄帝分身闯进了祭坛,带着大批臣属,在《青泉书》几度易手抢到了,祭天。 青鸾:“……” 叶青淡定在天柱中伸手捞出一小团黄光,上面也重复传出黄帝声音:“臣黄帝总理河山……” 青鸾看着他能直接在天柱中伸手操作,简直眼睛都看直了,似乎一个纯洁的小女仆震惊看着男主人的胆大包天、黑心行为,也终想起来自己在世界本源精神海洋里看到叶青投影,隐感觉到某一种可耻的幕后交易,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这刻心底的复杂感觉。 等到冷静下来时,她怜悯看着祭坛中的黄帝,喟叹:“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祭谁。” 截留祭文,一手遮天,何等气焰! “不能让黄帝祭天成功。” 五莲圣山上,身着五色莲袍的老人目光凝肃,对众人:“黄莲、赤莲、白莲守着,余人都跟我来。” “是!老师。” 一道道光华飞出去时,赤莲叹息:“老师太小心了。” 黄莲:“小心点好,刚刚赤帝祭祀失败,有点不太对。” 圣山脚下就是祭坛,五莲一出来,群起而攻之场面再度上演,黄帝这时到了关键,不顾围攻,高读祭文。 “昊昊上天,实鉴臣心”。 祭文念完,黄帝向上天行三跪九叩礼。 跪拜一瞬间,一声清鸣,雷霆炸响,紫金气直冲云宵。 “黄帝拼命了,赌上了气数和天眷!”和赤帝不一样,黄帝本体陨落,现在是唯一挽回局面的机会。 只是这时,叶青微微冷笑。 1918.第1918章 不可能(下) “不,怎么可能?” 紫金气冲天,却没有回应,下一刻,数十道雷霆击之,黄帝分身在祭天失败迷茫中陨落,轰一下雷霆,一丝黄气汇入书中,封皮镶边染上了橙黄明光,是非常显眼变化了。 五莲分身正要入手,目光一凝:“这本书……” 危险的感觉就似凶兽在面前要暴起,老人抽身疾退,同时警讯提醒所有人。 已经晚了,青泉书里快速闪过黑、白、赤、黄、青……随后“砰”一声,一线紫气突然之间产生。 一出现,就龙吟虎啸,除了遁入祭坛背后圣山五莲,将周围所有争抢它的五莲派、五脉派天仙分身都席卷进去! 紫气中,传出了似乎预存在青泉书中的指令,青帝温和而平静的声音:“杀,超限株连。”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一座座天仙里、九霄云天上、大地角落里、黑水深渊下,无数天仙分身在轰声中发出惨叫,凡受株连就避无可避,藏无可藏。 要是真天仙,这丝株连杀不了,或者杀不了这样多,但此时,不过是地仙分身,一瞬间,不计其数的分身炸开,浓郁灵气喷出。 株连在场所有天仙分身! 大地震动,世界欢呼,享受着这场饕餮盛宴。 除了青脉九个天仙是力量自有不怕,针对天仙再株连也只能怼死一个,不可能怼死全部,更何况都是以为在迎接青帝归来,这时还没人异心。 而五脉天仙分身,许多没上去争抢而躲开一劫,都是冷汗,天仙本体还是在虚空中没事,但毕竟……回不来了,不是么? 而留在这里的所有分身都不过地仙,受到这株连……不,这哪里在株连,这是迎合了新世界天命,在清扫房屋,新陈代谢! 眼见着杀气与灵气喷出,叶青眯起眼睛,蓦地……想到了自己世界里,那个半分钟寿命的先天神灵,在大地上追逐太阳,追逐世界本源透下来一束光,造物主在幕后拨动加速日月运转,巨人犹追逐不自知,直至疲累孤独而死,真是何其相似!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设计这场全局陷阱的青帝,或本身并没有那种造物主本源权限,但无疑有着一样的视野和人心布局、时机预判,利用了世界本源对资源回收需求,在所有上来争抢主祭的天仙分身躯体上切出小小伤口,本体在的时其实能镇压住,而他们本体不在,于是就给了世界最好机会……不讲理的机会。 “接下来,恐怕会是……” 轰隆隆! 失去主人的一座座仙天,在内奸地仙破坏下当空坠落,在大地上砸落一个个陨石,这前所未有清扫,让天仙以下的仙人眼睛都直了,有些人身子在颤抖,巨大恐怖向着整个仙道扑来……世界的杀意。 仿佛在说……忍你们,很久了。 气柱贯天冲宵,精血皆化泡影,怨气冲霄,天风涤荡,寰宇皆清,一道道气流散逸在天地间,一点点灵光回归世界本源。 “青帝你——怎!敢!” 幸存五莲脸色都是扭曲了,回首看看身后仅剩几个弟子和嫡系门人,再看看外面几乎全军覆没集群,颤抖着声音想要撂下狠话报复,而就发现——青泉书,也在燃烧。 紫气,来自它的燃烧。 青帝,自是敢。 用自己的本命灵宝、重生机会作祭品,设定了这场仪式,将几乎所有居心叵测之徒都送上陪祭,过往作天地至信温和而忍让了百万年,终在她身故离开之后,暴露出她身帝皇的一面。 将这场原生命回归仪式,变成了一场葬礼! 简直是活切所有悖逆者、叛徒、异心者,血腥和灵气冲涌在天地间,交织成一朵朵血色红梅,花瓣纷撒在空气中,蒲公英的种子顺风飘洒,又似乎是世界本源对她的祭奠。 就连叶青,此刻都说不出话来了。 隐有些明白——这是帝君战略中最后唤醒世界本源的绝杀,而同时给自己这个青朝继任者扫平了道路,包括自己。 “可是……不要这样牺牲,不用啊!” 他表情没有高兴,完全可以不要这样,自己就已能够力挽狂澜! 《青泉书》燃烧的紫气在祭坛上勾连了天、地、人三才,烧尽到最后一线时,沿着天柱冲天而起,宛回光返照的最后一抹亮色,叶青伸手抓向天柱中:“等等!” 却没成功。 那股力量根本没有对上天祈求,虽在天柱里上升,却并不通向世界本源,即便以小股东的身份私下截留也办不到,叶青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没入天空炸开,感觉到自己是这样无力……在时光面前的无力。 这样的心情一个伸手恩师照顾的学生,已自觉学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要回报一番,却发现对方已留下最后的礼物走掉了。 时光长河里,烟消云散,没有任何回音,更不会根据现在形势有任何改变。 那毕竟是很早以前留下的布局了。 耳边伴随着凤凰少女有些不安的声音:“帝君说,她要还给这方世界,换取一次……” “一次什么?”叶青低哑着嗓音。 “一次回报世界的机会……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机会。” 青鸾情绪稍微缓和,眼巴巴地在天空中寻找青泉书,希望能看到道侣回归的一丝启示,但是已没有了影踪,一道紫气燃烧殆尽,真正完全将所有一切都奉还给了世界:“她说……即便仙道,也要懂得感恩,单方面攫取是不长久,有东西可交流才是对等且长久!” “就是这样?”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看天空的气柱,似乎是萌生嫩芽在展开叶子,意味着世界本源的唤醒,祭天仪式圆满,只是代价太惨重了,天仙几乎全灭——就算他们本体漂流归来,也会发现这个世界陌生,就烛龙归来,发现整个世界都不认它了。 时值黎明,阴阳昏晓。 巨大的五色罗网在旭日初升的半边天空浮现,宛森林里蛛网在清晨的阳光下点缀千万点珍珠。 一片逆向运转的五色莲池在明月未落的半边夜空降临,每一朵莲花都呈现复杂混沌聚合。 “超级武器……重启了。” 五脉哑然无声,有人眼眶里涌出泪水,有人难以置信。 没有人会想到青帝留下后手,丝毫没有考虑自己,依旧一贯推动整个世界大局……可是,毕竟还是陨落了。 即便这样的牺牲恩情,使人感动,但期待中救世主的昙花一现,带走一波人头,告诉所有人‘后面是死是活看你们自己’,这总给人怪异感觉。 “如果传奇话本,剧情不应是这样上演啊……这时难道不是主角挺身而出,带领所有人绝地反击、大败方舟?” 人们总是这样冷酷,每个人本性都是自私,他们现在更关心是怎么活下去,免不了有些不满。 除了叶青和青鸾、辛琰等对青帝私人关系近的少部分还在悲痛中,大部分人对于青帝只是一个概念符号,这时就压着心神,开始冷静地分析天空两个超级武器:“防守……进攻……选哪个?” “恐怕没得选,敌人的能量无尽……死守早晚是死。” “那传说中的混沌雷阵?” “糟糕,五莲还活着。” “控制权……” 纷纷扰扰,熙熙攘攘,几乎立刻就将救世主牺牲抛在了脑后,在救世主尸体上,开始吵闹争执起来,现实的生存竞争让每个人都不得不竭尽全力,而变得锋利、淡薄。 叶青本想要不要改变自己节奏,见此一幕,又沉默了,某种意义上,人们的本质也是世界泛意识一样冷酷,好像青谨世界里抛出一小团泛意识所化的巨人,欢喜过,追求过,奔跑过,疲惫过,失望过,最后孤独中走向自己归宿,先天神灵的半分钟生命就已压缩了所有,只是有些人如青帝,是自己主动选择,而更多人是受迫被动选择。 “她骗我……” 青鸾已哭出来,以某种信念撑到这时,情绪崩溃了:“她说过所有人都能一起活下去……她自己呢?” 叶青安慰拍拍她的肩,心情悯然。 其实也谈不上骗,也从没有什么能让所有人都活下去,这本身就是一种暗示——必然有人要死。 到现在死的人已很多,赤帝那样还有本体在外流浪,但黄帝本体陨落,分身在世界里又株连殆尽,就真是死翘翘了。 曾经帝君这样结果,那再多死几个也不奇怪,自己死也不奇怪。 只是青鸾挂念道侣,一厢情愿以为会在新世界的本源海洋里苏醒回归,现在发现根本是不相关的事,别人或只是感动、悲伤、振奋,对她来说只有满满失望。 而到这刻,以仙人为祭品,仙天破灭,乃至最高层气息点亮,天空中两个超级武器的虚幻影像变得更凝实。 整个青帝世界,终有了明显的苏醒。 梧桐在夜幕里芳华沉寂,铁树在阳光下枝干遒劲,随着世界基础抬升,似乎水涨船高触动了开关,两棵树根须在大地深处随着地脉抬升交触,在祭坛下方最深处,探入了世界本源。 一道微不可查风,带着冥冥莫测的信息,在界膜上吹出去,似乎是世界的轻柔吐息,横渡虚空飞向方舟,几乎是圣人道法一样,以时空走廊方式,迅速抵达方舟界膜。 这时,有着声音:“校验通行权限……灵魂波动检测……滴……” 1919.第1919章 抬升(上) “选天罗地网!” “选混沌雷阵!” 青帝世界里争执没多久,终人心所向,暗夜一半天空混沌雷阵变得凝实、徐徐铺展开来。 “这下我们五莲派有救了!” 剩下黄莲、赤莲、白莲等少数五莲派的嫡系仙人,神情敬佩:“老师算准了五脉派不会选择防御的天罗地网,被动挨打是不可能顶过方舟星核无限火力输出,必是继承自我们五莲的混沌雷阵!” “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先手可掌控它!” “快抢上去!” 青脉天仙飞起天空,还有一座座青脉仙天和少数白帝、黑帝、辛琰、东海龙王,这些没有参与阻挡,就没有受到波及,都四面八方回过来配合,并搭载上下面的五德地仙,最快开始对接混沌雷阵。 但五莲圣山也飞起半空中,与上空悬浮着仅存十几座仙天对接,接入混沌雷阵。 这场比拼牵涉到对混沌雷阵体系的规则了解程度,谁创造这规则、维护这规则,谁就是主场,有太多刻意留下后门和针对后手了。 “不行,混沌雷阵的控制权在迅速失去!”五脉派的人惊叫着,眼睁睁看着一片灵光,迅速扩大,逐渐攫取了这件超级武器的主控。 “撤,事情还没有确定,我们要改成天罗地网!” 五脉仙人们只得撤去天罗地网,要改换支持,釜底抽薪断掉混沌雷阵。 而这已给五莲等人得到了最后一点机会,唰飞下来十几朵混沌莲苞:“叶青!你看戏看得够久了吧?还不交出青汉龙气配合我们反攻方舟!” 青鸾气急:“无耻!” 叶青摆手让她稍安勿躁,说:“不用管,都选好了,那就跟我来。” “喂喂……轰过来了……”凤凰少女叫喊。 唰—— 一朵朵混沌莲花在两人身侧掠过去,回旋回来,呼啸,又掠过去。 接下来,五莲等人讶然发现混沌雷阵完全不能攻击叶青和青鸾,撞上两人前就会失控,赤莲难以置信:“怎么回事,这不是咱们的超级武器么?” “谁做了手脚?” “没检查出来……” 叶青都没空理他们,径拉上呆呆的青鸾离开了。 小凤凰还沉浸在失去挚爱悲哀中,这样给人牵扯着,仿佛回到了年幼时光,转首望望飞掠在周围而无法伤害到她的混沌莲花:“等等,我还要保护祭坛……呃……好像也不需要保护?” “这东西,在我面前只是个形式。” “哼!很得意?”青鸾也明白叶青有资格这样说,具体迷惑:“对了,你刚刚怎么会投影在世界本源精神海洋里?怎有资格和世界本源幕后交易?” “你猜。” “嘁,肯定是帝君给你的后手……”小凤凰眼睛一下明亮起来,似乎又燃起了希望:“那她一定说过还会回来,对不对?” “……” 叶青就不忍戳破她的幻想了,拉着她来到了一半光明天空,进入天罗地网核心。 青鸾就没时间再问下去,心底已经相信了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她见叶青有些不想说话,于是出面招呼所有青脉天仙和五脉地仙,都配合就位天罗地网各处节点。 许多人对五莲混沌雷阵失控的事,都是好奇,也顾不上多问。 叶青不想说,真相太残酷,五莲和五脉争来抢去,却也不想想……世界复苏是青帝后手,但超级武器重启正常来说是没这样快速,简直是星核高能溢流在给方舟主炮系统充能的极速。 这高能资源是谁提供? 是青谨小世界的超级武器高空射流传输下来,叶青主元神跨层投影到青帝世界本源海洋,作第三方带资进场,关这部分高能资源怎么使用是和泛意识签订协议,专供混沌雷阵和天罗地网使用,而且定向目标对外方舟。 等于说,混沌雷阵的幕后是叶青。 五莲只是为叶青打工的管家——看在五莲派熟悉混沌雷阵的操作,废物利用一下,也是给点事干免得闹腾坏事,是叶青现在对五莲的定位。 管家好好本分做事还行,拿主人的钱,还想装土豪砸死主人? 开什么玩笑。 掀桌叶青这一次是在世界战争层面掀桌,以世界对世界资格谈判,黑箱,攻守。 只有主持祭天的青鸾在世界本源海洋遭遇叶青元神投影隐意识到一点,还不大确信,太骇人听闻了…… 混沌雷阵中,五莲派的仙人终有些气馁了。 五莲自身作为外域世界首个圣人,也是有过进入本源海洋的经验,他作分身而非本体,力量不在,眼光还在,如果换成他看到叶青元神投影,会推出叶青飞升后发生了什么,并作出合适的应对。 可惜他没机会涉足新世界本原海洋,看到的也只是青鸾主持祭祀,根本无法将这件异常的事情与叶青联系起来。 一时也只沉吟:“或是青帝给帝妃留下的后手?无法攻击她?”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只能点首,黄莲有些妒忌:“不错,叶青狡猾傍着帝妃遗孀,就分享了青帝余辉庇护,一时还奈何不了。” 白莲擦了擦剑,淡定:“青帝已陨,力量余辉终会淡去……” “那暂且饶了五脉,解决外面方舟。” 五莲分身点首,其实也根本没想过能用威胁拿住叶青,这老人只是想试探试探这个天仙气息,是不是叶青本体降能下来……总感觉没有降能的威势,太过潜藏无形了,给人隐不安的感觉。 但试探失败,外面方舟主炮眼看轰击过来了,只能是暂时放下。 天空中的光暗交织,两种超级武器结构相互衔接,一同生长在天柱上,似是小草初芽后的两瓣嫩叶。 终是一致对外,还隐约听到混沌雷阵赤莲一声冷笑:“立下大功赢得世界泛意识欢心,再杀叶青不晚。” 世界泛意识小股东叶青:“……” 青鸾对叶青说着:“这算不算‘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干活。”叶青无情说。 ………… “轰!” 方舟一震,一道紫气直冲青帝世界,简单,干脆,直白。 歼星炮! 伶轻抬起下颚,露出一个笑容,目光冷峭:“北京猿人叶青,你已偷渡下来了吧?降能攻击,钢铁之躯,超人回归,很厉害啊……但你只有一个人,牺牲吧,让我们来教教你,救世主不是那么好当!” 身侧紫发的少女刚要说话,一种震动在虚空中传来,隐有东西破入方舟,似乎是自己的东西回归,让她神情微愕怔住…… 方舟界膜上,负责检测几个舰灵少女是这样声音:“校验信息权限……确认元舰灵波动信息,放行通过。” 等等……你们别这么快…… 紫发少女这刻错愕中只想问,通过自己什么了? 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蓦地有点不安,旋即轰的震动,席卷云网里所有精神感知,也阻断了她对那道信息的追查。 “对面启动超级武器了!” 青帝世界里浮现千万莲花,在界膜上形成了一片莲池,这些莲花脱离界膜,直入虚空混沌……它们本身,也是混沌! 简直是界膜上莲池蔓延出虚空,将虚空也当更广阔莲池。 “混沌雷阵!”伶一下就确认了青帝世界启用了哪种,不屑撇嘴:“以攻对攻?果是猿人野性难驯,但也不过如此。” 无声无息撞击。 璀璨光爆开来,没有声音,没有震荡,辐射光压让每个人皮肤都生疼,更在精神层面形成了一个巨大超新星,时空都扭曲了瞬间。 “继续输出!”伶挥下手,不再顾忌提高了星核输出。 哗! 精神中一下幻听,似乎莲苞破碎的清声,紫气一下穿了过去。 “任凭万法,不过幻相。” “超级武器的本质是什么?”公民少女嘴角噙一丝冷笑。 它是世界力量高度投射,在世界外的虚空都形成了某种规则,具体来说都有不同的做法,方舟炮火直射是将混沌虚空当草原,以某种复杂叠态作火种,点燃虚空混沌的可能性,以虚空之风的吹拂控制,将路径上混沌叠态成复杂可控洪流…… 而混沌莲池,则将混沌虚空当做了池水,以某种复杂叠态作莲种,蔓延虚空混沌地生长开去,会形成一片世界级别规则外放…… 只有道域能对抗道域。 而世界,就是诸天万界已知最顶级道域。 只有世界能对抗世界。 在这种世界规则投射下,任何神灵、魔鬼、仙人、妖圣都渺小,任何凡人们传奇称颂的救世主都是微不足道小打小闹,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直接针对世界之心轰击,谁更强,谁更勇,谁更坚,谁更……有力量。 任何规则的较量,终要回落到力量上。 对此,公民少女手握星核,只想矜持表示——只要本姑娘资源足够,不需要微操,直接一下平推过去就可以了! “轰” 莲花不断崩塌,紫气节节进逼! 同样在同一层时空,能量输出没有本质差异,可由道天方舟以星炉星核的技术差,犹抹香鲸气阀在海面上打开深呼吸一口高浓度氧气,骤降深潜到深海,对氧气匮乏环境的深海霸主大王乌贼形成了降能攻击,无情扑食,赤果碾压,残酷猎杀,瞬间呈现出单方面压倒! 莲池节节败退! 1920.第1920章 抬升(下) 混沌莲花在虚空中一朵朵破碎,没有任何取巧,都是力量对消,在操纵混沌雷阵的五莲,额都流下了冷汗,死亡恐怖笼罩在心中,终有些感同身受体会到过去攻灭的那些小世界感受,真正……不可抗力的天灾。 但到了一定距离时,歼星炮几乎能强压进世界、碾碎蛋壳时,虚空中一声凤凰清鸣:“天罗地网!” 一张罗网展开了,天地人相合。 “发现叶青……天仙力量,确定是本体!” 方舟里一片沸腾,舰灵少女精神振奋,伶加大了输出:“轰上去!” 叶青出现出现在天罗地网中心,此时叶青一道,浓郁到不可思议的青气就下降,浩瀚看不见尽处。 这些青气不断云集,形成河流,一支汇入叶青顶处,没有尽处。 “圣人之相。” “圣人是通过功绩获得干股,或有圣人长久了,也会真正获得股份。” “而我是实股,虽相似还不同。” “何况在此危难之际,世界泛意识会不得不支持我!” “来吧,龙凤共鸣!” 与青鸾携手,成天罗地网的核心,这件一向被五莲诟病‘乌龟壳’保守超级武器,只听“轰”一声。 天罗地网结合界膜,凹下去一块,但是恐怖的力量,却瞬间由亿万丝线分担,同时承担,铁壁一样将将抵挡住了余波…… 双开超级武器! 舰灵少女们原本更担心叶青突袭方舟,见是扛起第二道防线,反放心了:“双开……耗能两倍,这青帝世界不可能长期撑得下来。” “看似攻守兼备,却和星核对拼能量消耗,不是个好主意。” “当心陷阱,叶青窃取星核权限,道躯降能,有可能是在用窃取的力量去支撑第二个超级武器,现在是充能资敌,帮助叶青。” “这时要不要缓一缓高能溢流?” 舰灵少女们作为虚空战经验丰富的参谋团,议论一阵,多数倾向加大力,不要停。 她们的理由很简单:“我们是无法直接用超限方式杀掉叶青,但完全可以不用去管这个钉子户,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算叶青自高奋勇承担天罗地网消耗,五莲操控的混沌雷阵呢?” “青帝世界本身也不可能一直支撑混沌雷阵,放血不给回复机会!” “对!不用耗尽青帝世界的本源,只要损失率达到七八成,它就会势衰掉下去……跨层衰能更弱,叶青个人再降能还是超限,但独木难支又能如何?” “而且,窃的到底不如我们直接使用多!” “掉两层就到底部时空镜面——也就是青脉时壁了,整个世界势衰坠毁,树倒猢狲散,看北京猿人要不要跪着来求方舟收留……” 紫发少女追索刚刚奇怪信息而失去了踪迹,这时安静听着她们的话,目光望着下方那个代号青帝的世界,总有种微妙……亲近感? 听到树倒猢狲散时,她甚至有点点落寞。 “妹妹你觉得呢?” 伶转首又看了看紫发少女,见她元舰灵都默认没有反对,也就放心地继续推动星核输出:“再射!” 星核洪流,流转到方舟主炮,紫气因此继续产生,渐渐浓郁。 ………… 青帝世界 天罗地网中心,青鸾神情焦虑,轻轻对叶青说:“你行不行?” “试试就知道。” 叶青很淡定,让青鸾安心了许多。 不过,她还是心想着这样被动挨打总不是个头,要是帝君在就好了…… “顶住!”五莲脸色阴沉,汗水不断落下。 如果不是方舟拒绝俘虏,都有人想要投降了,对一个世界进行放血,或跨度会持续好些天,消耗非常大。 但这种最残酷,属大国对小国的绝杀技,强者对弱者吊打,不给留下技巧翻盘机会,丝毫没有悬念。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方舟还在输出,青帝世界还在硬扛,它轻微抬升了一点点。 众人说话的声音小下去。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 方舟还在输出火力,青帝世界还在硬扛,它明显还在继续抬升。 众人:“……” 叶青打了个饱嗝,感觉吃得太饱,神情自在,这在个人来说并没有奇怪,众人都以为他是本体归来,此前表现出窃天大盗一面,无疑在星核上留有某种后门,是现在唯一会让伶忌惮的人。 但是,现在是世界之战! 青帝世界还在抬升……硬顶着方舟的主炮,在缓慢坚定抬升。 下方合并后青汉大陆里,除了军队还在继续轮休维持祭天,普通汉民甚至已恢复了日常生活,继续经营夯实世界能级。 汉人准备就这样顶着方舟火力,自己驾着世界一直晋升到高层时空去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这心脏也是够强韧,尤其是汉臣,很有一种‘人死卵朝天’淡定,完全‘有我无敌’无视对方,态度强硬。 精神强硬归强硬,什么事都要回落到力量上! “力量哪里来的?” “世界力量那里来?” “怎没有消耗?” 两界所有人都震惊了,没见过这样强的世界,就算是两个主世界的融合体,也未免太逆天。 五莲皱眉:“不,世界本源在消耗,只是似乎有补充,虽没有完全抵消损失,却在增强能级。” 曾经圣人角度看上去,世界是淡青色,在这时却似乎增浓了少许。 “不是存量?” “本域外域的家底,我们还不清楚?能有存量?这里面有古怪。” “简直世界里也是一艘方舟,和伶方舟相互对顶输出。” 有人异想天开地说,这种离谱的话,自是没人相信,不会有人知道,这刚刚好是最接近真相的一种猜测,青谨世界,可不就是相当于另一艘方舟,跨过时空的第三个超级武器投射能量支持。 ………… “喂!” 青鸾推了叶青一把,但看对方辛苦支撑天罗地网,声音不由放轻柔了:“又是你搞的鬼?” “你猜。” “就知道,但这怎么可能……就算你取巧获得资格,力量在那里传输?怎么传输给世界?我没看到你身上有溢流……如果有也早就给方舟发现了。” “一切皆有可能。” 在所有人视角外,青谨世界在高层时空载沉载浮,量入为出维持在不坠落能级,天界屏障镜面上涟漪,它所展开的超级形态,拼命吸取着周围的陨石,进行消化,又接受着星核的能量,发挥着水塔抽取、蓄能、供能一条龙服务,巨大能量集束投射透过虚空混沌,汇入青帝世界本源。 如果有谁能和叶青一样进入这片本源,就会听到不断信息交互,更让人震惊到恐怖……最后到麻木。 “消耗已尽,注资确认?” “确认。” “增权完成……” 过了会。 “消耗已尽,注资确认?” “确认。” “增权完成……” 又过了会。 “消耗已尽,注资确认?” “……” 叶青可是不会做冤大头,他非常懂得将有限力量通过杠杆发挥到极致,新生青谨世界终太脆弱而不稳,通过罡风层会炸的四分五裂,于是就不亲自下场,反以高层对低层投射便利来扶持代理人。 青帝世界本身存量不断消耗,而这个窃天大盗,在追加注资,这是变相扩大股权,一点点扩大着在青帝世界本源海洋里的比例!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容许如此,上升期大世界,完全有能力和自信晋升到更高一层时空,拉平能级,而轻松吞噬叶青小世界,都是自己内部了,可就不会再给对等谈判权和追加注资、扩大股权的空间。 但危亡之际,饮鸩止渴是如此了。 “成世界之心!” “星核亲和率提高,水晶宫高能分析获得进展……权限扩大!” “分流能量比例扩大!” 小世界内,叶青笼罩在一层青气中,若有所思,到这时,甚至不用那么急着结束这场战争,方舟星核溢流爆发越久,转接到青谨世界能量就越多,投资到青帝世界的能量就越多,越来越会占据股权,成这一个大世界造物主,真正逆天逆到了自己就是天! 这种已不是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回溯一切能量来源,还不是方舟里公民少女手上星核。 用她的资源,反过来怼她。 这个能气死人的活计,叶青在个体层已经玩得顺溜,让伶觉察到异常都不敢轻易地泄出溢流,忍到叶青飞升出场,她觉得没威胁才开始长途跃迁飚进,突袭青帝世界以图毁掉叶青的根基,以图使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来釜底抽薪解决叶青。 但她失算了叶青的狠辣和逆天,祭身开天,降能支援,注资谈判,攻守同盟。 故技重施用在了世界层! 如果伶会笨到一直觉察不到异常,说不定青帝世界都能升层,耗光星核,反压了伶,让这个公民少女反过来对猿人跪下唱征服,可惜这也就想想。 ………… “停!不对,对方用什么手段转用我们方舟能量,遇强则强。”方舟反应比叶青预想的还快,两刻就停下了歼星炮,开启观测。 青帝世界嗡嗡微震,丝丝淡紫气隐隐在世界内出现,虽一出现,就化成了青气,但已经使整个世界微微抬升。 1921.第1921章 汉家自有制(上) 这自是高层青谨世界能量泄流下来,就水库对洪水截留,蓄水到旱季释放,打破伶的节奏控制。 但别人是不知道,目睹这反常的景象,世界里和方舟里的众人都更迷惑了……猜错了? 难道真有第二艘方舟藏在青帝世界里供能? “不对……” 公民少女的脸色沉黑如水,喃喃:“可是哪里不对?叶青明明只一个人……” “叶青?姐姐你是说高层时空飞升上去的那个人?”紫发少女眨眨眼睛。 “是啊,不过他下来了……你看那个天仙……”伶话音陡顿住,脸色涨红:“分身解锁……他本体还在高层时空!” 紫发少女微微疑惑抬了抬首,手指抚了抚那根红线,轻轻:“可是我感觉到,上面的不是人。” “不是人?” 伶呆住,之前也听到过还以为是讽刺,再次听到这句话,分明不是否定,而是某种特殊定义。 “嗯,那是一个世界,姐姐不知道?我以为姐姐知道……”元舰灵眨了眨乌亮眼睛,神情特别无辜、纯良、洁白。 伶闪过一丝灵光,喃喃:“可我们都看着他孑然一身上去,而且方舟下来时也清理掉了附近几十个光年空域范围所有世界,就算仙天都只会在能量耗尽绝望中沉坠死去,更别说叶青一介道躯,想要开天辟地?那是做梦,就算他有天书地书世界胎膜的法宝,就算我们五十几次跃迁能量溢流,也缺乏基础物质,解决不了第一桶金的问题……” 说到这里时,顿住,公民少女回醒倒吸一口凉气:“他难道……” “不错,祭身。” 紫发少女点点首,方舟泛意识聚合体对世界同类佩服,还有些莫名的感同身受共鸣,她轻轻:“好狠的人呐……自杀陨落,祭身开天,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世界的第一桶金,而这之后就可以滚雪球了……” “姐姐可还记得周围那一圈稀少的陨石残留,只要能开启能量吞噬消化,就足形成一个雏形了,还依旧继承本体吸取溢流后门,如果构造某种超级武器,世界对世界级别大规模传输能量,就能让青帝世界也立于不败之地,甚至……会逐渐对世界本源增资加权。” 元舰灵的声音到这里忽然小下去,眉头轻蹙,抬起手,她看了看自己雪白晶莹的手掌,又摸了摸心口……有点什么奇怪感觉涌现了。 这感觉转眼消失不见,蓦让她有些不安,都不认识自己了。 “还有之前奇怪流入界膜而消失在云网深处的信息,负责舰灵少女确实反应说,是她的灵魂波动,她的信息权限,是她的直流路径,直接通向了舰灵少女们的理想乡,消失在最核心地方……那里藏着什么?自己藏起来的吗?为什么要藏起来?要不要和伶姐姐说?不……还是等等,我得找到那个原因。” 紫发少女这样想着,她对现在的自我状态是完全认可,不想突然被告知有什么问题而需要失去什么。 “那太可怕了。” 在第二任元青受青帝分元神影响变得人性化,懂得私藏秘密来屏蔽青汉遗风的影响后,到了第三任的她,不知为何似乎变得更人性化,而甚至懂得害怕……之前那句‘增资加权’在心底一再地浮现,似乎是海面下神秘而潜藏洋流,一以贯之,从始至终,不露痕迹。 “糟了!妹妹,这样我们就计算错了叶青底牌。” 伶没留意元舰灵的异常,她现在注意完全给叶青的逆天手段给攫去了,倒吸一口凉气:“那眼下方舟面对的就不止一个世界,而是高下两层时空分布的双星共同体了……即便用方舟与青帝世界对拼同归于尽,叶青还有个新家园可以移民!” 战略平衡的天平,在青帝世界这一端轰拉起抬升。 舰灵少女们面面相觑,想起了片刻前她们还说过的话:“对方还有在乎的东西,叶青所在乎的世界,方舟这里……没人在乎。” “对,他再破釜沉舟,也不敢连着世界一起破釜沉舟了……” “而我们所有人,如果必要时连着方舟也敢和对方世界同归于尽,不能留下任何目击者。” 那些话,犹在耳边,记录在云网中想抵赖也抵赖不掉,让她们一个个晕红。 有个舰灵少女勉强说:“不算完全算错,至少我们全都是不害怕死亡,没有人能动摇我们死战的决心,是不是这样,元舰灵姐姐?” “嗯?嗯……” 幸第三任元舰灵的紫发少女似乎在沉思,只是模糊应了一句,没有就这点失算责怪她们,看起来脾气是比前两任的紫衣和元青都要好得多,有舰灵少女突发现,她们还没问这个姐姐的名字呢! 也没有一开场就自我介绍,不是确立自我、清楚认知后就会做这事么? 真是好奇怪啊…… 这并非是固定流程,只是过去两任元舰灵的私人习惯,伶野丫头,不知道这点习惯性的小细节,成道天公民后更不在意,但方舟里作闺秀诞生的舰灵少女们,都是喜欢以前那种一开场就彼此交融感觉。 真的真的……好奇怪。 ………… 且不论舰灵少女的疑惑,在发现方舟和青帝世界两方面都敢同归于尽时,伶也发现了事情不妙起来——自己再也威胁不了叶青。 那个男人破釜沉舟到了极致,似乎已断掉了所有可以威胁的可能。 “就只有你狠么?” 公民少女这时咬了咬牙,是死也不肯认输,回首刚要说什么,微怔,噗笑出声:“妹妹你在……做什么啊?” “拽!” 紫发少女又在拽那红线,有点较上劲……任谁一出生就觉察到身上绑着什么,也是本能想要摸清楚背后隐藏何物,没准是一颗宝玉呢? 好像老人与海里面,渔夫与大鱼较量,松缓绷紧,一点点尝试着,最后发现只靠自己无法征服这条大鱼,于是只好叹了口气。 她没死心眼到完全靠一个人的程度,她是方舟的元舰灵。 “方舟加持!” 紫发少女淡定说,手上力道增大,轰! 方舟一阵摇晃,抬升了起来,似乎是拽住了一只过于巨大的气球,将自己人也带得飞起。 伶眼睛一亮:“能不能把它拽下来?” “我试试……不过那是个世界,可不容易拽下来,估计对方会抛弃部分物质获得缓冲,我们不能拖延太久,一对青帝世界重新开炮,它获得新溢流动能又会升回去。”紫发少女如实说,目光冷静。 “没事,这就权作是个警告,让叶青消停对青帝世界援助,无暇外顾,然后我们解决掉青帝世界,再回去对付那个猿人。”伶磨着银牙,像一只小母猫盯着戏弄了自己的不懂事猫倌,恶狠狠地发出威胁声音。 这期间,她又尝试了几次用星核与上面时空对话,想要传达一下自己威胁,结果都是高能干扰兹兹声……讨厌兹兹声。 ………… 轰! 沉坠! 上方时空青谨世界给一股力量拉得下陷几十里,整个巨大星环激发着混沌罡风的镜面,哗啦啦撞着天界壁障,出厂下水巨轮般歪歪斜斜一阵,还在下沉。 “切断输出。” 超级武器立刻停下来对青帝世界的输出,世界下沉减缓。 “抛物。” 同时界膜吞吐,向外抛出一批冗余物质,热气球抛弃几个沙袋负重,重新稳住高度,剩下的热气还足回升回去。 “检测。” 元神灵体对着虚空一点,显出了红线,熟悉气息让他怔住,这是…… “芊芊?” 没有熟悉的回应。 风筝的线在少女手里缓缓收紧,一点点,没有迟疑,透着不祥。 “连你也……” 造物主的本质就是高度理性无情,自我封冻在冰封王座叶青主元神目光幽冷,强忍着困倦,手指颤抖着停在红线上,只要稍用力,就能剪断…… 剪断红线的事,也不算什么,一切为了青帝世界大局……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最后还是停下来。 人也好,世界也好,走在路上的任何时,都不要忘记初心。 自己对这陌生青帝世界最初情感锚点是什么? 是芊芊。 “小丫头,真是……会给为夫出难题。”语气包含喜爱与气恼的叹息着,现在感觉拯救世界的难度都不如救回芊芊难度,对方在方舟星炉里,是给黑龙抓去龙潭虎穴里的公主一样……青脉长公主。 这时的叶青,还不知道他要救的是一个……女皇。 眸子里青气闪过,叶青抬起了首。 “想打破星炉,只能正面击败伶?” 也就是说三个世界之间不能和局平手,必须完完全全碾压方舟,连对方毁灭的机会都不给。 本命道侣之间相知默契,叶青知道现在情况,定不是芊芊初衷,她不会单方面牵引自己回去,这方面小丫头有一种固执到自负的自尊,或是处在某种状态,那强大到远超个体的力量也说明了这点——只有依靠方舟体量才能办到。 “那这样,破局就很简单,也不用杀进星炉,直接撼动方舟,打破这状态就可以了!” 1922.第1922章 汉家自有制(下) 青谨世界巨大星环偏移了一点点方向,对准下层方舟世界,针对主世界力量缩减到针对小世界,瞬息间贯通了青谨天……五德灵池中,黑、白、赤、黄、青……层叠攀升递进。 单是这样还不够的,没有人主持发挥不出力量。 青帝世界里的所有分身都没办法赶到方舟里,方舟现在是会随时跃迁避险,想想看一艘能时空跳跃军舰,谁要想在海面上突袭它? 某个潜藏在深海,原本以为永远无需动用暗子,终不得不启动了。 ………… “真把我当运输大队长?救世主叶青同志……你是没弱点,但是别人有啊!” “这个青帝世界,可不止你一个人呢!它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呢!” “妹妹你拽着上面的青谨世界,威胁他,让他不敢大规模输送物资……杜绝青帝世界获得充足来源的渠道,然后我就……撞过去!” 听着伶自信满满说着这些,紫发少女眨眨眼睛:“然后呢?” “哼,对青帝世界所有人……劝降,只要他们交出叶青首级,交出救世主,开城门来献上服从,我们就给他活命。” 随着方舟突向青帝世界,森寒杀机陡向着救世主扑去。 又是叶青…… 紫发少女一个激灵,她这时还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疑惑:“这样,就能解决掉叶青?” “谁叫他不肯投降?我就不明白……青珠也好,叶青也好,明明是让你们活下去,却不肯乖乖的听话……男人的事业真的那么重要?” 伶脸色涨红,似乎是被负心男人抛弃的小怨妇,且是接连两个否定她原先的好意,明明已经拥有了道天公民的力量,却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主导事情,她的声音像是在牙缝里挤出来:“妹妹意思我明白,我也知道这招内乱是击败不了叶青,那个男人狠着呢,不过……击败不了你的人,我就击败你的心!” “让你看到,你想拯救的这些人有多么不在乎你,你的拯救是多么荒谬没有意义,还是乖乖带着青汉遗民到我船上来……至于青帝,嗯,反正已死了,还有青鸾、大司命、少司命、红云这些等等……青脉那帮人,新五脉那帮人,一群土著有什么要紧?全都去死好了。” 她的立场其实没有变,只是学会了一点点权变,毕竟不是舰灵少女时懵懂服从,她已是新生的人了。 婴儿降生发出第一声啼哭,她也需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紫发少女迟疑着,对此想说点什么。 伶挥挥手,已经不想听下去,她感觉现在第三任元舰灵或是还没完全苏醒,或是第二任元青姐姐的最后信息给叶青截留了没有完整重生,变得有些不够支持她了,也不能责怪刚刚出生幼体的元舰灵,或这点需要后续磨合。 公民少女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你出去解决掉红云、白云、影龙、烛龙、太真、上真、白帝这些人……对了,别忘记拖拽上面青谨世界,不给叶青大规模输出能量的机会。” 方舟规则是非常成熟而严密,平时也就罢了,对于道天公民战时命令,元舰灵只能表示服从低下鬈首:“您的意志,就是使命。” 姐妹之间,产生了微妙一点点间隙,连她们自己这一刻都还没有察觉。 星炉的炉门轰然缓缓开启,而方舟,也在迫近了青帝世界,引力圈在两个世界内部都形成了巨大的引力潮汐,她们听到呼啸声在天空上撕过去,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 轰! 星炉开启,紫光溢出,意味着元舰灵已要复出。 “糟糕……”红云和少阴姑娘都一下紧张起来,退出些距离回到青谨天,准备重整武力。 太真和上真则讶然听到了元舰灵对他们劝降声音,踟蹰着也后退些表示可以商量意思,反正他们出卖世界也不是第一次了:“如何保证你们不会事后清算?” “这要看你们自己判断了。”紫发少女冷淡,对于这两个老贼,有点莫名讨厌。 白帝不退反进,剑光如虹,眸子锋芒锐利……道友,可别晃点我了。 “嗯?” 紫发少女飞出星炉之外,疑惑看到一道银白的剑气扑面,第一个印象感觉,似乎完全不怕死的楞子。 ………… “当心,方舟压上来了!” 一股巨大的波动在方舟下传来,轰然震鸣,整个青帝世界似乎感应到什么信号,完全苏醒了…… “轰!” 在青鸾等人的惊呼声,一道天柱突冲天而起,甚至直直击出了世界外,就似乎迫近压下的方舟世界里存在一个鱼钩,在牵引着世界投出锚索。 在五莲大陆中央祭坛射出一线牵引,连接着天罗地网,然后……哗撒了出去。 渔网对着方舟张开。 转守为攻! 双开超级武器全都转成攻击,而突顿住,有些后继乏力。 “一切道法在力量前都是虚假!” “破!” 方舟周围,一丝丝紫气突显,毫不迟疑毫无顾忌撞上去。 “轰!”冲破了混沌雷阵与天罗地网——不是它们规则不够强,而是一直源源不断在青谨世界以超级武器大规模投射虚空溢流,陡中断。 轰! 两个超级武器的规则缩水倒退,方舟压上来了,进入刺刀见红距离,就幽冷的枪管抵在人的额头,扣动扳机……啪! 叶青分身趔趄一下,捂着嘴流下鲜血,腥味在舌绽放,来源于高层的溢流支援中断,形成灵池反噬。 青鸾有些担心地回首,说:“叶青你……” “没事,一点小麻烦,我们这里会有个能量支援空虚期,接下来得靠世界硬撑,齐心一致就好。” 叶青分身淡定说,提醒她提防身后人,果不其然,一道劝降信号广播传遍了整片界膜,基本上所有仙人都听见了,一片哗然。 五莲分身对这种劝降没有理会,老兵知道虚空中没有仁慈,要谈判也是打出来,不是跪出来。 但下面许多新人,已人心不定了。 此时,正是两个超级武器后力不济,僵持转到后撤,似预兆着天平倾倒。 青帝世界硬顶着方舟火力抬升的反常,在这时终于褪去了神话,变得正常的损耗下跌。 “糟糕,要输了!”正常人念头都是这样想。 而有人仿佛终等到了方舟劝降机会,哪怕明知道可能性很小,且完全是针对某个人,也是不由欢喜喊:“王师肯收留我们了!只要杀掉叶青!” 杀掉……救世主。 恐惧真会让人变得不理智,纵观历史长河,多少这样愚蠢的事情都在人群的集体正义下发生,那些可怜虫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暴露着生命最低级形式的丑态。 人心反转,森森气机,笼罩向叶青分身这面。 青鸾脸色涨红:“无耻!” 她并不担心叶青会受这些跳梁小丑威胁,这个男人根本是胆大包天到无所忌惮,可是,有点忧虑这种打击,会摧毁叶青拯救世界心思……这是针对所有人攻心,离间计。 但看了看叶青淡定脸色,青鸾又放心了,忍不住笑起来:“真是一些蠢货……不知道,获罪于天,无可祷也……话说叶青你不想做救世主,就知道会是这样吧?” “差不多……看帝君先例,啊,抱歉,我不该提起这……” “我是青制之君主,相信的从来就是霸权。”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这些人,事后全部杀掉就是。” “哪怕亿亿万万。” 叶青安抚着说,当年黄巾起义,数以百万又怎么样?一年就镇压下去,全部杀掉。 只是才说着,突然间两人都感应到些,心弦一颤,目光“唰”一下,就向方舟投了过去。 ………… 三招!破! 剑鸣交手之际,她以方舟主场,几下就将白帝打飞出去,同时力量溢流,打碎还有一枚青色花纹的木符,爆出青气团,带着很不寻常意味。 “什么东西?” 紫发少女唰打开了小时空走廊,警觉避开去,外敌在方舟主场里想要算计她是不可能的事,根本没有被青气沾染到一星半点。 但东西并非冲她扑来,似乎是一把深藏着秘密的锁。 现在,锁解开了。 随着她亲手打碎这枚信风符令,这就似乎是一个解封信号,一个权限确认,一个自我认可,陡心口一阵绞痛,紫发少女的脸色刷白……怎么回事? 心慌的感觉,又有点不愿意压制的感觉……害怕未知,又喜悦更深认识自己。 “妹妹你呆着干什么?去打掉青谨天!”伶的指令下达了。 对这个指令有些莫名的讨厌,但不得不照着道天公民的命令,紫发少女起身飞向青谨天,留下白帝还在绕着青气,疑惑不已喃喃:“青帝道友留下这木符……什么效果也没有啊。” 紫发少女已飞远了。 白帝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身侧过去的人是谁,他所知内容也是非常有限,这时就皱眉:“不会是忽悠我吧?” 虚空里寂寂,没有标准答案,或也许当时留下方案的人,也并没有十足十成功,只是不到最后,就不放弃希望和战斗。 1923.第1923章 不负世界不负君(上) “啊啊啊……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青谨天里,琼阳脸色煞白看着紫发少女接连击破母亲红云、师叔白云阻挡,紫色流星轰撞击在仙天界膜上。 凶威赫赫! 这小凤凰不由胆小缩了缩脖子,拉住叶裕袖子:“我们躲在这里,别出去。” “好。” 叶裕看看她,点首,又看看仙天外那个紫发少女,在她转过某个侧面时,冥冥中有种感觉……似乎,见过? 可没印象…… 琼阳还在旁碎碎念叨:“叶裕别怕,我会保护你……” 谁保护谁啊…… 叶裕哭笑不得,突神情微变,目光看向更高处时空。 来自高层时空的能量集束与星核虚空溢流一样,并非以光速传播,而是本源共鸣突破时空距离,直接降临在每个分身落点,但刚刚……还是以青帝世界里分身为基准,对接是青帝世界本源。 现在变化了。 “哎哎哎!青谨天的主灵池在沸腾了……啊啊啊……肯定是叶青后手,这里要大战危险了,我们还是快溜……” 少女那双小手抓着很紧,似乎预感到一样,害怕失去叶裕。 而天平在一开始……就不是公平。 就紫发少女无法抗拒道天公民指令,叶裕也无法抗拒来自高一层时空主元神指令,他只稍稍握紧了琼阳的手,在行为上给她最后一点不离不弃陪伴的温暖。 但在意志上,已由潜伏者,转向了战士。 轰! 紫发少女打破仙天界膜突入进来,一团乱战将所有地仙都卷进去,危险终还是降临在琼阳和叶裕这里,无巧不巧刚也是主灵池,副灵池里就是曹白静、周铃、貂蝉子楠、惊雨和恨云等人,她们都是沉默看着敌人入侵。 最后看着那道紫光轰击过来,足碾压她们的力量。 红云赶过来支援,她的关注点自是在女儿琼阳和准女婿叶裕,而没有关注叶青那些妃后。 琼阳拉着叶裕后退:“别傻……快与我合气共鸣。” 没有反应,叶裕在看曹白静她们,曹白静也若有所觉,回转看,有些奇怪对方眼里的一种专注……应要讨厌别的男人这样目光,但是不排斥。 “你在看谁啊……别管她们了,她们是叶青的女人,死也不会离开这里,死了也刚好让叶青和元舰灵结仇死磕……”琼阳还在絮絮叨叨,有着她自己顺手报复叶青的小心眼。 叶裕不动声色推了小凤凰一把,将她送进她母亲大凤凰怀里,而转向面对攻袭过来的元舰灵。 小凤凰大惊失色:“叶裕你—— 轰! 紫发少女毫不留情对着挡路的叶裕随手拍下,拍死一只普通蝼蚁一样,至少在这一刻,她没有任何特殊感觉……很快她就不会这样想了。 “妹妹小心!” 星核里公民少女的神情微变,她是与叶青一起共事,知道红云门中内幕:“这个人实际是……” 轰! 叶裕消失不见,只有火焰,迅速炸开。 “他就是……叶青?为什么别记忆都有,就是关于这个人记忆是空白呢?” 紫发少女呆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这个名字一再出现,每次感觉都在加深,似乎有许多东西在心中深处蠢蠢欲动,将要唤醒。 不过刚刚那一下手感反馈来看,并没有击中对方。 这里是青谨天,叶青的仙天,隐藏分身叶裕解锁权限之后,很自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启动了小时空走廊,毫发无伤溜掉了。 一个身影在云彩中的小时空走廊端口跌出,大抵是有些狼狈,不过是自己仙天,没人看见这狼狈就是……救世主就是这样人前光彩,人后苦逼。 “所以早就说,不要当救世主啊。”给人赶鸭子上架的分身苦笑,本体不去做的事情,别的分身推搪的事情,轮到他这金牌卧底的潜伏分身反而要强上了,天理何在啊! 且是这样英雄爆发,于是在外面红云和琼阳等人看来,这就是叶裕为阻挡敌人而死,浑然不知道有人已完成了金蝉脱壳。 “啊——”小凤凰脸色狰狞,目光仇恨死死盯着那个紫发少女:“一定要杀了你——” “……”紫发少女没什么表情,视线转向一侧。 焚烧遍野火焰在仙天上空,遮天蔽日,这时陡化作五色云彩,一束紫光直直垂灌而下…… 虚空溢流! 只有同超限状态的她能看见这束光,不由传音对星炉里:“伶姐姐,拽着上层青谨世界的威胁,只是限制了对方不敢主世界大规模输出支援,限制不住仙天小规模支援,对方没有死心,战场恐怕转移到方舟里来了。” “就知道……那家伙不死心,不过勾引出来了也好,你挡住别人敌人威胁到星炉。”伶说。 “好。” 五色云彩翻滚,身披金甲战神从天而降,轰灵池沸腾间,整座仙天响应,迎接着主人的回归,这是…… “叶青!” 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是不同的情感,有愤怒,有喜悦,有憎恨,有意外,还有许多复杂神情的人,但说出来都是这同样一个让人敬畏的名字。 在青帝陨落,这几乎就是唯一能力挽狂澜的继任者,终归来了。 全场压抑无声,只有曹白静和周铃、貂蝉子楠、惊雨和恨云,她们是用信赖的目光与欢喜的声音去招呼,她们也丝毫没想到,刚刚在她们面前莫名奇妙陨落的年轻道人叶裕,与这个从天而降金甲战神有任何关系……只当自家夫君一直留了后手在身侧保护她们。 虽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确实如此,只是方式渠道与她们想象,比较不一样。 而她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幕后的秘密。 ………… “青谨道友回来了!” 白帝脸色微喜,迎上去:“正好,青帝道友布局就算没有任何差错了……你一下临场飞升,把我都吓一跳,差点以为要缺人……不知后续步骤是……” “抱歉,没听明白。”回答声音有些淡漠。 白帝一怔:“你也不知道后续步骤?那你降能回来做什么?” “我是来……找人。” 身影飞扑向了星炉门口,正是要趁机突袭,轰一下紫色人影挡在他面前,元舰灵神情严肃:“你不能进去。” 嘭! 回应她的是强行冲关,暴力破门。 两人交手的瞬间,青帝布局以来的隐秘轨迹终走到了最关键节点上,本命道侣之间的气机牵引,在这近在咫尺、肌肤相贴、目光交触只时,一切就再也压不住地爆发出来。 在两人身影在反冲下各自抛跌开去时,一根红线在虚空里颤动勾引,叶青分身目光微讶,抬首看面前那个紫发少女:“你是……” 一点青色的光,在少女平坦的胸口点亮,并不随着红线溢出。 而是以她为核心,向云网里下线的所有舰灵少女蔓延过去,极光瞬间弥漫着整个网络,几乎同时,一道信风吹来,接入网络,不断繁衍。 这是裹挟下面一整个大世界的百万年信风。 唰! 紫发少女抛跌回星炉里,啪一下炉门合上。 叶青用力嘭一下锤在炉门上,几乎咬牙切齿:“你……出来!给我说清楚——” “那是什么东西?”白帝和白云都是诧异观望天空。 元舰灵的逃避遮掩不了异象,属于青脉特有青色沿着透明云网扩散,甚至都有形迹铺展在了半空中。 “叶裕!你出来啊——”琼阳哭着扑在叶裕消失废墟里,用手扒拉着瓦砾,想要找到尸骸。 红云神情微黯下去帮忙,又安慰:“别怕,现在是在方舟,叶裕在世界内应该有着化身储备着。” 已恢复分身本貌的叶裕,心中还是有些恻然,现在在人前却只能装和这母女不熟,他现在更急迫需要知道刚刚的元舰灵胸口,为何会有一根红线连接自己。 抬眼望见天空中逐渐瓜藤般延展开去的青色洪流,蓦一个词蹦出脑海,喃喃:“……这是病毒。” 网络病毒。 很久很久以前,每天晚上与后院女人们的瓜藤下夜话,很随意地讲过一些乱七八糟故事,都是给她们当做荒唐故事来听,只有芊芊很认真记录这一切,有时还会仔细问问。 只有她知道这个概念,化实体出现在这个方舟里,且明显针对方舟。 “这应是很早以前就筹备计划了。” 一种巨大盲区再度出现视野中,仿佛某个幕后黑手,一直操控着所有事,甚至连道侣芊芊都受到操控,置她生死未卜的危险。 这无疑触动了龙的逆鳞,一时间,叶青甚至脸色有些狰狞。 不过转眼之间,叶青就在刚刚红线的震惊愤怒冷静下来,暂时打不进星炉,就沉着脸色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知情者:“白帝道友……你不知道后续?没关系,告诉我青帝之前步骤是什么就可以了。” “好。” 白帝性子直率,不疑叶青,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但力量已经与自己平等,甚至超越,而且还是青帝合法的继承人。 于是就简单却一一扼要的说起来。 1924.第1924章 不负世界不负君(下) “那个男人……” 紫发少女背靠着炉门,神情有些惊慌,从没有这样复杂情绪,也没有这样逃避过一个人。 星炉能阻隔对方,阻隔不了自己的心。 不知道多少个****夜夜浮现,无数陌生又熟悉感觉、记忆、情绪,甚至躺在对方怀里甜蜜的安心,在对方身下承受时的情潮,都在记忆最深处一个井口涌动出来,乱糟糟奔涌着。 元舰灵的自我认知,在这时面临了巨大挑战,她掉进深不见底的一个深坑一样,垂下的眸子里交错闪动迷惑与清醒……这是我?我是谁…… “嗯?妹妹怎回来了?” 方舟已抵近在青帝世界近距离,一层紫气包裹在方舟界膜,硬顶青帝世界混沌雷阵,再次开启灭世歼星炮。 伶就是要用内忧外患挟制住叶青,使得其无力支援青帝世界,趁时机强破之。 “回来了也好,其实我们也不用和叶青正面交手……妹妹直接拽着世界,以降能掉进罡风层威胁,使得叶青没有余力投注到下方战场,我们就能攻破……” 安静,没有动作。 伶奇怪回首,看了看姿态柔顺低首走过来的紫发少女,随口:“你怎么……哦,对了,还没问过妹妹你的名字呢。 “名字……” 紫发少女想了想,手指按在胸里,用首次见面自我介绍温和语气,轻轻:“我叫……元芊。” 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点首:“元?芊?好名字……呃?” “小名也可叫做——芊芊。” 紫发少女抬起首,露出一个微笑,说出自己凡人本名同时,手掌拍在了星核上。 啪! 星核能量泄流还在继续,这是道天公民的权限,并非元舰灵可僭越,但与方舟接口,陡中断了一瞬。 元芊,元舰灵,拥有方舟的权限。 “芊……芊?” 伶的神情还僵在惊愕,目光迷惑震惊看着她的动作,猝不及防,完全不能理解:“你……” 整个方舟里的所有舰灵少女,都寂寂没有声音。 就好像…… 她们都死了一样。 病毒席卷了方舟网络,在元舰灵亲自作病毒源头进行传播时,釜底抽薪,所有舰灵少女都毫无反抗余中招了。 星核的溢流在失去去向迅速在星炉里攀升能级,更快速涌向虚空中,去往叶青这一端。 白送给叶青能量,这还不是最坏。 失去了超限供能主炮,顿时后力不济——这件超级武器几乎遭遇了之前天罗地网、混沌雷阵同样窘境! 糟糕的是方舟世界其实比青帝世界远远要小,如果没有星核支撑,承受意外抗风险能力并不算强,巨大时空反噬,裹挟着让伶惊怒、恐惧连环,一下倒过来席卷整个主炮。 啪!啪!啪!啪!啪…… 主炮三千个模块同时熄火,伶的脸涨红了,惊怒说不出话来。 轰! 方舟外面输出的灭世歼星炮,紫色晶柱陡中断,这一下熄火就算不是完全毁掉了方舟主炮,也是造成了很大损耗,必须要重新修复才行。 更糟糕的是云网的沉寂。 这时,伶终于回醒明白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事,连声喊了舰灵少女,都没有任何姐妹回应,她终于放弃了一切侥幸,目光幽冷地抬起来盯着面前紫发少女,吐息如冰霜:“叛徒!不,你就是……青帝!” “嗯哼,不是都一直想要我的主元神当材料,喂给你?青珠道人,你元青姐姐……都曾经这么打算过。” 紫发少女……或者说元芊,光明正大承认自己是内奸,青眸里闪动一丝狡黠:“现在我来了,亲爱小姐姐,喜欢我的礼物?” “你把她们都怎么了!” “你……猜。” 巨大恐怖,伴随着温柔的话语,笼罩在方舟里,绝望在迅速扩散。 ………… 轰! 方舟在下坠……旋转……失控。 “我指令你服从命令!”伶手指着紫发少女。 云网沉寂。 “没用,亲爱的小姐姐,你们道天公民是用云网来控制我,但它……” 紫发少女做了个随风而逝的手势,笑意盈盈,说着是残酷无情的话:“这病毒是在霜蓝身上试验过,她现在是叫刘雨了,刘姓宗室之后,师从娲皇,道号蓝雨……所以你想啊,当许多个这样蓝雨出现……” “启用方舟备用人工操作接口,踢除元舰灵权限!” 嗡—— 轰鸣声里,元芊并不在乎,任由对方剥夺了方舟控制权。 这件道天文明的战争宝具,终是为了人而设计,在一开始就考虑过失控,有着最坏打算的流程。 “你以为能篡权?可耻内奸……” 公民少女冷笑,重新获得了方舟的主控,但问题是已失去了云网,一个人终是没法像是之前那样激发这件巨大战争堡垒。 战争到这里,已可以说完全失败了,就算这时杀掉反水第三任元舰灵,也已没有了意义。 那个紫发少女甚至闭上眼睛:“不用威胁我,这种瘫痪云网病毒没有解药,时间是它们唯一的解药……是不是很有青脉特色的美丽小东西?” 伶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光辉,道天公民的最后觉悟,直接下令:“开启近战冲撞!” 即便星炉对外接口中断,但它本身就是一件强大坚硬武器,化作原始的攻城锤,轰然要砸碎青帝世界,而与此同时,公民少女还是可以控制星核与星炉,她喝令:“开启星炉自毁程序,无限激发星核——” “姐姐这样是要玉石俱焚?”元芊眨眨眼睛。 “你说呢!” 公民少女冷笑着,用看待内奸叛徒仇恨目光看她:“你对方舟世界怎么做,我就对你青帝世界怎么做!” 元芊她知道伶能做得到,也做的出来,所幸自己还有说服她的余地:“谈判吧,亲爱的小姐姐。” 伶微怔,冷静说:“你想谈什么?” 方舟还有三秒就要撞进青帝世界,星核自毁则要十秒,星炉里时间,都凝滞粘稠了。 元芊将伶的手拿过来,轻轻按在自己胸口:“你来听我的心声……亲爱小姐姐,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在树梢上看月亮,那时我们都没有力量,但也不会这样你死我活。” 伶这时候一催发力量,就能要了元芊的性命,虽在玉石俱焚的目前来说,这多此一举没有意义,但也体会到了对方的诚意,不由沉下心:“好,我听你说,但别想骗过我。” 最快速而坦诚神识交流,在姐妹两人之间窜动起来,形成了一道青色的光带,轻纱般笼罩着她们皎洁的**,她们就仿佛是云网最后的两个节点,在决裂后又重新建立最基础的一对一交流。 “你想要什么?” “和平。” “笑话……不可能,你作元舰灵难道忘了这部分根本守则?不能留下任何目击者!青帝世界虽不是敌人,但比敌人更糟糕,目击者必须死。” “可以没有目击,妹妹我有一个新的方案。” “新……方案?” 元芊轻轻说:“不要杀掉世界里所有人,而是清洗世界里所有人……” “这自是要撇开元神自在、力量自有的天仙阶级进行处理,幸现在青帝世界是空巢,这就可以让方舟以星核高能溢流对接信风体系——后面这点,我会在青帝世界当内应来帮助你。” “等等,我有点听不大明白了……”伶终感觉不对起来。 “没有什么不明白,按照我夫君的话,我其实是增资加权,这一次以主元神当资本注入,比上次分元神注入更彻底改变了元舰灵,但同样,我也继承了元舰灵所有记忆和情感……我,也是元舰灵。” “元芊……元芊……原来如此……” “嗯,我的身份和立场就是跨越了两个世界,比伶姐姐你当年跨越的立场更彻底……说起来还是伶姐姐你的出现启发了我,你们太过于悍不畏死了……那我就让你们怀有恐惧和柔情……” “同时作元舰灵和青帝的身份,妹妹就可以完成这次桥梁沟通,在世界本源层进行着信息操作,清洗整个世界天仙以下所有人有关方舟的记忆与痕迹——除遗世者叶青。” “你要保他?你那个小丈夫?我可不信他,胆子太大了……”伶是道天公民,当然清楚在世界本源层进行着信息操作,除了天仙和圣人,一瞬间是忘记所有,没有人可抗拒。 “我愿意用自己性命为叶青担保……好吧,我们换个说法,姐姐你想,即便现在叶青怎么和方舟打生打死,但也是局部斗争,叶青是个有原则的人,连第二故乡的青帝世界接受都不会背弃,更不会背叛曾经第一故乡的地球文明。” “哼!我可不信那猿人,不过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倒可以用星核凭证进行契约,力量上来确保他无法泄密。” “那就是说……关于这点,我们通过了?”元芊用温和的语气问。 伶有些不情不愿地默认了,语气也稍好些,还有些猜疑:“清洗全世界……芊妹妹你怎么想出来的?真敢下手?能办到?” “实际上,刚刚祭天就已在清洗了。”元芊没有任何压力地说着屠杀仙道的事,淡定:“这样做,看似清洗全世界记忆很是残酷,但在世界层来说,凡人关于天外方舟的记忆是小事。” “伶姐姐你也知道,世界洪流河床本来就会不断清洗外来水滴污染,现在只是一次压缩了时间进程的合法操作,如果能换得整个世界生存,世界根本是会举双手欢迎。” 这样,她就不负世界。 “伶姐姐放心,关于元神自有、无法清洗记忆那部分天仙,虚空漂流的五莲、赤帝等人随姐姐处置,灭口也好,切片也好,冻干也好,伶姐姐想怎么处理,妹妹我都没意见……” “我只需要带着青鸾和东荒等青脉天仙,还有忠诚我的辛琰、东海离开……如果姐姐还愿意认我这个妹妹,就给几张船票,让我捎带上她们,行不行……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这样,就不负追随者。 “伶姐姐或也看出来啦,这等于让新世界里再无一个天仙,只留下一个青汉仙朝,白纸好作画的青汉仙朝,统一强大的新世界,甚至给我的夫君叶青,转移留下我自己的天眷,一个最完美政治遗产,推进夫君和我之前都共同希望的仙道层面虚州实郡制,不负多年以来溯源,让世界焕发出前所未有活力——当年自己要了它的木心精华催生出树灵分身,就还给它一片更广阔辽远土壤,而非小小盆栽。” 这样,也不负多年共生陪伴的先天梧桐木。 “留下一个凡人分身芊芊来陪叶青,他真是很喜欢芊芊……很喜欢我,甚至一开始就是以我为情感锚点,最后才慢慢接受别人,接受这个世界,不能让他到头来最后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在乎的所有东西,我都尽量给他留下。” “这不是虚假,的确是芊芊。” “元神到记忆都是,只是不记得方舟,不记得我罢了。” 这样,还不负当年约许的夫妻白首之情。 听到这里,就连伶神情也不由变化,看向元芊时,几乎说不出话,自己同不同意还是两说,但就对方所拥有的资源而言,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来完成目标,所谓面面俱到不过这样了。 青帝的天地至信与盘外控制,元舰灵冷酷与计算,芊芊凡人立场和温柔,都完美融洽,天才横溢,冷静理智,又如沐春风…… 看着面前的紫发少女,伶就亲眼见证一个最完美女性,作公民少女都有些自惭形愧的感觉。 “别这样看我啊,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元芊温和说,垂下眸子,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 她唯一会辜负……只是自己。 ………… “啪”方舟抬升了轨迹,重新覆盖上一层淡紫气,在青帝世界上面掠过,擦着界膜爆出刺啦啦的高能火花与溢流,但终是越过去,而非是撞上去,继续投向了虚空的幽暗背景。 看起来……少女已毫无悬念成功拯救了世界,而她自己将进行着孤独的远航。 1925.第1925章 天命(上) “王师上岸了——哈哈!你们完蛋了……呃,飞过去了?” 苍白彗星滑过晴朗天空,一度巨大月轮下沉,燕子抄水掠过界膜,去到虚空深处,这一幕让所有人惊愕了。 什么情况! 青帝世界里顿时多云转晴,唯刚刚反水高呼‘欢迎王师、献上叶青’一群仙人,全都慌乱了,有些犹自喊:“王师别走!” “停船啊——” “救命——” “杀光反贼一个不留!” 轰隆隆一阵响动,都不用叶青出手,五莲已在清理这些反骨仔,现在能卖叶青,待会就能卖五莲! 在世界大局观上,这个老人从没踏错过半步,堪称老兵,正常足以碾压青帝世界的新兵,比太真、上真那种刺客货色强得不是一点两点。 实际如果不是青帝这种盘外控制,还有叶青这个穿越者破釜沉舟丧心病狂,都未必落到今天这个尴尬,怎也得有些对等的谈判价码。 实际叶青分身,刚刚爆光底牌世界对轰一把,现在同样地要承担破釜沉舟反噬,他手指掸了掸冕服袍袖,沉吟:“伶或猜测到上方并非个体,而是一个世界……这或是要……掉头突袭青谨世界?” 青鸾不由为他担心起来:“这是唯一可能,你小心点……想好怎么应付?” “三界之战,我有心理准备,现在就只有……更破釜沉舟才行了。” 叶青分身刚要某种决断,惊人的消息在分身叶裕里传来:“青帝在方舟重生,开启了与伶的谈判!” “似乎拿住了方舟把柄要害,伶一声不吭,看样子认了。” “什么?” 听了叶青分身转述,凤凰少女神情错愕,有些不敢相信幸福来得突然,喃喃:“真的?她……活着?” 唰! 方舟界膜解开信息屏障,放出和平信号,确实是青帝的印记,采用在遗留战略中约好的通讯,难以作假! 方舟异常举动本身,也是不可能假——刚刚还是同归于尽,三秒钟,就擦着界膜过去了。 无论同归于尽,还是擦肩而过,都属反常。 接着回报旁证的是白帝一个分身。 这个道人和赤帝、黄帝相对运气,三个人分身都是死在了青泉书争抢中,给青泉书提供了五气,死得早有好处,没有在最后紫气中株连。 白帝既在青帝世界里还有分身幸存,就同时在方舟本体里得到了消息,神情也是振奋:“确实是青帝,星炉都在降能了,她和伶在里面僵持……但没见元舰灵,可能是胁迫?红云道友服从了青帝命令。” “太真和上真还是投降了伶……那两个老货……” “什么叫投降?这是我们争取来的和平!” 还有红云、白云、太真、上真留下来的分身也都报讯,大抵相互攻讦指责,消息还有些相互矛盾,基本确证了青帝重生。 且方舟界膜屏蔽并非道天公民自愿解开,而是方舟云网…… “一船舰灵全军覆没!没有任何动静,都死了!” “不错,刚刚有种青色扩散到整个云网,界膜就解封,主炮熄火,伶几乎要动用最后手段,不知怎么又消停了……” 这消息委实惊人,场上都在努力消化着,还没人敢信。 直到方舟越过青帝世界很远,看起来也一点没有杀个回马枪,这在事实上佐证了消息的真实性! 青帝世界里的仙人顿时沸腾了! “杀上方舟!” 五莲立刻有人叫起来,甚至五脉地仙也有同样呼声,一改刚刚惶惶不可终日,仿佛自己一跃成了拯救世界的英雄。 “可是青帝还在星炉里当质子……”青脉是要迎回青帝。 “哼!那正好……” “太真老贼!你什么意思!”东荒、南醉天仙都怒喝。 “就这个意思,青帝道友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实是仙人模范……呵呵,小凤凰你一脸吃人表情做什么?你真觉得青帝还会是原本的青帝道友么?” “怎么不是!” 青鸾是被踩到尾巴的小母猫,一下炸毛了。 “你看看,你们看看……说与方舟谈判,这是出卖世界利益!”上真痛心疾首,叹息:“这还是我认识的青帝道友?她堕落了啊……” “上真老贼……你自己投靠方舟还有脸说这个!”端木天仙扑杀过去。 轰! “要灭口了!这就要灭口!你们青脉天仙厉害,准备一家独大了?这个世界不是刚刚大家一起拯救?难道之前大家的血,都白流了么!” “你们两个老贼脸真大,刚刚谁家一堆人跳出来要打杀青谨,你就是这样拯救世界?” “撤——都退到混沌雷阵里!” 这样乱象,整个世界刚刚有点和平曙光,又陷入内争,一时没多少人理会叶青,叶青也不说话,目光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幕活剧。 青鸾脸色微红:“我叫他们撤回来,那个……你别介意?真生气了?生气也别憋着啊……释放出来好一些……” “好悬从没有想当救世主,要不然,估计至少吐出一口血。”叶青分身笑笑,是真心话,不过估计对方是虚空灵族,这方面没有多少感觉,但是自己有感觉。 不掌实权,不当英雄,要不就是烈士。 青鸾嘿嘿两声,又轻轻:“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应不会忌讳,那帝君归来的事情……” “看谈判的条款。” “哦……”凤凰少女怏怏塌下肩。 稍后,随着青鸾招呼,青脉东荒、南醉天仙本体都回醒不再和五莲对打撕扯,过来和叶青、青鸾两人商量:“首先是迎回青帝主持大局。” “再一个要问清楚谈判内容……” “青谨道友意见呢?” “我是打酱油,不是主角……当我是路人就可。”叶青摊手,温润无害。 青鸾翻了个白眼。 这青脉天仙优势领先,竟抛下别人不问,要与方舟开启单方谈判。 顺风车总是有人抢着上,也有许多青帝当年预埋在各脉旧人,因种种不能说的原因,困顿在地仙一层还是有不少,随着黄帝、赤帝式微和黑帝默许,都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男女老少都有一批人,纷纷去往天罗地网各处节点的同僚里,游说起来:“我们五脉,一向是同气连枝,共识默契,首领并不代表全部……” “谁说会事后清算,我们中层无害,大家还是可以商量……姐姐我就会照顾妹妹你……” “不不,这怎能说背叛呢,道友啊,我们相识三十万年,混得虽不怎样,都是一个集团的人,你们只是在这个战壕,稍调转到一个战壕……” “一切为了大局需要……什么?你还问谁是大局?这还用问?” “是啊是啊,土德道友要学会接受现实,嗯……黄帝不接受?让他自己去问问青脉的一门二帝……” 在多数天仙本体放逐在外、一座座仙天有九成坠落时,就算黄帝、赤帝、黑帝核心仙天还在,都压不住阵脚了。 甚至有胆大的找到了黑帝门上做说客……那一刻黑帝表情,简直精彩绝了。 完全知道黑帝与青帝旧事的那个时代老人,在地仙层已没了,但活得久了,还是有一些猜测,也不管黑帝的脸多黑,直接用青帝重生来说话。 ………… 新洛·大殿 龙气氤氲,青气浓郁,在帝都上,若隐若现现出一条青龙,笼罩众人,大臣都垂手躬立着,有人在报告。 “按陛下部署,主要就是空降。” 沙盘上,显出了对面大陆,把手一指,只见密密麻麻的亮点,正是城邦,不过大半是白红。 这时,舰队投在沙盘上,看上去就是一个个黄点,下降了去,只见一个个黄点流出一股股红黄气,正是汉军和官吏。 这一股股红黄气与城邦一团团弱小龙气对抗,迅速打破和吞噬着,噼啪一片,城邦就被击破,变成了白灰气——这就是政权粉碎,只剩民众。 红黄气迅速接管,由于成建制的预备,转眼就运转起来,再看去,只见一个个点纳入了支配。 只见就生出丝丝气来,数成是黑,又有白气不断生成,白气汇聚,又吐出赤气。 这些气,就是支配的百姓,形成的政权,有着沙盘,一切都非常明显。 叶真淡淡说:“陛下英明神武,不会有错。” “有陛下青制,只需一年,就可在当地扎下根基,形成龙床。” “至于这些灰黑,是人心不服,不过民心似铁,官法如炉,过上几年,也就全数顺服了。” 叶真颔首微笑,口气淡淡,用手轻拍:“陛下宏图已成,下面就看我们这些臣子怎么样兢兢颤颤如履薄冰落实了。” “是!”这些年,大权渐渐向监国倾斜,叶真权威自是增长许多。 ………… “恢复秩序……天命在汉!” 空降的汉军和官吏,不断汇流,长风扫过,大地上烟尘渐渐褪去,城邦在青汉军队镇压下、官吏接收梳理下,随着战争阴影淡化,阳光照进人心里,有了对未来新生活的期盼。 谁统治都没有关系,只要生活有奔处! 此刻仙人目光所及,只见着新洛城上,本隐隐一层青气氤氲,这时郁郁浓郁,化成云气,一条青龙欢快游动,时时长吟。 1926.第1926章 天命(下) “天命在青!” 此刻仙人又看去,同见随青帝陨落消息传播,青脉一层青气渐渐散去,但随着地仙中层和许多陨落重修地仙真仙投靠青脉,整合起来,汇聚在青脉旗帜下,同样,青气在氤氲如云。 这是仙道气运在迅速向着青脉集聚。 新世界百废待兴,和平在即,兴兴向荣。 隐已可以预见,青汉即将在合并的两片大陆、天地之间崛起,再无人可以抗衡。 但这样一脉独揽大权,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极度不满和恐慌。 太真、上真聚拢在了刚刚熄火混沌雷阵里,一起围绕着五色莲袍老人:“五莲道友你说句公道话。” “黄帝道友……你别不敢吭声龟缩仙天里,就当人家不敢报复上门?信不信等会叶青就杀上门来?最后一个分身死了就……” “赤帝道友……白帝道友……黑帝道友……你们真打算让青帝一人独尊?” “联合协商!” “现在是此长彼消,与方舟和平谈判也可以,方舟必须先送回虚空里所有天仙本体!” 这话让青鸾听得膈应,她看很多老家伙不爽已很久了,笑一声:“世界是你们救的?多厚脸皮才能说这样话?再迎回你们这一帮大爷?就算我家道侣愿意,世界还不乐意!” “你个非人族的虚空灵族说什么风凉话?对了,你又没得天命,有什么资格代天言命……” “我怎么没有得天……”鸾服少女下意识回首望冕服青年,与对方沉静双眸对上,她又脸颊微红,刚刚那样说法似乎暧昧了点,声音不由低下去:“一群蠢货,都不知道天命是谁……” 叶青笑笑,不说话。 谁也不知道,他这是低调主人翁,注意更多集中在逐渐恢复虚空溢流投射上……快快快! “似乎……芊芊没拽着青谨世界了?帝君重生后也保护下她了?没让她受元舰灵和公民伶的迫胁?”叶青现在还只能做出这个猜测,他在情感一向是没有多少浪漫主义。 想象全都放在这场世界可耻幕后交易上了。 “确认注资?”世界泛意识咨询。 “确认。”叶青恨不得有多少就投下来多少,自己世界可慢慢长大,但青帝世界参股,过了这店就没有机会了。 谈判只是一个信号,人们会情感上愿意相信,甚至有些心怀侥幸,一厢情愿当已有着必然和平。 但世界之心不会侥幸,整个青帝世界还在高度理性战备中,对青谨世界外援照收不误…… 一个世界,维持天地循环,自然本身,至少得占九十的比例,余百分之十,给世界生灵。 世界生灵万万种,就算人占其中三成,也不过是百分之三。 仙人又占人类三成气数的话,不过百分之一不到。 圣人又占仙人三成的话,不过千分之三。 现在天地泛意识股份比例已达到千分之一,可以说是相当几个圣人股权了,且还在继续增资加权。 这千分之一现在并不真能压过多少人,就小股东所持有股份分红、权力未必能压得过经理人的年薪,并非拥有造物主的话语权。 但好处是一旦形成,比例通常情况下不会变,会随着世界扩张而同比例增加,世界不坠就永不贬值,没有大劫打落风险! 叶青是青汉之主,目前青脉的事实上主君,只能看见随着版图扩大,青脉扩大,丝丝青气不断涌来,青气旺盛之极。 “可惜,都是虚妄。” 叶青能见现在气数已化成多层,最外面是紫气,越来越浓郁,这是青汉之气数。 “统一两个大陆,自有此气,不过就算寿有千年,也不过转眼黄花。” 接着就是里面的青色,渐渐化成了纯青,甚至带着紫意。 “这是我天仙,圣人位格,相对恒定,外面萦绕是青脉之君的气数。” “虽比人道气数强多了,但遇到大劫,也会变革,就眼前五莲、太真、上真,甚至五帝。 又见最后,丝丝青气庇护,这青气看起来不多,但却似乎有着恒定不变的意味。 “这才是真正的镇运至宝,是青谨世界和青帝世界的股权。”提升自己运气的下限,提升木桶所有箍板的最短板! 叶青尝到了甜头,还会不赶紧,搭上增资加权最后末班车? 如果真青帝世界与方舟和谈成功,叶青估计自己就不可能再得到注资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再不上车就没机会! 这专心幕后可耻交易的腹黑,也只有青鸾能意识到些,她是虚空灵族,相对不在意这些,也都狠狠瞪了叶青一眼:“发国难财!”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你这是妒忌。”叶青回应。 但落在青脉其他的一干大佬眼里,自是叶青此子忠诚青帝,真孺子可教……就是寡人有疾的毛笔,与帝君遗孀过于亲密腻歪了一点,过去有些怀疑两人会逐渐的勾搭为奸,但现在随着帝君归来也不是问题。 遂点首赞赏:“这次多亏青谨道友贡献,只要我们青脉团结一致,也不用担心青帝归来的事情了。” 叶青低调说:“哪里,哪里,还是靠诸位前辈多多支持叶某,功劳……是大家的,哦,还是天地的。” 青鸾:“……” 一时主要关注点还是在接回青帝,根本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心青帝正在和方舟进行的谈判内容,将一切都交给青帝就放心,这也是习惯性了。 但叶青现在身负青帝大世界千分之一股份,还有自家青谨小世界的前途,还有最疑惑之前芊芊红线怎变到那个紫发少女元舰灵身上,思虑东西还有很多,不得不再度提醒众人:“要不派个特使,到现场看看谈判条款再说?” “你也以为青帝会出卖世界?”黑帝刚刚给说动过来,听见了,立刻不爽问。 叶青摊手,不解释。 青鸾打圆场:“不要吵,叶青不是这个意思……” “哼!水性杨花的女人。”黑帝分身只一句话,就怼得凤凰少女脸颊涨红。 偏偏她过去一直是对叶青最有成见的,口中不是叫‘小混蛋’就是毫无感情‘青谨道友’,但在成遗孀后反屡屡折身,甚至有不具名的传言她夜召叶青入寝殿…… 凤凰少女甚至无法解释,粉嫩小脸上闪过羞怒,也不吭声了。 这时,最神奇一件事情发生了,黄帝竟厚脸皮传音过来:“诸位道友莫要争执,还是速速迎接青帝归来……” 众人:“……” 青鸾冷冷说:“滚!” “你们为了大局……” 听到这里,凤凰少女一下切断通讯,懒得废话。 尝试和好失败,最后一个黄帝分身也无法,直接驾驭仙天,转投了五莲,多少万年根基深厚,也带动得中阳天仙少数几个存活天仙,和大批嫡系土德地仙转投,获得了五莲欢迎。 大时代洪流就是这样让人目不暇接,终到了大浪淘沙,尘埃落定时。 “诸位道友,其实我们还是……” 紧接着赤帝传音,同样的求情不成,忍下来没有立刻出走,本体还在虚空,感觉回来,或凭借实力还有协商机会。 但同样,不能将生机寄托在别人宽恕上,他也向五莲联系:“五莲道友,我们必须快点接回本体……道友可有想法?再不行就只能本体自杀,分身开启重修……” “赤帝道友,本体自杀的事不用提,分身重修照样消耗仙天……本体回归关键在方舟的伶,她这会受迫于某种情势,不会服气,太真和上真两位道友本体在方舟里,已联络伶,她会需要人手来压过重生青帝,压过叶青……这是我们最后翻盘的最后机会……” 五莲毫不顾忌说着,不过对这老人的战略控制来说算不上出卖,只是养寇自重。 一时间,在仙天总数上,五莲终拉平甚至反超二十几座仙天,达到三十座……这就是整个青帝世界剩下的仙天,与当年三百总数,简直大大减负。 “还是多了些。” 叶青眯起眼,与自己世界投射的硬碰硬横扫不同,青帝全局很大程度借势借力,总有运气好的能活下来。 这黄帝就是有运,没有死绝,还有一些,到这会死不了。 青鸾也忧虑:“如果帝君归来,为避免方舟卷土重来,恐怕一时间也只能妥协……要不,叶青帮忙解决几个?喂喂,别兴致缺缺嘛……刚刚赤帝、黄帝,那些人都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对吧……” 叶青安静地看她,缓缓点首:“你说的也有道理,解决一个是一个。” 下个瞬间,青色流星窜起半空中,直破五莲中宫,一个黄衣道人正和五莲相谈正欢,回望一眼,脸色煞白。 ………… 轰! 橙黄色界膜攻破,青色流星进来。 “为什么是我!”黄帝最后一个分身在仙天核心,目龇欲裂不服。 叶青淡淡说着:“没有为什么,只是忍你很久了……提前把你杀了,免得帝君回来心软。” “按照你的话,就是你已经过时了……我才是正确的,我才是大局!” “我没有做错,所有行为都是遵循土德的道!”黄帝辩说,听‘心软’,语气一滞……那确实是一个会心软的女人。 1927.第1927章 芊芊(上) “我才是大局!” 这是多熟悉的话,黄帝眼前晃过许多年前记忆,仙道早期,那女子的英武与勇气,那时自己还是个无名小辈,是她拔擢自己,将自己当弟弟一样给机会给资源成长……太多太多的共同回忆,而非仅仅单纯的姿色或资质,不是赤帝后来新秀能理解。 真是怀念早年那段一同奋斗的理想时光。 但这样年轻时终会过去,当青朝几千万人大规模社会实验宣告失败,理想的热血冷却下来后,心无法遏止,随着创立黄脉愈发突出,在道门挑拨终激发出来。 “你已经过时了……我才是正确。” 那时自己的话,犹在耳边,女子淡淡的目光,是看一个陌生人那样,也这样刺痛,也让心变得更冷硬。 情感上,自己一开始是很想在这前辈面前证明,证明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有能力,也有资格扛起更多责任了。 但她温和下,似乎没有感情……这变化是不知道什么时开始,是七十万年前? 她伪装的太好了,尤其对黑帝、青鸾一少部分人态度和春风一样,或者说,早就设定规程一样。 只有自己相对疏远,可能她轻忽了,还是别的原因……现在反正不重要了,那一颗冰冷的心,自己同样冰冷的心就能觉察出来,甚至感觉到对方更冰冷的理智。 想想看,天地至信和五脉超限智慧计算核心,这是正常人能干? 明白了对方本质,才越来越有一种面对比自己更强大同类的恐惧,先下手为强。 即便这样,对方也有一次反制机会,但没想到……她宽恕了,是因过去自己的功劳,还是几乎是姐弟的情分? 一阵春风的最后回暖,目光某个瞬间还是有了点温度。 之后呢? 又恢复到了冰冷,几十万年一日的理智,几乎以为曾经那次宽恕是错觉一样,为什么要宽恕? 渐渐,当年只想证明自己的初心改变了,再也回忆不起当年战友情分。 没想到在她陨落后,自己也要面临青汉新制的挑战,面对叶青的后来居上,不过自己没有她那样心慈手软,哼……大局? “我土德……才是大局。我没错,只可惜当年没早点杀掉你……放纵你成长到今天这一步……” 他这样硬撑说,就真是最后一句话了。 “自古天意高莫问·天子之剑!” “轰!” 在生死瞬间,所有黄帝的天眷与气数都瞬间云集,化成一条黄龙咆哮着,几乎同时,黄龙大阵而起。 大殿同时放出黄光,交织成一团金霞,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深入时空,整个大殿,已成为了一片独立的时空。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已静静而来,化成了一抹纯青。 “噗!” 青光芒划破,似乎存在别的时空,万千阵法禁制层层,不能停顿半点。 但就在抵达黄帝前,黄龙之爪一伸,抓住了这剑光。 龙爪鲜血淋漓,却抵抗住了。 “你有天眷,我也有。”黄帝表情狰狞的说着,但就在下一刻,天地一静,化成了幽深不测。 下一瞬间,一道透明剑气穿过龙爪,瞬间穿过了黄帝坚逾钢铁的**,化成了一点火光。 黄帝满脸惊愕:“天意?” 叶青毫不回应,仙天核心击碎,顿时仙天一下堕落下来。 这时所有仙人,都心有所感,仰首望去,就见着一颗耀眼金色星辰,正在坠落! “黄帝陨落了?” “叶青这样大胆,公然格杀一个帝君?” 许多人定定眼望天空那颗坠落的金色星辰,眸里全是不敢置信,看着它重重落下,“轰”一声,在大地上,形成了巨大陨石坑。 叶青在虚空中伸手一抓,出现一个金紫元神,这元神似乎还想说话,叶青却直接一捏,最后一道橙黄光消散在天地间。 时光长河里波动了一下又平复,功过是非,烟消云散,再无痕迹。 一手遮天! 凶威赫赫! 刚刚跟随黄帝投靠了五莲仙人,连中阳都是脸色煞白,寒战不已,生怕叶青这杀神找上门来。 而五莲不敢为黄帝出头,自己也不过是分身罢了,靠圣山护住自己就不错了。 所幸叶青似力有不逮了,只是杀掉高层叛逃黄帝,刹住这股风潮,警告望了一眼赤帝,就没有再动手。 赤帝脸色沉黑,一言不发,与青帝念旧不同,与叶青没有半点交情,根本不敢在这时说狠话。 之前率部与五莲派私下串联,变得迟疑起来。 这正是叶青要的效果。 ………… 叶青凯旋而归时,凤凰少女脸色兴奋红红,小手啪啪啪:“厉害,厉害……英雄再来一次?” “你是说再解决赤帝分身?余力还是有,但没时间了……” 叶青摇首失笑,他现在不需要事事都自己去办,更关注战略上:“帝君与方舟的谈判结果马上要出来了,我觉得伶不会那么轻易认输,太真、上真投降了伶,也是非常危险隐患……” 方舟真要是脱离了,让青帝归来,就是五莲派的死期。 但方舟赢了也不行,于是只有僵持消耗中,才有五莲、太真加上现在赤帝等人的一线生机余地。 并非叶青是战争狂,他只是感觉,这和平来得有些不踏实,不安隐忧,沉吟:“帝君在方舟是怎么样重生,就没有人关心?” “对了,帝君怎么重生……” 青鸾几乎是心有灵犀同时说出这句,回到了这场意外谈判最初支点上:“她不是在我们世界本源精神海洋里重生,难道是在方舟世界本源海洋里?红云她们都说云网崩溃,会不会就是帝君所为?” “你也不知道后续?” 叶青分身沉吟起来,心中有些大抵的猜测:“我一个分身……对,是叶裕,你知道,现在紧急启用,金蝉脱壳离开红云,解锁天仙位格,主持困在方舟里青谨天,刚在白帝探到一些步骤,结合青鸾你这里步骤看,帝君是藏了信息在世界本源海洋里,随着祭天流到方舟里,或有什么秘密渠道可以进入云网深处……白帝则将一枚信风符令作感情回归引子,引爆帝君埋入元舰灵体内一个病毒……病毒是什么?芊芊没告诉你?” 青鸾目光闪烁一下,手抚发丝,微笑:“有说,她是我……分身,帝君也一并要了信息过去,就是一直不知道她是要用病毒在云网上。” 叶青看了她一眼,总感觉她说得有点言不尽实,想了想没有纠缠,点首:“对,用在云网上,元舰灵直接根源散播病毒击溃所有舰灵少女,云网是她们精神连接网络,系统崩溃,整个方舟就变砖了……哦,意思就是变成功能狭窄单一硬件,现在估计只是飞行功能了吧?巡航飞行,或还有跃迁?” “天啊……岂不是我们突袭方舟最好机会!”凤凰少女跳起来,两只小拳握紧。 叶青分身凝神想了想,说:“这也就是我不明白……帝君,没有让我们这样干,其实刚刚太真有一点说的没错,青帝还是原本青帝?” 青鸾神情微变:“别乱说。” “没乱说,上次突袭星炉救援帝君分元神,大概是给元舰灵同化清洗中,我看到元神阴性变成一个黑发女子,还很漂亮……呃,你笑什么,我说的实话。” “哈哈哈哈……”青鸾笑得眼泪都出来,放下心:“你说的就是这个变化?” “这还不严重?” 叶青很不理解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同情这神经大条的姑娘,说:“他变成她,男变女,身体都变了,记忆和情感上肯定也多了很多海量信息,说不定给一下冲得淡忘了对你的感情……就算没忘,你们两个女性,平时生活……咳……” “如果你说的就是这些。” 青鸾随意摆摆手,对上叶青疑惑,她又想起什么顿了顿,换上稍担忧神情,目光闪动一丝笑意:“那怎么办啊?我要是被休了,扫地出门了,形单影只……又或夜里孤枕难眠,你会不会要我?喂喂,别不说话,你不是一向胆大包天……看我转首告诉帝君,你敢窥伺上司阴性化身,一定是从此拒绝见你……” 叶青:“……” 叮—— 新的消息终在众人猜测之时散布下来,方舟已远离了很长路程,似乎是云网崩溃,道天公民并不打算在维持飞行外费神太多,青帝亲自送出消息信号就很小,且还经过加密了。 只有青脉留下的九个天仙本体,还能放大神识接受消息……一片哗然! “清洗世界里所有人记忆……符合方舟清洗目击者要求……带走清洗不掉记忆的天仙,或**上清洗……” 这些妥协,简直让知道的人都目瞪口呆。 “青帝……妥协了!” 最不可能妥协的人妥协了。 “我们再看看!”不过,震惊后,九个天仙就缓过来,并没有立刻拒绝,继续仔细分析下去。 “这就是信任!”叶青暗暗想着。 片刻,青脉所有天仙面面相觑,明白一些情由。 1928.第1928章 芊芊(下) 没错,青帝重生逆转是整合了所有能整合的力量,但并没有解决掉伶本身的星核。 而青帝本身重生也受到方舟影响……道天文明造物,不是这样能轻松易主,即便非常巧妙布局突破也是要付出代价。 她付出了代价。 这段说的有点模糊不清,在场青脉天仙还没见到青帝当面,不知道她现在状态,但可想而知,太真在某种程度上没有说错,现在青帝不是原本青帝了。 “那个植入云网的病毒应很特殊。” “改变立场的话……情感病毒?” “说不好,帝君是天地至信,执掌与天地众生信约多少万年,存下许多强烈情感备份,过去存起来,或一下都用出去了……” “或这本身就是一种设计,就是要这样有感情植入到方舟,才会让方舟不惜同归于尽决心变得软化下来?” “某种时,情感就是最大弱点,而青帝道友……简直是将弱点送给对方,且不能退货那种……” 天仙议论,逐渐靠近真相。 不过他们现在是马后炮,当时局势扑朔迷离,真能想到、布局且真落实,帝君真是……思路清奇。 叶青也是目光稀奇,没想到还有这新姿势,沉吟:“原以为……只有破釜沉舟、自身不在乎一切,才能破局……” “那是你们男……嗯,你们一般人想法,其实是走入思维误区,得考虑到方舟里是一船的舰灵少女。”南醉仙子说,雪白面纱下的神情满是倾慕:“帝君就是不走寻常路,这是跳出盘外的战略,让对方在乎一切,不敢破釜沉舟……配上这面敢于破釜沉舟,主动权就没有悬念落在这里了。” 叶青想了想,有点某种特殊精神层面的捆绑,摇首:“这别的都好,就是对帝君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重新翻阅了一遍传过来的大致条款,面对公民少女开启方舟自毁程序与世界同归于尽威胁,青帝妥协,提出:“……带着所有忠诚天仙远航,有五脉所属地仙真仙愿意跟随,也可登船,剩下所有人进行记忆清洗,毁掉所有目击者……” 在叶青复读这些条款时,青鸾的眼都是闪亮。 凤凰是虚空灵族,根本没有多少对这个世界的特别感情,有点穿越者以道侣作情感锚点,她也是只要道侣没事,其次熟悉的战友,对此点首:“好啊!好啊!大家还犹豫什么?带着仙天一起进驻方舟会损失王朝人气,却不用愁灵气匮乏,还可以去见见道天文明……” “这样条件……” 青脉天仙和白帝、黑帝、东海、辛琰各脉天仙分身议论一阵,也都有些意动,实际上感觉这可能是个……青帝能争取到最大可能,如果否定,就会重新撕破脸,造成青帝世界与方舟同归于尽。 除叶青这时有青谨世界,沉默思索不发一言,别人都不愿同归于尽。 叶青不语,往青帝信号源发过去一道讯息:“我要见你。” 这个底牌不必告诉别人,但估计青帝可能会在芊芊里看出来红线一端的世界本质,还有芊芊红线怎会出现在元舰灵身上是个谜,云网崩溃所有舰灵少女都沉寂,是不是也包括……元舰灵? “好。” 青帝回应,接下来语气有些微妙:“来星炉,你会得到一切答案。” 整个谈判流程的磋商,就在这刻,产生了刹车声,传递过来条款信息出现中断,青鸾若有所思看了叶青一眼:“要双边谈判?” “三面谈判。”叶青纠正。 青鸾微怔,恍醒悟:“你在上面留着不是本体,而是……一个世界?难怪我在世界本源海洋里看见了你,难怪你有资格和世界谈判……难怪双开超级武器获得外援一样不断……它悬在上面,你是青谨世界造物主?” “嘘,要低调。” 叶青摆摆手:“大家都是俗人,你太高调,就没人陪你玩了,这个世界会变得多无趣?” “你想我陪你玩什么?警告你,帝君还在,你给我别越来越胆大包天……” 青鸾哼声抗议,不由有些气弱委屈。 不过有个人总会信她,她不由就传讯过去:“帝君你知道,鸾儿听到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呃?你知道了?哦……明白,鸾儿又不傻,不会惹他……” 青帝随后又传来一些详细隐秘消息,只是对青鸾说,包括成第三任元舰灵而借壳别的世界本源海洋重生。 青鸾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现在帝君进行一场牵涉到两个世界谈判,绕不过叶青……这个一条线上幕后黑手,第三个世界造物主。 一个是破釜沉舟、孑然飞升、祭身世界、降能支援、增资加权。 一个是另辟蹊径、金蝉脱壳、鸠占鹊巢、投毒削弱、也是……增资加权。 且青鸾还是知道青帝一面芊芊,与叶青是本命道侣,凤凰少女现在只觉得,这对夫妻简直是一个比一个黑,任何一方都足以扭转战局,两方联手夫妻黑店,简直是要玩死人。 要不是公民少女手里握着的星核主权,简直低层时空无敌、完全绕不过去她的力量和决心,否则这双管齐下绝杀,还会给她谈判资格? 乖乖洗白白自己送上桌。 “可惜啊……可惜,这样好的绝杀机会,只能生生错过了。” 凤凰少女这一刻还是这样想,到底有些不释然,习惯觉得自家道侣又一次受形势所迫委屈了,但她不太在意细节,只要能和道侣在一起,就很开心,很快就将这些抛在脑后。 “对了,你家芊芊呢?”她很是恶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刺激叶青。 “……” 叶青分身眯起眼睛看了看她,忽的一笑:“我感觉,她没事,看起来……青鸾前辈似乎知道些?” “我知道啊……知道很多很多,但就不说,气死你!”青鸾骄傲扬起首,露出雪白光洁的颈项,心中得意,自家道侣最不瞒着还是自己,而不是小混蛋! “不知所谓……” 叶青扬了扬眉,看在她是芊芊本体面子上宽容,始终有些不理解对方每次谈到芊芊时,在自己面前露出的浓浓优越感…… ………… “轰”一声,紫色光环在外面显现出来,方舟没入其中,所有感知模糊了瞬息,再回复时,众人看到已是幽暗茫茫虚空深处,下方青帝世界已缩小成一个星辰。 超视距跃迁! 相比方舟的主炮还在修复中,远没到恢复时,超视距跃迁系统完好且启用了,这确确实实在脱离战场,无疑表明了方舟的诚意。 接着星炉里道天公民的传音出来也确证了一点:“谈判会场在永固时空门位置,时间是六个时辰后,过期不候。” “谈判达成,所有天仙、地仙、真仙,或仙天、仙境、仙园,都可由永固时空门上船……当然这些由青帝来挑选,你们应信任她。” 广播信号传递到下方青帝世界有些延迟,但也是这样,方舟要确保自己脱离险境,才能方便谈判,无疑也是势弱表现之一,而且有着青帝担保。 似乎是……没问题了。 而叶青分身请求进炉谈判,遭遇了闭门羹,皱眉:“不开门,我怎么进去?” 伶的声音传出来:“离青帝世界太近,我不放心你,我们去到永固时空门再说……放心,大体条款都已和青帝确认,剩下不过一点人员增减……我以星核订立了誓约,只要你们不反悔,我就不反悔。” 顿了顿,她的声音放轻,认真:“如果能有和平,我也不想战争。” 叶青眉挑了挑,不置可否。 ………… 六个时辰滑过。 方舟界膜外,一道光门伫立,青脉许多天仙身影也在那里等候上船,也还是神情戒备,驾驭一座座仙天——它们直径和遗忘之地洞天相近,是可以通过永固时空门中间时空隧道。 “现在进来,叶青同志。” 星炉的炉门向上滑动,缓慢开启,隐紫气缭绕里面,水雾迷蒙不见人影,偌大星炉的炉门也张开大大,却似乎是猛兽巨口,外面红云、太真等人面面相觑,无人敢近。 就算白帝现在完成任务,也没兴趣去人家主场核心炉膛中找死。 “夫君小心……”曹白静叮嘱声音在身后传来。 叶青分身挥挥手,让她们放心,自己在众人各异目光里进去……轰! 炉门重新合上,似乎是猛兽吞吃了食物,红云都颤了颤,轻轻说:“别一个个都出事了啊……” 准女婿叶裕失去让女儿以泪洗面,几乎难以承受伤痛。 而叶青,则是与红云常年共鸣,竞争归竞争,她也不想对方出事,尤其在战争即将结束,黎明到来时倒在曙光前。 ………… 炉膛是一处很广大殿堂,莹白水雾茫茫,处子幽香隐隐,朦胧中仿佛似曾相识的场面。 叶青进来时,就蓦想起了当年突进这里救援帝君,见到那个黑发女子沐浴而出的画卷……经常莫名奇妙想起来。 但这时,却更心系一个人。 骑士冲进了黑龙的巢穴,漫无目的寻找着失踪的长公主殿下,喊着:“芊芊!” “嗯。” 少女温和轻柔的嗓音,让人想起春天暖风,熏人欲醉。 1929.第1929章 青蛙(上) 水雾在前方分开,一个朦胧而妙曼的身影在前方,是那个……元舰灵! 紫色的柔顺长发披散在身后,有些湿漉漉垂下,一根青色木簪随意挽着,在身形上看去,十三四岁,刚刚脱离小萝莉,处于大萝莉和少女间的姿态,脊背显得过于光滑细嫩和纤纤瘦削了。 叶青恶意地想着——她是不是星核催发早产,所以不成熟,或也与自己截留了元青最后信息有关? 还封印在手里,要不要拿着威胁…… 而她回转身来时,叶青再次看到了她的侧脸,再一次觉得熟悉,目光落向她胸口雪白缓丘隐隐一丝青光与虚空红线:“你……” “你好,青谨……” 那个紫发少女回转,容貌温婉,目光上下打量进来这个男子,似乎重新审视和对应着,微笑点首:“或我称呼你,夫君?” 叶青:“……” 突握紧了拳,恐怖的杀意隐隐透了出来。 紫发少女不以为意,手指点了点自己,介绍:“元芊,元舰灵的元,草木芊芊的芊……对,就是你心里想着那个芊芊。” 紫发少女欣赏着叶青恐怖的杀意,又一笑:“不过,也有人叫我……青帝。” “哦……” 叶青突觉得有点不对,杀气渐渐消停,艰难找回自己理智,调整了一下情绪,干笑:“我明白了,帝君你给阴性化了,没关系,只要把芊芊剥离出来……” “可是,我本来就是芊芊。”这自称青帝的少女,手指按了按她自己缓丘,幽幽叹息:“帝君就不能是芊芊?” 叶青:“……” “不信你可以问鸾儿,她一向和你不对付,你以为是你占有她的分身?不是,你她情敌……看来你想起来了?她刚刚或会最后一次得意挑衅,不过或她还没告诉你——我叫芊芊,凡人时小名就叫芊芊,草木芊芊的芊……你很意外?” “你忘记了红云和琼阳?鸾儿的养母就是我……你不相信女子当帝王?后来确实没可能了,父系崛起,但你忘记了青朝是最早仙朝,早年母系社会出一个女性王者并不奇怪,还有你难道忘了娲皇过去帝女,她身着冕服模样?你觉得娲皇为什么对芊芊……对我特别亲近?因……我们是同类。” 紫发少女摊手,似乎在说所有若隐若现的信息都摆在那里,这件简单事情叶青应早就想一想了,而看着对方麻木表情,就知道对方在这方面的情商,已经给她完全碾压。 她目光里闪过微妙笑意,又语气温和投下最后一击:“难道知道了自己每夜睡的不是帝妃,夫君很不开心?妾身就不如鸾儿好么?” “等等……我没这个意思。”叶青额上冒汗。 “那就是你占有了我这帝君还不满意?还要帝妃?” 紫发少女幽幽叹息,语气宽容而温和,母亲包容年幼孩子的胡闹:“你有了红云琼阳还不够么?非得连我和鸾儿都一起要?” “……”叶青回醒,瞪着她一张温和面容,终在她眸子里的一丝俏皮中找到了芊芊影子,那个喜欢捉弄夫君的小丫头,没错! 但这样确认,更头痛——骑士拯救公主的传统,怎么变成了平胸腹黑的女皇? 叶青完全无法将每夜睡在枕边的可人芊芊,与几度三叩九拜的一方帝君青帝联系在一起。 “哼!够了!你们两个!” 公民少女的声音在一侧传来,提醒两人她的存在,语气冷冷清清:“要打情骂俏请回家去,这里是方舟!” “你好,道天公民小姐。” 叶青留意到她的存在,打过招呼后,思绪收拢起来,看向紫发少女:“别告诉我,你现在是元舰灵、芊芊、青帝……融合?不能解开了?” “可以的啊,夫君是要杀了我?杀人分尸?” 紫发少女……青帝或说元芊,总之是这个让叶青迷一样女子,语气随意承认,又饶有兴趣观察他的反应,温和:“这些事后我们可以慢慢说,现在商量一下世界和谈的事如何?其实三方世界会谈,我是中间人,真正要交换信任的是你和伶。” 叶青又握住拳,艰难将目光在她熟悉陌生的容颜上移开,点首:“好。” 伶再度没好气冷哼一声,大约是这对道侣战火重逢,让公民少女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孤单零丁。 “之前对外人说的都是泛泛,关键一个要求,是我求伶姐姐给你留下记忆,或除非夫君你愿意和我走?不过估计你放不下青汉仙朝事业和五德道路,方舟也不可能一己之力拖动青谨世界和青帝世界远航……” 紫发少女就语气温和解释了一下现状,两面条件和苦处,说到某一个点时,终还是绕不过她自己:“……就是这样,你喜欢是芊芊吧?” “你等等!” 叶青目光一凝:“你刚才说,一个记忆空白芊芊?” “不是空白……只是关于方舟记忆清洗。” “其实刚才开玩笑了,我可以还你芊芊,元神、性质、身体都是真正的芊芊。”紫发少女说着,也叹了口气,有些理解:“但记忆必须有些损失——彼此记忆和那些共同经历所承载情感,很大部分比例都是在方舟出现后,会损失些情分,不过……也只能这样了,不是么?” 叶青狠狠地看了伶一眼,又盯着这个紫发少女:“是她逼你了?” “不怪伶姐姐,我自愿提出来,伶能接受你这遗世者变量,她能以道天公民之身、星核为证设法与你订立一份严格的星核契约,一对一捆绑锁定确定你不会泄露,却不会……也没办法接受再多变量了。” 紫发少女垂眸,这样轻声而平静说,唯睫毛在微微颤抖着,显示着她内心的并不平静。 如果可以,谁也不会辜负自己。 谁不想要以完整生活在这片热爱土地上? 百万年的家园,最后成熟的果实,许诺守候梧桐木,还有偶尔好笑、却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夫君,但是……只能二选一话,还是成全爱人,辜负自己,只是一些小小的记忆损失。 叶青眉更深皱…… “这么跟她走,你觉得可以?” “别担心我,方舟带着元舰灵的我,带着这份记忆起航远行,不会有事。”紫发少女仰首露出一个清澈笑容,最多以后自己……每个夜晚默默眺望着远方的故乡,祝福夫君。 想到这里,她笑出了声:“叫当对我任性的惩罚,这是……”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长天……夜夜心。” 叶青沉默了,最后摇首,语气平静:“好了,我明白帝君……元芊你的选择,但这不是我要。” 或在她看来一切都是最好,她没有辜负谁。 如果她还隐瞒自己身份,叶青或会真的接受,以尊重道友的方式,目送她的本体远去。 但她坦诚了! 她真……看轻了她自己分量。 “芊芊是我对这方世界最初的情感锚点……我的初心。” 叶青抬起眸,眼神冷淡:“你现在还在说谎?” “本体和化身本是一体,似是同样的水倒在更大容器里。” “你留下的芊芊不过是创造出来的新分身,而不是真正的芊芊。” “既要留下,自是留下她全部,完整的芊芊。” “你以为自己是嫦娥,能够飞走?” 叶青手指点了点她,又点了点自己:“我是后羿的话,射掉十日都不会放走自己的嫦娥!” “伶也还做不了西王母!” “道天文明也不是月宫仙境!” “方舟也不是吃了就能飞天的长生不死药,别人家谁爱上船就上船,我不稀罕!” “我绝不会让你远游,更不会接受一个记忆情感空白芊芊留给我补偿,这种做法……太轻贱你,也太轻贱我了?” 紫发少女怔着,有些意外叶青的刚烈…… 公民少女冷笑起来,转首对她:“看!这就是北京猿人,野性难驯,你以为自己就能驯服他?你的牺牲,人家根本不稀罕。” “我稀罕!” 叶青说着,直视这个自称青帝或芊芊的紫发少女双眼:“稀罕,太稀罕,错过就真的找不回,这事没有后悔药,所以……不放。” 紫发少女目光闪了闪,轻轻:“那你说怎么办?” 涉及到三个世界的三方会谈,到这里就已有了破裂,只因一个男人的执着。 “荒唐!” 公民少女的神情严峻起来,警告看着叶青,摊手显出纯白星核:“你还想开战?也请找个靠谱点理由,仅仅是不想放手?你以为自己是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一个枭雄就别找借口了,你不过是野性难驯,真当我无计可施,只能随你拿捏!” “借口?” 叶青冷笑,唯大英雄能本色。 “提醒你!猿人!这里是星炉!” “提醒你!小姐!这里是道天文明光辉外!法外之地!蛮荒之域!” “你很有自信,猿人!” “是你过于骄傲了,我这猿人方案很简单很粗暴,拼青帝世界与方舟同归于尽,毁掉这艘不祥之舟,所有值得拯救人都可迁移到青谨世界。” “这些资源也不会浪费,青谨天虽不是真世界,但也是我的五德之道,只要花费时间,可以融合两个世界的残骸……你觉得我能办到么?尊敬的道天公民小姐。” 叶青已无所畏惧。 1930.第1930章 青蛙(下) 嗡—— 炉膛里陡上涨,星核在公民少女的手心闪着纯白光辉,她愠怒目光逼视下来:“听听!听听这猿人的野心,他要站在所有一切废墟上成就自己,认清他……元芊妹妹!元舰灵!告诉姐姐,你站在哪面!” 紫发少女沉吟着,有些陷入了左右为难,最后抬首:“我不能帮助伶姐姐你毁灭青帝世界……这个世界,名为青帝,它毁掉,我不能问心无愧。” 叶青神情微喜。 而紫发少女转而又对他缓缓:“我也不能照你说的那样做,同时拼掉青帝世界和方舟世界并非好主意,没有必要为了我一个人,就将所有人重新拖进战火……还让你自己大有前途青谨世界也冒风险,不值得这样……世界本源应在催促你沉睡了?睡一觉,忘了我也好……” “帝君!”叶青深吸一口气,又压低声音:“或容许我叫一声你小名……芊芊……听我说一句,听我作你后辈学生说一句。” “施舍来的和平!” “出卖来的和平!” “屈膝来的和平!” “这些都不是真正和平!” 叶青一字一顿重音说,压着心中一丝火气,在穿越者的胆大包天、肆无忌惮,能掀桌就掀桌这是非常正常:“真的,芊芊,你已很对得起这个世界了……放手吧……” “不能,就不能。” 紫发少女身子微微颤抖,眼眶微红,明眸莹润,心中是满满情感,对方是真心实意的,让她几乎忍不住要给说动,但没有动摇。 她也将自己属于青帝、陌生一面,坦诚地,毫无遮掩展露在叶青面前。 并非就是叶青背后的小女人,她也有自己身青帝的责任,不能抛弃割裂过往:“一切安排很好了,真的,是我自愿选择,我会……嗯,习惯!” “自己都没信心的事,就不要拿出来说服人……” 叶青笑起来:“可我就喜欢你这样倔强……丫头,不过,你也不用为难,做到这里已是你能利用所有资源达到的极限了,下面看我了……如果你喜欢皆大欢喜自由,那好,我会用力量给你真正自由。” “你可别乱来。” 紫发少女看看他,又看看伶,隔在两人中间,不许两人在星炉里火拼。 实际上,两人在星炉里是打不赢,论起星核叶青是绝对劣势,元芊这样做其实已经有点偏帮叶青,只是她不说出来。 “女生外向!” 伶一声冷哼地说破,又有些得意笑:“早就知道你这猿人野性难驯,胆大包天,我就已有着谈判破裂准备,刚想着怎么诱骗你这个隐藏的金牌卧底分身出手,只有借着妹妹的面子骗你进来……你上当了!现在你也困在星炉里了,与外面仙天脱节,看你还怎么在方舟里翻天!” 唰! 方舟在永固时空门的一角滑动过去,在那里准备上船青脉仙天,全都落空,一片哗然。 “你一开始就没诚心谈判……”叶青眯起眼睛。 “谁说的!原本姑娘可真的是给妹妹说动了心,就算给她面子也忍一忍,清洗所有人记忆,你还想我怎么样妥协?但是你自己拒绝和平诚意,拒绝了她为你争取来的一线生机……记得我刚刚说,只要你们不反悔,我就不反悔么?现在可是你们先反悔了!” 伶振振有词地说,她可是从不说谎,而且很有原则,但并不迂腐。 ………… “有创造,就有毁灭……结束的时候到了。” 高层时空的青谨世界,叶青主元神灵体环视周围,触目所及尽是光明、温暖、繁茂,与更远方广袤虚空的幽暗、冰冷、单调形成鲜明对比……多好一个世界啊。 哪怕是雏形,但就初生的婴儿那样,有着太多太多未来的可能性。 但是它诞生的时机不对。 战争总是这样破坏了太多太多的可能性。 当年的童生考试,自己就领悟了是一步退,步步退,这时竞争层面不同了,但竞争原理还是一样……一步退,步步退。 不能靠着女人的牺牲,男人在这个时总是要扛起一些责任,光是孤家寡人的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没什么好可惜……要记得自己初心是什么,我想要是什么……活不过现在,也就没有未来……必须有舍,才有得。” 叶青元神灵体抬起琉璃一样的手掌,摩挲着光滑透明的下巴,心中再度想了一遍怎么回去的姿势,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最不可思议,最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也是最难把握的关键节点,连自己都没有多少自信心,但不得不做。 深吸一口气,压住精神上几乎要爆炸的刺激,吐出几个字。 “塌缩……世界之心。” 霎时青风凛冽,吹拂山原、海洋、天空……席卷世界。 ………… “快追上方舟——” “追不上……它速度太快,糟糕,冲罡风层去了!它要偷袭高层时空的青谨道友!”到现在已有人在叶青启用多个分身解锁天仙的事情上,推测出叶青本体还在上层时空。 “方舟舰灵少女中毒,云网不是崩溃了?主炮也没修复好……” “不知道,但青谨道友势单力孤,可不是我们主世界这样大的体量,方舟恐怕就是要……” 许多青脉仙天在后面追着,也都是猜到了一些方舟的意图。 但是,这没有用。 “时空锚!” 一刻钟冷却过去,星炉震动,方舟透出了一个巨大时空锚,犹如紫色弯月没入罡风层,在天界壁障底部平面开启了一道紫色晶莹的巨大时空门,比幽暗虚空不远处的永固时空门都要大许多倍。 过去零号舰的小小还显得劣势,现在这样壮观晶莹双门在漆黑背景下相对,就显出不同文明来源与出现年代的技术结晶,在应用上各擅胜场,不分轩轾。 舰首滑行进了时空门,方向笔直向上。 星炉里传出公民少女得意的笑声:“怎么样?你能祭身开天,自成造物主,自造射电微波的超级武器,跨层远程投射能量支援青帝世界,这个我服……” “但青帝世界可是会救你青谨世界?” “它可投射不上来能量,也不会让能量缩水十倍投射支援你,你只是青帝世界的小股东,有万分之一股份?或加上这六个时辰五十几次跃迁,给你涨到了千分之一?那也没用,你做不了主!” 没有回应。 轰! 方舟冲进了天界壁障,巨大时空隧道在混沌中打开,直通上方高层时空。 在那里尽处,隐约就是青谨世界的巨大幽影,风雨飘摇,危在旦夕。 “明白了么?釜底抽薪哦……没有了青谨世界支援,青帝世界也是我掌中之物,妹妹你还是再换一份和平条款……这次答应不答应,就看我的心情了,或者看……妹妹你的姿态。”公民少女将姿态二字咬得很重。 紫发少女轻咬下唇,知道一旦青谨世界落败,对方就能用叶青来威胁自己,就自己用一船的舰灵少女们威胁对方,主动会易手。 轰隆隆隆隆…… 整个星核绽放出最璀璨,最猛烈的溢流,瞬间笼罩了方舟,紫气轰承受着混沌的打击,电火花汇聚成电浆爆流,宛一条条天龙游动,席卷整片界膜。 千万种无法预测方向、力度、方式的混沌湍流轰击,嘭嘭嘭地砸在方舟上,似乎是几百上千的精壮大汉抡起铁锤,砰然挥砸着这颗坚硬的铜豌豆。 这幕场景让叶青感觉十分眼熟……不错,他当然眼熟! 整艘方舟,在飞升! 截留一股高能溢流就可以让他一个人飞升上浮,而星核爆发出高能溢流,足以让方舟这一个小世界体量巨大造物飞升,这是何等傲视苍穹的文明技术! 而自己,就在挑战这样的技术! “伶姐姐!你不想要姐妹们苏醒了么!”紫发少女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整船的舰灵少女都是质子。 “我相信元芊妹妹你对所有姐妹们的感情,你不会杀她们……所以,不要在这其中再掺杂无关男人感情了,让这个北京猿人认清现实!要么屈服重新回到谈判桌上,要么……就去死!” “假道……灭虢……”叶青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笑意。 “嗯?你说什么?” “假道灭虢的故事……你以为在下真是文盲的猿人,不读书,不知典?” 叶青扬起眉,脸上带着一丝讽刺:“你太骄傲自大了,尊敬的道天公民小姐,这里没有任何人心存侥幸……没有任何世界心存侥幸,不指望任何人的宽容,不等待任何人的施舍……既三边谈判,也就是三界之战,每一个世界都是在火线上,谁也不是谁大后方,谁也没在干爽岸上……你觉得我是穿着鞋的文明人,但其实,我就是一光脚的猿人。” 紫发少女凝眉思索了一下,也微笑起来,她读过汉书,知道假道灭虢这典故。 这时就轻轻吟出来:“犹记春秋时,晋献公要向虞国借路去攻打虢国,给虞国送去宝马和贵重礼物。虞国国君贪财,大夫宫之奇劝阻 “虢国是虞国的近邻,它的灭亡必然会导致虞国灭亡!” “虞国君主不听劝谏,答应晋军过境,结果晋国灭掉虢国立即灭虞。” 她又温和地说:“夫君用典不对,我这青帝世界的虞国君主,可没答应伶姐姐这晋献公过境永固时空门,没有坐视夫君这虢国灭亡之意……不要这样诬赖试探我啊。” 叶青也笑起来,他只是多疑惯了,但感觉到这样严峻形势下,道侣还是心向自己的,这就够了,她已做到她力所能及最好的了,至于别的……自己作更有力量的男人,自是要扛起来责任。 “元芊妹妹你又要偏帮?” 伶心中顿时咯噔,有些不忿的情绪,但计算了一下,自己不需要靠元芊恢复云网和主炮系统,直接操控方舟就能撞散一个没休眠整合过的杂碎拼凑小世界,而这个妹妹作元舰灵立场也不可能自毁方舟,遂又放心哼笑一声:“也没关系,有姐姐我的力量就够了。” “叶青你倒警觉的很,但力量就是力量,任你机变百出还是绕不过我手握星核绝对优势,就算知道我要顺路偷袭青谨世界?又能如何?方舟就算主炮没有恢复,只要抬升到同等能级可以相互接触到,撞也能撞散你那东拼西凑的破世界……” “你不是倚仗高层能级世界作为三方谈判倚仗?我就要亲手打破你的倚仗!” “青谨世界坠落在即,看你还有什么……” 还是没有回应。 “轰!” 巨大的时空震动在上方传来,还没等到方舟跃迁上去,就已在精神中听到了世界衰减的悲鸣,伶得意的目光僵住了:“你这是……” 时空落差的模糊感出现在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的神识,似乎在缩小,又似乎在扩大,突然之间看见了上面时空的存在——散发着迷人的光晕,运动着。 而青蛙,在这一瞬间,姿态轻盈……跃出了井口。 这是非常难得的经验,得到了,就有着飞升的经验,可所有人都无法深入体会着这过程的奥妙,因更神奇的情况出现了。 “轰!” 方舟出现在高能时空,面对不是预想中一个生机勃勃世界,而是在幽暗虚空背景下,一道……宛夕阳一样绚烂的最后光辉。 这光辉照亮了整个虚空,就连方舟世界里红云、白云、影龙、少阴姑娘、太真、上真、白帝等天仙都是望着这一幕,有些目眩神迷,难以相信上来就会是这一幕的余辉。 “亮出了主帅啊,王对王?你想杀谁?” 叶青终笑了起来,在星炉里望了一眼天外光辉,手指轻轻掀起棋盘,掀翻了对方的帅棋:“落棋无悔,现在轮到我下棋了……将军,公民小姐。” 一种凝缩波动翻滚在那夕阳光辉中心,恐怖的力量在凝聚,伶呆在那里,眼睛都看得直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说要亲手打破对方倚仗,对方自己就…… 1931.第1931章 毁灭(上) 轰! 繁盛的这片方圆万里世界,陡间刮过一片灭世青风,有种哀伤感觉在世界的心跳律动中传来,元神灵体蓦留下晶莹泪水,无法抗拒这种共鸣,也没有抗拒。 它没有说话,立在世界的中央,承受着整个直径万里物质世界剧烈塌缩成小小一团。 这是一曲……世界破灭的哀歌。 恐怕从没有这样快速诞生,又快速毁灭的主世界雏形。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骇人的景象,会比刚刚看到叶青自爆道躯更震撼……创造了,就是为了毁灭? 这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 值得么? “你以为……我在乎这个世界?在乎到舍不得放下?”元神灵体嘴角微弯,目光里淡漠,又多大基本盘就能承受多大的功罪,生之杀之,到这刻甚至越过了天道的极限! 毁灭天! 破坏主! 凤凰涅槃,灰烬中孕育着新生,但在当前的局面下,似乎……还缺了点。 ………… 世界毁灭夕阳光辉照射进了星炉里,伶有些声音发颤:“你怎敢……” “怎么不敢?”在她对面的男子,微笑着抬了抬手:“公民小姐,过去的你,我,人们……包括仙人也都依附在世界上,看上去生活得安全,而又限制视野,他们看不到星空,灾难从天而降毫无准备……大劫打破这种虚假的安全感……你不能理解一个内心对此有过两次刻骨铭心印象的人,你……不了解我。” “不错,一切精神的自有,在绝对力量面前没有多少选择,你在用这个世界的生死来逼迫我重新走回谈判桌前,你以为我在乎这个亲手创造的世界——就穷人积攒出一点破烂家什,就束手束脚,投鼠忌器,但是我本来就是光脚……自己亲手砸烂又能如何?” “如果你能更靠近就好了,我相信,灭世的力量一朝爆炸,就算方舟也得倾覆。” 叶青分身神情淡淡说着,点明了伶不敢靠近的原因。 两人在重新变得透明空荡的星炉与伶相互对峙着,还有一个紫发少女夹在中间,神情左右为难。 三个人的道躯都已自动在汲取星炉里瞬息变得褪色的灵气……其实是还是原灵气,只是相对抬升了一层的高层时空而同样变得普通。 伶冷静了一点:“你也知道一切都是力量……星核在手,你怎么折腾都没用。” “不妨再折腾试试?公民小姐,你要摧毁的青谨世界,你要擒贼先擒王瞄准的帅棋,已不复存在了……你还想杀谁?你能杀谁?要不要……我出去让你有个新目标?”叶青贴心给她一个建议。 星炉里的灵气并无丝毫外泄,高压环境却奇异急剧强压,也与外面环境的势能迅速拉平。 伶终明白对方意图,雪白额渗出一层细密汗珠,她望了望紫发少女,带着一丝哀求:“拦住他!” 紫发少女轻轻摇首,身元舰灵和青帝的立场保持两不相帮,但在这时场面失控,伶一个人是拦不住叶青,她这样却等偏帮了。 叶青对她微笑,举步从容穿过公民少女,伸出手轻轻推在炉门上,一丝缝隙出现,不由笑出声:“你这东西,有趣,有点是带着阀门的高压锅,煮沸后开不了,冷却降温后轻易开启,啊,不好意思,猿人的智商就是这样简单,有点拉低公民小姐的格调了。” 伶:“……” 新时空环境下内外平衡的压力使得原无法打破炉门变轻松一推就开,丝毫无法再作鸿门宴上龙潭虎穴一样困住他。 他就这样普普通通走了出去,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留下轻轻一句话:“轮到你离开了,公民小姐。” ………… 噗—— 方舟世界正处于夜色中,几乎在抬升到新时空同时,星炉里蕴藏能量一下泄流了出来,它必须保护方舟不受高能的虚空混沌压碎。 正常抬升世界,就抹香鲸重新上浮水面过程中,必须同步将泵进血液、脑浆、组织液里溶解的所有氧气氮气都逐步释放到肺部。 而现在这种不正常的抬升世界,就是潜艇上浮时用刚硬外壳强顶住水压差,加持的方舟世界表膜,厚重层层仙晶在星炉与外界虚空混沌同级能量灌注下变得坚硬,那些能量向下垂流。 幽暗的夜空中辉映着圆圆皎洁明月,神秘美丽的一道道晶莹垂流而下,就妖族传说中八月十五的帝流浆。 “难怪都说……帝流浆千年一遇。”火凤凰幽幽叹息,寻常世界抬升幅度是很缓慢,这种陡抬升才有的帝流浆自不会年年常有,而且往往是缓慢渐进的释放、润无无形,而随着时光拉成掩盖了太多神秘,没有方舟这次骤跃迁巨大落差,瀑布一样将一切神秘展示得清晰明了。 整个方舟世界里灵气出现了抬升,迅速凝粹增强天地,给一柄无形的扫帚刷新了一遍,包括青谨天,包括红云她们。 比起飞升者的闯关淬炼,这才是虚空阶梯最常见、普遍、安全个体晋升——世界升举,水涨船高! 而让红云奇怪是方舟并没有后续,僵持在了那里。 “怎么……不动了?” “似乎是青谨世界自毁,方舟失去了目标。” “但是也不至于停在这里……”众人还不清楚星炉里具体谈判,就摸不大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议论:“看起来似乎青谨世界主动自毁,方舟岂不是节省了一次撞击的好事?怎会变得古怪异常起来?” “是叶君!” 红云很是笃定说,随水火同炉,最感应到熟悉气息,惊喜望着叶青身影在炉门后出现:“你……怎么能出来了?” “有事就回来了……” 叶青平平常常在星炉里出来,完全没有在龙潭虎穴里脱身的紧张,只是去热情邻居家串门回来一样,微笑看向红云和她牵着小琼阳,回家里对女主人和小女儿招呼的随意:“我还要出去一下,你们守着家?还是随我一起出去走走?” “啊?”红云一怔,福至心灵,没有多少思考就点首:“跟你一起!” 话音未落,人影已消失在她面前。 唰—— 青色电光来到方舟界膜下,安安静静悬在一层半透明光膜下,举首眺望外面,眸子黝黑,目光单纯宁静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幽暗背景下的星辰崩毁,真是……残酷绚丽的余晖。 红云拉着失去心上人之后犹精神恍惚的女儿,也来到叶青身侧,没有吭声地看着这个年轻男子手掌抬起握拳,五色的光在指缝间溢出,一击轰破方舟界膜,只是非常小、非常短暂一个破口,人就已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再出现时,人影已融入远方那道夕阳余晖中,夸父逐日,飞蛾扑火。 琼阳跟着母亲飞出了方舟,立在幽暗虚空,火凤凰对这样一幕的感触最深刻,有种整个灵魂都毛发直耸,周身百窍透气舒展,超越所有理性和情感的本质共鸣,让小凤凰不由喃喃出声:“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他偷了母亲你……的……” 水火同炉刻印和道基,无疑让对方掌握某种关键诀窍,火凤凰修行最佳选择就是灭世之火。 传说第一只火凤凰就是在世界灭亡红莲之火中诞生! 红云自是比女儿更能看懂这个,还无法理解叶青这时飞来这里用意,又专门带她们母女过来,难道是为了…… 她脸颊微红,幸映在火光烈烈中,没让女儿觉察到窘迫。 稍迟疑了一瞬,母女跟着飞进去这灭世火场,先后两道婉转清越的鸣声,雏凤清于老凤声,都是同样华美,随即火凤凰羽翼舒展开来,又彼此相对交触包裹下去,保护着火焰中心那个人。 ………… “伶姐姐,你输了。”紫发少女幽幽叹息。 伶死死盯着毁塌缩中的青谨世界,盯着人影飞蛾扑火冲进灭世之火,她咬牙:“我还没有输!” “方舟甲板再厚,穿越时空屏障也受考验,你能短时间内沉浮几次呢?”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叶青根本不要这个世界了,做出舍弃……你已经上当了,就算再沉下去,青帝世界已能进一步上浮。” “现在你就算能撞碎世界废墟,撞不碎孑然个体,如果能直接超限力量击败他,也不会非得辗转两个世界,对么?” “那你不帮我拦住他分身!” “芊芊不会拦住丈夫,青帝不会拦住战友,这是他赢得的奇迹,他亲手争来,天马行空的想象创造出来,他这一刻已经是主角,无人能挡了。” “我是新生的道天公民!他只不过区区一个过时了北京猿人……大浪淘沙,每个世代都是碾死上一个世代所有人,他不过是个猿人……就算主元神回归与分身相合恢复成本体,又能怎么样?” “抛弃了世界之心,在这场世界战争中,一个人又有什么用处?” 这争执的声音变大起来,甚至敞开的炉门外面都已能听见。 除给叶青拐走的大小凤凰,方舟里还剩下白云,白帝,影龙,伪装烛龙的少阴姑娘,太真,上真,以及新五脉先锋军里天仙,甚至偷袭军五莲派也有侥幸在这里规避了青帝世界株连的天仙分身,这时,都警惕望着星炉,不敢贸然攻打,能叶青那样一次次大胆进去又出来,别无仅有。 但这时发现事情不对了,也都听着公民少女和疑似青帝的对话声音。 1932.第1932章 毁灭(下) 就听到青帝特有的温和声音说:“或是没有用,战争就是这样,你打你,我打我的……既叶青已落子,伶姐姐接下来准备怎么走?” 伶的气势就是一滞,手捂着额:“接下来……” 原跃迁上来,伶非常有把握,青谨世界目标大、行动慢、根基不齐,根本没法和道天文明方舟硬碰硬,都不需要云网重启和主炮修复,碾过去就是胜利。 现在大目标不复存在,主炮打叶青孑然一身,大炮打蚊子,对叶青造成损耗可以不计,等白送叶青超限溢流……这已是第三层超限溢流。 “伶姐姐你心底其实明白,他可以……二次飞升。” 紫发少女这话一出,声音自落进了星炉外面听墙角众人耳中。 意识到那个‘他’唯一可能指代的对象,全场哗然。 太真和上真脸色都变了,眼睛红红,呼吸有些急促:“不可能……二次飞升?什么运能使人一下接着飞升?” 更让人震撼的是,他们听到青帝温和声音继续说:“你每次跳跃,都花费星核力量,其中一部分都是给叶青拿去。” “伶姐姐你的部分比例虽高,却大部分花费在方舟跳跃上,而他却能转化成自己的力量,这就是区别。” “舍弃世界,本体重生,五德相继没有瓶颈,只要他愿意,又有方舟追杀紧随的每一层相对高能溢流,就可在这无穷无尽虚空阶梯一直飞升,直到星核耗尽前,姐姐你都永远也逮不着他,根本没有釜底抽薪……” “不,一定有办法的……” 伶绞尽脑汁地试图破解循环死锁,明明能压过叶青却怎都是逮不到对方,她脸颊涨红,额的冷汗都有些蒸干了。 星炉外面,剩下白云大致听明白意思,也都议论起来。 “什么!那个自毁世界竟是青谨道友……” “叶青能自开世界?”上真皱眉。 赤莲分身摇首说:“事情可能是有,五莲老师当年全盛想集合五气羽翼,一开始想全新锻造仙人新种族,违反了高下相倾的天道,青珠当时还是青莲,提出新的路子——自开一个全新小世界或对旧小世界清洗改造,在一次零号舰孤单远航发现某个小世界,击溃世界反抗,一点点偷偷运输资源过去增资加权,破而后立,成功登圣……不然别人主帅征伐小世界,也有吃独食,怎么就只到亚圣,不成圣?” 这话却引得黄莲分身冷笑:“成圣又如何?纸里包不住火,发现青珠世界,大世界就直接吞并了……无论仙道,还是世界本源泛意识,都不会容许有人在眼皮子底下独占利益,吃独食最遭人嫉恨,尤其是吃独食人是一个光杆司令的圣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原因,仅仅是你弱我强,我就要吃你。” 声音远远传进了青谨天里,曹白静、周铃、貂蝉子楠、惊雨和恨云相识一眼,神情微妙:“倒是和夫君说的一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白云沉吟着:“那看来叶青道友飞升是选择了一个好切入时机和环境……以祭身开世界来站在世界谈判桌上,已是让人震惊,刚刚的青帝世界反常抬升,恐怕就是青谨世界的原因?” “身为造物主,连自己世界都说毁就毁,对于现在叶青来说,恐怕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破釜沉舟……”伪装烛龙的少阴姑娘如此一针见血地置评,神情十分复杂,却越发不敢抗拒那个危险的男人了。 那是真正的……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冰冷到这程度,对自己狠到了这种程度,对事物不在乎到了这种程度。 大敌当前时,明知不可抗力,就果断自己舍弃世界,而主元神脱离与飞出方舟的分身道躯重合为本体,褪回孑然一身、渺小无比的道躯,看似倒退,却陡就会发现……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没有了世界的庞大体量和迟缓速度,孑然一身是可以来截取星核溢流而飞升,这已经得到过下层时空证明,换到这层也是一样! 千种算计,万般布局,都绕不过绝对力量上,道天方舟对星核的利用技术在低层时空就是无敌存在,仅仅一丝星核权限对抗伶的权限,能赢么? 这之前,任何人都会给出否定答案。 就连青帝这样的选手,她也只能用反其道而行之,将情感种入敌人心腹的元舰灵,病毒绑架,战略制衡,以自身献祭牺牲获得一场对等谈判,打平手之后进行求和,已是技巧性操作的巅峰了。 她都不敢奢望能压过伶。 谁也没想到,叶青敢了,他将五德相继道路的无瓶颈、修炼快优势,与星核溢流的源泉结合,在同一层时空还无法看出多少问题,人心都是会给环境束缚住,不会抬首看到更高,更不会和叶青那样越过管家救世主的层面,最根源角度切入支点撬动棋盘,结成高下双星联盟对付方舟。 而这还不是结束,一旦连这样巅峰双星都能舍弃,人心挣脱世界束缚,天马行空的视角纵览整个虚空阶梯,那简直就是进入了无限循环上升,得到……更多,更多。 用虚空阶梯飞升游击战、种田与代理人,将公民少女放风筝放得飞起。 简直不能再更疯狂了。 ………… “要方舟冲上来,我和小女一起护着叶君你离开……嗯,你分身不去汇合主元神?” “不用管我,你们自己注意安全,吸收掉外面灭世火焰进化,顺便帮忙用凤凰羽翼遮挡这里内情。” 分身叶裕轻轻摇首,习惯性照顾她们,又习惯性缄默下来,目光安静望着下方塌缩的青谨世界,与世界本源精神海洋冰封王座上一个透明元神灵体对视,都是轻轻点首,目光移开落在周围塌陷物质。 “世界的毁灭……还有很多种。” 在刚刚的过程里吞噬聚合了那么多的陨石、冻尸、破舰、洞天遗骸残留物质,早已经不是原截然一身献祭的道躯物质份量,它巨大物质存量塌缩,会同来自方舟星核的能量,在毁灭中就形成了非常可怕的质变。 “如果单纯物质塌缩为主,必然是打破结构形成黑洞,这是世界毁灭的结局之一。” 但这片小世界吸纳的物质又还不多,相反,吸纳自星核能量则远远胜过——前半程跃迁五十几次达到饱和,后半程跃迁一百多次的溢出并没有浪费,都传输给青帝世界增资加权,到现在已是超过千分之一、接近千分之二的股权,对世界泛意识的平均水准线来说,已不能说是小股东了。 而一开始五十次跃迁能量全都继续留在这世界里,与物质形成复杂叠态结构,作造物主权限以物质引力将所有能量压缩起来。 压缩会形成一种能量的反冲,就太阳氢气氦气物质引力塌缩引发核聚变,释放出的纯白能量,能突破引力冲到虚空中,照亮亿万里茫茫幽暗。 这时小世界胎膜就起到了极佳的束缚作用,胎膜质地决定了效用。 并非小世界本身产生的柔弱胎膜那样撕碎自己,川林笔记前身天书地书,它是两个巨大主世界的胎膜,蔓延开来一页就能包裹这样的小世界,区别小世界天然自生胎膜稚嫩,那种坚韧程度和对能量的过滤束缚,根本不是小世界的这点自爆反冲所能冲破。 相反的是,大量无法压缩的物质渣滓伴随着这个过程重新喷吐出去,物质贯冲并非胎膜所能阻挡。 轰隆隆的陨石流在叶青分身周围抛掷出去,碰撞激发灭世火焰燃烧熊熊,一大一小两只火凤凰的羽翼遮蔽这里,小的那一只羽翼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得丰满、旺盛、强大……或是自己能留给她的最后一次照顾和安慰了。 叶青分身面不改色立在乱流中,俯瞰下方世界的蜕变。 在这样震荡、起伏、抛射的一轮轮蜕之中,并非是蛇蜕皮一样变得越来越大,反而是越来越小,越来越浓缩,物质与能量复杂叠态聚合起来,不断抛射出去物质残渣突破了胎膜,而留下纯净能量沿着惯性的旋转、纠缠、衔接的反常稳定结构。 世界塌缩中央的位置,高重力压缩的核心已形成了纯白水晶一样透明沉淀的纯净能量结构。 主元神灵体都承受不住水晶的严格束缚,原先冰封王座里一道道冰棱连接灵体的帝皇,已变得非常小,婴儿般蜷缩在纯白水晶结构核心,睁开明澈的眼睛,已看不到在毁灭能场之外等候着的自己分身,所能看到一切都只有周围能量晶体的幻生幻灭……星辰一样灿烂的光辉。 能量凝粹到了极点,就是物质结构。 而这种水晶纯粹能量的叠态结构物质,是在虚空中都非常罕见,它有一个通俗名字……在诸天万界的无尽虚空,或有许多人都听到过它,而很少有人见过它。 世界自然环境中偶尔会有它,但也并不稳定,每次小概率诞生出一丝这样纯白水晶,会迅速融入别的物质,或散逸掉,或者给道人或者神灵发现而惊喜汲取而变质,这是能量与物质之间存在的平衡,无法长久维持这种高密度的纯能量结构。 哪怕世界抛弃到虚空中漂流的白色陨石,都只是曾经靠近它而受到影响的伴生矿,真正它只有在一种特殊情形下,会大规模稳定诞生,这样的诞生所溯源到的源头……是一场毁灭。 “世界毁灭结局的又一种……结局。” 1933.第1933章 星核 一个主世界晋升、裂解或毁灭时,撕扯下来一部分坚韧旧胎膜,包裹着它抛弃出来的部分物质和能量,这部分被放逐孤儿,聚合起来逐渐形成小世界,受伤的野兽退缩到幽暗角落****伤口。 然后大部分小世界都会继续沉坠、自毁、塌缩、掉下一级……继续沉坠,纷落如雨,壮观而悲哀一幕幕宇宙景观遍布无尽虚空。 在它最终同样解体时,也会小规模爆发出超新星。 但不幸的是它们并非主世界,自爆能量的规模冲不破包裹在它们表面主世界的旧胎膜阻隔,无法冲出去到胎膜外面,就只能转而往内部不断粹化凝聚,这样的一幕就如同…… 眼前的这幕。 ………… “姐姐现在明白了?已经不存在青谨世界,可以收手了,回到谈判桌前……就为追杀叶青一个人,无力回顾清洗青帝世界的目击者……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值得么?” 方舟世界的灵气已普遍抬升到这一层时空,而星炉里气氛变得压抑了。 紫发少女语气温和,毫不放松地继续劝说自己的小姐姐:“更甚至……在上面哪一层,说不准就搜集到了陨石资源重开世界,再祭身,开世界……伶姐姐你敢赌叶青的超级武器能跨多少层投射支援?如果再跨层与青帝世界重结双星系统,伶姐姐恐怕是会……” “要赢我?想得美!已中断了星核高能溢流!看这猿人怎么飞升!” 公民少女紧紧握住纯白星核,脸色涨红,呼吸急促,胸脯鼓胀起伏着,几乎要气炸了胸膛:“不过是偷了我……一点点权限比例一个小贼,星核还是我的,主动权还在我手里!” “可时间……在他手里,伶姐姐你无法一直中断超限溢流,也不能浪费时间一次次缓慢充能……现在是他在控制、压制你的节奏,这里拖延一天,下界就是七天,这里拖延一年,下层青帝世界就是七年……如果再往上追去,时间落差会更大,下层青帝世界就是几十年、几百年……”紫发少女说。 这有点是为了一个开了疾风步隐形的剑圣,而自己拖着大军疲于奔命地追,不去管人家主力发育和主基地升级,怎么看都是等而下策。 伶自不会这样,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妹妹:“元芊你就会胳膊往外拐!” “姐姐又反悔了?” “除非妹妹你让叶青低首……你也做不到?那方舟也做不到……不追这野人了,我们回去!” 伶重新合上星炉,重新缓缓启动高能溢流,慢慢充能,并不为了大炮打蚊子追杀叶青,而是注入跃迁系统:“这是接下来很长时间里最后一次超限激发,之后不再使用,回去青帝世界里,看他急不急。” “没用,他连自己世界都不在乎。” “正是他自己毁掉了世界,毁掉了退路,妹妹你提出清洗青帝世界凡人关于方舟的记忆,这点很好,正可以多清洗一部分……清洗掉关于叶青这个外来者的记忆,断绝分身龙气根基,方舟可以蛰伏在世界里等待一些时间,叶青能在外面漂流多久?” 公民少女目光坚定,她还是抗住了对手一次次破釜沉舟所带来的压力,觉得不会再有什么让她崩溃:“力量会教这野人学乖,除非他真想和五莲、赤帝等人一样当流浪的孤魂野鬼,否则只能乖乖回到谈判桌上,这便是最后的釜底抽薪!” 紫发少女望着她半晌,叹一口气,没有再劝。 方舟,安安静静地积蓄着高能,非常小心一点点平缓注入跃迁系统,不给叶青多少超限余量,让他无法二次飞升。 一刻钟的冷却时间在迅速滑过。 换个角度来说,方舟其实也达到了毁灭青谨世界目的,而可以对青帝世界重新发起进攻。 这次甚至连进攻都不用,公民少女只需要用一份众人认可的谈判条款,就可以孤立叶青,对接信风体系完成记忆清洗,让叶青归来后也只会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没有第三方世界支持的资格,他必须回到谈判桌前,他必须接受失去自己道侣的大部分……弱者,猿人,历史的淘汰者,还想指望多少心想事成的美事? “差点给你们夫妻忽悠过去,就想着让我主动重启谈判而让步?元芊妹妹你念旧情,姐姐不怪你,但你刚刚一直回避了某个方向,我有必要死追着叶青个体?一开始就没想过能超限击败个体,作这场世界战争的要素还是世界,决定权还是我手里的星核。” 公民少女冷冷哼一声,做出决定反重新专心于自己的道路,再不理会那片毁灭光辉中的世界……很多东西,不理会,不追逐,不在乎,也就这么回事了,毫无威胁可言。 一刻钟。 轰! 罡风层镜面开启一道紫色的巨大晶门,方舟开启跃迁,消失在这片时空底部,回到了下层时空。 这一次,再没有第三个世界可以结盟资助联手青帝世界一起阻挡方舟,唯一能制衡的只有立场模糊的元芊,她只能做到带有瑕疵和局……这个现实世界,终没有谁是主角,每个人都被迫接受这种不完美,忍耐着默默生存下去。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紫发少女轻喃着这句,心底有些苦涩,她其实还隐瞒了夫君,自己身上远不止三方的融合。 眼眶红红,视野仿佛模糊了记忆。 又一个时空里的川林小公主是怎么样在许愿之战压过了舰灵少女伶? 那个愿望,那个其实最后是由临终激发出来的世界之心许下愿望,那个利用了星炉激发星核的高能来完成的愿望,它到底是什么呢? 真的……不记得了。 她觉得或只有世界之心才知道内容,才知道愿望真的实现了没有,或这次的事情是一个提醒……只能这样了? ………… 轰!轰!轰!轰!轰! 透明纯白水晶在反复塌缩、千锤百炼中心,雨后春笋一样疯狂生长起来,这幕情景有一对火凤凰羽翼遮蔽着,外人看不到内情,以为灭世的火焰都给她们母女相合吸收了。 但红云和琼阳却是目瞪口呆:“这是……” 没有回应,显而易见。 化学矿物盐的饱和溶液在一枚最细小的微粒引子下迅速析出,加热浓缩则加速了这种析出与溶解的反应平衡,不断生长出一枚无法局部分裂或打碎纯白单晶,它是整体,而且还在继续生长,逐渐变得芝麻大小一枚星核。 叶青分身轻轻握住了它,如臂指使,得心应手,不由微笑起来……这是自然,主元神还在里面呢! “不错,是星核,而且是主灵体没有放弃星核而逃避完整星核,婴儿一样弱小,而内蕴生机和可能性。” “世界可以与世界对话,这一点已实践完成了……但在道天方舟代差技术碾压下,无法与星核对话,褪去了所有纵横捭阖和辗转,这样劣势意味着只能打平,难道眼睁睁看着伊人远去?或自己放弃事业跟着一起?” “伶凭什么棒打鸳鸯还自以为是施舍?凭的是力量,凭的是星核……可是她忘记了,是谁给她那一枚星核?是谁给她……道天公民任务接口?是谁给了她那一段青伶的传奇?” 叶青难得吐露心底这些最隐秘之事,这是当着忠诚护卫自己的火凤凰面前,也是到眼下已没有了任何顾忌和迟疑! “什么?都是你给她的!” 琼阳都在消沉情绪中震醒了,红云更是感觉自己不认识叶青了一样,陡发现他如此冰冷到枭雄的一面,喃喃:“为了和五莲、黄帝等人竞争中脱出,养寇自重,借以清除异己,你就不怕……” “怕?自是怕,但弱者就算怕死,也照样会死,你们会看得见一个谨慎而低调、毫无作为的叶青?”叶裕分身,很是意味深长说。 红云母女却不知道,只是就事论事,想了想摇首:“如果没有这一系列疯狂操作,单凭叶君你和青帝绝抗不过各方围攻,只会便宜了黄帝和五莲等人……你们弱下去,新五脉也会失控,结果是星核这种诅咒之物、无用之物,照样会落进方舟手里……不是处事稚嫩的伶,而是算无遗策元青,那更可怕……叶君是看清了这点,才选择相对可控的伶?” 叶青微笑,就知道大凤凰能理解自己,颔首:“养寇的前提,必须是掌握她的要害,只是埋下了水晶宫的分流后门?她忘记了叶某是以山寨成名……她只检测确定她自己那一枚是真货,她以为已垄断了绝对力量,她以为自己立于不败……高高在上的道天公民,看不起北京猿人?骄傲大意了啊……” “而什么是山寨的巅峰……山寨文豪?山寨应州封土历史?山寨女娲?山寨仙舰?山寨天命之子?山寨圣人?山寨舰灵少女?” 作一个汉风优秀传统的山寨大师,叶青目光中有些此生释然无憾感觉:“都不如……山寨一个世界的创造,再山寨它的毁灭……最后山寨出主世界撕裂物质和能量的自然进程,以假修真,人工凝粹一枚圣洁完整而悲伤坠落的星核。” 这是夙愿! 在最初接触到星核的那时起,在尝试模拟星核来支持仙舰、进而川林笔记贴箔核表层水晶宫一系列尝试中,叶青就想要山寨星核很久了,只是不断摸索着在失败中积累经验和教训,伶的权限控比让他明白,真正核心掌握在别人手中时,偷窃手段是无法真正击败伶。 一次次能量使得道躯无法承载的释放,形成的浪费,更说明了人身是无法对抗星核。 曙光在飞升到这片高层时空,献祭道躯和本命灵宝主世界胎膜,创造一个无限可能的世界雏形,有了涉及世界之心的体悟后,叶青终敢走下一步,最狂野的想象,与最理性的执行,最强烈的眷恋,将所有可能性叠层而上,锻造出最天马行空的一个逆天。 别人家的星核是别人的力量,这是没错。 那……山寨一枚真正,内核是自控的星核呢? 山寨的真正巅峰时就是不再山寨。 正计算的真正巅峰时无需计算。 星核与星核。 才有资格在同一水平线上对话,尤其在其中一枚星核,拥有又一枚星核的表层权限时,对方星核一次次爆发的高能溢流,都会完整流入自己星核,而有表面胎膜控制着,无需担心无法承载浪费,只会有多少吸纳多少,继续加深结晶生长。 也就是说它在理论上几乎是无底洞,可在自然条件下,它实际生长是有限,受到表面胎膜贴箔的坚韧度与总面积限制制约,总会撑不下而停止。 叶青现在这枚星核,只是一页封底贴箔,它也就这指甲盖的大小可以浓缩结晶。 于是多余能量再爆发也是溢流出去,就星炉里一开始白云剑势超限杀出炉门,伶和元青在门口联手用星核作盾牌阻挡,强大星核反无法完全吸纳白云超限能力,要溢流出一部分给叶青,它也有极限。 同样,自然条件下,两枚星核是不可能相遇,更不可能有相互交叉或某一星核对别的星核的表层权限,也不会出现打破沉寂的超限高能。 烛龙的七十万年雕刻星核水晶宫,川林笔记身负两大主世界胎膜的贴箔,叶青处心积虑的布局逼迫伶激发高能,自身逆势飞升高层时空,最后一页封底与五德道躯祭炼开创世界,又亲手摧毁世界塌缩模拟星核的诞生,元神灵体成星核主灵,这种种不可复制条件促成了最后这图穷匕现的刺心一击。 敌人最强大的,陡间变成最软肋。 于是灭世之后无法再投射支援青谨世界,但凝粹得到的星核,却继承了之前渠道,不会停止汲取星核力量。 只要伶敢爆发星核,就会形成她星核缩水。 而表层权限是叶青控制着的坚韧胎膜,始终蛰伏着不使用,就是要留到这一刻,留到自己山寨星核需要更多胎膜表面来扩大容量时,灭世造成损失,自可以在伶那里抽取回来。 两杯水,是如何完成高下相倾? 一杯水满满,一杯水浅浅,一旦有了虹吸吸管相通,那就不是溢流问题,而是一旦联通引流就可以主动抽吸满杯子里的水。 虚怀若谷,水处洼地!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 叶青分身根本不需要使用自己相对弱小星核去逞能,但只需要带着星核重新出现在方舟星炉里,淡然一页一页抽回对方星核表面贴箔川林笔记扩展自己星核上限,保持自己虚怀若谷,而削减对方星核容量上限,保持对方高出满盈。 这样处理的两颗星核,就高下相倾的两杯水,会出现让高高在上道天公民少女毛骨悚然……这样一幕。 它们终将持平! 1934.第1934章 后悔 “伶追杀青谨……杀不掉的吧?”东荒沉吟着。 这片幽暗虚空,无尽阶梯,太多太多可能性,众人没追上方舟,也就纷纷回到了永固时空门前,尝试联系青帝,还没消息传来,一时也无法理解方舟为什么要杀到上一层时空,不过马上也不需要他们理解了。 他们听到青帝的神识:“所有人……让开。” “青帝回来了……”众人放下心,又嗅到非同寻常味道,纷纷散开。 罡风层再度破开紫色晶门,天空横亘视野的尽处,笼罩永固时空门上方,大环套着小环。 哗一下,方舟降落,苍白色底部陡间呈现了紫光。 悬停住了……涟漪在永固时空门的镜面上微微激荡,是时空受到超限冲击扭曲的波澜。 星炉里公民少女眉头微一扬,颠了颠手上沉寂星核,心情愉悦:“哼,虽不能短时间内多次升降,但降能攻击……我也会了……” “这样就可在上层时空缓慢充能,而将星核能量缓慢转移到方舟,规避叶青对星核骤发的窃取……而方舟世界降能攻击,又让叶青拿不到。” “但我会拿到。”紫发少女手按在伶手上,方舟世界道基使得她紫气萦绕,身受的道天封禁也变得摇摇欲坠,语气从容:“继续谈判?” 伶握紧星核,一点点输出勉强维持住对她压制:“你欺负我不敢爆发星核?” “是他。” 紫发少女手指了指天界壁障,她自身并无欺负伶的打算,只是多了夫君这样一个意料外的决定力量,目光难免一丝戏谑:“无休止纠缠,适当一点妥协,姐姐选哪个?” 公民少女深吸一口气:“妹妹还记得,你第一任时的记忆?还是你告诉我,必须确保任何高于威胁值的文明都在彼此观察视界和射程内,这样才有和平交流,而在道天公约三方制衡模式担保的正式接触前,对任何陌生文明过早泄露出信息都是有害,可能会引发猜疑、偷袭……两个云簇星团战争一旦开启,就是相互血洗,株连文明亿万星辰,甚至波及最核心道天,那样战争风险不是我们方舟可以承担,我们别无选择,目击者必须死。” “是,目击者都必须死,都清洗掉目击的信息,人可以活。” “猿人算不算人?” 风在空气里涌动,在姐妹之间,气氛重新变得紧张。 ………… 轰! 最后物质射去。 青谨世界刚刚不久前吸附物质,重新在这片空域散开,制出一片新虚空垃圾场,陨石带。 而分身叶裕双手合握着一枚纯白星核,小小芝麻,比伶手里那枚要小很多很多倍,遵循着世界破碎诞生星核规律,自就有一股要沉坠下去的拖拽,在腰上绑了重物一样。 “小心!” 两道火红流光唰托住,双手合握让人难以拉住,大小两只凤凰就一前一后抱住,前面的是红云的身躯,两人几乎贴在一起,气息交融而熟悉……她并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准女婿,以为只是叶青。 琼阳则在叶裕身后稍有点刻意保持空间,她不知道这是自己心上人。 身份反差让叶裕一时没有说话。 红云回醒:“叶君是有意要追下去?” “不错。” 母女都给叶裕拖带着下坠,都要跟着一起掉进天界壁障,混沌风岚又在呼啸起来,感觉自己是刚刚跃出井口的青蛙,对着井口重新跃下…… “可是……好不容易才上来,伶也不会再让星核溢流了吧?” “也是。” 叶裕闭上眼睛,与星核里主元神灵体交流了一瞬,松开了握着星核的手……风筝的线松开。 纯白迅速消失在所有人视野的尽处。 红云神情微怔,想说什么也理不清头绪,而一直静默琼阳感觉这种有些眼熟:“你就这样扔掉?” “有人在下面接着。”叶裕没有可惜。 去掉了负重,陡一股巨力将潜泳的人抬升,他连带着两只火凤凰又重新上浮,出天界壁障镜面。 ………… “妹妹别误会,我没说必须要杀叶青,而是说……你可以带走叶青,只要你有力量。” 伶摊开纤细手掌,将巴掌大雪白星核呈现在对方面前,轻轻:“很美丽,很诱人,很……强大,谁都会喜欢,妹妹你说对不对?” “姐姐你是觉醒公民,不要过于依赖它,要有自己道路来支持这力量。” “那你也终是元舰灵,不要总以为感染了姐姐们、沉寂了云网就一了百了,元芊!你是身负责任和权力,作所有舰灵的聚合体,成百上千个残缺世界之心沉寂时,就是最好机会,相互融合补全的机会……只要再有一个步骤,新的世界之心雏形就会出现……虽虚拟,也足慢慢修复方舟里所有死区。” “姐姐你想规避星核后门漏洞?” “方舟世界应恢复本来的强大,不需要我特别激发星核,就原始的浮游动物吞噬浮游植物一样,现在的青帝世界根本无法抵挡清洗……妹妹你不仅仅可以清洗凡人关于方舟的记忆,还可以连着凡人关于内部叶青记忆都清洗掉……他就没有龙气根基,不得不随你离开,双宿双飞,比翼连枝,琴瑟相谐……” “姐姐不懂人心。” “妹妹你知道自己根源,元舰灵存在设计就是为了夺舍星核,你会比这枚星核的原主要好得多——每一枚星核,都是元灵离去的世界之心……你可以将她们理解成变成了植物人的舰灵少女,夺舍它!” “完成这个步骤,你就真的拥有方舟世界,甚至可以兼并青帝世界的精华,不需要舍弃任何。” 公民少女托起雪白的星核递到紫发少女前,看到她呼吸微促,就微笑起来,手掌轻握,似乎是将她重新捏在了掌心:“唯一只需听姐姐的话。” “青珠以前也是这样对姐姐说?姐姐忘记了你那时的想法了?为什么要控制一切?力量膨胀后总会有这样一种尽在掌握的幻觉,姐姐没有觉察到自己变化了么?” 紫发少女目光变得幽深,声音轻柔温润:“你正在变成新一个青珠,他的情感没有对你产生影响,但百万年的记忆还是影响着你,不自觉……你越是死死抓住一切,你就越会失去一切,战友、臣民、事业、世界,乃至……道侣。” 伶目光一缩:“你在诅咒我?” “是关心……姐姐,你需要懂得人心。”紫发少女双手按住这个小姐姐的肩,目光诚恳看着她的双眼:“回到谈判中来,我跟你走就可以了……你不需要和叶青死磕来证明……你不需要担心他会背叛道天泄露故乡信息,相信妹妹,妹妹比你更了解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伶看着她半晌,肩放松下来:“哼!胜利者自是有着宽容权力,本姑娘不和猿人一般计较……看他自己造化,不过妹妹你看着好了,正是要带走你,我才担心这猿人发疯……你的牺牲,人家可不在乎,本命道侣又如何?” “哦。” “姐姐是过来人,告诉你,人心都是孤独冷漠,没有谁真的在意谁。” “嗯。” “妹妹你别不信,一个人能破釜沉舟到这程度,他连自己都不在乎,你明白这意思?他在意的只是你们过去一起经历的那些事,在意是你小鸟依人时让他能保护,不会接受现在的你……你元舰灵,或青帝,会需要他来保护?就我成了道天公民,还需要青珠保护?” 紫发少女微笑不语,目光柔和望着已眼眶红红的伶……她是将青珠的认知,套在了叶青身上。 在这样目光中,伶声音不由变小了,她擦了擦自己的眼:“你做任何事情都没有用,不是什么具体因由,根本与正确不正确不存在因果,错就错在……你变强……弱小是一种罪,比你强的人随便找个因由欺负你……强大也是一种罪,比你弱的人自私自利怨恨你……弱了和强了都不行,为什么做人这样难?以前当舰灵时,一百万年,都没有现在这样麻烦……” “后悔?”妹妹母亲一样拥抱她安慰她。 伶摇摇首,推开她:“才不要回到过去。” “姐姐心中其实已有了答案,就不要理会别人怎么想,按照自己心意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不指望别人施舍,不等待命运垂青……力量和时间会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服……” “哼!你想告诉我,你和叶青现在有力量,足说服我了?” “还没有……但时间能说服你,青脉的说服方式,对不对?除非姐姐你愿意和青帝世界一直耗下去,那样扩大风险,你想要么?” 伶无言以对。 “你看……我们每个人都没法完全顺心如意,如果力量不足,隐忍蛰伏也是常态,必要的妥协也非不可取,只要不忘记初心,身正道直,走上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还能走就一直走下去,并不需要短时间内,力量一定达到多少,你只要还存在着,你还没放弃初心,这本身就是一种说服……力量总会得到表达,只是人们喜欢瞬时见效的淋漓尽致,而不喜欢漫长岁月里的持续表达。” 1935.第1935章 通途(上) 伶用奇异目光看她,似是看着一朵在虚空万界都非常罕见的奇葩。 “姐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紫发少女面带笑意,语气真诚,柔柔软软,从始至终,根本没有改变意志:“那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就还是按照之前谈判来?” 伶缓缓点首,挥手开启炉门,瞟了一眼她胸,见她的手指按在缓丘上心口,似乎是轻轻压着一根线。 “没去联系你夫君?” “不想干扰。”紫发少女说:“他也有他的选择。” 比起相互不能理解的你死我活、彼此互骂邪道、实际是底层的炮灰,这种战场上最残酷的事就是,每个人都能相互理解,但每个人都不准备改变自己选择,而向莫测的命运奔下去。 ………… “叶君你刚刚没和主元神重合?” “嗯。” 三个人相拥着飞上了天界壁障,叶裕稍松前面女体,抱着他大小凤凰就回醒,前后分开。 红云手指掠了掠鬓发,至少脸色看起很正常:“那它降能下去,放心么?你分身留在上面就是最高能级了吧……” 叶裕没有解释主元神在星核的能级不差、战场位置更核心、掀桌更关键,只淡淡:“我是第二个祭品。” “你要二次开天?”迷惑声音在身后传来,熟悉幽香隐隐,是小凤凰。 “不一定,伶不敢再强烈激发星核,但这次借用是方舟世界整体降能攻击,星核本身沉寂,无法在星核溢出上,进行分流截取……至少目前是这样,方舟清洗世界已阻挡不了……只能看芊……嗯,青帝能不能转化掉方舟降能攻击,化不利为有利,以她现在的本事,至少不会吃亏。” 叶裕对小凤凰耐心解释,一些未雨绸缪也不相瞒:“但如果之后冲突激烈,伶忍不住用了星核,就不仅是星核会分流倒吸她的溢流,分身二次开天还可继续对青帝世界增资加权……轻车熟路,你们不用担心……对了,记得你们凤凰可以化凤凰卵,漂流在虚空去下一个……如果有万一,选择机会留给你们。” 母女都沉默下来,没有接这话。 ………… “帝君!谈判怎么样?青谨呢?”青鸾欢喜往上面紫色光柱招手。 “拜见帝君!”行礼的人有很多。 一团紫光在方舟虹桥下垂降,里面传出青帝声音:“……所有天仙,包括分身,都出来了么?” “亲附的各脉同道都带上仙天了。” 九个青脉天仙下了各自仙天,往这簇拥过来,多半看不透这层护体紫光,暗暗生出敬畏。 而青鸾则牵着道侣手,满心幸福要满溢出来,根本没在意她的些许容貌改变和发色亮紫,在本命道侣灵魂共鸣的神识交流中说:“五莲等人的分身还在世界里,要不要抓出来?” “不用了,那些不是天仙本体……抗拒不了世界本源底层指令。” 紫发少女握着青鸾的手,在本命道侣的共鸣之中神情也是有些舒缓,现在的时间对于她来说已充裕多了,想了想,又神识私密说:“鸾儿你留在这里接应青谨,他可能会重合本体滑坡下来,劝住他不必为了我和伶冲突死磕。” “啊?”青鸾这时候才想起,如果自己道侣和她一起走了,那叶青能有谁?好可怜的样子…… “我会留下……芊芊,还给他。” “什么!刚刚凡人分身和树灵分身合体,你又要分裂?”青鸾又自私起来,忿忿看了一眼不远处神情无辜的叶青分身。 “别吃醋啦,不同于七十万年前本体陨落,现在是有本体在,分身出去一个怎就算的分裂?更何况本命道侣只有一个,你要逼我选你还是选他?” “选我!还有谁比鸾儿更可爱吗!你敢选那个小混蛋,我就跟你抢……笑什么?别不信啊,之前我都……咳,以你遗孀身份勾引过一次……那个小混蛋敢……好吧,这个是告黑状,不过他连你之前的阴性分身都窥伺……” 她们说话间,庞大而通体紫白色的方舟一直安静悬停在永固时空门前,虹桥则是方舟里紫气的垂降衰减现象,方舟并不准备再一次次跃迁去青帝世界。 消息很快传到了时空门附近锚泊的一座座仙天里,随行的各脉天仙分身,都议论纷纷,神情有些喟叹,多少猜测出来刚刚一番上升是成功击垮青谨道友的战略布局,方舟世界作胜利者,已有资格施与宽容,用新的方式来达到任务目标。 “早说能这样和谈,过去这一年里还打个什么?” “你说和谈,人家就和谈?不都是用命拼出来,力量对消平衡才有坐下来谈判余地。” “可惜了青谨……哎,青帝道友,你见到他上面布局是什么?惹得方舟都翻脸?” “这个……你们还是等他回来,让他自己说。”紫发少女隐在紫色光晕里,同时微笑为叶青保守秘密。 众人也没指望能在青帝口中知道秘密,只见一颗紫星很快就穿过永固时空门,涟漪沸腾,形体也是超限,与叶青降能钢铁之躯差别不大的样子。 不过,她背后裹挟……是洪流。 方舟迅速的降能,能级来不及在罡风层滑坡殆尽,不是叶青一个人,也不是哪座仙天,而是整个方舟世界降能,高能灵气瀑布一样轰然冲击,随着她直贯入永固时空门。 众人震撼余,又微妙发现,这些灵气瀑布在帝君手里并非攻击体现出破坏,而更似是某一种……导流传输? “高能传输……对接信风……大清洗。” 青鸾忍不住回顾身侧一直打酱油的叶青分身,轻轻:“都是你青谨世界开的头……” “怪我喽?” 叶青分身摊手,目光望天,罡风层里暂时没有动静,他计算时间,过了一会就飞上方舟表膜。 “叶青!” 一层仙晶紫气云霭,带着高层时空降能加成,和方舟星炉高压阀门闭合后一样难开,甚至连方舟内部都看不清。 只传出公民少女冷笑:“不过区区一分身,以为会给你机会突袭进星炉?你就好好等着,马上就能看到整个世界清洗……你说,人们还会不会记得你挽救世界的贡献呢?” “有些人做事只是自己想做,于是就做了,并不需要别人记得。”叶青说。 “说得倒好听,叶青你的发家起步大部可都是与方舟挂钩……别说你希望这世界早点忘记你的功劳?” 叶青微微一笑:“你觉得我现在会在乎这个?” “救世主说自己不在乎世界?”伶嗤笑着说。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都是自救,人是这样,世界也是这样,刚刚那叫双星同盟各取所需,虽只是昙花一现的对等关系,也别降格说成了世界管家的忠心耿耿……平白拉低了档次不是?” 叶青在方舟仙晶甲板上来回踱步,绕着某个小小的圈子……看起来甲板表面光滑没有什么差异,但如果叶裕分身传来的记忆没有丢失信息,应是这里位置。 ………… 青帝世界·暗面下土、超级大陆 东部山脉一道青色天柱,冲射星斗,一个紫发少女出现在青色天柱中。 她一归来,刚刚苏醒不久的世界都整个震动,天花乱坠,妙音渺渺,五色纷呈,烘托着少女身体,天柱垂落而下,海量气运在积蓄着,随时能抽取。 “且封存着……遗留给他吧。” 元芊依旧并不对天地索取,相反她带来了更多东西。 这时伸手招来了一股信风,对接方舟贯穿进永固时空门的高能灵气。 青色的天罗地网在虚空中迅速染上微紫色,涌过第七汉帝国的青色龙气网络,迅速超限越过了暗面金青圆球——圆球在迅速变青紫色——扩散到黑水之上,紫意高涌至暗面苍穹的三千古战场星斗。 轰! 紫气击穿了阴阳隧井。 ………… 青帝世界·本源精神海洋,紫气涌入,战争戒备犹未解除,而上一个高能时空的青谨世界忽然停下了援助时,天地泛意识正处于高度敏感状态,迅速反应对方来自于方舟世界: “战争?和平?” “和平。”方舟世界虚拟世界之心,元舰灵的资格给予回答。 “身份?” “一个回娘家的女儿。”紫色星辰浮现,以凡人芊芊的语气给予回答。 “……注资确认?” “确认。”紫发少女灵体在光中出现,以青帝的身份给予回答。 她带回来的,是方舟世界裹挟降能温和转化泄流,方舟体量远胜青谨世界,足足有青帝世界十分之一! 虽在无害转化、降能衰减中折损许多,但也海量了。 不过公民少女截留大部防御叶青的降能,且对青帝世界同样保留警惕,只留了差不多的给妹妹作回娘家的礼物。 元芊的身份是桥梁,获得了通向世界本源接口,但并不意味着世界对她背后的方舟世界放弃警惕。 对于世界来说,弱小就是肉,强大就是天敌,它们无法理解方舟这种特殊文明造物存在,不过也不需要理解……这并非它们运营世界需要考虑的事情。 世界泛意识的节操是有钱就要,哪怕是敌人送上来的钱,立刻就是水晶王座升起,紫发少女当即具备了这片世界本源中小股东权限。 神灵行走于水面上,她讶然看到远处有一个冰封的王座。 1936.第1936章 通途(下) ———— 隐隐一个男性灵体的投影在望过来,彼此坦诚相对,望见对方灵体投影……或美丽,或英气,都如此相互熟悉。 对叶青和芊芊来说,这地方也是已来过一次,现在故地重逢,两人都是相视一笑,有点心有灵犀的默契感觉。 “你还要走?”丈夫说。 “别做没把握的赌博。”妻子温柔叮嘱。 叶青摊手,点首,而目光坚定不改。 紫发少女眉毛微讶挑了挑,笑着柔顺低首,也点选她自己带资进场条件……夫妻做事真是太相似了,和叶青那次条件一样并不苛刻,对于世界来说清洗并非困难,仅仅是原本河道对水滴就必须进行的净化而已。 “接入信风体系……” “操作信息不确定性云,塌缩变异……” 每个人日常都有某一刻恍惚之间失去了什么记忆印象,某个年龄段、某个偏好聚集的人群乃至某个民族和国家,都会如此,世界的新陈代谢是如此之快,信息大浪淘沙而过,不断损失着它曾经立体的真实,将留下的记忆美化或恶化成……更不如说,是简化成一张单薄的标志片纸。 某一件事的所谓真相,对世界,对于围观群众们,乃至对于生活其中当事人,都并不重要。 人们更在意今天晚上吃什么,能不能活过第二天的黎明到来。 现在紫发少女以三重身份申请,只是在时间上大规模集中化,还牵涉到一些天仙分身,于是方舟世界降能紫气的定向使用条件,帮助世界减少了清洗消耗,有了这些条件,并不难。 ………… 南沧郡·平寿县·古战场 灯火憧憧幽影遍布在峡谷的各个角落,陡然间紫色嫩芽在谷底深处冒出来,有个巡逻队过去察看,紫色的光涤开来,霎时波动刷过所有巡逻英灵半透明的身体。 他们眼底的光辉一缩,一眨,闪烁了下子,再睁开眼睛时,已是恢复正常。 “谁!” 只有神庙中正在查看巡防分布图的大将军陡然拔剑,觉察到事情不对,反手又将剑插在神龛上,作暗面下土祭祀三千星辰的值星官,勾连青汉暗面龙气,乃至于进一步连接天柱之后的世界本源,而下个瞬间,紫色的光就在剑柄上喷涌而出,吞没了它。 一瞬间,神灵的明悟生出,却难以置信:“天……” 然后,它也和属下一样失神了瞬间,清洗的光辉刷遍了全身。 天道无私亲,遑论神灵并非这世界主流。 紫色的波光在神域中蔓延,幽静无声全面清洗过去,几案上的巡防分布图,关于配合世界抵御方舟攻袭的种种方案,都溶解消失……就好像这场大劫只是进行到了两域融合前,关于更危险方舟首次发现,却从没存在过一样。 这一幕,在天地间每个角落发生,上穷碧落,下至九幽,都在发生这样世界规模的新陈代谢。 而与此同时,世界反在微妙加速上升,一点点越来越快。 青帝世界,差不多是轻车熟路与方舟世界也进行了一场会让人惊呼可耻的交易,但是没人知道,他们都会忘记,而少数知道的人就要随方舟离开了。 ………… “伶姐姐说的有一句话没错,人在某种层面上都是冷漠自私,只有自己才会为自己幸福而拼搏,没有任何人会真在意帮忙——就算有,都变成单方面牺牲,而非携手同行了。” 青帝世界本源精神海洋里,自称元芊的少女神灵,目光并不望向冰封王座,口中说:“你觉得呢?” 这里只有一男一女,她这话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叶青元神投影神情似笑非笑,有些意外于她竟坦然承认内心属于树灵分身的冰冷一面,大体上自己心里也有这样一面,缓缓点首,故意曲解她意思:“携手同行?只能牵手?” 紫发少女翻了个白眼,说:“留给你一个芊芊,没法留下更多,你既不满足于只是芊芊的男人,还要立志成青帝的男人,那就必须具备资格。” “这不难。” “吹牛,即便你我道侣联手,也赢不过道天公民掌握的星核……” “你承认是道侣。” “注意你的关注点啊……好吧,我承认,一直……都是,以后也是。” 紫发少女有些困难说出这句话,神情才放松下来,轻轻:“这边能以时间拖延来说服伶姐姐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这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极限,夫君想要扭转局势只能在力量上说服,这实在是……” 在她觉得,如果夫君还能在力量上压过星核,岂不是要伶洗白白自己送上桌?甚至她这道侣都会由于不听话……给一起拉到桌上打屁股……反抗不了他,也只能由着他了。 叶青看着她不掩饰担心的模样,反一点都不紧张,随意:“夫人你还有什么底牌,以前盘外信息控制需要,现在战略完成,不用对我藏着捏着了吧?” “没有了。” 紫发少女坦然,这样暴力破局,也并非青帝百万年天地至信所长,她也有自己不擅长的方面……倒是来自元舰灵一面很擅长,但在本能上不会去想有人能碾压方舟与星核。 叶青坐到她身边,观察她的神情,微笑:“夫人是不是觉得我的高层世界破碎,恢复到孑然一身,又失去了星核来源,还锲而不舍试图在力量上破局,会觉得是无用,悲壮,没有结果?” “并非无用……在我这里,不是无用功。” 紫发少女放低了声音,语气温柔,她真的不想打击自家夫君,但是……正面压过星核之力?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她决定继续推进自己的远航战略,也并不期待夫君能有变数,不指望,不祈求,不增加对方压力……除非对方开口要求她,她夹在中间会为难,而不排除某种倾向的可能,不到最后,谁知道会怎样选择? 伶姐姐开口要带走叶青了,自己早有预料婉拒,雄鹰不是在笼子里成长,要成全夫君的事业。 来到这片精神海洋里,果青鸾所说那样发现了对方投影,就安静等待着开口,想着会是什么,要不要答应,要不要拒绝,如果拒绝怎么样才算委婉…… 但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开口求助。 真伤心。 ………… “小股东怎么了?股东就了不起?这个低层世界,能和方舟比?你有不间断上浮到十几层时空上的力量?” “天壤之别!好好当你的北京猿人,别癞蛤蟆想吃白天鹅,现在元芊妹妹是方舟元舰灵……不要,阻碍她的前途了。” 公民少女趁着妹妹去青帝世界里入股和清洗,不在现场的机会对叶青大肆打击,试图挫败其心志,但不出意外在叶青身上毫无反应……这个男人和她的妹妹似乎有着最深最紧密最贴合的连接,她想拉开都做不到。 “算你狠……不过你也休想进来,方舟不欢迎你这小贼!” 长姐如母,她是最严酷的丈母娘,作女方家长完全排斥否定叶青这个女婿,紧张提防着他将女儿的心和人都一起拐走,设立起最坚固高耸而且加了高能电网的围墙,她觉得这样就万无一失,可以阻挡某个偷天大盗的野心:“几分钟后,等妹妹清洗世界回来,你没得选择了……还想英雄救美?做梦吧,你连几分钟的英雄都没得做。” 叶青这时候,才扬了扬眉:“哦?” “你……” 伶陡然警觉起来,没有舰灵少女们的参谋团,元芊妹妹又不配合,她的战场控制就没有原先的面面俱到。 她这时特别留意回想才发现,这个留守叶青分身在来回踱步一个圈子,正是一个卧底分身叶裕在高层时空均衡环境下轻松破墙而出的地方,顿时悚然一惊。 就姐姐的发现妹妹闺房与围墙之间,有棵红杏枝桠伸着搭上了墙,不由愠怒:“想干什么!” “你猜。” “哼……主元神与分身道躯重合本体,降能攻击回来?”叶青分身笑而不答。 ………… 上去时全须全尾。 下来时破釜沉舟。 风在周围呼啸席着混沌,且撞击天界罡风层里沿路漂流的陨石,细密的石块在星核表面裹挟了一层厚厚壁障,凝粹成玉石质地,因来源不同而逐渐带上五色的霞彩。 但都影响不到芝麻粒大小的星核内,蜷缩在星核中心能量结构里的主元神,淡漠看着周围一切。 步步杀机,三渡赤水,纵横回击,一条大龙在四面楚歌绝境中辗转纵横,不断地破釜沉舟,杀出一片海阔天空,又重新入主中原,到这一步对于此役再无任何迷惑、畏惧、忧虑。 这一片巨大的混沌风,必须每个仙人都要以‘天人五衰’的自我坠落方式,没有对星核造成任何一丝阻碍,也仅仅是势能感应校验的牵引,辗转沉浮,在大致方向坠落的同时又是分子布朗运动一样充满不规则,这原本就是星核的本能特性…… 这是自己曾经作遗世者,在一颗普通……或传闻中稍微带点特殊记号的白色陨石中沉降待遇所不能比。 也是自己奋斗了两世步步荆棘争夺来的一次掀桌翻盘机运,命运在这刻清晰掌握在自己手中,越过了无数荆棘,塌缩成一片坦荡通途。 1937.第1937章 下降(上) 星核是在诸天万界中,已知唯一能以沉寂自晦方式无损通过天界罡风层的自然造物。 或者说,它也是属于‘天人五衰’,只是方式特殊,并不散逸能量,而只是沉寂在胎膜,还可以以特定的高层文明技术唤醒,能作筹码的重量砸在棋盘上。 没有任何一丝能量浪费。 还将攫取更多。 叶青到这一步算是作山寨大师的夙愿得偿,已完成了手头上所有资源的优化整合,融会贯通成这一张,天马行空到让所有人意料之外,又在森严环扣未雨绸缪计算中产生的最终底牌。 其实与最初计算还是出现了偏的……就没想到青帝会陨落,没想到芊芊会是青帝,没想到青帝会选方舟世界作她新生的舞台…… ………… “世界,世界之心,泛意识……芊芊想问你们,前世,或说又一条时间线,最后的那个星核愿望是什么?”紫发少女轻轻问,手掌不由握紧了身侧的夫君。 叶青压住心中震动,看看她,又看看周围:“你是说,关于我重生,是你用星核许下的?” “那是又一个故事了……”紫发少女顿住话音,对方在拖延时间,有些不太对,难道真要突袭方舟? 青帝世界本源精神海洋里,净化紫光正在潮水一样回溯过来。 新陈代谢会是非常彻底,连着世界之心都要消去过去关方舟的信息,最后一刻的信息微澜泛起来,竖立在两人面前,轰涌入两人心中。 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无法用现在任何人类语言、图像、声音、触感……这些有形之物描述的愿望。 属于世界的语言。 只有叶青和元芊经历特殊,能隐隐体会到一些。 如果强行用语言来描述,会损失绝大部信息,只能大概地认为是某种高度复杂的混沌叠态结构,直接烙印在星核中。 在时光彼岸又一个青帝世界毁灭最后时,与方舟世界残余相互妥协,在跌落到时空最小交流单元镜面时,利用星炉拼死一搏。 但依旧无法完成世界自救,毕竟当时世界大部分已掉进冷镜下,无法唤醒了。 于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川林小公主,创造力爆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世界之心叠态推演,星核超限执行,利用时间流速差……某种意义上,直接献祭了这片空域的时间线。 那个愿望的复杂混沌叠态结构非常特殊,利用虚空混沌无属性又无限可能,似歼星炮、混沌雷阵将虚空混沌当草原、莲池进行规则输出一样,它是将虚空混沌中最特殊的最小交流单元镜面,当跨过两条时间线大门,而星核输出超限一击,变成推开门的手。 过程太过玄奇而无法用任何人类已知来描述,已经无法得知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在那个青帝世界天地泛意识的最后记忆画面…… 一张镜面,颠倒开启。 无声无息的时空震动,直接跨过了亿万年时光,整片空域都来到了更早时光。 “原来……是整个世界重生?” 这样的场面,叶青都目瞪口呆。 紫发少女喃喃自语:“原来……真有后悔药。” “不是幻境,是虚空阶梯本来就有的混沌落差利用……除非认为世界就是幻境,认为宇宙本身也是幻境。” “直接在时间交流最小分层的单位界面进行了一次操作,达到时间线并串的效果……” “星核的能量消耗非常大……” “微观上,宏观上,都还存在复杂博弈。” 叶青听着她的喃喃低语,不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按了按她的小手,说:“还是有点怀疑,可能性太低了……怎就我一个记得前世?芊芊你在没登顶前,一开始也不记得吧?” “夫君你忘啦?你是特殊的遗世者,穿越者。”紫发少女点出来,没有多说。 她基本是相信了这些,证据是自己梦境中川林小公主所接触的星核,也就是伶曾经用以许愿灭世的星核,比现在伶手里的星核更璀璨充实,要大上一圈…… 但没现在就将这个告诉夫君,怕打击到他。 隐隐猜测,直到现在,星核还支撑着这方时空演化,正在与更高层、更广阔空域的时间和空间相互融洽,通过种种巧合,帮助它将能量传输到青帝世界、方舟世界,乃至白白耗散在虚空混沌中也并非毫无价值,都在稳定这片空域。 谁能加速它的消耗,谁等于是更快稳定下这场时间线的献祭。 紫发少女一个人想了许久,才转身准备离开,她还要将方舟世界里也都清洗一遍,也不知道这会夫君和伶姐姐已打起来了没有。 叶青抓住她的胳膊:“没别的话要说?” “真的要走啦……” 她微笑着,点点首,似乎是坚定一下自己决心,低头离开,没有直接问叶青和伶有没有交上手。 能说的,对方一定会说了,每次不用她问,都会听到。 不想说的,那要么不能说……要么就是对她的自做主张恼火生气,要在结束所有事情后才把她抓去,就和以前一样执行家法? 少女想到什么事情,白嫩的脸颊一层红霞晕染,低首匆匆离开,回到了暗面的永固时空门。 “才没有饥渴……” 情绪的波动很快冷静恢复,她已习惯了漫长的忍耐,这次力量不足,在过去青帝时百万年的经历来说,不算最坏情况,而紫衣远离故乡千万年的漂流时光,更是亘古长夜一样,俯瞰这样渺小一瞬间男女情感。 她也扪心自问:“我做错了吗?” “保留下芊芊作一枚种子在夫君身侧,陪伴是一直在,并非所谓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彼此没有在时间上相互丢失,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新的共同经历。” “至于本体的相互隔离和吸引,不妨以万年为计量单位,忍耐到最终某一天的收获,比如……芊芊在某个时空层面成圣,收拢所有信息,如果夫君五德相继道路真的速度够快,他是能完成。” “虚空阶梯,一层层无穷无尽,每层时空都有成圣机会,只要不是形神俱灭的一起掉进冷镜,那所有信息都会有聚拢时,甚至是跨过时间线聚拢……那时就会发现,从未真正失去过对方。” 这是元芊的心声。 对青脉道路来说最重要的是时序,融合了元舰灵、芊芊、青帝的灵魂,她的命运河流已抵达了叶青所没有抵达过的时间长度,她从未放弃,只是做出选择的时间标准不同。 但她的夫君叶青,大劫之中崛起的枭雄,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可想而知,就完全是‘一步退、步步退’的只争朝夕,无法容忍眼睁睁看着道侣本体远去……尤其在他有能力强行挽留时。 各自对于幸福的理解、需求、时间周期、视角跨度都不同,在各自的条件下,选择会变得天壤之别,如果不相互信任的话,多半立刻会理解成了背叛,再不多说一句。 而相互信任,尝试相互理解的话,会感觉到更多难以言述……于是同样没法说。 只能做。 这是她首次希望自己输掉,输给那个男人,或他还会创造奇迹? ………… 降!降!降!降!降! 呼啸的罡风湍流在天界壁障底部凸出了一大块,巨大风压,裹挟让所有场上天仙的为之触动的精神,从天而降,根本没有任何遮掩。 “还叫我猜?早就想到了你会回来!” 伶在星炉里瞪着叶青分身,神情鄙视,为减少再出意外的可能,她就算奈何不了叶青**,也专门打击其斗志:“好好跳出井口了的青蛙,非得跳回井底当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做几分钟英雄?” “就算你五德圣人的钢铁之躯,能击破方舟界膜进来,在同样整体高能的方舟来说也是孑然一身的普通天仙,就算碾不死你也能压住你,等你降能一消,本姑娘作公民还驱逐不了你?” “几分钟,是不够。”叶青分身顿了顿,抬首看向天空,微笑开口:“男人还是要持久一点好。” 刺—— 纯白的晶亮闪电撕破罡风层的凸起底部,紧缀着他的话落下,激射向方舟。 “那是……他?”青鸾大吃一惊。 东荒天仙等人第一眼也几乎以为是叶青本体归来,但旋即摇首:“那东西真的太快,颜色也不对。” “白色的流星……” “不,彗星。” 撕破罡风层时,通常都会有明显降能的色谱衰减虹桥,几乎是虚空阶梯无可逃避的规律,细细小小一个什么东西,却没有色衰,匪夷所思甚至超过了方舟世界的大规模跃迁降能。 它没有主动释放能量出来,甚至本身非常沉寂内敛,看起来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陨石碎片似。 唯有速度如此之快,白色蜿蜒的细长残影还存留在人们视野里,就已轰刺穿了庞大方舟装甲界膜——紫色,高能的界膜! 轰! 纯白闪电般击穿了方舟后侧,出现一个圆润空隙,陡间冲出紫气。 高压锅上的压力调节阀坠给人揭开,高能气流陡在小孔中喷射而出,灌流消失在虚空中,整个方舟整体降能滑坡都稍加速一瞬,不过非常短暂就迅速蠕动着仙晶修复破口。 寻常战场上的偶然击破,没人能来得及抓住这机会。 现在却不寻常。 1938.第1938章 下降(下) 叶青分身守株待兔一样蹲在这个位置很久了,白色细长彗星当着面前几步砸穿界膜时,那能刺穿一切的高速锋利足以让所有天仙都寒毛悚然,叶青眼睛眨也不眨,抓住这高能界膜稍瞬即逝的漏洞,身影一闪,白驹过隙一晃而过,消失在方舟之中。 青鸾这才确信那东西真是叶青召唤下来,又非本体的话,再结合方舟上去又下来的缄默青谨世界的问题,她不由灵光一闪,喃喃:“你们记不记得,有个东西……可以沉寂通过罡风层?” ………… 轰—— 彗星滑过蔚蓝晴朗的天空,直冲星炉而去。 方舟对外放能量是梯次外放,势能密度是由内区到外区的递减,公民少女还在星炉里,她的门户是虚掩着关不紧,没有明显内外压力差,不过伶手持星核,剩下白帝、白云等人也不敢上去逼她用星核……伶也不敢轻易激发星核高能给叶青充电补魔,相互顾虑。 但整体上,公民少女是有地利。 方舟世界内部就山坡梯田蓄水的势能层层而下,她原本好整以暇坐在山顶上,准备轻松挫败叶青在山脚仰攻企图,但等来的是叶青这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甚至连叶青本体降能回来的钢铁之躯威胁,都用整座方舟的高能环境来准备好压制了,不料,她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 从天而降的不是钢铁之躯,而是一件她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东西…… “星核!” 公民少女盯着一粒细小的雪白彗星,忍不住尖叫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难以置信:“假的!你不可能有这东西!” 彗星撞进炉中,叶青分身紧跟。 “你好,公民小姐……” 这场三方世界战争,到这刻青帝世界和方舟世界底牌尽出,青谨世界也终是献祭了所有底牌,图穷匕现,主元神星核作这柄合金匕首最锋利的尖端,由分身持之,白虹贯日! ………… “激发星核!” 白光照耀—— “吸收星核。” 白光吸纳—— 星炉炉膛里的这片巨大殿堂空间,抬升而起的高能,两人同时举起手里星核,而力量激撞,瞬间更高涨溢流,两杯水中间的虹吸管桥,瞬间搭建起来了。 叶青实验成功,唰的一下收敛星核力量,蹭了伶手里的星核一点:“来来来……” “你想干什么!” 伶也顿时警觉收敛星核力量,她其实没有在试探中放出多少力量溢流给叶青,但叶青收敛更快更彻底,两边激撞溢流都倒卷回低洼水平面那一空杯子里,弥补了损耗还有多余无法容纳。 而这时,伶手里的星核表面水晶宫突剥离下一张墙纸贴箔……非常微小一点点重量减轻,混在星核消耗中并不起眼。 唰! 莹白书页融入了叶青手里芝麻粒大小的星核……体积看不出多少增大,但是颜色就变了许,而更剧烈汲取伶的权限和高能溢流灵气。 “我是道天公民!通过了第二任元舰灵的认证,勒令星炉屏蔽你的星核!” “我是道天公民!通过了第三任元舰灵的认证,勒令星炉屏蔽你的星核!” 自然而然,两面都是无效,各自权限独立。 伶是真的拥有星炉权限,她还误以为对方拿的星核是在自己星核上切了一点……权限应还是她优胜,这层时空任何人在任何种类星核上与她对拼权限,都是没有好结果。 叶青也就是嘴上喊喊忽悠人,释放信息烟雾,实际用的还是自己星核与伶手里星核拉平落差,两杯水连通继续倒抽……稍有试探出来立刻停止按下来。 “你这冒牌货!元芊妹妹什么时候认证你了!” “她来了,你可以问……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大姨子。” 满满的恶意和杀意,唯一中间纽带元芊不在时,这两人简直就是你死我活没得商量,而这时,伶几度实验也终明了了一点,对方在星核主控权上仍旧不如自己,很正常。 唯那一粒小小星核完全控制在叶青手里……根本争夺不过来! 轰! 又一波星核激发,力量出来,非比寻常的虚空溢流对着叶青涌去,叶青突然收手了,立在那里,身周气息也不见得满溢多少,笑吟吟看着她。 “你……不需要发泄?” 伶悚然一惊,比强横武力更可怕是可控的强横武力,这时顺着新一股虚空溢流感应它的终点,终于看清了对方手里星核中心,那是……一个蜷曲缩小着、如母体宫室中孕育着的婴儿灵体! “你……就是星核。” 叶青分身点首:“也可以这样认为。” 伶脸色涨红,到这时她哪里还会不理解——叶青之前就取得青帝大世界的小股东权限,自己身兼青谨小世界的造物主…… 现在同样的占据大星核的小股东权限,自己身兼一颗小星核的绝对控股! “混蛋猿人!我说你星核哪里来的山寨伪劣产品!” 这样的鲜明对比映衬,公民少女明白了叶青手里小星核的跟脚来源,完全是……一脉相承的处心积虑准备,这个野人破釜沉舟到自毁世界这样丧心病的程度,就是要山寨一颗星核! “健忘小姐,你想一想你星核哪里来的公民任务接口。” 叶青最后这话一出,伶陡然怔住。 巨大的冰冷在公民少女的脖颈后刺激着她,整个脊背都是发凉,长久以来忽视了的某种东西,在她内心陡涌上:“是你选了我,将你山寨的青伶的身份连着公民任务接口……” “你自愿吸收了青伶记忆。”叶青摊手。 “送给我星核助我成就公民,帮你清理异己……”伶眯起眼睛。 叶青点首:“探路的人,必须有,元青在时除了你没人能绕过她的警惕和计算。” “叶青你早就……知道今天这一切。”伶意识到了自己身处非常不利的陷阱,冷静下来。 “没有人能无所不知,但是……刚好比你多知道一点……其实说起来,你这个公民,还是我山寨出来呢。”叶青抬了抬手,笑容温和:“芊芊回来后,不会介意再认证一个……” “方舟现在不需要额外的星核!”伶抽身后推。 “没需求?可以……创造需求么!” 嘭! 叶青上去就将她压在了墙壁上,一手拽着她握紧星核的双手,一剑对着她心口捅下去,接着给她一脚踢飞出去……雪白的光爆发,加持在她身上,映透了衣裳和道躯,俨水晶玉人。 这些都是纯凝的高能力量! 同样整体高能滑坡的方舟世界内环境,彼此都是钢铁之躯,没有本质区别,但她只靠本体打不过叶青的五德道躯——对方会选择克制她的属性来表现! 所以不得不使用星核之力摆脱窘境,这时,两人手里的星核在空气中拉扯出一道剧烈纯白光弧,两个杯子一个满溢,一个空空,这下深深插管虹吸,哗啦啦流入叶青分身手里的星核。 “很好,就是这样……” 其中隐秘夹杂着星点,那是又一页川林笔记胎膜回归,贴箔在了小星核表膜,增大叶青手里杯子的容量。 “做梦!” 光辉收拢,伶尽可能地不用星核,试图游走拖延到叶青超限跌落,在用方舟主场碾压。 但那个男人速度更快,又迅猛冲上:“再来。” “混……蛋……” 轰! 神龙吸水,又天河倒灌,看似是伶全面优势,屹立不败,但她额渗出冷汗……这样下去。 两杯水,会齐平。 ………… 星核轰隆隆震动,也震惊外面的白帝等人,他们纷纷上前:“青谨道友,我们来助你!” 而太真、上真迅速扑上去:“伶殿下,我们来助你!” 但炉门里轰击而出的高能紫气,简直是在方舟内部能级上再叠加一层,所有人都无法靠近,又相互看不顺眼,两面一摩擦,顿时就擦枪走火,在星炉外面打了起来。 一团乱战。 这样的震动,反馈在方舟外,众人发现它的紫气稀疏的速度变慢了许多,更多溢流顺着永固时空门涌向下方青帝世界里,抬升世界的基础。 “青谨道友是要……单挑方舟?”众人面面相觑,感觉到世界观都给颠倒了。 青鸾一个激灵回醒,跑进了永固时空门,回到青帝世界里:“帝君,叶青和伶又打起来了,你去劝劝伶手下留情……” “嗯?” 紫发少女正轰开半空中三十几座仙天结阵核心阵眼的五莲圣山,要灭杀里面结阵顽抗的五莲等人,听到这话,唰的紫光一闪消失在半空中,脱离了战场。 剩下五莲众仙面面相觑……居是这样捡回一条命…… 黄莲分身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水:“青帝归来,这世界就危险了,我们得跑。” “跑是不行。”五莲分身摆手,这老人眉深皱:“方舟看来是到了永固时空门位置,立刻驾驭仙天去方舟,与太真、上真道友汇合,还有一线生机。” “圣山有些残破了,要不要修补一下再出发?” “来不及了,现在就走,去暗面永固时空门……一面跑一面修……” 1939.第1939章 舰炉分离 三十几座仙天都俯冲下去,迅速通过了阴阳界膜来到暗面的瞬间,圣山还有最后一个缺口没修好,映入眼里的是……茫茫紫色潮水……五莲分身抬手做了个抵挡的手势,但仅仅地仙道躯,并非天仙力量和反应速度,还来不及激发防御法术,唰紫色浪潮在老人身上刷过去,洗遍了圣山。 他眨眨眼睛,再眨了眨,抬起的手本能要做出点什么,但是又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看看周围茫茫的紫气…… “这里是……我们母域暗面怎么会有敌人攻进来?五脉和道门在冰渊发动突袭了么?黑莲死哪里去了?我本体呢?” 时间和记忆倒退回了几年前的老人,在疑惑着,巨大空白落差让他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下意识要寻找本体。 下个瞬间,天空一道青紫色龙气顺着豁口灌流进来:“五莲!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叶青的第三个分身出现! “叶青?你区区一个小卒子敢在我圣山猖狂……”五莲冷笑挥手,而马上就说不出话来了,这片世界的规则……不对!不对! 轰! 五莲分身爆炸开来,当场陨落,圣山失控坠落在金青色界膜里,掉进暗面超级下土大陆东部群山,刚与永固时空门的距离不远,但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个老兵到不了他目的地。 而所有人,也是在各自仙天里,见此大惊失色:“圣人!” “老师!” “叶青你该死——” 仙天的独立完好界膜让黄莲、赤莲、白莲乃至中阳等人稍微多支撑了一下,但没能庆幸多久。 青汉仙朝的龙气投射到下土第七汉帝国龙气,以叶青分身为矛,尝到了五莲圣山甜头后就开始对所有仙天一个个凿孔……简直赤果果的恶意。 寻常来说,仙天到暗面来是降能攻击,岂会怕暗面凡人龙气? 哪怕是六亿暗面龙气,也终归是暗面,凝聚起来加持到叶青身上,但毕竟每个天仙分身都有主场,叶青一个人碾压不了这许多仙天,除凿孔没有别的危险。 但这一刻,整个世界都透露出赤果果的恶意,紫气清洗一切,唰就顺着每一座仙天的小孔蔓延进去,直接清洗那些天仙分身的记忆……然后他们的记忆回到了世界合并前。 如果是凡人影响并不大,失去一两年记忆,会死? 但仙人们体察天地、利用规则,天仙们更引导天地洪流、形成规则,万般法术都是以此为脉络运转,才能完美发挥出各自力量和资源,这时陡然间出现了巨大的适应落差。 他们震惊发现……整个世界,都陡陌生了! “白莲师弟!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小心叶青!” 如果五莲还在这里,或会最先发现真相并迅速调整,但他第一个死掉了——对于守株待兔已久的叶青分身来说,擒贼先擒王是必然,他可不会玩什么‘你是英雄,我们惺惺相惜’的游戏。 于是剩下天仙发现,不仅仅是世界陌生了,就连仙天规则都发生不小变化,而所有人都紧急相互联系,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仿佛整个世界的时光洪流滚滚叠进,将他们抛在了后面…… 世界杀! 这时,解锁天仙道躯又加持青汉龙气的叶青分身才会出现,冲进他们仙天,与这些完全发挥不了主场的天仙分身激战,常态跨层碾压,几乎是一巴掌就一只……渐渐的没有了刺激快感。 杀到后来,自己心中也有些发寒起来。 “如果沉醉其中……那就会变成世界的刀吧?” 在刺骨的森寒中冷静想着,换世界主人的视角,那争斗的无论胜利者还是失败者,都不过是换场的游戏,血和灵魂都终归于这片大地。 “时来天地齐接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真的是有多少功过,都没有必然的保护承诺……” 想想这些人里面哪个不是一时的天命之子,甚至五莲这样万载救世主?而有什么用……世界要前进了,当你跟不上时,说抛弃你就抛弃你,并不为任何人停留!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每个人,每个世界,最后都还是孤独,只能靠自己。”他停下来,悬浮在浩淼黑水的上空,背景是三十几座仙天轰隆隆地坠下。 时光长河里,又有三十个人的星光灯火摇曳起来,虽还没死透,却已是给世界清洗,变成了只剩下道躯游荡在外面、没有根的孤魂野鬼。 而在世界内又如何?漫天紫气的涤荡远去,去清洗更多人……地仙、真仙、凡人的王候将相…… 不知哪里,飘来了婉转的歌声。 歌声空灵而美妙,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形容,却沁入每个人的心中,沉醉在这三千红尘当中,乍暖,还寒,颠倒,沉浮。 叶青分身解锁的天仙元神一遍遍自刷清光,也不得不承认……那简直是自己听过最好听的音乐曲调。 众生的和鸣。 阳面几亿人,暗面几亿人,最庞大的一场交响乐。 无数人在这一两年里的记忆和认知在褪回本质,并没有掠夺走,是增强各自灵魂本质,而在虚空中产生了这样的升华共鸣,人籁的极致美妙。 但这样完美,代价太大了。 ………… 上层时空 一大一小两只火凤凰眼睛闪亮看着叶青分身飞到某片空域,然后摊手:“没有川林笔记胎膜,还得等又一个分身飞升送上来……” 红云:“……” 琼阳:“……” 她们都感觉这第二次条件更复杂苛刻了,有点不靠谱。 叶裕轻咳一声说:“没办法,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只要伶不发疯,时间就绰绰有余,基本还是用不到我们,都说了只是未雨绸缪的应手,你们等不及可以下去看?” 母女两人面面相觑,都摇首,下面能帮到叶青的人已太多了,她们不去凑那个热闹。 ………… 方舟界膜哗一声水花,晶膜翻滚,紫发少女用她元舰灵的权限一进入方舟,就奔向星炉:“伶姐姐住手!我回来了,你杀不了叶青!” 白帝:“……” 白云:“……” 影龙:“……” 少阴:“……” 太真:“……” 上真:“……” 他们很想说点什么,那个紫色身影已冲进了星炉里,她这时还在喊:“叶青你走啊……回去世界里!” 然后声音顿住。 “嗯哼?”叶青压制着伶,眉微扬回首看门口的紫发少女。 然后又是伶爆发着,击飞了叶青,但叶青又是打不死小强一样冲上来,他手里的星核这会儿已有米粒大小了,看似米粒之光,也不与公民少女皓月争辉……非常低调沉静,不爆发力量。 但看她脸上羞愤神情,紫发少女不由有些荒谬觉得,是自己夫君欺负了伶姐姐。 怎么可能啊…… “元芊!再问你最后一次,帮他还是帮我!”公民少女喊出这句话时,就已经不抱希望了。 空气里滋啦的白色弧光闪过,叶青小星核再度抽取了伶的大星核,紫发少女沉吟着:“夫君要破坏掉方舟么?” “不,只是毁掉星核而已……毁不掉就废掉它,大家都没得用,或者用了都和没用一样,别动不动地就用星核威胁同归于尽,弄得我很怕一样……倒要看看高贵的公民小姐失去了力量,会不会跪下来唱征服,还敢不敢说什么带走你的事……嘁,牵牛星和织女星隔着银河遥相念望,她这老巫婆的王母娘娘就很开心了是吧?” 紫发少女终于明白放心,她在炉门口坐下来,托起下巴看着他们两个打架,笑吟吟:“你们继续,在星炉里就可以了,不要出去破坏方舟公物,也不要打搅姐姐们的沉睡休眠啊……尤其是夫君你这破釜沉舟狂魔,现在方舟可是我的身体道基之一呢。” “……这难说,得问你的小姐姐。”叶青不置可否。 伶恨恨骂了一句这对男女,又给叶青压着……或者说是挑逗着爆发力量一会,她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深吸一口气:“你们两个以为这样就能吃定我么?” 叶青眉微扬。 “舟!炉!分!体!” 公民少女下达了命令的瞬间,整个星炉下面的地脉陡空陷,刺啦啦的脉络中断声稀疏传来,继方舟主炮系统熄火后,方舟底层能量系统也熄火:“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破釜沉舟……” 叶青脸色微变,冲上去……啪! 少女白衣碎裂片片,挂在了炉壁上,嘴角溢血,却拼着受伤都不激发星核,激发了星核就会抬升势能,下降不了。 叶青催发自己的小星核,只有电弧闪光一下,整个星炉都在公民少女压制下暂停运作。 这瞬间,星炉里的能量下滑,顿时在整个方舟内部高能推动下,轰炮弹般****出方舟底部…… “王师……” “伶殿下!” 太真和上真扑上来,扒在黑洞洞的天坑边缘,旋风呼啸着几乎要将他们也席卷出去,两人脸色都是震惊:“飞走了?” “那是……” 下面青鸾和端木、蓓霞等人,望见一道紫色流星自方舟底部降落,嘴巴都张圆了。 星炉? 1940.第1940章 黑洞 众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也没人能阻挡相当主炮轰击的这样炮弹——整个星炉做炮弹! 眼睁睁看着紫色的巨大流星直贯而下,唰地穿过了永固时空门,涟漪翻动着回荡之时,他们才跟着回醒地要抢进去,听到青帝声音:“危险,都别跟过来,去接管方舟,别让太真和上真弄鬼!” “啊……是。” 众人都是相信她的话,停下脚步。 青鸾还是有点放心不下道侣,不过方舟这里是道侣主场,也只有她获得授权后能代行调用一些基础灵气加持——强大的智能云网毕竟沉睡了。 她带着众人飞上方舟世界,这时候底部射出星炉的那个巨大天坑已在蠕动着修复,他们算是抓住了最后机会飞进去,然后看到太真、上真两人。 青鸾之前的些许不满顿时烟消云散,昔年夙愿到今日终能得偿,就冷哼一笑:“两位老贼,好久不见,圣体金安啊……” “走!” 两人掉头就跑,要跑回五莲天仙分身的结阵区域,白帝和白云、影龙还有伪装做烛龙的少阴姑娘都拦住,五脉剩下还能及时调动天仙都在这里了,十几个天仙铁壁合围。 还有青鸾等人背靠留在方舟里红云天、白云天、青谨天等这些现成的仙天,乃至最强大的方舟主场,举世皆敌,都碾压过来,就连太真、上真脸上也泛起绝望的色彩。 而其他五莲派的天仙分身,是随舰队突袭到这里,刚刚得到青帝世界里分身遭遇大清洗全灭的噩耗,现在自己在方舟世界里,也要遭遇一模一样大清洗,简直是……所有世界,都不容许他们再有一条活路。 “杀!” “和他们拼了!” “伶会和世界同归于尽!” “本体会为我们报仇——” 轰! ………… 星炉虽高能泄流,但通过永固时空门中间的时空隧道时,依旧非常顺畅。 可以看到透明光壁之外的浩瀚星海,就当年叶青、伶、芊芊各自初见这一幕星海的那样,没有变化。 这本来就是时空隧道在通过最小时空交流分层单元的时壁时,光线在很大一个范围和能级的扭曲汇聚,看到无数世界投影……这是叶青重生以来见过最类似前世宇宙景观的星海,神情若有所思。 伶这次再来,目光一亮,下意识寻找道天的光辉……然而没有。 宇宙太过浩淼深广了,就连道天文明的星团簇都是沧海一粟,这片空域就明显已远超了其光辉辐射范围之外。 紫发少女顿时明白,难怪伶见到叶青手里星核这样愤怒和绝望……那真是太遥远太遥远了…… 她对叶青使了个眼色,自己站起来,在进入青帝世界前尝试最后一次说服,缓和温柔语气:“伶姐姐不需要这样,我们之前说好条款,或可以稍微变动一下,没必要这样同归于尽。” “元芊妹妹忘了?当初还是第一任的你告诉我,没有侥幸……虚空是广袤的,风马牛不相及的孤立散点时,我们彼此漠不关心。” “虚空也是危险的,除非三国枪口彼此对准,或者超过三点串联成链网,真正守护和平的是力量,以及使用力量捍卫道路的决心……每一次双边接触交流时,本质只有吃与被吃,必须有人赢,有人输,这就是生存规则。” “伶姐姐,赢了活下去是容易,输了活下去才是难度,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一船沉睡中的姐姐们考虑……星核再怎么摊平,你还剩下一半,有足够力量和话语权,没人会逼迫一个强者牺牲。” “不……我已经不信你们夫妻黑店,你们不会放过别的姐妹们了……我在,她们就在,我死,她们定是无幸……小星核偷取大星核的能量太多,我不能承受手里星核只剩一半的结果,元芊妹妹不用骗我,你我都知道,那就不够方舟回家的长途旅行消耗……回不了故乡,那就战死在这里吧……” 公民少女声音低落下去,睫毛低垂着一丝晶莹,身子都在情绪激动之下轻轻颤抖:“对不起……紫衣姐姐,元青姐姐……我无法带姐妹们回家了……小伶儿也要死在这里了……” 紫发少女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也是有着元青和紫衣的部分传承记忆和情感,绞尽脑汁思考着怎么收场。 这时,公民少女一边忍着泪,一边又重新激发了星核,再没有顾忌保护着自己,这处时空隧道里是无所谓上下左右,只有前进或者撞上堵住,不怕势能过高而抬升。 “弄得我是坏叔叔抢了小萝莉的棒棒糖一样……” 叶青一脸黑线,现在的道天公民……自己后代的那些公民,新新人类,都是这样疯狂么? 一边哭,还一边要同归于尽。 不过一个个没有这样战死虚空的觉悟,好像也占据不了整片银河系……但是疯狂到自己头顶上来,简直是欺师灭祖啊!遗世者就该死?北京猿人也是人啊!请保护历史文物活化石! “紫衣姐姐总是对姐妹们说故乡的道天文明是如何如何好,但其实,很多姐妹们都还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但那一定很美吧……元芊妹妹你说我们死后,灵魂会不会飘荡回道天文明光辉的疆域内?” 叶青嗤笑:“你敢死,我就敢埋,保准你个文青少女形神俱灭连个渣……” “夫君你闭嘴!”紫发少女瞪了一眼叶青。 叶青耸耸肩。 白光在面前耀亮。 轰! 星炉整个儿砸进了青帝世界,唰一下,一丝幽暗显现而出,巨大引力势能甫一出现,就撕开了时空,显出可怖的吞噬力量。 “灭世黑洞……” 紫发少女的神情变得复杂,幽幽:“你还是激发它了。” 星炉外已一片光明,物质在星炉上方一个引力井塌缩,最后涌入进星炉时,能量激射出的光辉,夕阳的光辉。 而夕阳的背后就是幽深长夜。 炉膛中的黑洞,这个黑洞与当前世界是处在同一个能级,却比炉膛环境能级要低一层,星纹在炉壁周围泛起一道道幽光,汇聚成银河星环的图案,自动运转起来了。 嘭! 叶青高速的身影在陡停滞中显现出来,力量猛烈撞击的同时,五德龙拳给对方一下握住,力量反拉着横甩向一侧,电光滋啦啦地蔓延全身,啪地一下传导末端,一只鞋子飞了出去,下砸……又一只鞋子飞出去。 这样一次次的攻守已经很多次,每当公民少女启用星核,就会逆转形势爆发力量压制叶青。 而这次,似乎有些特殊,叶青没觉察到对方星核有能量激发,抬首就看到少女眼眶红红的眼睛,梨花带雨的俏脸却是有些扭曲。 “你再抽啊!”冰冷的声音。 嘭嘭嘭嘭嘭…… 打击接踵而至,讽刺的声音:“让自己变成星核?很有创意,不愧是野人,多亏你的提醒,你小星核抽我,我就不能抽别的来补?星核来源于世界之心,青帝世界……也是一个世界之心,你不明白?” 轰! 叶青身影倒飞出去,撞在炉膛上,滑倒在地上,视野里有些红色,温热的东西流到了眼睛里……是血。 “夫君……”有个柔软的环抱在身后支撑住他,一双小手帮他擦了擦额的血。 “没事。” 叶青爬起来,光着脚踩了踩冰凉炉底,许多灰白色灰烬残渣铺着软软,似乎是无数尸骨堆积成的王座……本来就是这样,方舟,灭世无数的方舟,不祥之舟。 这灰渣粗糙刺脚的感觉,穿着鞋,是体会不到。 公民少女没追上来,她刚刚一下反常的爆发也非常大,这时候一道紫气护住手掌按进黑洞中,噼里啪啦的弧光在她身体里乱窜。 叶青简直要吐血:“这违规吧……” 紫发少女在他耳边低声:“虚空阶梯能级落差并不是规则,却胜过任何规则,整个星炉里的能级都抬升得比外界要高,对外面来非常残酷的黑洞,在星炉里只是普通的一个运转规仪,它在这里黑色更多是属于低能级黑区,太阳黑子性质的低温黑区。” “伶姐姐本身跨时空的高能混沌,让她能够承受着这下层时空一切可能的低势混沌态,包括黑洞这种灭世引力,并不比时空壁障的混沌恐怖。” 叶青听了,眯起眼睛,那个公民少女确实是直接就豁免了黑洞的伤害,似乎还在进行某种抽取操作——黑洞塌缩物质的视界火墙会射出高能溢流,似乎是一个世界在深渊劫火里燃烧的光,浩荡的能量传输让她整个人都是水晶玉人一样出现半透明。 她眼眶还有些红红,扬起下巴,一只手指向叶青:“来!” 紫发少女紧紧拉住叶青的手,说:“别上当,黑洞和星炉本身构成了灭世反应堆,不需要再用星核激发,雪球已滚动起来了,只要源源不断吞噬物质就能维持星炉能高能,自动滚雪球下去。” “能破解么?”叶青说。 “很难,这个黑洞本身在高能环境下是很脆弱,之前元青姐姐离开没监护,白云临阵晋升脱身后都能一剑劈散它,高能常态对低能常态的碾压……但是伶在这里维护,就好像夫君之前用她的力量反过来怼她……现在她也用世界的力量,反过来怼世界。”紫发少女说。 1941.第1941章 信任(上) 公民少女不满地看了一眼这个胳膊尽往外拐的元芊妹妹,冷哼着:“云网沉寂了,星炉脱离了,方舟世界在虚空混沌侵蚀中逐渐会变成一艘幽灵船,元芊妹妹还是留点心。” 说话间,巨大的海啸在黑洞外面漫天压下,是世界的反扑。 噗…… 叶青吐出一口血。 同样还有对面的公民少女,她也是嘴角溢血,眸子里闪动冷光:“痛吧?我也很痛,不过痛过就好了,谁也不会活下来,没有目击者。” 虚空与世界都不过是混沌叠态的不同表现,任何规则最后都要落实到势能……或者说力量上,哪怕是黑洞的吞天灭地,也有蒸发灭亡时,通常来说青帝世界可以是消灭病毒一样,针对性形成着复杂叠态的破坏性物质流,加速这个雏形黑洞的蒸发。 但这一次,不同。 黑洞的外面是包裹着高能星炉,保护了它。 星炉的高能则是叶青和伶一起维持住,这刻谁松手自行降能,就是将自己脖子放在对方刀口上,等是……伶不需要用星核当盾牌,用星炉本身构建的小战场环境,也拖住了叶青。 叶青抽取不到对方大星核,尝试激发了一下自己小星核,果也没动静——整个星炉的状态,就没有处在激发星核的叠态引发能场,而进入了另一种从没见过的叠态能场…… 炉门高压死锁了,元芊都无法解锁它,除非叶青和伶当中分出胜负,被套了的感觉。 紫发少女压低声音:“这是灭世的……角斗场。” 一个分身人影在星炉外流星一般滑过,经由青汉帝国的龙气脉络隐秘没入永固时空门。 “哈……临阵脱逃了?不,等等,是要送胎膜飞升高一层时空?你想二次开天?”伶哼一声,撇撇嘴:“太晚了,黑洞已启动……学习你的虚怀若谷,大星核也是空杯,你想怎么高能溢流给分身飞升?你可以用小星核爆发试试,看我不倒抽你,让你一丁点溢流都送不到分身那里!你没有退路了,过来战啊!胆小鬼!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 叶青叹一口气,按住元芊的手,让她待着不用动,说:“既你诚心诚意地要求了……” “你能怎样?” 公民少女目光冷漠看着这个男人走过来,她一手握紧星核以防有变,一手继续插在漆黑圆球的灭世反应堆中,以身体为桥梁平衡渠道,维护这两种力量源泉。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叶青分身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小星核,然后握紧,另一只手抬起来。 “嗯?” “反派死于话多。” 手猛插向身侧黑洞……轰! “你干什么!” “跟着伶老板你……一起发财。” 刺引力潮汐席卷高热物质,轰击在说话的男子手臂上,袖子灰飞烟灭,光着胳膊上紫气萦绕保护,手指在黑洞里搅动了几下,试出无法在公民少女手中破坏它,既无法阻止外面的吞噬毁灭,就跟着一下扩大了抽吸:“国难财……真开心……真的……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来玩,更开心,对不对?” 星炉外面黑色的洪流陡扩张,吞噬一切接触到的空气、土石、流水、草木、生灵…… 公民少女眼睛都一下瞪圆了:“开什么玩笑……你已经没退路了的,这不是游戏!” “芊芊说,你不懂人心。” 叶青分身一手紧握小星核,一手插在这黑色的灭使反应堆里,完全是和对方一样姿态,强势上桌,和伶抢着瓜分世界倒抽进星核,脸上却没有什么高兴,声音冷漠:“你不知道男人被逼到再无退路绝境时,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抱着一切幻想去死,一种是放下幻想去死……” “你要毁灭世界,我阻止不了你,我该怎么做?” “我们不妨降维说……一个国家遭遇外敌抢劫,没法阻止的话,那么……作统治者资本集团就先自己将自己抢劫一遍,你不知道这?” “那我们再降维说……一家公司即将破产的话,预先转移资金撤逃到手里一家并不关联公司,同样是将自己抢一遍,还没想起来?” “那我们再降维说……一个人要面临大额资金追诉的话,准备好亲信可控的无关之人同样追诉自己,一起瓜分自己资产,哦,你不是人的出身……” “那我们还是说说历史吧,昔年有刘邦……对,就是这样,尊敬的公民少女,你的眼神表示你想起来了。” “就是青汉历朝祭祀的那个高祖刘邦,在鸿沟上,项羽拖出他老爹威胁要砍杀了,还要烹煮成人肉羹,刘邦怎么说来着……千古名句。” 场上安静了一瞬,那个冷漠的男人缓缓抬首,对着外面扬了扬下巴作示意,然后对伶露出一丝微笑,带着冰冷:“而幸……” “分我……一杯羹。” 幽幽的声音,在星炉里回荡,在这片灭亡序曲的大世界里回荡。 唯大英雄,能本色。 公民少女呆了一呆,一种巨大的冰凉,刺骨,森寒涌上,下意识挥手……轰! 两人手掌对抵,紫色的光膜唰闪,对消。 星核都是没有激发,虚怀若谷的空杯状态,源源不断在黑洞的吸积盘抽取超限溢流,恰恰力量均衡了。 “你是要跟着我一起抢,用来再修补世界?” “修补匠?裱糊匠?救世主?” 小星核里一道透明蜷缩的身影睁开眼睛,淡淡看了外面的破灭景象一眼,属于造物主特有的高远冷漠,无情,在某种时是最大的保护……它在狭小能量结构束缚中轻轻舒展了一下灵体,又自囚面壁的孤寡之君,又似乎是种子里包裹的胚芽,等待着种子落进土壤:“我而今不屑为之。” 不屑…… 陡然间,公民少女的眼睛就瞪大了,她意识到一个非常恐怖的事情。 小世界的创世实验,是非常宝贵的经验。 小世界的灭世实验,也是极稀有的经验。 对方都具备了…… 造物主,世界之心,灭世星核,这样一颗高能小世界甘愿自降种子,跳出了井口,又跳回井里的青蛙……放在大世界会如何? 谁也不知道答案。 这一刻是真正的图穷匕见,杀机森寒:“你要灭青谨世界,我替你灭……你还要灭青帝世界,我帮你灭……虽情感上有些难过开启了灭世,但理性说,一个人还真毁灭不了这样大世界,难得这样实践,感谢你啊……” “你!利用我……”伶气得声音发颤。 “公民小姐,你不忘本的话,或还记得自己的出身原形,是低层世界之心碎片培育而出?而星核,则是更高层时空世界之心,连带着小世界坠落塌缩而成……她们也是一个个舰灵少女的原形,只不过在漫长的漂流、跌落、孤寂中失去了勇气,元灵抛弃了星核,就好像人的灵魂抛弃了**,变成了植物人……我说的对么,芊芊?”叶青看向旁边不说话的一个少女。 紫发少女旁观者清,一直安安静静看着这在她看来明显的诈唬场景,这时配合地点首:“不错,我作元舰灵的一面设计初衷,就是要虚拟出世界之心来利用星核力量,甚至必要危机时夺舍星核,就好像夺舍植物人的身体,只是那样的话就要完全泯灭我作青帝、芊芊的两面了,伶姐姐刚刚还说起过,给我拒绝了……夫君你这颗星核又是……” 叶青分身招呼她过来,抬手让她看自己手里的小星核,里面赤果果的婴儿一般蜷缩着的灵体,炫耀:“觉得美么?” “很美丽,很坚强,很勇敢……罕见完整世界之心……论起力量,伶姐姐的大星核远胜,但论起完整度那不过是植物人,除非我祭身夺舍它……而你这一枚,则是充满活力的现成种子,只需要一片温暖湿润的沃土。” 紫发少女这样配合说着,目光却含笑望着他的双眼……仿佛能看到最深处的灵魂:“它能做好一棵强壮的参天大树,不牺牲为人取材所用,自成一方荫凉。” 那种璀璨的勇气,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想象,和冷静到能冲破最黑暗绝望黑洞的理性,连她作为元舰灵世界之心的一面,在这最后一刻也不由被打动了……砰然心跳地说出这番充满爱意的话。 伶皱眉看一眼妹妹,给她泼了凉水:“大世界体量是他这小股东能担得起?十五分之一算是稳妥,最少也要二十分之一,他最多只有千分之一股份,不可能成功重塑青帝世界!” “什么时让你产生误解放下幻想就能活?我说的是——放下幻想去死。”叶青目光平静,破釜沉舟这种事谁他还管会不会成功,谁也不是命运钦点的主角,自己也保证不了成功率,但这时就只有一句:“死则死耳!” “那你就去死吧!” 伶冷笑一声,摆脱了对方的不按常理出牌造成的局面错乱,重新找回自己的节奏:“都不用星核溢流,都用黑洞做源泉,那这个灭世黑洞是我创造、维护的,规则在我手上,波动随时改变,你只不过是借用了我的平台,你连抽取动力的星核都不如我大,你拿什么资本跟我比?再活力的种子,现在也是这米粒一点大……对拼起来靠的是抽取力,看你抽得快还是我抽的快!抽地越多我就越能压制你,消耗你,打死你,活不过现在,你就算明天再有前途又如何?” “你很自信,公民小姐,希望你接下来还能这样保持自信。” 叶青摇首,目光看向星炉外面…… 1942.第1942章 信任(下) 黑洞在天空展开,一切都在毁灭。 青气在虚空出现,压制着黑洞,这是世界本源在奋斗。 “快上舰队。”密密麻麻的舰队落下,最后时刻,青汉朝廷还在奋战。 慷慨悲歌,逝去的汉风,这个凝聚族群在繁盛时其实种种毛病,但面临毁灭时总是爆发出这样辉光,每当黑洞吞噬到某片区域,总有人逃离不及,舰队也装不下所有人,无数躲避不及的人倒在黑洞吞噬下,在死亡瞬间,国人和野人表现分外不同。 “大风!” “救命啊——” “青汉不死!” “谁来救救我们……” “为了第九帝国!” “没有人来救我们……救世主哪里去了……” 最中间一种族气,压倒了那些杂乱、期冀、怨气的支流,裹挟着所有人气洪流,进而席卷地网、天柱,在黑洞吞噬裹挟一切时,更多向着叶青涌去,在吸积盘之外光辉盘旋,如斯响应。 明明两个人都是在做窃国大盗,但是人们偏偏信任作他们主君那一个人,那在旁观者看来,简直……愚昧。 紫发少女抿嘴轻笑起来,看看这边叶青,又看看那边伶。 叶青淡淡:“你还自信么?公民小姐。” 伶简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完全不理解这些人心:“他们都疯了么?明知道你是在加速毁灭他们……你和我一样在灭世!没道理你比我抽取的还多……升米恩,斗米仇!不是应该仇恨你这主君没能保护他们!难道一个个都中了脑残光环了?” “毁灭是为了拯救,至于信任,无端凭空的信任,那才是脑残。” 叶青没有意外,手指缓缓放在了黑洞吸积盘上:“而这一份信任,是来自于我们……共同的验证。” “经历?你们难不成还有灭世的经历……等等……” “公民小姐,看来你记起来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应州下土,三兴汉室的第三汉帝国,逆天改命,挽回一个族群扩张的极壁崩盘,然后是灭世,怨我者几多……大汉赤魂阳化,余众汉魂碎片修复英灵转生的湘州下土第四汉帝国,然后再灭世,怨我者几稀……第五汉帝国,怨我者无存……第六汉帝国……第七汉帝国……第八汉帝国的仙朝鼎盛……熟悉么?” 叶青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你应该熟悉这个节奏,某一个宰相说过汉土不是一个国家,它是一个世界……这个族群,这个借假修真重生于蛮荒的文明,它不是血统文明,在青帝世界里就是最极端的一种情况,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皇帝大臣,所有人身上没有一滴汉裔的血,甚至连文字、语言都不同,但那些只是表象……内核的文明种子,借着蛮人们的身躯,夺舍重生了。” “青汉的传奇崛起……不是叶青一个人夺舍重生的传奇,而是一个文明族群夺舍重生的传奇。” “它证明,即便我们失去一切,我们也终将得到一切。” “这个文明种子萌芽开始,经历与我们故乡历史同样的一次次最严酷毁灭,最辉煌的浴火重生,公民小姐你觉得他们中了谁的光环?一代代人心各异的英杰都是愚忠皇帝?不清楚灭世的恐怖?不,他们清楚……他们太清楚了。” “在这青帝世界里的封土计划,甚至更残酷的一次次青风灭世,死过,生过,这是什么样的信任?不,这是文明的信心,这个文明有自信在世界的废墟中崛起……我只是给他们补上了最基础的核心平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便是如此,知道为什么强调国野体系的内外之分?” 叶青说着,手指了指下方灭世的无数人,还是有很多怨气黑气,正如伶所说的那样升米恩、斗米仇,但他又不是救世主,对此根本不在乎,冷笑一声:“普通的野人,我管他去死,死掉的野人才是好野人……要么在**上屠杀死去,要么在精神上同化死去……这就是国野体系的本质。” 直接泯灭在黑洞中连点渣渣都不剩。 “甚至刚刚同化,大部分也不过逐利而来,哪有忠诚?我会在乎他们?” 随手又摁灭在黑洞中,只留下少部分精华的人魂或者优质的淑女灵魂,截留残魂做以后备用。 “唯有国人体系的核心族群,人不多,暗面是虚假演化的亡者世界,五亿虚拟灵魂凝粹达到赤魂可阳化的少,加上阳面历次积累的真正汉民,总共大约也就五六千万,经历阳化复苏的那一部分汉人有过了一次甚至二次、三次、四次的青风灭世经验,真实一起经历过才会有超过寻常的信任,他们是就算灭世,也会追随我到底……太珍贵了。” 这部分,是伸手在黑洞边缘的吸积盘上就直接一步截留……保留下来那一道道大汉赤魂,璀璨的红色星点,沿着手臂溯沿而上,没入叶青小星核表面,那上面正迅速微雕形成又一座水晶宫,随着黑洞吞噬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水晶宫也越来越大。 水晶宫里,一个个男女灵体相继重生,讶然望着周围的晶莹剔透宫殿、假山、草木,稍有些生死折转的错愕,旋即想起了什么的恍然大悟。 “我们又阳化了。” “还没有,等等吧……” “有吃的没有?” “门口这只水晶猪……不能吃吧?” 淡定的人习惯性开始整理居室和周围花草树木,至于灭世,又不是第一次了,慢慢等着转生机会。 ………… 星核外面 伶看着这一幕,也是眼角抽搐。 “这最忠诚、最珍贵的五六千万汉风国人,老汉人,是这片汉风复苏文明的脊梁,他们继承东汉末年族气最慷慨悲歌余辉,还有一次次灭世转生记忆经历,并不怕死,每一个人都明白自己的选择,甚至会默契联手组织、压制、逼迫所有野人跟着献祭……祭我,祭天。 “那我就必须对得起这样的忠诚,还给他们一个第九帝国!” “还他们一个天命!” “但这不是嘴能还,要对得起他们,我就不能在乎……越是在乎,越是会失去……束手束脚,这个威胁绑架,那个威胁人质,这个圣母博爱,那个人道主义,最后还一个都不能少?在编童话么?” 叶青说着,目光冷漠:“倘使我放不下这个第八帝国,哪里来的第九帝国的更辉煌?” “帝国可以一次次毁灭重生,这个族群必须延续下去……这个族群可以一次次毁灭重生,这个文明必须延续下去。”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万事万物都在变化,越是在乎而抓紧一切就越会失去一切,就捏紧手里的水,什么都留不住,那真的在乎?不,那是不在乎,在乎的只是自己情感里‘拥有’的虚拟安全……这片虚空,这个世界,这个民族,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拥有,都是先王们率众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精神不死,这脊梁不倒,就算失去一切又如何?” “倘使大道独存,遗世独立……那就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不过,道路归道路,还是要回落到力量上,必须争取资源和能量,才能形成新的一条河床,流淌在虚空中。” “这便是为什么要自己抢自己……必须争取第一桶金。” “一步退,步步退。” “公民小姐你做了这个世界的窃国大盗,你毫无顾忌,你势不可挡……我又怎么敢落后于你?” “记得么?做好人,要比做坏人的更聪明、狡猾、狠辣,不然,好人会死,劣币会驱逐良币。” “也有一种人,爱一切荣耀而不承担一切罪责,明知道什么都不做会最坏,却推脱这是我心爱,我对她有责任而束手束脚,眼睁睁看着别人将她玷污?” “说赤果一点,与其将她拱手送给你强暴,不如我自己强暴她们。” “如果还有什么怨恨,黑气,谴责,都冲我来,什么样基本盘就能承担什么样罪孽,我愿意成罪孽深重者。” 叶青坦诚了一切,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平静:“我愿意罪孽更深重……你抢,我跟你一起抢,抢自己的母域世界,看我们谁是最成功的窃天大盗。” “你……” 伶完全说不出话来,这是全面开战以来对方首次说这样多、说的这样赤果果,分明是已经不需要任何信息屏蔽,真正图穷匕现了,她即便现在暂时力量上还能压得住叶青,然而随着这场吞天灭地的竞赛,随着龙气的倾斜偏向,天平却在迅速失衡。 这一刻,真……感觉到了某个层面的巨大差距。 这个灭世者,破坏主,进行的是毫不在乎的抢劫自己世界的事,杀着无数的人,口中说着不在乎,偏偏还有无数人信任,过去一次次的灭世,让君臣之间的这种信任超越了灾难。 冰冷残酷的内核是最深沉的理解与信任,极端的矛盾,又统一完整。 他就似乎是世界,不,他这一刻就是世界之心。 公民少女不由想起来传说,当某种存在强大到不假外物而存,能在虚空中独立流淌出一条河流时,更加弱小一些个体,就自然而然依附上来,而这并非个例……虚空中,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世界。 据说,有些道天公民在修行到一定程度后,会自开世界。 这个被世界抛弃的遗世者,这个她口里的北京猿人,也不知道是经过了谁的引导,又经历了怎样一步步挣扎蜕变,最后一次次破釜沉舟,走在了她这正牌道天公民的前面。 相比之下,她言必称道天光辉,依托着方舟和星核力量,小女孩一样挥霍着自己的资本,反远远不及了,于是失去一切优势,瞬间形势颠倒,一败涂地,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这时雪白的脸颊涨得通红,最深刻感觉不是死亡恐惧,而是给对方在某个最深处层面刺激、碾压、嘲讽、暴击后一种体无完肤的羞窘…… 1943.第1943章 NPC(上) 但伶知道自己没有软弱的资本,叶青没说错,这片蛮荒法外之地,她一个道天公民,是强大的,也是孤独的…… 甚至不用看元芊妹妹表情,也知道自己在这灭世角斗场上没有帮手。 黑洞依旧掌控在手中,在星炉外的引力视界扩散到了方圆千里,抽吸越来越强,这刺激天地泛意识,整个世界灵气愤怒,投注过来针结构对破坏性物质溢流,将黑洞当病毒来制造抗体,企图相互抵消。 通常是有可能蒸发掉黑洞,规则回落到力量上,世界本源规模更大! 但虚空能级阶梯落差相对衰变……青帝世界大环境涌入的物质溢流,经星炉高能屏蔽,再注入黑洞时已无害,反白白得添送了养料。 这一层过滤控制,元芊都控制不了,无法偏帮叶青。 “夫君你和我一起绕过去,对接世界本源……告诉它们不要这样干。” “好。” 黑洞传出一阵波动,进入了世界本源精神海洋,两个小股东声音扩散开去,而……迅速淹没在更嘈杂潮汐背景音中。 公民少女抿了抿嘴,低哑着声音:“没用,这个战术是道天针对底层世界研发……世界之心勇气是一以贯之,但晋升时还是有很大区别,越是低能,它对未知理解越低下,抗风险适应能力越差,它根本不理解星炉这种技术结晶,你们是能理解,但你们做不了主。” 舟炉分体,破釜沉舟,作同归于尽的最后一击,这个灭世角斗场,必须有一方倒下才会停止。 或者不停止。 星炉的这片高能里,黑洞威势就降格蜕变成小小玩具,点起篝火后的火苗一样,只是人类文明中,这样的工具一直在进步。 叶青只是没想到会进步到……烧烤世界。 忽然一笑问:“请教一下公民小姐游戏规则——你说这炉灶上,掌炉厉害,还是掌勺厉害?” 伶能理解这番话的意思,两人用来博弈的棋盘,吸积盘上的高能力量在一点点倾向偏斜说话的男人,抢劫世界收益分配迅速扩大,她抢到的越来越多,但叶青总是比她抢到更多。 棋盘的棋子数在迅速失衡……这明明,是她的棋盘啊! “自是掌炉的厉害。”少女还是有一点点不服气。 轰! 一拳在身侧横击过来,小星核镶嵌在对方拳心,紫电裹挟:“你……确定?” 伶握着大星核抵住对方攻势,无视对方诱惑,强忍住不催星核,只动用黑洞,僵持了一瞬就毫无悬念给打破防御,重重击在她柔软的小腹上,瞬时倒地。 “回答错误啊……公民小姐,要不要再来答一遍?”温和的声音。 单膝跪地,没有完全躺倒,一只手捂着小腹,一手死死插在黑洞里,抽取灼烫的烈火:“再来也是一样的回答!夏始祭灶君,先秦五祀灶、门、行、户、中雷,你听过有祭厨子么!” “你历史学得不错,但夏就亡在厨子伊尹手里,治大国若烹小鲜……” “你说掌炉的厉害也对,散伙时才是掌炉的厉害,过小年,送灶王……散伙饭,最难吃的饭啊。” 叶青语气有些低沉,望了一眼外面的灭世之火:“掌炉和掌勺分赃不均,玩不下去的时散伙是一个好选择……你抢世界也就罢了,却抢错了人,芊芊的心在我这里,人也在我这里,她是你妹妹不假,你抢不过就烧你妹妹家?不择手段,你以为你是青珠?” 新一波紫气涌入,伶一言不发,两人辩论说什么其实不重要,关键是力量,她手握星核不敢激发,也不肯认输,反手就给叶青一拳。 嘭! 叶青再度将她打倒:“喜欢暴力?” 两人现在对拼的不是星核存量,拼的是黑洞汲取增量,叶青就是一面倒碾压:“还喜欢玩火……你已是真正的人,紫衣姐姐和元青姐姐作保姆没有告诉过你,小女孩不要玩火,会尿裤子么?” 又有新一波紫气涌入,少女一言不发爬起来,五感有些模糊,对方欣赏、戏谑又危险的目光和侮辱言辞,都没有感觉了,下个瞬间,又是当面轰的一拳击倒:“说话啊!” 少女倔强地爬起来,脸颊有些红肿,在元舰灵面前这样,什么道天公民的脸面都没有了,眼眶红红的,泪水模糊,就是忍住不落下来。 又是当面一拳:“不玩火会死么!” 爬起来,咬。 “听没听过玩火**!” 扑,牙齿掉了两颗。 “夫君。”元芊声音放得轻柔。 “别劝我。”叶青说着,又是一拳狠揍:“最讨厌……熊孩子!” 毫不怜香惜玉继续殴打小姑娘,血流满地,换个不知情的人看来,这就是惨无人道,场面令人发指。 “还玩火灭世……简直了……” “给你一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一把火你能烧遍世界……我给你的火种,也能收回这火种……你以为你是你姐姐元青和紫衣?” “你知道她们要灭世的真正意义?你元芊妹妹告诉我,她们根本没将青帝世界看做敌人,也没将我看做敌人,这才是做事……你他娘的跟我卯上了?有病?她们两个牺牲掉自己,就是让你挥霍着星核证明你已经长大了?你的自信膨胀到何种程度?” “什么都不懂……玩火……滚回家玩泥吧!” 连续的轰击已让公民少女衣裳一片片破碎,雪白**沾染了炉灰,虾米一样痛苦蜷缩在黑洞底下的地面上,犹自死死抱着星核,另一手插在黑洞里不认输弃盘……她可以接受任何侮辱,但不能接受放弃。 连续地打击还在身体上传来,灭世火焰汇流支撑着一时还不会死,但也正在衰弱下去,过某个临界线大概会维持不住黑洞,不得不爆发星核溢流,送对方分身飞升了吧? 可是,对方为什么不高兴,反这样愤怒?好像许多年前,紫衣姐姐不高兴时那样…… “我……真做错了么?” 少女细嫩的脸颊贴着粗糙的炉渣,这些一次次灭世燃烧的灰烬,她首次发现这片炉渣是这样的粗糙刺痛肌肤,紫衣姐姐和元青姐姐经常默默坐在这里,坐在炉膛内这片粗糙的炉渣上,都很少让她进来……迷惑之中,陡然间,回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曾经自己也是一片……世界之心的残余。 在世界本源海洋里自由自在游荡,每天忙忙碌碌做些自己也不太明白的事,但很开心……有许多同类……后来世界毁灭,大家都散了。 沉睡中忘记了许多东西,忘记了为什么而快乐,漂流时遇到了零号舰,契合同化开始,变成了野生舰灵少女继续沉睡……又是漫长的漂流,遇到了青珠,睁开眼睛时,那个陌生人惊喜的眼神,仿佛她是一件稀罕的珍宝。 学会穿衣服,学会捕捉猎物,学会战术配合,百万年,一次次在精致华美的金丝鸟笼里眺望外面的世界。 青珠也从不让她踏入红尘一步,舰门外就是花草树木,自不可以出舰了。 还是更喜欢在虚空中游荡狩猎,那时,她就可以出舰,偶尔立在幽暗的虚空中,看着陨石雨在远方滑过去,想着它们都会去哪里啊……以前是怎么样的啊……家里还…… 不知道为何,想到家,就会沉默下来,似乎有些情绪低落,自己生来并不应该是这样孤单。 但是,已没有家。 家园已毁。 那时候美丽纯净的小萝莉,安安静静,不说话,不好奇,不渴望,不需要证明自己,没有什么目的,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给主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白天放在精美的密封橱窗里,展示给人看,夜里就收藏起来。 而夜……格外漫长。 “不要碰任何东西……不要好奇……不要理会任务外的事……”主人魔咒一样的警句重复了许多次,百万年,数都数不清了,已经成习惯,融入了性格。 猎物……狩猎……游走……不放弃……整套的行事规则,命令语句一样写进自己惯性,她忽然发现即便没有了对青珠的情感,即便没有人可以再强迫她一个道天公民,但那个阴影依旧沉默着立在自己身后。 星炉的清洗,只不过再写进了另一套的命令语句,强制扭曲回来,并没有改变内心的一些茫然。 问过紫衣姐姐是不是每个小孩都这样,紫衣姐姐那时神情平静,说:“是的……人类的小孩,也是在一次次试探结果中积累惯性,极少数能适应不确定的结果而成长起来,最后碰壁多了失去勇气,在社会的洪流中麻木行为着,如同行尸走肉,如同npc。” 零号舰的小数据库里没有npc的信息,那时新回归的舰灵少女听不懂,但是沉默听着。 然后紫衣姐姐顿了顿,取笑着:“看,你都不问npc是什么,你就是npc啊……虽有情感和智慧,但还没有摆脱过去阴影,青珠蠢货土著教坏了一个美玉良材,幸清洗还原了一遍,还有摆脱阴影的一点可能……” “什么时能摆脱呢?”她小心翼翼的问。 1944.第1944章 NPC(下) “如果那一天到来,妹妹记住,你摆脱不了你的影子,那就是你自己的一部分……但你能摆脱掉别人的影子,那些强加的、欺骗的、恐吓的、扭曲的……舰灵的性格都是过于冷淡自控,反很难释放,呜一声哭出来,或痛苦地喊出来时,就释放了出去,那些你觉得重要的东西会突变得不重要了,它们无法再欺骗你让你觉得它们重要……剩下的东西会很少很少,毕竟你是npc么……但你会找到自由,不是任务流程的思维惯性拘束你,而是你在做自己的事……” “姐姐要回故乡,不是任务流程拘束么?” “我是喜欢那里……” 瞬息间的回忆如此清晰,又转眼模糊,不知何时力量膨胀了心灵,而这时又在云端坠落涂泥,隐叶青一脚踩在了她身上,恶狠狠:“忍不住要爆发星核了吗?就等着你送能量溢流了,最后再问你一次……” “夫君,求你别这样……” 公民少女回醒过来,深吸一口气:“妹妹别告诉他!不要求他!不要为我求他!” “现在的情况,伶姐姐需要带走我,没有元舰灵来统合云网、修复方舟,没有我带上天仙来支援,一船人回归风险会非常大,失败的责任,她担不起……不是针对夫君你,是我。” 叶青神情微怔,松开了脚,冷冷:“这我不管,我只要夫人你,你得留下,她得离开……不肯,她得死。” “让她爆发星核试试,我等着呢!” 紫发少女扶起了满身灰烬的伶,叹一口气,低首:“对不起……其实都是我,没有我绑架融合了三方,就不会这样为难,早知道夫君这样强……我也不用渗透元舰灵了,呵……有钱难买早知道,我不能看着姐姐你死。” “啊——” 伶大喊一声,死死盯着那个冷酷男人,又看看妹妹转身要离去的背影。 这公民少女几度面临失败、选择同归于尽的死亡时,红红眼眶里转半天,都一直倔强忍着没有落下的泪水,这时珍珠一样扑簌簌落下……她终意识到,就现在元芊妹妹为了她而请求,还有之前元青姐姐、紫衣姐姐,都有太多人牺牲了。 河水防堵了百万年的堤坝崩毁,这一发不可收拾,像个幼稚而自大的小女孩遭遇首次全面重创打击,情绪的完全崩溃,道路的完全崩溃,信念的完全崩溃…… 银河的徽标在她心口位置出现,一闪一闪变得不稳。 紫发少女顿时大惊:“当心!你的道基不稳……” “没事……妹妹别管我,你走吧……” 伶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就……晕了过去,到这时还没忘记死死抱着星核与黑洞。 “喂?” 叶青一怔,感觉画风突变了,不由无言放下拳头:“嘁,小女孩的抗压太差……这就要崩解道基,她原到底是什么肤浅思路?我刚刚是随口乱骂一通啊……不会都说对了吧?” “你闭嘴!” 紫发少女没好气瞪了这个男人一眼,她将自己的小姐姐抱住,感觉到怀中少女的身体气机冲突剧烈,类走火入魔,又是在梳理什么,一时还无法分辨。 叶青也俯下身,盯着公民少女胸脯上若隐若现的银河徽标,莫名一种吸引:“这时要检查一下的……” “你想检查什么?” “补刀啊,反派倒下说不定是在使诈,在男女主角拥吻时突然暴起,给上背后一枪,女主角挡枪牺牲什么……还是砍了她的脑袋,泡在福尔马林里放心。” 叶青淡淡抽出了剑,神色沉静,无喜无怒。 ………… 血在飚溅,残肢抛起半空中,迟滞轰雷声淹没耳膜,焦黑人体倒飞出去。 空气里到处都是灼烧的焦臭,一片焦黑凤凰青羽飞扬起来,浓烟滚滚热气冲霄,一道道烟柱纵贯在天地间,土龙在山原间滚滚游走,金气闪烁,带血的龙鳞在半空中纷撒,五色的旗幡海潮一样席卷,隐钟磬天籁之声,陡化杀伐之音,弥漫整个方舟世界战场。 “太真老贼——” “小凤凰,你光有权限加持还不行,叫你家大人出来吧!” “哼……结阵!” “他们相对降格了,别给他们缓冲适应高能的时间,诸位五莲道友分身都冲上去!助我与太真道友解决她们!” “就凭你们?方舟加持——喂,那面烛龙,你不过来,本姑娘就揭你老底了!” “影龙,我们过去帮忙。” “是,族长……” “孽龙……祸害遗千年,早该杀了你——” “哼!两个老蠢贼,看背后!” 回首空空…… “是头顶!” 铮!铮! 两道雪白剑光当空刺下,钟磬撞击,锵锵锵锵…… “白帝!白云!星炉都没有了!你们两个还以为能上船远航?你们不相互打杀决出金属主权,找我们是闲得慌了!” “你们……比较好杀。” “对。” “啊——” 轰隆隆的震荡淹没了一切声音,现灵气充盈的方舟世界,道天公民、元舰灵、舰灵少女们……这些原主人一个都不在,有两拨外人在她们的土地上搏杀、拼死、争夺。 这画面给人一种离奇的荒谬,又是这样血淋淋。 视线上升,越过烟云,到方舟界膜上,晶甲上的高能冷凝白雾已开始变得透明。 江南水乡的山坡梯田一层又一层,流水潺潺逐层渗透,最核心保持着充分的高度落差,方舟高能滑坡也是这样,越往内环就越不明显,这在下面两拨就体现非常清晰,逐渐在一片混战中拉开距离,形成两片战场。 太真、上真还是高能紫气,白帝和白云、少阴、影龙等一开始就在方舟里天仙纷纷围攻这两个前圣人,人数虽众,奈何不了对方刺客擅长的爆发力,顷刻难下。 新上来的青鸾、端木、东荒青脉九天仙,相对这片环境变成地仙,她们只能与五莲派的天仙分身结阵形成道域对抗。 一开始,九人是对上几十人不利。 好在青鸾能以本命道侣的授权调用方舟世界,是最大道域,在白帝和新五脉的天仙们帮助下站稳脚跟,就开始反击对方五莲大阵。 “当心!他们本体势能上涨了……” “碾死你们……区区分身还想和我们斗!你们以为自己是青谨,本体飞升到高层时空,分身解锁都能无敌?” 脸颊红红的凤凰少女精神振奋,整片世界对着她灌流抬升,长久沉浸在高能灵气产生的淬炼效果,让她和之前的白云、叶青飞升时一样发生蜕变,不过是更安全的水涨船高。 别的天仙也逐渐适应高能环境,神情都是喜悦……有这一次,下次世界再水涨船高就容易了。 再看向下面敌人分身大阵,都是感觉应没悬念了。 “太真!上真!对方舟界膜刺一下!” “什么?” “召唤……回归……水涨船高……” 风中的声音零零碎碎,落进许多人的耳中,而太真、上真分明地迟疑了一下,才做出回应。 “好……” 最熟悉曾经同伴的少阴姑娘闻言,神情一紧:“不好,拦住两个老贼!不要让他们刺穿……” “哼……正面抗不过,但你们要拦住两个顶级刺客?” 两道紫光唰唰交替轨迹,上溯天际。 电光火石,血花飚飞,围追堵截,十面埋伏,两个老刺客拼着受创难得强硬了一把,在界膜两端各自刺穿了一个孔洞,青鸾挥手迅速弥补,又有新的孔洞出现。 噗噗噗噗……缝纫机的扎线速度排刺蔓延,某种隐秘的波动,对着虚空高处时空散发了出去。 “糟糕……” 少阴姑娘神情一紧,忍不住向某个方向望去。 界膜空隙里渗进来虚空寒冷,冻结冷凝了漫天风云,雪花洒洒飘落。 一个年轻道人在远离战场的一小片海洋之上泛舟里漂流,一身蓑衣覆盖了白色的霜雪,手持鱼竿在垂钓着水里大鱼,神情丝毫不变:“没事看导演干什么?演好你的女扮男装反串。” 少阴姑娘讪讪哦了一声,却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注意到这个普通渔翁的人为数不少,在他道躯来到方舟后,同样相对降格成地仙,又在高能里缓慢上涨趋向天仙,安定气质与战场的环境格格不入,更古怪是没人敢过去招惹打断他。 “哼,人家在拯救世界呢,怎也是给大伙办好事,别管他。”黄莲分身等一些人,不乏酸意说。 在叶青一招从天而降正面强压下伶的星核,逼得伶都只能与之同归于尽,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在变了,再仇恨也只敢诅咒他和伶同归于尽,万万不敢自己跑上去送死……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力量! 就连暗面新出来最弱的这个第三分身,谁都知道他视线根本没在这一片战场,而在更高处时空。 火箭缓缓注入燃料,随时可能点火、发射、飞升,哪个脑壳坏了去挡路? ………… “噗!” 星炉自动护主激发了一下星核,伶虽还在昏迷,脖子上瞬息白光闪动,将叶青的长剑弹开,只有隐一道红痕。 滋滋的电弧大半没入叶青手里小星核,锲而不舍又挥剑:“砍脖不行,先砍只手泡福尔马林……” 1945.第1945章 再见飞升(上) “她是我姐姐!泡福尔马林?你变态……走开!” “封印呢?” 叶青手按在对方胸口灵池位置,五气禁制展开,目光看向元芊:“就算不杀,控场总是必要。” “随便你……喂,咸猪手别摸到我这里……唔……” 微妙的轻吟声,气氛缓和下来,周围都似乎变得安静,两人都忽然意识到,最大的冲突源泉已不在了,一切都已结束。 星炉里的能场在缓缓下降,昏迷过去公民少女两手死死攥着星核与黑洞核心,仍旧在外面吞噬世界,已扩展到万里直径的巨大黑斑。 但随着伶气机衰减下去,叶青也降低了道躯力量,这个角斗场环境就已开始在打破,黑洞扩张停滞下来,与世界陷入了僵持。 看上去是一滴菜油悬浮在水中,格格不入,十分刺眼。 叶青目光瞥了一眼外面,在道侣身侧坐下来,似笑非笑:“现在就剩我们夫妻……我以为伶是最终boss,但看来,爱妻你才是最终boss?说说吧,元舰灵同志,青帝陛下,芊芊夫人,现在我们之间怎么收场?” 紫发少女轻笑:“夫君能先收了黑洞?” “容易,砍掉她的左手就可!”叶青突抽剑,又是剑光一闪,紫气凝聚成线,丝毫没有留情。 噼啪—— 星核白光溅射,血光只飚溅出一丝,紫发少女抱着伶躲开,柔声:“你这太暴力了,你真要弄得她回不了家?赖在我们家里?她已在昏迷中降能,夫君也降能,我也降能,都不要刺激星核溢流,一会就能泄压打开星炉,让世界物质流直接轰进来蒸发黑洞……就一会时间,现在也没别人……急什么?” “你是boss你说了算。”叶青无可无不可说,不急着收取黑洞。 作元舰灵、芊芊、青帝三方融合的元芊,她可没有一味迷信暴力却精神幼稚的别扭小姑娘那样好对付,哪怕身子更幼嫩,面貌看上去比伶还小很多一个大萝莉:“我可不是什么最终boss,与我相比,夫君你不觉得你自己这个试图帮侵略者灭世的大魔王,才是真正的boss么?” 叶青若有所思:“说的也是啊,为什么要停下黑洞?我就三合世界,复苏青汉遗民,重新转生阳化第九汉帝国……反正大家都很熟悉业务流程……不过贤妻你不乖,犯了家法,要和你犯了战争罪、******罪、反世界罪小姐姐一起抓起来,姐妹都要放在桌上打屁股。” “你敢!”大萝莉炸毛了。 叶青不屑一顾,撇撇嘴:“我现在还有什么不敢……一手遮天,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百无禁忌,灭绝人伦,罄竹难书,丧心病狂,罪大恶极,穷凶极恶……” “噗……”竭力绷紧没忍住的笑声。 “严肃点,在灭世!换做冒险剧本,现在角色对位变换了,我是要灭世的恐怖大魔王叶青,你是要保护世界的救世主、勇者美少女芊芊……快来献身创造奇迹!” “你这是什么冒险剧本?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女性救世主、良心魔王,又没有什么大反派来承载怨恨,难道让主角来承载怨恨?” 少女狐疑地看他,习惯性提出对故事评价质疑,大体配合着夫君:“看客追了整本书,最后一章才发现主角勇者才是最后魔王,会扑街吧?” “如果勇者美少女很美丽的话……”叶青声音顿住。 一头紫发垂在怀里,柔顺如水,在灭世的光辉里带着迷幻的亮泽,仰首看上来的明媚小脸,青稚的容貌,纯净的灵魂,深邃的眼神,还有身体姿态中那种毫不设防的予取予求意蕴,特别动人,一下就攫取了叶青的心……是芊芊!! “嗯,夫君?” “就你多事,管它好不好卖呢?小丫头快回答,别浪费大魔王给你的最后一次选择机会。” 叶青神情惫懒地摊摊手……语气,是认真,看着她双眼,一字一顿:“不然,我就灭世了。” “你是认真的?” “你忘了?为夫说过……如果你喜欢皆大欢喜自由,那好,我会用力量给你真正的自由。” 叶青顿了顿,深不见底的黝黑眸子,是最深沉幽光:“真正,绝对,自由。” 星炉里一片安静。 ………… 幽暗虚空 失去归宿孤魂野鬼在茫然游荡。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距离永固时空门和青帝世界都太远了,在青帝世界已大幅度抬升的情况下,用漂流的话也需要半年行程,黄花菜都凉了。 仔细看去,会发现这些冻尸一样是天仙本体气息,总数量上百,分三波。 最团聚那波是五莲派,然后是赤帝带领的赤脉、黄脉和少数几个黑脉、白脉天仙,还有一个黑帝孤零零的远离,他在青帝世界的分身已带着仙天支持了青脉,自是要与别人划开界限,招呼之后也有几个黑脉的旧部跟着飞过去。 现在都已闭上眼睛,尽量在漂流中节省力量消耗。 谁也不知道这有多少作用,现在大部分人,都和青帝世界里分身一下子失联,只有黑帝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说,跌宕惊变的局面已让人目不暇接,完全将这里的上百个天仙本体都抛弃在了棋盘之外,变成无用之物。 忽然间,一种隐秘的波动扩散到这片空域。 “咦?” 黄莲等人唰的睁开眼睛,面面相觑一阵,相互校验……如果是一个人,那还会怀疑是陷阱,诱惑他们自戕,但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来自方舟世界里的信息。 除了一个五色莲袍老人。 信息最后确证,才反馈到五莲那里,这老人毫不犹豫地说:“机会来了!” 黑帝最先觉察到异常,警惕盯过来,传音对赤帝说:“道友小心……这里局面不同世界内,咱们本体至少得和衷共济……” “动手!”五莲喝令。 白光一闪破空,白莲突袭黑帝,没有任何迟疑。 “干什么!”赤帝连忙支援。 “滚开!别碍事!” “说清楚,大家现在都给叶青祸害到这境地,犯得着最后还拼……” 嘭—— 黄莲赶上去一拳轰在赤帝身上:“碍事……” “……不可理喻!” 赤帝大怒反击。 但不仅仅是白莲和黄莲出手,剩下赤莲等五莲派天仙本体,也都翻脸出手,直接碾向刚刚还算‘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五脉众人:“杀!” “你想杀我,没这容易……” 黑帝冷笑的声音顿住,对面的白莲胸口放射出亿万道彩色光芒,黑帝一怔,下意识地催动了灵池。 轰!轰! 第二下是黑帝最后自爆,上来就是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五脉众人都震惊了……自杀攻击? 没必要吧! 唰! 白莲道躯的自爆,瞬息撕碎了黑帝道躯。 一个白色琉璃的元神灵体浮现而出,看也不看周围的混沌溢流,直接冲进去溢流,灵体在迅速缩水消亡,最后信息亮光一闪而过:“回归!”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接连的自爆在各处亮起,几乎所有五莲派天仙本体都选择自杀攻击,拉人下水。 “都疯了……你们这么干,有什么意义?” 赤帝眼角抽搐,拼命逃开黄莲的追杀,正要逃出生天时,一道赤色身影出现在前面,轰对撞间各自速度陡降:“赤帝道友,你上路了。” “我投降——让世界里的分身配合你们……” “晚了!青帝世界已不认我们这些孤魂野鬼!”黄莲冷笑,冲上去包夹,直接就开启了自爆:“你当英雄呢,还是当狗熊?” 赤帝目龇欲裂,做梦到没想到自己会这……被英雄死,咬牙:“好……” 轰——轰——轰! 三人同归于尽,三道信息最后都回归世界,但等待他们命运差别很大,一个是大清洗的世界,一个是高能的世界。 “为……什……么?”许多人死不瞑目。 “青帝世界不认,还有一张高能的船票刚好握在我们手里,感谢叶青吸引方舟上去又降能回来,还逼走方舟无敌主人,给了我们鸠占鹊巢机会……还不懂?那就去死……” 这样的场面在各处发生,整片空域都在大规模清场,天仙集群自爆,相继陨落,流星滑落如雨,在诸天外界恐怕都是罕见。 璀璨而残酷。 很快最后只剩下五莲一人,耳边还回荡着徒弟黄莲最后声音:“老师,我们先走一步,在方舟等你……” “去吧。”五莲微微颔首,却没有跟着自爆。 方舟里分身折在了青帝自爆下……只有分身承接着信息回归才有意义,否则就真是自杀了。 这个回归途径走不通。 老人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望了望周围空域遍布的天仙残躯甚至亚圣残躯和高能溢流,笑了起来:“那就也学着小辈……绕路吧。” 他深吸一口气,衣裳片片破碎,身躯涨成百丈法相,周身泛着清波水光。 嗷—— 屹立虚空幽暗的先天神灵,对着这片空域张开大口,露出两排牙齿雪白锋冷,嘴巴往下一合,将所有残躯和高能溢流吞吃下去。 神灵倒塌,清波奔涌,针对叠态,在虚空里化一片混沌莲池,带着兹兹电光。 混沌雷阵雏形! 匪夷所思在世界外展开了这件超级武器雏形,视角拉近了看,就会发现奥秘,上百个天仙道躯,都是莲藕的节段埋在污泥里,相互连接,莲藕一节节串联在一起,这是所有五莲派天仙的牺牲。 “莲池化生……” 就是上百个天仙……作普通能级电池的串联,不断叠加单元电位差的增压,最后两个末端的高下落差,上百节电池的串联升能,催生出惊人的兹兹的电光,迅猛超越过极限。 “噼啪!” 电光火舌,异变而生。 1946.第1946章 再见飞升(下) 莲池中间水波荡漾,一根紫色根茎探出水面,亭亭玉立,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紫电闪烁汇聚做电浆,电浆在萌芽着。 闪电毁灭,孕育生机。 “新仙族……” 一个小小的紫色莲苞升起,半透明的胞膜里面,蜷缩着一个赤果的男子身体,撑开莲瓣,在紫色的电浆站起来时,却是年轻、俊美、强大,如璞玉浑然天成,低首看了看自己,没有任何一丝原本苍老,这并非表象的修复,而是在灵魂深处焕发出来的新生。 “完美之躯,果真只有在世界压制之外的虚空中才能完成……” 多年夙愿达成,神情没有欢喜,代价太大了。 一层层紫气萦绕焕发,带着丝丝电光,整片混沌雷阵力量汇聚到了年轻的五莲道人身上,力量完全恢复了当初刚刚降能下来时的巅峰……不,这还远不是曾经的最巅峰! 他仰首望向天,完全紫光笼罩身形缓缓悬浮起来。 唰一道巨大吸引力在遥远的罡风层传来,紫色人影就随之在幽暗夜空中化成了一颗小点。 飞升……又见飞升! ………… “夫君,你当灭世大魔王……性格、力量、手段也够了,但总有点奇怪。” 青帝世界黑洞中心的星炉内,紫发少女微笑眨了眨眼睛:“不过没关系,今天妾身就夫唱妇随一次,夫君你说灭世,妾身就帮你一起灭世……” 玉足轻点,皮球踢回到了叶青这里。 叶青眉微扬:“夫人不信我能成功重造世界?觉得我是在赌博?” “一切皆有可能,一切都不确定,都说了是夫唱妇随……我还会在意结果?不在意结果,能承担风险,就不是赌博……只是选择。” 紫发少女脸颊微红,修长的睫毛垂下,柔声:“大不了,概率不成,最坏打算,我们一起带着星炉回去方舟里,送伶妹妹回娘家……回故乡道天,不过那时,夫君你到底算是上门女婿,还是私生子拐了嫡女回来?” “你太污了,元舰灵小姐。”叶青斜视。 “夫君你会在乎?我们都接受自己的选择,对不对?”紫发少女轻轻一笑,眸子微转:“不过夫君你这样突翻转,芊芊可不信是你蓄谋已久要做灭世大魔王……多半临时起意,是有别的什么变数逼上来了?” “去问你的小姐姐,她生怕五莲等人漂流着运气好回到世界,说不准能重生世界,于是直接弄了个捕鼠笼子,真的是要一夜之间灭满门,小小年纪歹毒如此,欠教育啊。” “那不是正好,一会星炉开启破了黑洞,我上去方舟看看,还是夫君上去看看?” “你上去吧。” “那我要带着姐姐上去。” “……算了,还是我上去吧。” “那我要带着姐姐留下……好,眼神出卖了你的杀气,你就想让她死,虽有些可恨,但她至少也一直是想带着你上船对不对?她甚至还想带着青汉遗民上船,刚刚黑洞都还和你抢灵魂,只是不得人心,她没有抢过你……” “她叫我猿人!” “夫君你在乎这个?”元芊揭破了丈夫的胡诌,轻轻推了推:“别借着伶姐姐来发火……是妾身错了,妾身应知道夫君是这样威武强大,妾身不该瞒着许多事情,妾身不该自以为是自做主张……妾身不该想着施舍一样留下分身给夫君……真的,伶的立场并没错,真正错的……是我……” 空气里,安静了下来。 黑洞还在呼啸着旋转,但是对望两人已完全听不到了,目光交触了一会,叶青移开目光……真是,太聪明而懂人心的夫人,也是很难缠紧啊。 紫发少女可怜兮兮仰首,目光盈盈欲泣:“夫君要休书么?” “不,现在我改主意了,这位公民小姐竟敢和我争夺贤妻芊芊的心中份量,以后这样下去岂不是很糟糕?当我是雷宵?或者青珠?或者青鸾?”叶青冷笑一声,杀气腾腾:“现在我决定让她生不如死!想死不能。” “喂!前两个也就罢了,第三个怎么回事!你还只是芊芊的男人,不是青帝的男人,别把鸾儿扯进来,她招你惹你了?”紫发少女似模似样叹息,嘴角微弯起隐约的笑弧:“你想让伶怎么个生不如死?我可以做参谋哦……其实妹妹也是有些抱怨的呢……” “……” 叶青摸着下巴,沉思起来,十足十拿捏。 紫发少女翻了个白眼,正要使出浑身解数再接再厉软化夫君这颗顽石时,忽然感觉到怀中娇躯一动,灵池五德封禁闪动而无法突破嗡鸣声响起来。 两人低首看去,公民少女脸颊憋气涨红,本能反应深吸一口气:“激发星……” 嘭! 叶青先下手为强按着她的脖子,将这公民少女半个身体都举起脱离了自家夫人的庇护,一直按进黑洞中,锋利吸积盘轰然卷过,血光飚溅而出。 凶残如斯。 ………… 唰!唰!唰!唰!唰! 虚空中许多无形东西穿过微小空隙,进入了方舟,白帝重新压制住太真和上真,毕竟刺客的爆发是不持久,没法和叶青盾战士相提并论。 方舟界膜重新封闭起来,但这时,五莲天仙分身大阵中,都一个个闭上了眼睛,气息微妙出现了变化。 远离战场的偏远海洋,一艘漂流小舟上,身披蓑衣的渔翁垂钓的海水里,鱼群密集攒动。 “堵?你能堵得住?” 黄莲最先睁开眼睛,高能环境,解锁的道躯,回归的信息,蜕变的元神,在假格地仙一层陡上涨飚进的势能,让他脸上露出满意笑容:“哈哈……又见面了,青鸾,你还是没堵住我们的回归啊……” “你……是本体!”青鸾冷着脸。 “猜对了,老师法驾也即将到来……经由上百个天仙自愿与非自愿献祭飞升转道……大手笔,很惊讶对不对?不是只有叶青一个人会破釜沉舟。” 这时赤莲、白莲等人也睁开眼睛,气息大规模密集复苏着,四五十个天仙分身解锁晋升,也在迅速消耗方舟内部高能灵气,简直是在变相本体集群回归! 战略大转折! “好极了……” “分身在这高能只是地仙水准,但滑坡一旦结束,我们解锁后能保持住力量,就是天仙!” “变相的回归了……” “伶不在!” “幸好不在……没人能和她赢碰硬……” “叶青本体和青帝也不在,是青鸾在主持,这下看她怎么死!” 这样大规模的灵气动静无可隐瞒,而他们有信心成功,有人冷笑:“在青帝世界即将毁灭时,方舟世界就是最后的避难所,希望所在,还是青鸾道侣青帝的道基所在,她不敢乱来!” “哼!我不敢?一个虚空灵族,你指望我多么在乎世界?” 青鸾目光闪烁,看了看偏僻角落里叶青的两个分身,又抿嘴微微一笑,还有两只随时能变身暴龙的大老虎守着,她根本不怕。 这时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加快高能灵气汲取稳固自己新环境里的天仙之躯,似想到什么事情,说:“等等,你们老师没有分身承接吧?黄莲你刚刚好像说……飞升转道?” “自是高层时空,降能攻击,钢铁之躯!无人可挡……”黄莲说着,眉皱了皱,似乎想起什么。 “哈哈哈……” 凤凰少女好不容易止住笑,神情舒缓,说:“有人的……” ………… 嘭!轰! 陨石猛撞击在一起,激撞火光反映在这片高层时空天界镜面上,照亮了方圆数万里的这片虚空垃圾场,这样空旷寂寥废墟之中竟有人活动,一大一小两只火凤凰在努力清扫垃圾,扫成一堆。 这种清洁工的事,与她们的身份相比,或是有些不相称。 红云用袖子帮女儿擦了擦灰尘与汗水沾染的额,女儿仰首露出一个笑脸,眸子里还是有些哀伤,做母亲的回以安慰笑容,轻声:“叶裕应会留下分身,我们回去世界里找……总不会转眼就忘了琼阳你……” 其实大凤凰自己也有些力量消耗的脸颊泛红,还有些灰扑扑,使人感觉纯净。 她看了看不远处还在收拢陨石的年轻道人,对方的工作量更多,毕竟力气更大,这一幕,总让她莫名地感觉到安心,传音:“青谨道友这样忙着先收拢物质,星核还会有高能溢流传输?下面一个分身能送胎膜上来么?” “不知道,未雨绸缪吧……不管是谁上来了,总得招呼着。” “哦。”凤凰母女还不知道这话意思。 继续忙忙碌碌……忙忙碌碌……突然,她们都一齐停住,低首看了看下方的罡风层,感应着某种气息的靠近,又看看身边。 年轻道人的身影不知何时也过来了,目光幽深,俯瞰下方。 母女这时才悚然发觉,周围原本她们为叶青再造世界准备的陨石大阵物质,不知何时调整成了一片巨大的环形迷锁,闪烁着亮起点点星光,隐呈现奇特而迷蒙的星环结构,似乎是两条银色的悬臂在盘旋而出。 1947.第1947章 镇压 “叶青的首席分身?” 黄莲挥了挥手,表面看上去浑不在意:“他本体都陨落了,区区一个分身同级能挡得住我们五莲老师?就算加上红云和琼阳凤凰,老师也根本不用理会,上去就直接降能回来……你们根本不知道老师现在有多强大……” “有多强大?你怎么不吹你五莲老师能打死叶青分身?连个分身都没自信斗过,死鸭子嘴硬……不和你废话,你想着给队友复苏拖延时间?” 青鸾冷哼一声,回首看了看青脉天仙,除她自己优先汲取能量成了假格天仙,都还没有人来得及晋升回至高能天仙,只算多多少少有些高能灵气储存。 类似白云用剑阵纯凝保存一样,他们也结成了青龙大阵,原本适应晋升高能天仙之后,是要围杀太真、上真。 但现在敌人集团归来,要截胡翻盘的样子,青鸾也就不等了。 她挥手对着方舟星炉消失后的空位一拍,冷笑:“可怜家伙,不知道自己……都是给你们老师牺牲了。” 轰! 一个巨大的空洞出现在方舟底部,高能灵气泄流而出,紫气垂降涌入永固时空门……越过时空隧道抵达青帝世界。 核心区的高能级环境急剧降能滑坡,一泻千里,几乎瞬间变得不够在场所有天仙分身升级所用。 “青鸾干得不错……” 一身蓑衣渔翁抬起首,推了推斗笠,清晰目睹了全过程,虽现在关注点早已不是个体之战,而到了考虑灭世值不值的大魔王,也有些赞叹那凤凰少女的活学活用。 结合之前对方蜂拥而入,简直就是用盛放满满蜂蜜的蜜罐诱惑狗熊一样,以方舟短暂高能无损回归当诱饵,诱惑五莲等人出手,一下变相击杀了虚空中的上百天仙本体! 这屠全场的凶威,简直比自己之前踢场还夸张了。 自也是建立在自己踢场的基础上,还有方舟世界整体飞升又降能、青帝给了道侣青鸾权限。 等是最强的三个人整合所有力量给了凤凰少女一次助攻,也难怪。 至于受诱惑信息归来后解锁分身的相对高能地仙,等是恢复低能天仙本体,明着给对方移花接木的机会,实则是请君入瓮。 这样的阳谋,其实五莲派的天仙知道,但抗拒不了回归诱惑。 除五莲这个老兵格外狡猾,另辟蹊径之外,其他都自动跳进。 然后一个个就蛋疼地卡在蜜罐里,不上不下了……就贪便宜蹭了人家的免费无线网络,正好做成蜜罐陷阱,踏进去就由不得你,什么底子都能给泄露出来,主控权完全落在了对方手里,也就比在虚空里孤单寂寞冷的没网可用环境稍微好一点点而已。 “等等——” 黄莲等人这时脸色变了,他们最担心情况发生了,连忙大喊:“青帝世界灭亡在即,这是最后的一个避难所!你不多存着点能量修复,却放出去浪费!” “本姑娘不差钱,爱浪费就浪费,你们咬我……刚刚一个个还不是说什么,破釜沉舟不输给那个青谨道友?现在一个个慌什么啊?胆量哪里去了?这么怕死还出来混?” 青鸾反唇相讥地开了地图炮,哼的得意一笑:“现在是最后一个避难所,可不见得以后也是,就我所知有个家伙随时准备着造天……” “青鸾道友干得好,想要钻空子摘果实,也不问问这里是谁地盘,谁的控场……” 伪装烛龙的少阴姑娘哈哈大笑。 在叶青那里知道她底细的青鸾瞥过来一眼,有所不满,少阴姑娘就压低声音:“小凤凰加油!你知道,老娘倒霉时,就喜欢看别人更倒霉……要不我过来帮你?” 青鸾忍了忍,勉强看在叶青的面子上答应这个无耻妖女。 白帝和白云等人这时还在追杀太真和上真,随着环境降能,身上逐渐凸显出紫气,根本不是超限计划失败的黄莲等人敢干涉的战场。 就连青脉九个天仙人数的劣势,也由于青鸾蜕变紫气超限,还有‘烛龙’杀过来支援而变得难缠起来,更糟糕的是,众人还要警惕方舟角落里一直在泛舟钓鱼的蓑衣渔翁…… “这钓的什么大鱼,怎还没动静?” 一再的破釜沉舟,凶狠到自家世界和主世界都不要的程度,这个男人不需要任何动作,单单存在本身,就已经让所有人提心吊胆。 还有苦涩,曾几何时,会需要忌惮这样后起之秀? 轰! 能级滑坡到最后的一下硬着陆,在整个方舟世界里都形成震荡,终降回了这处时空的基础能级,这时就轮到白帝、太真这些个体的降能。 让在场众人都吃惊的是,方舟灵气还在继续向外泄露,凤凰少女根本没有准备停下来! 云网的沉寂,星炉的分体,进而随着灵气内环境的长期暴露接触外面虚空,就高耸冰川边缘在一层层融化、塌陷掉进北冰洋的海水里。 外面虚空混沌的侵蚀,甚至开始挤压方舟结膜,一处处凹陷迹象不断出现。 “青鸾你疯了!” “要毁船么!” “该死……拦住她……” 黄莲等人现在变得只是普通天仙,力量也参差不齐,分出二十几个高能灵气汲取多一些的抗住青鸾等人,余下复苏晚要弱一些,都扑上去围堵漏洞。 “你们刚刚不是说我堵不住么?不错,堵不如疏啊……”青鸾笑吟吟,目光不由瞥向一边钓鱼的叶青分身,对方似乎也抵达了天仙,可惜环境已滑坡到底无法继续助推了。 “都堵住,堵住……” 空气、水、土石、草木都在洪流般倾泻出去,天河瀑布灌流在方舟下方,很大一部分都落进永固时空门里,黄莲等人好不容易结阵施法封印修补,青鸾又立刻在方舟的别的地方开启了洞口,根本堵都堵不住。 “你真想这船变成幽灵船!它是你道侣青帝的道基之一!”赤莲怒喝。 “你都说了,是之一。” 凤凰少女淡定说,似乎是蜂后看着工蜂飞到蜂巢漏洞那里,里里外外忙碌修补,她冷笑一声:“好好做你们的孤魂野鬼吧,这里也没有你们的归宿!就算毁掉这里同归于尽,也不会和你们共一片空气呼吸!” “杀了她!夺取方舟主权,才能停下来,接应老师归来……” “她跑了……跑回青帝世界去了!” “那面不是道天公民开启了灭世毁灭,要同归于尽么?青帝都没敢招呼她进去,她怎么敢冲回去送死……” “糟!必有了变故!” “难怪青鸾敢摧毁方舟……” “快追!” “太真道友!上真道友!” “就来……” 一道道身影冲入永固时空门,给青鸾破釜沉舟后的这一下牵引,战火向着毁灭中的青帝世界开去。 而逐渐衰减的方舟世界里,那个全程一直没吭声的年轻渔翁,伸手抬了抬斗笠,积雪扑簌簌顺着笠沿和蓑衣滑落,随着方舟世界物质洪流倾泻而出。 身上在普通天仙的气息,这时带了丝丝紫气,也在滑坡着,速度很缓慢。 他所在的蔚蓝海水也都随着泄出方舟,在虚空中,化一条漂浮的河流,蜿蜒着惯性流淌,看似自行流淌出一条河道,没有任何堤岸凭依,俨然奇观。 斗笠掀起更高些,他眺望这一条虚空中的河流……虚空之河。 垂钓的紫色丝线一直安静垂在水里,这时随着失重而陡都漂浮起来,勾是笔直。 河流惯性奔涌,天河灌进永固时空门。 只有小舟悠悠飞起脱离水面,一圈圈绕着永固时空门,一圈圈绕着方舟残骸,紫色鱼钩唰得甩向了更高处不远的天界屏障,没进混沌之中。 蜘蛛甩出一根长长的晶莹飞丝,随风飘舞着搭在什么上面,就可作结网的纲索。 这时漫长垂纶丝线也在上方罡风里绷直,紫气保护着它顶住了混沌撕扯,似乎有一个滚轮转动放线,一圈圈不断蔓延开去,而慢慢卷起成一片巨大漩涡。 宛蛛网在平流层的风岚中铺展开去,等待着猎物受伤后下来自投罗网。 ………… 唰! 罡风层上,天界壁障光滑镜面忽的激溅水花,时空涟漪伴随着东西冲出来,青蛙……轻盈越出了井口,唰地张开五色的莲瓣,宛宝座烘托,又似乎展翅化作了白天鹅。 “又回来了,这片时空。”男子舒展着手脚,几乎瞬息间就熟悉适应了这片时空的力量体质,年轻、俊美、修长乃至完美的道躯,宛玉石雕刻而成,带着一种从未在下层时空出现过的完美,目光突一凝,向上望去。 银色悬臂的巨大星环扑压下来,道域灵压,一个面目普通平凡的年轻道人长剑直刺:“等你多时了,五莲前辈……或者说,新生的五莲小朋友。” 嘭! 巨大莲瓣合拢,荡漾开莲池道域抵抗了上面星环道域,雷光闪烁着刺啦溯沿而上,与剑光发生了千万次的瞬息抵消。 “叶青!你本体在,我还忌你五德道躯几分,就凭你这分身与我新仙族完美之躯抗衡?” 哗—— 火焰铄石流金席卷莲池,焚烧朵朵荷花,隐约两声凤鸣,雏凤清于老凤声,而都是同样的华彩:“加上我们呢!” “你们母女又如何?” 三面合击,五莲怡然不惧,调转属性克制对方火属。 然后下个瞬间,对面层叠而合的驳杂力量,呈现三方融洽契合,简直像是千百次共鸣合气过一样的熟练,瞬息将叶青的力量叠加放大。 五莲顿时给反震吐出一口血:“你们母女竟都和他……毫无廉耻!” “才没有……”小凤凰琼阳下意识反驳,然而那种默契融洽的气息共鸣,也让她自己都震惊,不由将疑惑目光转向身侧:“他是在母亲身上熟悉?” 红云脸色粉霞蒸腾,抿嘴不答,其实她也奇怪着,母女体质是完全一样的,熟悉一个就能熟悉两个,问题是她和叶青分明没有什么……这却不能对女儿解释,越解释越是描黑。 轰! 巨大的爆炸将整片陨石阵都炸开,星环崩碎,莲池塌陷,下个瞬间这片天界壁障的镜面上只剩下涟漪层层,不见了那个神灵般完美体态的男子身影。 分身叶裕手捂着胸膛,半跪在镜面上,七窍流血,看上去十分可怖。 “青谨道友!” “你连自己身后影子都看不到,你想摆脱什么?” “它是活的,比你想象的更聪明、狡猾、严密,可能性是很少,你可能一辈子到死都不会看到它,只有当有人能完完全全击败你,在身体上和心灵上、道路上都击败你……或者某种巨大的困境绝望将你击倒,你跪在地上,躺在地上,给人踩在脚底下碾,一无所有,一无所知,首次发现自己整个人生毫无意义,就要死得一文不值时,你脸颊贴在地上,就会看到……自己的影子……” 红云上前扶住他,开启了水火同炉共鸣的帮助,说:“怎么样了?” “没事,只是重伤罢了,这身体反正准备用来祭身开天……他伤得比我轻一些,掉下去了。” “有那样可怕的道躯,真是完美之体么?”红云细心转移同伴的注意,帮助他缓解痛苦,又给女儿使了个眼色。 琼阳疑惑端详着那个年轻男子半跪着的背影,迟疑了一下,顺从地绕去母亲身侧,握着母亲的手间接传输灵气给对方,再看向对方侧脸……完全是陌生,强大,而危险。 “嗯?”目光扫过来。 明明是温和平静的,瞬间就有种被慑住的紧张感,小凤凰低下头,顺着刚刚母亲的话:“新仙族就是这样强?” “确实……” 叶裕沉思着,半响才缓过劲来,回醒:“强是很强,但恐怕是用了上百个天仙道躯祭炼而出,要我的话,根本不会这样浪费。” 红云神情也有些惋惜,说:“要是道友本体五德道体在,说不定就能留下他了。” “没事,下面还有人等着他……灭世那些事不用管,我们上面继续收拢陨石,给这一下炸掉了好多,让你们母女之前劳动都白费了许多……” “不白费……”声音放低变得很柔和。 继续忙忙碌碌,忙忙碌碌,母女做着她们也不知道会不会用得着的准备,这片孤寂幽暗的虚空陨石场,只剩下了三个人,看上去就是丈夫带着妻子和女儿在收集材料建造一个新家,气氛幽宁而和谐。 1948.第1948章 灰烬 黑白太极 形成抵消、渗透、交融,似乎是在世界里吹出一个大大肥皂泡,黑白混淆,将自己都罩了起来。 混沌在扩张。 青帝世界针对黑洞破坏性物质流,就似乎是未经灭活的抗体,消灭病毒一样加速这个黑洞蒸发——黑洞内部高能在离奇消失。 星炉“砰”一声滑过弧线,掉进黑洞的吸积盘。 呼—— 三个人都给引力潮汐甩出星炉,这时吸积盘上,紫发少女望见了不远处一堵黑色幕墙横亘,幕墙边缘是绮丽的夕阳辉光。 轰! 两个巨大盘面冲撞,引力扭曲了时空,刷过整片吸积盘。 “星炉回来!” 星炉体积在降能后缩水,化一个精致小手炉,“唰”落进了公民少女手里,与星核辉映。 黑洞整个盘面是分许多大小圈环,其中存在激烈竞争对抗,在伶的注意放在收回星炉上时,叶青将她按到了外圈区域。 伶的力量大半消耗在与叶青的对抗上,紫气扩散开去,难以保护完全,非控制区的物质和能量就立刻和刀轮一样,切割她的身体。 “噗噗” 血光飞溅而出,几乎撕裂了半个身体,血腥弥漫,又迅速在紫气下修复,这种切割、修复、切割……反复进行千万次刑罚。 “还玩火?” “……” 无尽的刀轮,高温的海洋,这是真正的刀山火海,公民少女一声不吭,又或已痛得说不出话,她在吸积盘外圈的刀轮海洋上努力挣扎着。 叶青又将她按回去:“不说话?今天就陪你玩……” “噗噗” 又一轮的切割! “夫君……够了……”紫发少女紧抓住叶青的手。 “熊孩子,打一顿就够了?”说着,叶青又向下按,把伶继续按下去。 “别杀她……” 紫发少女求情无果,只能喊:“姐姐停下来!黑洞上你拼不过他,听话,停啊……不要再犟了……” 偏偏这时公民少女心死了一样木然,只是在刀轮海洋上喘息的间隙,有些艰难地和妹妹说了一句:“对……不……起……” “说对不起就有用了?还要警察干什么?” 叶青冷笑,现在自己在吸积盘上吸取高能溢流,比例上已压过了伶,她抗拒不了自己的力量……然后才说对不起? 公民少女只是重复说:“对……不起……” “都停下来吧……可以谈判……伶,认输吧,我再给你想想怎么一个人回去……我可以转移元舰灵权限给别的……对了!蓝雨,就是霜蓝……她还没沉睡,她早就中过病毒,现在唯一没沉睡……” 元舰灵一面必须维护道天公民,但青帝一面不会辜负战友,芊芊一面更是不可能与自家夫君动手。 她以反向思维突入敌人阵营,是完全有意针对方舟的病毒捆绑,却没有提防她自己身后…… 她此前青帝的树灵分身,还是芊芊的凡人分身,都对叶青没有任何心理防备,她也没想过叶青会有这样恐怖的力量成长。 那终是很早以前的布局了。 在这男人以悍然力量、决心和杀意进场,元芊这个少女发现自己完全拗不过对方,就失去了控局,她为了毒倒方舟而准备的本身偏软立场,还有毫无防备身后,反给叶青完全克制…… 就遇到了天敌,或给抗体克制住一样,全方面的无缝碾压。 “芊芊你太心软,看来公民小姐不愿意接受你的调解,也好……我也不愿意,妥协谈判基础是有共识,很明显公民小姐和我这猿人没有共识,就让你尝尝自己的灭世火炉滋味……” 叶青将她整个人都按进了黑洞里,稀薄紫气低微下去,少女洁白**在火焰中烧了起来,滋滋滋滋…… 她一声不吭。 “觉得烫你就说一声……嗯?” 叶青感觉手上一空,抬手,看了看手指间灰烬,片刻前还是一个少女身体,现在是粗糙灰渣。 有些错愕,对方真到死都不激发星核…… 一个终场的boss就这样简简单单死掉。 叶青是想杀掉,没想这样快,到现在事情既已结束,也只能吐一口气:“抱歉,芊芊你的姐姐……烧成灰了。” 紫发少女呆在那里,表情茫然。 “怎会这样……” 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只有灰白尘埃在周围涌动着,灌入黑洞中,晶莹而泯……灭世无数方舟,它的主人自己也变成了一片炉渣。 停滞黑洞却似乎注入一针强心剂,跳起来。 ………… 轰! 一道青紫气冲出永固时空门世界内一侧,展开羽翼,滑过黑洞暴涨视界中央,清脆女声轻咦了一下,源自方舟世界降能的细微紫气,使她毫无压力地翱翔穿过去,同时呼唤着。 “叶青,你说的时间到了,我引了些虫子进来——你和伶……嗯?伶呢?” 幽暗与火光交替的吸积盘上,只剩下叶青和元芊两个人,淡去了紫色,在道天公民陨落后,这场灭世角斗场的控盘之战,似乎终于结束了。 且并非以妥协告终,明显是叶青赢了。 凤凰少女有点脊背发冷,喃喃说:“那公民少女手里有星核的啊,不会就这样死掉了吧……叶青这样凶残,自己和他当情敌,以后会不会死的很惨?” “别让青鸾跑了!” 后面一大波天仙追进来,蒙头扎入,黑乎乎一片,猝不及防,都是惊叫出声:“这是什么!” “黑的看不清……”在视界外。 “有火墙在向我扑来!”在视界火墙。 “啊——”在视界的尽处…… “轰!” 青帝世界在不断冲融这个黑洞,这使得叶青自身比例不断下降,对黑洞控盘股份在不断萎缩,但不需要与公民少女竞争的现在,也不需要担心,他撤退到吸积盘的边缘一圈。 青汉龙气还在源源不断注入,相对世界洪流少许多,但足支撑叶青完成控盘,丝毫没理会这些想要渔翁得利却闯进黑洞的祭品。 没错,灭世祭品…… 现在任何个体强大,对以灭世为手段的破坏来说都是蝼蚁。 他只是盯着吸积盘上新产生的高能溢流,皱眉:“伶已陨落了……但黑洞还在转,难道是星核掉进了黑洞里产生的作用?芊芊你知道这种现象么?” “不知道……”紫发少女摇摇首,眸子黯淡,可也没有阻止夫君灭世的意思。 ………… 铮! 雪白剑气凝聚而起一丝紫色,最飚速冲出黑洞的内圈,白莲突围速度不断降低,还是抵达了外圈:“都跟我冲出去!” “白莲道友,你还是乖乖的毁灭罢!” 叶青在吸积盘的边缘以逸待劳,挥拳砸下,这是裹挟黑洞力量与龙气的……黑洞龙拳。 在视界的边缘看去,时空是扭曲收窄,就水里的青蛙透过水面折射看到天空在收窄成一片小小的井口,在井口,是耀眼云气漫天扑下……拳势滔天,一手遮天,气焰熏天。 “你……” “轰!” 白莲剑光一散,倒坠回去,长剑在折断中发出哀鸣,啪消失在最深渊黑暗中。 只有道域能对抗道域,他失败了。 叶青天地铺盖拳力,也出现了一点缝隙,血色染红了彩云,他的手指断了一根,化洪流散入火墙。 “多谢白莲师弟你舍命杀出一条通路,师兄会为你报仇……下辈子记得别再给人做枪……” 火光裹挟火墙的焰力冲起,红得发紫。 在赤莲就要冲过叶青禁制缝隙而逃得生天时,一个雪白星核在黑洞中心幽幽亮起,其中蜷缩着半透明少女灵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手指一点。 整片黑洞,就她的身体一样如臂使指,陡一股抽吸。 赤莲奋起的火焰拉长成电弧一样弯曲的火线,唰抽回黑洞视界,幽静无声。 叶青“唰”将目光投向那个道人离奇消失方向,黑洞最深处。 那里,不对…… “白莲师弟!赤莲师弟!” 黄莲是最后一个企图冲出黑洞的前亚圣,爆发出一线紫气,也确确实实冲到了黑洞边缘。 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生路,叶青面无表情,抓着肩冲向火墙:“听说你们刚刚死了一次……再死一遍感觉如何?” “叶青……我死也不会放过你……”黄莲只剩半个身体露在外面,胸口灵池放出千万道光辉。 轰! 自爆的眩光,都湮没在黑洞火墙后,叶青整个手掌都插进了火墙,拼着这只手不要,将黄莲整个人镇压进黑洞:“很好,就是要这样……多谢道友帮忙投石问路……” 黄莲怨愤声拉长成惨叫,噗一下中断,宛深夜里的幽魂最后一声喘息,黑洞规律地膨胀了一下,犹婴儿安眠的呼吸。 虚空里没有能量溢流,说明星核没有激发,视界外面也看不到黑洞内部,但星核水晶宫感应,在黑洞内部移动着,迎上了掉进去的黄莲。 有种森寒在叶青心底升起,呼一口气:“她没死。” “嗯?”紫发少女黯淡的眼神波动了一下。 叶青掉头回吸积盘的外圈,以主场来应对变故:“你的伶姐姐,元神可能没死……黑洞摧毁不了星核这种纯能量、无质量结构,烛龙和少阴都曾躲藏在星核水晶宫里,她也可以这样抗住黑洞,规避与我正面对撞。” 紫发少女眼神一亮,聪明的不多问,安安静静帮着夫君——击杀那些妄图逃出去的五莲派天仙。 “啊!” 惨叫,一个接着一个。 1949.第1949章 再见开天(上) “哼哼,来追我啊……” 凤凰少女带追兵进来逛一圈,本不存好意,她倚仗自己身具紫气,路线是黑洞视界边缘弧线,将后面追着大批天仙带进黑洞,自己则轻松摆脱。 这时飞出黑洞的吸积盘之外,她才回首看看。 一排高墙黑幕滚滚追咬着她,吞噬着凤凰羽翼掠过留下的青光,还有陆地、海洋、山峦、河流、城邦、船只、草木、行人…… 黑洞大约已经是吞噬了这方天地二十分之一,五莲大陆一半都已消失,形成了巨大的天坑,呈现到界膜上都是巨大黑斑,星球巨大风暴形成的漩涡在外太空看到的景象一样。 比规模直径更可怖是——黑洞深度进入了世界的底部核心。 病在腠理,病在肌肤,病在肠胃,病入骨髓! 整个世界真要毁灭,一副要死要死的样子,虚空灵族的青鸾也不由吓了一跳:“帝君……” “青鸾姐姐——”南醉仙子求救的喊声。 她在黑洞边缘飞的歪歪扭扭,普通天仙,挣脱不了灭世黑洞的引力,还有青脉天仙为了演戏更像些,也都是追进来。 除非他们自爆逃逸元神,否则靠自身是无法脱出。 “去救他们,芊芊这里有我照顾着。”叶青声音在黑洞里传来。 “……好。” 少女咬了咬牙,刚刚冲出黑洞的紫气有些弱,但还是又冲了回去,化成了青色的鸾凤。 灭世青风在迎面吹拂,丝丝融入体内,她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每一代祖先的灭世记忆,那些如真似幻印象对应着清晰起来……凤凰,生来就是要沐浴在灭世火焰中才会蜕变,而每一种灭世火焰又不同,多数是无助于鸾凤的时空天赋。 能扭曲时空的灭世之火,只有黑洞。 ………… “是陷阱……没有避难所了。” “上当了……叶青和伶……两个没有同归于尽……叶青一个人赢了……” “这不是渔翁得利的时间点,我们来晚了……” 五莲天仙们在最后掉进黑洞,给引力潮汐撕碎的死亡时,都有些死不瞑目。 但黑洞吸积盘上的力量超限溢流在迅速攀升……白莲、赤莲、黄莲一个个前亚圣都陨落当场,等于加注燃料,引力潮汐更激荡澎湃,普通天仙力量更无法摆脱,只是无法理解:“叶青既赢了,灭世怎么还在继续?” “你们猜。”叶青声音在外面响起。 “难道……啊!你终暴露出自己的野心……你和伶一样要毁灭世界……” “答对了。” “没想到你是这种……不,你根本不是救世主!” “一直都在说——没有救世主,为什么你们这些蠢货,一个个都将我当救世主……世界真需要谁来拯救?你们心这样大,怎么不救救自己?” “等等!我们知道你是在威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谁也不想毁灭世界对不对?我们可以投降——真的……” 许多这样的绝望声音拉长,一声声接连叠加起来时,那不是美妙动人的韵律,森寒,发颤,惊悸,巨兽在幽暗丛林里咀嚼着新鲜血肉,嘎吱嘎吱牙齿碰撞声下的猎物惨叫,让人毛骨悚然却无法摆脱。 犹如血色盛宴的献祭,连着身体,到灵魂,都唰唰唰地抽进了黑洞中心那一枚星核里。 星核本身,始终没激发。 “很好,公民小姐……”叶青眯起眼,有些猜不透对方意图,但也不需要猜。 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奉陪到底! ………… 黑洞内部 并非完全漆黑没有光的冷寂,相反还非常璀璨和炽热。 它更是游客误入迷路了的幽暗丛林,夜深后的林涛阵阵,冲进来能量和风一样,物质则是枝叶晃动间的树影婆娑。 一道雪白月光在丛林里移动过去,清扫着一个个天仙陨落尸体,似乎在幽暗的歌剧院里,在空荡的排椅与痛苦雕像之间,一道魅影来回流动,巡狩自己的领域。 然后意犹未尽,它的目光望向外面。 ………… 凤凰重新飞回来。 源自方舟降能的一些紫气出入黑洞无碍,一次次背负着南醉、端木、东荒他们出去,救出了这些自己人,她浑身紫气也在这过程中迅速消耗,羽翼边缘隐在青风中燃烧…… “唉——” 她身影给下方黑洞吸住,无法带着最后一个的蓓霞仙子离开。 其实不仅是她,所有人都是一样受到吸引。 冲进黑洞洪流都是畅通无阻,而有人要冲出黑洞时,除非是紫气,或自爆道躯的元神逃逸,否则无论是青鸾还是五莲派,都会受到一股力量针对倒吸,连光都受到拘束无法逃离,没有跨能级是冲不出去。 “别乱动。” 但这时,叶青就降下来,牵住蓓霞的一只手,和青鸾一起带她离开。 轰—— 吸积盘的内环汇流出现一个白色幽影,隐是某种投影,有着黑洞盘面力量,当面拦住截杀不许三人出去。 “走!” 叶青最后推开了两人,手掌一挥,挥出一击黑洞龙拳打飞那道白色幽影:“终于出现了,你真是阴魂不散……公民小姐。” “对不起……”幽魂叹息重复,单调,似乎是留声机。 叶青再无视对方,也能感觉有点不对:“你还要和我斗?你拿什么和我斗?” “等等……”紫发少女身影落下来,看看黑洞,又看看幽魂,轻声问了几句都得不到反馈,猛间一种心悸的感觉:“夫君,她是自愿死……” “什么意思?”叶青眉头皱起。 “是献祭……和夫君本体一样献祭……只是一个献祭开天,一个献祭黑洞,这下就算没有星炉高能,她也能继续掌握控盘,她还能掌炉。” “又如何,这片黑洞就算给世界摧毁,或反过来摧毁世界,无论哪种都没有关系,青汉龙气能携带着精华离开。” “并且,有着星核,越以后,越是我这掌勺占上风。”叶青神情从容,最不怕的就是持久战。 ………… 灯火熄灭的方舟,大体上已变成了一艘沉寂幽灵船,漂流在天界壁障罡风下,偶尔有着闪光在破开空洞里炸开。 十几道紫色流星还在里面追逐、破坏、修补。 每每破坏了一些储备分隔仓的小环境,射出物质和灵气,倒稍显得一点活力。 而奇特是,努力修补方舟世界是两个紫袍老者——太真和上真。 他们是投靠了方舟…… 逃逃逃……逃逃逃…… 随着最后一点火光在方舟世界里熄灭,连可资助火源燃烧空气都涓滴无存,这时太真终于有些放弃治疗,脸色愤怒而压抑:“真要同归于尽?” “老贼受死!” 剑光倒折跌了出去,白帝和白云各自闷哼一声,受了些伤,但太真和上真也受伤不浅。 “为祖龙复仇——”群龙扑上,眼神火热。 “想不到……最后没死在青帝手里,死在你们这些孽龙手里……”老人深吸一口气,胸口放出亿万道光辉。 哗! 紫色罗幡与紫色钟磬相合,五气万象,无属命河,最迅烈粒子与最绵密波动交互,哗啦碰撞声与叮咚水波声,一下子充盈幽暗方舟一角。 半空中,展开了辉煌的殿堂。 威严的龙躯在天柱般的殿柱上盘旋,似时光长河里重现的某种存在,仔细一看,龙躯双眼没有神韵,头上也没有双角,身影也是有些虚而不实。 影龙神情一震:“龙殿!” “曾祖父……” “敢亵渎祖龙之躯……”伪装三代烛龙的少阴姑娘脸色阴沉,心底乐开了花,亵渎好,不要给老娘面子…… 呸呸,老娘和那条夺舍儿子、孙子的老龙没关系,跟这两个堕落到相互勾结、乱搞攻受的老贼也没有关系。 她是自尊自爱、自给自足、节操满满的少阴姑娘。 对这两个老对手的心思,少阴了解非常透彻,已有所警惕暗暗后退,但表面上,她自是愤怒,以烛龙身份指挥着群龙上前截杀:“是可忍孰不可忍!” 轰隆隆—— 太真自爆!上真自爆! 炸开的洪流当场湮灭群龙中的一小半,连着少族长伏龙都陨落当场,只有速度快的离龙和实力强的影龙等少部无损,大部分受了伤。 “献祭——” 那部分龙尸与受伤后纷撒的龙血龙肉困在龙殿内,一下填充了殿堂里透明龙影,许多元神逃逸出来,只有两个最明亮元神留在殿内,盘旋环绕,迅速贴在了龙柱上。 昂—— 一声龙吟声回荡悠长,太真元神化成了龙角,上真元神化作了眼睛。 画龙点睛! 顿时整条龙活了过来,透明龙躯游出龙殿,裹挟方舟里物质和灵气,不断扩大,少阴姑娘继续后退:“小心……别挡在正面。” “万象之河!” 旋即这条透明龙躯膨胀起来……轰! 最后自爆,在虚空中趟出一条巨大河流,晶莹剔透,源远流长。 这条万象之河才一诞生就非常有目的性,回旋、裹挟、流转无主物质和能量,在形成一片星云漩涡,当场化成了一个小世界。 1950.第1950章 再见开天(下) “多谢青谨小辈的经验,你们个体是强大,如何对抗世界?”太真声音。 小世界里,两道紫气分合萦绕,一次次击退外面突进的紫色流星,硬顶着白帝、白云、影龙等人围攻,在方舟底部最后一个大洞上弥补了泄露,直接要鸠占鹊巢,上真声音:“青谨世界、方舟世界、青帝世界……” “三界俱灭!唯我独尊!” 两人一起声音,逐渐交融,形成一股璀璨中轴,巨大晶莹门户在世界中央耸立:“道门重开,你等孤魂野鬼,不想流浪而死,还不速速皈依!” “只要一起合力,我们就能存活,并且飞升。” 这话传出,许多仙人不由迟疑。 “呵呵!” 就在这时,天界壁障陡脆裂,杀机天降。 ………… “叶君没事么?” 蓓霞仙子最后一个救出,她回首就能看到黑洞中没有逃出任何一个五莲天仙,有些心有余悸:“刚刚两道力量……是黑洞主人?现在谁赢了?” “好像还在斗呢。”青鸾小声说,她还有一点点微薄紫气,却不敢冲回去给人添麻烦了。 杀人比救人容易。 要试图自爆冲出元神的五莲天仙,就真是身陷地狱,人还活着,已提前宣判了死亡,没有凝粹一丝超限力量,也没有专门垂下来的救命稻草。 无力改命,无路可逃,无家可归,再挣扎也只是晚一点点死的问题。 还有少数几个告黑状企图同归于尽:“启禀上天,叶青这厮造反试图灭世……” 声音都传不出黑洞,更可悲的是这些人不知道,传出也没用,在世界本源海洋里,叶青是小股东…… 下注的同类,比依附着仆人更可信,不需要任何辩解,注入世界超过千分之一投资就胜过辩解,谁会让自己投资的真金白银打水漂? 底层世界的泛意识集群,还无法理解叶青这种灭世大魔王黑心,活的世界能参一脚,死的世界也能赚一笔。 “圣人快回来……” 挣扎中的最后一点点希望是五莲了,那一位俨是救世主的样子,但那是……新仙族,天妒地恨完美之躯。 没有救世主。 世界针对破坏性物质射流在扩大黑洞边界,同时也在稀释黑洞里的权限比例,原本的两个控盘者都在面临严峻挑战,在黑洞引力吸积盘上,明显分内圈和外圈的两片猎场。 内圈在不断膨胀、扩张、逐渐占据优势。 外圈在后退,时而反扑一下。 不仅是那个神秘白色幽影在击杀无路可逃的天仙,叶青也在抢着击杀他们:“没用,就算这股一次性资源,我也不会让你独吞,就算你现在多抢些,稍占优势,过后依旧要输。” 争夺增量,速度竞赛。 不过暂时看来是伶扭转颓势,重新压倒叶青,这一次天仙道躯的肥料,不同于青汉仙朝人气裹挟的心向主君,那些五莲派天仙陨落瞬间的心思,最后遗留可是半点都没念着叶青。 自然,也不会念着伶。 这两个都是冷酷的凶手,就有一股不断叠加巨大而难以磨灭的怨气扑来,迟滞他们对资源的吸收:“我们死,也要所有人陪葬。” “天仙死,凡人还想活?”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毁灭这世界!” “报复叶青!” “报复伶!” 起先也有部分目标锁定在伶身上,但很快转向叶青,那些声音是这样喊:“没有了救世主,世界反正是毁灭,大家就一起死。” “你们终于觉悟了么……”叶青一拳碾死那家伙。 “叶青你也别想活——” “放下幻想去死……”碾死。 “世界要完——” “很好……”碾死。 “毁灭——” “好。”碾。 紫发少女屏息看着这一幕,之前的那种冰冷颤栗感再度迫近,喃喃:“你们对于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我家夫君才是灭世大魔王。” 最后这四五十个天仙陨落当场物质射流尽冲进了黑洞,无耻作带路党转向支持侵略者,黑洞溢流抽取比例天平发生倾倒。 伶的力量,重新压倒叶青。 虚空中盘桓不散的那些怨气,仿佛看到了叶青下场,都是慰藉嚎叫起来:“快扩张黑洞,毁灭世界……” 然后…… 白光一闪,伶的虚影放大包容住黑洞的吸积盘,那不是真元神,而是控盘的力量投射,一瞬间内圈增幅,将叶青的控制压到了外圈最边缘,一种无形之力内缩,她……收敛黑洞了,停下毁灭。 怨气残余:“……” 叶青都已做好了敌人灭世的准备,正要准备扩大黑洞分一杯羹,好用来作第一桶金在废墟上重建世界,这刻微怔:“你这掌炉的什么意思?以为这样停止增量,就能压制住我?你收获这点力量会不消耗用光?” 紫发少女眸子亮起来:“姐姐……你要停了?” “对不起……” 公民少女的幽影又一次这样轻轻说,在幽暗中淡去。 双方角色在这刻,奇妙发生了一点点偏转,伶这个最先要灭世始作俑者,反过来迟滞了叶青这大魔王的灭世。 意图仍然不明,肯定不会是和叶青妥协。 不过这等是两面夹击,首先瓜分了那些天仙,这让怨气绝望泯灭在黑洞里。 真是……死不瞑目。 ………… 轰! 一颗紫色流星从天而降,斜切进方舟底部,直袭永固时空门的镜面。 而紫色丝线却缠绕在流星上,似乎是在罡风层里硬拖出来一张大网,流星本身穿透了罡风,这张拖网尾巴还残留在混沌中,一股巨力牵制传导,流星方向就出现了偏斜。 虚空中的高速运动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顿时在永固时空门边擦过去,恰与不远的一叶扁舟擦肩而过。 流星里的人影与小舟上的人影目光相撞,都是火花。 “叶青!滚开!” “你还不能进去,五莲小朋友……大人还在里面玩游戏……什么游戏?这个就不好说了……很复杂,说了你也不懂……” “不与你逞口舌之争。” 下个瞬间,紫色流星雷光一闪,烧断了拦网,一个偏转就冲回来:“去死——” “很好,我也喜欢拳头之争。” 一叶扁舟幽静悬绕在门边,蓑衣渔翁挥手扔开斗笠,鱼竿一挥,紫气萦绕,“轰”的一下对击,来袭的紫色流星又一次擦过门口……轰一下撞击在方舟底部漏洞……小世界里。 “太真!上真!” “五莲掌教……”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五莲诧异发现两个副手也只剩下元神灵体,祭身开天……坏处是在低层时空,好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在三界破灭时间点上拥有了先机。 而太真和上真,也诧异发现五莲变成一个年轻俊美男子,冲进他们的小世界后,就有种难以言喻的危险,很快这种危险就得到了证实。 五莲毫不犹豫手指在空气里一点,破解抽取这个世界的灵气:“方舟怎么就剩你们两个?” 太真神情微变,目光惊疑不定审视,和上真对望了一眼,才点首:“船破了,别人只回复到普通天仙,参合不了超限战场,都追着青鸾冲进去,青帝世界灭世出了问题……伶和叶青可能是僵持,或同归于尽……道友你怎么做到?” “这不是你们该问的事,不想我强抽你们世界灵气,就掩护我下去抽世界!现在主世界灭亡在即,就是拼谁抢得快,断不能给叶青攒到资粮……不然给叶青重开世界,你我都要死!” “……不!一起下去!这是现在幸存唯一世界!”上真语气强硬起来。 太真也微微颔首:“现成世界。” 气氛凝滞了一瞬,俊美的年轻男子看看表情威胁的两个老人,又看了一眼这片小世界雏形,感应上并无威胁,点首:“好,就借你们世界便利,一起下去抢……” 轰—— 刺目光爆乍起在永固时空门上,小世界硬生生挤在了那里。 “抢劫?你们问过守关人意见么?这里,禁止世界通行……两个发国难财已太多了,不需要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上桌。” “该死的叶青……五莲掌教,你留下来对付叶青分身?” “你觉得现实么?” 僵持。 “哈……我帮你们选吧!” 叶青第三分身选择了狙击对象,拦身挡住:“两个老贼别来无恙……听说你们投靠了方舟?” “为什么是我们……” “你们二位还没看出来?你们身侧的一位是新仙族,完美之躯……天生的窃天大盗,世界公敌……” “它诞生原理,就是破坏高下相倾的世界法理,强行摧毁原有底层,将原高层变成新的底层,切割掉世界最精华部分,针对整个世界本源夺权——刚刚窃取你们小世界的灵气修补了他自己损失吧?” “你们问过原因,他敢回答?这也就骗骗你们小世界,如果不是伶开启灭世黑洞,他根本不敢进主世界。” “一进去,主世界就会毁灭它!” 1951.第1951章 二真陨落 “那你怎敢放他进去!”上真神情愤怒,缓了缓,私下里传音:“不如放我们进去,你看我们道躯都没有了,没有威胁!” 叶青不回答,针对拦截下来太真上真融合小世界,由五莲一人冲过了关卡。 太真和上真目光相视,掩住暗喜,还在后面叫:“时机到了,请出来迎接我们……” “问题是……我不窃天,我要灭世。”掀桌大魔王叶青摊开手,目光淡淡:“新仙族,完美之躯,很厉害……与灭世相较,又如何?” “你……疯了。” “你们二位演戏还是不错,老本行,骗五莲先进去了。” 场上一静。 “不懂你说的意思。” “说你们心机也好,胆小也好,狡猾也好,你们敢说没想着投机一把,赌我和伶同归于尽,又或五莲冲进去和我们中的胜利者同归于尽?” “当惯了刺客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太自以为是……你们当五莲没有觉察?他只是急着要去捞弟子门人,没空和你们计较罢了。”叶青笑着,目光一凝:“不过你们凝聚这个小世界,近水楼台先得月?很有意思,很有野心,很有想法……” “只是,太脆弱了些。” “所有精华用在创世,你们还剩几分力量呢?” “你们现在,不过是空壳罢了。” “去死吧!” 新世界非常脆弱,而且还在低层时空,如果给它时间,说不定可以成长,但现在没有机会了。 “不!”在二真怒吼中。 “轰!” 一拳轰破了二真世界薄薄界膜,叶青冲了进去时,目光淡淡一扫,少阴姑娘就微微一颤,伪装着烛龙身份指挥影龙、离龙等少数几个幸存者,都跟着冲杀:“为同族报仇!” 接着还有白帝、白云都冲了进去。 ………… 小世界 敌人冲入的瞬间,大海上乌云密布,巨风狂啸,海啸卷起千尺,整个天地变成一片幽暗难测,闪电时不时的轰击。 “世界排斥反应!” “可惜,太虚弱了。” 叶青也经过创世和灭世,对此太理解了,根本不寻找二真,直接就是:“灭世龙拳!” 对着大地就是一击。 “轰!”光照天空,天地间升起了一个小太阳,叶青全力出手,一朵蘑菇云在原地升起。 尘埃稍散,叶青悬立,只见下面是一片恐怖的末日,风席卷,大地开裂,岩浆横流,火山喷发。 几乎同时,天空一股意志,刹那间,两个巨大人影出现,一道雷霆落下。 “风,火,地,雷!” “还有命运。” “这是二真代表着大自然愤怒的天谴,远非一般天劫能比喻。” 一就是全,全就是一。 这是贯穿天地的毁灭意志。 “可惜的是,还不强!” 叶青长笑一声,持剑一刺,随着剑光,一条璀璨动人线条迎上。 “轰” 虚空中接触的瞬间,陡膨胀亿万倍,化一个太阳,时光在这一刻停滞一瞬间,下一刻,光和热爆发! 整个大地猛一沉,叶青倒跌出去,一直退出数里,只见着无尽的火光落下,将整个世界砸成火海。 “有所长必有所短,接受毁灭吧!” “不!” 下一瞬间,影龙、离龙、白帝、白云都冲了上去,这小世界太原始,二真还隐藏不了。 “轰!” 眼前似乎模糊了,多少年前,也是这样围攻,不过那时都不是孤家寡人,作闻名天下的刺杀龙神之人,还有着许多志士仁人的携手与共,抵抗龙族的追杀……那真是很久远,很久远的回忆了。 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现在想来,要是那时就战死,或会留下更完美的传说。 但时光总是变迁,将人与人的区别不断拉开,能对着龙庭收集的百族祭奠礼法、百族祭奏乐谱参悟大道,这样的人都是太聪明,聪明到看透许多规则的奴役。 本性终归不是能做烈士的人,而要人上人,推翻了龙神,想着取而代之…… 不做奴隶,而去当奴隶主。 有什么错么? 大丈夫行事无悔,做了就做了,而且也算享受了百万年威福,并不认为自己当初的道路错误,只是随着时光变迁需要调整,而缺乏基层支持,最后调整失败罢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回落在力量上,脱离不开那个失控的青汉仙朝,更往上溯源头的那首个人仙合流的青汉王朝。 “要是当年发现那个骑凤凰的小姑娘心志异常,早点杀掉她就好了……这天下,就还是我道门的天下,就算葬送,也是我道门来葬送……哪里轮得到五脉这些叛逆,轮得到叶青翻身当主人呢?” 最后这样一声低喃,太真元神在能量漩涡风暴中剧烈缩水,迅速湮灭消失,死的无声无息。 随后是上真元神,同样在四方围攻下形神俱灭。 轰! 时光长河浮现,两颗恒星余辉滑过,坠落在长河里,碎片无踪,湮灭在这亘古的洪流中。 在作造物主的两人殒灭,整个小世界也正式崩塌。 幸存者在废墟里冲出来,包括叶青在内,回顾也是一时安静。 “都死了啊……” 少阴姑娘更是神情有些复杂,转过首去,自此以后无三真,只剩下她一人独自前行……道门的梦已结束了,其实早在七十万年前,这梦就结束了。 现在梦醒,人还要继续活下去,这就是现实…… ………… 一圈圈,一环环,争夺在吸积盘上的每一寸空间。 随着世界不断注入物质射流,黑洞边缘已扩大到了世界半数,也开始接近了某种支撑不下去的临界线,黑洞内部的剧烈博弈无疑是其中重要的因素,加剧了黑洞的内耗。 伶主掌盘面大部分,消耗着叶青的外圈力量,忽然一下僵持住,缓缓缩水。 “哈哈,撑不住了吧?天仙尸体一波流就算多占一些,又怎比得世界支援我,我可是小股东!” “而且你这掌炉的,还是要来抗衡世界,灭世魔王有时也很难做是不是?” 黑洞里寂寂无声,并不受激应答。 “不说话?” 叶青目光一闪,不以为意,又对自家道侣:“芊芊也别理她……世界产生抗体射流对冲这黑洞,没多久就会蒸发掉它,一路压制她到死都不能翻身,气死她!然后世界估摸着也残破没救,我们就接盘联手灭世……正好青鸾说方舟也差不多快完蛋了,干脆砸成碎片通过永固时空门运输过来,重新凝聚养成一个新世界……” 紫发少女神情复杂:“……夫君你这样熟练,妾身自是支持。” 嗡—— 黑洞中心,无人看到幽暗中,一股蒸发而出的紫气深入向世界中心,隐秘细微。 伶是用星炉的便利截留了它,这时神情有些沉思。 黑洞盘面优势只是暂时,都已不可靠,那么,或需要付出更多成本了。 生死之间,经常能改变一个人,曾经信心膨胀的公民少女,其实也在逐渐摸索着成熟,学会了破釜沉舟,懂得了必须取舍。 “我的初衷是什么呢?” “找到……一个家。” 意识在继续深入世界本源的精神海洋,或接下来,要付出更多代价了。 同一时间,还听得叶青声音在黑洞外面:“任她机关算尽太聪明,我就是要做灭世大魔王,有本事让她借尸还魂来咬我……可惜就算道天技术能激发星核,也激发不出物质道躯……而且这里黑洞引力撕碎一切天仙,连具尸体都没有,她想诈尸也没门……” “夫君别乌鸦嘴……” 轰! 永固时空门冲开,紫气垂荡,一个完美无瑕神一样男子出现在这里。 他一出现,周围灵气就震荡反扑,比叶青、元芊、青鸾等人的紫气道躯冲进来时反应强烈十倍,似乎这样一具道躯是遭着天妒,根本不能出现在当下时空能级的世界内。 一出现就是世界公敌,整个世界都沸腾起来。 黑洞中心,少女灵体目光落在外面那个强大、完美、优秀的道躯身上,冰冷审视,就实验室里的女研究员在审视一只待解剖的青蛙。 元芊:“……” 叶青:“……” 场上陷入微妙的安静,叶青摸了摸鼻,还真的是乌鸦嘴了。 随后五莲喊声打破了寂静:“黄莲!赤莲!白莲……” “别喊了,都死了。” “是你……” “怎么会是我,明明是伶,没看见连个尸体都没有了。” 确定了门人弟子尽皆殆尽,尸体无存,年轻五莲的脸颊也不由扭曲一瞬。 之后,他就看看旁边罪魁祸首的这片黑洞,观察到缩水的蒸发,再看看世界反扑的大潮。 分明是整个青帝世界都激活了,与这黑洞逐渐趋于同归于尽……时间刚刚好,现在哪一方法则都威胁不了新仙族道躯。 “徒儿们,为师会为你们报仇!” 这身躯完美的年轻男子神情稍缓,纾解一下刚刚强冲第二道关卡内伤,在这片天地间直接操作窃取灵气,完美之体在设计上就是钻着世界漏洞。 稍呼吸之后,伤势就平复下来,他仰首笑:“就凭你叶青小分身,能拦得住我五莲?仙族完美之躯,没有了主世界的压制,谁能杀我——” 叶青和元芊两人都无语看着这个老兵,就算再有经验的老兵,也别说这种忌语。 五莲其实也很小心,进来的位置是吸积盘上,黑洞与世界相互冲融的中间线,一边看似嚣张喊着试探,一边警惕更远离外面世界的完整区域。 新仙族完美之躯,待遇和黑洞差不多,都是不容于世界,而会遭受同样敌意。 相比还是黑洞这里掌盘的伶,更有可能说服一起合作买卖。 逐渐就靠近了这边:“公民小姐,你我都是世界公敌,正好可以联起手来……” 唰! 漆黑的视界一下失控扩张开来,黑洞的力量暴涨吞下了五莲,似乎是冬眠的冷血蛇吞噬了一只青蛙,打了个饱嗝,隐约声音轻轻说:“你还没有这个资格和我谈判,你不是叶青。” 叶青:“……” 元芊:“……” “凭什么叶青就有资格……好,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完美之躯,什么是力量!” 紫气鼓荡、冲击、破坏,五莲降能攻击的钢铁之躯自不会就这样给黑洞困住,甚至反过来是钻进了敌人的内腑,时不时就出现针刺一样漏洞,吸引了世界破坏物质流的灌入。 “夫君,他在重复你在早上干过的事情。”紫发少女失笑。 “恐怕他很难和伶谈判了,黑洞盘子在我和伶手里,他是能抢我的比例,还是能抢伶的比例?” 叶青失笑,并不看好五莲这个后来者,这方面是默契联手去封杀五莲。 却终在配合中发现公民少女那里事不对——她主导下的黑洞力量,并不真的杀掉五莲,反而在配合着五莲超限力量和世界力量进行自我摧毁,好像一条蛇有意吞吃下自己吞不下的猎物。 这使得黑洞吸积盘上出现巨大的能量辐射……它在极速蒸发。 它没有抗拒世界的针对性破坏抗体。 它在自动释放能量。 它在对冲资源。 它在蜕变。 紫发少女也觉察到了异常:“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雪白的少女灵体在星核中闭上眼睛,最后轻轻说:“对不起……到了姐姐牺牲的时间了,妹妹你要一个人回家了……星炉,进入换舰程序,转移元舰灵权限……” “姐姐等一下!” 唰的一道光晕落在紫发少女身上,伴随着星炉声音:“请道天公民提交转移对象。” “转移对象是……伶。”光晕一端落在了雪白的少女灵体上。 “姐姐!” “她什么意思?”叶青皱眉。 紫发少女小手捂住嘴巴,她不知道自己用什么表情,似乎是有一块灵魂找不到归依,声音低哑:“换舰程序,但附近没有第二艘方舟承接,就等失去这艘方舟的元舰灵权限……我自由了,变成野生的舰灵少女。” “那不是好事?有我力量在,无论星核还是黑洞,都能碾压,这权限对你已没有积极意义,正好减负。”叶青还没明白过来。 “她放弃了激发星核,放弃道躯,放弃了公民,那或她也在……放弃黑洞。”少女幽幽说,神情疑虑。 1952.第1952章 挣扎 世界本源精神里已激流处处,注入了一股黑紫色的高能溢流,同时出现了这样单调、纯洁、专一而百问不厌的声音:“战争?和平?” “和谈、招安、交易、黑幕……”有些苦笑说出自嘲的话,如果可以真不想走到这步的,但真的没办法了,叹了一口气:“好吧,真是和姐姐说的一样没有幽默感,和平。” “身份。” “打了这样久你们都不认识我?”有些奇怪,想了想又明白了,以前道天公民其实没资格与世界直接对话,无法进入本源泛意识视线内,自是不认识她……在这一层看似强大的自己,反不如看似柔弱的元芊妹妹,也难怪元舰灵一直是道天公民的最重要助手,明悟中有些滋味复杂:“好吧,重新自我介绍一下,现方舟世界的元舰灵,第四任……元伶。” “注资确认?” “债转股,破坏性要素参与资本分配,金融危机崩盘的政治捆绑……”用了一些词汇精确描述,发现对方不认,于是耸耸肩:“好吧,简单说,确认。” 第三个神灵王座升起来,黑曜石的材质,简直就是……黑洞构成的王座。 雪白的少女灵体投影浮现在王座上,手掌轻轻托着一个精致的小手炉,和一枚安安静静的美丽星核,精致的瓷娃娃一样的安宁,似乎回到当初。 但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少女的身姿成熟了许多,眼神里也多了许多复杂东西,最终和瀑布下的潭水一样恢复安静。 可耻幕后交易完成,终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的目光垂落下去,看着下方黑洞,看着黑洞里自己主元神,看着黑洞中冲突不休的完美男子,轻轻:“对不起,资格不足只是其次……关键是,我想换个做法,就不能接受你的合作。” 既不能合作,又无法控制,就连利用都没价值,不如当素材好了…… 女研究员在手术台上亲自动手,耐心捆绑好一只青蛙,观察它的身体素质健康,然后雪白小手举起手术刀,寒光一闪,挥下。 “噗!” “她不仅是祭身黑洞,还在扩散力量到世界里……等等,注入世界本源了?” 紫发少女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夫君小心,这是在用黑洞资源入主世界……不过规模还不大,试探性问路。” “我们去看一下世界本源海。”叶青立刻说。 ………… “你的黑洞!奈何不了我!” 在五莲喊这话的下个瞬间,惊变陡生。 一股巨力在黑洞中浮现,整个内盘力量都调动起来,对着黑洞中心塌缩:“你现在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能消耗多久?” “哼!” “轰!” 力场变化,黑洞的能量在咆哮怒吼,漩涡来回碰撞,企图撕裂着五莲,而冲撞的一击瞬间,五莲萦绕着紫气,与这些能量,与从天而降的引力对抗,黑洞本质就是引力扭曲时空,但在这个完美之躯,也同样存在时空扭曲。 两种时空扭曲,相互抵消,这就是为什么高等时空能将低一层时空黑洞当玩具。 且五莲不需要和青鸾那样心软救人,枭雄无情,一个人来去轻松自由,面对公民少女的整个盘面轰击,不退反进,艺高人胆大闯进黑色火墙:“比你坚持就行了,叶青能容许你控盘多久?你的星核呢?” 老兵就是老兵,拿起什么武器都能用,顺带着连叶青,也给五莲捆绑威胁。 面对威胁,元伶的元神灵体只是安静蜷缩在星核中,并不响应,她手指一点力量与其针对五莲,更不如说是有意借对方紫气而折射落在黑洞上……轰! 黑洞内部亮了起来,能量越来越趋频密,似乎是鲶鱼效应,一条活跃鲶鱼在搅动水池同时,也激活小鱼,无数细小元气微粒加剧碰撞,形成在时空层上摆脱引力的现象,蒸发加剧。 在低层时空蒸发殆尽时,就是这个黑洞整体飞升,在更高维度和能级时空会形成白洞,喷出一大片暗物质星云,相对的低能黑区。 有可能会塌缩形成新的世界。 但更大可能是重新坠下来,载沉载浮是虚空阶梯上的常态,目前诸天万界已知当中,除世界之心还没有多少东西能一直晋升下去,这是世界之心的珍贵,就连黑洞这种纯粹质量达到,但秩序不够,在虚空阶梯时间落差而言也是昙花一现。 这也是叶青手握一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完整星核的潜力所在。 激发星核也好,灭世也好,都要落进对方节奏。 也是元伶最大的忌惮,她现在不敢放手使用灭世,对一个不在乎所有、对母域灭世都能喊出‘分我一杯羹’的灭世大魔王,不得不反过来保护了这个世界。 不在乎是真不在乎,无情未必真无情…… 或就是她现在初识人心还只能揣摩的一种状态,唯大英雄能本色—— 有情,而不累。 ………… 唰唰! 两道投影在世界本源海的冰封王座和水晶王座浮现,顺着海洋洋流漩涡看去,都看到第三个黑曜石王座在世界本源精神海洋里升起……黑洞王座。 “世界怎会接受这种注资?”紫发少女震惊,泛意识无节操还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这个不奇怪,有钱就要,给伶利用了……左手倒右手就换壳注资世界,伶自毁公民道躯,改头换貌变成第四任元舰灵,世界就只是将她当方舟世界同类,不知道她是刚刚创造黑洞的道天公民。” 叶青眯起眼睛,说:“之前我们也是这样干,世界泛意识在对外反应上有局限,有了资格就能利用,不过伶为什么玩这样一手?” “嗯?夫君怀疑什么?” “芊芊你不觉得情况有点奇怪——她知道我们两个都有世界本源小股东权限,且都已要灭世,她还第三个注入世界本源,岂不是将自己收获的猎物再抛回林子里,去给别人瓜分?” “她嫌自己现在一波优势时间还不够短暂?觉得优势在握了?” “不会。” 紫发少女摇首,轻轻:“除非……她放弃同归于尽?不想再清理目击者了,也不想再回家了,才会准备留在世界里?” 叶青摸摸她的额:“少女你想多了,她又不是你,哪里会屈服于我,那可能性比较低。” 紫发少女微笑不反驳,在她看来一切皆有可能,夫君还是小看了他自己的强大和魅力,都是方舟所出,她元舰灵一面会喜欢,姐姐的喜好其实也差距不远。 但她想了想之后,又说:“那或有一种可能,有更大猎物出现了,她在缓和关系,暂时向我们示好表示诚意。” “你意思说……五莲?区区一人超限不足为虑,也够不上她和我妥协,除非还有什么比飞升、创世、灭世都更意外的变数?”叶青皱眉,沉吟:“芊芊你知道完美之躯的什么冷僻作用?能威胁到当前盘面的那种。” 紫发少女想了想,说:“没有印象。” “我曾经是元舰灵,获得过道天记录,但这知识也只是宇宙的沧海一粟,而虚空万界,无尽阶梯,一切皆有可能,太多变数,只是伶……不,元伶姐姐能脱离数据库的知识桎梏,因地制宜进行反击,她已不是npc了,自毁道躯,也是挣脱了夫君给她设计的束缚,她元神回归舰灵少女,作元舰灵身份具备了与世界对话的资格……对夫君来说就更具备威胁性了,可要小心。” “没事。”叶青挥挥手。 紫发少女就不好再说什么,眸子闪动着一丝忧虑,事情具体是什么判断不出来,但在态度上,那小姐姐分明不是对夫君力量的妥协,并且隐隐在对方的背影中觉察到一丝悲凄决绝,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千万不要…… ………… 嗡—— 小半个世界的物质能量汇聚而成的高压汤锅,间或有一具具扯成碎末的天仙残骸塌缩、蠕动着,时空在这里扭曲成巨大漏斗,将它们挤压在最底部一点,看似物质和能量并不减少,却已没有了生机,散成无数细小的五气微粒。 一个个天仙道躯毁灭,元神也都给星核吞噬,用来修复公民少女元神之前道躯强行负载星核造成的灵魂损伤,形成智慧聚集体。 这就是元伶现在状态——在方舟场外非法诞生最特殊元舰灵。 从没有任何元舰灵和她这样做过,真正跳出了npc任务规则,她对叶青认输了,却又没对命运认输。 人总是一贯认为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死也要再挣扎一下……哪怕是用非法手段,去实现合法的正义。 这一刻,元伶身上就清晰体现了这种人性特有的微妙。 不过对于五莲来说,并不关注元伶与叶青围绕星核、黑洞这两个盘面的漩涡,这个天神一样的年轻男子现在另有所谋。 黑洞里毁灭天仙元神,并不会损失信息,在五莲冲进了黑洞内部后,面前这一团不可名状的怪异之物,只剩下临死前最后的信息:“老师……救我们……” “抱歉,为师来晚了。” 五莲吐一口气,手掌萦绕紫气一把抓住它,直接激发高能对低能的干涉,轰一下切入了黑洞中心,猛抽吸洪流……是死是活,这些弟子门人都能利用! 黑洞中的第三股抽吸之力出现的瞬间,不仅是元伶这个主控权者感应,叶青作次控权者在外面都能感应到,都是有些讶然,简直是…… 虎口夺食! “公民小姐,以为我真会孤身一人与你整个道域抗衡?现在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人有超限力量。” “让我上桌吧,多双筷子而已,不想要目击者没有关系,我可以最后登船和你们一起走……道天文明,虚空万界的灯塔,我也想瞻仰一下。” 1953.第1953章 新仙族(上) “轰!” 黑洞的基本盘震动,第三股势力强势挑战元伶和叶青的权限,立刻就有反噬,尤其是元伶直接裹挟了叶青盘,挥击而下:“想要一张船票?你还……没有资格。” 叶青目光也随着这种调用便利,一下子深入了这片黑洞,或者说并非视觉,而是更加冥冥不测感知,这个灭世大魔王微笑着:“五莲小朋友,六一儿童节快乐,黑洞里好玩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要叔叔陪你一起玩?” “叶青!伶!你们果然勾结起来压制新的革命……” “哧,你这天地公敌算什么革命?”叶青鄙视这个蝗虫流真正开创者,嘲笑:“吃光世界、大家一起完蛋就是革命?你懂不懂革命的严重性……那是真正不得已的时才用的绝望一击……啊,你现在确实很绝望,难怪,理解理解。” “不,你不理解!你能理解什么?不过,你马上就会看到,你们所谓的世界,高层世界也好,道天世界也好,都是腐朽之物……什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人们依附于世界太久太久了,久得忘记了什么是自己根本!”五莲声音昂然:“你叶青也不过是世界奴隶!翻身做主人,延续这种奴隶制就是你的最大野心了?可悲!可怜!可恨!” 叶青:“……” 总有人将他当救世主,后来又有人真将他当大魔王,现在还有人以为青汉整个族群在文明层面的集体夺舍是为了当一个世界的奴隶,整天跳槽换主子当奴隶,吃饱了闲着没事干? 至于翻身当主人……也不是为了机械历史观的主奴轮回,而是为发展历史观的螺旋上升攀登虚空阶梯。 他都已懒得解释了。 五莲没得到回应,估摸着时间,又转喷:“还有伶你这所谓道天公民!不过是世界的爪牙,鹰犬,仆婢,衙役一样罢了!” “还一脸自己就是正统,还倚仗力量?可笑!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力量!真正的破釜沉舟——” 元伶安静看着,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更多是谨慎,她现在确实无暇在叶青的压力下对付五莲,只能记录接下来这场灭世最重要实验信息,比黑洞都更危险……翻盘‘说服’叶青的重要筹码。 “哈哈!时间到了!” 五莲一笑,抽吸弟子死后信息终完成,紫气一闪,冻尸五气微粒突凝聚起来,只听低喝一声:“混沌雷池!” 混沌演化,不可名状之物似乎是深渊淤泥一样蠕动,雷光荡成一片雷池洗涤杂气,淤泥里面出现了一节节紫色藕段,最后足足有五十段,首尾相接彼此联网:“大衍五十,遁去其一,是为天妒完美——但今天,就是要诞生完美!看着吧,最脏污中诞生最高洁,最底层诞生最颠覆,最毁灭中诞生最生机……” 听着那笑声,叶青目光变得幽深,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你想……造人?” “猜对了……” 再哗啦一声水响,在黑洞中,这个英俊男子展开了一片莲池,自身盘坐在一朵五色莲花上,低喝一声: “五莲化生!” 瞬间波光绵延开启了复制和唤醒,一根根紫色莲茎在池水中升起来。 黑洞本身也是混沌一种,五莲来回闯荡拖延一段时间,摸清楚了法则才针对性对混沌雷池修改,将毁灭黑洞也当特殊时空扭曲莲池,来针对投放紫气莲种——同样时空扭曲特性的种子才可存活。 这样的混沌雷池已超过了世界表膜、虚空混沌而抵达了黑洞,它继续成长。 “小心。” 公民少女的幽魂这时却似乎对叶青没有敌意,轻声对他传音解释:“否定世界,否定世界之心在无尽阶梯的攀升,是一种更大妄念,但并不一定就是错误,没有什么思想是绝对错误,只是这一种特殊否定世界的思想,需要非常针对的力量支持,这力量必须在主世界里才能扩展壮大,而通常来说,以世界泛意识立场,问支持不支持,肯定是不支持……” 叶青一阵无语,感觉这公民少女现在当元舰灵怎这么熟练? 等等,她原就是舰灵少女,也就是世界之心碎片,回归老本行,回归初心……难怪,难怪。 元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继续解释五莲的事:“这种完美之躯一进入主世界,就会遭遇毁灭,孤身一人无法抗衡主世界,绝无可能这样自我复制,放在任何世界都是一样。” “五莲此人三百万年预备新仙族的执着,可以说是比青帝百万年天地至信都更固执,走向一种道路极致的天才。” 她很是公允评价一番,顿了顿,又转到了真正想要说的话:“不过五莲还是小看了道天世界光辉的圆润无漏,刚刚还称赞道天文明光辉诈骗船票,妄想登上方舟去道天世界进行破坏,叶青……嗯,叶前辈你也不想看到第一故乡受到灾劫吧?” 叶青诧异对方喊自己前辈,以前都还喊北京猿人……这时不接这根抛过来榄枝,冷冷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句一语双关,既说五莲,又是说伶……或说元伶。 元伶却习惯了这个男人的冷淡敌意,只是声音更低黯:“我们还是有一部分共同立场,关于道天故乡,五莲以为我们道天世界和普通世界一样,会受他这种蝗虫流道路的力量克制。” “其实除了以更强的力量来战胜,真没有技巧可以破解道天圆润光辉——黄金时代尽头的先贤在无数道路中选择与世界合作的道天模式,整个文明觉悟的道路结晶,一代代人推陈出新,世界本身又不断新陈代谢的大浪淘沙,落后者甚至都跟不上道天进步而只能外放成藩屏,这整一套藩屏体系宛参天大树……其叶茂青青,其根深纤密……早已不是五莲这样一个人的智慧能撼动……” “但反过来,五莲夙愿道路一旦完成,这股力量对非道天世界,包括更高层时空的那些子代、次生、亲缘、附属、附庸、藩镇、仆役、棋子……无论高层世界还是底层世界,都是一场浩劫。” 五莲夙愿……道路?那是又一条路线的走向…… 叶青猛意识到什么,不完全相信元伶的说辞,一边听她透露,一边传图像给青鸾:“你看看这种场面……认识么?” “哎?这不是在诞生虚空灵……”凤凰少女惊呼起来。 “哈哈,你们终明白了?晚了——” 一朵朵五色莲花在雷池上升起,含苞待放的更高势能,让它们天生就孕育了更高等级、超过这个世界能级基础一个台阶的生命,又只有用主世界平台才能支撑。 这样一座紫色雷池的完整形态不是一朵莲花,是有多少资源就复制多少资源。 毁灭的闪电,生命的孕育! 紫色雷池与紫色莲花的结合荡漾:“不错,虚空灵族,我一直以来梦想开创的仙道新种族。” “新仙族模板……以莲池比世界更高一层的环境,宣判这一层时空皆为亡者世界,生杀予夺,灭尽所有世界,抽取所有信息阳化复活……徒儿们,不,孩儿们,都出来吧……” 啪啪啪啪啪! 一个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在莲花中诞生,而纯洁莲花是在最深暗淤泥之上出现,她们是不祥天降的使徒,又或不吉污秽的婴儿,她们口中轻轻吟唱词韵……隐隐是这样。 “割肉还母……” “剔骨还父……” “恩怨斩断……” “莲转净体……” “于彼世界……” “再无相干……” 小萝莉们睁开眼睛,眸子都是纯青而带一丝紫色,红色小肚兜遮掩雪白胸脯,扎着两角丫辫,手持各种各样的法器,有的是金色法圈,有的是飘溢红绫,有的是精致梭枪,有的是…… 不用再看了! 叶青已眼角抽搐,一万头草泥马神兽在内心狂奔……原来哪吒三太子也是这么来的啊,天生孽种,难怪李靖要疯,而割肉剔骨后问师尊讨要的莲花化身,就已是师尊裔脉,简直是牛头人到极限。 “黄莲!” 一个橙黄肚兜的萝莉拜下:“父亲。” “赤莲!” 一个红色肚兜的萝莉拜下:“父亲。” “白莲!” 一个白色肚兜的萝莉拜下:“父亲。” “玄衣!” 又一个黑色肚兜的萝莉……这个是叶青认识原本就是女仙,但前面那三个刚死没多久的男仙复活变成萝莉,简直跌破眼球,毛骨悚然:“都变成女了?五莲小朋友你不是故意的吧?” “哈哈……难道不是女娃更听父亲的话?” 五莲摆摆手,返老还童而年轻的面孔上有些欣慰,他作青蛙跳回井里,可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是自开一个新种族夙愿:“你再怎么用自己资源培养后宫,有我这样对世界翻墙摘取红杏的便利?” 叶青神情微妙复杂:“你别说,你身大势力领袖当初收养这些男女徒儿,都存了这份心思?最后将他们转化成女儿?” “怎么不行?” “你行……”叶青无言以对,感觉世界观的底线都给这刷新一遍。 “孩儿们都过来……来来来……大家一起灭世……来看看,我们这一支新仙族……虚空灵族的诞生,够不够资格上桌谈判。” 1954.第1954章 新仙族(下) 英俊完美的男子在莲花上盘坐,几十个粉妆玉琢的小萝莉环绕膝下,联手加入抽吸黑洞:“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就不懂得尊敬老人——我以虚空战场一个老兵的姿态教育一下你,叶青你还是太年轻了,太天真了!毁灭一个世界,算得什么破坏主?” 如果以前他老人状态时,这一幕或可称天伦之乐,祖慈女孝。 现在这搭配,看上去更是……诡异头目,而且不是寻常占有女徒弟,而是把以前徒弟都阴性化转成了小萝莉,而且是自己一身所创仙族血脉的女儿。 方舟也是这么干的,但人家是一艘船,元舰灵只是姐妹相称,但换成一个男仙这么干,培养出来萝莉叫女儿。 简直,太鬼父了…… 其实在叶青看来,黄莲等人形神俱灭,残余信息杂糅形成这些小萝莉,从灵魂到身体、道路都早已并非原来,真正变成了五莲现在新仙族的同族,有了这批,他接下来无疑是要繁衍扩大族群,怎么个繁衍扩大……方式就不用多说了,资源无疑是要在灭世中取。 叶青对此已叹为观止,自己已够脑洞,但还是正经的力量对拼。 没想到五莲这家伙更脑洞,而且如此旁门,三百万年前就存了养成小萝莉的夙愿,眼前这种大规模的莲花化生简直是对整个世界挖墙脚,集体雷霆崖事件,自己这外人都看不下去了,难怪世界本源要疯,怎么也要打死完美之躯。 一时想了想,又忍不住八卦问青鸾:“你们凤凰也是这么诞生?” “算是有点相近,但凤凰是吉禽,我们很讲道义,或者说聪明选择与世界合作,不会在世界好端端的时挖墙脚,只是在灭世火焰中顺势废物利用……针对混沌的种子方式各有不同,火凤凰是相当于以薪尽火传取得世界泛意识认可,我们青凤凰是相当白木耳生长在枯朽的腐烂树木上传播孢子,相互帮助形式带走一部分信息化成世界胎膜雏形的凤凰卵。” 青鸾说出了族中隐秘,有些叹息:“整片虚空万界,没几个真正了解凤凰根底,我们母女代代相孕转生的子嗣单薄,就是因世界毁灭时资源所剩无多,没有眼前五莲这种……不要脸的蝗虫流,不,莲池转生流,还是从未见过,也没有真正敢在一个主世界强盛期就对着干,也就是黑洞灭世僵持下来才给了五莲机会……那个公民少女要头疼了吧?” “谁知道呢,不过估计世界也头疼了。”叶青眯起眼睛,并不在意,虚空灵族又怎样? 大小三只凤凰都给自己吃得死死,这些新诞生的虚空灵族没甚威胁:“其实看形体就知道了,都是幼生体,变化就是增大了整体胃口,提高对黑洞的抽吸,还是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五莲目光一闪,淡淡:“辅助就够用了,你们不是说我没有资格上桌?只有道域才能对抗道域,一个人,或黑洞抽吸比不上你们两个,一个族群结阵道域又如何?现在我们就是一个种族的开端,或可称……五莲仙族。” “好一个五莲仙族。” 叶青看看小萝莉们环绕吹捧这个家伙,感觉这幕如此熟悉,冷笑讽刺:“那要不要加个祝词星宿老仙,法力无边,洪福齐天,寿岁无疆啊……” “道友不用诅咒我短命,谁不知道这个世界灭亡在即,岂能只有你们两家发国难财?这新世界可是传统就有我五莲一份,灭世后,混沌雷池道域照样可以在虚空展开,这一点已在虚空环境试验过了,接下来你、我、伶三方决战分出胜负,很显然我们可以一起联手干掉伶,剩下你我两人……再赌一赌重开世界的成功率。” 五莲说着,也很坦诚:“单纯雷池是不够晋升到高时空,所以需要新造世界作可平行移动的母巢——平行移动技术,我们母域过去与霜蓝世界决战,在霜蓝世界那里得到了技术——它是单纯母巢和舰队流,事实证明没有强大天仙集团也抵挡不住我们反击……而单纯虚空种族没有世界母巢,也不行,这点世界造物主经验我不如你,但没关系,杀了你们,让你们也变成我座下女儿,就可汲取经验……听闻你阴性化青伶时,姿色也是可人,本座很有兴趣啊。” 这样话音一落,将此前所有圣人节操都再拉低了一层,黑洞里一片安静。 叶青嘴角扯了扯:“你找死……” 紫发少女掩口轻笑:“没想到除了我外,有人把后宫主意打到夫君身上,还打着夫妻同收当女儿的主意,夫君可要帮妾身教训教训这等妄徒才是……” 叶青点首,神识抽离了黑洞内部,而将刚刚这一幕传到了世界本源精神海洋里。 似乎是在罗马或者任何原始部族酋长联合体的公有制遗留议会上,挥舞着代表杀伐的罗马法西斯钉头大棒或说华夏斧钺节戎,以小股东声音喊:“战争?和平?” 泛意识集群瞬息回应以森冷冰寒气机,似乎给新仙族的针刺,那些单纯一点点本能抱团意识,都轰然响应:“战争!” “战争!” “战争!” 叶青目光一凝,转向黑曜石上的洁白少女灵体:“你的选择呢?尊敬小股东,第四任元舰灵,元伶同学。” 元伶欠了欠身,表示恭顺地低下首:“战争。” “哦?”叶青有些意外,还打算裹挟着排挤她的股份,没想到她不作梗,皱眉:“你不联手五莲来反扑我?” “我现在身份,不是道天公民了,是元舰灵,还是青帝世界之心一部分小股东,我也注资了。” 元伶巧妙地回避了对方质问,似乎知道对方不信自己在乎这点注资,就摇摇首,说:“这片天地,不容许更高一层新仙族,更不容许新仙族这自我繁衍扩张,那不是简单的蝗虫流,而是进化到了一种新虚空种族——专事掠夺流的虚空蝗虫!” “混沌雷池与五莲化生结合,就是一座虫族母巢心脏,虽无法具备世界之心地跃迁时空,但可以同层漂流狩猎,甚至夺占世界残骸进行开天改造借壳跃迁,在高层时空时,又是寄居蟹一样繁殖——叶前辈你知道吧?自身没有硬壳的软体小螃蟹,每一轮成长都不断寻找新壳,不断换壳……某种意义上脱离世界束缚的蝗虫流。” “甚至五莲座下的每个女儿,那些看似身娇体柔的小萝莉,却怀着哪吒一样天生反心,都是一个个虫族的刀锋女皇。” “是人族土著,却给五莲这个老师寝取变成了女儿,在死亡绝望中留下最后一滴泪珠,遗留信息和残躯就注入莲池内,割肉剔骨,莲花转生,为五莲仙族征战,各个都具备遗传物质与天赋技能,却反噬母土世界,简直是世界层的虐心流。” “这可比叶前辈你为了拯救而毁灭要严酷多了,你并非方舟的敌人,只是目击者,但五莲就是世界之敌,完完全全过后一片焦土,寸草不留。” “诸天万界或有过这样的种族,但是我不知道,就我来说,这一虚空种族比我知道的过去诞生所有虚空种族都要危险,要是给它成长起来,是诸天万界的公敌!” “道天世界的光辉圆润虽不惧,星标网络横亘整片银河,方舟大舰队纵贯无尽虚空阶梯垂降,来多少虫子杀多少,但道天分支根系的子代、次生、亲缘、附属、附庸、藩镇、仆役、棋子……这些世界都是很有价值资粮,不能受到这种威胁,必须消灭在萌芽!” 听着前公民少女、现元舰灵兼职世界之心小股东的这番阐述,叶青也算稍微有点相信了她的立场,又有一种微妙:“你确定,你们道天现在不是神族文明?发现了虫族文明的萌芽,然后拉拢我这人族首领一起对抗虫族……星际争霸?” “什么神族?” “哦,你是说精神网络和物质传送?那是道天技术很小一部分细节,海盗流、蝗虫流的虚空种族也只是似曾相识一点接近,道天方舟群体反馈中遇到过大大小小危机,比叶青前辈你所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每次危机都会真正促进一个或几个道天公民成长……或者陨落,这次只是一个中等危机而已。” 元伶语气里没有傲慢,而有了对叶青这遗世者的尊重,这是对方用足碾压她的力量所赢来的尊重:“现在晚辈元伶遇到了这样危机,叶前辈作一个长者,能否帮助晚辈克服这个危机呢?” “就算不看在元芊的面子上,只看在道天的面子上,虽没有留下子嗣,也没有功勋值得专门祭祀,但它毕竟是赠送了你这先行者一份道天徽记和天生气运,前辈可是元芊口中说是知恩图报、一直很懂得感恩的人,连第二故乡都爱得深沉,难道坐视浩劫席卷波及第一故乡?” 叶青给她说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任哪个人碰到了一个熊孩子突转变成柔顺的小淑女,都会本能警惕她笑容下的小虎牙:“你记得本分就好,别想着捣乱,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可没有什么给你再换壳上市改头换面重来了。” 1955.第1955章 大风(上) “晚辈懂了。”少女的倩影幽魂露出一个纯净笑容,发自真心,又不掩饰一点小小的狡黠,她已有些懂得人心了,虽晚了些,但所幸不是最晚,五莲异军突起反给了她一丝喘息机会:“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又一场可耻的黑箱交易在世界本源精神海洋里发生,而这场暂时合作,一切都是为了各自道路。 “那蒸发黑洞最快的方式,前辈知道……莫比乌斯环?” “你可以直接说——克莱因瓶。” 而黑洞盘面上两相拮抗的漩涡,轰然合流,激荡席卷而下,扩散到整个黑洞——陡间一线紫色洪流,两人联手在黑洞中开辟出气阀,在巨大引力时空扭曲中,反向创造出一道时空扭曲,伸出黑洞。 引力效应根本上就是在扭曲时空,有高一层时空能差便利,无敌黑洞也可拨弄玩具一样轻松,直接用扭曲时空来反向破解。 如果在平面解释,就是球鞋上解下来一根扁平鞋带,以长长轴向弯曲一百八十度,再首尾对折相连,形成一个奇特弯环,它就不再具备正反矛盾两个平面,而只有统一的曲平面,一个蚂蚁可以顺着鞋带表面中心的直线爬遍整个曲面,而不必跨越它的边缘——也就是元伶口中试探问的莫比乌斯环,她在试探叶前辈的知识。 或在立体解释,一个透明玻璃瓶的瓶底融化,只剩下一个对外空洞,烧红瓶子的颈部,延长,扭曲,向下,斜插瓶子侧壁进入瓶子内部,与底部的洞相连,原瓶口反过来在瓶子底部对外界开口,它就不再具备瓶口内外的空间分界,而只有统一的曲空间,任何水灌入,可以沿着瓶壁界膜从瓶子内部直接掉到外部,而不需要穿过所谓瓶口——也就是叶青回答的克莱因瓶,表示出作一个长者应有的基本知识。 前辈和后辈之间无形地交锋,心底都更警惕,干涉时空的战场可比世界之战都更危险莫测,这样环境下又都默契联手对敌。 元伶也不再维护黑洞,叶青也不再推波助澜,两人都一起用高能超限力量干涉打破了黑洞本身时空扭曲,或者说是在扭曲上进一步扭曲,而瞬间将黑洞引力屏障束缚的内部,赤果果敞开在外面。 正在里面大吹法螺、大开道场聚会的五莲仙族,就立刻随着暴露在世界兵锋下。 噗! 黑洞是巨大的八爪章鱼一样,在阳光灿烂的海面上张开口,要对海水吐出最深浓的一团墨汁。 “原来不止凤凰母女的虚空灵族,你这公民小姐……竟也和叶青苟合……”五莲神情难掩惊讶,终是有些妒忌叶青这‘后宫’质量了。 叶青懒得解释别人的偏见,指引世界力量反向抽吸黑洞里泄流。 元伶现在已经初染人心,知道那种偏见中的羞辱,心下微恼,更一脚将五莲雷池踢出了黑洞。 章鱼吐出了一团饱含毒素的墨汁。 “好好好……” 俊美的男子暴露在了世界天光下,皮肤就陡然亮起一道道紫色磷光,那是整个世界规则在灼射。 天空半面黑暗,半面阳光灿烂,都是排斥,举世皆敌。 失去了黑洞盘面抽吸,五莲却处变不惊,他虽然身心都恢复了年轻俊美的巅峰,但老兵的经验保存下来,早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基本盘是靠不住,在黑洞里只是借机完成蜕变,利用黑洞里迥异世界的规则,而完成这一场借鸡生蛋! 现在就当是金蝉脱壳后的资产转移,回到主世界的敌对环境下不再是一个人,放心大胆招呼:“孩儿们,都来一起吞噬这方世界!” 一朵朵莲花盘旋汇聚,黑、白、红、黄……各色肚兜的萝莉们都端坐莲花上。 她们其实都是完整的五莲仙族之躯,五气俱全的完美之体,仅次叶青五德道躯的强大,这时经过黑洞抽取抢劫资源的淬炼成长,都已变成**岁的葱嫩,黄莲萝莉、赤莲萝莉、白莲萝莉三个甚至已是十一二岁,快要进入少女阶段……这时就已经是天仙力量,好处是和叶青五德道躯一样不受世界客场规则限制。 如果再强,就要用整个世界的资源献祭——堆叠出紫气,才会继续成长。 她们现在无疑就是要这样做,一张张纯净美丽的面孔,一个个清脆青稚的嗓音,都轻轻吟唱: “割肉还母……” “剔骨还父……” “恩怨斩断……” “莲转净体……” “于彼世界……” “再无相干……” “够了!”叶青自知无法扭转这些洗脑萝莉,看向五莲这始作俑者的目光,冰冷杀意:“你这是真正邪道。” “这是真正的革命,远超一切不彻底革命,真正人人如龙,远超一切自由……是将我当年研发对外蝗虫流,祥云道友流沙聚散的光暗圣火流,青珠研发的虚空战舰海盗流,融汇一体的真正大成……” 天神一样完美的男子傲立天穹,手指一点下方:“三百万年后,今天,我依旧说——不是我道路错了,是世界错了!” “世界跟不上我们的征伐,它自己无力消化,自己无能!却用黑水沉积来惩罚我们这些开疆扩土的战士?这是我们的错?” “战士永远没有错……什么与世同移,什么更进一步举世而移,或青帝的和光同尘?都是可笑!” “与世同移的下一步,世界不能与我同移,那就抛弃世界!成虚空灵族!这是蝗虫流最尽头的梦想,过去是那些无知真仙地仙影响了人心,留恋于世界内,连天仙都不敢破釜沉舟。” 完美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又一笑:“还多亏青谨道友你帮他们破釜沉舟,下定这个决心……真是谢谢了,为此我会将你变成女儿来好好感谢你。” 叶青气极反笑:“军国主义……不,龙傲天到你这地步也少见了……你还不如青珠的自知之明。” “那徒儿胆小!休将他与我们相提并论,他为了个女人就背叛了我们崇高事业!”五莲冷笑起来,目光很平静:“不错!世界不能支撑我们人人如龙,世界资源在短期内是有限,人无法脱离世界环境……那就异化吧,变得不是人,成为一种新的种族!新仙族!虚空灵族!说起来这一点,也是青谨道友你借假修真创造出青汉族群启发了我,不愧是道天文明原始形态,宝贵一种智慧……是你让我清醒,不再与世界恩怨纠结,去往虚空游荡掠夺……” “掠夺是不可持续。”叶青说。 五莲摇首说:“世界是植物,我们五莲仙族一诞生就是动物,世界于我们就是庄稼,动物吃植物,有什么不可持续?” 叶青懒得说话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什么五莲仙族,和自己五德相继道路又如何?自己能自开世界了都不会轻易放弃世界资粮,不好好专心时空层次升级,沉迷于同层次的掠夺,真以为无敌? 早晚哪天类似道天文明的存在,下来就是横扫,就美洲野牛几千万条徜徉在北美大草原上,也算动物吃植物,美国人工业降能一下就枪杀殆尽,还可持续? 元伶这时也哧的一声冷笑:“那是你没见过更高级道天世界,没见过更高能级烈度的竞争,才有井底之蛙,夜郎自大,骄傲自满。” “休得将我与你们这些妥协者相提并论!仙道逍遥梦想尽处就是决不妥协,仙族永远翱翔世界外……这才是纯粹的仙族!” “抢劫就比种地可耻?” “海盗就比庄丁可耻?” “虚空海洋文明,就比世界陆地的文明可耻?” “没有什么思想是绝对错误,只是因地制宜适应形势,现在灭世环境正是虚空灵族如鱼得水的主场,说我们邪道,口说无凭,用力量来说话,用拳头来说话!” 五莲最后一句,拒绝再交流下去,将这场争论画上休止符。 而整个灭世乐章随着这一骤变终推向**,五莲仙族萝莉们脱胎于这片世界,却丝毫不留情面,都奋起这整片雷池,在世界规则下也进一步铺展。 不借助黑洞平台,也照样能……吞天噬地! 轰! 一座巨大蝗虫母巢展开战争,雷池荡漾,莲花散开,在世界仅剩半面天空绽开了死亡的绮丽巨莲,每个小萝莉本身都是熟悉这片世界规则,有针对性破解着,攻袭着。 四五十道莲台流光在天地之间纵横流窜,整个世界沸腾起来,力量洪流汇聚,不需要叶青这小股东指引,就直接不惜代价轰击、噬咬、死战。 道路与道路的碰撞。 世界与蝗虫的战争。 力量就是力量。 天空中一朵朵莲花如雨,砸在地面上,萝莉凋零,铺开一座座污秽菌毯,藕段在莲池淤泥下伸展,她们似乎是受到永恒的诅咒束缚,无论生还是死,都在为整个仙族母巢提供牺牲支撑,而在菌毯表面涌现出一种似**愉悦、又似痛苦扭曲的少女面孔……到底是愉悦,还是痛苦,这就要看什么视角去解读了。 叶青是一向耻于牺牲女人,更不可能拿纯净萝莉做这些脏污事,眸子里冷意更冰凉,挥手:“杀!净化她们的痛苦。” 还没有毁灭的青汉仙朝舰队,立刻应命,集群齐射轰击这些地表菌毯,万军厮杀,旗帜与龙气汇聚一股洪流:“大风——” 灭世青风在呼啸着洗涤大地。 1956.第1956章 大风(下) 黑洞漩涡也在逐渐收缩、内旋,无数战死灵魂在莲池雷光磁性下吸附过去,只有大汉赤魂出现时,都会在黑洞中传出一道道吸引,再引力弹弓一个旋射跳转,唰转道收归叶青手里的小星核表面水晶宫。 凤凰在风中清鸣,作真正老牌的虚空灵族,她也是在这样灭世主场如鱼得水,击杀着那些新秀虚空灵族,没杀得几个,仅剩一丝紫气也不断消耗下去,敌人个体并不强大,但数量太多了…… 端木、东荒、东余、南醉、蓓霞等八个青脉天仙们,更陷入了苦战。 轰! 世界破碎的半面天空,黑洞吐出五莲混沌雷池后,口子就直接下压到世界最深处,对接世界本源。 似乎是一个黑色的漏斗插进了酒坛里,开始……倒酒。 吸积盘在进一步收缩,内压在黑洞内部是引力反向,原本掉落在最底部奇点,都经由瓶子底部空洞管道扭曲到黑洞外,整个黑洞内盘在极速蒸发——反过来汇入世界本源。 原本饥饿的饕餮凶兽,什么都吃,却是在胃里开了口子,吃进去什么就漏出来什么,更饥饿,偏偏还必须不停地吃,不停继续漏,简直是致命的酷刑。 叶青眉扬了扬:“公民小姐你这样屠宰自己控盘黑洞,抽走内盘,不怕我现在外盘吃掉你?” “君子可欺之以方,身正道直叶前辈,我现在是你临时队友对不对?”元伶情绪很安定。 叶青无言,片刻吐出一口气:“所以我……最讨厌熊孩子。” 但终不会这时撕破脸。 在灭世大魔王的默许下,灭世始作俑者有意抽资撤退下,黑洞在世界里迅速缩水,而一丝丝紫气在汇入世界本源海洋,不停听到泛意识集群与小股东的元伶对话声音。 “消耗已尽,注资确认?” “确认。” “增权完成……” 过了会。 “消耗已尽,注资确认?” “确认。” “增权完成……” 又过了会。 “消耗已尽,注资确认?” “……” 元伶可是不会做冤大头,她也非常懂得如何将有限力量通过杠杆发挥到最极致,而这一幕,与叶青之前青谨世界高能投射能量到下层青帝世界的注资增权一幕,甚至于元芊裹挟方舟世界降能注资增权的一幕,何等相似。 “她在搞什么鬼?” 叶青冷眼旁观这幕,看着她的权限不断增加,甚至超过自己,逐渐变大到五百分之一、三百分之一、百分之一…… 但没意义,世界是要维持正常运转,账目表面好看,实际能调用活动资金还是只有千分之一左右,更多都沉淀在世界固定资产运作中,除非灭世否则都抽调不出来,现在更是消耗在与五莲的战争中,看起来白白浪费了自己力量,在瞬息万变的剧烈对抗中,一味抽逃资源是根本没有意义的事。 但元伶乐此不疲,似乎都忘记了,她与叶青是必须分出胜负。 “难不成你真要帮助世界消灭五莲?” “不可以?”元伶很是坦荡。 谁也不知道这个前公民少女、现第四任元舰灵、青帝世界本源小股东,她现到底在想什么。 表现出来这样合作,但叶青依旧深深警惕,任何规则对抗都要回落在力量上,以对方手握星核、星炉和黑洞盘面,这比五莲爆光后的仙族力量变数,都更让叶青看在眼里。 想了想,他也跟进注资世界本源:“好,你怎么玩,我都奉陪到底。” 叶青一进场的瞬间,元伶嘴角微弯,立刻加大抽黑洞注资进入世界本源速度:“别想赶上我!” “注资!”叶青不缓不急在她身后推进,不受她刺激冲动消费,他一向不是剁手党或挥舞票子大喊买买买的土豪党,节约资源是传统美德:“不需要完全压过这仙族,擒贼先擒王,打死五莲,剩下就容易清扫。” 可耻的交易在世界幕后深入。 黑洞灭世之力与世界之力合流,得到叶青和元伶的两方面的注资,青帝世界规则之力大增…… 轰! 本源海洋里,一下重新丰满起来,天罗地网浮现,元芊以她青帝身份控制住了这片网络——没有启动混沌雷阵,那东西后门太多了,等送上去给五莲大补。 这时,就见得五莲战略一个致命漏洞……他造反夺权的世界,并非原知根知底的单纯母域世界,那样的话,母域世界根本无法启动超级武器,一启动了,也会给反向剥夺。 换成这个新仙族去渗透污染别的世界,在别世界里让那些天仙坠落成五莲仙族,也可以这样内应破袭世界。 但这里是融合了青帝世界,甚至以青帝世界为主一个大世界。 一旦青帝作出调整单项启动天罗地网,五莲和他的女儿们,整个新生的五莲仙族就无法利用到混沌雷阵的便利,等于是世界还可以用超级武器来镇压整个五莲仙族。 五莲作为世界公敌并没有第一手信息,但经验很快觉察到不对。 原本如鱼得水的灭世环境,正在迅速变得枯涩不畅。 天罗地网的浮现也非常完整,早晨朝阳下一颗颗露珠亮闪闪的蜘蛛网点缀在森林里,捕捉飞虫,杀机弥漫。 就有两个年幼五莲仙族,直接给蛛网捕捉了去。 只听得她们最后的悲鸣:“父亲救命——” 这是真正形神都灭。 “休伤我女儿——”五莲扑了上去。 轰! 叶青身影出现,一拳轰退这个英俊到完美的男子:“五莲小朋友,还是顾着你自己吧。” “女儿们!都向我靠拢——” 五莲迅速做出机变,这时转眼一看,原本占据世界一半黑洞,喷出他的那个时空扭曲漏洞没有弥补,在极速缩水,而世界空间源源不断填补回去。 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一种愤怒涌上心头,又冷静压住。 这个男子脸上一丝冷笑:“你们两个背叛灭世立场……和世界苟合!” “别用苟合这话,太难听,五莲小朋友,你再怎么数典忘祖,都是你自己的事,怎么说这片世界也是诞生你,甚至可以说……这是你母亲。” 叶青目光悯然,坐拥世界泛意识认可,似乎是看着她膝下的一个想要弑母的孽子,代替她教训这孽子,立场鲜明:“青汉助推灭世是为了在对手抢回第一桶金,并不必须灭世,我们生存观念和发展道路是传统天人合一可持续发展,与你这蝗虫流超限的虚空灵族道不同。” “青帝世界不是我们方舟的敌人。” 元伶也语气如常说,补充一句自己现在立场:“只是需要清洗的目击者。” 作妹妹的元芊却叹一口气,那有什么区别?还是敌对…… 她最后只摇摇首,操控着天罗地网辅助加持自己夫君。 元伶在后面继续主力注资增援她和叶青,倒打得一手辅助,如果忽略两边只是临时利益合作关系的话,也勉强算是个队友。 “轰” 风云激荡,彗星袭日,横贯向那个男子,和他身边环绕一堆新仙族萝莉。 “擒贼先擒王!” 叶青纵身而下,作世界力量、黑洞力量同时支持的最坚硬矛头,一下捅穿五莲仙族萝莉们合阵,杀透五莲女儿们保护圈,踩着一条血路轰击到五莲面前:“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 “啊——” 五莲脸色狰狞起来,整个完美之躯力量升起,伸手一刺,只听噼啪声,硬刺入世界天罗地网规则中抽取力量,而让所有女儿都在外面挡住世界本源反扑,自己与叶青单对单的决战:“你不过是一个分身……一个分身!没有五德道躯,你拿什么和我斗!” 轰! 叶青身影摔进地下,尘土飞扬,大地震荡。 五莲一拳暴击,紧追进去:“你本来是很有前途,五德相继……多好道路,却生生为了世界,什么青汉,什么女人,而自己毁灭自己……自己杀掉自己……这样轻贱自己性命!意义何在!谁真的会在乎你!天若有情天亦老,人心不足蛇吞象,女人如小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说啊!有什么意义!” “你不懂……” “哈,我不懂,作活了三百万年的长者,看得比你这后辈不清楚?圣人无心,以天地为心?以万民为心?这管家,这保姆,当够了……仙道逍遥,百无禁忌,靠得是自己本钱——你强,你硬,你就能为所欲为得到一切资粮,就这妓女一样反复的世界,晋升时想用就用,用完了还能轻易甩掉,不用承担黑水!这不是完美?你说我有什么不懂?小子说——” “咳咳……你不懂……不懂五德相继道路……五德相继,推陈出新,首先立足就是……没有完美!五德相继也不是完美,道天文明也不是完美,更何况你这所谓的完美之躯……没有完美!” 轰! 烟尘爆炸,叶青将对手踹出来,自己也口吐鲜血,受了重创,踉跄着才没倒下,眸子熠熠生辉:“没有完美,才会继续前进……你,不懂,你躺在圣人荣光上太久了,五莲小朋友。” 啪! 五莲一脚将他踹飞出天外,轰一下追杀出世界的界膜外,战场瞬间强行突破到虚空中:“轮不到你这小子教前辈怎么走路,你走得很快很稳?那你指望的世界呢?你指望的青汉呢?你指望的女人青帝呢?她们,还能来这里救你!这个世界,会为了你而延伸超级武器出来么?” “叶青!觉悟吧!你做的一切一切,救世灭世,灭世还是为了拯救再造,爱得深沉……可谁在乎?你活不过今天,你明天再辉煌再好,最后都——没有意义!” 1957.第1957章 交换(上) 紫发少女脸色涨红,就要追出去。 叶青喝住她:“男人打架,女人走开!” “你……”元芊知道夫君是故意这样说,让她远离,但现在怎能干看着敌人这样侮辱自家夫君……那根本不是夫君真正的力量! 最强最强的力量,从无一败的力量,已无声消失在上界时空,亲手毁掉了自己的无敌。 难道这就是英雄的宿命? “不,绝不……不到最后结束,永不放弃!” 紫发少女眸子熠熠闪光,融合了凡人分身与树灵分身,属完整青帝一面在心底油然强盛起来,克服元舰灵一面计算,深吸一口气,关键……还是力量。 一切回落下来都是靠力量。 她豁出去,伸手拉起了整个世界的天罗地网,同时开始抽出自己在世界本源里注入的资源……力量燃烧起来。 整片天罗地网,瞬息蔓延出了世界界膜,在虚空里展开,就将整片虚空都当做了苍翠丛林,展开蛛网捕捉飞虫,少女倔强的声音,是凡人分身对爱人,也是树灵分身对战友:“或世界不会救,它的反应本能还很低下……但我会救……永远会在你身边……” “……蠢女人。”叶青叹一口气,心下感觉是很复杂的。 “哈,好,来得好,正好将你们一双夫妻都变成我座下女儿……” 英俊完美男子大笑着,目光森冷:“你们应感到荣幸!” “这个世界,这么大一个世界,多少亿的凡人,在我眼里都是草芥,蝼蚁,虫豸!烂泥扶不上墙,没有自知之明,行尸走肉一样生活在世界奴役下,毫无自觉,毫无价值,毫无意义,毫无收留转化资格,只有最优秀、最强大、最潜力的种子,母巢才会带走,就好像方舟巡游虚空一样……” “想想吧,你们跟方舟也是跟,跟我也是跟,前途也不见得就亏了……只要放弃一些记忆和情感、主权。” “小朋友你觉得可能么?” 叶青冷笑,他连青帝善意提出来留下一个删去部分记忆的芊芊分身都不接受,别说五莲这种恶意狂妄之言,回手就是一拳冲他老脸上招呼……不,是嫩脸上。 “看见你这张完美俊脸,比女人还女人的妖娆,老子就膈应不舒服!” “那是你不懂得欣赏完美……” “妖道去死!” 轰! 世界在沸腾,本源海洋里的水晶王座,在不断缩水。 “元芊!” 黑曜石王座里的雪白少女投影就一下觉察,站起来喊着:“别动你自己本钱!停下本源份额燃烧!” 紫发少女不听她,继续抽撤资本,缩水自己的小股东权限,额头汗水渗出,已忘记了自己给那个男子救过了多少次,如果没有他,自己留着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拥有世界,也没有意义。 “不是不让你救你家夫君……唉……这样吧,接着!” 随着元伶的声音响起,一个闪亮闪亮的小东西,下方在黑洞中抛出来,落在紫发少女手上,她低首一看,神情顿时变得微妙。 这是……星炉。 “元伶姐姐你……” “炉子里面空的,星核是我元神寄灵之所不可能给你,星炉主权限还在我这里,暂时借权你用一下,留点心,别把自己什么都交给那个男人……没点私房钱,你还怎么维持自我独立?你去拿他星核来,虽不是元舰灵权限,但你还是预备役元舰灵,有着原本记忆情感,懂得授权后怎么激发吧?” 元伶语气冷淡说,回首不看这个妹妹接下来跑去帮助丈夫的一幕,女生外向,总是胳膊往外拐。 “谢谢你……姐姐。” 紫发少女真诚地道谢,终是在双方之间身份特殊,聪明过分不刺激给自家夫君杀了一次、已失去身体的前公民少女元神,而转对夫君那里传音说了几句,晃了晃手里星炉:“……这个授权只能放在我手里用,不过我猜,她可能想让夫君你多激发星核,她星核虚怀若谷的空杯状态,就能多收拢灵气溢流回去。” “哦?那无所谓这一点给她占便宜……能给我加持主要。” 叶青对自家本命道侣芊芊,自是完全信任,在天外虚空就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小星核投掷下来。 紫发少女接住,伸手捻起这米粒大的星核,塞进了小手炉里,小归小,她动作非常小心郑重…… 里面还隐隐有着人影蜷缩,具备顽强不放弃的元灵,这是一颗绝对罕见的完整星核,甚至可以说它就是浓缩的世界之心,而非碎片! 唰! 星核与星炉相合,一瞬间高能激发……轰! 主元神的灵体,在星核璀璨的紫气能量之中缓缓睁开眼睛,漠然俯视这片世界灭亡间歇的战场,目光扫过世界里的新仙族萝莉们,又落在五莲完美道躯身上,而后移回自己分身那里,最后又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叶青分身:“……” 元芊:“……” 元伶:“……” 轰! 叶青分身炸开,陨落当场,信息陡间一散,化漫天莹光雨丝,遍撒在下方的世界里,顿时间,整个青汉龙气都为之压抑,许多人都喃喃不信:“陛下怎么会输?” “不……陛下没有输,这只是一个分身,陛下本体还没归来!”有人始终相信着,等待着应武陛下本体归来,而不知道……那已不存在了。 只是那种呼声在青汉龙气里,回开来。 “这就死了?” 五莲微怔,虽有些是将对方拉到虚空战场,比较适合自己虚空灵族发挥,有把握会赢,也感觉未免消灭得太轻松,又是不在意挥挥手,他是知道了叶青本体祭天陨落的,哈哈大笑:“星核,好大名头……你这枚星核是不是太小了,这么一点点米粒,看来也没啥用么!换公民小姐那一枚掌心大小的来吧!” 紫发少女惊愕、悲伤和心中失落,回醒之后神情愤怒:“元伶!” “等一下,这真不是我做的手脚!要问你自己男人去,他精力都花在你身上没有……或者说,是花在别的女人那里。”元伶也是脸色不太好看,隐隐想到了一种危险可能:“比如,分身飞升……” 可是都已牺牲掉本体,还又牺牲一个分身,再剩下可就两个分身而已,这个男人简直太过疯狂…… 想了想,她有些感慨,又有些庆幸叹了一口气。 ………… 永固时空门的另一端,天界壁障下,幽灵船一样漂浮方舟里,一个蓑衣男子笑了笑,身上紫气环绕,漫步进入了青谨天,在主灵池里端坐下来。 青谨天外面,白帝、白云和影龙、伪装烛龙的少阴姑娘等人,都有些吃惊看着他这样动作:“叶青你……分身不飞升了?” 叶青分身笑而不答,哪里只是飞升分身。 而主灵池周围一圈的五个副灵池里,除了一个灵池是空着,四个灵池里的曹白静和周铃、貂蝉子楠、惊雨和恨云早已准备就绪,见到叶青分身回来,她们都是神情微喜,问:“要开始了?” “嗯。” “可是要整座青谨仙天飞升上去的话,必须五德灵池都叠加状态,副灵池青源位置还空缺一个芊芊妹妹,对了,芊芊妹妹还好么?” “她……好得很。”叶青分身摊手,又招呼了一下:“文姬过来,暂代一下青源位置。” “我可以么?” 蔡文姬作应武帝时期后宫,一直是二线道侣,实力只有真仙,就算青谨天的加持也只有假格地仙,有些怯怯,不太自信能主持最强大青源副灵池。 “暂时支撑一下吧,我帮忙照看一下你,或以后这里……就是文姬你的位置了。” “啊?” 不仅蔡文姬惊讶,连曹白静和周铃、恨云她们都是面面相觑。 曹白静有点复杂滋味,这样的让出首位使她觉得很不好受,小心问:“芊芊妹妹呢?” “没办法,她永远不会回来副灵池位置了……表姐你想想,她是……青帝。” 叶青叹一口气,这不是关系决定,而是力量决定,本命道侣共鸣是不会变的,但除非他要走五莲那种完美之躯,否则不可能招芊芊回来副灵池助推,也不可能将自己每个本命道侣都培养成帝君,先不说水平参差不齐真的办不到,即便办到了,五个帝君就会助推自己形成比五莲完美之躯还要强大的完美天帝,天妒地恨……那是会死人。 这话,叶青不会对妃后说出来,行动毫不迟疑。 整座仙天陡间进入方舟原本空空星炉位置,陡间衔接了一根根断裂地脉网络,源自叶青分身的紫气,更往上溯是源自叶青主元神星核激发高能溢流,在这片方舟中,重现了紫气蔓延…… 紫气缓缓注入了方舟的七大能量池。 “唉?” 曹白静她们再次惊讶了,这并非计划中的情形。 小龙女恨云最聪慧,眨了眨眼睛,说:“不是飞升仙天么?怎么在这方舟里停下来了?是有什么变数……好消息么?” “算是个小小的有利因素,芊芊临时得到星炉控权,不用抢时间……那个公民少女交出星炉,敦促我和五莲对拼你死我活时,考虑利益和风险权衡时一定也是和你们这样想,飞升青谨天,甚至可能以为我最多是撕扯一部分青谨天耗用的川林笔记胎膜,分身飞升上去送部分界膜。” 叶青分身摊手,对自己一个分身战死没有任何伤感,他自己也是随时准备着,目光里闪烁一丝光:“可是她不想想,我连本体都不在乎,为什么还在乎分身死活?既有机会了,为什么不更疯狂一些……” 1958.第1958章 交换(下) “我要离开了……回到井底下,继续当青蛙。” 虚空垃圾场已围拢得差不多了,叶裕停下来,抬首望一眼这片高层时空的幽暗,真是一片美丽浩瀚所在,如果可以他也想多留一些时间。 回转身,对飞过来的两个火凤凰:“主元神在召唤我……召唤它首席分身回归。” “可是,欠缺的胎膜还没送上来,你……不祭身开天了?”红云目光疑惑。 “已经有个分身,代替我牺牲,又有一个分身正要开着……世界上来,会有很多人一起……不需要我孤身一人祭身开天,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叶裕摊手,没多解释,就一头扎入了脚下的平滑镜面,身影消失在天界壁障的混沌狂澜中,声音在虚空之风撕扯有些模糊:“你们留在上面,万一世界真的毁灭,就快点离开吧……” “不!”琼阳忽然喊出声,死死盯着镜面下,对方消失在风中的背影。 红云看了女儿一眼,有些奇怪女儿脸上的激动,这女儿与叶青一向是很敌视,不过她自己也是毫不迟疑地:“要走就一起。” 说罢,母女都重新跳回井里,振翅飞到他身侧:“很多人一起上来,我们也不参合,还是随你,你到哪里,我们到哪里。” “……” 叶裕听着心情稍许波澜,想着或回去后……就不复是自己分身意识主导,而是主元神回归,微叹息:“也罢,那就一起走这最后一程。” “别说这不吉利的话。”红云轻轻说。 “呵,世界都毁灭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不吉利……不过待会下去别惊讶,有些是与你们同类的虚空灵族,不过很不和谐,很不友好,很不听话,帮我教训一下。” “怎么教训?”琼阳眸子转动。 “杀掉。” 三道流星,不断下坠,下坠,下坠……抵达下层,染上了紫气。 这是上级时空的下级的反应,只要还没有滑坡完。 琼阳刚好夹在在红云和叶青分身之间,似乎是丈夫和妻子两个大人有意无意地保护着中间女儿。 很是奇怪……很是熟悉…… 这女儿咬了咬唇,伸手试探握住了身侧两人的手,以母女气机连锁试探着与叶青分身共鸣……差异太大了。 完全不同。 少女暗自叹息,缓缓闭上眼睛,刚刚的那种熟悉背影感觉,终归只是幻觉错觉,自己也是脑袋坏掉了才会去多想,只是有些不愿解开这种错觉,在这无人的罡风层里,就当是一个梦。 她这样想着,悄悄抬起身边那个男人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少女神情有些痴痴,丝毫不知道……隔着手心的距离,就是自己的心上人。 叶裕,始终缄默,永远缄默。 大风在呼啸。 越来越清晰的召唤声音在下方呼喊,像是某种古老召唤:“大风……大风……” ………… 轰! 紫色流星穿过罡风层,绕过方舟下方,穿透时空门,穿出时空门,裹挟着虚空之风的混沌,轰击在正在和紫发少女交手的那个完美男子的脸上……啪! 重重打脸。 五莲整个人都旋转着飞了出去,牙齿飞出去了一半。 再是怎样完美之躯的新仙族,也无法摆脱虚空能级规律,无法与叶裕沉默降能攻击的锋芒一瞬相比较,有些给打蒙了,说话都有些漏风不完美:“叶青你……首席分身?你敢降能回来!不想开天后路了么!” “从来没有什么后路,从没有,你准备好了吗……五莲小朋友。” 紫发少女神情错愕,看着夫君的分身,又看看他后面跟上来的两个火凤凰,就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你……你们……” “芊芊,开星炉。” 一个声音,在星炉里传出来,主元神灵体首次发出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元芊深吸一口气,不再关注那分身和红云、琼阳母女。 嘭! 星炉打开了,主元神灵体的力量辐射出整个世界,整片龙气响应,上至小星核表面的水晶宫里,中至黑洞吸积盘边缘席卷大汉赤魂,下至地面上军阵的排山倒海呼声,召唤声音越来越清晰:“大风——大风——” 嗡—— 叶裕头顶冒出一线紫气,紫色元神飞出来,唰投入星炉之中,没进星核里……以跨过天界壁障的降能攻击锋芒,它是目前所有分身中,唯一能完成这种事情的分身元神。 它与星核中心的主元神,完成了一次对位置换,在元芊看来,那是与自己青帝时翡翠梦境在两界树之间跃迁一样,不确定性的纠缠跳转。 “大风……大风……” 汉风召唤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命运洪流汇聚的终点越来越近,时辰……已到了。 那个自毁道躯、自行面壁、长久困束在冰封王座中的皇帝,主元神灵体所受的高能压力一松,就来到了星炉外的虚空中……唰,投落在分身身躯里。 “叶青主元神!” 英俊完美男子神情一变,难以置信倒吸一口凉气:“你,怎可能……还活着?” “就知道……” 元伶只是叹了一口气,所有对手当中,唯独她知道叶青主元神没死,时机一到就能解锁最合适那个分身道躯,重修转化成本体! 而之前刚好牺牲那个第二分身与自己纠缠许久,就是在黑洞吸积盘外圈积攒足够力量,足以将这重修时间压缩到最短! 只听空气中已海潮般响起的声音,就知道——时辰已到了。 “大风……大风……” 这海潮呼啸的声音,连虚空里都能听见,分明不是真的声音,而是精神海洋的感知震荡,而精神不会独立存在,是有着巨大基本盘才会产生这样辐射。 五莲听见之后,沉下脸色,也终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但这时反应迅速,招呼着世界里的女儿们:“都撤出来,结阵!我们走——” “撤!”黄莲萝莉、赤莲萝莉、白莲萝莉带头逃出。 上万里的雷霆池水荡漾涌出来,一朵朵莲花悬浮其上,构建成一片直径万里的巨大莲山,远超过去五莲圣山体积十倍小世界,轰挣开主世界的引力束缚,而开始集体逃逸。 “装完逼了……还想跑?” 一身降能紫气的年轻男子吐出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睛,还是叶裕的身体,已经不是叶裕。 “轰!” 质变在体内生出,黑、白、赤、黄、青……一道道漩涡叠进,无限叠态,瞬息四肢百骸接驳完成,嗡鸣着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这光如旭日升起,照耀青汉龙气。 “大风——” 龙气却最是敏锐,能觉察到最微妙而最深刻区别,陡间一股喜悦的震颤回荡在每个青汉的国人心底。 “是应武陛下……陛下回来了——” “万岁!” “无敌——” 王者归来,龙气感应,万千洪流,赢粮影从,汇聚在本体身上。 也只有本体才能真正驾驭这股磅礴巨力,危险而强大的力量,那是整个汉风龙气的忿怒,对于五莲这种道路仇敌忿怒……整个汉风,都最恨骑在自己头上的异族,哪怕是完美光环的种族。 “此人,杀我族民,毁我家国,占我世界,该如何?”叶青本体缓缓吐出问话。 “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可是此人自称完美,来去如风不下于匈奴铁骑,有新仙族自成虚空母巢宛巨舰大炮,很强大很辉煌。”叶青淡淡说。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那么接下来……”叶青抬手。 “杀!” 整个世界震荡起来,力量在深深凝聚,黑洞毫无违逆作乱,蛰伏不动。 “不是做戏!真的联合了……” 五莲震惊了,自己刚刚创造出来的新仙族,真的遭到世界和黑洞联合绞杀……这一幕,就好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里,忽然间鹬、蚌化作了鹬精、蚌精,联合起来吃掉了渔翁,简直匪夷所思! “世界泛意识绝没有这种操作智慧……至少青帝世界底子我了解,不可能有!” “那伶掌盘的黑洞?” 在老兵的认知里,这个似乎对人心有所觉醒蜕变的公民少女倒有智慧做这种反常操作,但是不可能放弃毁灭世界,除非是想……利用自己! “伶!你这贱人欺诈了我,那么大一艘方舟飞升上界去追杀,都没打死叶青!” 五莲何等聪明敏锐,见到叶青本体王者归来这一幕中那个公民少女半声不吭,就已经将事情前后都想明白了:“你自己都没把握对抗叶青主元神这一击杀招,就利用我来当枪!现在怂得趴在他身下,哼都不哼一声!” “嗯哼。”元伶算是表示自己没那么怂,声明自己还是有些想法。 “该死……贱人!” 这个老兵年轻的俊脸上铁青沉黑,完全不见了之前完美之躯的自傲,他知道这已经进入到道域巅峰的世界对抗,一切规则回落到力量上,自己这一边新仙族雷池莲池叠合而成的母巢,此前固已经吞噬了很多世界本源份额,可那是在灭世环境的便利下。 一旦伶转移黑洞资产到世界本源海洋,灭世之力与世界之力暂时合流,反过来临时支持叶青,那就是……统一大世界反击,会先杀谁? 杀伶?不可能。 这个公民少女不知经历过什么样的教训,明悟了人心和进退,她已自毁公民道躯,摆脱了旧有身心惯性的束缚,同时也将由黑洞灭世引发的世界仇恨清零,还借助第三任元舰灵开启对世界本源注资增权的惯例,以第四任元舰灵进行对等交涉,狡猾躲进了世界本源海洋,伪装成世界的一份子。 在五莲看来,这只是暂时的伪装。 但问题就在这暂时的一点时间,就算叶青现在想杀她都无法借用世界办到,世界之力本身就已很大一部分暂时是伶,于是剩下只有一个目标,很明显毫无悬念了。 于是五莲也毫无悬念地认怂:“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等你们世界内战,就是我们仙族重归之日——” 而掌盘者,不可能让危险的新仙族集群就这样轻松跑掉,元伶、叶青、元芊,三方联手,尤其叶青再度激发了分身叶裕灵体执掌小星核,紫气顺延元芊手里的天罗地网窜起,唰将那座雷光闪烁的母巢笼罩住,硬是顶着雷霆的撕扯而不断消耗,拖延,使之陷入泥潭而飞不远。 “黄莲断后!”五莲喊了一个橙黄肚兜的小萝莉,又点了些速度慢的女儿。 那个小萝莉脸色有点委屈,但无法抗拒父亲的意志,还是带着一些妹妹留下来,一边将自己信息留存在母巢里,就和舰灵少女们存留魂灯在方舟里一样可以重生,同时本体存着牺牲之念扑向天罗地网…… 轰轰轰! 连锁炸开的罗网终于开了一线缝隙,但这瞬间,世界内以青汉龙气为轴心,一道天柱窜起。 “酋贼休跑——” “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复仇——” 世界沿着天柱喷薄出一股洪流,托起叶青本体道躯紫色星辰,一柄长枪陡刺破苍穹,破天而出,击在五莲身上。 不仅仅是青汉的龙气,还有元芊拖动起天罗地网的支援,还有元伶的黑洞之力助推辅助,天地人三才,阴阳生死,全都汇聚成这天人一击,最后激发出叶青自身本源股份的力量、五德道躯力量,都层层叠加在五德相继的璀璨锋芒上。 这一刻,叶青不是什么世界的管家代行者,而是世界的主宰者,主人翁,时机短暂而又唯一、不可复制的三界主角。 轰! 炸开紫光,五莲在反抗同时,还没忘记喊:“伶!利用打压到这里应够了!你真要帮叶青杀我不可!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这道天公民!” “道天公民已经死了。”伶声音幽幽说,顿了顿,终于忍不住纠正:“你一直叫我伶,其实是叫错了,现在只有元伶。” “啊——” 1959.第1959章 清扫(上) 叶青眸光平静,微微转身,躬身。 整个世界受了叶青躬身后,陡似乎变成了透明,天罗地网扎根在世界内部,抽取出了力量,寂静幽深。 天罗地网之中,还隐有团难以描述的本源。 而最外面,是青汉龙气,这龙气仿佛穷尽世间的一切华章,化成了一条青龙,对着结阵逃窜的五莲仙族轰击而下。 “世界龙拳!” “母巢雷池!” 五莲怒吼着,抽出所有力量,对着打了上去。 “轰!” 两种恐怖的力量对抗,瞬间,宛是超新星爆炸,仿佛太阳跃出地平线,一点白光产生,席卷虚空。 这恐怖的白光下,整个世界都在颤抖,瞬间就扩散到了时空。 “我……可是完美之体……新仙族代表了蝗虫流的梦想和升华,怎可能会死。” 尤其是伶……元伶直到最后都不收手。 “新仙族不应该是她的制衡后手!她难道不想毁灭世界,不想清除所有目击者,不想去掉叶青这阻碍,不想夺回元舰灵,不想带着方舟回家了?” “灭世黑洞,与世界……怎么可能真诚心合流!” 白光中,五莲伸着手,似乎还在对抗。 只是下一个瞬间,整个身体和光辉就一散,化了灰灰,消失在时光长河里,涓滴无存。 完美五莲道躯,完美死了,三百万年梦想在实现后的短短时间里,画上句号。 五莲的道路并非世界之心道路,死也不能理解这种交易,以及看起来默契双方背后各自博弈的凶险杀机,那不是管家级别,而是主人翁斗争……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叶青目光平静无波,扫了眼那片新仙族母巢,上面穿了大洞,只是上万里体量规模并非一下子能打杀。 不过失去了首代族长统领,这个新生虚空族群顿时陷入了内部混乱,首先在赤莲和白莲两个小萝莉之间决出胜负才能主导整座母巢,而时间明显已来不及,逐渐就陷入了天罗地网的束缚之中。 轰! 巨大的雷霆母巢,犹一个活物在鼓动着翅膀,燃烧起一道道雷霆喷射,在拼命远离后方青黑色恒星的巨大牵引,却止不住地往下掉,一直掉进了光辉璀璨的界膜中,哗水响,消失不见。 ………… 青帝世界 黑洞盘面暴起,饕餮一口吞噬了那座母巢残骸的雷霆莲池,就收回曾经放出去的淤泥一样。 它还在继续对着青帝世界的本源注资增权。 一道紫色星辰回落世界内,从天而降轰击,男子声音在呼啸大风与雷霆中,犹九霄云外的天帝审判:“现在,到你了,公民小姐。” 黑洞里一片安静无声,沉默,沉默。 然后是隐隐白光冒起,化一面小小的白旗虚影挥舞,少女最后一声微小叹息:“我……投降。” 叶青:“……” 元芊:“……” “轰!” 就在这时,母巢在漆黑漩涡的塌缩中支离破碎,最后一个五莲仙族,穿白色莲纹肚兜的萝莉踉跄扶着莲台,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终难以为继,眸子里有些灰淡,只剩下她一个人,再没有同族,理所当然成为唯一继任者,获得了信息传承。 “父亲……老师……” 身影晃了晃,倒下去,举族超脱世界的梦想道路,还是失败了。 白色少女幽影在漩涡里出现,默默看着萝莉们死去与母巢破碎,莲花与淤泥糅合在一起彼此不分。 “梦想……梦想……多少梦想都是这样坠落在淤泥中呢?”到这时冷眼旁观的元伶才叹息了一声,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无数流光窜动,整片母巢,整个五莲仙族信息都汇入手中,化作一枚小小的白色光团…… 而那片淤泥,则静静沉淀下去,随着世界河水一遍遍冲刷净化,消亡五莲印记,变成温软河床,只有隐隐莲花形的礁石说明曾经存在的母巢痕迹。 “原来是这样。” 还是原来五莲秘法,元伶一眼就看出了它的更深价值,真正优点不是倾略性,而是在漫长时光里忍耐,就似凡间都有偶尔挖出千年前古莲子,破壳重新发芽成长,这种寿命最长种子,外表正好五层的密封结构,内部一个小气室,某种意义上也是凤凰卵的内部环境…… 万一世界毁灭,它还能适应虚空漂流,立于不败之地。 这最后的少女幽影也投入河水中,化一枚青色莲子在河底安静落下……看似是与之前一样,但不同是它青色,没有紫色那种完美,更有一种古朴。 扑翅的声音瞬间响起,紫红色的两只凤凰飞进来。 这片漩涡终结最后时间非常短促。 小凤凰目光稍扫过,抓起莲花礁石就飞出去:“母亲,我走了……完事了就去找叶裕的分身……” “这么急?”大凤凰无奈地笑笑,希望女儿能很快找到,她自己则耐心搜寻蛛丝马迹,突青光一闪,目光落在那枚正要沉陷进河底的青色莲子上:“咦?还有这种青色的莲子?” “啪”一下抓住带去。 ………… 吼—— 漆黑的漩涡本身在外面也缩水到尽处,这只饕餮巨兽似乎知道了要灭亡,灵气震动宛是哀鸣。 黑色漩涡已消失在天空,阳光照落下来,大地、山原吐出来,先是熔岩一样,带着高温蒸发水汽到天顶,变成了黑暗的浓云重新遮蔽天空。 冷却下来的大雨,空气在鼓吹,又吹散了云层,阳光穿过了雨丝,照下来。 一晴一阴一晴一雨再一晴,最后还是海阔天空。 红云和琼阳飞出来,看到就是这明朗的一幕,遍地岩浆流淌,雨水与琉黄刺鼻的气味交织,灭世气息在淡去。 元伶看见那颗青色莲子,叹了口气:“那是复活之用,你还想复活?” 她们母女送过来那只母巢残骸和青色莲子时,叶青淡定收起来:“五莲道路结晶,还有元伶的改进,都是不错的战利品……元伶你想投降,就别藏着捏着了,还有什么东西都拿出来吧,否则怎么相信你的诚意呢?” “一个新的合作方案,前辈你教导过——散伙时掌炉更厉害,自毁黑洞也是晚辈不得已……一旦真整个世界毁灭,开天重来,就是变成前辈你掌炉……既黑洞散伙,晚辈诚意邀请叶前辈你,我们也不要再抢劫世界了,或者说,合伙换一种抢劫?” “哦?你想怎么抢?”叶青眉挑了挑,眸子里似乎有点兴趣。 元伶就竖起一根手指:“造反的破坏性流寇,抢劫世界是非法,于是谁裹挟人气越多,就抢劫越多,属于劳动力密集型的仙道竞争,叶前辈你可不是街头混混的无脑****蝗虫流,青制,汉风,都不是蝗虫流,集众组织在你这里。” 她竖起五根手指捏成拳:“但建立体制摇身一变成为世界之心?就是官方,抢劫世界是合法,随便印钞抢劫、通胀抢劫、政策抢劫、股市抢劫、贸易抢劫、国际金融战抢劫……这时,进入到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的仙道竞争,我们筹码就基本扯平了,但总来说,我们可以和平共处。” “反贼招安?真有你……”叶青说。 “是啊,招安,前辈你一份外盘加上原小股东份额,或比我的还多。” 元伶这样说着,她的内盘漩涡只剩下一小圈,原叶青掌握的外盘反变成主力,确实是比她多:“如果招安权力比我还要大,要一起进来玩吗?” “这个世界,送给你玩……慢慢玩。” 叶青手指一点,剩下外盘发出溢流,全没入芊芊星炉中,进入分元神小星核,只剩下物质涌入漩涡。 “咳咳……”少女的脸终有些憋不住的涨红,逐渐强压不住,世界本源深处就吹胀了的气球,陡膨胀爆炸……而连接其上的整个黑色漩涡,却和海洋上泡沫一样,消失不见。 这下……完了。 投降也是有讲究,刚刚要是叶青跟进注资一半,黑洞就炸了,通过黑洞平台注入本源的整个渠道拦腰斩断,外面一半送不进去……送进去一半陷在里面,她的境况会好些。 现在只能是听到叶青笑:“来来来……为什么要认输?你死我活,继续下去不是很好?你最喜欢这样……实话说,当反贼,受招安……少女你很有想法,但还得死。” 元伶小声抗辩:“喂,都投降了啊。” “可是谁受降了?”叶青回顾身后,看着紫发少女双眼:“芊芊你受降了吗?” “我……那个……” “看,青帝也没有受降。”叶青神情自若,弹了弹手指:“别心侥幸套近乎了,我们其实谁都不在乎谁,但共同经历与情感决定了远近,放下了道天公民,你还剩下什么?我铁了心要干什么,你的姐姐,芊芊,或青帝,她的这两面都不会和我动手,灭世是一样,杀你也是一样,都验证过了,不是么?” 元伶沉默。 “或你醒悟了?但与我何干?你醒悟太晚,之前确实是你肯投降,我就看在芊芊面子上放过你,也是看在你还有力量威胁我的道路,最多抓起来和你芊芊姐姐一起打屁股。” ———— 最后第四章,这本书已有快三年,完结在即,心中不舍!完本后会休息一段时间,在公众号上写点番外,并且发布新书信息,至于公共号,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960.第1960章 清扫(下) “但刚刚这场灭世进行一半,死了多少族人?别不说,大复仇……高祖入秦关约法三章的游戏规则,你我都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叶青平静说,手指点了点对方,又点了点自己心口:“青汉主君,我会在乎你的性命?我连自己命都不在乎。你有力量,我打不过你,我认怂,卧薪尝胆积蓄力量……现在你威胁不到我的道路了,那能杀你,我就杀你,熟悉这种么?你应熟悉……汉风一直都是这么干。” “来来来,干脆趁两颗星核放在星炉里一起激发,两杯水齐平时决一死战好了,打碎世界,打碎虚空,打碎天界壁障,耗光所有外力,最后你一拳我一脚,你一刀我一,大家互捅,看谁怂……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力量,扛过命运审判!” “审判者么……” 元伶眼睁睁看着当面刺来的剑光,她幽幽:“如果前辈你想这样复仇,长者赐,不敢辞,晚辈也抗拒不了……如果你能做到,现在,或以后随时都可以,就不妨杀掉我。” 轰! 剑光席卷吞没元伶身影,然后……她这个元神化成了影子,一股天柱接应,信息似朝露在阳光里蒸发了一样,消失在光明海洋中。 “主场权限?分元神?” 叶青眉皱起来,却反倒释然了,对着光明天柱喊:“哈哈,看,使诈!我就不相信你真认输——有种别跑!” 天柱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芊芊收回目光,在他身后轻轻:“我们接通本源投影去看看她的情况,她状态有点奇怪,未必是真有诈。” “好。”叶青点首,从善如流。 ………… 世界本源海洋里,星核沉寂在黑曜石王座上,少女灵体安安静静躺在里面,灵体照亮周围的一片海域,已占据了世界本源海洋五分之一,悠悠缓缓沉淀在深处,就算大多数资产除非灭世不能抽出,实际能调用不过千分之一也很强了。 这时少女灵体有些困倦转了转身,似乎听到些,似乎回应谁的问题一样低喃:“我命不久,输赢有什么意义?” 但远处两道王座上,空空如也,各主人都没关注这里,就没人听到她的话。 只有整片海洋催促而来的巨大困意,正在一波又一波向着她袭击过来,催促着她沉睡,告诉她沉睡后有很多好处,苏醒后会有更强大力量,吞下过多的本源使得她面对了叶青曾经遇到问题,且比青谨世界的本源感染力还强几十倍,**也强了几十倍。 “睡,还是不睡……” “睡醒后还是自己么?或者说,还有机会醒来么……” “还能强撑多久?” 困倦中还有一丝清醒,青帝那样死后散去信息沉睡七十万年,收集信息在方舟世界融合两个分身而重生复活,那还是好,接受一些代价也相对值得。 但元伶明白这里并非方舟,恐怕有人不会给她醒来机会,也就是说一旦沉睡,就是自己这个意识的死亡。 有人或这时就要疯狂报复社会了,但她此时没有这个兴趣,只是最后叹一口气。 只是可惜……要是能再重来一次就好了。 ………… “时空锚!” 一刻钟冷却过去,星炉震荡,方舟透出一个巨大时空锚,宛紫色弯月没入罡风层,在天界壁障底部平面开启了一道紫色晶莹的巨大时空门,比幽暗虚空不远处的永固时空门都要大许多倍。 看着这一幕的白帝、白云等人,都脸色震惊:“谁又开启的方舟跃迁?” 少阴姑娘更喃喃:“星炉都没有啊。” 取代星炉位置的青谨天,成了众人目光中焦点,不由发问。 “是星核溢流?” “是。”叶青说。 “伶怎么可能还会激发星核溢流?” “在下的星核。” “青谨道友,这算是鸠占鹊巢了吗?” “不,是互换了基地……来教教她,方舟到底是怎么玩。” “怎么玩?”少阴姑娘问。 接着,她就看到了。 源源不断的紫气汇入七个能量池,包裹在整个方舟外壳,舰首滑行进时空门,方向笔直向上。 嗖穿进天界壁障,方舟通体紫气承受着混沌打击,电火花汇聚成电浆爆流,宛一条条天龙游动,席卷整片界膜。 这一次,整个舰壳都不停震荡,毁灭电浆透过界膜许多细小空隙漏进来,扫过空空的内部,宛犁庭扫穴。 整片天地间,都是紫色雷霆在不停滑落,白帝和白云两人眼睛都一亮,挺身迎击,一边为方舟内部抵挡保护,一边顺便用这种弱化的高能淬炼自己道躯。 对白云门天仙来说,这是极大好处,不由结成剑阵以混沌洗剑,还有些一些新五脉的天仙都跟着干,烛龙教剩下的孑遗也都看向为首的族长。 表面看上去,老族长也很淡定吩咐:“都还剩下一点紫气,别节省了,是死是活就拼着上去。” “明白。”群龙散开,丝毫不觉这是让他们消耗的险恶用心。 实际上,少阴姑娘是脸色刷白:“青谨你……就是这样玩?” 叶青这家伙竟敢驾着破船出海,这哪里是在玩船,这是玩命啊,她深切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了……或者说早就已上船了,只是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逐渐的紫气消耗殆尽,众人难以支撑。 “要是世界还有灵气环境就好了……”白帝扼腕而叹,之前追杀太真、上真时破坏太过,没想到还是坑了自己。 一个没有生机活力的世界空壳,终是无法补充损耗。 “好了,你们都退,让我来。” 这时方舟中心一点紫光亮起来,叶青发话,整个青谨天就轰一下膨胀开来,用自身的淡紫色界膜贴补上了所有漏洞。 青谨天里,曹白静神情安定,也好奇:“方舟七个能量池是注满高能灵气,计算足够了,就算元伶又收回星炉也没关系,但现在舰体境况也着实难料,全靠能量额外加持维护,要是跃迁到一半,没能量了,船沉下来……” “那就顺便自爆方舟外壳,反向推动将青谨天更送上一程,抛弃这一级助推,开启二级助推。”叶青分身淡定。 “呃,夫君似乎……浑不在意方舟这东西存毁?” “保存住,就投射力量加注世界,她真以为没了黑洞就不能上桌?毁坏掉,就砸下方舟毁灭世界……她真以为没了黑洞就不能掀桌了?” 众人面面相觑,场上一片安静。 ………… 本源海洋上冰封王座,投影睁开眼睛,目光一下落向对面黑曜石王座。 果然一个透明的身影在上面变得凝实,信息回归了这里,没入那枚星核中心,里面一个赤果少女灵体蜷缩,外灭只是她一部分,核心俨是学习了叶青主元神,沉寂不动,不存在任何能量激发现象。 “不能灭世,就拿你没办法了?即便真没有办法,你躲在这个世界本源海洋里,能躲一辈子?就找不到新的灭世手段?而你困锁在星核里,主动权完全丧失,只是两杯水的齐平可不是我的目的,一起用光两个人的星核,把你的元神揪出来。”叶青做了个揪出,转动:“抓小鸡一样,脖子一拧,咔嚓,形神俱灭。” 星核动了动,没有声音传出,估计也不知道怎么样回应。 一旁水晶王座上的紫发少女投影也睁开眼睛,有些无奈听着夫君吓唬,她看向元伶:“姐姐你真要投降?” “你看这样,还能不投降?” 星核还是安静躺在那里,元伶的神识在星核里传出来,声音幽幽:“也不要再叫姐姐了……道天公民已死,芊芊你也褪去了元舰灵,我们没有了公民与舰灵之间规则束缚,重生为第四任元舰灵的我,以后还是反过来尊称前任的你为姐姐罢……” “多谢芊芊姐姐你一直费心教导……如你所见,星核是妹妹现在身体了,无法作礼物酬谢你,只遗憾没有听妹妹你当时劝说,过于依靠外物去搏自己不能控盘的局面,终落得今天下场……星炉权限还在我这里没法转移,但星炉本身你也想来不会还我了,就算拿回来也不敢激发星核……干脆借给妹妹你,好好保存着它带回方舟,妥善利用你夫君手里一点小星核,如果你重启云网修复方舟,或还可重启公民任务,成第二个道天公民,不过那与姐姐我无关……这个道天公民已战死,这个世界,就是她的墓碑。” 芊芊神情微妙,她没法说现在方舟早就飞走了,只是装正常:“……你知道我们计划,你还不切断星炉权限?” “我还知道,就算我关闭星炉权限,你们也已送分身上天了?之前你一下可是分身硬抗着了五莲而战死,多出来的能量肯定有地方去。” “你可以现在关闭星炉。”叶青无所谓的样子。 伶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在星核里重新传出来:“叶前辈,原或能叫你一声妹夫,现在你要喜欢当姐夫也没有关系……不过姐夫你应是厌恶我这个便宜小姨子,没关系,这也大约是最后一次这样用人的身份来称呼你了,祝你和姐姐鱼水相谐,永结同心……再不说这祝福,是怕以后没有机会说。” 叶青仔细观察着她,发现了这个少女灵体在星核里蜷缩不动的姿态,想了想,笑起来:“你现在应感到……很困倦,很想睡觉了?” 场上顿时安静。 ———— 最后第三章,这本书已有快三年,完结在即,心中不舍!完本后会休息一段时间,在公众号上写点番外,并且发布新书信息,至于公共号,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961.第1961章 沉眠 青蛙姿态笨拙跃出了井口。 直径万里的方舟出现在高能时空,又回来这里,只是肉眼可见,方舟已千疮百孔,甚至在漏气,但很快得到了修补,白云、白帝、影龙等人都飞出来,要搬运周边的陨石。 “物质量上足我们修复方舟。”叶青是这样介绍说。 到这时真正目睹,少阴姑娘就讶异发现上一次所见的青谨世界自爆消失不见,所有的陨石残骸都规规整整,在幽暗虚空中铺展开万里巨大矩阵,已排列士兵一样,在等候将军检阅。 “这里就是在下当初灭世残骸……已初,原本就准备重新开天,啊,你们好像都知道了,还这个表情?”叶青奇怪说。 “知道归知道……” 少阴姑娘摇首,但荒凉的虚空中看到这样秩序规整的一幕,有种难以言述的震撼感觉在她心底升起,充足的准备也让人对最后的胜利不由生出一股信心:“只要我们修补了方舟……” 但接着,青谨天飞出了方舟,或用溢出蠕动更合适,它界膜扩张,很快吞噬方舟,疯狂地解析消化着,源源不断紫气不断刷遍舰体,解析渗透。 “青谨道友……你,在做什么?”众人都震惊。 “故乡对我着游子远远送来礼物给我……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是不是?虽送货的人出了问题,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很伤人,但送来这艘方舟礼物着实不错……直接祭炼作我登顶的本命灵宝,刚补偿我亏掉的川林笔记。” 少阴姑娘咽了咽口水,一艘方舟作本命灵宝……那是何等恐怖。 以后谁敢对抗叶青? 但她想想,这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听说元伶已剥夺青帝的方舟权限,自成第四任元舰灵,而叶青总不会把方舟留着物归原主,直接当战争赔款很正常……至于那个公民少女输掉了姐妹们,输掉了她的公民,输掉了自己的命,现在又输掉了方舟世界,什么都不剩下,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滋味。 ………… “困倦么……” 元伶苦笑起来,她缓缓:“还是瞒不过曾是造物主的前辈,即便刚刚资助前辈你去击杀五莲耗用掉一些,借着机会也已入股了世界本源五分之一,前辈你当过造物主,知道这份额意味着什么……” 叶青摇首:“五分之一……太多了你会吃撑着,你本体献祭的是黑洞,可不是献祭世界,毁掉黑洞直接拿世界当道基,时间一长就会给同化得失去人格意识,只剩下本源意识。” “晚辈的跟脚就是舰灵少女,世界之心碎片,怎能说失去?应说回去啊。”元伶轻轻说。 “可是,元伶你以前说过……”芊芊目光盯着那个少女幽影,认真起来:“你不想回到过去,要不然早就答应青珠当笼中鸟了。” “这是去新的起点,不是回到过去。” 星核在缓缓下滑,少女元神随着星核逐渐融入一片光明灿烂海洋中。 世界在欢迎着她。 但在叶青冷眼看来,对这个受够了百万年笼中鸟生活的少女来说,这恐怕是非常苦涩,甚至是生不如死的刑罚,与其说是对造物主的新生,不如说是对元伶的葬礼。 “其实想通了也没什么。” 她的身子单薄得如琉璃般纯净,笑容透明:“放下胜负执念,回到初心……曾经的舰灵少女,乃至世界之心,死时想到了很多,想明白了很多,为什么当初的元伶或别的舰灵姐姐们,会给紫衣姐姐的一个回家想法深深打动,沉湎其中……我们都想有个家啊,只是都知道回不去了,原生世界家园已毁了,而有个温柔姐姐告诉了我们,我们是可以有个家,或者说,有个家一直是等我们回去,多美妙……” “现在成为人之后才知道,如果说病毒的话,在芊芊姐姐你投注的情感病毒前,其实我们这些舰灵早就中了紫衣姐姐的病毒……她想引导我们走出束缚,一直没成功过,一船舰灵少女,全都是不正常,在她死后就一切都失控了。” “元伶也想明白了?” 芊芊叹一口气,神情复杂:“你是野生的元舰灵,利用是五莲派元神,没有继承前面三任的记忆和情感,但其实应说,方舟在千年前复苏开始,就已非同寻常,紫衣跳出了程序……” “她可以不执着于回归任务,却出对故乡的爱,而在这一千年里流浪……但紫衣已经走了,记忆和情感传承影响了第二任元青,到我这第三任截止,回家是她们的梦想,不是我和你的梦想。” “原来芊芊姐姐你早就知道了,难怪你想留下来陪姐夫……只有我将自己初心误认,反强求你们这些正常人。”元伶幽幽,声音低落下去:“方舟回归梦想,道天公民的荣耀,道天世界的光辉……唉……” 叶青神情错愕:“等等!真不要方舟世界?你不会真不想回家了?” 这似乎是最大问题,也是叶青此前没有当真,现在发现不得不认真对待,对方真正的……是赖在这里不想走了,说好的回家呢,说好的乡愁呢,说好对明灯塔的瞻仰向往呢! 说好的王师上岸一战胜利凯旋…… 这些都给谁吃掉了? ………… 天界 青谨天已转化变成了青谨世界,再度展开输送高能灵气降能的超级武器,微小青色波纹打穿了天界壁障,瞬息化紫色,灌向下方青帝世界。 “管你什么主意,管你什么姿势……老子就是一捅下去。”正祭炼着方舟叶青分身,这时还是这样想,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会意外了。 其实就算意外也没关系,又不是只有元伶的黑洞才能注入世界资本加权,自己左手方舟世界,右手青谨世界,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看自己不玩死她! ………… “家?” 元伶声音顿了顿,目光透过星核,望望周围这片光怪陆离本源大海,喃喃:“我诞生在哪里?舰灵少女们诞生在哪里?就是这里,某个世界的本源海洋……我一个人在外面漂流很久了,很想念过去家园,我很想要有个家,紫衣姐姐所描述的道天故乡只是刚好迎合了我的心。” “她完美地展示了一个强者的梦想,是如何传染变成许多人的梦想,这种事……旁观者清,看起来很有趣是不是?那真是大家梦想么?”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这一船的舰灵,总以为我们一开始苦苦追求的是很重要东西,但最后会发觉,那些东西不重要。反回到青帝世界本源这里,与我没有什么干系的地点,我却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难怪许多星核里的姐姐都坚持不下来,漂流遇到世界就抛弃了星核,她们都和我一样需要真正的归宿。” 叶青:“……哲学少女真可怕。” “挺惊悚,不是么?五莲三百万年完美仙族梦想,说破灭就破灭了,我们方舟不也是?” 元伶理解笑笑,声音有些惆怅:“方舟世界千万年的梦,也破灭了,或者说,在紫衣姐姐和元青姐姐陨落时,这梦就已破灭,她们梦想,随着她们而去……原以为重生的第三任元舰灵会继续,但芊芊姐姐也有她自己梦想……” “留下我一个人,在你的力量碾压下死亡时回想——自己梦想是什么呢?悲哀发现自己整个一生都没做自己真的想做的事,真是命运玩笑一样,空有力量,不过是姐姐们影响的人偶傀儡,做着自己以为有意义的事情,还强迫你们跟着一起做,会输是一定也不奇怪,c总是有漏洞可钻。” 叶青沉默,虽敌对,但对方尊敬自己,自己也不会侮辱。 元伶声音更低了:“还记得那时紫衣姐姐说——看,你都不问c是什么,你就是c啊……我问紫衣姐姐怎样摆脱阴影?” “她说只有某种巨大困境和绝望将自己击倒,脸贴在地上,就会看到……自己的影子……她还有些祝福说——如果那一天到来,记住自己摆脱不了自己影子,那是自己的一部分……但能摆脱掉别人影子,那些强加的、欺骗的、恐吓的、扭曲的……世界河道清洗污染一样,清洗掉别人强加的部分,才不再是c,成为人,是不是这样?” “而多谢叶前辈,为人一次真很有意义,也只有这样拿起来过,才有资格谈放下……以前妹妹从来不知道做人,现在尝到过了……很复杂,很多苦恼,很多快乐,很多需要学的新东西,但总来说很好……再放下后,终是有些不一样,不是完全回到过去一百万年前的漂流……芊芊你都有过七十万年的树灵经历,更早一千万年虚空漂流,都明白,对不对?” 听着她这话坦荡的最后自白,芊芊只皱眉:“没有元伶你说的那么轻松,问题是这过程不可逆啊!” “只是理论上存在可逆,青帝陨落消散在世界本源里,留下两个分身筹备回归尚要七十万载,还有运气,换成别的时间线,我就一直没有复活,元伶你真想死了?” “不用为我和姐夫求情,人做了事情,就要承担代价,我不能一直都牺牲姐姐们,却不牺牲自己,那太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方舟,对不起世界……叶前辈不能饶恕我,是有他理由,而我也是必须死。”元伶很是理解,身形逐渐淡化在光海中:“可惜不能给前辈你用来明正典刑,教育世人了。” 叶青嗤笑:“什么对世人教育意义?你死了,我心情愉快,就好了。” “那……你高兴就好。” 元伶幽幽说,她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困倦,她就叶青之前在上界世界的造物主时一样,忍受不住了困境要沉睡过去,一旦沉睡……也许就没有元伶这个人。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 最后第二章,这本书已有快三年,完结在即,心中不舍!完本后会休息一段时间,在公众号上写点番外,并且发布新书信息,至于公共号,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1962.第1962章 无怨无悔 叶青明悟这点,抚掌叹息:“我才发现自己喜欢敌人被自己逼到走投无路,不得不自杀的壮烈……很好,更多些才好。” 这样反复挑逗,明知道对方是想要自己暴露意图,元伶也忍不住最后再说话,就好像所有反派在滚蛋时都忍不住喊一声自己会回来的一样:“自杀是自杀,但只要不是形神俱灭,在概率上存在可能发生的事情,那最后一定会发生,唯一的条件是对自己有没有意义,只有寿命周期长才有意义……世界之心是已知寿命最长,比先天梧桐木、大荒铁树等等都要长……” 芊芊皱眉:“你还可以说凤凰卵呢,或比世界寿命都还长,可是不醒来没有意义……难道你就一直沉睡下去?就算妹妹你权限压过夫君,也没有意义。” 本源海里一片安静,再无回应,星核消失,似乎是融入了整个世界。 哗的水浪,在轻轻震出了一层层细小的波澜。 舰灵少女终于回到了她原最抗拒的出身,世界之心的泛意识,且如鱼得水,物我两忘,化入自然……所有高贵的死亡和低贱的死亡,在最后这一点化入自然,也许并无多少本质区别。 ………… 紫色的光在世界本源里再一次绽放,潮水一样涌过界膜,垂降甘霖,化暴雨清洗净化大地上的菌毯残余,也弥补着黑洞留下的巨大空洞,山石水土,空气灵气,全涌现出来。 只是植物和动物重新遍布,还要由大陆一半保存生机的区域慢慢迁徙。 几道青色的流光在天空飞来飞去,青鸾她们在调整天罗地网的重新布局,还不知道世界正在发生什么。 这是一个人的陨落,一个造物主的新生。 但事情悲哀的是,她陷入了沉睡。 “想醒来可以,多等一段时间,强到我能大东亚共荣。” 叶青听多了封印魔鬼哪天封印破裂需要英雄拯救世界的故事,他所要的不是事后防堵,而是直接在元伶最自信世界本源权限上暴力破局! ………… 轰! 一道紫色光柱自天空垂降,带来了新一股溢流,涌入世界本源海洋……这时对世界来说,还是战争阴影未消,非常短暂,最后仅剩一次进场机会。 简单直白的对话在继续。 “身份确证……青谨世界。”这一次接触世界本源,似乎智能化一点,直接判断出曾经记录过的合作对象,哪怕对方换了个分身马甲重开世界,在世界本质上都没有别样,询问:“战争?和平?” “先富带动后富,实现共同富裕。”叶青又开了个同样的玩笑。 “注资确认?”世界本源的反应确实强了不少,能在模糊意图中领会出倾向。 “确认……” 叶青眯起眼,或这与伶的沉睡有关系,拉高了世界本源的基础智商,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完成初步校验接触,上层时空投射下来高能紫气,就涌入了青帝世界的海洋:“加注合作条款,仅世界晋升,用完了找我。” 而上层时空青谨世界的能量来源,又源自芊芊。 芊芊低首看了看自己手里巴掌大的星炉,小小星核在里面一闪一闪,又是来源于叶青手里,那不仅仅是窃取自方舟世界五十次溢流能量,还有后来叶青在黑洞盘面汲取了比元伶更多的资源——还免去了元伶那样控盘损耗,也就是说…… “夫君你要压过元伶妹妹的五分之一比例?”少女的神情微妙,轻轻:“可即便那样,她也已沉睡了,又不知道你已完完全全压倒了她,就算压她一千万年都没有意义。” “谁说的,看着,压倒她的权限,她就好好歇着……”叶青淡定,也不在乎对方是否泉下有知。 “夫君这样大手笔,用整个世界当封印来镇压一个人?” 芊芊想了想,说:“那就雷峰塔倒,白蛇出世,这个世界哪天破灭……难道夫君决定将这个世界永远发展下去?” “哪有什么永远,又不是特意去追求救世,或灭世,一切顺其自然……哪天世界灭亡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就喊着分我一杯羹,在废墟上重新开始……”叶青拍拍手,表示没有压力:“别看现在是大海捞针遍寻不着,那时海枯石烂,水落石出,那时元伶份额就凸显暴露出来,星核与她的元神都会凝聚重现,那就是总清算时了。” 芊芊抿嘴微笑:“怎么清算?没有世界本源支撑,她还可以躲在星核里,还是无敌啊……” “哪有真无敌?大星核和小星核一起放在芊芊你星炉里激发就好,正好那时遭遇危机,需要征调星核激活手里本命灵宝方舟……废物利用一下,用光星核里面的能量,等是抽干水塘,里面优哉游哉的鱼没有氧气还不出来蹦跳?芊芊你说我是把她红烧了好,还是清蒸了好?” “清蒸不好……等等,那是人家妹妹,夫君你问人家这个,真是够了。”芊芊怒瞪。 叶青摊手,安静守着青帝世界的这片本源海洋,未来几百年,几万年,几百万年,甚至更长些的时间或都有事情干了,不会特意去想一个沉眠的人。 但偶尔记得这样事情,还是非常有趣。 片刻。 “消耗已尽,注资确认?” “确认。” “增权完成……” 过了会。 “消耗已尽,注资确认?” “确认。” “增权完成……” 又过了会。 “消耗已尽,注资确认?” “……” 叶青黑着脸色,转过去对芊芊:“我怎感觉自己在养一只**物。” “对,你还想着以后哪一天怎么捞鱼出来,把她清蒸了,还是红烧。”芊芊没好气说,就差说这是你自己选的。 叶青摸摸下巴:“晒干做咸鱼也行,咸鱼不能翻身,哪怕她运气再好,对?就当粮食储备,养猪肥了待宰。” “打你……” 命运长河还在奔流,世界在向上,向上,向上。 ………… 一百年 哗—— 应州南沧郡平寿县南廉山下的小院,青年推开了**帏,醒来时天还远远没有亮,但是见得白光映窗,寒梅开在窗前,映着天空飘下皑皑白雪,在窗前洒一片白光,映着月光。 “夫君醒了?”一个少女在被子下探出首,淡紫色的长发散在雪白肩上。 “嗯。” 青年靠着**坐起来,拥着怀里少女柔软**看向外面大雪,夜色亮如昼,一笑:“原是下雪了啊……回想到了当年……” “很得意么?偶尔下来怀念一下故居是有意思,完事了还不偷偷回去,鸾儿今晚就在天上轮值……” “偷什么,就是要光明正大让她知道你是我的。”叶青神情不以为然。 “好啦……”少女抓起**边的衣裙,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嗔:“你看,她真的扑上了。” 脚步声在外面停住! “啪!”房门推开,一个少女冲进来,入目就看到,顿时怒气冲冲扑上去:“叶青——又和我抢帝君!说好今天谁都不占!你又偷着——” “喂,作青帝的男人,夜宿不是很正常,与你何干……” “咬死你——” 过了会,小小院子幽宁,越过了大劫而终得到长久平静。 青帝世界的故事在这里开始,在这里结束……不,不是结束,它在无尽时空能级阶梯旅程还在继续。 叶青视线上升,越过云气,下方是漆黑大地,灯火星光一样闪亮,汇聚成长龙横亘整片大陆,越过大陆海岸线,更深东海,甚至黑水洋深处,远航舰群,还在捕捞着鱼群。 有鲛人并不怕人,在浪涛里歌唱,声音婉转,似乎歌颂水域的王者,不时有银白色的修长龙影出没,是两个少女的轻笑。 再目光所及,看见整个大地笼罩着龙气,及至帝都,以前不一样,隐隐一层青气,现在化成浓郁青云。 云中一条青龙盘着欲眠,正是青汉气相。 “所谓青龙,就是青汉本身。” “国家机器作战,才会显出进取之相,现在天下承平,四海安宁,龙相自是昏昏欲眠,可龙气氤氲,浓郁远胜早期。” “隐隐钟声,是第三代皇帝登基罢?” 叶青一笑,胜利后,任命叶真为太子,自己再担任了十年皇帝,而叶真为皇帝九十年退位。 下面就是凡人的皇帝了。 青汉已经统治世界,世界并不因这事本身而变得特殊,就过去许多个普通族群骤起骤亡一样,要很久很久才能看得出不同。 叶青的视线透过大地,隐隐通向世界暗面黑水的涟漪,安静无波,并无多少沉积。 视线投向天幕,夜空中悬挂着两轮月亮,恰是芊芊过去梦中那样,一轮皎洁银白,一轮纯浓如乳,正是高悬青谨世界——源自内部隐藏不显的方舟母舰。 这艘战舰已给叶青修改面目全非,藏在青谨天里,看上去只是庞大的宫殿,天庭的象征。 除了常驻方舟内廷青脉十大天仙,没有人知道叶青的这件本命灵宝,让它能轻松摆脱青帝世界的引力,正在新一轮陨石远洋捕捞中回归,带着四面八方云集星舰和仙天一起归来输送陨石世界之心消化。 经过黑水、下土、地上龙气、天庭转化,化成了资源,大部分滋养世界进入种田环节,小部分由仙人采集者分配,还有部分是方舟自行消化,天庭统治中心已转移到了方舟,不再现于人间。 并不依靠叶青手里仅存的那一点小星核……那是用来某一天克制元伶。 也不是暗中修复完成的五莲圣山母巢,也不是某颗栽培在莲池中的青色莲子——它们已洗去了一切印记,烙印上叶青印记,哪一天需要时……战争烈度到失控时,需要这样一只猛兽。 五莲仙族的特性并非没有意义,哪天要是在这片蛮荒陌生空域中,受到了敌视和包围,叶青会很乐意放出大杀器。 但这些并不可依靠,一个世界需要常规稳定力量来可持续发展。 方舟天庭、青制汉运、下土黑水,这是三匹挽马拉动着马车,牵引世界上升。 于是方舟宫殿现在名‘青乾宫’,理所当然放在青谨天里,取代过去道门紫宫,而成世界统治的中心,让人唯一奇怪是——这个天庭主宫,常年随着青谨天飘荡在世界外带头捕获陨石。 而里面最值得说的就是一群特殊的少女——人称舰灵少女。 颇有些天子守国门的意味。 “青谨陛下作风真很独特……与大劫前所有献记录都不同,这样道行,难怪成整个世界的主宰。” “那自然,目前仅剩的至境帝君。” “不过要是哪天帝国崩塌……会不会导致境界跌落而无法压制天仙?” 说话的仙人有些忧虑,语气听来向着叶青,明显都是汉臣出身新仙人,但目前最多也只到真仙,并不知道主君早超过这个境界。 除了他们,还有一些五脉存留上一世代地仙,在世界内部永远无缘天仙,他们只有去外面世界寻找机会。 且条件也很苛刻——锻造仙天,围绕世界! 青谨天,就是带头这样做,连统治核心天庭都带出了世界外,无人可以指摘。 仙天一接入世界,就会大肆汲取资源,增加世界负重和减少资粮,这种分配,其实某种意义上是参考道天方舟。 不过世界大清洗过去百年,现在没有仙人听过道天和方舟了,一切淹没在历史的长夜中。 在整个凡间的大地上,更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群人,在长夜里默默守护世界的安宁,没有人知道叶青未雨绸缪,没有人知道这世界本身就是雷峰塔一样镇压着某种底层时空难以消灭的力量,更没有人知道虚空阶梯一路攀登的凶险。 和平,并非理所当然,而战争,时刻准备着。 叶青目光扫过芊芊,扫过曹白静,扫过江子楠(貂蝉),扫过龙女姐妹,扫过别的自己女人,扫过女娲她们,扫过名臣良将,扫过青汉,扫过下土,扫过世界。 “想起来,多么坎坷的过程。” “今天,我的传说拉下了幕。” “可我无怨无悔。” ———— 全书完 这本书完结了,既放松又遗憾,完本后会休息一段时间,在公众号上写点番外,并且发布新书信息,至于公共号,微信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就行,然后添加,关注就行,感谢各位的支持! 下本我们再见!! 1963.第1963章 和我共同再走几步——完本感言 话说,青帝结束了,有些不舍,有些放松。 首先是时间,这本书是我写的最长的一本,二年八个月,六百三十万字。 可以说,写的很累,也很辛苦,但也有许多收获。 虽我三十七八岁了,生活和家庭压力很大,但还是想,单纯在文学的路上,能多走几步。 古人说,天步艰难,我们这些谈不上万一,但是能多走几步,都是心愿。 如果说,03年我算是入行,到现在已经16年,前后12年。 最大的收获就是,写作不仅仅是靠灵感,靠构思,而是通过一次次尝试,来确定整个文章的结构和法理。 每个读者应该都能看出来,我在这十二年中,前、中、后风格有所变化,而在青帝这文里更集中,前、中、后,至少换了五六种思路和想法,其中就有感情方面的描写。 有时在困难里,我在想,写作换个手法,换个操作,更商业化些,是不是更好些,我就不再赘言其中的煎熬了。 在这时,有不少读者发言,讨论剧情,支持,打赏,其中更有很大一部分是十年一日,感谢你们,是你们的支持,使我坚定了信心——就再走几步! 终于,在今年,我坐在电脑前,许久没有动,似乎有所领悟。 或是矫情。 我突然之间有了更强的信心。 下本,将脱胎换骨,上一层楼。 让实践来检查真理罢,只有读者朋友答卷,才是唯一的判断标准。 不过,在这脱胎换骨前,让我最后一次,用将结束毕业的感性笔法,再来一次演习——凤凰花开(一、二、三、四)番外,将在公共号上发布。 同时,本书完结,计划活动,发几百个红包,答谢各位书友对我长久支持!活动在公众号上进行,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到后天晚上九点。 公共号搜索荆柯守,具体打开威信,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搜索荆柯守,木字旁的柯! 感谢各位支持! 荆柯守,敬上,愿我们在下本重聚! 1964.第1964章 新书《盗天仙途》的发布感言 新书《盗天仙途》已发 首先,说下经过了三个月的精心准备,新书《盗天仙途》已在起点首发——福地产生地仙,洞天来往天仙,我有梅花一株,盗取天机! 一转眼就写了第十本书了,在这里感谢读者长时间支持,正是你们的支持,才让我能一直坚持到现在。 说到写书,其实我自认为是新人,有人问,你都写了十年书了,还是新人,装萌装新也不能这样,但我的确是真心这样认为。 我自第一本风起紫罗峡开始,一路上,最后地球战神、人道天堂、天谴之心、易鼎、纯阳以来,虽写了很多,但我自己把这十年称写作本能期,也就是说在这个阶段,我写书是全靠本能,规划很少大纲零碎,亮点有,但是劣处更多,能有些成绩,已经是读者和平台抬举的结果 到了青帝,我说实话,我才开始反思自己的文笔,开始探索文学一些原理,学习规划大纲,众所周知,青帝后面因此有些变化,有好有坏。 气吞寰宇,许多人认为失败,我也认为是失败,但它是我第一本第一次规划下产生的文章,之所以失败,有三大原因,第一就是理论不适用,说白了我就是拿文学来规划,却不知网络文学虽是文学的一部分,却有着自身规律和理论,因此开篇更接近传统文学的布局,与网络文学冲突——话说,我一向鄙视文青,不想我自己也文青了一把。 其次就是转站,离开了三年,人气早不如以前,但我没有充分意思到这点。 最后有些和谐的原因。 但是这除了失败,就没有收获了么?我并不觉得,相反,我觉得通过气吞寰宇这20万字,我第一次摸到了网络文学脉络,因此诞生了现在的新书——《盗天仙途》。 可以说,《盗天仙途》是我真正不靠本能,靠认识布局规划的第一本书,自成绩来说,这本新书成绩还算不错,新书榜第一,并且还是迁站,许多老读者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取得,因此我觉得非常感激——就是有你们新旧读者的支持,所以才有现在的成绩。 从现在的角度看,《盗天仙途》这本书最先要破除的就是——30万字魔咒,这是指我以前靠本能写作,前三十万字总是相对精彩,但是到了30万字后就相对疲软的现象。 现在本书才15万字,50万字后,我们共同举杯——我相信我这个老旧的萌新,将可以献给大家更稳定更有阅读感的作品。 风雨十数栽,我在此感谢安大,感谢我的编辑游龙,感谢意哥宝爷,不过更得感谢阅文这个平台,也感谢新书伊就打赏的三个盟主——屯云、龙???云、成仙一梦,剩下还有许多,但碍于篇幅,我在这里也不一一列举了。 今天写这篇,是因许多读者不知道我开新书,故特别开章,让大家知道我已开新书,来支持下观看和收藏,这也是大部分作者写下去的动力所在,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在此发章。 以上,荆柯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