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情天下》 1 血腥的追杀 夕阳残照,勾勒如血余辉,将一片高耸山峰印染出嗜血光芒。(.) 昔日纯洁静谧、冰冷孤寂的乌云山,此刻被一片诡异的鲜红云霞包裹,仿佛燃起熊熊烈火。 空气中,缓缓压抑出紧张的气氛。 乌云山乃华云大陆第一高山,地势险峻,直插云霄。此山前有龙腾河横跨,左右有各式险峰并行挺立,险峰尽头为海,削尖的山顶常年累积着厚厚的雪。而山后为何种风光却不为人知,因为,这世上几乎没有人能登上如此高险的山峰,翻过它冰冷的顶峰,到达它的后方。 乌云山中奇珍异兽无数,但是毒虫猛兽也为数不少。更有传闻说此山有灵兽保护,此兽非龙非蛇,庞大非凡。所以误入此山者,有去无回。 数百年来,冒险上山者为数不少,却从未有人采及灵物。 最初,还有几户人家在乌云山山脚居住,后来都远远搬走了。问及,都惶惶避之不谈,只说确有怪物,半夜听闻其哀号声,悲伤不已,痛彻心扉,恐怖万分,只叫人吓得魂飞魄散。 也有帝王之家或是武林名门,派出个中高手去往此山,但是却也久久未见有人归来。 渐渐地,人们便将此山归作禁山,远远避之。乌云山一代也逐渐人烟稀少,一派荒凉寂静。 至真元年三月。 这一日,沉寂数百年的乌云山山脚下,倒是难得一见的热闹非凡。 厮杀声透过层层云纱,在山脚回荡。 一群士兵正在追杀一个身裹紧身黑袍的人。那人带着纯银面具,无法看清容貌,只有一双凌厉的眼睛透露出炽热的杀气。 夕阳打洒,将纯银面具印染得深红一片,只是那红带着股血腥味,不知是鲜血艳,还是夕阳红。 面具人身形纤细,看身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娃。这样一个小女娃却身怀绝技,虽被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层层包围,但却不见半点惊慌。 她黑色的外袍浸透了鲜血,一把锋利的与身高不符的长剑在手中紧握,手起剑落,剑花飞舞,士兵排排倒下,但是马上又会有更多的士兵及时补上。 如此一来一回间,士兵远不见少,但面具人的喘息却是越来越沉重。她武功再高强也不过是个十岁女娃,这么多人围攻她一人,她早就已经精疲力尽而气息混乱了。 这场杀戮必须马上结束,她坚持不了太久了。 面具人抬眼望去,距离龙腾河已然不足百米。快!必须快!一丝心念闪过,面具人凝聚心神,手中的剑挥舞得更加迅猛,又数个士兵被刺倒在地。 杀戮继续,惨烈依旧。 忽的,一阵西风刮过,夹杂湿润的血腥味,顿显阴森。 “噔噔――”惊闻急促的马蹄声,一道黑影夹杂紫色光芒飞速闪过。 那是一匹高大的黑马,马背上一道挺拔的紫色身影,在越来越昏黄的夕阳下,模糊了容貌,但那个坚挺的鼻子与刀削般的侧脸,却显得尤为苍凉肃穆。 那人在距离面具人百米外勒马停下,一把镶金的大弓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在他手中紧握,两指一扣,三支长箭轻搭上弦。 锋利的箭头划过冰冷的光芒,薄唇轻挑,眼角微提,眼神牟利,一声冷哼间,三箭齐发! 西风冷涩,杀气凛然。 紫衣人手持金弓,低头勾唇浅笑,额前几缕发丝伏倒下来,掩去他牟利的双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冰冷无比。 百米外的面具人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心中顿觉慌乱,她感觉到气流的异常了,那是杀气,冰冷的绝杀! 三支箭以不同的速度穿破空气,最快的那支距离面具人已经不足十米。 一声轻喝,面具人提气飞身,踢倒身前数个士兵后,身子猛地回转过来,双手握剑快速劈下,第一支箭被劈开两半。 可第二支箭却已经近在眼前,正冲着她的右眼飞刺过来。 最惊险的是第三只箭虽落在后方,此时却突然加速,箭头飞转着,紧逼而来。它奇异地扭动翻转着,空气被撕破,呜呜作响。 原来第三支箭才是王道,它御风而来,不断地改变力道和速度,让人看不透它的真实目的,看似较缓慢,实则最是厉害! 面具人心中大骇,一个扭头,堪堪咬住第二支箭,嘴角渗出血丝。还未将箭吐出,第三支箭却在此刻又是一个突兀加速,电光火石间,她只来得及微微斜转开身子。 “嘭!”皮开肉绽!第三支箭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左胸,贯穿而出! 鲜血浸透胸口,洒落黄土。 一个踉跄,面具人险险站定,略一定神,立马吐出口中长箭,又反手一剑,削断刺入左胸的长箭。 身后的士兵卷土重来,长刀无情划过,后背一条长长的血痕哗地撕裂开来。右肩也被砍到,面具人手一软,长剑险些滑落。 鲜血嘀嗒,她的眼睛开始模糊,喘息亦是加速。右手依旧快速挥剑,却不再有章法,只不过垂死挣扎。身上又被划破几刀,鲜血嘭然四溅。 疯狂的杀戮终于开始呈现一边倒的趋势,不再拉锯着不休不止。 拼斗厮杀间,面具人无意间一个旋身,瞥到一个紫色身影,还有一把闪着金色光芒的长弓。 是他射的箭!一种来自地狱的冰冷,呼啸着席卷过她的四肢百骸,她几乎要软倒在地。 不!卫予琢你不可以死,不能死在这里,死在他们手里! 面具人死死咬住双唇,一念闪过,心神微定,她顿住身形,不再恍惚。仿佛下了一个决定般,她站得笔直,仰头大喝一声,声音悲烈,双目圆睁血红一片,犹如一头怒吼着的来自地狱的嗜血猛兽。 似乎是从怒吼中借了无穷的力量,面具人握剑的手高高举起,纯银面具印染夕阳,火红一片,一股蔑视一切的惊天杀气哄然爆射出来,自满是血污的大地上,悲号着席卷而过。 那种濒临死亡却死不甘心的挣扎,带来滔天的怒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长剑忽然爆射出冰冷的蓝色光芒来,横举在胸前为自己开路,面具人扬手飞剑,翻卷起狂怒的剑花。身前人墙受到重创,一排排倒塌,顷刻间,鲜血四溅,尸首横飞。 面具人拼尽全力,凝聚最后的一丝真气,完全是只攻不守不要命的打法,她就像是被激怒而不顾一切的猛兽,不管不顾地冲向那条大河。 杀!杀杀杀!无论如何,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是来自地狱的嗜血魔王,浓烈的杀气带来彻骨的冰冷。 那群训练有素的士兵,竟被这滔天的杀气,惊得一时没有动作。 只要一瞬就够了,时机到了,就是现在! 面具人的身上不知又中了几刀,一身黑袍已经没有完整的部分。衣角上不断滴淌下鲜血,落在昏黄的泥土上,深红一片,已经分不清是士兵的还是她自己的。 疼吗?不,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停不下来,也不可以停下来!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只是一味地向那条河飞奔去。 不可以死,至少不能这样就死掉! 紫衣人勒马前驱,冰冷的西风刮乱他的鬓发,紫袍飞舞,他肃穆地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塑。冰冷的双眼扣在那个黑色身影上,唇瓣微抿,眼睛微眯,金弓立马又被举了起来。 近了,近了,面具人距龙腾河只有几步之遥了,她能听到狂猛的波浪击打岩石的声音。 这龙腾河可不是一条普通的河,它湍急非凡,平日里若是不会武功的人掉入河里,只怕瞬间就会被湍急的水流淹没冲走。而如今面具人虽身怀绝技却已身负重伤,若要跳入河中,只怕是与自杀无异。 可是,万一她可以死里逃生呢? 紫衣人握紧金弓,瞄准那个黑色身影,他是绝对不会给她机会的。 卫予琢,你必须死! 一支长箭迅速射出,刺破空气,带动气流,嘶嘶作响,仿佛一只呼啸着的金龙,张口咬向面具人。 而此时,面具人也到了河岸,她没有停顿犹豫,快速一个猛扎,飞身没入河面。箭尖险险擦过衣角,只刮破一角衣衫。 “嘭!”浪花四溅,冰冷的河水猛得灌进面具人的口鼻,而胸口也突的如同被千斤重的巨石猛地压上,晦涩难耐。 鲜血晕染开来,艳丽如同怒放的牡丹。 湍急的河水冲荡开面具人脸上的纯银面具,露出一张精雕细琢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印染鲜血,肌肤细如美瓷,修长弯曲的睫毛弯钩出高雅的弧线,坚挺的秀鼻下,粉红的唇瓣微微努动,盈润得恰到好处。 如同世界上最精美的艺术品,精致地没有一丝瑕疵。 她的嘴角带着未冲净的鲜血,竟是微勾着浅笑的,一张脸顿时灿烂万分,如同绚丽盛开的玫瑰,娇艳动人。 一个浪猛的翻滚打过,面具人突兀的消失了身影,仿佛被迅猛的河流吸到了未知的深处,一个不见天日的深渊。 只余晕染开来的鲜血,在如血的夕阳下,妖冶依旧。 “哼――”紫衣人握紧金弓,双目冰冷地望着那条湍急的河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声令下,紫衣人驱马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是!”身后的士兵整齐回应。 “扑通,扑通……”十几人快速跳入水中。 给读者的话: 略有修改…… 2 买醉百里香 三日后。 “殿下,已搜遍河岸所有人家,以及方圆百里的树林,依旧未有发现,只有这张纯银面具。”司南低头,语气恭敬,递上一张朴素的纯银面具。 他犹豫片刻又道:“属下以为,龙腾河河流如此猛烈,她绝无生还机会……” “司南,这个世界没有侥幸。” 燕王端木睿恒放下手中信件,站起身来背对司南,声音低缓却威严万分,“我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两日,若再寻不到,便是办事不利。” 语罢,不再说什么,挥手示意司南退下。 “是,殿下,属下告退。” 语毕,黑影闪过,门窗未动,屋内只余端木睿恒一人,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他人。 只有桌上赫然多了一张面具。 端木睿恒抬头,视线落向墙壁上划闪锐光的金弓。 卫家,卫予琢,我始终是小看了你们。未想到,你卫家区区一名十岁儿童竟也能有如此本事。 双眼微眯,端木睿恒拿起纯银面具在手里把弄片刻,英眉轻轻一皱。 那一箭卫予琢虽未避开,却在千钧一发间侧斜开来,只射到她的左胸,而未及心脏。差之毫厘,却谬以千里! 乌云山山脚下,搜寻依旧细密,却没有一支搜寻队伍上去山中或是进入山周搜查。(.好看的小说)人们都固执地认为,卫予琢只会被河流冲往下游或是更远的地方,而他们刨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到。 “叽啾——”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在山谷回荡。 一只蓝羽长尾鸟一个滑翔,落在一座木屋上。木屋一面为翠绿的山竹,三面被花海包围,星星点点,绚烂若银河。 门前不远处,一潭清水,碧波荡漾,湖面漂荡有纯白的睡莲,细风拂过,馨香无比。 水面酝酿起幽香,朦朦胧胧,轻轻浮荡。 浓浓的白烟袅袅自水面荡起,神秘而飘渺。 屋前有个白色的身影在花海里忙碌,忽隐忽现的身影如同粉蝶轻盈飞舞。 一声“吱呀”突兀响起,静谧的幽谷被打破宁静。木屋的门缓缓被人推开,一个虚弱的身体靠在门框,双手把住门缝,有些遥遥欲坠。 “姑姑……” 那虚弱的人开口唤道,声音略带沙哑却悦耳动听赛过了那清脆的鸟鸣声。 花海里忙碌的人盈盈站起,飘渺的白衫不沾一丝污垢,浓黑的秀发随意垂荡身后,脱俗如不食烟火的仙子。 美丽的眸子回转,落向卫予琢,一丝微笑淡淡晕染开。 声音温柔如水,泄露了满满的惊喜:“琢儿,你终于醒了。” 语罢,亲点脚尖,欢喜着飞身向着卫予琢掠去,惊起一群休憩的蝶儿,飞舞在花海,绚丽四散涤荡。 七年后。 至真七年三月。 京城,天子脚下,繁华似锦。 东大街主街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道两旁,各式商店,饭庄客栈,茶馆酒肆,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许多小贩推着车在路边摆开摊子,冰糖葫芦,龙须面,绿豆糕……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波赛过一波,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穿过喧闹的街面,不远处一条不大不小的巷里,酒旗飘荡,酒香四溢,那是整个华云大陆都有名的巷子——百里香。 只有你没有喝过的,没有你想不到的,全天下的美酒,在这条名为百里香的巷子里你都能找得到。 听闻皇帝也会微服私访来此巷寻找美酒,皇宫大内的御酒竟也被比了下去。 “卖瓜——卖瓜——”一名小贩推着载满香瓜的手推车穿过百里香,一边吆喝,一边张望,想要寻着一个阴凉的地方将车停下。 左顾右盼间,冷不防撞上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一个没把稳,车子歪斜,几个香瓜咕噜滚下,眼看就要砸在地上。 “呀!我的瓜!”小贩惊呼一声,眼瞅着那些瓜就要滚落摔烂,心疼不已。 那男子浑身酒味,一袭青衫却整齐干净,浓黑的长发华亮如海带,用同色丝带随意系于脑后,有不少发丝散落下来,遮盖了面容。 他似乎是喝醉了,身子轻浮,脚步也有些不稳,左手摇摇晃晃地把着个小酒坛子,嘴里似乎还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好酒……好酒……” 听闻小贩的呼声,那原来微眯着的双眼突然凝彩,锐光一闪而过。身形一晃,腰身下滑,几乎与地面相平,伸臂快速一捞,怀里随即抱上了那几个要落地的香瓜。 他高仰起头,微踮脚尖,抱瓜起身,随后身形突然变得柔软,看似无力地歪倒上小贩的手推车,左手一扬,壶中美酒尽数落入口中。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小贩一看,急忙停下推车,快步向青衫人走去。一边道谢,一边抬手用衣袖擦去额头汗水。 青衫人也不啰嗦,把瓜往小贩怀里一塞,起身挥挥手就走。他似乎是喝多了,身形依旧摇摇摆摆。 小贩抱着瓜,委实不放心,便赶忙将瓜放下,快步上前搀住青衫人。 “这位公子,您……” 这一搀间,小贩看清了那青衫人的脸,惊得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死死把眼睛钉在了那青衫人身上。 天啊,小贩呆了,他长那么大还没有见过长得那么漂亮的人。简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啊。 雪白纤尘不染的肌肤,莹莹然娇嫩得几欲滴出水来。乌黑的双眸半睁半阖,流彩闪烁,如同璀璨的星星般华美非凡,高挺的鼻梁下娇艳的双唇被美酒滋润过,红冶得犹如樱桃般诱惑人心。 青衫人看一眼小贩,轻轻一摆衣袖,从他手里挣开,未发一言,一步三摇地离去。他摇摇手里的酒壶,似乎不满酒壶已空,微皱双眉,嘴里咕哝了几声。 只留下惊艳的小贩,呆愣愣地停在原地。 青衫人一路摇摆而去,看似缓慢的挪了几步,实际却已在千里之外。 他一路向西,穿过热闹的街市,走进茂密的树林。又一直前行,直到行至一条瀑布上沿,方才止步。 那瀑布上沿风力极大,他摇晃了一下,羸弱的身子仿佛要随风而去。轻轻松开手,空酒壶没入湍急的水流,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他没有动,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飘渺的身姿,飞扬的青丝,空灵飘渺。一派沉默淡定的气质,与轰隆作响的瀑布形成鲜明对比。 他没有醉,也许他希望自己醉了,他静静得望着翻滚的江水,思绪胡乱漂浮。 给读者的话: 略有修改…… 3 偶遇梨花酿 就在此时,一阵嘈杂声打断了他。 “快!拦住那匹马!” “夫人,把住门框!” “夫人,不要松手!” “噔噔噔噔……”树林子里突然传来喧闹声,是杂乱的马蹄声夹杂着人的呼喊声。 声音离青衫人所在越来越近,青衫人抬眸看去,只见一辆包装精美的马车,被一匹癫狂的马疯狂地拽拖着,横冲直撞,后方一队人马呼喊着追在后面。 风刮起帘幕,隐约可以看见马车里有一个摇摆的身影,她紧紧地把着门框,如此颠簸危险,却硬是咬牙坚忍没有发出一声尖叫。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疯狂的马拽拉着马车,头也不回地冲向了瀑布,眼看着就要冲下瀑布了…… “嗖――” 后方人群中猛地窜出一个人来,飞扑上去,死死抓住马车的车尾,一个马步牢牢扎住,努力控制自己,想要使急速奔腾的马车能有片刻停住。 可那马却似乎和后头的力量干上了,前蹄扬起,仰天一声长啸,愈发凶猛地向前冲去,极有一副破石惊云之势。 那名飞扑上来的男子,受不住这威猛的力量,非但没有止住马的步伐,反而被它拖拉着向前飞行。这回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止不住马的肆意了,一个把不住便被马甩飞了去。 好一匹神力骏马!青衫人微眯双眼,俨然对那匹马产生了兴趣。 眼看着连马带车就要冲下瀑布了,青衫人点点脚尖一个飞纵,跃上马背。 他夹紧双脚于无形中施压,使之动弹不得,又一个翻身使身子后仰,伸手快速地在马脖子上轻点了几下。千钧一发间,那马呜咽一声,轰的一声倒在距瀑布不足一米处。 就在马儿突兀倒下的瞬间,车内的人也因受不住这猛烈的惯性,冲了出来。青衫人动作极快,立马飞身过去,拦住那人腰身,几个旋转,翩然落地。 再看怀中的人,除了脸色灰白,衣衫不整,略显狼狈外,倒也气定神若,可见涵养颇深。 待她稍稍恢复过来,青衫人便松开了手。 女子微微喘了口气,对着青衫人盈盈一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复抬头,美目流转,纤腰盈握,倒是个美人儿。 此时,落后的一群人赶到了,带头一人见女子被救,登时欣悦不已,飞快上前扶过女子,再看那青衫人长得仪表堂堂,俊美非凡,立马起了好感,抱拳感激道:“多谢公子搭救我家夫人,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青衫人倒是不在意,略一回礼,转身却往那倒地喘气的烈马走去。 马背上华美光滑的鬃毛,在细腻阳光的照射下,莹莹闪动着金色的光彩。那马有着健壮的四肢,宽阔的脊背,脖子挺拔修长,眼眸灵动,通体一派飒爽英姿,气质卓群。 青衫人单膝蹲下,看似随意地摸了摸马脖子:“此马倒是一批良驹,不知夫人可否相赠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听得此言,带头之人不由一皱眉头,这青衫公子救了夫人,这人情虽说欠下了,可他如此直白地讨要谢礼,只让人觉得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少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少侠不要嫌弃。”那被救的女子却轻轻勾唇一笑,毫不介意地点头同意了。 青衫人抱拳言谢:“多谢夫人。” 那些人重新套了马匹,略一整顿便走了。 青衫人蹲到马旁,探手细细在马脖子上抚摸起来,“马儿,是谁那么狠心,在你身上下了蛊?别怕,我一会儿就帮你取出来。” 马儿似乎能听懂般乖巧地眨了眨眼睛,青衫人勾唇一笑,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马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痕。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放在血痕边,不一会儿,只见一条肥大的白色蠕虫,扭动着胖胖的脑袋从伤口里爬出,进到瓷瓶中。 “没事了。”青衫人摸摸马脖子微微一笑,收好瓷瓶后,在马脖子上挥指一点。 那马嘶鸣一声站起身来,抖擞着毛发,用脖子轻轻蹭了蹭青衫人。 “马儿,你我有缘,今后可愿意跟随我?” 马儿听闻,眨眨眼睛,又蹭了上去。那浓黑的长睫毛下,一双黑宝石盈盈闪动,俏皮万分。 “好,往后你便叫做惊云吧,” 青衫人微笑着摸摸马脖子,“惊云,我叫做沐青阳。” 夕阳火红地燃烧起,点红西天。一片绚丽的红霞下,一人牵一马,漫步走在云边,潇洒俊秀的背影与天地融为一体。 沐青阳牵着惊云,一人一马一路闲走,不知觉地又回到了百里香。 一人一马站在百里香前端,都微微眯着眼,似乎迷醉在一片酒香里。 “惊云,你也喜欢这里吗?”沐青阳见惊云闻着酒香,一副心驰神往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轻轻笑着,他慢慢闭上眼睛,集中精力,欲要辨别出所有香气中最醇正的一股。 只一会儿他便睁开眼,淡笑着顺着青石路慢慢走进百里香,沿着那一缕幽香,去寻找人间最甘醇的味道。 惊云悠闲地摇摆着马尾,乖乖地尾随其后。 “梨花酿。”沐青阳抬头望向迎风招展的酒旗,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这家酒肆今日不知为何,异常人多。店内座无虚席,一声声叫喊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惊云,我进去看看,你先在这儿呆着,如何?”沐青阳摸摸惊云长长的马鬃,脸上闪过一抹孩子气的好奇心。 惊云刨刨马蹄,有些不悦,但是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还有没有挑战的?若没有,本店珍藏的‘极品三乡最’一壶,就要归这位公子所有了。” 沐青阳将惊云留在外头,一跨入店门就听见酒家掌柜高昂的吆喝声。 “还有没有啊,还有没有啊!” 沐青阳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灵动幽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划转着,四处张望不已。但店内人实在太多,他被堵在人墙之后,一时无法窥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红唇一翘,他朗声道:“我来挑战!” 沐青阳一声落下,满室注意顿时皆聚集在了他身上。 只见他虽着一袭简单素雅的青衫,却高雅十足,气质卓群,而那相貌更是美丽脱俗,虽着男装却美得夺目摄魂。 “小兄弟,我家酒香醇但是劲儿也大。” 那酒家掌柜见沐青阳身子骨单薄,又长得如此俊秀非凡,心中顿时有了好感,言语中满是关怀。 “小兄弟,我这酒啊烈得很,你这……” “掌柜,不妨让他一试。” 这声威严的声音来自一名端坐着的男子,他背对着沐青阳,身后站着一名身着黑衣的侍从。通体一身华贵紫色衣衫,金光流转,背影贵气逼人。 沐青阳目露惊疑,不发一言,径自走向那名男子。想来他就是被挑战之人了,只是那身紫色衣袍,看上去无端叫人心里有些异样。 一挥衣袍,沐青阳在那人对面坐下。 略一扫那男子,剑眉如剑削般深刻,眼神牟利,高耸的鼻梁线条异常冷漠,薄唇微抿,棱角分明的脸上气息冰冷,犹如腊月飞雪。 这俊美高贵的男子为何气息如此冰冷? 沐青阳皱了皱眉头,“请问掌柜,这规矩怎讲?” 掌柜见劝说无效,摇摇头命小二去端酒来。 小二穿梭而过,带来一缕肆意扑鼻的酒香,一路迷醉人心。 “这是本店最烈的酒,唤做‘醉三日’,常人饮半碗则醉。” 掌柜略一停顿,又道,“适才,这位客官饮下三碗,方显醉意,你若能饮下四碗而无闪失,便是赢家。但倘若无法饮下,那么就得留下纹银二十两作为酒钱。” 沐青阳面色不变,点点头,伸手就端起一碗醉三日,正要扬头饮下,那掌柜却伸手来拦。 沐青阳看上去年纪尚幼而且身形如此单薄,委实叫人心软:“小兄弟,身高八尺的好男儿也受不住一碗,你还是不要逞强的好呀。” “无妨,”沐青阳微微一笑,那一笑间顿时叫掌柜呼吸一窒,愣了片刻。 就是这一顿,沐青阳已是一碗酒下肚了。 掌柜见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顿时有些气愤,一挥袖不打算再拦着了。 一碗,两碗,三碗,眼看着沐青阳三大碗“醉三日”下肚,却是气色不改,伸手又端起了第四碗,大家都惊讶地张大了嘴,连那冷漠的紫袍男子也挑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沐青阳放下第四个空碗,伸手随意地抹了抹嘴,那乌黑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灵动得如同璀璨的星星,红艳欲滴的双唇微微张开道:“掌柜,果然好酒,我倒是还能再饮下一些,如此……” “呵呵,小兄弟真是好酒量,如此,今日赢家便是小兄弟你啦!” 掌柜看上去十分开心,笑眯了眼睛,撮起一缕胡子,“哈哈,本店开店五年,还是头一回有人饮下四碗‘醉三日’而不醉的呀!” 说罢,挥手叫小二取来一壶“极品三乡最”。 “这可是连大内珍藏的御酒都比不上的极品啊,哈哈,不是我吹嘘,此酒只应天上有!”掌柜一开心,话也不免多了。 沐青阳开启酒壶,一股深邃的幽香顿时袭面而来,酒香袅娜,霸道地张牙舞爪,横冲直撞,只片刻,便覆盖了室内其余酒香,仿佛世界就只有它才是王道。 在这一片幽幽的酒香中,围观着的众人不免沉沉迷醉了。 果然好酒,沐青阳只觉胸中一片清凉,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西寒谷,一潭清水在他心间碧波荡漾,香烟袅袅自湖面升起。 “吁――”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马嘶,宣告某个被抛弃的小家伙正在闹脾气呢。 惊云,你也闻到这酒香了吗? 沐青阳一愣,笑开来,撇下沉醉在酒香里的人们,顾自淡笑着离开。 店内某一隐蔽角落处,有一暗帘低垂,阴影处,一个黑暗的影子无声地凝望着沐青阳离开的身影,倏地勾了勾嘴角,掩去身影。 “爷!”黑衣侍从恭敬地问道,“需不需要属下……” 紫袍人点头,抬眼望向室外。 沐青阳牵着马正慢悠悠地消失在巷子深处,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漂荡在空中。 “惊云,不能再给你喝了,你会醉的。” 沐青阳微微笑着,眼里满是温柔。 惊云撒娇般在沐青阳身上蹭了蹭。 “呵呵,”沐青阳轻轻推开马头,“好吧,最后一口咯!” 一人一马渐渐远去,洋溢着无比温馨的气息。 给读者的话: 略有修改 4 冰蝉王 “快来,快来,看!朝廷出事了!” “真的吗?什么大事呀!快让我看看!” “哎呀,谁挤我呀?别挤我呀!” “是太子爷,太子爷病了!赏黄金五千两,求神医医治呀!呀!五千两呀!” “真的吗?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皇榜刚贴上,周围便立刻围满了好奇的人们,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听见围观的人发出惊叹声,越来越多人闻风而来,一股脑乱哄哄地全围了上去。 登时,皇榜前一片混乱。 当今天下,在皇帝端木江天的英明统治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老百姓对推翻前朝梅克人暴虐统治,夺回苍云天下的端木王朝感恩戴德,朝廷一出事,自然都紧张万分。 沐青阳牵着惊云,在人群后停下,他眼力颇佳,只远远站着,便将皇榜上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榜文的大概意思就是:当今太子端木祁元,素以仁德著称,奈何身子却不健朗。皇帝端木江天怜爱太子,遂张贴皇榜重金悬赏,为其寻访民间神医。 想来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沐青阳挑挑俊秀的眉头,思索片刻道:“惊云,不如我们去皇宫逛逛吧。” 语罢,他一个纵越,飞过人群,揭下皇榜。 不一会儿就有一小队官兵上前,将他和惊云带去了皇宫。 进入皇宫后,沐青阳被直接带到太子的玉清殿。 他由侍女引入殿中,只知堂上坐着一人,却没有唐突地去仔细看清,只是十分恭敬地向堂上行了个礼,“草民沐青阳,拜见太子妃娘娘。” 不待他抬起头来,上堂响起一声惊喜的惊呼:“少侠!” 一名美丽的少妇略显激动地站起身来,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竟然是沐青阳不久前于森林中救下的那名女子。 她疾步上前扶起沐青阳,“少侠,不必多礼。” “谢太子妃娘娘,草民惶恐。” 太子妃淡笑点头,方才听洪公公说揭榜的人看上去只是个青头小子,她心中还有些气恼,如今见是沐青阳,心中不免庆幸。 她是亲眼见识过沐青阳本事的,不想这小小年纪的人不仅武艺不凡,还识得医术。 “不知殿下情况如何?,还请娘娘告知草民。” 太子妃神色一暗:“御医们皆束手无策,只说是中了毒,却无法诊出是何毒,更别说是配置解药了,太子已昏迷三日,少侠请随我来。” 太子端木祁元很安详地睡着,他长得很秀气,看上去十分高贵淡雅,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英俊,而是如春风细雨般的温润。 修长的睫毛晕染着一圈金色的光芒,三十岁的人看上去有不符合年纪的纯真。 他真干净。这是沐青阳的第一感觉。 一番检查后,沐青阳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娘娘,这里说话不方便。” 太子妃一直关注这沐青阳的一举一动,他所有的表情都细细看去,如今见沐青阳神色异常,不由地吊起一颗心来。 “都退下吧。”她有些担忧得皱起双眉,挥退所有宫女太监。 众人退尽,沐青阳抬眼看着太子妃,“殿下体虚,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寒气,细细调养倒是不足为惧。只是,殿下所中之毒为极乐安。” “极乐安?” “是的,是一种慢性毒药,源自西域,太子中毒已有五年,如今毒已侵入五脏。” 太子妃颤身,扑上前去握住太子宽大的手掌,虽面露痛楚但却依旧表现地很冷静,哀伤落寞地低低一叹道:“他终于出手了。” 这一声极度细微,仿佛喃喃自语,若非沐青阳功力深厚,绝对无法听出她在说什么。 沐青阳低头掩去眼中光芒,淡淡道:“施针后,殿下可以醒来。‘极乐安’的特殊之处在于中毒者五年后才会显现症状,所以不容易被发现。初始症状是容易乏累,那时毒已流走全身,毒发后会出现昏迷现状。它不会使人感到痛苦,会让中毒之人在安详的睡梦中悄悄死去,是以唤作‘极乐安’。” 太子妃听完沐青阳的叙述,心底顿觉悲凉,但她仍抱有一丝希望,于是急切地问:“少侠,是否能解?” 沐青阳缓缓摇摇头,“发现得太晚了。” 太子妃手心发凉,只觉眼前一阵红雾弥漫,泪水顿时盈满眼眶。 “娘娘莫着急,虽不能完全解除毒性,但是草民有办法压制毒性,这极乐安毕竟是慢性毒药,不算毒辣。” 沐青阳取出银针点燃烛火,慢慢将银针在火上烤过。 “能压制多久?” “至少五载,如果情况乐观的话,十载二十载亦是有可能的,想来到时或许已有解毒方法。” 太子妃握紧太子的手,含泪点点头,“如此,便有劳少侠了。” “娘娘严重了,请让草民为殿下施针吧。” 沐青阳骑着惊云快速在山林里疾奔,他还需要一味火莲子来制得压制极乐安的解药。 那火莲子不是草药,而是生长在极炽热地带的毒蛇“赤炼细尾”的蛇胆。 京城附近,赤炼细尾只出现在火岩地带,数量很少。这种蛇通体如火焰般红艳,速度极快,体型不大,却有剧毒。它的血液以及分泌的粘液都是剧毒,被咬到或沾到它血液的人,如果不及时削砍去周围血肉,便会顷刻间毒发身亡。 再跨过一座山就是火岩地带了,沐青阳下马,拍拍惊云的脑袋让它在这周围自己活动,不要跟着他。 脚尖飞点树干,他施展轻功,速度惊人地掠过树林。 青色身影快若闪电,飘渺似轻烟,只一会儿就到了火岩边缘。 一个纵身,沐青阳站上一颗巨大的岩石,他没有四处搜找,而是闭目静等。火热的岩浆在他脚下翻滚,气温高涨,周遭空气灼热一片,明晃晃地颤抖着。 沐青阳飘渺独立,翻滚的青袍被风吹得扑扑闪动。 他记得书中记载,赤炼细尾很机警,只在午时出来半个时辰的时间,其余时候都钻在岩石中。 只因为五彩蜥蜴会在午时出现,而赤炼细尾以五彩蜥蜴为食。 所以,他只需要在这岩石上等待午时的到来。 随着午时的接近,气温越来越高,但沐青阳身上却清爽依旧。 良久,他的眼睛慢慢睁开,眼底流光璀璨,那星辰般幽深的眼睛,突然望向左边凸起的岩石。 一只五彩蜥蜴正慢悠悠地从岩石缝隙里爬出来。 午时已到,那些有着剧毒的蜥蜴受不了炎热,纷纷从缝隙里爬了出来。凸露在岩浆外的岩石上,五彩蜥蜴越来越多。 突然,空气中响起一阵很细微的异动,沐青阳警觉地发现了,他的目光飞快地定位在一点。 果然,一条拇指粗细的赤炼细尾出现了! 一只飞镖滑落掌心,沐青阳盯住那只赤炼细尾迅速出手,飞镖精准地扎在那条赤炼细尾的七寸之上。 快速几个跳跃,沐青阳拔出长剑欲要取胆,蓦地,一个墨黑色的身影急遽闪过,毫无预兆地,飞剑一击打偏了他的剑。 那人在沐青阳对面迎风站立,长臂舒展,手心里握着一把银光闪烁的软剑。 他一身烫着华丽银边的黑衣,衣摆和袖口上用暗色银线绣着不知名的妖冶花朵,大朵大朵,在明亮的阳光照射下,忽隐忽现,嚣张鬼魅,映衬他的肌肤如雪般莹亮。 乌黑的青丝长至腰际,随意束绑着,随风飞舞,尤显放荡不羁。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斜飞入鬓,深邃妖冶,薄唇微微勾起,邪气四溢。 星目之下,一只俊鼻,傲然耸立。但挺拔的鼻梁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阳刚的气质,只是让他的美,显得更加没有缺陷罢了。 如果说沐青阳是美丽脱俗,倾倒众生;那么眼前这个邪魅的男子则是风华绝代,天下无双。 沐青阳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又出剑直取蛇胆,这一回那黑衣人没有再阻止。 他勾唇挑了挑眉头,略带兴趣地看着沐青阳。眼前这个俊俏的小男人竟然就这样忽视了他,这让他有些意外。 就在沐青阳将蛇胆放入准备好的容器里的时候,突然,一条火红色的影子飞速射向沐青阳。沐青阳未抬首,反手随意划出一剑,剑光闪过,那飞窜过来的赤炼细尾被他一下子削成了两段。 但是那条赤炼细尾却仿佛不愿就这样放过沐青阳,它碎成两段,居然还能控着半截身子跳跃起来。 蛇头凶残地张开,露出尖锐的毒牙,飞速咬向沐青阳执剑的右手的同时,蛇尾竟然也一跃而起。趁沐青阳的注意力集中在蛇头上的时机,那蛇尾在空中猛地一甩,毒血四洒,飞溅向沐青阳。 沐青阳不慌不忙,他右手手腕灵活转动,一剑劈下,蛇头裂做两半,跌落岩浆,手法快得没有泄漏一滴血。左手在同一时间甩出一根白练,将蛇尾甩出的蛇血吸收干净,再一击将作恶的蛇尾也扫落岩浆。 黑衣人见此,修长浓黑的眉毛不由地又挑了挑,深邃暗深的眼底,锐光轻颤。这小家伙,身手倒还不赖。 他勾唇一笑,仿佛妖狐化生般魅惑。黑袍一荡,腾空跃起至半空,长臂一扬,没有预兆地甩出软剑。一道银光快如闪电,当空击向沐青阳。 沐青阳眯眼,飞速举剑去挡。 “哐!”兵器交刃,火花四溢。 英眉微皱,沐青阳心中微恼,接下一剑后,飞快收势转身欲走,显然,他并不想与之纠缠。 但那黑衣人却不依不饶,身子如黑烟般灵动矫捷,只一晃便又拦在了沐青阳身前,如胶似漆地又粘了上来。 “哐!”,“哐!”俩人又交打起来,兵刃交接,火花四溅。 两剑交接,两人贴近,冷冷僵持着,谁也不示弱。 沐青阳心中顿觉烦闷,他只想快快回皇宫制药救人,哪里料得到会半路杀出个纠缠不休的黑衣人。 面色渐渐黑沉清冷,他美目怒瞪,怒极张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我?” 就在这一瞬,一根细如棉线的红丝,趁着他张口的时机,飞速射进他的口中。竟是一条幼年赤炼细尾! 这三条蛇原是一家人,因愤恨沐青阳杀死蛇父取丹,蛇母和蛇子便忿然向他报仇。 沐青阳被黑衣人架住,不好躲闪,被小蛇一击偷袭成功。他瞪大了眼睛,面色煞白,只觉喉中一道冰冷滑落,胸口却突然炽热起来。 糟糕!居然吞下了一条幼年赤炼细尾! 没想到,他一时疏忽竟然被这小蛇趁机得手,沐青阳愤然攥拳,怒瞪一眼罪魁祸首,手一抬,正要再给黑衣人一剑,却顿觉手脚虚弱无力举剑。身子不由得晃了晃,视线也开始模糊涣散开去。 脑中警铃大作,一个不祥的预感突地袭上心头,沐青阳咬牙死撑神志,但眼前画面却还是越来越浑浊,黑衣人的身影也逐渐破碎消失。两手无力地攥了攥,他又摇晃了几下,终于撑不过毒性,眼一闭,仰面倒落在黑衣人怀里。 黑衣人微愣了一下,缓过神来后,不由轻笑一声,摇摇头弯腰横抱起沐青阳。 一抹黑影惊闪而过,黑衣人携着沐青阳一晃而过,突兀地消失了踪影。 “师弟,你来看看,她还有救没有?”尹辰逸抱着沐青阳速度竟然还能快如闪电,一眨眼就到了他居住之地――琼台谷。 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衫的儒雅男子从内室掀帘出来,见尹辰逸抱着个人进门,神色顿时严峻起来。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他一面招待尹辰逸把沐青阳放在榻子上,一面慌张地跑去内室取来药箱。 “呃……”尹辰逸脸色微微一变,邪气地勾唇一笑,“她吞食了一条幼年赤炼细尾。” “什么!赤炼细尾?”儒雅男子惊诧地大叫起来,一身气质毁去一半。 “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吞食了赤炼细尾?” 尹辰逸淡淡一笑,躺到椅子上,侧斜过身子,瞄了瞄昏迷着的沐青阳,“云泽,你先帮她看看吧。” 他刚才在路上略微检查了一下,奇怪的是沐青阳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他在医术方面造诣没有师弟高超,也许师弟能有所发现。 云泽点点头,神色一敛,专注地把起脉来,刚一搭上脉,他的脸色却突地一懔,眼底惊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他感觉到沐青阳体内现在有两股猛烈的力量在碰撞,一冷一热,汹涌猛烈却旗鼓相当。而沐青阳应该是受不了这巨大的力量碰撞才晕倒的吧,根本没有中毒现象。 “大师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幼年时期应该服过很多灵药,那些灵药不但提升了她的内力,还使她具备了御毒的能力,普通的毒对她是没有危害的。” “嗯。”尹辰逸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师弟还有什么发现吗?” 云泽闭眼,又仔细把起脉来,“她的体内如今有两股力量在碰撞,一冷一热,这热的一方该是赤炼细尾没错,而那冷的……” 云泽睁开眼,嘴唇微颤,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倏地收回手来,眼眸里惊现愕然之色。默顿了片刻,他才轻抖着指尖,又按上沐青阳的脉搏,细细地又把了会儿脉,他才抬起头来愣愣地望向尹辰逸,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大师兄,是冰蝉王。” 云泽弹起身来,激动不已,猛地攥住尹辰逸的手,指甲嵌进他手背的血肉里,刺痛感让尹辰逸敛眉,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天,大师兄,你有救了……你有救了!真的是冰蝉王!” 云泽面露狂喜之色,絮絮叨叨念个不停,几欲喜极而泣。 相比较之下,当事人尹辰逸却看起来很平静,他微微愣了一下,任云泽死死地攥着他的手,面露茫然,竟显得有些迟钝。就好像一件事你期盼很久,也为之努力了很久,但是突然做到了,你反而不知所措了。 尹辰逸身中当世剧毒――热毒,已经有十年了,每月毒发之时,都要遭受热毒爆发带来的剧痛折磨,除了配出解药以外,冰蝉王亦可以解他的毒。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没有配制出解药,也没有找到冰蝉王,索性,找到一个服过冰蝉王的人。如此以后在每月毒发之前,服用她的血十滴,就可以压制毒性,减弱毒发之时的痛楚。 “她怎么样?”尹辰逸淡淡合眼,掩去眼底阴暗的深邃之光。 云泽呼哧呼哧喘气,控制住欢悦异常的心情,欢喜道:“大师兄放心,她体内的两股力量虽乍看上去不相伯仲,但是,那冰蝉王是何许灵物,怎会被区区一尾赤炼细尾难住呢?等冰蝉王将赤炼细尾的力量吸收了,她就能醒了。 只是,她体内的冰蝉王似乎有一点儿不对劲的感觉,但是云泽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云泽一边暗自琢磨着,一边抽出两根银针,熟练地扎在沐青阳身上,帮助沐青阳更好的消化赤炼细尾的力量。 给读者的话: 即日起将对本文进行修改完善,情节不会变化,但语句将更通顺。 5 阴阳欢 “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泽扎完针后,连忙将尹辰逸拖至院子里盘问起来,“这人是谁,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她为何会有冰蝉王?” 尹辰逸立在一片树阴下,身影一片斑驳。(.) “我在火岩地带抓赤炼细尾的时候遇见她,见她取蛇胆时动作又快又狠,心中好奇,就想逗她一逗,不想害她分神,那小蛇趁机钻入她口中。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云泽摸着光洁的下巴,思索片刻,突然又道:“大师兄,想要根除你身上的热毒,光饮她的血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况且需要每月饮用一次,如若停止,只怕热毒反扑,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嗯,可有彻底根治的方法?”尹辰逸点头,眉头轻皱,每月一次,的确是麻烦了点。 “暂时我还没有想到。” 云泽摇摇头,“冰蝉王已寄居她身上数年了,是不可能取出来了,食血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云泽暗叹,他的药根本压制不住热毒,每次尹辰逸毒发之时都痛苦万分,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可奈何。这下好了,虽然无法彻底清毒,但至少以后大师兄不用再那么痛苦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一定能够配置出解药来的。 等等,云泽突然灵光一闪,“有一个办法,倒是可以……” 一想那个办法,他面色微变,不免红透了双颊。 “大师兄,我想到一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况且对她也是没有伤害的。” “什么办法?” 云泽有些扭捏,抬头瞄了尹辰逸一垂了下去,声音轻了不少,“云渡。” 尹辰逸在斑驳的树影下抬起头,那张妖冶邪魅的脸在阴影下显得有些阴沉。 所谓云渡就是男女在合适的时机下,通过交合将毒过渡到另一方体内。那另一方必须是合适的体制,而且功力需要到达一层次,才能挺过渡毒之后的反噬。 他其实是个她,抱起她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 真是完美的易容术啊,差点连他都瞒过去了! 尹辰逸回头凝望了室内躺在榻上的人一眼,离开树影走进屋内,云泽忙跟了上去。 “大师兄你看!”云泽指着沐青阳的喉结啧啧称赞道:“这个假喉结仿制得太逼真了,这材质是防水的,大概还能随着说话的时候上下移动,看上去和真的一模一样。啧啧,这技术真是……” 尹辰逸斜斜倚躺在椅子上,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暗芒闪晃。 长臂一捞,伸手取下了那个喉结,在手里揉捏把玩着,云泽忙兴趣满满地凑过头去看。 两人正捣鼓着,却惊闻榻上有些异响,云泽回头看去,只见沐青阳皱着眉头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 “大师兄,她要醒了。” 尹辰逸一手支起下巴,懒懒抬眸看去,另一手将假喉结收进袖中。 那蝶翼般灵动的睫毛晃悠了几下,缓缓睁开,一双牟利的大眼睛盈润深邃,清透如一沟清泉。 粉润的娇唇微微张启,声音虽略有些昏迷初醒的沙哑,却十分好听,沐青阳直直望向云泽,“你们是谁?” 云泽躲开沐青阳火辣辣的注视,两颊倏地一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冒犯了,我们是琼台谷的弟子。” 沐青阳没有言语,但是不代表她没有听见云泽的话,姑娘,这个人唤她姑娘。沐青阳垂头,双手微攥,眼底暗光流转。 没错,他的确是个她。 卫予琢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七年了,那日她冒着经脉俱损的风险才死里逃生。 顺着暗道,穿过水底,她去了乌云山山后的西寒谷。西寒谷里的神医――舞刀,将她浸泡在寒潭水炖熬的古药中整整三日,才吊回她的命。此后,她又足足修养了半年才恢复一身功力。 伤好那日姑姑含泪捧着她的脸,语重心长地嘱咐:琢儿,你要变强,只有成为强者,你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在乎的人。 伤愈后,她拜西寒谷现任谷主独孤行为师,入了西寒门,跟随谷中高手刻苦修炼。(.无弹窗广告)七年了,不但武学上增长不少,医学,蛊学以及用毒之法等诸多方面皆有涉及。 世人只知云乌山中奇珍异宝无数,神秘莫测,却不知这位于云乌山后方的西寒谷,才是真正的别有洞天。 那里隐蔽地生存着这个世上最神秘的组织――浴火。 几百年来,朝代变更,事实景迁,而他们却依旧隐蔽而坚韧地生存着。 他们是一个诡异的存在。如果当朝皇帝昏庸无道,百姓生活艰苦,浴火就会现世,一方面刺杀贪官污吏,另一方面辅佐一位能够担起济民重任的英雄推翻朝廷,建立一个新的朝代。而一旦世态稳定,百姓生活无忧,浴火就会马上沉寂下来,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踪迹,谁也无法找到他们。 浴火,这个最让历代皇帝恐惧的组织,他们就生存在西寒谷。 心念移换,沐青阳又想起自己出谷的目的,思绪立时有些模糊弥散。 云泽见沐青阳沉默无语,眨了眨眼睛,十分友好地笑着问道:“姑娘可是还有何处不适,云泽略懂医术,可以帮姑娘看看。” 沐青阳蹙眉,一口一个姑娘,让她听得很是不快。 她皱起眉头,语气冰冷,“不必了,告辞。” 语罢,翻身下榻。 云泽见沐青阳起身欲走,立马慌慌张张追上前去,“姑娘留步,恕在下冒昧,有一事相求。” 他顿在沐青阳面前,尴尬挠头,腼腆一笑,“实不相瞒,在下的大师兄中了热毒,希望姑娘能慷慨相助,在下需要借姑娘的血来压制毒性。” 沐青阳抬眸,扫一眼尹辰逸,眼底寒光流转,“我为何要助他?” 那个浑身邪气的男子,若不是他,她早就回到皇宫了。 “姑娘,这……” 云泽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他话未说完,却突的瞪直了眼睛,错愕地说不出话来。 椅子上上一秒还慵懒依靠着的人,下一秒就消失了身影,云泽只觉得一阵黑影在自己身边一晃而过,带起一阵诡异的阴风。 “嗖!”一颗黄豆大小的黄色药丸状东西,以一种肉眼几乎看不清见的速度飞速射向沐青阳。 沐青阳微微一怔,霍然后退,下意识挥袖挡去,但那白色东西却猛地一个快速跳跃,钉上了她的手背,然后身子一扭,钻进血肉中,迅速消失不见。 黑影在沐青阳身后止步,温润的气息在沐青阳耳边轻轻扫过,“别动,是阴阳欢。” 沐青阳脸色顿时一黑,阴阳欢,这种罕见得几乎失传的蛊,舞刀那里也只有一只。冰蝉王只能扼毒,不能除蛊,况且这种蛊也不是什么阴险毒辣的蛊,不会对人带来明显的危险,所以即使催动冰蝉王也无法将它消化。施蛊之人只要催动母蛊,便会令中蛊之人神志不清,犹如种了春药般迫切想要与人交合,若不交合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尹辰逸见沐青阳快速变脸,想来她是知道阴阳欢了。眉梢不由轻挑,越发对沐青阳起了兴趣,这阴阳欢可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 “母蛊在我身上,”温润的气息还在耳边环绕,沐青阳不由地僵直了身体,“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那么我就不会催动母蛊。” “你想怎样?” “呵呵……”尹辰逸邪魅一笑,眯眼扫过沐青阳白皙修长的脖颈,声音沙哑低沉,“我师弟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沐青阳垂下双眸,掩去眼底精光,思忖着舞刀也许有办法将蛊取出,于是道:“好,我答应。” 语罢,她脱离尹辰逸的桎梏,闪身走到茶几旁,取出一把匕首来割破食指,将血滴到一只空茶杯里。 尹辰逸低头浅笑,一个扭身,闪到茶几边,伸出透白的手姿势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旋转杯身,使幽红的血液绕着杯壁晕染开。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沐青阳面色清寒,说完也不等尹辰逸回答,顾自开门离去。 琼台谷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屋外五行八卦罗列,陷阱重重。 沐青阳冷眼看着眼前不断变化的阵式,仔细观察片刻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踏下,正中生门。 她心中默背破阵要领,不敢大意,仔细一番观察后又快速移动几步,最后一个飞纵,跃出了奇阵。 出阵后,她环顾四周,入眼处皆是浓密的树叶,眉心微蹙,顿感烦躁。往前走了几步,挑中一颗较高的树,施展轻功快速跃上树顶。 抬眼眺望,远处依稀能看见一片火海,那个方向应该是火焰地带了,没想到被带到这么远的地方,等回到皇宫怕是要傍晚了吧。 沐青阳有些懊恼地拧起眉头,不再浪费时间,如一只灵活的山间喜鹊,从一个树顶快速跳跃到另一个树顶,身形轻盈迅速,青色衣衫在茂密翠绿的树叶间快速闪动,恍若一缕神秘渺茫的青烟。 “大师兄,你感觉如何?”云泽见尹辰逸饮下沐青阳的血,面露期待,两眼亮晶晶地注视着他的脸。 “丹田处清爽一片,一股清凉的气息游走全身。” 尹辰逸闭眼调息半刻,再睁眼的时候,两眼清明,双颊透出健康的粉嫩,看上去神清气爽。 “太好了大师兄,看来果然有效呀!”云泽高兴地笑眯了眼睛,刚才他还怀疑那位姑娘身上的冰蝉王有些不对劲,现在看来,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应该是不好了才对,”尹辰逸摇头,微微邪笑道,“小师弟的阵法被破,等他回来谷里又该鸡犬不宁了。” 云泽微楞,赶忙望向屋外,果然,沐青阳早已不在,登时脸色巨变,呐呐道:“我想,只要我们不说,小师弟应该不会发现的吧。” 尹辰逸但笑不语,起身拂拂衣衫。 “云泽,我要出谷了,谷中一切事物暂由你负责。” 云泽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直摇手,“大师兄,这怎么行?师父不在,小师弟他们就要出关了,只有你和师父才能制得住小师弟,我怎么能行?” “你也是用毒高手,制服那个滑头还不简单?” 尹辰逸斜睨云泽一眼,声音未落,身形已在百米之外。 云泽连忙跑出屋外,望着半空中一晃而过的黑影,面色煞白,双唇颤抖不已。 一声惊悚紧张的喊叫声在谷里回荡:“大师兄――” 6 夜探御书房 沐青阳回到与惊云分开的地方,检查了一下身上物品,发现假喉结不见了,猜想可能是自己在林中穿梭的时候不慎掉落了,倒也不在意,取出一个新的喉结仔细贴好。(.) 她勾起小指置于嘴角吹出一声尖锐的哨声,不一会儿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吁——”惊云嘶叫着从林中窜出,飞快跑到沐青阳跟前,沉沉的马头毫不客气地搁上她柔软的肩膀,开心地左右磨蹭。 “呵呵,呵呵,很痒啊,惊云。” 沐青阳的眼睛柔柔地弯曲起来,僵硬了许很久的面容上,浮出一层温柔的浅笑,淡雅的柔光星星点点地蒙上眼底。她拍了拍惊云的大脑袋,抓紧缰绳翻身上马。 “惊云,我们要快些了,再晚些恐怕太子妃要着急了。” “吁——”惊云欢快地鸣叫一声,撒开四蹄,如箭一般飞速地在树林里穿跑起来。 “呵呵,走这么快干什么?也不等等我。” 淡淡的慵懒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沐青阳僵了僵,收起笑容,嚯地抬头望向树梢飞晃过的黑影。 那黑影急速一闪,哗哗的树叶抖动声响过,沐青阳只觉后背突然一紧,身后瞬间多了个人,一股暖暖的气息涌动着贴上她的后背。 惊云嘶鸣一声,晃了晃马脖子,脚下速度不降反快,但却未能把尹辰逸摔下马去。 “下去!”沐青阳的脸色很难看,语气亦是如雪冰冻,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和男人发生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你不听话。”尹辰逸笑得邪魅,将嘴凑上沐青阳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自她耳根一扫而过。 腾!沐青阳后背刷地僵直,只觉耳根一热,双颊也不自禁地红了起来。 该死的!她在心里连连暗骂。 “呵呵。”尹辰逸欢畅一笑,炽热的铁臂自下而上擦着沐青阳的衣袍,缓缓上移环上她的纤腰,双掌扣住她的腰际两侧,突然猛地发力一紧,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 沐青阳瞪直眼睛,刷白了脸,背部肌肉顿时一阵僵绷。 “你!” 她愤然扭头,狠狠剜了尹辰逸一眼。 尹辰逸凤眼微眯,轻轻“嗯?”了一声,眼梢一提,面上露出危险的邪笑。 沐青阳恨恨冷哼,飞速扭回头,嘴里“嗬!”了一声,缰绳轻抖,马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好看的小说) 尹辰逸蹙眉,面上笑容倏敛,手里劲道不弱反强,胸前的温热让他莫名觉得一阵悸动,触手温软的感觉由神经传导至他的大脑,炽热的暗红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适才沐青阳轻拍惊云时,脸上温柔明媚浅笑的样子,那是多么的美丽…… 她嘴角带着的那抹浅浅的淡笑,恍若轻柔的春风,袅娜飞旋着钻进他的心窝,瞬间柔软了他的心,在他心底种下一种奇怪的感觉。 尹辰逸钩唇微笑,将头颅埋在沐青阳僵直的脖颈处,深深一吸,面上露出一抹欣然淡笑。 惊云脚程极快,傍晚未到,他们就到了皇城外。 尹辰逸松开环着沐青阳的手下马,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失落,但很快那份失落就被惊疑取代了。他眯眼望着红墙里檐崖高耸的建筑,眼底一抹冷锐的寒光稍纵即逝。 “你是宫里的人?” 沐青阳跃下马背,不理睬他,只是摸摸惊云的脑袋道:“惊云,你乖乖地回客栈去,知道吗?” 惊云点点头,摆摆马尾,撒蹄离开。 惊云走后,沐青阳直接朝宫门而去,一点要搭理尹辰逸的意思都没有。 尹辰逸也不恼,噙着淡笑看着沐青阳走进宫门,扬声对着那个青色的背影喊道:“我也去客栈等你。” “还有,我叫做尹辰逸,你要记住——” 沐青阳直接去见了太子妃,太子妃面上一直带着笑,看上去很是开心,她说今日太子状态很好,午休醒来便去了御花园。 夕阳下的御花园金黄一片,富裕堂皇,静谧的黄昏下阳光流转在树梢。 夕阳余光并不耀眼,但是沐青阳还是微微眯着眼。 端木祁元干净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他躺蔷薇树下,身上落了不少花瓣,宫人在一旁安静地站着,谁都不忍心发出半点声响。 他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合着,夕阳的余辉给他瘦削的侧脸镀上一层金光,看上去柔和并且神秘。 他似乎是感觉到什么,睫毛如颤动的蝶翅,微微打开,笑容在他嘴角涤荡开,他回眸望着沐青阳。 “神医,你回来了。” 沐青阳呆住,很多年以后她还是忘不了这样一个画面,端木祁元在蔷薇树下淡笑着回眸,干净地仿佛这世界就只剩下一片纯洁。 “殿下,您的药已经备齐,御医们正在配药,明日就可以配置出解药了。” “神医,辛苦了,坐下喝杯茶吧。” 端木祁元的声音很温和,听上去叫人觉得亲切而且温暖,正当沐青阳微微愣着,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一个声音却突兀地破坏了这番宁静。 “皇兄。”紫色华裳的端木睿恒绕过曲折的回廊,停在不远外的栏杆处,长身玉立,目光如柱,深紫色的衣料在昏黄的暮色下,浅浅酝酿出肃穆。 “四弟。”端木祁元回眸,看见端木睿恒,笑容顿时扩散开,嘴角浮现出一个可爱的梨涡,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他对着他招手,“来,过来这里。” “是,皇兄。” 沐青阳低头,背脊僵直,面色巨变。 原来,那个紫色衣袍的人就是四皇子端木睿恒,当年射她一箭,差点杀死她的端木睿恒! 那日在百里香她就应该意识到的! 眼神剧颤,沐青阳攥拳,手心冷汗涔涔。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捂住左肩,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疼痛感,呼啸着席卷而来,猛地冲击在那早已淡却的伤口上,重新勾起一道刺深的烈痛。 她似乎还能听到筋骨碎裂的声音,那种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扑现,飞快放大,仿佛要在这片刻之间便将她淹没。 端木祁元似乎笑着和端木睿恒说了点什么,但是她听不见了,耳边嘶鸣着划过一道锐响,刺耳揪心。她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脑海里一片空白。 “神医,你怎么了?” 端木祁元拧起好看的眉头,看上去很是担忧,他支撑着坐起身子来,粉色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跌滑着从明黄色的毯子上滚落,洒了一地的粉红。 沐青阳闭眼深深吸气,暗自调整喘息,再抬头的时候,眼里又是一片清明。 她对着端木祁元淡淡一笑,“回太子,草民只是有些体力不支罢了,多谢太子关爱。” 沐青阳缓声说着,目不斜视,掩在袖袍下的手却攥地紧实。她能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注视着她,带着浓浓的探究和冰冷的防备。 端木祁元点头,有些懊恼地道:“是我疏忽了,神医四处寻找草药甚是辛苦,快去休息吧。” “多谢殿下,草民告退。” 沐青阳恭敬地对着两兄弟施了个礼,安静往后退去。 那道冷漠的目光依旧跟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尽头。 夜凉如水。 暮色卷盖,月色朦胧。 今夜,漆黑,宁静。 睡至中夜,沐青阳嚯地睁开眼睛,起身轻声走到窗前,往下审视片刻,忽的猫起身体轻轻跃下,如一只敏捷的夜猫,落地无声,飞速融进夜色中。 夜市已经结束,不再热闹的街面在昏暗的月色下,彰显出浓重渺茫的寂寥。偶尔有打更的声音从巷尾传来,愈发衬托出夜的寂静。 青色身影在夜色下不甚清晰,如一阵神秘缥缈的青烟,虚虚渺渺,一晃即逝。 急速飞掠,直往皇宫。 而她一直没有发现,一个漆黑的影子,在她跃下客栈窗户的时候,就已经跟在她身后。 沐青阳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皇宫内,暗自回忆白天所记格局。 摸索片刻后,她还是无法确定皇帝会在哪里。闭眼仔细考虑片刻,心中暗自下决定,借着朦胧的月色,往御书房潜去。 突然,她猛地停住脚步,止住呼吸,弯身急速闪入一片假山阴影中。 前方有人! “谁在那里?”沙沙的脚步声缓缓靠近,说话的人声音阴柔低沉。 静默片刻后,忽的“劈啪!”一声,是鞭子击打空气的声音,一道寒光划过沐青阳适才站立的地方。 沐青阳往后一缩,眸色清明,暗暗敛神,心中警惕提高。 皇帝端木江天身边高手如云,使鞭者为玄格,是端木江天的四大贴身侍卫之一,所使的黑磷鞭在兵器谱上排行第九。 只是,黑磷再快也未必快得过她。 两手微扬,指尖银光流转,她一手扣住四根啐了迷药的银针,另一只手隔空抓取了三片树叶。 灌了内力的树叶,刚强锋利如铁片。急遽破空而出,割破气流,带出微小的嘶嘶声。 “砰!砰!砰!” “砰——” 三声清脆的交接声后,是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快得只在眨眼间,连四周不远处巡逻的侍卫都没有惊动。 沐青阳从阴影中闪出,把玄格拖到她刚才藏身的地方掩藏好。 她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御书房的东南面,除去巡逻的侍卫外只有玄格一人守卫。 端木江天多疑谨慎,玄诤从来寸步不离他身,那么他采用的应该是三面包围的保护方式了。三个大内高手各站一个方位,将御书房围成一个三角形保护起来。如此,剩下两个方位应该是由玄直,玄风守护。 看来端木江天果然在御书房。哼!三面保护固然周全,但是他也太过高估四大侍卫的本事了。 沐青阳暗自冷哼,速度不改,飞速逼近御书房。 一缕清风冷冽吹过,来回巡逻的侍卫毫无知觉。 轻轻一跳,跃上御书房的屋顶,沐青阳小心屏息,慢慢揭开一小块瓦片。凝神感受,敏锐地发现底下有三股气息,一股为常人,另两股却绵长沉稳。 有交谈声细细微微传来,她望进瓦片下的情景,正凝聚内力准备仔细听去,一个温热的手掌却突然覆住她的嘴。 背脊不由一僵,不是因为忽然受袭,而是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东西。 “嘘,是我,不要出声。”尹辰逸传音入耳,宽阔的胸膛从身后包围沐青阳,暖暖的气息暧昧得喷打在她耳根处。 沐青阳没有任何反应,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瓦片下的御书房,背脊僵硬加重,呼吸也变得急促暗沉。双手猛地攥紧,深邃的眼眸里倏地酝满了哀伤,而哀伤的尽头是绵长浓郁的恨意。 “她看到了什么?”尹辰逸微愕,心中疑惑,眯起眼睛,顺着她的视线往下,望向瓦片下的情形。 端木江天手中拿着着玉玺,正往一张圣旨上盖印。玉玺是墨绿色的古玉雕刻着一条腾动着的龙,玉石中黑色纹路在昏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地脉脉流动,令那龙看起来栩栩如生,恍若有了生气般鲜活。而龙的其中一只眼睛,在昏暗的灯火下竟能透露出耀眼的金光,明晃夺目,生气盎然,精光四射中给人一种感觉:这条龙下一秒就能腾云驾雾! 果然鬼斧神工! 只是为何她会有这般反应? 尹辰逸心中暗自嘀咕,锁着眉头回过头,却见沐青阳还牢牢地注视端木江天所持的玉玺。 不经意间她的眼眶竟然已经通红了,尹辰逸拧起好看的眉头,那抹湿红刺地他心尖一痛。他见过冰冷的她,生气的她,温柔的她,但却没有见过这样哀伤的她。 不由得,他只觉自己心底某处不受控制地酸软温柔了起来,令他情不自禁地收紧手臂,牢牢地圈住了沐青阳,把她按在他的怀抱里,给她慰靠。 7 你欠我一次 沐青阳咬唇,心中突地涌起一股铺天盖地的酸涩,层层加深,愈演愈烈,化作一排无形的海浪,咆哮着将她瞬间淹没。 那是爹爹送我的窥天珠,你端木江天凭什么将它镶嵌在你的玉玺上! 视线逐渐模糊,温热的暖流在眼底翻滚,她想起了那日是她生辰,爹爹特别开心…… “琢儿,琢儿,我粉雕玉琢的小仙女,哈哈,哈哈……”爹爹将她举起,抛到空中又接住,然后就那么举着她旋转。 “我的琢儿十岁了,爹爹要送琢儿天下最好的东西。” 卫平川将十岁的卫予琢放在膝上坐好,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来,琢儿,自己打开看看。” 卫予琢接过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道炫目的金光从盒内四射出来。那是一条精美的项链,项链的吊坠是天山墨玉,通体漆黑暗沉,却具有驱邪避毒的功效,玉的中心被挖空,镶嵌了一颗珍珠大小的金黄宝珠,明光爆射,璀璨流转,华美异常。 “爹爹,这是什么?好美啊!” “琢儿喜欢吗?” “喜欢!”卫予琢仰头看着一脸慈祥微笑着的卫平川,嘴角俏皮地上扬。 “琢儿,这黄色宝珠叫做窥天珠,是打开我们卫氏宝藏的钥匙,以后它就交给琢儿守护了。” “可是爹爹琢儿才十岁呢,还是个小孩儿,琢儿才不要保管什么钥匙呢。”卫予琢嘟起粉唇撒娇,伸手左右拉拽卫平川的衣角。 卫平川却难得一见地严肃起来,他看着卫予琢,慈爱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严厉,“琢儿,你要记住,你是卫家的大小姐,守护卫家是你的职责。” …… “吧嗒――” 晶莹的泪珠滑溅瓦片,飞射起星星点点的荧光。 尹辰逸微愕,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嗖!”一枚冷光四射的飞剑横空射出,朝着屋檐上的沐青阳飞射而来。[] 沐青阳注意力涣散,眼睁睁地望着飞剑逼迫过来,竟傻愣愣地一时间毫无动作。 还好有尹辰逸在,挥袖一扫,飞剑叮呤落地,再一捞铁臂,挽了沐青阳的纤腰,一个闪身扑下屋顶。 “来人,捉拿刺客!”玄诤冲出房门,望着急速消失在夜色中的黑影,飞快传令。 “咕咕――”只听他嘴里又极快地发出两声奇怪的声音,打响了暗号。 两个身影从隐蔽处闪出,玄直玄风现身,刷一下对端坐着不为所动继续盖印的端木江天跪了下去。 “卑职守护不利,请皇上赐罪。” 玄诤皱眉,为何不见玄格,莫非已经出事了? 端木江天将玉玺收好,神色冷漠,“自去领罚,宣谷王,燕王。” “是!” 沐青阳与尹辰逸屏息躲在假山群中。 夜风骤然凛冽,遮盖月色的云被吹地四散开去。 月色打洒大地,清明冷寒,使得夜色不再朦胧。 明亮的月光给侍卫的搜寻带来不少便利,一小队人马扫打着树丛,慢慢朝着尹辰逸他们的藏身之地靠近过来。 尹辰逸抬头扫一眼月色,英眉微蹙,突地快速剥下了自己的黑色外袍,又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然后将它们都丢给沐青阳。 “记住,你欠我一次。”他侧身贴近沐青阳,月光明净,映照着他嘴角的邪笑,那弧度显得分外魅惑。 语毕,一道黑影窜出树丛,朝着一个方位飞射而去。 “在那里!快捉住他!”四下登时喧哗四起。 搜寻侍卫很快都被尹辰逸引了开。 沐青阳咬牙,迅速穿上尹辰逸的外衣,一身青衫被掩盖在黑衣下,不再醒目,整个身子顿时与夜色相融,然后她又蒙上了锦帕,这才小心翼翼地飞出树丛,朝着与尹辰逸相反的方向,飞速离开皇宫。 客栈。清晨时分。 沐青阳在床边的木桌旁端坐了足足一宿,桌面上摆放着叠得方正的黑衣。 鸡鸣响过三遍,朝霞投射进来,给桌面蒙上一层朦胧温暖的金色华光。 沐青阳缓缓睁开眼睛,起身写了两个字放在黑衣上,然后拂衫离开。 她回到皇宫,直接去了太医院,先是检查了御医们按照她的药方配置好的解药,然后在几名御医的偕同下,带了解药,前去拜见太子。 二十颗血红色的药丸躺在雪白的瓷盒里,红白分明。沐青阳站在捧着药盒的太监身旁,低垂下头解说道:“太子殿下,解药已经配置好,每三月以温水服用一颗即可。” “神医辛苦了。” 端木祁元倚在长木椅上轻轻颔首,面上噙着淡雅的浅笑,墨黑的发丝垂在胸前,一袭白衣的他,看上去不染纤尘,优雅若风。 边上恭候着的太监连忙上前,谨慎地从瓷盒里取出一颗药丸来,又有宫女端来一碗温水,两人细腻地伺候着端木祁元服下解药。 端木祁元服下解药后,随即闭眼,开始调息。须臾间,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自丹田涌出,在四肢百骸里四处窜散开,全身果然慢慢有了力气。 他缓缓睁眼,眉眼舒展,笑意甚浓。 见此,一白须老御医赶忙上前为他把脉,片刻之后,欣然笑着拂须点头。而后,一起前来的御医们也挨个上前为他请脉,摸清脉象后,皆神色喜悦。 最后,众位御医齐齐对着端木祁元道贺:“恭喜太子,毒素已被压制住。” “嗯,你们都退下吧。” “谢太子!” 众位太医小心翼翼地躬身退下。 与此同时,站在最边上的一个小太监偷偷地闪身离开。 “神医果然妙手回春。”端木祁元细细望着沐青阳,眼里微微泄漏出感激与敬佩。他对沐青阳的印象十分好,他喜欢沐青阳身上所带有的淡然气质,如同清雅绝伦,亭亭玉立的玉兰。 “太子谬赞了,不知殿下可有别的吩咐?” 沐青阳弯腰行礼,却没有抬头看端木祁元。 “神医可会下棋?”端木祁元展眉微笑,他真的很喜欢沐青阳,不知怎的就想要和她有一个更深的交集。 沐青阳微怔,抬头看向端木祁元,清明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迷惑与茫然,恍然间,竟有了片刻的失神。端木祁元的微笑在她眼前慢慢扩大,眉目疏朗,丰采高雅。她不由得呆愣住,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沉迷在他温柔的笑容里,竟然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蔷薇树下相对而坐,粉色轻盈的花瓣在空中涤荡一圈,如优雅的蝴蝶缓缓坠落,停落在他们的双肩上,在棋盘上,在青色与白色的衣衫上。 微风轻抚,发丝飞扬,两人神色皆十分专注,流露出棋逢对手的快意神采。 不远处,恭候着的一排身着粉衫的妙龄宫女们,时不时有几个偷偷抬起头来,只张望一眼这气质非凡的两人,就不由得羞红了双颊,飞快埋下脑袋去。 那偷偷离去的小太监,原来是皇帝吩咐注意太子情况的眼线,见太子服下解药,于是忙去向皇帝复命了。 听完回话,端木江天神色不变,一个简单的手势打下,玄诤了然,安静地退下传令。 端木江天威严地坐在上首,沐青阳跟着玄诤被带到端木江天面前。 “草民沐青阳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太子状况如何?” “回皇上,太子所中之毒已被压制住,今后只要按时服药,五年内定保平安。” “神医功不可没,朕应该赏你什么好呢?”端木江天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沐青阳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来自帝王家的特有压力毫不掩饰地被释放出来。 “草民只要那榜文所写的五千两黄金。”沐青阳抬头,神色淡然,背脊坚挺。 “哈哈――”端木江天微微一愣,随即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他仰头豪爽大笑,宽大的手掌没有预兆地拍落在沐青阳的肩膀上,“神医果然非比寻常。” 沐青阳神色不改,眼底却有一丝异样闪过,这一掌起码蕴含了他五成的内力,端木江天在试她的功力。 “好!往后太子的身体状况就交给神医照顾了。”端木江天转身大步走回龙椅,宽阔强壮的背影给人一种逼人的魄力。 “谢皇上隆恩。” 端木江天并没有给她官职,却要求她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在端木祁元身边侍候,矛盾孤立的身份,这会是一种考验吗? 沐青阳冷淡的脸上仿佛永远不会存在其他表情,她平静地下跪谢恩,清朗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回廊的尽头。她走得并不快,青色的衣衫被风猎猎吹起,发丝摇摆,恍惚地透露出一丝萧瑟的韵味。 是夜,孤寂的残月在枝丫上摇摇欲坠。 三更天,夜风凛冽。 沐青阳换上一身黑衣,面上蒙着一块黑布,清然的夜色下,那双凛冽的清眸中,一抹冰冷的光芒一闪而过。灯被剑气熄灭,黑影从半掩的窗户飘忽而过。 吸取了上一回的经验,这一次她提起了百分之百的注意力,尽量放轻柔了脚步,速度亦是加快不少。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到了御书房,四大高手和来往巡逻的侍卫皆浑然未有察觉。 夜已深,御书房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沐青阳倒挂在房梁之上,润湿食指慢慢在窗户上戳出一个洞眼。她知道今夜再探御书房绝对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但是,她无法压制内心的欲望,她真的很想再看一眼窥天珠,那是爹爹留给她最后的礼物。 8 皇长孙 “皇上,茶凉了,奴才为您再沏一壶吧。” 端木江天揉捏了一下眉心,点点头。 白眉太监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脸心疼地端起凉透了的参茶,躬身恭敬地退下了。 “你的胆子可真大!” 端木江天突然开口,冷冷一哼,闭眼慢慢靠上椅背,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却面含冷笑,眉梢间是一抹掩饰不住的狂傲,恍若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嘴角轻掀,他的声音低沉威严,“今夜你可走不了了。” “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围墙上突然冒出一批弓箭手,啐了毒的箭头齐齐对准了沐青阳。 与此同时,大批侍卫握着刀从各个通道涌现出来,严密地包围住御书房,手一扬,锋利的刀尖亦是直指沐青阳。 杀气登时惊现,翻腾涌动,在夜半御书房上空,浓烈地盘旋。 正门处缓缓步出一个紫色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端木睿恒! 沐青阳冷色的双眸里顿时闪过惊异的光芒,背脊亦不由得挺直。原来端木江天早就埋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她自投罗网了。 冷哼一声,沐青阳矫健地扭翻身子,轻盈落地,在黑布蒙盖下,面上的表情无法看清,只有一双清冷的眼睛,散发出阴寒凌厉的光芒。 她微微抬手一挥,指着地面的剑突然爆射出诡异的蓝光。 没有丝毫停顿,在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她出手的情况下,沐青阳忽地骤然出手了。身形如惊闪而过的暴风,当空劈下,几乎无人看出有什么异常,只见一道蓝光甩空落下,顿时鲜血四射,最前排的弓箭手的脑袋瞬间不翼而飞。 “放箭!” 端木睿恒冷声下令,他死死盯住前方轰然倒地的一排侍卫,嚯地扭头瞪向沐青阳,冰冷的语气下暗潮汹涌,看来他还是小觑了这刺客的实力。 “嗖嗖嗖――”毒箭如细雨牛毛般飞落向沐青阳。 沐青阳丝毫不惊慌,脚尖点地,飞身后退,一面快速挥剑阻断毒箭,一面身形暴动,极快地几个纵跳,扑上了屋顶,猛地向隐蔽处掠去。[.超多好看小说] 快如闪电,猛如猎豹,此时弓箭手的第二支箭才刚搭上弓。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三个方位蓦地闪现出三个人影来,玄格,玄直,玄风三大侍卫齐齐现身,二话不说飞身便朝沐青阳追去。 端木睿恒面色清冷煞白,劈手取过弓箭,也一个跳跃飞快追了上去。 沐青阳的轻功极快,飞快追来的玄格,玄直和玄风很快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但是,心思缜密的端木睿恒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还想去哪儿呀?” 一个俊秀的白衫男子自阴影处款款走出,手中纸扇轻摇,面上淡笑盈盈。美髯白皙,明目朗星,竟是个英俊非凡的人物。 他笑吟吟望着沐青阳,大刺刺步至路中央站定,堵住了她的去路。 沐青阳迫不得已顿住脚步,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端木睿恒和三大侍卫却已经追了上来,她被截在中间,看形势是插翅难飞了。 端木睿恒的实力不容小觑,而眼前的这名白衫男子,看样子应该就是六皇子――谷王端木乾瑾了,皇宫的安全一直都由他和端木睿恒负责。一幅吊儿郎当的外表下,一样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杂乱的脚步声不断靠近,大批人马正在逼近。 打,是打不过了,那么,就逃吧。 沐青阳冷眉微皱,钩唇浅笑,眼底寒光一闪,从腰间摸出两枚鹅卵石大小的钢球,猛地砸向地面。 “嘭”一声,诡异的红艳浓浓冒出,翻滚着飞腾,她的身影立刻就被掩盖了住。 “是毒烟,大家快屏气!”端木乾瑾皱眉大喊,手中纸扇急挥,扫出气流,阻止毒烟向自己蔓延。 三大侍卫闻声,立马齐齐后退,掩鼻屏气,不敢再靠近。 “雕虫小技!”端木睿恒冷哼一声,手中弓箭快速拉开,啐了毒药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破毒烟,直逼目标。毒箭射出后,他又反手一个掌风迅猛地击了出去,毒烟被扫地一颤,很快便消散开去。(.) 英眉微微一扬,端木睿恒往前疾步逼近几步,四下一看,毒烟蔓延的中心哪里还有人影。 “看来有人比四哥的箭还要快哟!”端木乾瑾摇着扇轻笑,一脸灿烂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 “未必。”端木睿恒又上前几步,单膝蹲下,从地上捡起他射出的箭,箭尖上分明有一丝暗红的鲜血,那刺客中箭了。 可是地上却没有血滴留下,无法由此判断出刺客究竟逃向了哪个方向。 “咦,没想到他中了四哥的毒箭居然还可以逃脱。”端木乾瑾眯着双眼,故作潇洒地摇着纸扇,一张英俊的娃娃脸上挂着半真半假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欠扁。 “他中了毒,走不远的。”端木睿恒的冰冷的眼睛微微扫了端木乾瑾一眼,冷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端木乾瑾见此耸耸肩,冲着端木睿恒扁扁嘴,双手一摊,一脸笑容却是立马收了起来,纸扇一收,大声冲才追赶上来的侍卫喊道:“还不快追?” “是!”蜂拥上来的侍卫们,立马有序地分成几个分队,在三大侍卫的带领下,冲着各个方向搜捕而去。 原来,中箭后沐青阳立马就将箭拔了出来,她一面快速隐退身影,一面伸出手按在左肩上的伤口处,指缝间隐隐约约透露出蓝色光芒。等手再挪开的时候,箭伤处竟薄薄地结了一层冰膜,封住了伤口,让血不再流出来。 她动作极快,在浓雾散尽前,就已经离得老远了。 黑暗中方位难辨,但她还是尽可能地挑最隐蔽的方位隐退去。那支箭上淬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是,皇宫里的毒又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简单的毒。她不知道这毒什么时候会爆发,她是否能防御住,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一定是需要催动冰蝉王来解毒了,眼下当务之急是需要赶在毒发之前找一个隐蔽的角落疗毒。 皇宫真的很大,很快沐青阳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漆黑之中。四周越来越寂静,人声全无,不知不觉中,已然撞入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秘密花园。这里的树木大多肆意生长着,无章无法,混乱纷杂,枝条仿佛很久没被修剪过了,横冲直撞地拦在小径上方,遮拦出一条幽闭的神秘通道来。 沐青阳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施展轻功,穿梭在这堆胡乱生长着的树木丛中,眼底锐光闪烁,暗暗心急。她急需立马催动冰蝉王解毒,这里人烟荒芜,隐蔽森冷,或许会是个好地方。 思及此处,她猛一个运功,谁知提气间胸口却突地一阵窒痛,身形不自觉一颤,眼前倏地一片黑雾弥漫。 脚下步伐不由得紊乱起来,沐青阳面色骤变,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她不知道自己又往前飞了多少,只觉身体虚软无力,根本无法控制身形,只得凭着惯性往前扑去。 突的,身子一晃,竟是一脚踩空,从树枝上摔跌了下去。 “噗通!”水花四溅,脚下居然是一口湖。 虽然中了毒,全身瘫软无力,但沐青阳还是能感觉到岸上有个人。那人呼吸很重,应该不是什么高手。但是,此刻最重要的事应该是赶紧解毒,解了毒她才能有力气跑路,沐青阳这么想着,干脆在水里催动起了冰蝉王。 一个人突然从天而降落入水里,而水面上竟然隐隐闪出了诡异的蓝色光芒,端木嵘平吓得连连后退,趔趄不已,一脚没落好,“咚”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 难道韵妃发现他想要逃跑,所以找了人来抓他了吗? 端木嵘平惊悚不已,满是污渍的小脸上,眼泪弥漫,他咬咬牙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站起身来,颤抖着慢慢地靠近闪烁着蓝光的湖面。 “嘭!”突的,一声轻微的响声猛然炸起,沐青阳湿漉漉的脑袋从水面里爆射出来,发丝凌乱,水珠滑淌,脸上的面巾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啊――”端木嵘平吓得闭紧了眼睛,大声尖叫,身子抖若筛糠,双手捧举匕首,毫无章法地在身前挥舞起来。 “走开!走开!别抓我,走开!” 沐青阳微微一愣,没想到居然是个小孩,看样子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她不由得松了口气,猛一提气,从水里飞射出来,一手制住端木嵘平握匕首的手,一手捂住他尖叫的嘴巴,一边又暗自催动内力,烘干衣服。 “我不是来抓你的,你不要害怕,我也不是坏人,我只是迷路了才到了这里的。”沐青阳的声音很是柔和。 端木嵘平颤抖着睁开眼睛,抬眼一看,只见一名长得如同神仙似得姐姐正微笑着望着他。 “你不要尖叫,我便放开你,可好?” 端木嵘平愣愣地望着沐青阳,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沐青阳慢慢地松开手。 “你是宫女吗?你为何穿着黑衣?”端木嵘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手上还紧紧地握着匕首。 “不,我是来为太子治病的大夫。”沐青阳的眉头有些微皱,眼前这小孩儿为什么那么害怕?这么晚了,一个小孩儿怎么会跑到这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大夫?你就是那个救了我父王的神医?”端木嵘平惊喜地抬起头来,望着沐青阳,眼里是闪动着满满的敬佩与感激。 他是太子的孩子?沐青阳越发疑惑了,既然是皇孙又怎么会这么狼狈? “对,就是我,你是谁?这么晚了,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是皇长孙端木嵘平。” 端木嵘平红红的眼眶又慢慢聚满了泪水,凝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上下颤动不已。 小孩子纯洁的泪水滚烫灼热,有一种能刺痛人眼睛的能力。 沐青阳心中一痛,不由单膝跪下与他同高,心疼地看着他,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声音亦是变得愈加柔情似水,“是谁欺负你了吗?” 端木嵘平倔强地仰头不让眼泪流下,任沐青阳安抚着,恨恨握拳哑声道:“我没有故意冲撞韵妃,但她非要说我想要害死她腹中的孩子,瞒着母妃和父王将我囚禁在冷宫中,派人看守着不让我出去,这里好黑,好可怕,她不许我告诉母妃和父王,否则她就每日都将我关起来。” 9 狩猎 原来这里是冷宫,难怪如此荒凉冷寂。韵妃是太子的四妃之一,是开国大将徐飞龙的长女,仗着有位高权重的父亲撑腰,向来横行霸道,连太子妃也不放在眼里。 “嵘平不怕,我带你出去。”沐青阳的声音依旧柔和,仿佛带有特殊魔力般让人觉得安心。她伸手轻柔地擦着端木嵘平脸上的污渍,眼底却闪过一丝暗芒,“但是,嵘平要答应我几件事。” 端木嵘平吸了吸鼻子,心绪微定,缓缓垂下脑袋。忽的,眼底同样飞闪过一道精光,他轻轻点头,缓声道:“你说吧。” 沐青阳没有看见他的异常,依旧温柔地用拇指擦着他脸上的污渍,“今日你见到我的事情要保密,以后你要假装不认识我,还有我是哥哥不是姐姐。” “好,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端木嵘平突然神气地抬起头来,双唇紧抿,面色冷然。到底是皇孙,气势与一般孩子相比,不知高出多少:“你必须要教我武功!” 他微扬下颚,伸手满脸傲气地指着沐青阳的衣服道:“你会武功吧,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衣服是用什么武功烘干的?” 沐青阳楞住。 这小孩刚才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会儿倒反过来威胁起她来了。 “你是皇长孙,难道还没有人教你武功吗?”沐青阳蹙眉,面色微变,有些不悦地站起身来。 “哼,韵妃故意不让我学武功,她收买了玉清殿的所有武师,让他们什么也不教我!她就想我在皇爷爷面前丢脸,好让皇爷爷讨厌我!”端木嵘平握紧拳头,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端木王朝崇尚武艺,端木江天自身武艺非凡,他总说强大的人才是这个世上的王者,所以他对子孙的武艺方面的要求更是极高。一个武艺平凡的皇孙自然无法取得他的欢心。 “只要你教我武功,我就答应你!” 端木嵘平一脸愤怒,脸上挂着不合年纪的狠辣表情,他牢牢注视着沐青阳,眼底光芒闪烁,“我不要做弱者,我要变强,只要我变强,韵妃就休想再欺负我!” 琢儿,你要变强,只有成为强者,你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在乎的人。 当年姑姑也这么对她说过。 沐青阳晃了晃神,不由地低头看向端木嵘平。 这个大约十岁的少年,他像极了当年的她。 眼神不由一变,沐青阳伸出手来,五指张开,掌心一颗细小的丹药在夜色下看不太清颜色,她淡淡道:“好,服下这颗药,我们便一言为定。” “这是什么?” “毒药。”沐青阳淡淡瞥一眼眼前岁数不大的孩子,语气无波无澜。 他是宫里面的孩子,所以她不得不留个心眼。这颗药虽然只是普通的滋补丹药,但她不介意骗骗他,好以此来牵制他。 “怎么,害怕了吗?只要你按照你所答应的去做,解药我自然会给你。” 端木嵘平盯着沐青阳手里的药丸子,愤愤咬牙,面上肌肉紧绷。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说不,如今韵妃处处压制着他,如果他再不想办法改变局面,那么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他这个皇长孙的地位将更加岌岌可危。 他要赌,赌眼前这个不明来历的人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好,你我各取所需,我们击掌为誓!”端木嵘平伸手,眼里流闪着坚定。 三声清脆的掌声响在静谧的冷宫,命运之轮开始旋转。 当时沐青阳又如何想得到呢?那么多人的命运会因为这三声掌声,发生惊天动地的改变。 “嵘平,那些看守的人在什么地方?” “他们在前面那个路口,那是冷宫唯一的出口。” 端木嵘平满面愤慨,刷地抬指,指向一个方向,“哼,那些狗腿,枉我父王对他们这么好,他们居然这么轻易就被韵妃收买了。(.好看的小说)” 沐青阳点点头,抱起端木嵘平淡淡道:“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记在心里,不要说出来,等到该结算的时候,再让那些蠢货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你是皇长孙,很多人都在盯着你看,有些心思不必显在脸上,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端木嵘平望向沐青阳,郑重地点点头,“嵘平受教了。” “嗯,待会儿不要出声,我带你从他们头顶飞过。” “真的吗!”端木嵘平抓紧沐青阳的衣服,眼底精光爆射,满面惊喜地笑了起来,嘴角有两个可爱的梨涡,像极了太子。 毕竟是个小孩子,笑起来的时候依旧纯真不惹尘埃。 “嗯,准备好了吗,我们要飞了。” 沐青阳抱紧端木嵘平,身形微动,已在半空之上,倏地一晃,从那几个看守路口的侍卫头上飞掠而过。 侍卫们警觉地抬起头来,只觉一阵清风拂过,却是什么东西也没有。 在一片隐蔽的假山后,沐青阳将满面激动的端木嵘平轻轻放下,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快回去吧,你母妃一定很着急了。” “我要拜你为师!师父,你叫做什么名字?”端木嵘平扬着头,一脸崇拜地望着沐青阳。 拜她为师? 沐青阳皱眉,“不必了,以后每晚三更你我在此处会面,我会教你武功,我叫做沐青阳。” 语罢,沐青阳轻轻一跃,身影快速消失不见。 “哎!师父,等一等呀!你要去哪里?”端木嵘平着急呐喊,四下张望,但哪还有人影? 这一晚,有惊无险,沐青阳就这样在皇宫里住下了。 她白天贴身照看太子的身体,闲来无事便和太子下下棋,聊一些诗词歌赋,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只是与太子朝夕相处下来,却越来越觉得两人甚是趣味相投,皆有种知己相逢恨晚的感觉。 有时候能够见到端木睿恒和端木乾瑾两位皇子,他们负责宫中安全,常在宫中走动,慢慢地也开始熟识起来。她发现端木乾瑾像个半大的孩子,玩心重而且鬼点子极多;而端木睿恒却冰冷严肃,看她的眼神依旧有着戒备与探究。 也有时候能见到端木嵘平,他果然如同他答应的那样,假装与她并不相识,尊敬地称她为神医。小小年纪的孩子,在皇宫里小心翼翼地生存着,将一套生存之法学得透彻清明。 夜晚她会准时来到和端木嵘平约好的地方,但端木嵘平却不着急学武功,只是要她教他射箭。 下个月初十,端木江天要带众皇子皇孙及满朝文武百官,前去天目山狩猎。端木嵘平深知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让他在皇爷爷面前展示自己,以改变自己的形象。 他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天赋极高,没有几日就可以百步穿杨,毫不逊色当年的她。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一个月眼看就要过去大半了,沐青阳曾经回到过客栈,接走惊云。也回过客房,桌上的黑衣和字条都不见了,但却没有见到尹辰逸。 他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什么也没有留下,也没有再出现过。 至真七年七月,狩猎的日子终于来临,沐青阳作为太子御用大夫,陪随太子一道前去。 沐青阳骑着惊云跟在太子的马车之后,远远看见端木嵘平,神采奕奕地骑在一匹白马上,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姿势标准,神采飞扬,满面洋洋得意之色。 她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有时候,收敛锋芒才是正确的选择。 夏日的天目山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碧绿一片。 天目山山脚一个空旷的场地上早就扎好了帐篷,几百只帐篷大大小小错落有致,远远看去仿佛一地的彩色蘑菇。彩旗在场地四周迎风招展,猎猎鼓动,将场地装点地绚丽起来。场地正中央搭着一个平台,端木江天穿着紧身的明黄色骑马装,英姿飒爽地坐在上首。平台底下浩浩荡荡将近千人,长长地排列下去,站在最前端的人竟然看不见站在末端人的身影。如此皇家狩猎只能用规模浩大,气势不凡来形容。 厚重的号角声长长响过,狩猎即将开始。 端木江天端一挥披风,自铺着虎皮的椅子上站起。 他看上去十分开心,挥手命百眉太监端来一个蒙着红布的长盒子,扬眉高声道:“今日狩猎猎物最好最多者,朕将赐他这柄紫金宝刀!” 紫金宝刀,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神兵利器,由紫金玄铁铸造,削铁如泥,是当年卫家当家卫平川的兵器。 “洪公公!”端木江天一声令下。 “是!皇上!”白眉太监掀开红布,打开木盒,一把通体玄紫色的宝刀在耀眼的太阳光照射下,炫目闪耀。金光流转在表面,自刀身叮呤滑过,反射出扬洒着暗紫明芒的锐光。 一股天地唯我独尊的霸气,刺激了所有人的欲望。 底下众人顿时啧啧赞叹起来。 沐青阳站在人群中,脸上神色改变飞快,她匆匆低头掩去眼中泪光,双手不由得攥紧。 紫金宝刀…… 那是爹爹费了三年,花了重金,寻遍天下锻造高手,又锤炼了足足五年才锻造出来的神兵利器!那是属于卫家的东西! 端木江天眼看着众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得放声大笑,难掩一脸得意。豪爽地挥挥手,一名侍卫立即将一匹高大的黑马牵了过来。端木江天笑着接过缰绳,潇洒地翻身而上。底下众位皇子皇孙以及文武百官,见此皆飞快跃上马背。 10 燕王受伤 洪公公双手举着一支火箭,大步走到端木江天面前,恭敬地呈上。 端木江天接过火箭扣弓拉弦,对准前方一个高高搭起的巨大火盆,手指一松,火箭呼啸而出。 “哧!”火盆被点燃,轰的一下,火焰高窜。 炽热的火光将端木江天的脸颊印染得通红一片,看上去是无尽的意气风发,他声音洪大高昂,扬手高呼道:“狩猎开始!” 火盆里的火大约能烧三天三夜,众人需在火灭之前带回自己的猎物。这是端木江天的规矩,他喜欢狩猎,这样大型的狩猎,自他登基以来,每年都会举办一次。 语罢,端木江天挥舞着马鞭率先冲入丛林深处,身后一匹匹俊马嘶鸣着争先恐后跟了上来。 紫金宝刀的诱惑是无法低估的。 沐青阳紧抿嘴唇,太子的队伍早就进林了,四周也早就已经没有人了。 她默默独立了顷刻,深深呼气,调整喘息,弯身摸着惊云的脑袋轻声道:“惊云,你要帮我,那是爹爹的刀,我一定要拿到它!” “吁――”惊云扬踢嘶鸣一声,一扭头,闪进一条偏僻的小道。 就在这时端木睿恒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从一棵大树后慢慢现身出来。他只身一人,扬手挥鞭跟着沐青阳进入了那条偏僻的小道。(.无弹窗广告) 尘土飞滚,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拉得很远,飞快消失在偏狭小道的尽头。 骑到一个空地时,沐青阳突然勒马停了下来,她冷漠地扫视周遭一圈,漠然扬声道:“跟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 端木睿恒隐在一排茂密的灌木丛之后,闻声岿然不动,他早就发现了,一队人马已经跟了他们很久了,但到底是冲着谁而来还不得而知。 “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语毕,沐青阳面露狠厉之色,五指一张,凌空抓取了几片叶子,手一扬,对着端木睿恒藏身的方向快速出手。 那几片叶子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如铁刚硬,速度惊人地划破空气,直直逼向端木睿恒。 端木睿恒敛眉,就在他准备拔剑出手的时候,那几片叶子却突然改变方向,射向了他后方。 “噌――”后方茂密的树丛中快速跃出几个服装怪异的人。他们面上覆着诡异的白色面具,单膝落地,一手扶地,一手斜举在胸前,食指和无名指间夹着一片嫩绿的树叶。 沐青阳心中一惊,这些人竟然能够接住她射出的叶子! “你们是何人?”她立马飞身下马,右手不知什么时候一柄长剑已经滑至手心。 那些人却没有理睬沐青阳,几个诡异的身法闪过,致命的联合杀招击向了沐青阳前方的灌木丛。 就在沐青阳诧异之际,“嘭――”一声巨响,灌木丛里窜飞出一个人来。 端木睿恒! 沐青阳心中猛地一紧,原来他一直跟着自己! 那些人一言不发,团团包围住端木睿恒,连连攻击,招招狠毒,仿佛只欲至他于死地。 端木睿恒虽武艺高强,但是这些人人数众多而且又一个个出手毒辣狠绝,顿时苦于招架,感到很是吃力。 沐青阳见此,知道自己不该袖手旁观,于是一个纵身站进他们的包围区,与端木睿恒背对背而立,为他守住后方空门。 端木睿恒的后方有了沐青阳守护,进攻上便不再有所顾忌。刚才的突然袭击给他带来的狼狈,显然激怒了他,他不再束手束脚,出手渐渐狠辣起来,局面登时开始发生改变。 那些人眼看着渐渐落于下风,有几个还受了伤,其中几个眼神略一交流,招数突然改变。 他们突的停了手,飞退开几步之遥,其中几个身影一闪,如光影般开始绕着沐青阳和端木睿恒旋转。 包围圈中的沐青阳和端木睿恒背对背站立着,警惕地扫视头顶的人。 剩余的三人中有一人取出一把玉笛,吹奏出诡谲的声音来。另外两人脚尖点地飞速起身,停在了半空中,一前一后对准了沐青阳和端木睿恒,指缝间一抹冰寒的刀光冷冷闪过。 笛声骤响,沐青阳和端木睿恒的身子不由的剧烈一颤,两人眼神混沌迷离,恍若失了焦距般毫无情感。 不知怎的,那些绕着他们旋转的身影,在他们眼中竟慢慢幻化成别的场景。 沐青阳咬牙,脸色刷的惨白,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七年前那一幕,她从来不敢想起的那一幕。 “琢儿,活下去,答应爹爹,活下去。”爹爹的脸被火舌吞灭,他留给她这最后一句话后和娘亲一起将她推出火海,然后两人微笑着相拥,飞奔入火海最深处。任她死死呼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火海里。 沐青阳的眉头不自觉地深锁起来,喉咙一哽,嘴角渗出一抹血丝来。西域幻心术,果然厉害,她已经千般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控制了心智。只是万幸在西寒谷中,她曾经得阴阳师月离子的指点,这幻心术对她来说威力削减了不少,无法控制她太久。 沐青阳面色稍缓,抬手揩去嘴角的血迹,嚯得抬起头。只见停在半空中的两人高高举起了手,指缝间夹着一把锋利的雪花镖,在阳光下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 端木睿恒的背脊依旧僵硬,幻心术不知令他想起了什么,他死死地握着拳头,高大身躯剧烈地颤抖不已,豆大的汗水顺着鬓发滚滚滑落。 停在半空的两人冷冷一哼,手一扬,雪花镖快速出手,一前一后对准了沐青阳和端木睿恒的心脏,想要趁他们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杀了他们。 沐青阳清冷的目光微微一闪,一个旋转,回身抱住了端木睿恒,挡在他胸前,那原本对准他心脏的雪花镖刺进了沐青阳的右肩。而本来对准沐青阳心脏的雪花镖,则射进了端木睿恒的后背。 “噗――”被幻心术折磨许久的端木睿恒,中镖后顿时血气上涌,再也憋不住,一口黑血猛地喷了出来,溅了沐青阳一后背。 他迷离的双眼总算是清明起来,全身虚软下来,在沐青阳和剑的支撑下才没有滑倒在地。 那些穿着诡异的面具人见两人都中镖,齐齐对视一眼后,瞬间消失不见。 “燕王殿下,你怎么样?”沐青阳自身也受了不少幻心术的影响,受了严重的内伤,虽然雪花镖只射中肩膀,但是,那镖上所啐之毒若不是足以必杀,那些人也不会走得那么干脆。她双眼已经有些沉重,支撑不住燕王这个高大的身躯了。 “咳咳,”端木睿恒艰难地抬眼望了沐青阳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高大的身躯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11 欠我一人情 不大的一个山洞里,沐青阳端坐着调息。[]她惨白的脸上爬满汗水,峨眉深皱,毫无血色的唇被贝齿死死咬住。 柴火在不远处劈啪响着,摇摆的火舌光芒颤抖着舔舐她惨白的脸,抹上了一点红晕,使她看上去不再如死人一般惨淡。 端木睿恒躺在柴火边,高大的身躯不停地哆嗦着,他似乎还沉浸在幻心术带来的折磨里,在昏迷中不停地呼喊着:“母妃……母妃……别走……求你,求求你……别走……”声音脆弱无助,就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小孩子。 良久,沐青阳终于睁开了双眼,清冷的眼睛里是浓厚的疲惫。她抬眼望了望昏迷中不停呼喊着的端木睿恒,起身离开山洞。 再回来的时候,衣衫有些湿漉漉的。一手抱了些干柴,一手拎了条处理好的鱼。 她坐到柴火边上,往里头添了点干柴,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来,往鱼身上洒了点粉末,然后将鱼插在削尖的木棍上,架置于火上细细烤制起来。 她低头看着端木睿恒,他的状况似乎还是不好,俊眉深锁,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不断滑落,苍白的嘴唇微微挪动着,看上去脆弱而且无助,丝毫没有白日里的冰冷肃穆。 她已经喂他喝了她的血解过毒了,伤口也已经处理好,残毒虽还有余留,但是不会危及性命,唯一令他如此痛苦的,是幻心术给他带来的折磨。(.好看的小说) 想到这,沐青阳伸手凌空抓取了洞口处的一片竹叶,她将竹叶置于嘴边,试了试音色,缓缓吹奏出一曲清心咒。 清冷的乐声如淡雅的清风拂过,轻若雪落无声,柔似千羽之翼。辗转不宁的梦中人终于安静下来,深锁的眉头也开始慢慢平复。 乐声袅娜,丝丝缕缕,不绝于耳。 沉睡中的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端木睿恒撑起身子来,喉咙里微微有一丝血腥味,他望着眼前一脸云淡风轻地吹着竹叶的沐青阳,心中微微闪过诧异。将他从噩梦里唤醒的竟然会是她! “是你救了我?” 沐青阳止住乐声,将竹叶从嘴边拿开,点点头伸手为烘烤着的鱼翻了个身,淡淡道:“燕王殿下,你所中之毒唤作冰芒,与太子所中极乐安一样皆是来自西域。那些人刚才用了幻心术,亦是所西域特有的妖术,听到笛音的人会想到平生最可怕之事,若不及时清醒过来便会在笛音控制下筋脉尽断,在极其痛苦的情况下死去。” 端木睿恒冷漠的脸上肃穆依旧,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他没有出声,只是平静地观察着沐青阳,温暖的火光下,沐青阳清淡的脸被蒙上一层柔色,看上去没有平日里那般拒人千里。[.超多好看小说] 沐青阳低着头耐心地烤着鱼,鲜美的鱼香慢慢充满了整个山洞。等鱼的颜色变得金黄的时候,她将鱼递给端木睿恒道:“此鱼唤作银龙,食用此鱼可以解你身上余毒。” 端木睿恒默不作声地接过鱼,伸手撕下一块鱼肉,没有半分犹豫便往嘴里送去。只嚼了两下,端木睿恒便不自禁地挑起了剑眉。不知沐青阳是怎么烤的鱼,这鱼鱼汁鲜浓,鱼肉滑嫩,入口还有一点点甜香的口感,比宫中御厨制作的要美味多了。 端木睿恒一边吃鱼,一边抬眼暗自打量着沐青阳,心中不由得思绪百转。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他的鸽组始终查不到资料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此举是什么意思?入宫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沐青阳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继续往火里填起了干柴,眼眸未动,却将端木睿恒不露声色的打量全印在了眼里,浅浅钩唇一笑,神色平静道:“燕王殿下有话要问草民吗?” 端木睿恒起身,走到沐青阳对面坐下道:“不知神医师从何处?” “师父老人家隐居深山,江湖中无人知其名号。”沐青阳依旧捣弄着那堆柴火,回答得漫不经心。 “那么神医又是为何要出山?” “行医者,出山悬壶济世自是人之常情。”沐青阳丢掉手中干柴,拍拍手两眼直视端木睿恒,理所应当地回答到。 端木睿恒面色清冷,目光如炬,咄咄逼人道:“神医适才救了本王,不知心中所想为何?” “亦是出于人之常情,也有为了取得燕王殿下信任的一层深意。” 端木睿恒微微挑起了眉头。 沐青阳轻轻一笑,仿佛很随意地接着开口道:“燕王殿下好像并不信任草民。” “本王现在有些信任你了。” “不,燕王殿下还是不信任草民,草民还要继续努力才是。” 端木睿恒微微勾起嘴角,“如此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嗯,那么草民会努力做给燕王殿下看。” 沐青阳说着抬起头来,一改默无表情的冷淡,嘴角挂上一抹戏谑,带着些挑衅与试探,“草民素闻燕王殿下行事光明磊落,从来不欠人恩情,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当然。”端木睿恒放下吃了一半的鱼,表情俨然,在他看来沐青阳的狐狸尾巴该是要露出来了。 沐青阳淡笑,“草民舍命为殿下挡去暗器,又为殿下解了冰芒剧毒,救命之恩不知殿下要如何报答?” 端木睿恒挑眉反问道:“不知神医想要本王如何报答你?” 沐青阳一脸温煦,笑若春风,避而不答道:“青阳甚是喜欢那把紫金宝刀,却因为要搭救殿下而失去了夺刀机会,唉——原本那刀,草民是志在必得的。” 语罢,低垂下头,默默低叹,表情有些黯然落寞,似真似假。 端木睿恒斜睨沐青阳一眼,挑挑眉头,面色稍缓:“神医救命之恩,本王铭记在心,他日定当报答。”语气已经带了些柔和,但是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沐青阳淡淡笑着说道:“如此,殿下便欠了青阳一个人情,这人情他日青阳定是会来索要回报的,殿下可要记住了。” 语毕击出一掌,将那燃烧正旺的柴火熄灭,淡淡道:“殿下,您的侍卫们找来了。” 端木睿恒回头,果然洞口处传来几声窸窣声,司南的声音从洞外传进来,“殿下,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司南拂开洞口的竹叶,探进身子来,见端木睿恒好端端地坐着,紧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下来。连忙上前,单膝下跪道:“殿下受惊了,属下该死。” 见端木睿恒有起身的意思,于是赶紧上前搀扶,一边附在端木睿恒耳边轻声说了点什么。 端木睿恒闻言,回头神色冷峻地看着沐青阳道:“神医,太子受伤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12 太子危险 太子一行人由于要照顾到太子的身体,所以一直落在后面,没想到却给了刺客可趁之机。(.) 一群黑衣蒙面刺客骤然从天而降,二话不说,持刀就砍了过来,杀了一帮侍卫措手不及。打斗太过混乱,太子不慎被刺客砍中一刀,如今还在昏迷中。随行的御医们皆束手无策。端木江天龙颜大怒,派人到处寻找沐青阳的踪迹。 谁也没有想到,沐青阳会和燕王在一起,而燕王竟然也遇到了刺客。这两队刺客装扮上虽差异很大,但是到底是不是一对人马,还无法确定。 沐青阳没有等燕王一起,独自一人骑着惊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营地。 太子的帐篷前满满跪了一地的御医,远远就听到了端木江天愤怒的声音在空气中席卷,“如果治不好太子,你们都要陪葬!” 沐青阳神色紧绷,未等惊云完全停下,就滑下了马背,一个跟斗翻跃到了太子帐前。正欲向端木江天行礼,端木江天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双目圆睁,威严的气势下是掩盖不住的慌张,洪亮的声音变得沙哑,注视着沐青阳,一脸凝重道:“神医,太子的情况很不好。” 沐青阳皱眉,“皇上莫要着急,草民这就进去为太子诊治。” 语罢,她挪开端木江天的手,掀帘进到帐篷里,一眼就望见端木祁元正脸色惨白地躺在软塌上,胸口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只是情况看起来似乎不是单单受了刀伤那么简单。 仔细一把脉,竟然又是中了毒!幸好还来得及,中毒的时间还不久,沐青阳凝眉,轻轻将端木祁元露在外面的手放回到被子里,随即又命令一旁恭候着的侍女们都出去,并且不许任何人进来。 她站起身来,取来一只小碗,先喂端木祁元吃了一颗丹药,然后右手执刀,割破血痕才凝住没有多久的左手手腕,接了大半碗的血。 她将手腕上的血止住后,便扶起端木祁元,将血喂了他喝下。现在草药不齐,最快最好的解毒办法就是喝她的血了,她体内的冰蝉王已经寄居多年,她的血就是世界上最有效的解毒良药。 冰蝉王――武林至宝,可解天下毒,增进内力,有起死回生之功效。被种下冰蝉王的人,无论自身中了什么毒,只要催动冰蝉王就可以解毒。而种有冰蝉王的人的血,受冰蝉王影响也会具有解毒功效,冰蝉王寄存的时间越久,解毒的能力越强,服用寄存有冰蝉王的人的血,也可以起到清毒的效果。 再诊脉的时候,端木祁元的脉象果然平复下来了。 沐青阳的眉毛却依旧没有平展,她分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而且,这一切分明都将只是个开始。 这一次的狩猎,由于刺客的出现,不了了之。端木江天率众人先行回宫,将太子安顿在一户农舍中,谷王及一队侍卫被留下来保护太子。同样受了伤的燕王,在当日就匆忙回宫调查刺客去了。 太子的刀伤只差一寸便及心脏,伤口很深,并且有毒,本来就没有完全调理好的身子受此重创,情况顿时十分危险,不宜搬动,恐怕需要在农舍调养几日才能回宫。 朝霞的血红在西面的天空愈演愈烈,浓重诡异,嚣张霸道,层层下压。 蓦然,天边似乎平白出现了一座山峰,那是一座险峻的山峰,高耸入云,遥指碧落。 大大小小的宫殿,从山脚一直盘旋建造到山顶。山顶处开阔平坦,一排华丽庄严的玉石柱子,呈两排相对着,弯曲成高雅的月牙形。 暮色下,在这个接近天空的地方,夕阳如火烧般红艳妖冶。玉柱仿佛穿上红纱的优雅美人,端庄高贵,不可逼视地直插云霄。 玉柱的最深处,有一个大理石搭建的平台,台面上铺着松软的白色兽皮。平台四周被艳红色的纱帘环包着,纱帘翻飞,隐约可以看见帘里有一个懒懒支头侧躺在玉石上的人影。 平台前安静地停着一只红羽巨鸟,体型庞大,有普通大雕的三倍大,它长长的尾巴拖曳在地上,犹如铺了一层华丽的红地毯。 纱帘外,笔直跪着一个脸上蒙着白色面具的人,“主上,俩人都中了雪花镖,他们活不过今天了。” “呵呵,残雪妹妹!”刺耳妖娆的声音突然闯入。 一个如蛇般诱惑的身影,迈着极尽妩媚的步子,从玉柱拐弯处缓缓走出,她穿着暗红色极其暴露的衣衫,声音媚柔发嗲,“你走得早,可能不了解情况哦!姐姐我,可是等到了最后才走的呢,看到的可比你多哦,呵呵。” 残雪冷傲的背影,瞬间微微僵硬起来。 “呵呵。”无霜见此越发肆意地扭动着自己的腰肢,酥胸半露,性感妖娆,她娇媚地笑着,轻启双唇道:“残雪妹妹,你可小瞧了那神医沐青阳呢,呵呵,人家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解了你的冰芒之毒,顺带着连燕王也救了呢。” “属下失职,请主上责罚!”残雪拜倒在地上,额头磕上地面。 无霜斜睨残雪一眼,捂着嘴娇媚地又是一笑,对着纱帘里的人单膝下跪,“主上,无霜没有让您失望,太子活不久了,就算毒解了,他也活不久了,呵呵。” 空寂辽阔的山顶处,只余无霜妖媚的笑声穿透云层。 清风高高带起纱帘,玉石上支着头,慵懒地斜躺着的身影显现出来。长发未理,散落至胸前,血红妖艳的长袍凌乱散开,鲜艳如血的双唇,傲慢邪魅地上挑着。 暮色笼盖,朝霞慢慢昏暗起来,缓缓绕着山峰袅然飘散,这一座高耸的山峰,逐渐模糊不清,只一瞬就悄无声息地不见了踪迹,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清冷的傍晚,端木乾瑾靠在树干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端坐着的瘦削的背影。四下无人,只有风吹动树梢带来的沙沙声,搅得人心里烦躁。 沐青阳手里拿着个葫芦,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明知身后有人却不点破,依旧神态自若地忙乎着自己的事情。 良久,端木乾瑾终于无法忍受这诡异的安静了,他用扇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在纠结着该说点什么。 听到响动,沐青阳将手中葫芦放下,站起身来,转身低垂着头对端木乾瑾行了个礼,“谷王殿下赎罪,草民不知殿下何时到来,未能给殿下请安,还请殿下赎罪。” “呵呵,神医快请起,是我未出声罢了,神医何罪之有。”端木乾瑾眯眼一笑,摇着扇上前,大咧咧地坐在了沐青阳身边。 “神医的名字是唤作沐青阳罢,不知是哪三个字?” “如沐春风,青山绿水,阳春白雪。”沐青阳神色冷漠,又端起了葫芦顾自捣弄着,没有正眼看端木乾瑾一眼。 端木乾瑾倒也不在乎,先前在宫中遇见沐青阳的时候,沐青阳也是这般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似乎她只有面对太子的时候,才露出过别的表情,不过,也只是几个淡淡的浅笑或者是微微发怔。 “原来是这三个字,清新脱俗,高雅大气,好名字!” “谷王殿下谬赞了。” “呵呵,往后我唤你作青阳可好?” 沐青阳抬头,微微一愣。端木乾瑾清爽的笑容的笑容映入眼帘,他原本狭长的凤眼,由于笑容灿烂,竟眯成了一条细线。 在皇宫呆了大半月了,也就只有他提起过自己的名字,就连太子也只是疏远地称她为神医。 沐青阳心尖微颤,稍有些触动,对端木乾瑾的态度便有了改变,轻柔一笑道:“谢谷王殿下,青阳之幸。” 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这是端木乾瑾第一次见到沐青阳笑,他怎么也想不到,沐青阳真正笑起来可以这般清雅脱俗,美丽不凡。 他怔怔地看着沐青阳,心跳顿时停滞了一下。 “青阳笑起来真好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沐青阳,他衷心地说道。 沐青阳笑容一僵,有些不自在地垂下头去,“谷王说笑了。” “呵呵,青阳你在做什么呢?”端木乾瑾回过神来,指着沐青阳拿在手中的葫芦,一脸好奇地问到。 “亚腰葫芦成熟后,将籽和瓤掏空,晾干后可用来装酒,青阳正在处理这个葫芦。” “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情?”端木乾瑾接过沐青阳手中的葫芦,细细翻看了一番,只见葫芦顶部被切开,瓤籽已除尽,里面灌了些液体,似乎是粥。 沐青阳见他研究着壶里的液体,于是解释道:“里面灌的是糯米粥,是为了防渗,而且这样做出来的酒葫芦,会有葫芦的清香和糯米的芳香。” “青阳为何要做个酒葫芦呢?” “我喜欢饮酒,有个酒葫芦方便带酒。” 沐青阳刚说完,突然一名侍女慌忙跑来,“神医,神医,太子殿下醒了。” “谷王殿下,青阳恐怕要先行告退了。”沐青阳连忙起身,对着端木乾瑾躬身拜了拜,跟着侍女快速离开。 端木乾瑾默默端坐着,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沐青阳匆忙离开的背影,心中的疑问越发变大了。他挠挠头,心中暗自嘀咕,四哥建立鸽组四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查不到人来历的状况。这个连四哥的鸽组都查不出来的人,她究竟是善是恶? 平日里拒人千里,但如果有人给她一些关心,她立刻就会被感动,就像是一个渴望被关怀的孩子,隐约透露出纯洁善良,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她,想要看清楚到底怎样才是真实的她。 端木乾瑾蹙眉,想着想着却忍不住摇着扇,露出了笑容。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沐青阳的温婉一笑,明晃晃地在他眼前闪烁,他轻轻嘘气,不禁感叹,她笑起来的样子可真是好看。 13 再遇尹辰逸 端木江天虽然走得匆忙,却将所有的随行御医都留了下来为沐青阳做助手,所有有可能用到的药,都早早派人从宫中运来。太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谁都能够看得出来。 端木祁元虽然醒了,但沐青阳还是不放心,她亲自煎了药为他去除余毒,又将他的伤口清理了一遍。等到她再亲手为他包扎好伤口,伺候他睡下后,夜早就黑透了。 沐青阳踱开步子走出农舍,突然觉得没了睡意。她抬头望天,眼神迷茫。忽的想起白日里农舍主人说起过,前方山脚某处有一口湖。夜虽深,既无睡意,不妨去看看, 想到这里,沐青阳敛神,脚尖轻点,朝农户主人所说的方向飞身跃起。 一袭黑衣的尹辰逸本来静隐在房顶,见此,闪身跟了上去。 果然,沐青阳施展轻功才行走片刻,就真的发现了一口湖。在山脚东面的一处低洼处,有一道细泉从高山流下,经久岁月就汇聚成了一口湖。 沐青阳微微抬头,深深吸气,闭着眼感受着微风吹过带来的湿润的气息。这湖虽然不大,但是湖水澄清,月光打洒,细风拂过,犹如满盘珍珠洒落,跳跃不止,美丽异常。 她心中欢喜,不顾身上伤口,轻解腰带,只着薄衫,犹如一个欢快的孩子,低低尖叫一声,高高跃起,直直落进湖中心,溅起一朵庞大的水花。 尹辰逸站在树后,树叶的阴影遮盖住他的身影,月色只照出他的下半脸,刚硬了的他的脸部线条,如刀凿斧砍般华丽完美。薄而性感的嘴唇微微上挑着,邪魅的笑容绽放在嘴角。 他纹丝不动地站着,发丝被风吹散,衣袍微微浮动着,眼底渐渐柔和起来,直勾勾地注视着湖里嬉戏着的可人儿。 她正欢快不已,一下子沉入湖底,一下子又从湖的另一头钻露出湿漉漉的脑袋。薄衫滑落,露出半个洁白细腻的香肩,精致的锁骨上水珠缓慢滑落。她仰头肆意摇甩着脑袋,沾水的发丝劈啪飞舞,银铃般的笑声萦绕在半空,笑容在她嘴边慢慢扩大。 直到冷风骤起,只着一件薄衫的人儿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最近真气耗损太大,连续贡献了太多血,再加上照顾了太子一夜,她的身子有点受不住了。 沐青阳摇摇头,从水中跃起,洁白精致的脚趾踮起落在碧绿的草地上,几个快走,脚尖挑起衣衫,双臂打开,旋转着准确地穿入袖子里,正要伸手系上腰带,两只火烫的胳膊倏地横空出现,从身后圈住了她的腰。 沐青阳心中一惊,双手被束缚动弹不了,正准备出脚踢去,身后之人却早就洞悉了她的意图,他抬腿如同灵蛇一般缠绕上她的脚,将她死死桎梏住,令她再也动弹不了丝毫。 一股温热而熟悉的气息喷上耳垂,邪魅的笑声逸出喉咙,撞上沐青阳的心尖,闷痛憋楚,“呵呵,怎么,一月不见,不认识我了?” 又是他!尹辰逸! 沐青阳心中警铃大作,上一次在宫中,他也是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她,而她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么这一次呢?他来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放开我。”沐青阳虽然神色依旧清冷不变,心中早就恼怒不已,语气刷的冰冷下来。 “呵呵,一月未见,难道你就不想我吗?”尹辰逸邪邪笑着,双臂上移,用上臂夹住沐青阳的两臂,使她动弹不得,而后下臂轻轻捞起她青衫上的丝带,指尖轻柔一勾,为她打了个优雅的蝴蝶结。 “放开我。”沐青阳的声音越发冰冷,决绝如同冰窖里的千年玄冰所散发出来的寒气。 “呵呵。”尹辰逸却不怕死地将头埋进了沐青阳的脖子,深深一吸,沐青阳如幽兰般清淡的气息充斥鼻翼,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沐青阳死死地握起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别让我说第三次!” 尹辰逸却依旧保持不动,他甚至还轻轻蹭了蹭脑袋。 沐青阳的的太阳穴顿时噗噗跳动起来,她愤怒了! 就在沐青阳忍无可忍的时候,尹辰逸及时地松开了手脚,他单脚点地,划开数米远。远远站定,笑吟吟地望着她。 沐青阳披散着长发,冷冷地瞪着尹辰逸,深深呼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微微地松开了。她不想和他纠缠,与这样无赖的人只会是自寻烦恼。这样想着,她取出一根青色丝带来,将头发随意一绑,转身就要离开。 “久别重逢,你就这样对待我,我会很伤心的。”尹辰逸身形一晃,到了沐青阳眼前,宽大的手掌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语气略有些冰冷,似真似假。 他冷眼看了她手腕上两道深深的伤痕一眼,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快速褪去。 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两条新鲜的伤口,冷声道:“原来你的血那么不值钱,谁都可以喝,给了谁呢?燕王?还是太子?” 语罢,他愤愤一瞪沐青阳,冰冷的唇倏地覆上了她的手腕,尖利的牙齿辗转啃咬那两条鲜红的伤口。舌尖如刀片般锋利地划卷过,伤口崩裂开,鲜血涌出。他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缓缓舔舐起来,将渗出的血吮吸干净。 直到感受到血不再流出来,他才离开沐青阳的手腕,抬手擦去嘴角血渍,取出一瓶药来,将药均匀地涂在她手腕的伤口上,动作轻柔,仿佛刚才冰冷疯狂咬噬她手腕的人并不是他。 沐青阳一直冷眼看着他的所有表演,直到他将药放回怀里,冷声问道:“够了吗?够了就放开我。” “哼,怎么?我的触碰就让你这么厌恶!你想要谁碰你?燕王还是太子?” 尹辰逸收紧握着沐青阳的手,脸色黑沉地能滴出水来,他不喜欢这样张牙舞爪,拒人千里的沐青阳,她应该如他心中所思念的那样,温柔浅笑,美丽不可方物。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沐青阳冷哼,狠狠用力,想要将手抽出。 尹辰逸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手一松,由着沐青阳抽手,却突然出手点了她的睡穴。 沐青阳才抽出手来,身子就软到了下去,尹辰逸顺势长臂一捞稳稳地抱住了她。 “猫儿的爪子太锋利了,就不可爱了。”他俊眉微皱,自言自语道,“这样就乖巧多了。” 他搂住沐青阳纤柔的腰,清冽冷幽的淡淡体香扑鼻而来,触手的温软感觉就如同他记忆中的那样,仿佛电流走过,直叫他心中一颤,眼底顿时暗光流转。 他慢慢伸手想要触碰一下她的脸,这时,不远处悉悉索索传来一阵细响声,仿佛有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 尹辰逸眼神微动,将沐青阳轻轻放倒在草地上,身形一晃,跃上一棵高树。 细草被踩压发出的细微声音慢慢朝小湖靠近,白衣飞舞,黑发被风吹散,端木乾瑾摇着扇的身影渐渐清晰。 他微微眯眼,看见湖边草地上似乎是躺了个人,夜色昏暗,看不清是谁,心中疑惑,于是疾步上前,蹲下一看却发现居然是沐青阳。 “青阳!青阳!醒醒,你怎么了?”端木乾瑾心中一惊,连声唤了好久,沐青阳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连忙检查了一下,沐青阳身上并没有伤口,可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这样想着,他立马抱起沐青阳,想着应该赶紧回去,找那帮御医看看。心中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半夜睡不着出来闲走,要不然青阳岂不是要在野外昏睡一宿了。 隐在树梢里的尹辰逸,冷眼看着端木乾瑾在沐青阳身上胡乱摸索着,又抱起了沐青阳,心中气愤郁结,手一弹,一颗小玉珠飞射出去,正中沐青阳的睡穴。 睡穴被点开的沐青阳,刷一下睁开眼睛,二话不说挥拳打上抱着她的人的脸。这一拳汇聚了恼怒,明显准备了好久,力道十足,霸道狠厉。 端木乾瑾毫无准备,被打个正着,强势的拳气一下子将他击飞出去。 “咚――”一下,硕大的水花溅起,端木乾瑾倒坠进湖里。好一会儿,才轻飘飘地冒出头来,顶着一个青紫的眼睛,一脸诧异地看向沐青阳。 满脸的不明所以很快就被恼怒取代,他咬牙切齿地大吼:“沐青阳!你干什么!” 躲在树梢的尹辰逸忍住笑,脚尖一点,如矫健的夜莺,瞬间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怎么变成端木乾瑾了? 沐青阳脸色剧变,立马飞扑过去,抓起端木乾瑾的一只胳膊,用力一带,将他提出水面,另一手托住他的腰,带着他落回草地。 一落地沐青阳就急忙单膝下跪,歉疚地道:“草民知罪,不知那是谷王殿下,多有得罪,请殿下责罚!” “哼!”端木乾瑾冷哼一声,右眼的灼痛感蠢蠢欲有加剧的趋势。他指着被打中的眼睛气愤地大吼道:“我见你昏倒在草地上,好心要带你回去,你倒好,反打我一拳,你怎么对得起我!” 端木乾瑾一面吼叫着,一面嘟起嘴,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让沐青阳微微愣住。她没有想到端木乾瑾竟然会出现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她以为他会端出一副谷王的架子,将她好好教训一顿。 “殿下,我……” “哼!快,痛死我了,快点帮我止痛!”端木乾瑾捂住眼睛,一副痛得死牙咧嘴的样子,催促沐青阳道,“快!快!好痛!好痛!” “殿下恕罪,药都在农舍里,草民现在没有办法马上给您止痛。”沐青阳说着,垂下眼,心里内疚得不行。 “哎唷!”端木乾瑾半真半假地呼叫了一声,“那赶紧回去啊,痛死我了!”一面说着,一面身影一闪就往农舍扑去。 沐青阳向四周扫视了一眼,没有看到尹辰逸的踪迹,不敢耽搁,立马跟了上去。 14 火凤现世 太子的毒虽然解了,但是情况却依旧不好,那一刀明显伤到了心肺,恐怕是要落下病根了,再加上太子从娘胎里带出来不少寒气,导致他一向体虚,抵御力本来就弱,还有潜伏着的极乐安之毒,只怕是…… 沐青阳一边为太子把着脉,一边心中暗自叹息,太子素来贤德,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将来是会成为一代明君的呀! “太子放心,再修养一日,便可以回皇宫了。[.超多好看小说]” “神医辛苦了,我今日感觉好很多了。”太子倚在床头,儒雅地淡笑着,风华无限,看得沐青阳心中更是感慨不已。 “昨夜听到乾瑾唤神医名字,心中愧然,神医为我救治多日,我却不知神医姓名。” 沐青阳神色一僵,心想昨夜上药时端木乾瑾疼痛难忍,直呼她要谋害皇子,竟然吵醒了太子,顿时有些尴尬。 “殿下严重了,草民只是个无名小卒,姓什名什并不重要。” “神医谦虚了,往后我与乾瑾一般唤你青阳如何?青山绿水浩然归,阳春白雪逍然梦。不知是否是这二字?” “殿下智慧过人,一猜即中。” “呵呵,不知青阳昨夜对乾瑾做了什么,他喊得如此凄惨。” “青阳鲁莽,不慎击中谷王眼睛,昨夜是在为谷王殿下上药,药性刚烈,是会有些疼痛,但效果是极好的。”那是当然的,端木乾瑾的眼睛早上起来就已经消肿了,一点也看不出痕迹。 端木祁元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疲倦的神色,自嘲地笑笑道:“没想到才说了几句话,竟然就觉得乏了。” “殿下身体未康复,待修养几日后,定是会好的。”沐青阳说着将枕头放平,扶着他慢慢躺下。 “殿下再休息会儿吧,青阳晚点再将汤药奉上。” 端木祁元闭眼,微微点头。 沐青阳将声音放柔道:“如此,草民便去向谷王殿下复命了,草民告退,殿下千万好生修养着。” “神医辛苦了。” “太子严重了。”沐青阳为太子将被角掖好,又行了一礼,才恭敬地退下了。 沐青阳找遍了农舍却不见端木乾瑾,问了侍卫才得知他一大早就上了天目山,据说是要去猎只老虎为太子补补身子。 沐青阳挑眉,想了想就取了弓箭,唤来惊云也往天目山去了。 才行至前几日端木江天点燃火盆的地方,沐青阳就看到了端木乾瑾和一干侍卫,只是他们没有在狩猎,而是一个个仰着头,神色严峻地望着西面的一片天空。 沐青阳勒马停下,心中疑惑,也仰起头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向西面。 一只巨大的火红色的鸟,从西天尽头扑打着翅膀慢慢飞过来。越是靠近沐青阳他们,越是能看出来它的庞大。 双翅打开,数米之宽,遮盖了一角天空。长长的凤尾散开着,犹如最上好的鲜红绸缎,华顺光亮,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亮。 它高贵地扬着头,似乎是看见了地上有人,鸣叫一声突然加快速度,铺天盖地般扑向沐青阳等人。 靠近了才看清,这居然是一只成年火凤! 它嘴里不停地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双翅有力地扑打起来,掀卷起满地沙尘。犹如沙尘暴来临般的力量,迫使沐青阳等人连忙翻身下马,遮住脸蒙住口鼻,蹲下身子,防止被风卷飞。 有几个功力不足的侍卫坚持不了多久,惨叫一声,就被掀飞了去。有的挂到了树上,有的扑倒在草地上,狼狈地趴着再也爬不起来,看样子是摔得不轻。 “呵呵。” 一声细微的笑声从火凤背上传来,一个身穿红衣的人赤脚站在鸟背上。他红衣妖冶,肌肤胜雪,美髯凤目,双目如潭,黑长的发拖至脚踝,半浮在空中,犹如一团华贵的丝线。整个人散发出不可逼视的迫人气势。 没等众人仔细看清,这一人一鸟却突的向高空飞冲去,火凤鸣叫着越飞越高,只一会儿就消失在西面的一角天空。 端木乾瑾站直身子,双目犀利,直射向火凤消失的方向。 你终于出现了,这是在示威吗? 端木乾瑾握紧拳头,皇兄们遇刺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这么快就把自己暴露出来,未免也太过猖狂了! “传信回皇宫,就说,火凤现世了。” “是!”一名侍卫接令,策马离开。 沐青阳的视线停留在火凤消失的位置,神色冷峻起来。他果然没有死,他是回来报仇的吧,这天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难道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来吗? 华云大陆以乌云山为界,分为南北两块陆地。整块大陆的西南面为沙漠地带,东南面临海,北面为温寒地带,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那片天气寒冷的平原草地上,居住着一个以打猎放牧为生的名族――梅克族。 梅克族族人骁勇善战,体格健壮,几百年来一直都与南面的苍云国和睦相处着,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五十年前却发生了一场变故,当时的苍云国国主昏庸无道,宦官当朝,外戚侵权,整个苍云军事薄弱。而梅克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英雄唤作齐耳萨丹,他英勇非凡,骁勇善战。率领着他的族人,只用了十年,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地攻占了苍云国都城,统一了整个华云大陆。 但是梅克人在占领苍云国之后却没有善待苍云国的百姓。在梅克人的眼里,苍云国的百姓连一头牛都及不上,他们将苍云国百姓分成五等,梅克贵族无故杀死一名五等的苍云国百姓,只需赔偿一头羊。他们还对苍云国的百姓征收高昂的苛捐杂税,肆意奴役,苍云国百姓苦不堪言。 又二十年后,隐忍数年的苍云国百姓终于爆发了起义,天下顿时动荡不安起来。其中规模最大,最有实力的三支起义军分别是:东海卫家率领的卫家军,西域赤云峰藏王厉群峰率领的厉军和南方农民起义军黄巾军。 而黄巾军的最后一个统领就是当今天子――端木江天。 起义军队一方面和梅克王朝为敌,一方面又互相争斗以扩大自己的势力,十三年后端木江天最终吞并了其余两支起义军,合并实力于天目山称帝,国号至真,赢得了与梅克进行最后的决战的机会。 至真元年九月,双方终于大战一场,以梅克战败收尾,此后梅克元气大伤,所有在苍云国的梅克人都被赶回了北面温寒地带。 世人都知道,当年西域藏王的坐骑就是一只巨鸟火凤。如今火凤现世,厉家重现,必将向端木皇朝报当年之仇。这天下又该动乱了。 15 我们是朋友 火凤现身当日,端木江天就将太子接回了宫。(.好看的小说)他下令在太子的玉清殿,专门设了一间药房给沐青阳,用于制药之用,并严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沐青阳前脚才踏入她的专属药房,一名太监领着一个药童打扮的人,后脚就跟了进来。 太监将人领到沐青阳身前,一张嘴,尖细的声音从舌底滚吐出,“沐神医,咱家奉命将人给您带来了,皇上吩咐,恐神医一人忙不过来,为神医找了个帮手,全凭神医使唤。” 沐青阳也不上心,谢过恩留下人后,便顾自捣弄着刚从太医院取来的草药。太子一经搬动,恐怕伤口会恶化,需要赶紧为他熬一碗药压制着。 好一会儿她才整理好一堆草药,正准备拿去让人煎好,转过身却看见个药童打扮的人,穿着深灰色的长衫,低着头坐在一边。这才想到自己把他给忘了,只是这个药童未免年纪有些大了,她心中有些疑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你要听真名还是假名?”药童笑着,抬起头来,鼻若悬梁,唇若涂脂,这不是尹辰逸是谁! 沐青阳神色一变,冷冷问道:“是你!你来皇宫做什么?” “那你来皇宫又是做什么的呢?”尹辰逸翘起腿来,懒懒靠在椅背上,一脸闲适。 “无论你要做什么,记住别干涉到我。”沐青阳的脸色倏地冷下来。 说完欲要离开,才迈开几步,就听见尹辰逸冷笑一声道:“卫予琢,我们应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见到我你应该高兴才对。” 身子猛然僵住,沐青阳盯着翘腿坐着的人,“你究竟是谁?” “我是尹辰逸啊,告诉过你要记住的,你怎么没记住呢?” 尹辰逸站起身来,眼睛注视着沐青阳手里的药材,做出一副失口的样子,“哦,不对,我现在是你的药童,我叫小葫芦,我是来帮你整理药材的。” 沐青阳心中慌乱,她无法断定尹辰逸到底是敌是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呵呵,”尹辰逸笑着走到沐青阳跟前,“你对着玉玺掉眼泪的那晚,我心中就纳闷了,顺着玉玺查去,自然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他原来只是心中怀疑,所以才出声试探,现在却是可以肯定了。 沐青阳环视四周,四下恰好无人,右手变换为爪,已经起了杀意,“你想做什么?” “我说过,我们应该是朋友。”尹辰逸低头看着沐青阳的手,伸手握住,散去她的力道,又接过她另一手上拿着的药材,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来,“他活不了多久了,吃再多的药又如何,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无弹窗广告)” “我会治好太子的。”沐青阳冷声道。 太子一定不会死,他也不能死,太子若死,朝廷必乱。 “神医果然宅心仁厚,仇人之子,也悉心救治。” “我不是来报仇的。”沐青阳夺回药材,冷冷放下一句话,扭头离开。 尹辰逸注视着沐青阳离开的背影,脸上笑意瞬间消散。 这些日由于燕王、太子遇刺,火凤现世等事,端木江天上朝之时,神色总是冷峻严肃,使得整个朝堂气氛紧张。满朝文武皆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这位脾气不是太好的皇帝会将怒火迁移到他们身上。 幸而北方战事终于有捷报传来,梅克大败,已签订降书。 端木江天的神色终于有些缓和下来,文武百官皆松了口气。 晋王率领的军队从一月前开始,突然扭转乾坤,有如神助。僵持了一年都没有任何进展的战争,终于有了改变,梅克突然兵败如山倒。 如今晋王已班师回朝,十日后将抵达京都。 至真元年九月,梅克人虽然被赶出了苍云国,但是好战而且野心勃勃的梅克人从来没有停止过骚扰。他们经常组成小队人马,仗着骑术高超,铁蹄如打游击战横扫苍云国周边几个小城,杀伤抢夺,无恶不作。但总是抢完就走,不等苍云军队到来,就消失在草原尽头。军队离开,他们又会回来,如同打不死赶不走的苍蝇般叫人厌恶愤怒,却无可奈何。苍云百姓伤亡人数数年累积下来,也有了好几万人。 端木江天怒极,准备数年,终于在至真六年三月,命三皇子晋王端木允钰统帅二十万军队前去攻打梅克。 晋王、燕王皆以善战文明,晋王谋略虽不如燕王,却有着狂人的称号,其用兵之特色在于毒辣。端木江天之所以派晋王去攻打梅克而不是燕王,因的就是这个原因,他要给梅克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夜已深,虫儿叽啾,京郊小道上飞速掠过一个黑影。 晋王的部队已到达京城东郊外,明日便可以整顿进京。 黑影一路往西来到晋王部队的扎营处,轻车熟路地来到中间的一顶帐篷前,漠然而立,沉默不语。 昏黄的火光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印在帐篷上,随风轻轻摇摆。 帐篷里断断续续传来暧昧的喘息声。原来晋王如此好色,黑影的薄唇微微一勾,轻笑开来。 “谁在外面?”帐篷里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是有人在慌忙地穿衣服。 “我的晋王殿下,夜已深,切莫操劳过度啊!呵呵!” 黑影轻笑着掀帘进账,一脸温煦,笑若春风地望着衣衫凌乱的晋王。 晋王一看来人是谁,当下脸色一变,一脚踹在正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的女人的屁股上,“滚出去!” 女人踉跄了一下扑倒在地,低垂着头慌忙爬起,不敢再耽搁,拾起外袍捂在胸前就跑了出去。 “呵呵,晋王可真不怜香惜玉啊!”尹辰逸轻拂衣衫,坐上了左侧的首位。 “让先生见笑了。”晋王嘿嘿笑着,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坐到了尹辰逸的右侧。 “白日有要事在身,脱不开身,深夜造访,叨扰了殿下休息,逸心中愧疚啊。” “嘿嘿,不打扰,不打扰。”晋王讨好地笑着,亲自端来茶水。 “小王急迫地喊先生来,是想问先生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尹辰逸伸手掀开杯盖,指腹在杯沿上前后摩擦着,邪魅地钩唇一笑,目若朗星,神采飞扬,看得晋王一下子晃了神。 他眼神迷离,露出心驰神往的样子,心中直叹可惜,如此风华绝代之人可惜了是个男儿身,他可是比他所有的女人都要美丽得多啊! 尹辰逸自然感受到了晋王的注视,面色未改,心中却一阵厌恶。 他将杯盖重重放下,语气冰冷,“晋王殿下,下一步……我们要如此……这般……” 声音越来越小,晋王侧耳仔细听去,良久露出敬佩的表情,连连点头。 尹辰逸浅浅一笑,身影一晃,消失在夜幕中。 16 今夜谢谢你 尹辰逸漠然立在屋顶,淡淡地望着东方,夜怎么那么长,他站了好久都没有见到曙光露出。(.无弹窗广告) 俊眉略皱,黑袍一挥,如大鹏展翅般从屋顶飞纵而下。他忽然想找个人来陪陪他,脑海里闪过一张清冷的脸。 “喂,醒醒!”尹辰逸站在沐青阳房间的窗外,侧着身贴在窗纸上轻声唤道。 沐青阳的速打开,抬头看见窗纸上印出的一个人影,掀开被子披上外套,快速几步走到窗前,“什么事?” “呵呵,穿衣服,出来,我带你去看你最想看的东西。”窗纸上印出的人影衣衫飞舞,模糊飘渺。 沐青阳略一沉思,一抖外袍,飞快穿好,开门出去。尹辰逸斜靠在窗户边,看见她出来,眉眼舒展,眼眯成了一条线。 “跟我来。”他轻点脚尖,带头飞了出去。 沐青阳没有犹豫,紧跟而上。 两人小心翼翼地避过来回巡视的侍卫,最后站在了御书房门前。沐青阳露出疑惑的表情,转头望着尹辰逸,“什么意思?” “进来就知道了。”尹辰逸笑而不答,轻轻掀开窗子,如一缕青烟倏忽一下便进了屋内。 沐青阳微皱眉头,紧跟着也飞速地钻进窗子。 尹辰逸坐上端木江天坐的椅子,掀开了蒙在桌上的一方绒布,露出一个紧闭着的方格子。他微微一笑熟悉地在桌面上敲打出一个旋律来,然后轻轻旋转了一下砚台,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后,格子打开,露出一个正方形的锦盒来。 “你最想见的东西就在这锦盒里。”尹辰逸说着,站起身来将位置让给沐青阳。 沐青阳神色微动,她死死盯着锦盒,竟然有些不敢打开。 尹辰逸摇摇头叹息一声,为她把盒盖掀开,玉玺出现在两人眼前。龙头上金黄色的窥天珠散发出耀眼的璀璨光芒,沐青阳感觉它的光芒直刺地她睁不开眼睛。 她微微颤抖着手,慢慢摸了过去。 尹辰逸抓住她的手,“别碰它,有毒。” 沐青阳挣出手来,顾自摸了过去,指尖触到陌生而又熟悉的冰冷感觉,她的神色忽的哀伤起来。 尹辰逸的手停在空中,自嘲地笑笑,怎么忘记了呢,这个人身上可是有冰蝉王的,毒对她来说算什么。 他静静的看着沐青阳反复触摸着窥天珠,直到看见沐青阳的双眼渐渐有了泪水的迹象,才出口道:“走吧,以后想看再来看就是了。[]” 尹辰逸拉起沐青阳,合上锦盒的盖子,将机关关好,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留下痕迹后,两人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御书房。 皇宫最高的屋顶上,尹辰逸和沐青阳迎风站立,漠然不动,任风掀开衣角,吹乱发丝。 “我应该叫你什么呢,沐青阳还是卫予琢?”良久,尹辰逸才扭头看着沐青阳,笑着问到。 “卫予琢已经死了,七年前就死了。”沐青阳微微眯起眼睛,她似乎看见了东方的一角天空泄露了一丝曙光,但是再仔细看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呵呵,死了?心死了?所以才不想报仇了吗?”尹辰逸注视着沐青阳,目光如炬,眼神灼然。 “报仇?天下已太平,何来仇怨?”沐青阳回头看着尹辰逸,冷色的脸上挂着浅淡的柔色,“卫家因天下而生,如今天下太平,卫家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呵呵,为天下而生,好一个为天下而生,想不到你竟是这样一个宽容之人,宽容到什么都可以接受,连灭门之仇都可以放下。” “我不觉得人以天下苍生为重时越来越宽容,会宽容到什么都可以接受。” 沐青阳的视线重新回归到东方,她神色淡然,语速不急不缓,“相反,我觉得那应该是一个逐渐剔除的过程,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知道不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而后,做一个纯简的人。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你不恨他吗?他害死了你父母,夺了本来也许会属于你卫家的天下。” “我恨他,自然是恨的。但有一点你说错了,天下只会是天下人的,不会是我卫家的,也不会是他端木家的。” “那颗窥天珠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拿回来,但不是现在。” 尹辰逸注视着沐青阳,他不明白为什么沐青阳会有这般见解,他只知道他没有沐青阳那样的胸襟,他无法忘记他们带给他的伤痛,他们那么做是否为了拯救天下他不管,他要复仇,他要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要他们知道自己都造过些什么孽! 东面终于裂开一道白痕,曙光四面散开,大地被蒙上温暖的金黄色。沐青阳迎着阳光闭上眼睛,柔和的色彩蒙上她的侧脸,衣衫飞舞,长发浮动。 尹辰逸注视着她,温柔地笑了,他想起那一日她抚摸着惊云的时候,脸上也是这般光华四射,美丽不可方物。 “怎么,对我说这么多,肯把我当朋友了?” 沐青阳睁眼,回头看向淡笑着的尹辰逸,“今夜谢谢你。” “就因为我带你看了窥天珠?”尹辰逸挑眉问到。 沐青阳点头,“天已明,我该去为太子煎药了。”语罢,轻柔起身从屋顶跃下。 尹辰逸微微一笑,紧跟其后,嘴里喊道:“等等我,我可是你的药童啊!” 太子的身体在沐青阳的悉心调养下,慢慢地有了转好的迹象。 而火凤至从上次现过一次身后,便再没有半点消息,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痕迹,燕王谷王联手也没有办法将他们找出来。 晋王在八月初一,风光回朝。同行的还有梅克的三王子,带来了梅克的赔偿,以及一位和亲公主,表示出要和苍云永世交好的诚意。 端木江天龙颜大悦,对晋王赏赐丰厚,其中包括了那柄紫金宝刀,并下令于八月十五中秋节大宴梅克王子。 17 痒痒虫 八月十五中秋节将近,端木江天将谷王召回皇宫,负责宫中安全,燕王则依旧负责调查刺客和火凤现世之事。 谷王回宫之后频繁往玉清殿跑,说是要重点保护太子的安危,实际上却是每每来都是来找沐青阳。 一口一个青阳,叫得热情,也不帮忙,乱翻沐青阳的藏药,完全是来打扰沐青阳工作罢了。尹辰逸怕身份暴露,只能在一边看得冒火却无可奈何。 “青阳,这个是什么东西?”端木乾瑾悠闲地一手摇着扇,一手夹起一只肥大的绿色虫子,露出恶心的表情。 沐青阳捣着药头也不抬道:“小心,那是痒痒虫,沾上一点就会全身奇痒无比。” “咦!真的吗?这么有意思!”端木乾瑾小心翼翼地捏紧竹签,扭头看着切着灵芝的尹辰逸,眼珠子一转,起了坏心思。 他把夹着痒痒虫的竹签藏到身后,头一扬,装模作样地喊道:“小葫芦。” 沐青阳捣药的手一顿,摇摇头又继续捣起了药。 “是,殿下。”尹辰逸语气恭敬地转过身来,心底却是咬牙切齿,哼!就凭你,想整我,门都没有。 他抬起头来,笑得一脸灿烂,右手偷偷快速一抓,不知道捏了什么东西在手里。 “嗯,你去把那碟点心端过来。” “是,殿下。(.无弹窗广告)” 尹辰逸顺从地跑去端起了放在茶几上的点心,然后微笑着跑向端木乾瑾,嘴里喊着:“殿下,点心来咯。” 端木乾瑾看着尹辰逸一点一点靠近,慢慢将手从后背拿了出来。估计着距离,正要假装不小心甩到他身上,却听见尹辰逸尖叫一声,脚一拌身子不稳,扑向了端木乾瑾。 端木乾瑾一愣,手里的竹签没拿稳,那肥嘟嘟的痒痒虫咚一下掉进了他的胸膛。而尹辰逸这时候也恰好扑到了他身上,乘机把手里攥着的五彩蜥蜴塞进了他的袖子里。 “啊!哦!好痛!好痒!救命啊――青阳,痒痒虫!”端木乾瑾面露惨状,尖叫一声,哗一下推开了尹辰逸,扑向沐青阳。 哼,尹辰逸假装疼痛地从地上慢慢爬起,心里却乐开了花,看你不爽很久了,总算出了一口气。呼――他扬眉吐气地笑了。 尹辰逸适才抓五彩蜥蜴的小动作,正好被沐青阳看见了,她无奈地站起身来,三下五除二剥掉了端木乾瑾的衣服,然后塞了一颗五彩蜥蜴毒的解药在他嘴里。再一抖衣衫,痒痒虫和五彩蜥蜴都乖乖落在了地上。 见端木乾瑾忍不住抓挠自己,她又点住了他的穴道,防止他抓伤自己。 “青阳,太难受了,我受不了了!”端木乾瑾脸憋的通红,运起真气要冲开穴道,可惜内力不及沐青阳深厚,怎么冲也冲不开,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 沐青阳揉揉眉心,无奈得揪住端木乾瑾,一把拽起了他,将他带到了屋外的莲花池,手一甩端木乾瑾咚一下落入池中。 八月中旬天气虽不太寒冷,但是这种天气泡冷水还是很冰爽的,端木乾瑾冻得脸一僵,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奇痒无比的感觉似乎被压制了一些。 他睁开眼睛,甩了甩脸上的水,毒辣辣的眼神直射向尹辰逸,别以为他不知道,五彩蜥蜴一定是这个该死的臭小子放的!妈的,咬的这么狠,痛死了!等着,小爷一定会报仇的,不整死你,我就不姓端木! “青阳,不痒了,快拉我起来!” 端木乾瑾露出笑容来,甜甜地冲着沐青阳喊到。 沐青阳却头也不抬,“不够,你起码再泡三个时辰,否则前功尽弃,出水以后又会奇痒无比。” 沐青阳顿了顿又道:“而且半途起来的话,就没有办法再泡水压制了,要痒够三天才消停。” 背对着端木乾瑾的尹辰逸闻言,肩膀几不可见地耸动了几下。 “知道了,穴道解开,我不会起来的。”端木乾瑾的脸黑得可以滴出水来,咬牙切齿道。 一颗小石从窗户飞出,正好击中穴道,被解开穴道的端木乾瑾咬牙握紧了拳头。 三个时辰后。 端木乾瑾慢慢从池里走出,双唇紧抿,看来气的不轻。 周边的侍卫宫女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很难受,脸都扭曲了。 “还不去给本王把衣服拿来!”端木乾瑾怒极,冲宫女们怒吼到。 宫女们被吼得一颤,低头快速取来衣服伺候他换上。 “青阳!”端木乾瑾再进屋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他凑到沐青阳身边,讨好地接过沐青阳手里的捣药槌,“青阳,晚上宫外有花灯可看,我们一起去看吧。” 他说着瞟了一眼角落里,不知切着什么药草的尹辰逸,“青阳,青阳,我去和皇兄说,皇兄会同意的。” 沐青阳一愣,花灯是吗? 小时候爹爹和娘亲也会带她去看花灯,爹爹还会给她买很多可爱的玉兔灯笼,有时候也会买面具、面人,那时候她总是很开心,很满足。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彩灯了,突然间心里一动,竟有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感觉。 “嗯,青阳谢过殿下。”沐青阳仰起头,对上端木乾瑾灿烂的笑脸,也真诚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柔桡轻曼,妩媚纤弱。 端木乾瑾的笑容猛地一僵,她笑了,她笑了,她真的笑了! 他盯着沐青阳的笑容,只觉心跳又停了,脑海里顿时一阵空白。 他讷讷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嗯,好,好,我去和皇兄说,嗯,说,和皇兄说。” 他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往门倒退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沐青阳疑惑地看着端木乾瑾出门而去,不明白这好好的,他是怎么了?难道五彩蜥蜴和痒痒虫结合,会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哼!”尹辰逸把切草药的刀一丢,冷哼几声,“怎么,人家要带你去看个花灯就开心成这样,笑得那么灿烂。” 刚才那一笑,他也看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有一种要把她藏起来的冲动,不想让别人看了去。 只觉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但是却不是对着自己笑的,心底一阵酸酸的感觉喷涌而上。 沐青阳一愣,笑得灿烂?她笑得很灿烂吗?她纳闷着,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脸。 “我……” “哼!”尹辰逸又一哼,扭过头不看沐青阳。 沐青阳皱眉,不知道他这是生哪门子的气,自己只是笑一笑罢了,又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18 太子的落寞 只一会儿端木乾瑾就犹如旋风一般又刮了回来,他兴奋地扑到沐青阳跟前,“青阳,青阳,皇兄答应了!” 说着就拉过沐青阳的手,往门外走去。 “殿下,青阳还有药材要处理,而且也需要去为太子诊脉。”沐青阳捉住端木乾瑾的手,站住身子。 “药材就交给他去处理呗!”端木乾瑾冲着尹辰逸一努嘴。 “有些药材比较难处理,他恐怕处理不来。” “那你教他,教完我们就走。” 端木乾瑾松开沐青阳的手,找了个椅子坐下,支着脑袋,俨然有了要等沐青阳嘱咐好就走的架势,“青阳,我等你啊。” 沐青阳摇摇头,看见尹辰逸握着草药的手隐隐有青筋浮起,无奈道:“殿下,我还要去为太子诊脉,不如容我安排好所有事情,殿下与我申时于宫门口相见可否?” “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了,等你完事了,咱们一起走。” “殿下说笑了,殿下日理万机之人,怎能把精力浪费在我小小的药房。”沐青阳皱眉,语气微有了些冷淡。 端木乾瑾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沐青阳的眉头微皱,已经有了一些不耐烦的样子,喉咙一紧,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沐青阳转过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医书,站在一边慢慢翻看起来。 端木乾瑾咬住扇柄,无聊地挠挠后脑,好一会儿终于识趣地开口道:“好吧,我去外面巡视一下,青阳,我们申时宫门见。” 语罢,低垂着头,有些落寞地离开了。 尹辰逸倚在书架边上,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怎么,人家待你这么好,你也舍得把人赶走?” 沐青阳把架,抬眼看了尹辰逸一眼,摇摇头,露出很同情的表情,然后一拂衣衫,提了药箱离开药房。 尹辰逸的笑顿时僵硬在嘴角,刷一下丢掉手里的草药,太阳穴噗噗直跳,“沐青阳,你给我回来,说清楚,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沐青阳摇摇头,懒得理睬他,头也不回地往太子寝宫走去。她突然发现自己最近摇头的次数多了很多,于是感叹着又摇了摇头。 等沐青阳的人影消失在回廊尽头的时候,尹辰逸往角落里的一张软塌上一歪,拂了拂衣衫,漫不经心地开口,“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下来!” “哈哈,哈哈哈!”房梁上顿时响起一阵大笑声,一个十来岁的灰袍药童打扮的小孩,从房梁上面笑着翻滚下来。 他捂着肚子,半蹲在地上好一会儿都直不起腰来,“呵呵,哈哈,哎哟,憋死我了。” “大师兄,你看见了吗?她那个表情分明是很同情你啊!” “……”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打扮?哎哟,这头型!” “……” “还有叫什么来着,小葫芦!哈哈,什么奇怪的名字啊!哈哈哈!” 尹辰逸揉捏着眉头,想起自己头上还梳着两个小髻,标准的药童打扮,顿时嘴角有些抽搐,连忙解散了发髻,干咳两声道,“怎么,御风功的第四重练成了?还是没练成却偷跑出来的?” “呵呵。”龙崎深呼吸了几下,终于稍微有些平复下来了,他拍拍自己的胸膛,又弹弹身上的灰尘,“当然是练成了,师父才肯让我下山的。” “师父知道你来皇宫?” “当然,就是师父告诉我你在皇宫,我才来的。”龙崎得瑟地扬了扬脑袋。 “哼,你还是回琼台谷去吧,若是坏了我的事,我可不会像云泽那么好说话。”尹辰逸披散着头发,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梳理着。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很厉害的,好不好!”龙崎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这个大师兄从来都小看他! “是,很厉害,很厉害所以阵法被破了,刚才走得那个人就是破你阵法的人,很厉害的人去找她来证明你很厉害啊。”尹辰逸斜睨了一眼气得跳脚的龙崎,眯眼笑得好灿烂。(.好看的小说) “哼,我找的就是她!等着,小爷我迟早打得她满地找牙!”龙崎怒视着尹辰逸,双手握成拳头,脚一跺,嗖一下消失不见。 “喂,皇宫里高手很多,自己小心,被抓了,我可不会救你。”尹辰逸冲着龙崎消失的方向,扬声喊道。 “你放心,我才不要你救!” 太子跟前的老太监李公公,老远就看见沐青阳提着个药箱过来了,神色一喜,忙进去通告。 等沐青阳走到太子寝宫门前,他早就又候在了那里,笑着接过沐青阳的药箱,“神医总算来了,太子今日起得早,已经念叨您好几回了。” 沐青阳淡淡一笑,“有劳公公了。” “神医严重了,太子当下正在莲花池边作画呢。”李公公提着药箱,躬身跟在沐青阳身后,两人慢慢向着莲花池走去。 端木祁元是个淡雅之人,整个玉清殿里种满各类高雅的花草,四季皆有,繁花似锦,沐青阳每每来,总要在心中赞叹一番。 沐青阳走到莲花池的时候,端木祁元已经做好画了,正在一边题词。她站在一侧,背对着一池早已凋谢的莲花,看着端木祁元专注的表情,心中某一处不知怎么的就心疼起来了。 “青阳来了呢。”端木祁元放下笔,回过头,看着沐青阳,不染纤尘的双眼柔和温暖。 沐青阳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端木祁元的脸色,“太子今日感觉如何?” 端木祁元淡淡一笑,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坐进躺椅里,“今日感觉尚可。” 沐青阳接过宫女手中的绒毯,细心为他盖上,掖好,柔声问道:“心口是否还会疼痛呢?” 端木祁元眨眨眼睛,也不回答,望着沐青阳道,“前些日子答应青阳,要为你作幅画的,我已经做好了,青阳看看是否喜欢。” 一旁的宫女适时走出两名来,从桌上小心拿起画来,微微竖起。沐青阳回头看去,端木祁元画的是她一袭白衣似雪,优雅若风地站在玉兰花树下,风吹落满树花瓣,悠然飘落的花瓣如一只只纤美的粉蝶,更映衬出人淡如菊,风华绝代。 “太子画得真好,青阳哪有这么好看。” 端木祁元淡淡笑开,“不,青阳比我画得要好看多了。” “太子还未告诉我,今日心口是否还会疼痛呢!” “待裱好了,再送给你。”端木祁元又叉开话题。 “嗯,太子今日心口还痛吗?”沐青阳不依不饶。 “青阳答应过我,等我心口不疼了,就要带亲手酿制的竹叶青来给我品尝,是否还记得呢?”端木祁元侧转过身来,如潭的双目落在沐青阳身上,一脸温煦地笑着。 “是呀,就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诚实,肯不肯告诉我真话,心口是不是还疼痛着。” “今日醒来之时稍有疼痛,片刻之后便好多了。”所以他才起身作画,只是这会儿,画一做完心口又疼了起来,这些却是不会告诉沐青阳的。 沐青阳点点头,细心为他把起脉来,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情况不如他说的那般乐观,气息不稳,气血翻腾,恐怕心口又是一番绞痛了。 沐青阳回头看了一眼桌上还未干透的画,心中愧疚不已,他一定是因为这幅画,耗费了太多精力,所以才这般难受的。 她将他的手慢慢放回绒毯之下,略有些严肃道:“太子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恐怕猴年马月也喝不到竹叶青。” “呵呵。”端木祁元笑着摇摇头,“青阳会治好我的,我很快就会好的。”说着冲青阳眨眨眼,明亮亮的眼睛里似乎有星星在璀璨发光。 沐青阳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这些皇子皇孙们真是没有一个是好伺候的主,“我换了一个药方,已让人拿去煎制,这贴药会比较苦,所以我为殿下备了一些蜜饯。” 沐青阳说着,取出一包蜜饯来,马上就有宫女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收起来。 端木祁元微笑着点点头,转过头,望向逐渐昏暗的天空,月亮已经升起,中秋未到,但是月亮却是个大半圆了。 “嗯,乾瑾适才来找我,说是要与你出宫看花灯去。”他望着天空漫不经心地说着,语气里却明显有了一丝落寞。 “谷王殿下是个极好的人。” 沐青阳淡笑着说着,见端木祁元望着天空,心里突然想到端木祁元可能也很久没有去看花灯了,或者他很久都没有出去,好好看看这个围墙外的天空了。 这时三五个太监端着放着药碗的托盘,从莲花池的另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该服药了。”一名宫女上前接过托盘,快步走到端木祁元跟前跪下,将托盘举高。又有一名宫女上前取过药碗,试过温度后,小心端到端木祁元面前。 端木祁元接过药碗,眉头一皱也不皱,头一扬,一碗药悉数倒入口中。他刚将碗放下,那个收着蜜饯的宫女便马上捧着打开的纸包,跪在了一边,将纸包举到头顶,方便他取蜜饯。 端木祁元捏起一颗蜜饯送入嘴中,满口甜香卷盖,苦涩与难耐顿时消失不见。他慢慢嚼着,只觉甜的不仅仅是舌尖,连心口也缓慢有了丝甜蜜的感觉。 沐青阳转身,细细吩咐了捧药来的太监几句话,再回头看去,却见端木祁元正呆呆地看着她。 “殿下可是还有何处不适?”她连忙上前几步,按住他的脉搏,生怕他心口又疼痛了。 端木祁元微微摇头一笑,对沐青阳挥挥手道:“天色已晚,青阳该和乾瑾出宫了。去吧,注意安全,最近不太平。” 语罢手一抬,马上就有宫女上前扶起他,他转过身,背对着沐青阳淡淡说道:“乏了,回寝宫吧。” “是!”宫女们扶着他慢慢朝寝宫走去。 沐青阳静静站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端木祁元的身影了,才抬头看了看天色,向马厩飞掠而去。 19 看花灯去 端木乾瑾早就牵马在宫门等着了,远远看见沐青阳牵马过来,兴奋地挥手喊道:“青阳,这边!” 沐青阳点点头,翻身上马,惊云撒开马蹄,快速跑到了端木乾瑾跟前。[] “走吧!”端木乾瑾见沐青阳过来,马鞭一抽,带头出宫而去。 两人骑的都是好马,只一会儿就到了护城河边,两人商量着找了个地方将马拴好,弃马步行,向护城河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护城河边人山人海,河面上满满地飘着各式花灯,芝麻灯、蛋壳灯、刨花灯、稻草灯、鱼鳞灯、谷壳灯、瓜籽灯及鸟兽花树灯等,简直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灯都有。品种繁多,美不胜收,令人赞叹不已。 苍云国有风俗,中秋节前几日要放花灯,放花灯时把心愿写在纸片上,放在灯心里,让灯顺流而下,河流会将灯带到河神那里去,如若心诚,河神便会帮助实现心愿。 “青阳,我们也去买个灯放吧!”端木乾瑾看着满满一河的灯,眼红不已,忙拉着沐青阳挤进人群,找到一个卖花灯的小摊。 “老板,你这里最大最好看的灯是哪个,我要了。”端木乾瑾掏出一个金元宝来,财大气粗地喊道。 “有!有!有!”卖灯的小贩,笑迷了眼睛,忙取来一个硕大的莲花灯,递给端木乾瑾。 沐青阳摇摇头,慢慢顺着一溜花灯看去,只见其中有一只小白兔样子的灯,栩栩如生,灵动异常,心里有些喜欢,于是便要了这个花灯。 两人买完灯后又借了纸笔写好心愿,而后见河边人实在太多,便仗着身手矫健,轻轻一跃,越过人群,站到了护城河里凸起的一块岩石之上。 两人对视一眼,背对着将事先写好的心愿,小心放入灯心里,然后学着大家,有模有样地将灯捧到胸口,诚挚地祷告一番,才将灯放入河中。 火红的灯光把两人的脸印染得通红,端木乾瑾死死注视着沐青阳放的花灯,“青阳,你许的是什么心愿?”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沐青阳的视线也凝聚在顺流而下的白兔灯上,眼里流光转动,灯火忽明忽暗地印在她脸上,明艳非凡。 “咱么交换呗,你告诉我你的,我便将我的告诉你。”端木乾瑾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沐青阳。 沐青阳瞥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轻轻一跃,跃回岸上,又跃出人群。 端木乾瑾叹了口气,正打算跟着跃出,突然心思一动,反身扑向了河面。他脚尖点着花灯,飞快地在湖面掠过,来回找了几遍,却怎么也找不到沐青阳放的那只白兔灯了。 真是奇怪,刚才还看见它漂过去的,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呢!端木乾瑾心中疑惑不已,但又怕沐青阳等得着急,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跃回岸边。 “爷,是这个花灯。”司南手里举着白兔灯,递到端木睿恒面前。 端木睿恒点点头,取出白兔灯里的纸片。 纸上只有四个简单的字,写的是天下太平。 字迹狂洒,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烟霏露结,离而不绝。 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端木睿恒微皱眉头,将纸片递给司南,“放回去吧。[.超多好看小说]” “是。” 护城河边的一棵大树后,传来争吵声,虽然激烈,但是由于四周太过喧闹,却也没人注意到。 “喂,你说什么,灯不见了!”尹辰逸回过头,瞪着龙崎,一脸狰狞,“早就说了我来,我来,你非要抢着来,我说什么来着,别坏我的事,你这小子!” “你来又怎么样!它突然就不见了,怪我有什么用!”龙崎不服,双手叉腰,踮起脚来,和尹辰逸对瞪上,两人大眼瞪小眼,瞪得不亦乐乎。 龙崎一直跟着沐青阳想要和她交手,无奈没有好的时机,出宫后碰到了同样跟着沐青阳的尹辰逸,两人便一起跟踪起来。刚才见沐青阳放了花灯,两人争着要去拿灯,让龙崎抢了个先,但却没想到有人出手比他快。 “我至少不会像某人,学艺不精,还非得逞强!” 尹辰逸眼一眯,一脸鄙视地看着龙崎,“连对方什么时候下的手都没看清。” “你说什么!”龙崎怒了,跳起来,一副要扑过去干仗的架势。 “怎么,不服气?想打架?”尹辰逸从树后走出,拍拍衣衫,“哼,你打得过我吗?” “你!”龙崎气得哇哇叫,“你算什么大师兄,有你这样欺负小师弟的大师兄吗?” 尹辰逸懒得理他,心想不和你这个小孩纠缠了,以免失了风度。他心中虽还耿耿于怀着沐青阳写了什么心愿,但看见沐青阳和端木乾瑾正往闹市走去,街上人太多,怕跟丢了,于是便不再搭理龙崎,快步跟了上去。 “喂!你等等我!”龙崎虽生气,但见见尹辰逸离去,又忙一个闪身,紧紧跟了上去。 沐青阳和端木乾瑾一路走下去,见到处都是猜字谜的,便凑着热闹猜了一路的灯谜,得了一路的花灯。眼看着两人手里再也拿不下了,端木乾瑾开始烦恼了,“青阳,这么多的灯怎么办呀?” “这还不简单。”沐青阳微微一笑,她抬头往一个方向微微一努嘴,“看那边。” 端木乾瑾顺着沐青阳的视线望去,只见一边一群小孩子正围着一棵大树在竖花灯呢。树上已挂了不少花灯,秋风拂过,微微晃动,美不胜收。 苍云国的百姓在中秋之前要喜欢树中秋,树亦作竖,即将灯彩高竖起来之意。小孩子们在长辈的协助下用竹纸扎成兔仔灯、杨桃灯或正方形的灯,横挂在短竿中,再竖起于高杆上,高技起来,彩光闪耀,为中秋再添一景。孩子们多互相比赛,看谁竖得高,竖得多。 “呵呵,青阳好聪明!”端木乾瑾一看顿时起了兴趣,忙提着满满两只手的花灯跑了过去。 沐青阳看着端木乾瑾孩子气的样子,摇摇头,淡淡一笑,正要走过去,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介意我也参与你们吧!” 沐青阳回头一看,只见尹辰逸脸上蒙着一个丑陋的面具,身边跟着个十来岁的小孩,正朝她走来。 她点点头,将手里的花灯分给了尹辰逸和龙崎。再转身的时候,见端木乾瑾正美滋滋地,和一帮小孩一起竖得不亦乐乎。 “青阳,青阳,快来,看!我竖的是最高的!”端木乾瑾握着一只竹竿冲沐青阳招手,笑得洋洋得意。 “切,真幼稚!”尹辰逸嘴里不屑地说着,身形一晃飞上树顶,将一只花灯高高挂在了树梢上,比端木乾瑾的高出了好一些。 端木乾瑾笑容一僵,“喂!怎么可以用轻功,只能用竹竿竖的好不好!你会不会玩啊!” 尹辰逸站在树顶,低头瞄了一眼端木乾瑾,干脆把手里的花灯全挂在了树顶,而后拍拍衣衫,一跃而下。 端木乾瑾郁闷地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人,脸上带着个奇丑无比的面具不说,还这么傻里傻气的,顿时一阵无语。 “走吧!”沐青阳微微摇头,不想看这两个人又幼稚地争闹起来,干脆自己先行离开了。 端木乾瑾见沐青阳要走远了,便不再管尹辰逸,忙跟了上去,“青阳,等一下会有舞火龙,我们去揽月阁占个位置吧,那里看舞火龙是极好的。” “嗯。” 眼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尹辰逸隐在面具下的脸顿时一黑。龙崎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花灯往他怀里一塞,叹口气,决定还是自己找地方玩吧,跟着这个白痴大师兄真是太没前途了。 沐青阳和端木乾瑾来到揽月阁的时候,早就没有座位了。端木乾瑾正想亮出身份来,这时,有个小二跑过来对着掌柜耳语了一番,掌柜脸色一改,连忙笑吟吟地迎上前来。 “两位贵客,楼上请。”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明白为什么,但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便跟着掌柜上了楼。 20 偶遇燕王 掌柜恭敬地将他们带到了最中间的一处包厢,为他们把门打开道:“客人里面请。” 两人进得房来,走到屏风后,才发现原来房间里是有人的,那人背对着他们坐着,听见响动转过身来,居然是端木睿恒。 “草民参见燕王殿下!”沐青阳一见是端木睿恒,连忙下跪请安。 “四哥?”几乎是同一时间,端木乾瑾看清是谁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奇怪了,四哥怎么会有闲情出来看花灯? 端木睿恒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漠然跪着的沐青阳,淡淡道,“神医请起,坐吧,在宫外就不必多礼了。”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声,舞火龙已经开始了,其中一条正好舞过揽月阁,这条火龙长达七十多米,用珍珠草扎成三十二节的龙身,上面插满了长寿香,被舞龙者舞得极有一番欲驾云而去的气势。 站在揽月阁的二楼往下看去,可以看见这盛会之夜,大街小巷里,一条条蜿蜒起伏的火龙在灯光与龙鼓音乐下欢腾起舞,很是热闹。 火龙过去之后,端木睿恒才又开口道:“刚得到消息,他们混进城来了。” “他们?谁?” 端木乾瑾咽下一口月饼,心不在焉地问到,回过头去却看见端木睿恒神色有些严峻,于是试探着问道,“四哥说的不会是厉赟轩吧?” 端木睿恒轻哼一声,眼神一敛,“他只带了两婢,残雪,无霜。(.)” “他现在在哪里?” “还未找到。”端木睿恒冷冷说着,神色未改,但是握着酒杯的手却稍稍收紧了。 沐青阳漠然垂下眼帘,心中顿时闪过无数种想法。八月十五即将到来,厉赟轩这个时候出现,难道他打的其实是那梅克王子的主意!而刺杀燕王和太子,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沐青阳想到这里,心中一凛,但是却不知该不该开口。她始终想不明白端木睿恒是何意思,为何要当着她的面和端木乾瑾讨论这件事。只是以端木睿恒的心机,定是能考虑到这些的,她或许没有开口的必要。 她这么考虑着,视线慢慢转至窗外,火龙过后,窗外理该安静下来才对,却不知为什么,还是依旧喧哗不已。 端木乾瑾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得起了兴趣,“咦!难道还有别的节目不成,我倒要看看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来到窗口处,往下一看,见一群人都齐齐往着一个方向跑去,心中顿时不解。 “四哥!好奇怪,他们似乎都着急去某处地方。” 端木睿恒闻言手一抬,阴影处立马闪出一个人来,他身形一晃快速从窗户跃下,过了一会儿又从窗户跃进来,单膝对着端木睿恒跪下道:“爷,百花楼放出话来说,他们的头牌要在今夜寻一位有缘人进香闺一聚,无论身份地位,无论年龄长相。” 语罢,见端木睿恒一挥手,司南又极快地消失在阴影处。 “哦?有意思了,百花楼的花魁不知是美成什么样的人,不如四哥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呀!” 端木乾瑾倚在窗边,掏出纸扇来,故作潇洒地摇了起来。他心想四哥这般严肃的人,定是不会去百花楼这种地方的,正好他可以带着青阳溜了,和四哥在一起的感觉太压抑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端木睿恒居然点了点头。阴影处的司南见此,身形一隐不知又去了哪里。 “的确有意思,一起去吧。”端木睿恒站起身来,瞄了有些错愕的端木乾瑾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端木乾瑾回头看向沐青阳,尴尬一笑,挠挠头,“青阳,那咱们也走吧。” 沐青阳本不想去什么百花楼,她对什么花魁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的,只是见端木睿恒居然想去,心中不免想到这花魁这个时候出现,不会只是巧合那么简单,于是坦然地点了点头,跟着端木乾瑾向百花楼走去。 百花楼是京城第一青楼,占地面积庞大,装修独特华美,其特有的三层建筑在众青楼中更是独树一帜。 一楼设一个大堂,也有不少房间,用于姑娘们表演才艺及接客之用。二楼设包厢雅间,用于达官贵人们听曲,看表演或是做点别的什么。三楼是花魁及一些重量级的姑娘们的住处,非一般人可以上去的。 其背后老板身份神秘,从未现过身,偌大的一个青楼一直由老鸨容妈妈负责。 今日,百花楼传世已久,却从未现过身的花魁——娇云龙,终于要掀开她的神秘面纱来了。 百花楼今日是特别装扮过的,整座花楼用艳红色的云纱扎的花球细细装点起来。包着金箔的房梁上垂下各式精美花灯,楼顶垂挂下无数华美的琉璃彩石风一吹,摇摇欲坠,美得惊人。堂内所有的纱帘窗纸皆换了新,整个大堂里燃起无数支红烛,艳光四射,将整个大堂照射地有如白昼。 大堂入口处以红纱隔开,朦胧的红纱后面,妖娆的女人肆意扭动着腰肢,薄衫微露摆出各式风骚姿势,手中香帕挥舞,撩人心魂。定力不足的男人们迫不及待地揭起纱帘来,神魂颠倒地犹如饿狼般得扑向了那些女人们,女人们娇声笑起来,先是欲拒还迎,四处点火,再才将男人带向了自己的香闺。 沐青阳垂下眼帘,心中顿觉羞辱,淫秽入骨的场面看得她不自觉羞红了脸。 端木乾瑾却摇着扇歪头四处打量着,他鲜少来青楼这样的地方,百花楼里热情似火的风光,把他看得嘴里赞叹不已,“不愧是第一青楼,果然非比寻常。” 他一面说着一面笑着看向沐青阳,见沐青阳羞涩地低着头不敢抬起来,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思,他上下打量着沐青阳似瘦弱的身板,笑得暧昧,“呵呵,青阳你莫不是还是个处儿吧。” 沐青阳的脖子顿时也红了起来,她抬头怒瞪了端木乾瑾一眼。双颊绯红,似羞似恼,竟也楚楚动人。 端木乾瑾心跳突的一紧,手里的扇也忘了扇,他顿了顿,随后夸张地大笑起来,拍拍沐青阳的肩膀道:“哈哈,没事,没事,青阳你还小,以后哥哥教你就是了。” 说完脸一转,摸着自己噗噗跳着的胸口,再也不敢看沐青阳一眼。 端木睿恒淡淡看了他二人一眼,一言未发,径直掀帘上楼而去。 司南早已为他们定好了包厢,立在一边安静地等着,见端木睿恒等人上楼来,为他们打开房门,轻声道:“爷,花魁娇云龙一刻后现身,此外,晋王殿下也来了。” “嗯。”端木睿恒点点头,“不要惊动晋王。” “是!” 端木睿恒他们进屋来,将面临大堂一侧的窗打开,正好看见从房顶落下四块红纱来,将一楼大堂用于表演的一处平台围出一块来。几乎是同时,红纱包围中,一把长椅被吊着从三楼处缓缓降下,依稀可以看见,蒙着白色狐皮的长椅上慵懒地躺着一个人。 长椅轻柔落地,未发出半点响声,红纱轻飘飘地浮动起来,纱内一抹妖娆的红色身影忽隐忽现。众人只觉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顿时齐齐屏了呼吸,原本喧闹的大堂忽然安静下来。 21 花魁娇云龙 娇云龙勾唇一笑,柔荑微动,淡淡的琴音从红纱中传出,飘渺悠远,动人心弦。 “这隔着纱的,能看出什么来,谁知道这花魁到底是美是丑?”端木乾瑾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手里纸扇刷一下打开,美女他看得多了,实在想像不出来这花魁能美到哪里去。 他的话音才落,斜对角的包厢里传出一声骄横的声音来,“云龙姑娘果然丰姿绰约,只是不知为何不敢将纱帘掀起?” “呵呵。” 容妈妈的笑声从帘后传来,众人齐齐望去,只见走出来的是个妙龄少女。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她娇媚地笑着,柔媚的声音从舌底吐出,“我们的花魁怕羞呢,她呀,只见有缘之人。” “哦?不知云龙姑娘是否选出了有缘之人?”另一面的包厢里一个阴柔的声音问到,说话之人便是晋王端木允钰了。 “呵呵,那就得问我们的花魁了。”容妈妈捂嘴娇笑着。 “自然是选好了的,我的有缘人便是他!”纱帘中传来一声低柔中带点沙哑的声音,纤纤玉指摇摇指向了端木睿恒他们所在的包厢。 众人顺着看去,那包厢里坐着三名男子,隔得远只看得清一人白衫,一人紫杉,还有一人青衫,但不知这花魁指的是哪一个。 “呵呵,那位青衫公子,云龙在房里等你。” 娇云龙娇媚地笑着,手一抬,长椅慢慢升向了三楼。[.超多好看小说]留给慕名而来的众人一个虚幻的身影,顿时哗声四起,众人皆有些不满。 “不知云龙姑娘是如何选的有缘人?”晋王阴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呵呵,这个自然只有我们的花魁自己知道了。”容妈妈娇笑着,一边随口说着,一边走至沐青阳所在的包厢,轻轻叩响房门。 “青衫公子,有劳移步了。” “这是怎么回事?”端木乾瑾愣愣地看着沐青阳,有些迷糊,这花魁怎么就选了青阳呢? 沐青阳摇摇头,她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她把视线转向端木睿恒,清明的双眼里微微透露出一点征求意见的意思。 “去吧,小心一些!”端木睿恒肯定地点点头,目光一转,司南了然地点了点头。 “嗯!”沐青阳点头,反正自己也很想知道这个花魁到底是什么来路,既然天赐良机,不如好好把握。 端木乾瑾正欲说点什么,却见青阳起身去开了门,于是闭了嘴巴,有些担心地看着那抹青色的衣衫消失在拐角处。 “四哥,我总觉得那花魁是有古怪的,青阳一人前去,我委实不放心。” 端木睿恒撇他一眼,端起酒杯,“他功力比你深厚多了,并不在我之下,这点还是应付得来的。” “那万一对方有很多高手呢?”端木乾瑾还是觉得不放心。 “对方不会蠢得这个时候就暴露了自己,况且司南已经跟过去了,你若不放心,在这等着就是。”端木睿恒说着将酒饮完,顾自走了出去。 “四哥,你去哪里?”端木乾瑾忙站起身来,对着端木睿恒的背影喊到。 “回府!” 端木乾瑾心想既然司南跟过去了,自己还是去四哥的燕王府上等消息好了,在四哥府中虽然压抑,但总强过自己一人在这个庸俗的烟花之地待着,于是连忙喊道:“四哥,等等我,我与你一起!” 沐青阳跟着容妈妈上到三楼,在最里的一个门前停了下来,容妈妈暧昧地笑笑道:“公子请自便,妈妈我就先行告退了。” 沐青阳娥眉一皱,心中甚是讨厌那样暧昧的笑容,她微微抿唇,冷冷地点了点头,自己推开房门,走进房间。 一股妙曼的幽香扑面而来,不知是什么香,虽然浓重却不呛鼻,反而还有一点诱人。沐青阳敛眉,不敢大意,暗自催动起冰蝉王来。 她掀开重重叠叠的红纱,慢慢走向纱帘的最深处,当眼前只剩一块纱帘的时候,娇云龙浅浅地开口了。 “公子,男女有别,你如此迫不及待的样子,可是会吓坏奴家的。” 声音似乎是故意放得低柔了,略微带了点沙哑,虽不如一般烟花女子那样娇媚,听起来倒是顺耳多了。 沐青阳略一挑眉,欲要掀帘的手放了下来,四下一看,并不见桌椅,只好站在纱后。 纱帘虽薄,却模糊了视线,叫人看不清纱后到底是怎样风景。沐青阳只能微微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人,散着头发,斜斜躺在软塌上。 “不知姑娘所说的相见,是否就是这般隔着纱帘相见?” “呵呵。”纱后传来轻柔的低笑声,娇云龙慢慢起身站起,缓缓走向沐青阳,在纱后一步之远处处站定,“公子欲要如何相见呢?” 沐青阳抬起头来看着娇云龙的身影,只觉这娇云龙身材十分高大,竟然比她要高出一头来,不由得心中微微警惕。 “全凭姑娘做主,在下不敢唐突。” “呵呵。” 娇云龙闻言,又是柔柔一笑,她猛地上前一步来,惊得沐青阳后退了一步。 “那么云龙便与公子坦诚相见吧,呵呵。” 娇云龙捂嘴娇笑一身,一双纤细洁白的手从帘后伸出,轻轻一掀,露出一个艳红色的身影来。 沐青阳看着眼前慢慢走向她的人,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像极了某个人,但是却又想不起来是谁,脑海里慢慢浮现出芙蓉不及美人妆这句话。 娇云龙红衣妖冶,肌肤胜雪,黑长的发妖娆地拖至脚踝,肌理细腻骨肉匀称。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那双凤眼更是华光流转,只觉是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姑娘天生丽质,果然美丽动人。” “呵呵,公子说笑了!”娇云龙淡笑着,慢慢绕到沐青阳身后。她抬手缓缓摸上沐青阳的肩膀,冰冷的触觉叫人想到二月飞雪。 沐青阳情不自禁地僵硬了身子,她感觉到娇云龙正微微侧低脖颈靠近她,淡淡的体香慢慢充斥在她胸腔,清明的神志似乎有些浑浊起来了。 娇云龙将嘴凑近沐青阳的耳朵,声音压得越发低柔起来,犹如催眠一般,“公子,喜欢奴家吗?” 沐青阳只觉耳根发热,脑海顿时有些空白,她眼神迷茫起来,不自主地开口道:“喜欢。” “奴家想问公子几个问题,公子一定会告诉奴家的,对不对?” “对。” “呵呵,好,奴家想问……” 就在娇云龙淡淡笑着要问出话来的时候,一个黑影从窗户跃进,他脸上蒙着一张丑陋怪异的面具,手一抖,一把银亮的软剑在手中紧握。二话不说一剑击向了娇云龙,娇云龙单脚点地,划开几米,袖袍一挥,卸去剑气。 黑衣人趁机上前捉住沐青阳的手,反手又挥出一道剑气,阻止住娇云龙的追击,带着沐青阳从窗户跃下。 这时容妈妈从屋外快速进来,对着娇云龙单膝下跪道:“主上,要不要属下去追?” “不必了。”娇云龙慢慢走回软塌坐下,伸手摸着榻上铺着的柔软的狐皮,邪邪钩唇一笑,“去把无霜和残雪叫过来。” “是,主上。” 22 摄魂术 尹辰逸抱着沐青阳几个纵跃,直到飞到了百里香才稍稍止住,他将神志依旧迷离的沐青阳带进梨花酿酒家的后院里,刚进院子,一个褐袍中年男子就快步走了过来。 “公子,这是怎么了?” “快!福伯,先去取我的玉笛来!” “哎!马上!”福伯见尹辰逸脸色不善,连忙答应着跑去取玉笛。 尹辰逸敛起眉头,将沐青阳抱进一间客房,让她盘膝坐好,这时福叔正好将玉笛拿了过来。 尹辰逸接过玉笛,肃声道:“福叔,叫人去把龙崎找回来,另外你派人在门口守着,龙崎到了便叫他进来,其余人不许进屋来。” “是,公子。”福伯不敢多问,将房门关好,马上按照尹辰逸交代的吩咐下去。 尹辰逸注视着沐青阳,微微一叹气,将玉笛凑至唇边,幽渺的笛声钻进沐青阳的耳朵。牢牢闭着眼睛的沐青阳忽的皱起了眉头,露出极痛苦的表情来。 笛声由幽渺慢慢变得剧烈,节奏也慢慢加快,尹辰逸的脸色渐渐有些发白,而沐青阳的脸上却是淌满了汗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辰逸吹出的笛声渐渐有些虚弱下来,他原本红艳的双唇变得铁青起来,脸色更是白得犹如宣纸。 他微皱着俊眉,像是在拼命隐忍着什么,光洁的额头上布满汗珠。偶尔有几颗滑落眼睛,带来一阵咸涩的疼痛,他却只是略微眨了眨,手指依旧飞快地在玉笛上翩飞。 终于屋外传来脚步声,龙崎来了,尹辰逸紧锁的眉头稍稍平复了一些。 龙崎一推门,看清尹辰逸正在做什么,顿时惊呼起来,“大师兄,你疯了吗,你这样做会牵动热毒的!” 尹辰逸手指未停,眼睛盯住龙崎,露出恳求的目光来,微微地点了点头。 沐青阳被娇云龙用摄魂术控制了心神,如若不在一个时辰内为其解除摄魂术,她就会从此沦落成娇云龙的傀儡,迷失了自己的心智,永远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尹辰逸适才一直用御风功吹出的笛声,抑制沐青阳的心神窜失,只等龙崎到来,合二人之力,才能解除摄魂术。 龙崎瞪了瞪沐青阳,犹豫了片刻,终于一咬牙爬上床,坐到了沐青阳对面。 他担心地看了一眼尹辰逸,眉头不禁深深皱起,深呼了一口气才运起御风功来,右手抵住沐青阳的眉心,“大师兄,来吧,龙崎准备好了。” 尹辰逸这才放下玉笛,坐到沐青阳身后,双掌贴住她的后背,运起功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三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润湿了,就在龙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沐青阳终于喊出一声极为惨烈的声音,而后又吐出一口黑血来。 她虚弱地睁开眼睛,软到在尹辰逸的怀里,娥眉微锁,声音弱不可闻,“我怎么了?” 龙崎收功,闭眼调息一会儿,才冷哼道:“哼!你这个笨蛋,被人家施了摄魂术都不知道!” “摄魂术?” 沐青阳心中疑惑,正欲再问,却感觉到身后的怀抱突然变得火烫起来。 龙崎直直望着她身后,脸上突然露出极为恐惧的表情,他尖叫起来,“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了,你撑住?药在哪里!” 龙崎跳起来,推开沐青阳,将尹辰逸小心放倒在床上,在他身上胡乱找起来,“药!药呢?大师兄!告诉龙崎药在哪里?药呢?” 尹辰逸抱紧自己,不停地痉挛着。[.超多好看小说]他感觉身子里,慢慢地有了越来越多的蚂蚁,在啃啮他的血肉。脑袋里似乎有人在用锥子使劲地深钻,好像是要钻破他的脑袋。还似乎有人正将他置于滚热的油锅里煎炸,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了疯似的灼痛起来。 云泽说的没错,这一次的疼痛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得多,多了好几倍,多得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去。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但还是有几声闷哼声不可抑制地泄漏出来。 “他怎么了?”沐青阳艰难地爬起身来,看着龙崎慌乱不已的样子,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福伯!福伯!”龙崎根本不搭理沐青阳,他找不到药,心里慌乱不已。 福伯本就在门外候着,早就想冲进来看看了,一听龙崎叫唤连忙推门进来,“小公子,怎么了?” “这边还有药吗?快,大师兄的药!” “没有啊,上次公子说找到冰蝉王了,便没有再存药了,以前的都已经用完了呀!” 福伯一听尹辰逸又毒发了,顿时也慌乱起来,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急得红了眼眶。 就在这时,尹辰逸猛地从床上弹起身子来,他狰狞地,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地嚎叫起来,双拳紧握,脖上的静脉涨的老粗。 他紧握的拳头猛地砸向身下躺着的床,劈啪一声,红木制的床板被击穿,木屑四射。但他似乎还不能忍受般,又将自己的头往墙上狠狠撞去。 福伯和龙崎连忙上去要拉住他,但是两人都没有办法治住他,只一会儿就都轻而易举地被他震飞,甩在地上。 沐青阳在一边看得惊恐,又被他凄惨的嚎叫声和疯狂的举动,震得心中酸痛起来。 她握紧拳头,心想既然是热毒发作,那么她的血应该可以压制才对。这样想着她扑上去,从身后抱住尹辰逸,将手腕递到他嘴边,喊道:“咬啊,快咬!” 尹辰逸双目通红,闻言猛地抓过沐青阳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鲜血涌进口腔,一切的疯狂与惨烈都逐渐归于平静,尹辰逸的拳头终于慢慢松开,眉头也缓缓舒展开。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牙,双目依旧通红,脸色惨白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龙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跃上床头,接住尹辰逸的身子,将他轻柔放下。 沐青阳依旧有些愕然,她浑浊的思绪似乎还没有整理好,她直勾勾地看着尹辰逸,任凭手腕上血肉模糊,鲜血滴淌。直到福伯取来一瓶药,为她将药敷在手腕上,倏地一阵刺痛传来,她的眼睛顿时清明起来。 她快步走到尹辰逸跟前,两指搭上他的手腕,脉息虽还有些微弱,但已无大碍,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望进尹辰逸的眼睛,“为什么救我?” “呵呵。”尹辰逸合上眼睛,一脸疲惫,“自然是想让你感激着我。” 沐青阳望着他,心中顿时涌起万般滋味,“你大可不必这样,你救了我,我心中会记得,何苦让自己受折磨。” 她的血可以压制热毒,尹辰逸在为她解除摄魂术的时候就可以吸食她的血,根本无需等到毒发,受尽折磨。是要她看见他为她受了怎样的折磨吗?是要她为此心中愧疚难受吗?这又是何苦! 尹辰逸的嘴角浮起一丝淡笑来,“你只需记住,你又欠了我一次。”语罢他侧过身子,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 “喂!笨蛋!我大师兄要休息了,你可以出去了。”龙崎为尹辰逸盖好被子,一脸倨傲地扬着脖子。 “这位公子这边请!”福伯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沐青阳身前带路。 沐青阳冲福伯点点头,跟着福伯走出房门,没有再回头看尹辰逸一眼。 “公子,只能送你到这了,这前堂我是不能过去的。”福伯在一处小门处止步,对着沐青阳抱拳笑道,态度谦和,彬彬有礼。 “有劳您了!” 沐青阳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大步就走了出去,出去以后她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她早些时候来过的梨花酿酒家,不由得秀眉一扬有些诧异。 酒家掌柜眼尖地看见沐青阳从后堂过来,亲自迎了上去,“哟!小兄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啦。” 沐青阳环顾一圈,店内只有寥寥几人,笑笑道:“是呀,我对掌柜的醉三日可是挂念得紧啊。” “哈哈,小兄弟果然是个豪爽之人,来啊!上酒来!”掌柜摸着胡须,仰头大笑,手一招,便要小儿上酒来。 “且慢,今日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劳烦掌柜为我装两斤酒吧!”沐青阳拦住掌柜,取下腰间系的葫芦,递了过去,小二忙上前接了酒葫芦。 “如此也好,改日有空,公子定要再来我梨花酿尝尝本店的极品三乡最。” “当然!” 沐青阳淡然一笑,接过装满酒的酒葫芦,付了银子,又对掌柜抱了抱拳,这才大步离开。 23 火云蜘蛛 沐青阳抬头看一眼天空,三更已过,嵘平不知是否还在相约之处,等着她来教他武功,还有端木乾瑾不知是否已经回宫了。沐青阳仰头看着皎洁的明月,心中思绪飘渺,幽幽叹了口气。 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皇宫,来到与端木嵘平约好的假山后方,只见石壁上画了一个极丑的鬼脸,沐青阳暗暗一笑,看来嵘平是等了很久生气了。天已经蒙蒙有些微亮,她身形一晃便回了药方。 “四哥,司南怎么还不回来?”端木乾瑾烦躁不安地站起来,绕着石桌来回走动。 端木睿恒喝着酒,看一要四更了,以司南的小心谨慎,不该出事才对,“司南是隐卫中武功最好的,如果他都应付不了,那么对方就太过可怕了。”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自己去看看。”端木乾瑾皱着眉头,心神不宁。 “沐青阳虽然重要,但是也只是一介草民罢了,你为何对她如此上心?”端木睿恒微微看了他一眼,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端木乾瑾愣住,觉得端木睿恒这么说是不妥的,但是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妥,他摇摇头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不同,我喜欢与他一起。” 端木睿恒对他的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他张口正欲再说点什么,这时一个黑影忽然降落在他们眼前,司南对着二人单膝下跪。 “爷,娇云龙与沐青阳在屋内呆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有一蒙着脸的黑衣人突然闯入,带走了沐青阳,将其带到了百里香中一名为梨花酿的酒肆,二人进去很久,似乎都受伤了。(.无弹窗广告)” “都受了伤?”端木乾瑾惊呼。 司南点头冷静的继续说道,“后院传出两种声音的惨叫声,沐青阳伤势应该不重,三更时分便出了酒肆回了皇宫,属下便没有再跟。” “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端木睿恒点点头,这些人都身手不凡,司南能看到这么多很不容易。 “是!属下告退。”司南说完,倏然消失不见。 “四哥!那我先回皇宫了。” 端木乾瑾哪里还呆得住,心早就飞到了沐青阳那里,只想赶紧过去看看,她到底受了什么伤,是否严重。他话一说完,便向着皇宫的方向施展起轻功来。 端木睿恒低头把玩着酒杯,细细琢磨着司南说的话,黑衣人与沐青阳应该是相识的。梨花酿是他与沐青阳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时她与店内掌柜似乎并不相识,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又是谁呢? “司棋!” 端木睿恒对着空气喊到,一个身影轻飘飘落地,安静地抱拳立在端木睿恒面前。 “让鸽组去查查梨花酿吧!” “是!” 司棋是个温顺的女孩,大约十七八岁,低低应了一声,安静地消失。 端木乾瑾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大半亮了,他将马随手丢给侍卫,二话不说直接去了药房。 慌张推开门,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不知在捣鼓着什么东西,心中一块大石顿时落了下去。(.无弹窗广告) 他深呼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来,走上前去,蹲到了沐青阳对面,“青阳,你在干什么?” 沐青阳正努力用手盖住一个大瓷盆,抬头看了端木乾瑾一眼,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快!帮我按住它!” 端木乾瑾心中疑惑,但是还是乖乖地帮她按住了瓷盆的盖子,他才按住,沐青阳便连忙起身,从桌上的一个小盒子里抓出一只全身通红的大蜘蛛来,蹲回地上,露出很严肃的表情来。 “殿下,等一下我说开,你就挪开盖子,记住,不要挪太多,大约一寸便够了,明白吗?” “明白。”端木乾瑾愣愣的直点头,感觉手下的瓷盆里似乎有很多东西正在疯狂地窜动着。 “准备。”沐青阳的眼睛盯住瓷盆,慢慢爆发出光彩来,“一二三,开!” 端木乾瑾连忙飞速挪开瓷盆的盖子,大约一寸左右的时候,沐青阳飞速将红蜘蛛往瓷盆里一丢,双手连忙握住端木乾瑾的手将盖子合好。 端木乾瑾没有注意到瓷盆里都有些什么,他只感觉沐青阳纤柔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柔柔软软的,一道电流倏的由手背流遍了全身。 瓷盆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阵翻腾蹈海,两人合力才勉强压得住盖子,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沐青阳面上一喜,高呼一声,“成了!” 她将端木乾瑾推到一边,欢喜地掀开盖子。端木乾瑾往里一看,顿时一阵恶心,瓷盆的里全是各种丑陋的毒虫,满满地装了大半盆,烟雾伴随着恶臭从里面散发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毒虫都死相凄惨,不是断腿破腹就是脑袋开花脑浆迸裂。 沐青阳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般,拿来一双筷子在虫堆里翻找起来,而后欢喜地夹出一只红的发紫的大蜘蛛来,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倒盒子里盖好。 “青阳,你这是在做什么啊?”端木乾瑾踮着脚绕过瓷盆,一手遮住脸不敢看那慢慢一盆的血案。 “哦,我在练虫啊!我的火云蜘蛛已经快要练成了,等练成以后,太子的病就可以好很多呢,也许可以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呵呵。” 沐青阳不知是因为心里高兴,还是因为面对着的是端木乾瑾,说话顿时有些大胆起来。 “你别告诉我,你要把这个蜘蛛拿去给大哥吃。”端木乾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嗯,火云蜘蛛可是上好的治心疾的药引子,太子被伤到心肺,有了它就不怕了。” 她一共练了十只,只成功了一只,虽然少了点,但总算有一只成功了,沐青阳心里高兴地不得了。 端木乾瑾略有些同情端木祁元,暗自庆幸自己向来是个健康宝宝,不用成天吃这些恶心的毒虫。 突然他想到司南说的沐青阳受伤了,于是神色一变,抓住沐青阳的胳膊着急问道:“青阳,你昨夜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 沐青阳好笑地看着端木乾瑾在她身上左右找着伤口,心中有些感动,“殿下,我没事。” 端木乾瑾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心疼地看着缠着纱布的手腕,“怎么会没事呢,手腕一定是受伤了!” 沐青阳随意动了动手腕,笑道:“没事的,不疼的。” 端木乾瑾四处看着,不见尹辰逸的身影,不满地说道:“小葫芦呢?你都受伤了,他怎么也不来干活,真是个懒奴才!” 沐青阳未置可否,抬眼看了看天色,见天色还很早,笑笑道:“时辰还早,殿下不如去休息会儿吧,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端木乾瑾为沐青阳担心了一个晚上,这会儿见她安好,神经放松下来后,被沐青阳如此一说不免也觉得有些疲惫,“那你呢?” 沐青阳指指身后的软塌,“青阳在榻上躺会儿就好。” “嗯,那我在椅上靠会儿好了,马上就该上朝了。”端木乾瑾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沐青阳心中不忍,“殿下去榻上躺着吧,青阳现在还不累。” “嗯,也好。”端木乾瑾随口说着,揉揉眼睛,便躺了下去,他实在是累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沐青阳想了想,这个时辰也无事可做,便挑明了烛火,取了一本医书在窗边坐下,安静地看起医书来。 过了些时候,沐青阳估算着卯时该到了,于是叫来宫女取来端木乾瑾的朝服,又准备好洗漱的物什,这才将他唤醒。 24 尹辰逸的恨 卯时钟鼓响过,收拾利索的端木乾瑾一身清爽地去上早朝了。(.无弹窗广告)沐青阳默默起身,想着是否应该下令让人准备为太子煎药了,这时,尹辰逸缓缓从门外走进。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嘴唇也微有些青紫,一张脸显得愈发地邪魅阴冷起来。他冷漠地看了沐青阳一眼,感觉屋内布满了端木乾瑾的气息,心中烦闷,走至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到最大。 沐青阳的视线从他进屋那刻开始就注视着他,她神情略有些恍惚,眼前不知怎的就浮现出娇云龙的身影来,电光火石的,她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来。 “你一早就知道娇云龙是谁对不对?”沐青阳走到尹辰逸跟前,望着他狭长邪魅的凤眼,暗自与娇云龙的眼睛做起了比较。 尹辰逸低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不,只比你早了一点,我也是看见他使用摄魂术才知道他是谁。” “我忽然间觉得你们很像,无论是身材长相还是气质风采,都有三分神似。”沐青阳继续望着他缓缓说着,清明的眼里微微多了一丝探究。 “你想说什么?”尹辰逸叹了口气,声音里显出疲惫来。 “娇云龙就是厉赟轩,对吗?” “嗯。”尹辰逸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是他的替身吧,当年厉群峰为厉赟轩找了替身,所以十年前厉赟轩才没死,是你为他跳下赤云峰的吧,所以中了热毒的是你,所以你要报仇,你恨下毒的端木江天。” 沐青阳平静地说着,语气中没有丝毫疑问,全是陈述。(.无弹窗广告) “不,我更恨厉群峰。” 尹辰逸摇摇头缓缓闭上眼睛,扶住窗棂。 “你想知道当年我为何会为厉赟轩死吗?” “为什么?” 尹辰逸嘲笑般勾起嘴角,幽幽开口道,“当年,厉群峰囚禁了我爹娘,说只要我替厉赟轩死,他就会放过我爹娘。但谁知我跳下那么高的赤云峰居然大难不死,琼台谷的玄机老人当日恰好路过山脚救了我。” 尹辰逸说得极慢,他的指尖嵌进窗棂的横木里,眉头痛苦地深锁起来,“正当我满心欢喜地回去找我爹娘的时候,却看见……却看见他们早就身首异处,尸首被野狗撕咬得支离破碎。是厉群峰!是他!他早就杀了他们,他骗了我,他一早就杀了我爹娘!” 尹辰逸说着猛回过头看着沐青阳,“我恨,我恨他们为了一己私欲害得我家破人亡,害我爹娘死得凄惨,害我苦受热毒十载,我要报仇,厉群峰还有端木江天,我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我要他们知道自己都造过些什么孽!” 沐青阳看着双眼湿润的尹辰逸,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心口突然犹如被撕开般涌起一阵酸涩,哀伤弥漫,自己又何尝不恨呢,可是恨有什么用,恨改变不了过去。 “古来为了权势地位,牺牲总是残酷的。有些事情本身我们无法控制,只好控制自己。你恨厉群峰,可是他已经死了。你恨端木江天,可是百姓却爱戴他。(.)” 沐青阳躲开尹辰逸的注视,眼睛淡淡地望向窗外,天明了,阳光的光芒从云后四射出来,带来一派生气蓬勃,她酸涩哀伤的心情缓缓被清明取代,幽幽地吐出一口气。 “永远不要与百姓为敌,这天下原本就是百姓的。” “呵呵,百姓?也许我最恨的其实是这个所谓的天下!”尹辰逸冷漠地拿起手,窗棂上五个深深的指印显示着他内心最深沉的愤恨。 “哈哈!你可怜天下苍生,可是,当年又有谁可怜过身中剧毒的我,可怜过我死的凄惨的爹娘!” 尹辰逸仰起头大笑起来,他望着苍天双目通红,努力阻止眼泪流下,狠声道:“我尹家七十一口性命,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沐青阳心中猛一紧,正欲再说什么,回廊那边细细碎碎传来人快步行走的声音。 尹辰逸低下头来,所有情绪都已经悄然掩藏好,他将脖子低至沐青阳耳边,邪魅而又冰冷地轻声说道:“不妨我们做个赌约,赌你是否保得住端木江天的天下。” 语罢,离开几步,拿起桌上的草药,假装整理起来。 一队宫女正好来到门外,其中一人温柔地敲了敲门,“神医,奴婢们奉命来取太子殿下的药。” 沐青阳冷眼看了尹辰逸一眼,收起所有心绪,取来一包包好的草药,打开房门柔声道:“药材煎好后,劳烦你们再拿回药房,我要再填一味药。” “是。”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接过草药,福了福安静地退了下去。 此后,沐青阳与尹辰逸顿时安静下来,两人都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再交谈一句。 半个时辰后,宫女们将煎好的药端来了药房,沐青阳接过后走至屏风后,割破手指往里滴了些血,正搅拌着,尹辰逸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你的血是万能的吗。” 沐青阳搅拌的手顿了一下,淡淡道:“若觉得无用,往后你别喝我的血就是。” 语罢,她将药端了出去,嘱咐了宫女一番,等宫女们消失在回廊的尽头,才又回头看向尹辰逸,“我不想与你为敌,你若非要坚持那么做,别怪我会不客气。” 她说完没有等尹辰逸的说话,自己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尹辰逸斜斜靠在屏风上,双眼如鹰般犀利地注视着沐青阳离去的身影。明明只有十七八岁罢了,说起话来如此老气横秋。她可真是天真,以为只凭她一人就能改变世界吗,她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了。 他胡乱想着,忽的闪过一个念头,要他放手是么?他偏不,他就是要和她作对,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拯救世界! 端木睿恒没有想到一退朝就会看见沐青阳,看样子她已经等了很久了,原本清明的眼睛已经懒懒地微眯起来。他地闪过一丝诧异,站住了脚步。 沐青阳早就看见了那个明紫色的身影,她对着他微微颔首,然后慢慢朝一边走去,只等着端木睿恒能看明她的暗示跟着过来。 端木睿恒果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随意和身边走过的官员们寒暄了几句,便朝着沐青阳离去的方向走去。 “燕王殿下。”沐青阳平静地行了个礼。 端木睿恒如鹰般犀利的眼睛淡淡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沐青阳不急不缓地说道:“昨夜百花楼的花魁就是厉赟轩。” 端木睿恒眼底飞速闪过一丝光芒,快地让人察觉不到,“你如何肯定?” “他对草民施了摄魂术,这种西域特有的妖术只有当年的藏王才会。”沐青阳忽略掉端木睿恒的浓浓的不信任,淡然陈述到。 端木睿恒闻言,注视着沐青阳的眼神越发透露出质疑,“哦?不知是哪位高人解了你的摄魂术?” “琼台谷玄机老人的两位弟子。”沐青阳深知要消除端木睿恒的戒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没有必要撒谎,实话实说是最好的选择。 “神医竟识得玄机老人,不知那玄机老人是否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深不可测?” “草民没有见过他玄机前辈,只与他的弟子有过几面之缘,昨夜是他们救了我。” “神医可要小心些,你是千万不能出事的。”端木睿恒淡淡点头。 “谢燕王殿下关爱,草民还要去看望太子殿下,先行告退,请殿下赎罪。” 沐青阳面无表情地说着,对端木乾瑾略一施礼,也不等他说话便低头告退。端木睿恒鹰一般的眼睛注视着她远去的背景,犀利的眼睛顿时闪过一丝暗芒。 端木睿恒虽然不十分相信沐青阳,但是任何一个有关厉赟轩的消息,他都不会放过,虽然昨日出事后就马上让隐卫将百花楼监视起来,现在却是又马上加派了一支人马,严查起百花楼每日进出的人。 25 嵘平受挫 沐青阳见到端木祁元的时候,他正一脸安详平和地躺在菊花丛边,晒着太阳小憩。 她不忍心打扰他,阻止了李公公去通传,安静地坐到一边,淡淡地注视着他安详的睡脸,心中的烦躁与不安渐渐平静下来。 端木祁元真的有这样的魔力,他如菊般的高雅平淡的气质能感染人,让人感觉到他的平和然后给人安心的感觉。沐青阳发现这几个月的相处来,她越来越喜欢接近他,似乎所有的阴谋诡计都能在他干净的容颜里都能被澄净下来。 端木祁元似乎感觉到了沐青阳的注视,蝶翼般的睫毛颤抖着缓慢打开,他看向沐青阳温柔地笑了。 “青阳,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殿下做了什么梦呢?” “我梦见我来到海边,你在海上的孤岛中,我想要靠近你却怎么样也靠近不了。” 端木祁元淡淡说着,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哀伤,被他用淡笑掩盖。 “只是个梦罢了。” 沐青阳微微一笑,走到端木祁元跟前,蹲下仰起头来看着他,“殿下今日感觉如何?心口是否还会痛?” 端木祁元微微一摇头,对沐青阳眨眨眼睛道:“今日不曾痛过,青阳的酒是不是酿好了呢?” “早就为殿下准备好了。”沐青阳展颜一笑,伸出手来,“青阳该为殿下把脉了。” 端木祁元从绒毯底下伸出手来,沐青阳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她轻轻按上端木祁元的手腕,谁也没有看见她的手心飞速飞出一只蛊虫来,蛊虫骤得贴上端木祁元的手腕,倏地消失不见。 “殿下今日脉象平稳,相信不用太久,殿下就可以恢复健康了。” 沐青阳将端木祁元的手放回绒毯下,淡淡笑着说到。 “很久没有和青阳下棋了。”端木祁元坐起身来,看着沐青阳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恳求来。 “嗯,青阳的手也有些痒了了呢。” “哈哈,好,听见了没?还不赶紧拿棋来!”端木祁元闻言快意地笑起来。 “是,殿下。”宫女们忙下去准备起来。 三更未到,沐青阳早早便来到假山后。 “哼!你昨夜干什么去了?”骄横的声音从树上传来,一阵风吹过,人已经到了沐青阳眼前。 沐青阳满意地点点头,“轻功有进步。” “哼!我每天都带着十斤重的铁片。”端木嵘平不满地撅起嘴,撩起衣摆袍,露出小腿上绑着的铁片。 “你说,你昨夜为何未来?” 他愤愤地将衣摆放下,满脸怒气,“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 “昨晚突然发生了点意外,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沐青阳真诚地道歉。(.无弹窗广告) “哼!”某个撅着嘴的皇孙殿下还是不满地哼哼着。 “呵呵。”沐青阳无奈地笑笑,“作为道歉,我请你喝酒好了。”说着接下腰间的葫芦,递给端木嵘平。 端木嵘平狐疑地看了一眼沐青阳的酒葫芦,“什么酒?” “好酒,保你喝完一辈子都忘不了。” 沐青阳笑着说着,当时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数年后会成了真。 “真的假的?”端木嵘平将信将疑。 沐青阳拔出酒塞,微微晃动酒瓶,酒香漂荡出来,直钻端木嵘平的鼻子。 他深深一吸,干爽醇厚的香味在胸腔中翻腾,感觉好极了。于是一把夺过沐青阳的酒葫芦,仰头就往嘴里倒,大半的酒很快就进了他的肚子。 他抱着空了一大半的酒葫芦,酣畅淋漓地吐出一口气来,咂咂嘴道:“好酒呀!” “呵呵。”沐青阳淡淡一笑,“气消了吗?” 端木嵘平将最后的一点酒也喝了干净,将酒葫芦扔回给沐青阳,皱起眉头抹抹嘴,一副很勉强的样子。 “勉强原谅你了,今天要教我什么?上次那个剑术我早就练得透熟了。” “是吗?那我来验证一番。” 沐青阳折下两段树枝,除去叶子,递给端木嵘平一根,“我让你一手,如果能赢我,我便再教你些有趣的。” “好啊,那你绝对是要输定了的!”端木嵘平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一个标准的姿势来。 “是吗?”沐青阳摇摇头,不以为意,“我来了,接招!” 语罢,手中树枝挥舞出炫目的剑式来,直直击向端木嵘平的面门。 “小心了,左边!” 端木嵘平猛侧过身堪堪躲闪,手下意识一举,挡去沐青阳飞速刺来的树枝,手臂顿时被刺得一阵火辣辣的痛。 “换右边了!” 沐青阳说着,旋身反手挥出手里的树枝,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端木嵘平的右腹上。 端木嵘平被打得后退了几步才站住,明明痛极了,却咬牙忍住,眼一瞪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 沐青阳微微一笑摇摇头,“小心你的脚。” 语罢她侧身一闪,飞扑过来的端木嵘平扑了个空,未等端木嵘平站稳,沐青阳翻身骤然弯倒下去,树枝一划正好打在端木嵘平的小腿上,虽然隔着铁片,但是端木嵘平还是被打得踉跄了好几步。 端木嵘平呼呼喘着气,心中气闷不已,他以为自己已经把招式练得熟透了,至少能有出手的机会,哪里知道自己会狼狈地只有防御的份,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就到这里吧。”沐青阳扶住端木嵘平,淡淡道。 端木嵘平将树枝猛一丢,赌气往地上一坐,嘴嘟得老高,“我怎么那么没用!” “不,你很厉害,才这些日子就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是很不容易的。” 沐青阳走到嵘平对面蹲下,“你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只要肯下功夫,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过我了。” “用不了多久是多久?” “用不了十年罢。” “十年!”端木嵘平一下子弹起来,“这叫用不了多久?” 沐青阳睨他一眼,起身手一挥将他丢在地上的树枝挑起来,端木嵘平连忙下意识接住。 “好了,我再教你几个招式,你要记住,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死记招式是没有用的,熟记于心后还要融会贯通,否则它就永远都不是你的东西。” “嗯,我记住了。”端木嵘平答应的有些有气无力。 端木睿恒看着鸽组得到的最新情报,眉头越蹙越深,梨花酿是琼台谷的产业,用于谷中弟子外出时落脚之用,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难道沐青阳所说的都是真的? 已经好几天了百花楼没有露出半点马脚来,花魁依旧闭门不见人,来往的人也没有半点问题,前去刺探情况的隐卫们都空手而回。 难道一切都是他想错了?端木睿恒揉捏着眉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26 塔娜出题 八月十五终于到了。[] 端木江天在御花园大宴梅克王子莫日根和公主塔娜。 御花园里宴桌区周,摆满菊花、大石榴以及其他时鲜的美丽花草。宴桌前方搭建起高高的舞台,一架屏风被放在舞台下方前面的中间部位,屏风两侧搁置鸡冠花、毛豆技、芋头、花生、萝卜、鲜藕。屏风前设一张八仙桌,上置一个特大的月饼,四周缀满糕点和瓜果。 端木江天坐在首位,左手边是太子,右手边是皇后。底下右边靠前处依照辈份坐着苍云的皇子和公主,左边是梅克的王子和公主。剩余比较靠后的位置上坐着的是宰相将军等数位大臣,以及梅克王子带来的几位官员。 梅克王子莫日根长得高大威猛,脸部线条刚毅,虽然粗犷却有一种别样的英俊。莫日根在梅克语中是神箭手的意思,据说这位王子是梅克第一神箭手,所以梅克国王才赐予他莫日根的名字。 梅克公主塔娜身着红衣十分低调,一直安静地没有任何言语。她蒙着面纱,手脚处皆佩戴着铃铛,走路的时候带来清脆的叮铛声。 众人坐定向端木江天三呼万岁后,宴会开始。舞台上演着中秋的神话戏曲,时而换成舞蹈或是乐器表演。 酒至正酣,御花园中央升起绚丽的烟花,色彩缤纷,五光十色。众人在绚丽多彩的烟花下边赏着月,看着戏剧表演,边把酒言欢,场面一派热闹和谐。 待月至中天,端木江天携皇后缓缓走至八仙桌前,两人一起按宴会在场人口将月饼切作若干块,在座每人象征性地尝一口,名曰“吃团圆饼”。 莫日根放下装着月饼的盘子,对端木江天拱手道:“我梅克人在中秋之夜,爱做“追月”的游戏。与你们苍云国的赏月看戏剧甚是不同。” “哦?何为追月呢?”端木江天浓眉微挑,笑着问到。 “我们跨上骏马,在银白色月光下,朝西放马奔驰,月亮由东方升起,坠落天西方。执着的梅克骑手,不到月亮西下,追月不止。在梅克我们每到中秋节都会在晚上举行赛马大会,赢得冠军的人会被称为我们的草原英雄,受到尊敬。” “嗯,有意思。”端木江天赞许地点点头。 莫日根站起身来,望了望皎洁的圆月,对端木江天行了一礼道:“今日八月十五中秋节,莫日根无法追月,心中甚是难受,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皇帝陛下成全。” “王子但说无妨。” “素问燕王殿下骑术了得,莫日根希望能在宴会结束后,能与燕王殿下比赛骑术以了遗憾。”莫日根看向端木睿恒露出十分真诚的表情。 端木睿恒没有说话,举起酒杯来,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 端木江天见此不露声色,抚掌大笑,“好,好,只是宴会结束难免有些晚了,不如待到明日,朕亲自为你们做裁判。” “谢过皇帝陛下!”莫日根低垂下头,恭敬地对端木江天行了个礼,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光芒。 这时一直没有出过声的塔娜公主站了起来,身上的铃铛脆脆响起,她慢慢走到中间来,盈盈对着端木江天半跪行礼。 “塔娜拜见皇帝陛下。”塔娜轻声说着,声音娇脆似黄鹂,清脆悦耳。 “平身吧,塔娜公主有什么事要和朕说吗?” 塔娜脆脆一笑,指着台上跳着舞的舞姬道:“塔娜见到她们跳舞,所以也想要为大家献上一支舞,希望大家会喜欢。” 端木江天一听开怀大笑,“哈哈!好!朕素问梅克舞蹈热情洋溢,动人非凡,今日总算是有机会见上一见了!” 台上舞了一半的舞姬们忙停了下来,安静有序地退到台后。 塔娜转过身,身子对着台面轻轻飞了上去。 她随行的几名侍女取了乐器,走到台边站好,塔娜拍了拍手,她们奏起了梅克特有的音乐。 塔娜的身子马上随着音乐舞动起来,她高举起胳膊,宽大的袖子滑落一半,露出白皙的手臂和手腕上带着的银手镯。她慢慢地拍起手来,踮起脚脚尖一前一后地点着地,手腕和脚脖子上的铃铛和着音乐脆脆响起。 音乐变换起来,塔娜眉眼一弯笑了起来,她时而高高飞跃起来,时而快速旋转,手腕交叉旋转摆出妖娆的花形,红色的裙摆绽开,犹如一朵绚丽的牡丹花。 众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如牡丹花般耀眼飞转着的人。梅克舞蹈不似苍云舞蹈的柔软缓慢,它热情似火,激情四溢,吸引人的眼球。 塔娜笑着飞舞着,美丽的身姿如灵活的燕子般纵跃旋转。直到音乐停止了,她还旋转不休,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来,盈盈冲着端木江天的方向拜倒。 “塔娜献丑了。” “好!好!好!”端木江天连说了三个好,拍起手来,赞许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果然美艳动人。” “谢陛下赞美!” 塔娜又福了福身,掀去了脸上的面纱。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这塔娜公主长得不如众人想像中的那样,她没有一般梅克女子那样粗犷,相反倒有些苍云小家碧玉的柔弱之资。 塔娜脆脆一笑,从台上翩翩飞下来,双颊飞上两朵红晕,俏丽动人。 她扫视周围一圈,见大家都直愣愣地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惊艳,心中偷偷乐了会儿,才又脆声道:“塔娜从小就听说苍云国的好男儿都智慧过人,塔娜很想嫁给一个智慧超过塔娜的男子,所以塔娜出了一个难题,如果有人能解答出来,他就是塔娜的良人。” 晋王早在看塔娜跳舞的时候就心痒难耐了,现在见到了塔娜的真面目如此美艳动人,两眼贪婪地直直望着她挪不开眼睛。他低头假意喝起酒来,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端木江天哈哈一笑,挑起眉头来,煞有兴致地问道:“塔娜公主准备了什么样的难题啊?不知道我的这些小子们有没有福气。” 塔娜狡黠一笑,拍拍手道:“拿上来吧!” 一名侍女马上端来一个蒙着红布的木盘,塔娜神秘一笑,“这个可是我们梅克最神秘的东西之一,大家看仔细了哦!” 说着她高高掀起锦布来,众人伸脖望去,一朵拳头大小的类似于莲花的碧绿的花躺在木盘上,仿佛有生命般柔柔绽放出墨绿色的光芒,花瓣透亮,几乎可以看见里面流动的汁液。 塔娜扫视一圈,有些得意地扬起脆亮的声音来:“只要谁能说出它是什么,并且将它拿到我面前,他便是塔娜的良人。” 众人仔细注视着那朵奇异的花,交头啧啧赞叹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它是什么东西来。过了很久都没有人能站出来,端木江天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起来,却又无可奈何。 塔娜掀开锦布的时候端木乾瑾正含着一颗葡萄,他注视着那朵花眼睛猛地睁得老大,喉咙一顿整颗葡萄还未咀嚼便哧溜一下滑了进去。 他瞪着那朵花,想到自己在青阳的药房里东翻西找的时候,见到过一个图片画得就是它。 当时他还好奇问过青阳,青阳告诉他这花叫做碧云冰莲,出自梅克的草原之泪――玉簪湖湖底,二十年才能长成一颗,能解百毒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但是碧云冰莲极其难采,人手的触碰会让它迅速凋谢。它只能存放在泡过酒的木盒里,也只有泡过酒的手才能触碰它。 端木乾瑾越想越纠结,看大家脸色是都不知道的,自己要是不说,失了皇家颜面都算小事的,整个苍云的颜面怕是都丢尽了,可是自己要是说了,就要成会成为这个塔娜公主的良人。塔娜公主美则美矣,可是自己不喜欢她呀! 端木乾瑾低头摩挲着酒杯,纠结不已。 说?还是不说? 说?还是不说? 说?还是不说? 27 嵘平的无奈 一旁的端木睿恒瞥了一眼一直闹心不已的端木乾瑾,以为他是喜欢人家公主却苦恼于不知道那花是什么,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的,大家都猜不出来,喜欢她的话和父皇说去就是了,四哥会帮你的。” 端木乾瑾苦恼地抬起头,凑到端木睿恒的耳边低声道:“四哥,其实我知道那个花,但是我不想娶那个公主。” 端木睿恒挑起眉头,不太相信地上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哎!是真的!我真的知道,青阳告诉过我的。”端木乾瑾见端木睿恒不信,顿时急于证实。 “哦,那你就说说看,要是塔娜公主说是对的,我才信你。”端木睿恒端起酒杯来,掩去嘴角的笑意。 “说就说,你可别后悔!”端木乾瑾虽然神经大条,但是也不至于太笨,端木睿恒打的什么小九九,他心里还是大概能想到的,非要他说是吗?好啊,那就说呗。 端木乾瑾诡异地一笑,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众人的视线立马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塔娜也疑惑着望向他。 “这个东西其实很简单。” 端木乾瑾淡笑着一手摇着扇,一手端起案几上的酒壶,站起身来向塔娜走了过去,“它就叫做……” 他卖起了关子,绕着碧云冰莲转了一圈,将酒壶里的酒悉数淋到自己手上,这才笑道:“它就叫做碧云冰莲,出自你们梅克的草原之泪――玉簪湖湖底,二十年才能长成一颗,能解百毒且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将碧云冰莲捧起,递到了塔娜眼前。 塔娜看着笑得开心的端木乾瑾,心中疑惑,碧云冰莲可是只有梅克王族才知道的东西,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知道那么多。 端木乾瑾对着有些错愕的塔娜,又是眯眼一笑,“塔娜公主,这些都是我的四哥燕王告诉我的,也是他要我上来说的,你的良人找到了,就是他!” 端木乾瑾笑着伸出一手来指向端木睿恒,塔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冷然俊美的男子单手端着酒杯,傲然坐着,全身散发出逼人的华贵气质。她忍不住仔细多瞅了几眼,双颊顿时飞上两朵红晕,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端木睿恒冷冷看向端木乾瑾,狭长的凤眼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 不等他说点什么,端木江天豪爽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哈哈――好!好!老四府中正好少了一位正妃,塔娜公主可愿意让我的老四做你的良人啊?” 塔娜抬起娇羞的脸来,两手掀起裙摆来对着端木江天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多谢皇帝陛下美意,塔娜愿意。” 端木睿恒掩去眼中情绪,淡笑着站起身来,对端木江天抱拳行了个礼,“睿恒多谢父王!” 莫日根见此也站了起来,对着端木江天行了一个梅克的最高礼节,“谢过陛下!” 端木江天抚着茂密的胡须,欣慰地点点头,望向端木乾瑾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表情。 端木乾瑾乐呵呵地摇了摇纸扇,对着端木江天挤了挤眼睛。 这时晋王端木允钰突然站起来,对着塔娜举杯道:“塔娜公主一舞惊艳,小王敬你一杯。” 他说着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仰头将酒饮下。 塔娜见此便站了起来,虽然不知端木允钰是哪位王爷,但是还是端起酒杯十分豪爽地干了杯,她脆脆一笑道:“殿下说错了,塔娜已经不是公主了,塔娜是燕王妃!” “哈哈,对!对!不知以后我还有没有福气能见到燕王妃的惊鸿一舞?”端木允钰哈哈一笑,长长的凤眼望了端木睿恒一眼,闪过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塔娜以后只为良人而舞。”塔娜偷偷看了端木睿恒一眼,红了双颊害羞地侧低下头。 众人于是揶揄地看向端木睿恒,端木睿恒却不为所动,他脸色沉静未发一言,只微微应付般勾了勾嘴角。 端木江天见此又哈哈大笑起来,素闻梅克人大气爽朗,看来果然如此,草原上的小姑娘与苍云的比起来真是很不一样。 众人一见端木江天笑了,便也齐齐笑了起来,塔娜深埋着的脸袋儿愈发红了起来。 端木允钰见此只好勾起嘴角坐了回去,没有再说什么,自己喝起酒来。 此后这场宴会便没有别的趣事发生了,无非就是戏曲,舞蹈和乐器演奏。 端木嵘平再也忍不住了,这些无聊的表演看得他心里直冒火,他咬咬牙下了一个决定。 他偷偷端了盘糕点,藏到身后,凑到太子妃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太子妃回头看着他,摇摇头淡笑道:“快去吧!” 端木嵘平开心一笑,“谢母妃!” 端木嵘平偷笑着端起糕点就往沐青阳的药房跑去,他告诉母妃他尿急要去方便,母妃二话不说就准了,没想到母妃这么好糊弄,他低着头捂着嘴笑得贼兮兮的。 “师父!师父!你在不在啊?” 一个小小的黑影小心翼翼地把什么东西抱在怀里,从墙头一跃而下,来到里院找到沐青阳的药房前,见沐青阳的药房里还亮着灯,于是趴到窗边唤到。 虽说沐青阳没有答应嵘平要收他做徒弟,但是嵘平却依旧叫得欢喜,当然只限于他心情好的时候,一口一个师父叫得贼顺口。 沐青阳此刻并不在药房里,她和尹辰逸正坐在屋顶看着烟花、喝着酒。嵘平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两人离得不远,听得倒是清楚。 尹辰逸抓着酒壶的手微微荡悠起来,他看着沐青阳有些嘲弄地笑了笑,“怎么,还收了皇长孙做徒弟?看来你是真是把端木江天当自家人了。” 沐青阳侧头看了尹辰逸一眼,仰头灌了一口酒微微勾唇:“你要是不想身份暴露的话,就赶紧消失吧。” “好吧,我就当作你是在关心我好了。”尹辰逸笑着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抱起几壶酒脚尖一点,光影般消失在夜幕中。 沐青阳起身整了整衣衫,跳下房顶。 “呀!师父,原来你在屋顶啊!”嵘平站直身体,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哈哈!徒儿当然是来孝敬师父你来啦!” 嵘平贼贼一笑,假装神秘地从身后拿出一盘糕点来,“瞧!我够意思吧!御膳房的中秋巨献,很不错哦,尝尝吧!” 沐青阳微微有些意外,她点点头,随意拿起一块来咬了一口。是个酥皮月饼,以松仁、核桃仁、瓜子仁和冰糖、猪油作馅,食之不觉甜而香松柔腻,迥异寻常。 她赞许地点点头,“很好吃!” “哈哈,那是当然的嘛!” 嵘平得意一笑,献宝般指着中央一个月饼道:“这个更好吃,是双黄月饼,师父你再尝尝这个!” “哈哈!双黄月饼,好东西!”屋檐上倒挂下来一个人,乌黑的眼睛在明亮的月色下贼亮贼亮。 龙崎嘻嘻一笑,抓着横木往前一荡,伸手抓起正中间的一个月饼,轻声落在地上。他咬着月饼回过头,冲嵘平做了个古怪鬼脸,眉眼满是挑衅的笑意。 嵘平果然怒了,他把盘子往沐青阳手里一塞,怒气冲冲地指着龙崎,“小子,好大的胆子,敢抢本殿下的东西,有胆的你别跑!” 他说着就挥起了拳头冲了过去,沐青阳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龙崎的武功不知比嵘平高出多少,嵘平这般冒冒失失地冲上去,铁定是要挨拳头了。 “龙崎,他是皇长孙,手下留情!”沐青阳无奈地看着两个小鬼扭打到一起,但又怕说出来会让嵘平受挫,于是传音入耳。 龙崎嘻嘻一笑,也传音入耳道:“笨蛋,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到他的。” 是呀,他当然不会伤到嵘平,他这明显就是逗着嵘平玩。仗着自己轻功了得,便一下子闪到嵘平身后弹弹他的后脑勺,一下子又转到他右侧,捏捏他的耳朵,在不就是绕着他飞快转圈子,时不时地拍拍他的脸,摸摸他的身体。 嵘平眼瞅着龙崎到了眼前,伸手去抓的时候,他却又闪到了身后,如此一来一回间,嵘平气喘吁吁不算,胸里憋足了气,一张粉嫩的小脸涨的通红。 “好了,够了,别闹了!”青阳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抓住龙崎的手,迫使他停下来。 “好吧!”龙崎摊摊手,一吐舌头,“这小子太弱了,一点不好玩。” 说着抢过沐青阳手里的糕点盘,呲溜一下跑得老远。 “师父!你就这样看着徒弟我被欺负?”嵘平怒气冲冲地叉着腰质问沐青阳。 沐青阳瞥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水平吗?” 这话一说出来,原本因生气涨得气鼓鼓的嵘平顿时焉了下来,他垂下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他说的没错,我真的太弱了。” 沐青阳拍拍他肩膀,“你刚学武功,起步晚罢了,以后会变强的。” 嵘平依旧低垂着头,眼眶隐隐已经有了些通红,“我不想总被人欺负。” 这时吃完了一盘糕点的龙崎,一蹦一跳地回来了,他绕着沐青阳和嵘平走了一圈,挠挠头,有些不解,为何气氛变得那么低沉呢。 “喂!你们怎么了?” 嵘平猛抬起头,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瞪向龙崎。 龙崎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你要干什么?” “说!你是哪一宫的奴才?”嵘平往前一步,逼向龙崎。 “哈哈!哪一宫?呃,哪一宫呢?我想想……”龙崎干笑着挠挠头,向沐青阳投去求助的目光。 “长孙殿下,他是我药房里的药童。”沐青阳走到龙崎身前,隔开两人。 “好!往后你就来我这边,当我的伴读。我会向父王说去,你今天就可以跟我走了。” 龙崎一听,连忙摇头,弱弱的求助眼神再次投向沐青阳。 “殿下,这恐怕不妥吧。”沐青阳略一皱眉,淡淡说到。 “放心!我不会凌虐他的,我只是想要他陪我练功,而且师父要是缺人的话,我去向皇爷爷替你要一个就是。”嵘平似乎主意已定。 沐青阳退一步道:“既然是想要他陪你练功的话,如此以后每夜教你武功的时候,他也一并来就是了。” “不,光晚上那点时间根本不够,我要他白天也能跟我练功。” 沐青阳顿时有些无奈,想着等到尹辰逸回来或许有办法,于是找了个借口:“那你明日再来要人吧,我今天还需要他帮忙干活。” 嵘平想着现在母妃和父王都在宴会上脱不开身,恐怕没时间管到自己,明日就明日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点点头道:“师父忙的话,嵘平就不打扰您了,嵘平先走了。” “嗯,去吧。”沐青阳淡淡点头。 待嵘平离开后,沐青阳看着一脸闹心的龙崎,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去找你大师兄吧,如果他也没有办法的话,你就只能去伺候皇长孙了。” 龙崎后悔莫及地挠挠头,自己真是犯贱,闲着没事去招惹什么皇长孙,他默默叹了口气,半声不响地消失在夜幕中。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少了一些内容我已经补上了对大家表示抱歉 28 比试 第二日,沐青阳照例去为端木祁元诊脉,龙崎和尹辰逸一夜未归,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两人打算怎么处理昨夜的事。(.无弹窗广告) 端木祁元远远看见沐青阳空手而来,满是期待的眼睛一下子暗了光彩。等到沐青阳上前请过安诊过脉后,他有些失望地开口道:“青阳,你答应过的,会带酒来的。” 沐青阳看着端木祁元失望的样子,心里内疚起身道:“青阳这就去取,太子殿下请稍候。” “等一下。”端木祁元见沐青阳起身要走,连忙出声阻止。 “午后四弟会和梅克王子在西郊比试骑术,到时候青阳与我一同前去,青阳那时将酒带上,咱们躲到一边一边喝酒一边观看可好?” 沐青阳微微觉得有些不妥,但是看见端木祁元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也不好扫他兴致,于是点点头道,“是,殿下。” 未时左右,沐青阳与端木祁元带着几名侍卫,微服到了西郊端木睿恒和莫日根比试骑术的地方。 随行的侍卫们在能看得见端木祁元的前提下,各自找了地方远远躲藏起来,沐青阳和端木祁元带了几小瓶酒,找了棵离比试地点比较近的大树,跃上树梢掩住身影。见时间还早没有人来,两人便启开装着竹叶青的酒瓶,悠闲躺到树枝上,准备喝点酒。 端木祁元眯眼闻着酒香,点点头道:“青阳酿的竹叶青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甘冽清纯,让人沉醉。” 沐青阳淡淡一笑,将一瓶酒递到端木祁元面前,“殿下不想来一口吗?” 端木祁元睁开眼睛,接过酒瓶喝了不大一口,眉毛一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沐青阳:“青阳,你真是一个妙人儿!” “殿下过奖了。”沐青阳仰头喝了一口酒,笑着说到。 “这酒是青阳所创吗?” “不,是跟一位老前辈学的,只是青阳在里面多加了一味迷迭香。” “加得好!”端木祁元赞叹着,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喝起来。 沐青阳看着端木祁元一边喝着酒,一边露出赞叹满足的神色,淡淡笑了笑。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端木睿恒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地来了。远远看去,除了端木江天和他带来的一些侍卫以外,塔娜带来了梅克的大臣们,谷王端木乾瑾和晋王端木允钰也来了。 莫日根骑在一匹高大的梅克骏马上,高大挺拔的身子挺得笔直,他驱马上前建议道:“光是比试骑术太过枯燥,不如我们加点花样?” “王子有什么好主意,只管说出来就是!”端木江天端坐在上座,笑着说到。(.无弹窗广告) “我们骑马绕这个场地跑三圈,每跑到那个树下的时候,便放出数只鸽子来,每人每圈只可射箭一次,谁先跑完三圈而且射的鸽子多,谁便算是胜者。” 端木江天扫一眼一边如雕像般,骑在马上肃穆无语的端木睿恒,朗声笑道:“好!有意思,就这么办!” 一旁的侍卫听命下去准备,只一会儿就端了三个关满鸽子的笼子放到树下,那棵树正好就是沐青阳和端木祁元藏身的树。 树上的沐青阳和端木祁元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坐直了身体。 他们透过树叶的缝隙,看见端木睿恒和莫日根已经站到起跑处,准备就绪了。 端木江天身子往椅背上一躺,洪亮的声音响起:“开始!” 黄尘飞舞,马蹄飞扬,两匹骏马如风般掠了过去,速度极快,不分前后。 眼看着就要接近那棵树了,两个侍卫上前打开了一个装满鸽子的铁笼。“噗噗――”数十只鸽子扑打着翅膀一窝蜂飞了出来。 端木睿恒和莫日根见此皆立马举起弓箭来,莫日根的眼睛突然爆发出神彩,只见他飞速射出一支箭来,“扑通――”一声,两只鸽子被射落在地,那支箭正好穿过鸽子的眼睛。 这时端木睿恒的箭才搭上弓,但是搭上的却是三支箭。 沐青阳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头。 “嗖嗖嗖――”三声嘶嘶声响起,“扑通扑通扑通――”三只鸽子脖子上各插着一支箭,从半空掉落。 莫日根眼神一敛,甩了甩马鞭,超过了端木睿恒。 第二圈,莫日根射出了两支箭,都是一箭双雕。 端木睿恒落后他一些距离,依旧是射出三箭,每支箭都射中一只鸽子。 到了第三圈,莫日根依旧射出两支箭,依旧是一箭双雕。 端木睿恒紧跟着射出了三支箭,这一次,有两支箭只射中一只鸽子,但是还有一支箭却射中了三只鸽子。 莫日根与端木睿恒在差不多的时间到达终点,只是莫日根稍稍快了一点。 两人下马来,大步走到端木江天面前行了个礼。 “好!”端木江天笑着伸手示意他们起身。 侍卫们将射中的鸽子分堆放好,端木江天上前看了看,莫日根射的鸽子虽然比端木乾瑾少了一只,但是却有两只是射中眼睛的,而且他还比端木睿恒先到终点。 再看端木睿恒的,每一只都是射在了距离头部一寸之远的脖子上,精准无比。 “平手!”端木江天宣布。 两人也是看到对方水平的,互相看了看对方射中的鸽子没有任何异议。 莫日根英俊的脸上挂着合适的笑容,对端木睿恒抱拳道:“早就听说过燕王殿下的三箭齐发威力无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端木睿恒回了一礼,“王子的一箭双雕更胜一筹才是。” 两人心里都明白,这场比试实际上是一种试探,无论对方是否尽了全力,表现出来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四弟并没有尽力,”端木祁元微微有些诧异,轻声说道:“他的三箭齐发远不止这样的水准。” 沐青阳眼底闪过无数种光芒,点点头。当然,他适才射箭的力道比起七年前他射中她的力道还要稍逊,这远不是他的真实水平。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此两人便只打了个平手。”端木祁元看着众人远去的身影,疑惑不已。 “也许燕王殿下不想让梅克王子看出他的真实水平。”但是又不能失了苍云的颜面,所以才有了平手这个结局,沐青阳在心里补充。 “嗯,我想也是这般。”端木祁元见众人的身影已经再也看不见了,从树上轻轻跃下。 沐青阳紧跟着跳了下来,“殿下要回宫吗?” “不,难得出来一次,不如我们去街上逛逛?据说东大街有一个叫做百里香的巷子,很是闻名。”端木祁元淡笑着看着沐青阳,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些祈求,沐青阳根本拒绝不了。 “好吧,但是我们一定要在天黑前回宫。” “当然!” 两人这样说好,便骑上马往东大街飞奔而去。 端木祁元甚少出宫,东大街虽说来过几次,但对他来说还是十分陌生的,一切新奇有趣的事物都能让他惊喜半天。 沐青阳看着他如一个小孩子般在各个小摊面前打转,而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要去百里香的,顿时笑了起来。 端木祁元正戴着一个面具回头,想要展示给沐青阳看,却撞见了沐青阳开怀的一笑。他见过不少沐青阳淡淡笑着的样子,但那些笑都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眼睛却依旧是清冷的。不像这个,是发自内心的快乐。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灿烂绚丽的样子使人移不开眼睛。 他微楞着轻声说道:“青阳,你应该多笑笑,像这样子的笑。”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喜欢上你的笑容。 声音太轻,街面太过嘈杂,隔着数个人站着的沐青阳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她疑惑地看着端木祁元,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端木祁元摇头笑笑,指指脸上的面具,“我是说这个面具好看吗?” 沐青阳看了看,只是一个普通的戏剧脸谱的样子罢了,于是笑道:“嗯,喜欢便买下来吧。” 她上前去,取出几文钱来递给小贩,然后拉起端木祁元的手,“街上人太多,不要离我太远。” 这是她第一次拉男子的手。原来男子的手这般宽大温厚,沐青阳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努力忽略心中异样的情绪。她没有发现,端木祁元的手心与她一样湿润,心跳与她一样快,他与她一样紧张不已。 “累吗?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沐青阳看到前面就是中秋节前与端木乾瑾一起来过的揽月阁,考虑到端木祁元的身体,便如此建议到。 “嗯。”端木祁元的眼睛一直看着两人握着的手,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答应着。 两人这般说着,便进了揽月阁,谁都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直到走进包厢才松开了手。 小二见两人皆相貌堂堂,气质卓群,便笑着恭敬地递上菜单,“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沐青阳接过菜单递给端木祁元,端木祁元接过随意翻了几页,想到自己没有带钱,便凑到沐青阳耳边轻声问道:“青阳,你身上有多少钱?” “大约十两。” 端木祁元继续小声道:“他们的东西很贵,我们钱不够。” “那怎么办?”沐青阳也学着他的样子,将嘴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到。 “呵呵,没关系,我有办法。”端木祁元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来。 “小二,给我们上几道招牌菜,再沏一壶茶。”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收起菜单,吆喝一声退出包厢。 “殿下有什么办法?”沐青阳见小二出去了,好奇问到。 “这家店是四弟的。”端木祁元闲适地笑着说到。 沐青阳左顾右盼了一圈,并不见有何处特殊,能指明这是端木睿恒的产业,于是越发好奇地问道:“殿下如何得知?” “呵呵,四弟在京城有很多产业,他所有的店铺都会在招牌下刻一朵兰花。”端木祁元微笑着四处打量起包厢景色来。 兰花?沐青阳眼皮一跳,顿时想到了姑姑,姑姑最爱的花就是兰花。 没想到这揽月阁竟然是燕王的产业,沐青阳不露声色地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如此也好,至少太子在这里会很安全。沐青阳这般想着,微微放松下来。但等一下发生的事情却完全颠覆了她的想法。 包厢的门被猛地撞开,一群黑衣蒙面人持剑闯入,二话不说将沐青阳和端木祁元团团包围起来。沐青阳立马站起身来,将端木祁元护在身后。 一个妖娆妩媚的红衣女子扭着如水蛇般诱惑的腰肢,一步一步从门外踏进,正是无霜。她妩媚的张开嘴,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黑衣人接到命令,立马挥剑刺向端木祁元,沐青阳拔出剑,一手护住端木祁元,一手挥舞出严密的剑花,将两人保护起来。黑衣人人数众多,而且又都不是等闲之辈,沐青阳为了护住端木祁元渐渐有些吃力起来。 “青阳,我会武功,你让我出手。”端木祁元眼看着沐青阳的手臂为了保护他而被刺到,心中焦急不已。 “不,青阳会保护殿下的。”沐青阳一面说着,一面尽量护着端木祁元往窗户挪去。 这时窗外跳进来几个侍卫,他们上前拖住黑衣人的进攻,其中一人护在端木祁元和沐青阳身前喊道:“殿下快走!” 无霜见此冷哼一声,抽出身后的火蛇鞭来,鞭子通体赤红,质地犹如蛇皮,末端有一个倒钩。只听“劈啪”一声响过,那出声的侍卫被一鞭勾住甩到了墙上。无霜轻轻一拽,火蛇鞭拉出那侍卫半截肠子,收了回来。 沐青阳不敢拖延,眼看着无霜的鞭子又挥了过来,她抱起端木祁元反手挥出一剑挡住鞭子,一个纵跃跳下窗户。 “殿下,相信青阳,青阳会保护你的。”沐青阳抱紧端木祁元轻轻落在地上,一脸严峻但却真挚诚恳地说到。 端木祁元看着沐青阳,心里闪过一丝道不明的感受,下意识地抱紧了沐青阳。 沐青阳一面快速奔跑,一面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 “噔噔――”惊云扬着马蹄朝他们跑来。 沐青阳抱着端木祁元跃上马背,一抽缰绳,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端木祁元抱着沐青阳的腰,回头看向揽月阁,侍卫们还在和黑衣人打斗,无霜妖娆的身子倚在窗边,也不追只是妩媚地笑着看着他们远去,嘴角分明挂着一丝嘲弄。 端木祁元的心头顿时闪过一丝不安,他紧紧地抱着沐青阳,感受沐青阳带来的安心的感觉。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少了一些内容我已经补上了向大家表示抱歉 29 残雪的厉害 端木睿恒的脸色十分阴沉,他望着满地狼藉的包厢,眼底闪过冰冷的杀气。 “司南,你火速回府调集隐卫,往皇宫方向寻找太子。” 他冰冷的吩咐了司南一句,也不等司南回话,飞快闪到窗边,如大鹏展翅般纵下,落在早就等在下面的坐骑烈焰的马背上,抖了抖缰绳,烈焰箭一般地朝前方射了出去。 沐青阳他们骑马一进入树林,便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气氛有些不同。 沐青阳勒马停住,神色严峻地扫视着四周。阴冷的风刮过树梢,带动树叶簌簌作响,四周有着不符合常理的寂静。 沐青阳跳下马背,警惕地看着四周缓缓抽出剑来,她一面注意着四周变化,一面走到惊云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惊云灵巧地眨眨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端木祁元骑在马上,面带担忧地看着沐青阳,他很想告诉沐青阳他不需要她的保护,他只希望她可以安全。 “殿下,听青阳说,等一下青阳叫你走你就走。”沐青阳抬起头看着端木祁元一脸严肃。 “青阳我……” 端木祁元开口正要说点什么,这时四面上空处忽然降落下数个蒙着白色面具的人。 他们穿着怪异,气息冰冷,手里握着半月形的弯刀,脸上的白色面具看上去似曾相识。 沐青阳握紧手里的剑,警惕地看着他们缓缓将包围圈缩小,这些人不就是上次袭击燕王的人吗。 诡异的笛声从树顶处传来,沐青阳的神色顿时冷峻起来。 “殿下,不要听!” 端木祁元深知情况特殊不敢大意,连忙凝聚内力捂住耳朵。 一个身穿白衣,同样带着白色面具的女子,吹着玉笛从树顶缓缓落下,停在一个两米高的枝条上,身姿优雅飘渺,口中吹出玉笛声轻柔飘渺却暗藏杀机。 沐青阳的脸色越发严峻起来,这时包围着他们的那些人已经扬起了弯刀,冰冷的寒光划过刀尖,猛烈的攻势铺天盖地地朝马上的端木祁元攻来。 “殿下,走!”沐青阳为端木祁元挡住连绵不断的杀招,瞅准一个空隙,猛地拍了惊云的屁股一下,一面大声喊到,一面牵制住那些面具人。 惊云嘶鸣一声,扬起前蹄疯狂地冲了出去,端木祁元连忙抓紧缰绳,他努力稳住身子,惊云飞起来似的力量让他没有办法回头看一眼沐青阳。 “嘭——”惊云的马蹄踹飞一个试图挡住它的人,犹如闪电般呼啸而过。 残雪见此吹笛的动作忽然发生了改变。就在这个时候,烈焰载着端木睿恒赶了过来。 端木睿恒抽出剑来,脚尖一点烈焰的马背,飞至沐青阳身边,一面挡开几个面具人的攻击,一面焦急问道:“太子呢?” “放心,殿下已经离开了。”沐青阳与端木睿恒与上一次一样背靠背站立。 残雪掩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吹笛的动作又是一个改变。 那些原本与沐青阳和端木睿恒交着手的面具人,听到笛音改变,不再出手,倏忽一下窜到残雪身后。 随着笛音的改变,半空中忽然洋洋洒洒地落起了雪花,晶莹剔透的雪花六瓣分明,美丽胜过了寒冬飞雪。 残雪一面吹着笛,一面从树梢飞起,身影如白烟般飘渺,倏忽一下出现在沐青阳与端木睿恒头顶。原本站在残雪身后的那些面具人,这时候也跟着残雪一起闪身飞到上空,他们诡异地变换着方位,手里的弯刀闪着冰冷的光芒。 笛声渐渐低沉起来,雪花越来越多,不似开始时的轻盈柔软,它们变得犹如刀尖般锋利起来。 沐青阳和端木睿恒的脸被划破,染着血色的雪花并没有落地,而是在面具人旋转带来的气流下翻滚起来。 沐青阳与端木睿恒心中一惊,不敢再大意,连忙飞舞起手中的剑,挡住雪花的袭击。那些变得脆硬起来的雪花打在剑上,发出清脆的呯呯声,就仿佛是两把锋利的剑在交击。 飞速改变着方位的面具人扬起手里的弯刀,时不时飞至沐青阳和端木睿恒身边,出其不意地刺出一刀,让人防不胜防,沐青阳和端木睿恒的眉头越皱越紧。 “殿下,助我。”沐青阳情急下决定放手一搏。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剑插在地上,伸手隔空抓取了一片树叶,吹出清冷的声音来。端木睿恒既要招架时不时偷袭的面具人,又要注意不被雪花割到,现在还要替沐青阳守住空门,顿时越发吃力起来。 笛声与树叶吹出的暗哑的声音交缠在一起,沐青阳的眼睛缓缓眯起,她默默催动了冰蝉王。雪花既是用寒气凝聚而成,那么她就用更强的寒气来驯服它。 树叶吹出的声音虽然不及笛声嘹亮,音调也不及笛声悦耳,但是却隐隐有了占上风的趋势,疯狂翻卷着的雪花骤然改变了攻击方向,飞扑向了在上空四周旋转着的面具人。 雪花化身锋利的暗器横扫上空,有不少面具人闪躲不及被割到手腕,被割到的地方倏地结了一层冰,手里的弯刀顿时拿不住,乒乓一声掉在地上。 残雪的身形微微一晃,笛声忽的变弱。 端木睿恒见此,猛地划出一个剑气,停上空的所有面具人被剑气击中,嘴角溢出血来,再也停不住身子,落下地面来。 一落地那些面具人马上持刀攻向了吹着树叶的沐青阳,端木睿恒见此便立马闪身冲到前面,拦住了那些面具人,已经受了伤的面具人哪里是端木睿恒的对手,只过了几招他们身上就挂了不少彩。 局势似乎是倒向了沐青阳和端木睿恒那边。残雪掩盖在面具下的嘴唇紧抿起来,笛声忽的又是一变,所有已经慢慢变得轻柔的雪花顿时凝聚到一起,化作了一把把尖锐的冰刀,从上空飞刺向站在沐青阳身前,与面具人们交着手的端木睿恒。 沐青阳吹树叶的手指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端木睿恒一剑挥向面具人,欲趁着面具人退后的空隙,抬剑扫开冰刀,但是那些面具人却在此刻不顾扫到胸前的剑,疯狂地不要命地举起弯刀刺了过来。 端木睿恒欲挥到上空的剑只得立马转移方向,剑刃飞快划过自杀式飞扑过来的面具人的胸口,鲜血溅落黄土,面具人口中溢出血来倒地身亡。但这个时候所有的冰刀却已经就要刺到他的后背了。 沐青阳的眼睛猛地睁大,她的脑海顿时有些空白,只能想到一件事——端木睿恒绝对不能死!她凝聚内力,猛吹出一个诡异尖锐的长音调来,飞身地扑向了端木睿恒。 冰刀没入身体并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伤口,沐青阳死死抱住端木睿恒,一股铺天盖地的冰冷感觉,将她刺激得不住颤抖起来。 残雪的嘴角溢出血来,身子一晃从空中掉落,她扫一眼满地的尸首,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一挥衣袖闪身离开。 端木睿恒没有追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抱着软倒在地的沐青阳,心中闪过一种莫名的滋味,只觉胸口堵得难受,“喂!沐青阳!你怎么样?醒醒!” 他轻轻摇晃着沐青阳,焦急不已,没有意识到他对沐青阳的称呼变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喃喃自语般问到,眼睛里闪过动容。 沐青阳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了端木睿恒一眼,张了张嘴还未出声便又失去了知觉。情急之下的端木睿恒只好召唤来烈焰,载着沐青阳往燕王府赶去。 带着一队隐卫慌忙赶来的司南见到的就是一地的狼藉,数十个蒙着白色面具的人的尸体诏告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杀戮。 “仔细检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司南脸色冷峻,虽然没有见到燕王殿下,但是谁能保证燕王殿下此刻是安全的。 “是!”隐卫们连忙上前仔细查看起尸体来。 “首领,尸体还有些温热,看来没死多久。”隐卫队长收集好所有结论,上前对司南复命,“尸体身上的伤口除了燕王和沐神医的剑造成的以外,还有一些似乎是某种暗器导致的,目前还无法确定是什么暗器。” “一队留下处理尸体,其余人跟我回府!”司南点点头,冷静地下命令。 “是!” 30 沐青阳的真心 端木睿恒抱着沐青阳旋风般进入燕王府,王府里的齐管家见他脸色严峻,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这是?” “快去准备炭火,送到我房间!” 端木睿恒冰冷地说着,抱着沐青阳的身影光速般闪过,齐管家看得微微一愣。 端木睿恒将沐青阳抱到床上,用棉被将她仔细包裹起来,见沐青阳还是冷得不住发抖,心中顿时起了一阵无名火,“来人!火呢?” “来了,来了。”齐管家忙不迭地回答着,房门被打开,一串婢女捧着火盆鱼贯而入。 “摆到床边来,快!” “是!” 一盆又一盆的炭火被排到床边,天色逐渐黑暗,炽热的火光却将满室映照地犹如午日般通亮。 严实地包裹在棉被里的沐青阳还在瑟瑟发抖,她一脸苍白,嘴唇的色彩更是越来越紫。 “去拿几床棉被来!” 端木睿恒的眉头深深蹙着,一直没有平展过,他看着明明冻得发抖却满头大汗的沐青阳,心口处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拽着,纠痛起来。 被子很快就拿来了,可是沐青阳身上冒出来的只有寒气,没有半丝温度,盖再多的被子也是于事无补。 “你们都出去吧。”端木睿恒冷声说到,伸手摸着沐青阳冰冷的脸袋,见她的眉毛上渐渐凝了一层白霜,眉头皱得越发深刻。 齐管家连忙招呼一屋的婢女退了出去。 端木睿恒叹了口气,除去自己的外袍,掀开三层棉被坐到沐青阳身后抱住她。(.好看的小说)他的手放到沐青阳的衣襟处,正要褪去她的衣物,昏迷着的沐青阳却敏锐地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 端木睿恒以为她醒了,连忙将她转过来,仔细一看惊喜的眼眸顿时一暗。原来这只是她在昏迷中呼喊出来的一句话,端木睿恒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殿下,走!快走!” 昏迷中的沐青阳不知梦到了什么情景,皱着眉头揪住衣襟,费力地呼喊起来,声音嘶哑,揪人心肺。 “不,不要!燕王小心!” 端木睿恒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酸涩来,他想起那日在山洞中的时候,沐青阳曾经对他说,她会做给他看,让他相信她。如今看着昏迷中的沐青阳露出这样一颗真挚的心来,他心中垒起的高高的堡垒,顿时轰然倒塌。 他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不断喃喃自语着的沐青阳,流露出浓浓的心疼来。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沐青阳皱起的眉头,附到她耳边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温柔的语气反复说道:“太子没事,燕王也没事……” 沐青阳仿佛听见了一般,皱起的眉头慢慢平伏下来,也不再反复喃喃自语,只是抓着衣襟的手却还是没有放下。 端木睿恒见她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便也不再试图褪去她的衣物,只是隔着衣服将她抱得紧紧的。 冰冷刺骨的寒气咆哮着猛烈地袭入四肢百骸,端木睿恒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冰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可以忍受了,于是便将被子围起来,细细裹住两人。[]薄唇紧抿起来默默开始凝聚内力,掌心处散发出火热的气息来,一手在前,一手在后,紧紧圈住沐青阳。 时间一点一滴地滑过,天色由灰黑色变得漆黑起来,门口处焦急等着的齐管家,时不时往窗户张望一眼。窗纸上朦胧地印出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身影。 端木乾瑾自从知道端木祁元遇刺后,便连忙赶去了玉清殿看望端木祁元,见端木祁元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外别的都安好,又问过太医后才放下心来。 他在玉清殿里陪了端木祁元整个下午,只见端木祁元总是时不时站起身来,来来回回走来走去,好像总是无法静下心来,心中纳闷不已,“皇兄,你怎么了?” 这时前去打听消息的太监小顺子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端木祁元没顾得上回答端木乾瑾,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拉住小顺子的手焦急问道:“怎么样?” 小顺子稍稍喘了口气,“回太子,燕王已经回府了,回府时手里抱着一个青衫男子,应该是沐神医没错。” “什么?抱着?为什么?青阳怎么了?”端木祁元一着急,抓着小顺子的手劲顿时大了不少。 小顺子痛得吸了一口,但是又不敢挣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神医受伤了,据说是很严重。” 端木祁元猛地后退了几步,内疚,心疼,后悔以及一些不可名状的滋味充斥在心间,翻腾蹈海般压得他喘不过起来。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他要见到沐青阳,他一定要见到沐青阳。 小顺子上前扶住端木祁元,担忧地问道:“太子您怎么了?” 端木祁元摇摇手,挣开小顺子的搀扶,“去准备一下,我要去燕王府。” “是,殿下。”小顺子狐疑地看着端木祁元,挠挠头有些不解他这是怎么了。 “皇兄,那小太监说的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端木乾瑾听端木祁元和小顺子的对话听得心中满是疑问,他只知道端木祁元在宫外遇刺了,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听到小顺子说到沐青阳,还提到受伤,心中顿时慌乱多过了疑惑。 端木祁元叹了口气,内疚说道:“今日若不是我坚持要去东大街,青阳也不会因为要保护我而受伤。” “什么?青阳真的出事了?”端木乾瑾不如端木祁元沉稳,一听到沐青阳受伤,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行,不行,青阳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端木乾瑾扑到端木祁元身前,一脸焦急的神色似乎要胜过了端木祁元。 端木祁元抓住他的手,稳住他道:“别急,青阳现在在燕王府,你与我一起去就是了。” 小顺子准备了轿子,端木祁元见此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端木乾瑾直接上前踢了轿子一脚,脸色有些狰狞:“蠢奴才!什么时候了还备轿子,快去把马给本王牵过来!” 小顺子被吓得腿一软,连忙跪下磕头,“谷王赎罪!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端木乾瑾恨铁不成钢地怒吼:“还不快去牵马!” “是!是!是!”小顺子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来,慌张跑向马厩。 两人骑了马,把马鞭挥得飞快,将尾随着的一队侍卫甩得老远,一前一后到了燕王府。 两个门卫一看是这二位大人物,连忙上前打开大门,端木祁元和端木乾瑾跃下马来,没等门卫下跪请按,将马鞭往他们手里一塞,风风火火地就往燕王府里走去。 齐管家还在燕王房间门前徘徊着,听到下人的通传,又往窗户看了过去,端木祁元和沐青阳还是维持着紧紧拥抱着的姿势。已经过去两个个时辰了,他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断他们,只好一面快速向大堂快步走去,一面在心中琢磨着该怎么拦住太子和谷王。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谷王殿下!”齐管家带着一屋的奴才,对端木祁元和端木乾瑾下跪请安。 “齐管家快请起,不知燕王正在何处?”端木祁元虽然还是一脸温煦,气质温文尔雅,但眉眼里却泄露着浓浓的焦虑。 “齐管家,四哥到底在哪里?神医沐青阳是不是在这里?”端木乾瑾可没有端木祁元那么能隐忍,他一把抓起还未来得及站起来的齐管家,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到。 齐管家有些为难地看着端木乾瑾,踌躇半天才说道:“王爷正在为沐神医疗伤,已经两个时辰了,奴才不敢打扰。” “在哪里?”端木祁元和端木乾瑾异口同声地问到。 “在王爷居住的松风堂。” 齐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还没有消散,眼前的两个身影却早就风一般地不见了踪迹。齐管家脑海中闪过一个场景,连忙惊呼一声,一拍大腿赶忙追了上去。 31 我喜欢你 端木祁元和端木乾瑾停在门前,视线落向窗户上印出来的影像:两个人裹在一条被子里紧紧地相拥着。 端木乾瑾慢慢走到门前,用最轻的声音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一下子如同石化了般无法再动弹一下。 端木睿恒的头深埋在沐青阳的脖颈处,他深深地拥着她,她亲昵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两人裹在一条被子里,发丝纠缠在一起,仿佛难以分舍。 端木乾瑾看着看着,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脏被拉扯着声音,就像用发丝去切割一块豆腐,有人在两边不断收紧发丝,嘞嘞作响,豆腐被一寸一寸地切开来。但是人心并不是豆腐,它柔韧而有弹性,所以纵使他的心脏像被拉扯般疼痛难忍,却始终无法决裂。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沐青阳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端木祁元落在端木乾瑾身后,他的视线绕过石化般愣愣站着的端木乾瑾,看向屋内的情景。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自己没有出宫,没有坚持要去东大街,那么就不会遇见刺客,就不会有眼前这般叫人心酸的画面。 他不喜欢看见沐青阳这般亲昵地躺在别人怀里。哪怕他知道,燕王与她不会发生什么,就像自己与她一样。哪怕他心里早就对自己强调过几千万次,沐青阳是个男子,自己不该对她动心,自己与她永远没有可能。可是他的心还是会酸痛得说不出话来,端木祁元自嘲地勾起嘴角,悲痛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闭着眼睛的端木睿恒缓缓睁开眼睛,他的脸色惨白,嘴唇也暗淡无色,眉头深深蹙着看向怀里的人,为什么她的体温还是如此冰冷 ?他已经为她传输了两个时辰的真气,难道都石沉大海了吗? 端木乾瑾见端木睿恒微微动了一下,连忙将满腹心事深藏起来,扯出一个笑容来喊道:“四哥,青阳怎么了?” 端木睿恒抬眼望向门外,看见端木乾瑾和端木祁元正脸色诡异地看着他和沐青阳,原本冷峻的脸色显得更加冰冷起来。(.无弹窗广告) 他正欲开口说话,怀里的沐青阳却微微动了几下,似乎他连续传输两个时辰的真气,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三个人的视线顿时齐齐聚集到那个微微皱着眉头,要打开眼帘的人身上。 沐青阳仿佛是感受到了灼热的注视,她皱着眉头费力地睁开眼睛,轻软无力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坚持,“送我回宫!” 端木睿恒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沐青阳,端木祁元也没有说话,温柔的双眸里满是担忧与心疼。只有端木乾瑾上前几步,走到床边握起沐青阳的手,用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劝道:“青阳,你现在需要休息,不着急回宫,等修养好了身体恢复了再回去就是了。” 沐青阳的眉头蹙得紧紧的,坚持地摇了摇头,“我要回宫。” 一面说着,一面挣扎着要下床。 “青阳,你别这样,你躺好别动。”端木乾瑾连忙扶住沐青阳的身体。 端木祁元上前几步,正欲张口却被端木睿恒抢了个先。 端木睿恒收紧手臂,声音冷淡却是最先妥协的一个,“好了,你别动了,我送你回宫。” 沐青阳闻言原本无力的身子越发软倒下去,她虚弱地闭上眼睛,“谢过燕王殿下。” 谁也没有发现,屋顶上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安静地呆了很久很久,他墨黑色的身影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哀伤愤怒的气息如同藤蔓般将他缠绕起来,圈出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来,仿佛谁也走不进来。他狭长的丹凤眼凝视着倚在端木睿恒怀里的沐青阳,愈来愈暗淡,愈来愈哀伤。(.) 在沐青阳的坚持下,端木睿恒他们只好连夜将她送回皇宫。 尹辰逸倚在药房的门边,一脸漠然地看着沐青阳被人抬向药房。 沐青阳被轻轻放到榻上,一路闭眼调息着的她,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她看一眼神色各异的三人,轻声道:“青阳要疗伤了,麻烦太子殿下,燕王殿下和谷王殿下回避一下。” 三人点点头,默契地走了出去,这一次谁都没有多说一句。 尹辰逸将房门关好,慢慢走到沐青阳跟前,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眼底闪过不知名的光芒。 “我替端木睿恒挡了残雪的冰刃。” 沐青阳闭着眼淡淡说着,“筋脉被寒气所伤,如果不马上驱除寒气便会筋脉俱损失去一身功力,成为一个废人。” 尹辰逸依旧只是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你知道我不会用火云蜘蛛的。”沐青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已经快要没有力气说话了。 火云蜘蛛已经练好,要治好太子的心疾必须要用上火云蜘蛛。只是这蜘蛛一共只得十只,而练成的只有一只。虽然火云蜘蛛可以压制冰刃的寒毒,但是沐青阳一心想要治好太子,她一定不会动它。而尹辰逸由于中了热毒,体制被改变,他的真气刚烈炽热,是可以驱除寒毒的。 尹辰逸还是那个姿态,保持缄默。 “算了,你不救我没关系,我不会怪你……”声音虚弱得犹如蚊虫细语,沐青阳终于昏迷过去。 尹辰逸默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别的神色,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忧伤起来,他古怪地看着昏迷过去的沐青阳,指腹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他轻叹了一声,掀开被子坐上了软塌,将沐青阳扶起来盘膝坐好。 我怎么会不救你?我只是难过气愤你靠在别人怀里,哪怕那不是你主动的,我也不愿意看见。 尹辰逸的手掌贴上沐青阳的后背,将炽热得异乎寻常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沐青阳。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大汗淋漓的尹辰逸睁开眼睛,深呼一口气收住功。他站起身来将同样满身大汗的沐青阳轻轻放到榻上躺好,为她细腻地盖好被子,再轻柔地擦去她额头和鼻尖的汗水。 尹辰逸默默地看着沐青阳的睡颜,视线下移落向她惨白干裂的嘴唇,心跳不知怎的忽然加快起来。他听着心脏在胸膛里飞快地咚咚跳跃着,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 他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俯下身去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脸离她的脸已经不足一寸。他可以感觉到她唇上散发出来的幽香,甜蜜而又清冷,就像山涧里的泉水,甘冽纯净,诱惑人心。 他的眼睛钉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越来越靠近,直到距离近到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脑海里骤然出现了端木睿恒抱着她,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的样子。 一股怒气忽的气势汹汹地压上他的心头,尹辰逸的双眼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他眯起眼睛,对着那个希翼过很久的唇,猛地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美妙,一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柔软的触感带起一道汹涌的电流,呼啸着划过他的脑海,闪过他的胸腔,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时间仿佛静止了,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他只能任自己徜徉在这一片淡粉色的甜蜜里,深深的,深深的,再也不能自拔。 沐青阳紧闭着的双眼颤动了几下,轻轻打开,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吻住她双唇的尹辰逸,全身僵硬起来。尹辰逸趁机用舌尖挑开她的牙,他如百合花花瓣一般轻柔的舌头微微有些颤抖,试探着在沐青阳的嘴里穿梭起来。 沐青阳的脑袋里嗡嗡响动,双颊一片潮红,她几乎无法意识到眼前正在发生什么。她应该怎么做?侧开脸然后再推开他吗? 沐青阳的手无力地举到胸前,软软地推了推尹辰逸滚烫的胸膛,将脸转开。 尹辰逸这才睁开迷乱的眼睛,炽热的视线牢牢注视着沐青阳,直到沐青阳的脸如燃火般赤红。 “琢儿,我喜欢你。”他温柔地喊出他心中喊过无数次的名字,捧起沐青阳的手,贴上他砰砰跳着的胸膛。 “我真的喜欢你。” 沐青阳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僵硬地任由尹辰逸握住她的手,手心处传来他滚烫的温度,连带着心的温度也上升起来。 “对不起,尹辰逸我……” 尹辰逸慌张伸出一个手指来点住沐青阳的双唇,他摇摇头表情有些懊恼,“好了,不要说出来,我知道了。” 说完慌张地转身跑了出去,慌乱的背影带着浓厚的哀伤。 那三人一直等在门外,见尹辰逸出来连忙上前一步,焦急问道:“青阳怎么样了?” “她没事了。”尹辰逸低头回答,话没说完脚步已经迈了出去,似乎是逃也死的离开了。 端木乾瑾连忙就要开门进去,端木睿恒及时抓住了他的手,他眉毛一皱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来,“他累了,让他先休息吧。” 端木乾瑾已经放在门把上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我们走吧。”端木睿恒看了端木乾瑾一眼,率先转身就要离开。 端木祁元什么也没有说,看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跟上了端木睿恒的脚步。端木乾瑾静静地在门口处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话才有些不舍地离开。 他说:青阳,以后都不要再受伤了,乾瑾会很难受的。 32 没有永远的敌人 夜已深,端木祁元的寝宫还是点着亮堂的灯,他手里拿着一副画像安静地看了好久。(.好看的小说) 画上沐青阳一袭白衣似雪,优雅若风地站在玉兰花树下,风吹落满树花瓣,悠然飘落的花瓣如一只只纤美的粉蝶,更映衬出人淡如菊,风华绝代。 端木祁元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舍和哀伤,之前答应青阳画裱好后就送给她,如今却是舍不得了。他尝试过再画一副,可是无论他如何暗示自己青阳是个男子,画着画着画上显现出来的人却总是着了一身女装。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陷得太深。 太子妃站在纱帘后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她美丽的双眸里是深深的伤感。他对她虽一直相敬如宾,但没有爱,这她知道。她努力了十余年,如今嵘平也已经十二岁了,他的心中依旧只将她当作了太子妃,而不是一个妻子,一个爱人,这些她都知道。渐渐地她也不再抱有幻想,但她还是会难过,他爱上了别人,爱的是个男子,这叫她情何以堪?太子妃的眼睛绝望地闭上,眼角滑落一滴凄楚的眼泪。 “主上,残雪未能完成任务,请主上责罚!”残雪跪在厉赟轩跟前,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厉赟轩温和地淡笑着看着她不发一眼,他伸出雪白娇嫩的手来,轻轻抚摸着残雪的头顶,温柔而又危险。残雪的背脊僵硬起来,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厉赟轩有多可怕她是知道的,愈是温柔愈是危险。 “呵呵。” 厉赟轩感受到了残雪的恐惧,轻轻一笑手掌挪到了残雪的肩膀使劲一提,将残雪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拉了起来。就在残雪以为他要一掌击毙她的时候,他却将残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手掌抵住她的后背,为她疗起伤来。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厉赟轩才将手收回来。残雪顾不得调息连忙诚惶诚恐地转身跪下,“谢主上!” “去疗伤吧。”厉赟轩倚在铺着兽皮的软塌上,慵懒地眯着眼睛挥挥手。 “残雪告退。”残雪支撑着站起身来,慢慢退下。 待到残雪的身影消失在玉柱尽头的时候,无霜红艳的身影才从另一头走出来。厉赟轩的嘴角勾出一抹邪笑来,对着无霜伸出手。 无霜娇媚一笑,迈着柔媚却飞快的脚步走向厉赟轩,握住他的手。厉赟轩轻轻一拽,无霜的身子立马柔弱地顺势倒在他怀里。 “主上,刺杀太子的任务还是交给无霜吧。”无霜不安分的手,探上厉赟轩的胸膛,嘴慢慢凑到了他的耳边,嘴唇若有若无地触碰上他的耳垂,火热撩人的身子轻轻扭动起来。 厉赟轩的眼睛忽的暗黑起来,他邪邪一笑抓住无霜到处点火的手,温柔道:“霜儿逾越了,该罚!” 语罢猛的一个翻身将无霜丰满的身子压倒在软塌上,一手揉捏住她胸前的柔软,一手灵活地褪去她的衣衫。 无霜见此本来有些僵硬起来的身子放松起来,她风情万种地媚笑起来,主动将自己送了上去。 微风细拂,红纱翻滚泄露了一室的旖旎风光。 一番翻云蹈海后,厉赟轩毫无留恋地起身穿好衣物,没有再看榻上累得娇喘连连的无霜一眼。 “告诉刀月,该动手了。”他背对着无霜说到,嘴角挂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径自整理好衣衫后,骑上火凤飞落赤云峰。 行馆某间房间中莫日根独自一人站在窗前,他浓重的眉毛微微皱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忽然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飞快转过身去,眼神骤得一变,身后的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坐了一个人。 “你是谁?” 厉赟轩调整了一下坐姿,一脸闲适地看向莫日根,“怎么?不认识我了?十年前我们就见过了。” 莫日根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究竟是谁?” “呵呵。”厉赟轩捂着嘴轻声笑起来,“我还刺了你一剑呢,怎么?真的想不起来了?” 莫日根望着厉赟轩的眼神未有些改变,但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厉赟轩摇摇头,再次提醒道:“赤云峰。” 莫日根的眼神变得凛冽起来,镇静地陈述道:“你是厉赟轩。” 厉赟轩高兴地拍拍手,“不错,不错,记性还算可以。” “你没死?”莫日根有些不在意地瞥了厉赟轩一眼,坐到一边,拿起桌上的茶,“你来找我要做什么?” 厉赟轩答非所问,他扫视了四周一圈,“只是一个行馆罢了,就如此富丽堂皇,苍云的皇宫一定更加华丽。” 莫日根默不作声地低头喝着茶,似乎是没有听见厉赟轩的话。 厉赟轩也不在意,淡淡笑着继续说道:“王子的草原一定没有这样的风光,只有满地的牛羊和简陋的帐篷吧。” 莫日根的眼神微微一变,一抹暗光飞快闪过。 厉赟轩呵呵一笑接着说道:“王子一定很想念以前的生活吧,不是枯燥的草原,而是繁华的京都,富丽堂皇的宫殿,奢侈豪华。” 莫日根微低着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厉赟轩又道:“这所有的所有原来都应该是王子的吧,美丽的都城,无尽的财富。” 厉赟轩说着看向莫日根的眼神带上一些嘲讽:“可惜了,王子的祖父齐耳萨丹费尽心机打下的天下,竟然只能守住二十年就被端木江天轻而易举地就夺了去。” 莫日根的握着茶杯的手收紧了不少,厉赟轩见此继续不怕死地说道:“原来的主人如今成了客人,呵呵!很滑稽是不是?” 莫日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狼一般的眼神危险地射向厉赟轩,手里握着的茶杯被猛地捏碎。 厉赟轩见此呵呵笑起来,“对了,就是这个眼神,贪婪,残酷而又有野心。”他站起身来,对着莫日根做了个揖,“王子,也该换一个人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了,赟轩愿意为王子献上绵薄之力。” 莫日根也站起身来,残狼般的眼神犀利地注视着厉赟轩。没错,他不服气,父王软弱不敢与端木江天抗衡,但他却无法做到对端木江天心悦诚服。他血液中来自齐耳萨丹的好战因子疯狂地叫嚣着,从来没有停歇过。这个天下本来就该属于强者,属于天生的勇者——梅克人! “为什么?”莫日根不相信厉赟轩会这么单纯地只是想要帮助他。 “因为端木江天不配,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厉赟轩的声音带着狠毒。 “我们一直都是敌人。”莫日根知道厉赟轩仇恨端木江天,但是他梅克与厉家却也从来都不是朋友。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厉赟轩伸出一手来,嘴角挂上合适的笑容,“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敌人,我的王子殿下。” 莫日根的眼底闪过暗芒,当然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但是,赌一次又有何妨? 他牢牢注视这厉赟轩的眼睛,伸出宽阔的手掌来,与厉赟轩的手紧紧一握,“好,我们是朋友了!” 厉赟轩完美的唇角轻轻掀起。 33 不归路 龙崎在尹辰逸的安排下,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当日就去了端木嵘平身边。(.)每日寸步不离陪着他,但主要是一有空就陪他练武。 “嘭!”嵘平又被龙崎打中。 旁边侍候着的小宫女月儿惊呼一声,捂住了眼睛。 龙崎头疼地把剑一丢,“你怎么这么慢?我的剑明明已经很慢了,你怎么还是躲不过呢!” 嵘平气喘吁吁地扶住膝盖,眼底满是自责,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无法躲过龙崎的剑,明明看见了剑的变化,明明有机会躲过的。可是他总是在应该出手的瞬间会有一丝犹豫,就是这一丝犹豫害他总是躲不过龙崎的攻击,更别提进攻了。 月儿怒瞪龙崎一眼,上前扶住嵘平,踮起脚来擦着嵘平额头的汗水,“殿下莫急,奴婢有一个主意。” 月儿弯眼一笑,附到嵘平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嵘平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将龙崎丢在地上的剑挑起来,“再来!” 龙崎接住剑,有些怀疑地看着嵘平,“准备好了吗?我来了。” 嵘平表情专注地点头。 龙崎又使出适才使过无数次的剑招,扑向嵘平。嵘平的眼睛牢牢注视他刺过来的剑,并不躲避反而迎面冲了过去,两人的剑在身前交接住,嵘平眼中的神色忽然一变,他诡异地向下一扑,单手着地,而后右脚高高踢起,一脚踢在了龙崎的后背。毫无防备的龙崎被踢得踉跄了好几下。 “好好好!殿下好棒!”月儿跳着拍起手来,笑弯了眼睛。(.好看的小说) 龙崎站定身体,有些诧异地看向嵘平,“这次不算,我没准备好,再来!” “好!” 嵘平看一眼欢呼着跳跃的月儿,微微勾起了嘴角。 龙崎哼了一声,变了一个招式冲向了嵘平,嵘平脚尖点地飞快后退,延缓了龙崎扑过来的速度。就在龙崎把速度提快就要靠近嵘平的瞬间,嵘平却突然不再后退而是飞快地又是迎面扑了过去,两人极快地交身错过,“嘭――”嵘平反手将剑柄砸在了龙崎的胸口。 龙崎蹭蹭蹭后退了好几步。 “殿下好厉害!”月儿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喂!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龙崎揉揉胸口,不解地问到。 “不告诉你!”月儿抬头哼了一声,拿着手帕跑到嵘平身前,踮起脚为他擦了擦汗水。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她就是告诉嵘平别害怕只管扑上去,仅此而已。 月儿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对嵘平说道:“殿下,太傅快要来了,您得赶紧去书房了。” “嗯。”嵘平点点头,对龙崎说道:“你去看看我师父怎么样了。” 嵘平说完讲剑递给月儿,率先走开了。月儿抱着剑紧紧跟上,偷偷转身对龙崎做了个鬼脸。 龙崎郁闷地向沐青阳的药房走去,自从沐青阳受伤后,太子命人打通了药房与隔壁房间的墙,将药房扩建了一下,为沐青阳准备了一个可以随时休息的地方,以屏风隔开。 龙崎推开药房的门,将脑袋伸进去左右看了一圈,不见一人。他狐疑地嘀咕了一声,轻轻开门走了进去。绕过屏风来到沐青阳休息地方,却看见尹辰逸正在吃睡着了的沐青阳的豆腐!龙崎揉揉眼睛,嘴巴张成了“o”字形。 是的,尹辰逸正在吃沐青阳的豆腐,他先是温柔的抚摸着沐青阳的脸,然后闭起了眼睛慢慢地吻上了沐青阳。一派投入的样子,连龙崎进来这么久都没有感觉到。 龙崎幼小的心灵有些接受不了,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在他看来,尹辰逸吃的是一个男人的豆腐,想要亲的也是一个男人。他恍惚地后退着,终于在尹辰逸就要亲到沐青阳的时候,崩溃了:“大师兄!不要啊!” 这一叫,不但阻止了尹辰逸也吵醒了沐青阳,沐青阳倏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一张脸吓了一跳,再看清是尹辰逸,腾一下双颊绯红一片。 尹辰逸干咳一声站起身来退开几步,狠狠瞪了龙崎一眼,慌忙跑了出去。 龙崎依旧处于崩溃的边缘,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天被打击了太多次,幼小的心灵已经有了阴影了。 就在这时,药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神医,您在吗?” “在!”沐青阳答应了一声,连忙起身,绕过正在佯装整理药材的尹辰逸走向门口。 门被打开,一个眼生的太监,带着个抱着个长木盒的小太监笑着站在门外。 那太监对着沐青阳笑得很友好,他示意小太监将木盒拿到沐青阳眼前打开。 沐青阳疑惑地看着木盒里放着的一把紫金刀,不解道:“这是……” “神医,这是燕王殿下命人送来给您的。” 沐青阳拿起刀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是一把外形类似于剑的刀,比一般匕首长出三四寸左右,做得很细致,刀刃上有着繁琐的螺旋状花纹,很是精美。 “有说为何要送我刀吗?”沐青阳反复看着那把刀,心里微微有些喜欢,这样的刀随身带着防身是极好的。 那太监摇摇头,“只说希望神医能喜欢。” 那太监识人脸色的功夫颇佳,早就会意沐青阳喜欢那把刀,微微一笑又道:“如此奴才便先告退了。” “辛苦了。”沐青阳淡淡对着他点点头,接过了木盒。 “神医快请回吧。”那太监说着对沐青阳微微行了个礼,带着小太监离去。 沐青阳看了看天色,估计是应该去给端木祁元子诊脉了,于是将木盒随意放在一边,开始准备一些东西。昨天她给端木祁元用了火云蜘蛛后,他的反应有些强烈,今天要仔细再看看才好。 尹辰逸眼神怪异地扫了扫装着刀的盒子,脑海里又想起了端木睿恒抱着沐青阳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将端木睿恒狠狠地揍了一顿,手里的草药被他揉捏的几乎要成粉末了。 他语气有些微酸,“燕王可真大方,那么好的一把刀,二话不说就送给了你。” “我救了他,他回个礼也算人之常情。” “哼!”尹辰逸不屑地冷哼一声,“我救你那么多次,怎么不见你回礼?” 沐青阳诧异地看着尹辰逸,他这是什么意思,因为燕王送她刀,所以吃醋了?她又想起他亲吻她的那一幕,双颊顿时又如火烧般滚烫起来,连忙收拾了东西,不发一言地低头离开了药房。 尹辰逸没有看见沐青阳的变化,只当是沐青阳不屑与他争论,一颗微微酸涩的心变得微痛起来。他烦躁地扯了扯衣襟,有些赌气地往椅子上一坐。 沉默了很久的龙崎终于忍不住了,他脸色诡异地看着尹辰逸,悲痛道:“大师兄,你清醒过来吧,千万不要走上一条不归路。” “什么意思?”尹辰逸还沉浸在沐青阳带给他的悲愤中,没有多余的脑细胞用来思考龙崎含蓄的话。 龙崎哀愁地看着尹辰逸:“大师兄,沐青阳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你和他那样是不对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龙崎难过极了,他英明神武的大师兄怎么就喜欢了男人呢? “大师兄,你不要对沐青阳有那样的想法,我知道他长得真的很好看,但是天底下比他长得好看的女人一定有的。” 尹辰逸揉揉眉心,他有些明白过来了,龙崎看见他亲沐青阳,所以以为他喜欢男子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在龙崎看来尹辰逸这完全就是在逃避,他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拯救尹辰逸,“皇长孙叫我过来看看他师父怎么样了。” “嗯,看过了就走吧。” 尹辰逸现在很想一个人安静一下,他需要想想,仔细想想,很多事情都有些脱离轨道了。 龙崎有些伤心,尹辰逸这是在赶他走,他又被嫌弃了。龙崎落寞极了,难过地点点头,“我走了,大师兄。” 给读者的话: 第二十八章和二十七章少了一些内容已经补上向大家表示抱歉 34 燕王的心思 “刀送了吗?”端木睿恒一面看着手里的信件,一面看似随口地问到。[] “殿下,送出去了。” 司南有些不解,那把刀殿下命人打造了很久,是把不输给兵器谱上排名前十的利器,为什么要送给沐青阳呢? 端木睿恒拿着信件的手微微一顿,“他拿了刀以后说什么了吗?” “似乎是很喜欢。” “嗯。”端木睿恒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有些高兴。他记得沐青阳在山洞里对他说过想要那把紫金宝刀,这把虽然不是紫金宝刀,但是材质一样,而且在他看来也更适合沐青阳用。他想着沐青阳拿着他送她的刀的情景,心情忽然变得好起来。 司南跟了端木睿恒这么久,自然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浑身颤抖了一下,连忙摇摇头,把那种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端木江天忽然对沐青阳做了赏赐,他赏赐了沐青阳黄金百两,又封了沐青阳大内带刀侍卫的职位,命她直接听命于燕王,但是也需要随时照看太子的身体。 太子自从用了火云蜘蛛后,心疾已经好了大半,只需要再细心调养着便能痊愈,这些宫中的御医对付起来绰绰有余了。但是端木江天还是不放心,还是要求沐青阳每周都去为太子诊脉一次。相当于沐青阳既要给他端木家当家庭医生又要当保镖。 其实自从知道厉赟轩出现,以及尹辰逸的真实身份后,沐青阳每天都会在太子的药中滴加一些她的血,这么多日累积下来,太子身体已经有了免疫力,一般的毒都是无法伤害他的。而且沐青阳还给太子种了一只子蛊,只要太子哪里受了伤害,她第一时间就能感受到,如此应该是没有疏漏了。 沐青阳领旨谢恩,穿上了一身侍卫服,摇身一变,从温文尔雅的大夫成了严肃冷酷的带刀侍卫。 朝堂上三个视线注视在沐青阳下跪谢恩的身影上,脸上神色各异。 端木乾瑾的脸色有些暗沉,沐青阳成了带刀侍卫,那么她就不能再总在药房里呆着,她需要听命于燕王,执行各种燕王派给她的任务。往后她将与燕王有更多的接触,而不能总有时间与自己在一起。 端木祁元平静的脸上不知为何,似乎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无法想像如果沐青阳总与自己相见,自己会不会有一天真的迷失了自己,再也无法自拔。也许不用再时时刻刻看见那张清雅绝美的脸,他便会不至于陷得太深。 端木睿恒的内敛与良好自我控制不允许他露出明显的喜悦来,他握紧了拳头抑制住内心突然而知的狂喜。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他渴望与沐青阳接触,渴望能每日见到她,这种疯狂的感受随着时间的延长,正在慢慢加剧。 药房中独自一人站立着的尹辰逸心情有些低沉,自从沐青阳成为端木睿恒的属下后,他便不能总见到她了。整个药房里还是都是她的气息,可是人却不在了。 闷闷地想了好久,尹辰逸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他打算去找晋王,让他为自己安排另一个身份,成为和沐青阳一样的带刀侍卫。他暗自想着沐青阳见到他的时候,会露出怎样吃惊的表情,偷偷地笑开了。 只是尹辰逸没有想到,端木睿恒会动用私权把沐青阳调到他跟前去,成为了他的小跟班——贴身侍卫。 “有消息了?”端木睿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喜悦。找了那么久终于找到厉赟轩的赤云峰在哪里了。 “是的,殿下,赤云峰的大概位置找到了,但是厉赟轩会一种幻影术,可以将整座山峰犹如变戏法般变去踪影。”司南说着皱起了眉头,“鸽组无法确定无法确定具体方位。” 站在端木睿恒身后的沐青阳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幻影术不是已经失传了吗?厉赟轩怎么会幻影术,而且还能将一座山峰隐去踪影,他的功力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端木睿恒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起来,眉头微蹙着,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想法。厉赟轩反复谋划了这么多次刺杀计划,无论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自己已经被动了太久了,如果再不出手反击,等到他的目的达到了,也许自己会完全处于下风。 “青阳,你可知道幻影术?”端木睿恒想到沐青阳对西域的毒和妖术似乎了解很多,也许她会知道破解幻影术的办法。 一身侍卫装的沐青阳皱起眉头,对着端木睿恒抱拳道:“回殿下,幻影术已经失传近百年了,江湖上一直有传闻幻影术不过是传说,属下知道只有这么多。” “嗯。”端木睿恒靠向椅背,皱着眉头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司南,让鸽组继续查,另外做好准备,也许我们要主动出击了。” “是,殿下。”司南又神秘地消失了身影,他就像是个影子,总是神秘莫测地来去无踪。 鸽组又查了数日还是没有查出赤云峰的具体位置,端木睿恒不想再等了,他决定带一队人先去查看一番,希望能有所发现。 端木乾瑾知道沐青阳也要去,便要求自己也一同前去,可是端木睿恒没有同意,他要端木乾瑾留在京中控制局面。梅克王子还没有走,更何况厉赟轩的踪迹依旧没有确定,京城中需要一个人来照应。 端木睿恒只带了大约一百隐卫,他们骑着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鸽组查到的地方。 端木江天当年率领黄巾军攻打赤云峰的时候,是在黄巾军的另一个首领,同样也是端木江天好兄弟——楚琏的带领下才找到赤云峰的。楚琏是西域人,长相英俊武艺高强,精通奇门遁术,以及西域的一些诡异的妖术。是一个传奇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却没有从赤云峰回来。 当年黄巾军出了赤云峰后,就再也进不去了,偌大的一座山峰诡异地消失不见,周围的景物也奇异地发生了改变,谁也没有办法找到原来的路。最终虽然得以走出丛林,但却因为楚琏消失了,再也没有办法找到赤云峰。 端木睿恒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平地,四周被一片枯黄的草圈起来,中间却空空旷旷的什么也没有。 西风刮过,呜呜作响。 司南驱马上前:“殿下,有些不对劲。” 端木睿恒点点头,马鞭冲着一个方向指去,“大家小心,走!” “是!”身后的隐卫整齐地应了一声,马蹄声噼里啪啦地落在地面上。 沐青阳扫视了四周一圈未发一言,神色淡然地骑着惊云追上端木睿恒。她现在是他的贴身侍卫,担负起和司南一样的任务——保护端木睿恒。 这一百人骑着马穿走在空旷的平地上,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只有马蹄声砸落在地面上的哒哒声,将气疯渲染地有些紧张起来。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四周变化,只有沐青阳始终将眼睛钉在端木睿恒身上。 “等一下!”端木睿恒拿着马鞭的手忽然举起,神色严峻地看着前方。 一阵细微的嗡嗡声不知从哪个地方传了过来。 “司南。” 端木睿恒严肃地开口,示意司南上前查看。 就在司南的马跑出大约五十米的时候,忽然轰隆一声,地面猛地震颤了一下。司南勒住缰绳,慌张回头,身后百名隐卫所站着的地面忽然四分五裂。 隐卫们慌忙拉扯缰绳,身下的马嘶鸣起来来回旋转,但是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能一脚踩空掉落黑洞。一些轻功较好的隐卫及时弃了马,跃离那块松动的地面。只一瞬,地面下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来,数十名隐卫就这样被吞噬了。 端木睿恒和沐青阳由于站得比较靠前,及时地躲过了这一突然而至的塌陷。 “殿下!”司南恐慌地喊了一声,连忙下马拔出剑挡在端木睿恒身前。 端木睿恒原本严酷的脸上此时阴云密布。厉赟轩,好样的,只这一击就除了他数十名隐卫。 “殿下,此处一定有陷阱,我们还是尽快离去吧。”沐青阳皱着眉头建议。 端木睿恒看着身后幸存的几十名隐卫,眼里闪过危险与沉痛的光芒。他虽然很想灭了厉赟轩,但是今天的确是他太过着急,准备不够,以至于害死了那些隐卫。 “走!” 端木睿恒冷声令下,率先驱马转向后方。 前一秒还有一个黑洞的地面突然移动了起来,周围的风景也忽然发生了改变,那些树、草还有路居然都动了起来,犹如有人在操控般换了位置。 这下他们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很显然厉赟轩并不想就这样放他们离开。 送到嘴边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厉赟轩性感的薄唇嘲弄地勾了起来。端木睿恒,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还有没有本身逃脱! 35 赤云峰 端木睿恒黑沉的脸上冷静依旧,“司南,将隐卫分散开来。” “是。”司南了然地执行命令。 一直没有出过声的沐青阳,警惕地眯起眼睛,她驱马拦在端木睿恒身前。手慢慢移到了腰间,剑柄被牢牢握住。 四周只是寂静,诡异的寂静。 西风半强不弱地迎面扑来,一排枯草被风吹得埋倒下来。 沐青阳忽然出声喊道:“小心!” 那些浓密枯黄的草的背后竟然是一圈银光闪烁的箭,整个空旷的场地都被它们包围住。那些箭没有人操作,它们被安在一个圆形的暗器上,每个暗器上都排有三支箭。 沐青阳的声音还没有落下,暗器已经启动,箭头对着场地中间的几十人刷刷射出。威力不知大出人力射箭多少倍,而速度更是快了几十倍。一箭射出,马上就会有另一支箭补上,连绵不绝犹如细雨牛毛般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 “三人一组,背靠背站立!” 端木睿恒心中大骇,厉赟轩何时习得了机关术?他的实力居然已经可怕到了这样的地方!只怪自己小看了敌人,不知还会有多少这般狠毒的机关在等着他! 隐卫们立马按照命令站好,三个人各守一个方向,挥舞出严密的剑花来,包围出一角安全的天空。 “啊——”痛苦的尖叫声只喊了一半。 一些隐卫不慎被箭刺到,还来不及将话喊完就毒发身亡了,一人倒下,另外两人也不能幸免。只一会儿,数十名隐卫便只剩下了不到十名。 司南,端木睿恒和沐青阳紧紧地贴在一起,眼看着倒下的隐卫越来越多,端木睿恒的眼睛渐渐血红起来。 这样不行,沐青阳飞快得抬眼四处观察起来,要想办法把那些该死的射箭的东西处理掉才可以。 可是这一圈满满都是,要怎么办?沐青阳反复看着枯草后面的机关,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好看的小说) “殿下可有可以燃火的东西?” 端木睿恒虽然不明白沐青阳为什么这样问,但是还是耐心地点了点头。 “司南你呢?” 司南也点点头。 “那些隐卫身上有吗?” “都有。”司南一面挥着剑,一面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喜沐青阳这个时候问这么无意义的事。 “太好了!”沐青阳冷色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毒,“那些机关不是愿意藏在枯草后面吗,不如烧了草让它们露出来,看看真面目。” 那些暗器的确很厉害,但很可惜是用木头做的,烧掉它们不就好了。 端木睿恒和司南豁然开朗,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露出喜色,端木睿恒喊道:“隐卫听令,取火折子点草!” 正说着呢,沐青阳早已掏出来火折子来,嘴一吹对着那片茂密的枯草精准的丢了过去。 “轰——”枯草易燃,再加上西风作美,顿时燃成熊熊一片。 端木睿恒和司南见此,亦极快地单手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来,吹明了丢向不同方向。 幸存着的隐卫们照着做到,顿时场地四周燃成一个巨大的火圈。天气干燥,木制的机关很快就被引燃,劈啪响着,被烧成了一堆碳。箭也就再也射不出来了。 端木睿恒他们手中依旧紧紧握着剑,没有半丝松懈。沐青阳上前查看了一下中毒的隐卫,嘴唇青紫,脸色发白,七窍流血,箭上所涂的是毒发时间很短的青阎。 沐青阳取出一瓶药来,分给众人道:“这是碧清丹,可以压制毒性,但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众人闻言,立马将药服下。(.好看的小说) 厉赟轩正在密室里操纵着机关,他看着忽然倒下的一个控制杆,眉头微挑,不怒反笑。 猫若抓到老鼠,一定不会让老鼠死得太快,总是要戏弄够了才一口吞下的。这样才有意思,端木睿恒你可别死得太容易了。 一百人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十人,除了端木睿恒,司南和沐青阳外就只有六个隐卫还幸存着。 这九人看着满地狼藉,心中颇有一番不是滋味。八双眼睛望着端木睿恒,把最后的疑问抛向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端木睿恒望着眼前八个人,脸上沉寂依旧,但心中却暗潮起伏。他扭头望向西面的天空,转过身语气中带上坚决,“走吧。” 八人没有言语,安静地跟上他。在他的带领下,穿过被烧成一片黑土的枯草堆,踏上一条大约两米宽小路。走着走着,小路一边变成了悬崖,另一边是一面看不到顶的石壁,时不时有碎石窸窸窣窣地从石壁上滚落下来。 他们越发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大约八十度的拐弯,众人停了下来。两个隐卫主动上前打探,他们的身影才要消失在拐角,忽然身子飞速一闪,像是被什么东西迅速拉了走,两声尖叫随后响起。 剩余几人齐齐拔出剑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四周。 “噼噼啪啪——”石壁上滚落的碎石变得多起来。剩下四个隐卫站到四个方向上将端木睿恒、司南和沐青阳包围在中间。沐青阳注视着石壁,走到端木睿恒面前,剑举在了胸前。 就在这时,谁也想不到石壁上居然会滑落下来一只血红色的巨型大蜘蛛来。对,是的,是巨型大蜘蛛,身子犹如五个男子牵手拉开那样宽大,八只肢脚张开,长达数十米。它的两只肢脚捧夹着适才去探路的那两名隐卫,血红色的眼睛闪烁着残忍的红光,箭一般从石壁上飞窜下来。 等巨型蜘蛛来到眼前众人,大家才看清,这原来是一只巨大的机关兽,蜘蛛身子中心有一凹槽,里头坐着一个人操控着。金属制造的身躯划过石壁,溅起四溅的火花。 “沐神医,好久不见了。”厉赟轩坐在蜘蛛身上,笑着抬起一只手对着沐青阳招了招手。 沐青阳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尹辰逸。这两人真的很相像,只是尹辰逸明显比厉赟轩顺眼多了。 “呵呵。”厉赟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沐青阳,“莫非是上次在百花楼中我没有伺候好沐神医,所以神医生气了?” 沐青阳仿佛没有听见般,她扫了一眼被大蜘蛛钳制着的两名隐卫,见他们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活着。 忽的,她如鹤冲天般顺着石壁一跃而上,剑刃闪着蓝色的光芒,对着厉赟轩飞刺而去。 端木睿恒惊得往前一步,手微微抬起,似乎是想要抓住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厉赟轩的眼低闪过一丝暗芒,两指在眼前一夹,沐青阳的剑便再进不了半寸。 沐青阳见此微微一笑,左手微微一撒,不知撒了什么粉末。 距离太近,厉赟轩只能腾出另一手来捂住口鼻。 沐青阳见此趁机翻身踢出一脚来,借着厉赟轩松懈的瞬间,一剑划向蜘蛛肢脚。火花四溅,蜘蛛肢脚却是纹丝微动。 沐青阳皱眉,连忙飞退数米站定。 “青阳,快回来!”端木睿恒见此连忙喊到。 但是厉赟轩却似乎是被沐青阳刚才的举动激怒了,他的脸上露出危险的表情来,掰动摇杆。 静默着的大蜘蛛扬起头来,将夹制着的两名隐卫甩落崖底,肢脚一挥,喷射出粘稠的毒液,直扫沐青阳。 沐青阳皱眉,她原本是想救那两名隐卫的,没想到却害得他们摔落悬崖。她一面飞速后退,一面慌忙喊道:“殿下快走!” 司南闻言连忙拉住端木睿恒就要走,可是端木睿恒却挣了开来,他皱起眉头持剑跃上石壁,与沐青阳站到一处。 就在这时,无霜带着数名黑衣人,出现在司南和四位隐卫面前。 无霜面上带着勾人的媚笑,吐出的话却冰冷无比,“司南统领,听闻你的速度是所有隐卫中最快的,不知道快不快得过无霜的鞭子。” 司南握紧剑,抬头担忧地看了端木睿恒一眼,眉心微蹙,牙一咬,眼底爆射出一道暗芒,突的持剑前冲,率先攻向了无霜。无霜冷哼一声,火蛇鞭破空击出,一击打偏了司南的剑。然后她抬手一挥,身后的黑衣人立马冲了上来,与剩下的四名隐卫缠斗起来。 沐青阳的眉头深深皱起,一面极快地躲避大蜘蛛喷射出来的粘液,一面有些生气地说道:“殿下,你应该走!” 端木睿恒一言不发地躲避大蜘蛛的攻击,盯住坐在蜘蛛身上操纵着蜘蛛运走的厉赟轩,眼睛里闪过血红色的光芒。手快速伸到身后取下弓箭来,三支特制的长箭搭在弓上,他一面移动着,一面对准了厉赟轩。 “呜呜——”几声奇怪的笛声从峭壁上空传来,端木睿恒按着箭的手忽然颤抖了几下。 他的脸色在听到笛声的瞬间,骤得苍白起来,弓箭被丢到地上,捂住耳朵痛苦的蹲了下来。 正在和无霜带领的黑衣人斗在一起的司南和四个隐卫,也如端木睿恒一样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无霜趁机甩出一鞭,司南被击中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昏倒在地。 是残雪的幻心术! 沐青阳在半空中飞闪着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动作不自主地慢了一拍,大蜘蛛喷出的毒液趁机横射过来,眼看着就要射在沐青阳身上了。 36 束手就擒 “嘎——”厉赟轩摇了一下摇杆,粘液骤得一缩,吸了回去。[.超多好看小说] 厉赟轩瞥了一眼已经软到在地的六人,笑着看向沐青阳,一脸闲适。 沐青阳抬眼看着站在树梢顶端柔柔吹着玉笛的残雪,压制住喉咙血腥味翻滚的感觉,将剑插回了剑鞘,走到已经昏倒的端木睿恒面前,喂他服了一颗丹药。 厉赟轩挑眉笑了,似乎是对沐青阳识相的做法感到十分满意,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端木睿恒,用嘲弄的语气对着无霜说道:“留下活口,让他们回去告诉端木江天,我的赤云峰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是,主上。”无霜捂嘴一笑,从他手中接过几颗丹药,扭着屁股上前,将丹药塞进司南和四个隐卫的嘴里。 “走吧。” 厉赟轩说着不知做了什么,身后的石壁忽然消失不见,一座高耸云霄的赤红色的高山出现在眼前。他动了动摇杆,大蜘蛛身子一转,拐进青石铺就的小道,快速朝山顶滑行而去。 无霜和那些黑衣人随即将沐青阳和端木睿恒绑好,押解着他们跟着厉赟轩上山。 这时,数十米外的一颗大树上窜下一个黑色的身影来,他望着一行人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紧皱起。 一座阴暗的地牢里,端木睿恒和沐青阳被结实地高高吊起,捆绑在铁柱上。 厉赟轩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美丽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两个人,眉头深蹙有些苦恼地开口,“你们说我应该把你们怎么办好呢?” 早就已经醒过来的端木睿恒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什么没有听见。 而沐青阳则漠然直视前方,清冷的眼眸如同没有焦距般涣散无神,当厉赟轩根本不存在。 厉赟轩对两人的反应没有太在意,他轻笑着拍拍衣衫站起身来,“看来你们也觉得很无趣,那不如先来点热身运动好了。” 他说着对着无霜伸出手来,“借你的火蛇鞭用用。” 沐青阳的眉头微微一皱,无霜的火蛇鞭是有倒钩的,太子遇刺那日,她是亲眼看见她用火蛇鞭将一名侍卫的肠子勾了出来的。 无霜咯咯一笑,递上了火蛇鞭,“主上,无霜的鞭子喜欢食辣椒,涂上些辣椒它会更开心的。” “哦?是吗?” “当然。”无霜捂嘴笑着,挥手示意手下取来辣椒水。 厉赟轩宠溺地刮了刮无霜的鼻子,笑道:“霜儿真顽皮。” 说着将鞭子浸入手下拿来的辣椒水里,他握着湿漉漉的火蛇鞭,走到二人面前笑着问道:“你们两我都不喜欢,我要先打哪个呢?” 沐青阳知道厉赟轩绝对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所以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好过沉默,于是低垂下眼帘保持默不作声。而一直闭着眼睛的端木睿恒更是动也没有动一下。 “好吧,那我就自己挑了。” 厉赟轩笑着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劈啪——”鞭子击打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眼看着鞭子朝自己飞了过来,沐青阳淡然地合上了眼睛。 “啪——”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十分响亮,沐青阳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于是慌忙睁开眼睛看向端木睿恒。(.无弹窗广告) 只一鞭,端木睿恒的嘴角就逸出血来,胸前一块肉被掀飞了开,血肉翻飞下,血水汹涌,胸前衣襟瞬间被湿透染红。 “啪——”沐青阳还没有回过神来,厉赟轩已是又一鞭抽在了端木睿恒的胸前。 “嗯哼——”端木睿恒闷哼一声咬住嘴唇,身前的衣衫破开两块大口子,可以看见整个胸膛已是血肉模糊。 沐青阳的眼皮抽动了一下,眼中是满满的不舍与焦急。 厉赟轩笑得越发灿烂起来,右手高高举起,似乎还想再打出一鞭。 “够了!”沐青阳冷冷一喝,怒瞪着厉赟轩。 “好吧,总是抽鞭子的确有些无趣,那就换一个好了。”厉赟轩笑着说到,故意曲解了沐青阳的意思。 “无霜还有别的好玩的吗?”厉赟轩把鞭子随手向后一抛,无霜立马伸手接住。 “当然有啊,无霜在想,在燕王英俊脸上烙个印记会不会很好看呢?呵呵。”无霜扭着腰身娇笑着。 “霜儿果然是我的小心肝,如此深得我心。”厉赟轩搂住无霜,奖励般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无霜笑得越发妩媚起来。 一名手下很快就推来一个放满火炭的铁盒,沐青阳看着反复烧烤着铁片的厉赟轩,心中惊慌起来。 她看一眼似乎是硬忍着才没有喊出声来的端木睿恒,眼底荧光闪烁,终是不忍,咬咬牙说道:“你若是想知道窥天珠的秘密,就放了燕王。” 厉赟轩握着火钳的手微微顿了顿,没有做声。 沐青阳见此愈发沉着起来,她冷静地说道:“先放我们下来。” 厉赟轩挑了挑眉毛,对着无霜微微点了一下头。无霜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但却不敢问出话来,乖乖上前为两人松了绑。 沐青阳一落地,就连忙上前喂了端木睿恒一颗丹药,再撕下中衣的衣摆来,为他把伤口包扎了一下。 厉赟轩冷眼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并没有出手制止,冷声问道:“你知道窥天珠?我要如何相信你?” 沐青阳站起身来,走到厉赟轩面前,“窥天珠的秘密自然只有卫家人知道。” “卫家人早就死绝了。”厉赟轩将火钳随意往炭火里一丢,语气淡漠地说到。 “不,还有一个活着。” 沐青阳说着抬手解去发带,轻轻摆了摆头,让一头秀发自然垂下。她随手拨了拨头发,冷眼看向厉赟轩。 “我是卫予琢。”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阴暗的地牢似乎忽然爆发出一道灿烂的金光来,照在散落青丝的沐青阳的身上。一时间光芒万丈,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厉赟轩的眼里闪过惊艳,他直愣愣地看着沐青阳,呼吸几乎要停滞。这样清雅绝美的人,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一直闭着眼的端木睿恒嚯得睁开了眼睛,只看了一眼沐青阳便呆愣住。他知道沐青阳极美,却不知道她可以美得这样清雅绝伦。此时他就像被沐青阳攫去了心般,呆愣愣地,眼里只有眼前的倩影。 沐青阳看了一眼神色异常的端木睿恒,转过身看着厉赟轩冷声道:“放了燕王,我告诉你窥天珠的秘密。” “你要如何使我相信你是卫予琢。”厉赟轩回过神来,心中暗自有些窘迫,自己刚才居然被她迷惑了。 沐青阳捋起袖子来,露出胳膊上一只血红色的蝴蝶形刺青,“世人皆知,卫家人右臂上会有一只蝶形刺青。” 厉赟轩看着她雪白细腻的胳膊,眉梢一条,心中忽然有些不满,她居然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就把胳膊露出来了,真是放荡! 他冷冷一哼,声音亦变得有点有些阴沉,“如果我不放他呢?” 坐在地上的端木睿恒的脸色也黑沉下来,他的拳头在身侧握成拳头,望着沐青阳的眼神仿佛要吃掉她似的。卫予琢,卫予琢,她居然是卫予琢!她骗了他! “你自己也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卫家的人知道窥天珠的秘密,而卫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除非你想窥天珠的秘密永远成为一个神话!”沐青阳看着厉赟轩的眼睛里是满满的自信,窥天珠是绝对的诱惑,世人有谁能不为窥天珠的秘密动心? “呵呵,嗯,说的有道理。”厉赟轩轻笑一声,认真地点点头,“来人,放了他!” 他心中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既然他困得住端木睿恒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而窥天珠的秘密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尤其是端木睿恒也知道了这件事。 “我要看见他是真的安全。”沐青阳丝毫没有退步。 “好,没问题。” 37 逃脱 沐青阳站在山顶,看见端木睿恒骑着烈焰的身影出了赤云峰的势力范围,才撤回视线。[] “好了,现在你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厉赟轩微笑着看着沐青阳。 “用窥天珠的秘密换端木睿恒一条命,你不觉得我很亏吗?” 厉赟轩挑起眉头,脸上露出危险的表情,“怎么,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要知道窥天珠的秘密,就拿你的血脐玉来换。”沐青阳似乎不怕厉赟轩会对她做什么,十分冷淡地说出这句话后,扭头离开。 厉赟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变得古怪起来,这个女人好像一点也不怕他呢。他应该生气才对,她居然出尔反尔,可是自己怎么相反还有些高兴呢? 沐青阳没有被关回地牢,厉赟轩将她安置在一处小院子里,就在他居住的血峰宫边上。他似乎也不急,没有再来逼问沐青阳关于窥天珠的秘密,只是把她这么看管起来。整个小院坐落在悬崖边上,半个小院几乎都半悬在空中了,另一面被数个黑衣人把守着,严禁任何人进去。 沐青阳安静地坐在房间里,看见房间里有一些藏书,便随意翻阅起来。既然厉赟轩不着急,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好惊慌的。 这时,房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柔软的女声轻轻说道:“姑娘,主上命奴婢来侍候您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 沐青阳愣了一下,视线却没有从手中的书挪开,“不必了,我不需要。” 门外的婢女顿了顿继续道:“姑娘,主上说如果您不想我们来伺候的话,主上会亲自来伺候您。” 沐青阳皱起眉头,“哗——”一下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婢女鱼贯而入,手里端着轻纱罗裙和各类首饰。 “我不穿女装。”沐青阳脸上一冷。 站在最前面的婢女对她施了个礼,依旧是那个柔和的声音,“姑娘,主上说您如果不想穿女装的话,就什么都不要穿了。” 沐青阳的脸色越发冰冷起来,她将手中的书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去哪里洗?” “姑娘请随我来,奴婢唤作青儿,以后就跟着姑娘了。”依旧是那个婢女,她不卑不亢地说着,带着沐青阳往屋后走去。 青儿打开屋后的一道门,一个天然的温泉出现在众人眼前。这温泉被人精心修建过,被纱帘围绕起来,四周铺了一地的鹅软石,周围种了一圈波斯菊,很是美丽。 “我自己会洗,东西留下,你们出去。[.超多好看小说]” 青儿看了看四周,身后是悬崖峭壁,身前又有人把守,觉得沐青阳肯定逃不了,于是吩咐其他婢女们将衣物留下,躬身道:“姑娘若有事便唤一声,青儿就在门外。” 青儿的深层含义无非就是,她在门外守着,所以你不要想着逃出去。 沐青阳冷淡地点点头,掀开纱帘走了进去,烟雾弥漫下,身影马上就朦胧了起来。青儿见此便招呼着所有婢女都安静地退下了。 正在沐青阳想要脱去衣衫的时候,一个滚烫的身子突的从身后抱住了她。 沐青阳惊喜地转过身,果然是他——尹辰逸。 她看着他,原本有些惊慌的心情立马变得沉静起来,有了一种忽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尹辰逸原本有些阴沉的脸,在看见沐青阳露出惊喜表情的瞬间,缓和了下来,两眼里怒火忽的就平息了。他原本想好是要好好教训她一番的,可是见她看见他这么高兴,不知怎么地就什么火气都没有了,最后却只是略带宠溺地使劲摸了摸她的脑袋。 沐青阳将声音压得很低,“你是怎么进来的?”门窗未动,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从窗子进来的。” 沐青阳狐疑地看了一眼纹丝未动的窗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出去再说吧!”尹辰逸轻轻打开靠着悬崖那边的窗户,让沐青阳钻出去,然后他自己也钻了出来。 窗外就是悬崖,能站脚的地方只有不到半米的宽度。沐青阳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深渊,虽然不知道尹辰逸打算怎么将她带出去,但是她有一种感觉,尹辰逸一定会有办法的。 “怕吗?”尹辰逸搂住沐青阳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沐青阳淡定地摇摇头,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猛地抬眼地看向了左面的宫殿。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屋顶正淡淡地看着她和尹辰逸,是她!残雪! 尹辰逸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残雪,两人的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就在他们以为残雪会出声制止他们逃离的时候,残雪却只是微微瞥了他们一眼,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跳下了屋顶。 这是怎么回事?沐青阳和尹辰逸相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好了,不管她了,我们走吧。”尹辰逸一手搂紧沐青阳,一手遮住她的眼睛,嗖得一下跳下了万丈悬崖。 风从耳边呼呼刮过,衣袍被吹鼓地猎猎作响。沐青阳被遮住眼睛无法看清自己究竟落下了多高的悬崖,她只知道尹辰逸铁臂一般的胳膊牢牢地抱住她,他温热的怀抱给了她无穷的安全感。她一点也没有担心,无条件地相信尹辰逸一定能安全地将她带下悬崖。 两人这样抱着跳下悬崖,不知向下落了多久,直到能看得见悬崖底部的时候,尹辰逸才拿开遮住沐青阳眼睛的手。他拔出剑来猛地刺进石壁中,剑刃划过石壁激起四溅的火花,两人降落的速度开始减慢,最终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原来,尹辰逸的武功已经到了这样出神入化的境界,沐青阳抬头望向看不到顶的山峰,心中赞叹不已。 “快走!厉赟轩很快就会发现的,如果他用火凤来追我们,我们一定逃不了。”尹辰逸将剑插回剑鞘,抓住沐青阳的手如旋风般刮出赤云峰的势力范围。 两人只一瞬就来到之前隐卫们掉落黑洞的地方,沐青阳连忙吹出哨声唤来惊云,两人骑上马,片刻也没有耽搁地飞速离开。 青儿跪在地上一直颤抖着,厉赟轩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主上饶命!主上饶命!”寂静带来的莫名的恐惧感让青儿害怕到了极点,她终于忍不住哭喊出来。 厉赟轩毫无温度的眼睛瞥了青儿一眼,双唇微微启开,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杀了。” 两个黑衣人闻言快速上前,拖走了瘫软下去的青儿。 38 相信 尹辰逸和沐青阳在距燕王府大门一条街处勒马停住,天色已是极晚,空旷的街上空无一人。 “前面就是燕王府了,我要回去了。”沐青阳回头对着身后的尹辰逸轻声说到.一路上两人都只是拼命赶路,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尹辰逸没有说话,跳下马来。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沐青阳望着他的眼睛真诚地感谢到。,尹辰逸依旧是沉默,他只是望着她,眼睛里闪过沐青阳看不清的情绪。 沐青阳等了好久,见尹辰逸还是一言不发,只好说道:“对不起,我要先走了。”说完拉了拉缰绳就要离去。 “站住!”尹辰逸看着沐青阳真的转身就要离去,心中顿时冒起一股无名火,他身形倏地晃过,拦在惊云前面。 沐青阳连忙拉住缰绳,不明所以地看向仿佛忽然生起气来的尹辰逸。 “你知道赤云峰有多危险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不是我凑巧去了燕王府,我都不知道你会跟着他去了赤云峰!”尹辰逸愤怒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哀伤。 “我……”沐青阳忽然有些结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居然隐隐有了一种对不起尹辰逸的感觉。 “你居然还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你知不知道窥天珠到底会带起多大的一场血雨腥风来?”还有你知不知道所有的男人,只要看过一眼你披着头发时清雅绝美的样子,就再也不能将你忘记! 那句话虽然尹辰逸没有说出来,但是很明显他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几点。他握紧了拳头,似乎在极致地忍着不让自己做出冲动的事情。 “对不起,我当时也是迫于无奈,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救他。”沐青阳的回答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不想看见尹辰逸这样生气的样子,这样的他让她觉得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 尹辰逸古怪地望着沐青阳不说话了,片刻的沉默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诡异起来。 “你喜欢他是不是?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所以你拒绝了我,甚至现在就要马不停蹄地回去看他!”尹辰逸喃喃吐出一句话来,脸色阴沉地犹如黑夜,他愤怒而哀伤地质问着,墨黑色的衣衫被风吹得飞舞起来,犹如一抹忧伤的幻影。 “不,不是。”沐青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尹辰逸会这样问,但是她心中却不想他这样误会。 “不是?沐青阳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尹辰逸后退一步,有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看着沐青阳,“你奋不顾身地救了他多少次!你还敢说不是!” 尹辰逸哀伤地控诉着,眼角慢慢闪现出一丝晶莹来。他狼狈地转过身去,忧伤地几乎要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身影,落寞地消失在夜幕中。 “尹辰逸!”沐青阳慌忙跳下马来,疾步向前走了几步,可是尹辰逸的身影却早就不见了。 她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恍惚地伸出一只手来,最终只得无力地垂了下去。 尹辰逸,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喜欢端木睿恒,我真的没有。 一个紫色的身影隐在墙边,安静地将这一席对话听了去。(.无弹窗广告)他暗自握了握拳头,身影向后隐退去,消失在阴影中。 沐青阳落寞地牵着惊云走回燕王府,在离门口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大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来。 她诧异地抬起头来,看见端木睿恒脸色微有些苍白地站在门口处,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她努力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用最平静地语气说道:“属下参见燕王殿下。” 端木睿恒正要抬起迈向她的脚,因为这一句恭敬的请安,在空中微微顿了一下,他淡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你随我到书房来。” 他说着脚步的方向一变,向府内走去。 沐青阳将马交给管家,做好了最差的打算,跟着端木睿恒走向书房。 两人进去书房后,各自找了地方站好,皆是一阵沉默。偌大的书房寂静地只能听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为什么?”许久,背对着沐青阳站立的端木睿恒不清不楚地问了一句。 “殿下问的是哪件事?” “为什么救我?”端木睿恒忽然想起适才他躲在墙边听到的对话,他忽然很紧张,他害怕听见沐青阳说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哪一个。 “因为你是姑姑的孩子。”沐青阳平静地吐出一个让端木睿恒失望不已的答案,她没有发现端木睿恒放在身侧的手忽然握成了拳头。 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就在沐青阳以为端木睿恒不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才用有些恍惚的声音又问道:“她还好吗?” 沐青阳微微楞了一下,想着他问的应该是姑姑,于是回答道:“姑姑在一处隐蔽的地方隐居着,过得很平静很安逸。” “那就好。”端木睿恒淡淡说着,闭上了眼睛,原本肃穆的脸变得有些落寞哀伤。 “我不是回来报仇的。”沐青阳知道端木睿恒看不见她表情,但她还是一脸认真地说到。 “我知道,我相信你。”端木睿恒依旧背对着沐青阳,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沐青阳低下头来,依旧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黯淡。不,他根本就没有相信过自己。 沐青阳微吐出一口气,淡淡说道:“谢过殿下,只是青阳有一事不明,不知厉赟轩手下的残雪是否是殿下的人?” 这次如果不是残雪的有意放纵,她和尹辰逸恐怕不能那样简单就逃脱。端木睿恒之所以在没有准备齐全的状况下就敢去赤云峰,还能够准确地找到赤云峰的入口,这些恐怕都不是巧合。是因为有一个卧底吧,否则他端木睿恒也不能这样草率地就决定探查赤云峰。他是故意让自己被抓,然后好潜入赤云峰,摸清赤云峰的底细。 这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甚至不惜牺牲百名隐卫,端木睿恒你的城府果然够深! 沐青阳清然的眼睛里,逐渐闪现出冰冷的光芒来。 端木睿恒皱着眉头诧异地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沐青阳,“为何会这般问到?” 看来你还是一个很会演戏的人,这样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装的可真逼真。沐青阳垂下眼帘,不再看端木睿恒一眼,用最平淡的语气说道:“殿下您还是不能信任青阳是吗?” 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试探自己。残雪是他的人,她的每一次刺杀都是一个试探!沐青阳双拳紧握,心中骤然一冷。 “你到底在说什么?”端木睿恒的表情已经由诧异转为了微怒。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沐青阳会这样问。他早就相信她,在那一次她冲过来为他挡去冰刃的时候,就毫无保留地相信了她。 “是残雪放了我。”沐青阳也有些生气了,她猛地抬起头来注视着端木睿恒的眼睛,“残雪若非殿下的人,又怎么会一次一次地放过殿下?今日又怎么会放过青阳?殿下,如果您无法信任青阳,大可以将青阳监视起来,如此卑劣的试探,真叫人寒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不是我的人。”端木睿恒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他愤怒地注视着沐青阳,那不甘示弱的眼神里是不屑撒谎的倨傲。 沐青阳被他的气势震地微微挪开了眼睛,心中摇摆起来,端木睿恒这样的反应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殿下恕罪,属下逾越了,如果殿下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属下先行告退了。”沐青阳感受着射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而愤怒的视线,竟然有了一种难以承受的感觉,起了落荒而逃的冲动。她说完对着端木睿恒伏了一下身子,转身就要离去。 端木睿恒冰冷严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相信你,希望你也能相信我。” 沐青阳的脚步顿了一下,克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生硬地抬脚继续向门外走去。 39 燕王大婚 翌日,端木江天宣布了燕王端木睿恒和梅克公主塔娜的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十,距今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梅克王子莫日根将在参加玩婚礼后返回梅克。端木江天命端木睿恒这几日带着公主在京城附近四处逛逛,两人也好熟联络一下感情。 端木睿恒不敢违背命令,退朝后便带着塔娜上了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莫日根带了几个梅克勇士也一起来了,端木睿恒则只带了沐青阳和司南。 气质不凡的一行人走在街上,不免引起了一些骚动。大家看着穿着梅克服饰的塔娜和莫日根等人,脸上顿时露出了不太友好的表情,但是转头又看见了随行的端木睿恒,脸上又马上换上了敬重的表情。 众人一会儿望望莫日根等人,一会儿又望望端木睿恒,脸上嫌恶与敬重来回更替,一时间表情都有些诡异。 端木睿恒见此,眉头微皱,提议去揽月阁稍作休息。 才跨过门槛,揽月阁掌柜便眼尖地看见端木睿恒一行人过来了,连忙腾出一个干净宽阔的包厢来,亲自上前招待。 “掌柜,上一些可口的点心。”三位大人物坐定后,端木睿恒吩咐到。 “是。” 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精致的小点心,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无弹窗广告)掌柜上前为三人沏好茶后,等了会儿,见端木睿恒没有别的吩咐了,才安静地退下。 包厢里除了塔娜时不时东张西望,露出好奇快乐的表情外,其余两位大人物都只是安静地喝茶,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塔娜滴溜溜的眼睛落在淡然的犹如不存在般,站在端木睿恒身后的沐青阳,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来,“我知道你,你叫做沐青阳是吗?” 沐青阳抬头看向笑得无邪的塔娜,淡淡一笑,点点头,心中无法产生一点讨厌她的感觉。 “回公主,正是小人。” “呵呵,你是个神医对吗?你医好了生病的太子,对吗?”塔娜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犹如月牙似的纯洁。 “是的。”沐青阳见端木睿恒只是喝茶,并没有反感的情绪,于是放心地和塔娜说起话来。 “你看上去这么年轻,却会好多东西呢!哥哥说宫里的御医们都治不好太子的病,却让你治好了,你真厉害!”塔娜望着沐青阳的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沐青阳见此又是微微笑了起来,“谢公主赞赏。” 她没想到自己的笑容落在了一旁注意了她一路的莫日根眼里,就成了一种惊艳。 莫日根心中有些诧异,没想到沐青阳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的一样,清新俊逸,风华绝代。 只是自己为何看见他的微笑会突然有一种心被电流击中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出现过,莫日根一面细细感受,一面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沐青阳。 看着看着,只觉越看越觉得沐青阳长得好看,比任何他见过的男人女人都要好看。莫日根的眼睛里忽的闪过一道残狼般的光芒来,他低下头举起茶杯来,将眼中的神彩埋盖起来。 “你真好看!”塔娜望着沐青阳的微笑,怔了怔,忍不住发出赞叹来。 沐青阳看着笑得无害的塔娜,心中越发喜欢起她来,于是笑得也是越发真诚起来,她冲着塔娜眨眨眼睛道:“谢公主赞赏,只是公主若是赞美青阳长得英俊,青阳会更高兴。” “呵呵,你真有意思,我很喜欢你!”塔娜咯咯一笑,对着沐青阳认真地说到。她来了苍云那么久了,别的人遇见她的时候不是做作的谄媚就是不知为什么的恐惧,只有沐青阳不卑不亢的气质让她从心里喜欢。一旦喜欢就要说出来,这就是塔娜。 “殿下,以后再出来玩的时候,将青阳也带上好不好,塔娜很喜欢他呢!”塔娜转过头,略带恳求地望着端木睿恒。 端木睿恒默不吭声地将视线移到塔娜身上,心里想的却是刚才莫日根看着沐青阳时,露出的一丝贪婪的表情。心中有些不悦,眉头微皱,敷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由于端木睿恒的心情忽然变得极差,于是一行人便只在揽月阁随意吃了点点心,就各自回去了。 而后几日端木睿恒虽然也有陪塔娜去京城郊外游玩,却再没有带上沐青阳。因为据他事先了解,每一次莫日根都会随行。他打心底里不愿意让沐青阳暴露在莫日根贪婪的眼睛下。 九月初十,黄道吉日,宜嫁娶。 时间就这么安静地飞逝,很快就到了燕王大婚的日子。燕王府中已有四名侧妃,但却迟迟没有迎娶正妃。虽然燕王本身对此也不是很在意,但是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端木江天迟迟没有为他定下正妃的人选。所有的皇子皇孙的婚姻,都建立在一定的政治因素与牺牲下,谁都不能幸免。 这一日,端木睿恒穿着大红的喜袍安静地站在后花园处。管家的脸色有些不好,他偷偷看一眼一脸闲适,一直静默地站着没有动作的端木睿恒,心中堪堪捏了一把汗,吉时就要到了,这燕王大人却还是不为所动。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王爷,吉时就要到了,王妃的花轿就要到了,您……”管家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口了。 “嗯。”端木睿恒淡淡应了一声,望了望身后一直默不作声地站着的沐青阳,心里忽然有些烦躁。他忽然不想去管什么皇命,不想去管什么塔娜公主,什么都不想管。二十七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 他将视线转向天空,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抬脚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走吧!” 管家终于呼出一口气来,王爷可以丢下满堂宾客不管,也可以不早早去门口等着,但是不去迎接花轿却是万万不可的。 端木睿恒看着眼前出现的花轿,眼睛里只剩下淡然,所有的情绪都被严实地掩盖住,谁都看不清。 轿子在门口处停下,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软风吹过,四处摇晃着。喜娘扶出盛装的塔娜,一步一步地走向端木睿恒。 皇上皇后亲自主持婚礼,满朝文武无一人缺席,所有的皇子公主们都来祝贺。这样天大的荣幸在此时的端木睿恒看来,却成了一种讽刺。 他回头看一眼正和太子和谷王说着话的沐青阳,心中一阵烦躁,双手垂在身侧默默握成了拳头,面上表情却依旧平静。 得不到想要的,却得到了不想要的,有时候最悲哀的事情不过如此吧。永远都将是这样,这就是他的使命,他一生的魔咒。 端木睿恒将心事掩盖在平静的伪装下,他上前几步握住塔娜的手,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微笑着将他的王妃牵向喜堂。 40 喜欢 拜过堂后塔娜被带向了新房,端木睿恒则留下招呼满堂宾客。所有人都发现今日的燕王似乎不像平时那般冰冷,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 大概是娶了王妃所以心情变得好了,众人这般猜想着,都大胆起来,一个个轮着上前敬酒。而端木睿恒也是来者不拒,无论是谁敬的酒都干脆地一干而尽。 “你看四哥,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端木乾瑾放着上座不坐,却躲在角落处与沐青阳挤在一起。 偏偏还有人与他一样傻,端木祁元也借着不胜酒力的理由,偷偷跑到了沐青阳那里。 端木祁元看着已有些醉意的端木睿恒,皱着眉头点点头,“是有些奇怪,从来没有见四弟这样豪放过。”一个人沉默地坐着,谁也不搭理,那样的风格才符合端木睿恒。 “哈哈,大概是娶了四嫂,所以四哥太开心了。”塔娜可算是梅克第一美女了,四哥娶了她一定是很高兴的。端木乾瑾这样想着痞痞一笑,想着等一下要不要去闹闹端木睿恒的洞房,端木睿恒今日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嗯,大概是吧。”端木祁元回头望向沐青阳,小心微笑着不让自己的心事被看穿,“青阳在燕王府里可还适应?” 他以为看不见沐青阳,自己便会慢慢将心中那份禁忌的爱恋深埋起来,再不让其重见天日。[.超多好看小说]但分开数日他才发现,他没有一天不在想念着沐青阳,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中煎熬。 沐青阳点点头,“燕王殿下待青阳很好,青阳适应得地很好。”她说着抬眼望向不断接受敬酒的端木睿恒,眉头微微蹙起。为什么她看不见端木睿恒的快乐,她看见的只是他的无奈与屈服。 “如此便好。” 端木祁元见沐青阳用一种带着忧伤的眼神望着端木睿恒,心里忽然难受地犹如被人用手使劲地揉捏了一下。他又想起了那一日两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酸涩与哀伤在心间弥漫开。 他闷闷地低声说了一句话,举起酒杯来,仰头灌下。 “好了,不要再欺负我们的新郎官了,等一下可是要入洞房的。” 一场宴会也该接近尾声了,端木江天终于开口了,他这么说完,众人便再也不敢向端木睿恒敬酒了。一时间,场面有些冷寂。 端木江天随即便让人将端木睿恒扶到洞房去。端木乾瑾见是皇上亲自下令,立马就打消了要闹洞房的念头。 很快,端木江天便携皇后一起回宫去了,众人见此便也各自回府了,端木乾瑾和端木祁元纵然很想再呆一会儿,但是所有人都已经走完了,他们也不好再留着,于是依依不舍地向沐青阳道别后,心情低落地离去。 现在见一次沐青阳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容易见一面却那么快就要分别,端木乾瑾的眉头难过地皱了起来。 端木睿恒走进新房,望着床上端坐着的红色身影,挥挥手让所有的婢女都出去。 他一步一步迈向塔娜,虽然迈得极慢,但是还是只一会儿就走到了塔娜跟前。 塔娜看着眼前出现的靴子,交叠在身前的手抓紧了衣摆,心快速地跳动起来。 头顶上似乎是响过了一声极细微的叹息声,塔娜正疑惑间,却感觉到头盖被掀开来。头上的凤冠也被人拿了开,一头乌黑的发瀑布般滑落双肩,塔娜的脸上顿时浮现了两朵娇羞的红晕。 端木睿恒扶起塔娜,抚摸着她的秀发的手移到她的衣襟处,轻轻一拉衣带,大红色的喜袍被揭开来,塔娜雪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塔娜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微微抬起头来,用闪烁着璀璨光彩的双眸看进她的良人的眼里。端木睿恒的眼睛里有温柔有怜惜,他吻上塔娜的双唇,脱去了她最后的衣衫。 塔娜莹白的肌肤印染着艳红色烛火的光芒,浮现出淡淡的诱人的粉红色。 “你是我最闪亮的珍珠。” 端木睿恒叹息一声,在塔娜耳边喃喃说到,慢慢将塔娜放倒在床上。 床幔被放下,窗外微微轻卷进来的风,带起烛火欢快地跳跃起来。低喃声,喘息声还有床幔飞舞的声音交织成一支暧昧的音乐。 沐青阳抱膝坐在后花园的鱼池边上,她望着璀璨的星星想到了一个人眼睛,好像也是这般明亮。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沐青阳搂紧了膝盖。尹辰逸已经消失半个月了,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他。难道他真的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吗?沐青阳想到这里心中泛起浓浓的失落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沐青阳摸着微微酸痛的心,诧异不已。 难道她其实也是喜欢尹辰逸的?所以才会难过,这样患得患失。 沐青阳惊呼一声,飞快站起身来。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她为自己忽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感到诧异的同时,是略微的不知所措。 她喜欢上了他?她真的喜欢上了他! 沐青阳绕着鱼池走来走去,一面慌乱着,一面却有着不知名的淡淡的喜悦。 片刻后,稍稍有些冷静下来后,她伸手摘下来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奏起当日尹辰逸为她解除摄魂术时吹奏的那支曲子。 吹第一遍的时候有些生硬艰难,但慢慢地便开始娴熟起来,沐青阳一面反复吹着,一面听着树叶低弱清雅的声音,脑海里慢慢勾起了一些画面来。 尹辰逸在附在她耳边吐出温热暧昧的气息。 尹辰逸将外袍和锦帕丢给她,邪邪笑着说道:“你欠我一次。” 尹辰逸在天目山湖边从身后抱住她,为她系上衣带。 尹辰逸带她去看窥天珠。 尹辰逸不顾一切为她解除摄魂术。 尹辰逸偷偷吻了她。 …… 尹辰逸,尹辰逸,尹辰逸……脑海里全是尹辰逸。沐青阳怀着少女羞涩的心情,心跳如小鹿般飞快地跳跃着,慌乱而又喜悦地一遍一遍吹着树叶。 端木睿恒闭着的眼睛忽的打开,他又听见了那个独特的声音,不是任何一种乐器,而是树叶发出来的特有的暗哑而悦耳的声音。乐声里带着慌乱与喜悦,不如往日的清淡冷然。青阳,是你吗?你为什么会慌乱而喜悦? 端木睿恒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着的塔娜,飞快地点了她的睡穴,轻抖衣袍,翻身下床。 给读者的话: 呵呵我也喜欢尹辰逸 41 拒绝 端木睿恒顺着乐声找去,在鱼池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沐青阳半倚在树干上,闭着眼睛反复地吹着同一支曲子。 细微的脚步声惊得沐青阳睁开了眼睛,看清来人后,立马单膝跪下:“青阳参见燕王殿下。” “起来吧。” “谢殿下。”沐青阳站起身来,看着身前一身红色喜袍的端木睿恒,心中纳闷不已,洞房之夜他怎么就出来了? “青阳适才吹的是何曲子?” “青阳听一位朋友吹过,觉得很好听,便试着吹了几遍,扰到殿下歇息了,青阳知罪。”沐青阳说着正要下跪,端木睿恒却一把托住了她的手。 “不,没有。” 他牢牢抓住沐青阳的手,很久都没有松开,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他才望着沐青阳的眼睛说道:“我并不想娶塔娜公主。” 沐青阳愕然,“殿下,塔娜公主是个很好的女子。” “我心中有了喜欢的人,我无法给她我的爱。”端木睿恒的手劲加大,他望着沐青阳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 “殿下,既然娶了塔娜公主,你就应该好好待她。”沐青阳的眉头蹙起,表情有些不悦。她很喜欢那个塔娜公主,对塔娜的印象是极好的,她不希望塔娜受委屈。(.好看的小说) “我会好好待她。”端木睿恒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落在沐青阳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她的秀发。 沐青阳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不着痕迹地躲开了端木睿恒的触摸,语气有些冷淡:“殿下应该回新房去了,王妃若醒来见不到殿下会心慌的。” 端木睿恒摇摇头,盯住沐青阳的眼睛,认真问道:“你告诉我,你屡次救我,真的只是因为我是你姑姑的孩子这一个原因吗?” “还因为你是燕王,苍云国不可缺少的支柱。” “只有这两个原因吗?”端木睿恒忍住心中异样的感觉,依旧抱有希翼地看着沐青阳的眼睛。 沐青阳看着他眼睛流露出来的淡淡的哀伤,忽然就想起了尹辰逸的忧伤来,她的眉头深深蹙起:“殿下,在青阳眼里你也是青阳的亲人,青阳的大哥。” “我不要做什么大哥,沐青阳,你听好,我的脑海全是你的身影,我喜欢你,我没有办法再爱别的人。”你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地救了我,同时也掳获了我的心,我的防备为你打开,心中住进了你的身影,要怎么把你当作妹妹?我喜欢上了你,从看见你飞扑过来为我挡去冰刃的那一瞬,我就喜欢上了你! 端木睿恒上前一步,不顾一切地抱住了沐青阳,“琢儿,我喜欢你,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能像你一样让我心动的人。” 沐青阳的手无措地停在空中,除了震惊与错愕意外,她心中就只有浓浓的抵触,“殿下,别叫我琢儿,我是沐青阳。” 沐青阳使劲推开端木睿恒,后退几步站定,说出了更让端木睿恒心碎的话来,“殿下,对不起,青阳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果然是这样! 端木睿恒悲痛地闭上了眼睛,适才的音乐已经告诉过他了,可他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端木睿恒握紧拳头,心疯狂地叫嚣着疼痛起来。 他后退一步,再不看沐青阳一地起身一跃消失不见。他的骄傲与尊严不容许他去承受这般赤裸裸的拒绝。 沐青阳望着端木睿恒远去的身影,心中一番滋味道不清也说不明。 她没有想到,尹辰逸其实一直都在。他每日都会来偷偷看望她,但是却从来不现身,只是躲在暗处。刚才听见沐青阳吹出的曲子时,他心中狂喜难耐,正欲现身却看见端木睿恒过来了,于是便远远躲了起来。 躲在暗处的尹辰逸看着端木睿恒与沐青阳站在一起,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手掌,印出四个深深的痕迹。 洞房花烛夜新郎抛弃了新娘,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们之间的私情吗? 他虽然没有听见沐青阳和端木睿恒的对话,却看见了所有。当端木睿恒上前抱住沐青阳的时候,终于哀伤落寞地离开了。 燕王大婚结束后,很快莫日根就要回梅克了。在回梅克的前一日,莫日根向燕王提出要两人各组织一只队伍,进行一场蹴鞠友谊赛。 燕王同意了。两支队伍相约未时在西郊草地上进行比赛,由太子端木祁元做裁判。 双方各自带了一些人马早早地就来到了比赛地点。听到消息的端木嵘平以及塔娜等人也积极地来观战了。 莫日根建议双方进行直接对抗比赛。端木睿恒没有拒绝,命人设了鞠城即球场,周围以短墙围起来。比赛双方都有像座小房子似的球门,场上队员各十二名,双方进行身体直接接触的对抗,就像打仗一样,踢鞠入对方球门多者胜。这样的比赛会很精彩激烈,但是也会很暴力危险。 端木睿恒这边上场的有端木乾瑾,端木允钰,沐青阳,司南以及七名大内高手。莫日根那边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余十一人都是清一色的梅克勇士,一个个身材高大魁梧。相比较之下,端木睿恒这边的几人,就显得气势上有些不如他们。 二十四个人选好场地后,站成两组。端木睿恒和莫日根各自在自己的左臂上扎了一块红巾。 两人望向端木祁元齐齐点了点头,端木祁元了然举起铁锤来,击向铜锣,“比赛开始!” “咚――”铜锣嘹亮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场上的二十四人就已经激烈地踢开了。 端木乾瑾一个扭转乾坤拐起球来,众人盯住飞到半空的球,暗自在底下较起真来。 在莫日根的暗示下,三个梅克勇士上前夹住了端木睿恒。端木睿恒并不在意,往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没有人防备的沐青阳。 沐青阳会意,点点脚尖起身翻了跟斗,两脚夹住在半空中的球,如风摆荷般一捞,将球传给了远处的端木允钰。 端木允钰瞄了莫日根一眼,避开夹击而来的几个梅克勇士,直直冲向球门。待跑到了附近又是虚晃一脚,将球拐回给了沐青阳。沐青阳趁着守门的扑错方向的瞬间,飞身一个拐子流星,一脚射出正中球门。 “咚――”端木祁元微笑着击向了铜锣,一边计分的侍卫连忙骄傲地给苍云加了一分。 “好――”端木嵘平带着通行而来的龙崎和月儿,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42 暴露身份 端木睿恒向沐青阳投去一个肯定的眼光,微微点了点头。[]沐青阳见此心中高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燕王还是愿意搭理自己的。沐青阳暗自开心了一会儿,微微呼出一口气来,笑了一下。 莫日根的视线正好落向沐青阳,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是快了一下。没想到沐青阳不经意的一笑居然能让自己动心,莫日根忽略掉心中的一抹诧异,细细体会了一下那种被忽然攫住呼吸的感觉,一面暗自觉得可耻,一面却又有些渴望。 “咚――”端木祁元又敲响了铜锣,喊道:“比赛继续!” 莫日根连忙收起乱如线球的思绪,专心一意地投入到比赛中去。 他看了一眼被三个梅克勇士困住,始终没有办法动弹的端木睿恒,陡的飞起一脚截去司南脚下的球。 几个梅克勇士见此,立马上来三人,一人在后,两人在左右,护住了莫日根。 莫日根的嘴角勾出一丝嘲弄的笑来,在三个梅克勇士的掩护下,避开了沐青阳和端木乾瑾的截球,一人护球直接冲向苍云国的球门。在距离球门还有十米左右的地方,忽的飞起一脚来,似乎是运足了气,那球如同火石般飞速旋转着,冲着守门员飞扑而去。[.超多好看小说]“嘭――”守门员被球击中,忍受不住那股力量,被击飞在地。 “咚――”端木祁元皱着眉头击向铜锣,“梅克得分!” 龙崎鄙视地看了莫日根一眼,嘀咕一句,“小人!” 沐青阳上前扶起守门员,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守门员摇摇头,在沐青阳的支撑下站起来。 一旦上场就不能换人,这也是莫日根的规矩。沐青阳只好鼓励地看了那守门员一眼,抬脚将球轻轻踢到莫日根脚下。 莫日根挑眉用脚踩住沐青阳踢来的球。 一抬头却看见沐青阳叫来三个大内高手,不知对他们说了点什么,只见那三人看了受伤的守门员一眼,脸色严峻地点了点头。 “咚――”铜锣敲响,比赛继续。 那三个大内高手倏地一下闪到了莫日根身旁,如端木睿恒被包围那样包围住了莫日根。 沐青阳没有什么高明的建议,她不过是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如此罢了。 莫日根虽然操恐着球,但是由于三人夹击着他,他一面行动不便,一面还无法轻易将球传到他想要的位置,一时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端木乾瑾见此,哧溜一下蹲下身子,飞快伸出一脚来,铲了莫日根一下。莫日根微微一跳,避开了端木乾瑾的一铲,但是却让紧跟着上来的司南把球勾了走。 “嘭――”司南将球高高踢起至半空。 沐青阳与端木乾瑾默契地飞起身来,两人交互着在空中将球来回传递着,眼看着就要逼向球门了,莫日根立马对着跟在端木乾瑾身后的梅克勇士使了一个眼神。那梅克勇士点点头,正要有所动作,却看见一名大内高手忽然飞起身来,不知为什么“嘭!”一下撞上了停在空中的端木乾瑾。 端木乾瑾在空中的身子被猛的这么一撞,立马不受控制地斜飞向沐青阳。 “小心――”两个惊慌的声音同时响起,端木祁元和端木睿恒看着扑向沐青阳的端木乾瑾紧张地喊到。 可是来不及了,声音刚落地,端木乾瑾就已经扑倒了沐青阳。 “咚――”两个人落地的声音沉闷而响亮,被压在下面的沐青阳一定是摔得不清了。 端木睿恒连忙上前拉起脸色有些惨白的沐青阳,却没有注意到端木乾瑾的手正好压住了沐青阳的发带。 这一拉间,丝带被扯下,一头青丝倏地散落下来。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立马看向了那个被端木睿恒拉在手里的人。她披散着一头乌黑华顺的秀发,长至腰际。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场外坐在高座上的端木祁元本因惊慌而快速跳跃着的心脏,此刻猛地停滞了一下。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发丝飞舞的倩影,脑海中一片空白。 端木嵘平瞪着沐青阳,双手握成拳,眼里忽然暴露出一丝怒气来。 站在他身侧的月儿诧异地望着他凭空出现的怒气,灵动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了一下。难怪主上一直询问沐青阳的消息,原来这俊美的神医竟然是个女子,难道主上对她动了心思? 月儿也就是刀月上下打量着沐青阳,满腹疑问渐渐被惊艳取代。这人的确有那样的资本,倾国之姿可让天下男人都为她疯狂。 龙崎则是夸张地惊呼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哦妈妈呀! 原来她是女的!还是个美得不行不行的大美女!龙崎的小心肝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一面为他大师兄感到庆幸,一面心里为他大师兄捏了一把汗。在场的所以男人眼里,除了震惊与惊艳外,就是赤裸裸的贪婪。 塔娜的眼睛却一直都集中在端木睿恒握着沐青阳手腕的那只手上,除了惊异外,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满是酸痛。 端木乾瑾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魂不守舍地看了一眼手里握着的丝带,再抬眼看着因为散着头发而显得柔桡轻曼、妩媚纤弱的沐青阳。掩饰不住满心欢喜,捂着自己狂跳着的心脏,踉跄着上前几步,从端木睿恒手中抢过有些茫然呆愣的沐青阳,猛地拥到自己怀里。 “青阳,青阳,太好了,太好了,你是女的,你是女的!”端木乾瑾一面说着,一面颤抖着伸出手来,轻轻取下沐青阳喉咙上粘的假喉结。 “你……” 端木乾瑾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突兀而迅猛地从天而降,一把搂住沐青阳的纤腰,带着她飞快地消失不见。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影早就消失在天边了。 端木乾瑾望着忽然空了的怀抱,怅然有所失地呆愣在原地,他似乎还没有从沐青阳是女子那个震撼中回过神来。 莫日根抬头望了一眼沐青阳消失的方向,眼底骤然一缩。这样绝美的女子,只要见过一次,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端木睿恒将心中浓浓的酸涩掩藏起来,第一个转身离开蹴鞠场地。青阳,那个带着你离开的人,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吧。 端木允钰默不作声地看了端木睿恒一眼,阴沉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的贪婪。 43 私奔吧 尹辰逸带着沐青阳飞至一处无人的地方,猛地抱住沐青阳,用带着哀伤与祈求的语气说道:“琢儿,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沐青阳心中一诧,任尹辰逸紧紧抱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片刻才慢慢抬起手臂,轻轻环上了他的腰,“尹辰逸,你怎么了?” 尹辰逸摇头,手里力道逐渐加深,“走吧,我们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沐青阳娥眉微蹙,背脊不由得僵直,“为什么要走?要走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必须要走,不得不走!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一旦暴露了身份,你以为他们还会放过你吗?”尹辰逸皱眉,无比落寞哀伤地伸手抚上沐青阳姣好的面颊。(.) “他们?谁?”沐青阳是真的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只有端木睿恒对她表白过心意。 “那皇家三兄弟怕是早就喜欢上你了,还有端木允钰和莫日根,你没有发现吗?他们看着你的时候,那一副贪婪觊觎的嘴脸真叫人恶心!”尹辰逸不急不缓地叙述着,面上却满是愤慨与狠辣。 沐青阳轻笑,摇头,又摇头,后退一步,“不,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们都喜欢你!你的脸全天下有几个男人能拒绝得了!” 尹辰逸低低一吼,上前一步,抓住沐青阳的手,眼里流光闪烁,“琢儿,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一定会出事的!我们走吧,我不报仇了,你也不要管端木江天的事儿了,我带你走,离开这里,我们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超多好看小说]” 沐青阳轻轻摇了摇头,依旧满脸淡然,“尹辰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我虽然暴露了身份,但是端木江天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他不会杀我的。” “就算端木江天不会杀你,可是你以为躲得过男人的争夺吗?他们已经见到你的真面目了,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尹辰逸愤怒地抓紧了沐青阳的肩膀,“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接下来他们中肯定有人会对你下手的!” 沐青阳被尹辰逸吼得一愣,她后退一步,甩开尹辰逸的手,“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她何尝不想远离浑浊的尘世,寻一处静谧的山林隐居,但是她出谷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甩手离开。 “哈哈,还有事没办完?” 尹辰逸嗤笑一声,后退几步,摇摇头不敢置信般说道:“你能有什么事?你回来既不为报仇,你还能有什么事!你是舍不得端木睿恒吧,你喜欢他,你真的喜欢他!” “不,不是的,我……” “不是?如果不是的话,他会在新婚之夜抛弃新娘出来找你?”尹辰逸的眼睛已经有些通红,他嚯的抬指指向沐青阳,无比愤怒地控诉着后退了一步。 “扑嗒扑嗒――”树梢休憩着的鸟儿,被尹辰逸的怒吼声惊得慌忙逃窜。 “那天你在?”沐青阳心中一动,竟觉有些喜悦。 原来他一直都在,他没有不见她,他没有讨厌她,他一直都在! “哈哈,是啊!”尹辰逸的脸色变得越发阴霾起来,“所以我才能亲眼看见你所谓的不喜欢!” 他愤慨地盯住沐青阳,摇着头又后退了一步,“沐青阳,你真是个大骗子,不喜欢?不喜欢为什么要和他在鱼池边拥抱!”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青阳连忙上前几步,但是尹辰逸却在同时又后退了几步,似乎是要故意拉大与沐青阳之间的距离。 “是我太傻,我以为你心中至少能有一丝丝是在意我的。” 尹辰逸有些喃喃自语般低喃着,依旧不停着后退着,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原来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原来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不是那样的,尹辰逸你听我说……” 沐青阳心中一痛,他误会她了,他真的误会她了。 “不,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是个大骗子!大骗子!” 尹辰逸抬起哀伤的眼睛,哀痛地再看了沐青阳一眼,转身倏地消失了身影。 “尹辰逸!” 沐青阳恍然若失地上前几步,却哪里还有人影! 与尹辰逸争吵过后,沐青阳心情阴霾一片,她依旧披散着头发,脚步虚浮,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回了皇宫。才到宫门,就立马上来几个侍卫,将她带去了端木江天跟前。 端木江天负手而立,望着跪在身前的沐青阳,用一种十分恍惚的声音说道:“抬起头来。” 沐青阳抬起头来,一双清淡地没有一丝涟漪的眼睛,淡淡地望向端木江天。 端木江天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像!像极了!就是这样的眼神,清淡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你像极了你姑姑。”端木江天叹息一声,幽幽说到。同样绝美的脸,同样清雅出众的气质,同样的魅惑人心! 沐青阳平静地陈述到:“皇上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大概第一次夜探御书房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了吧。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身份。那个大内高手一定是他的人,不知为什么,沐青阳心中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端木江天并没有说话,依旧只是用一种带着哀伤与追悔的眼神望着沐青阳。沐青阳见此,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地面上,不愿再看着端木江天。 “朕的三个儿子,为了你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了。” 端木江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低头望着沐青阳纤弱的身影淡淡陈述着,似乎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而沐青阳却始终没有言语,她一直在等,等端木江天说出他对她的最终判决。 “罢了。” 端木江天摆摆手,坐回龙椅上,一旁静候着的洪公公会意上前一步,打开事先准备好的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沐氏有女名青阳,佳慧非常,天生丽质,知书达理,端庄贤淑,世之奇女子也。特封沐氏女为云罗郡主,入住青岚宫。此女与太子缘定三生,有天成之姻。朕知此良缘,是以代天作美,赐封云罗郡主为太子侧妃,十日后完婚。钦此。” 低垂着头的沐青阳闻此,猛地抬起头来,震惊地望向端木江天。 “沐姑娘还不快快领旨谢恩!”洪公公尖锐的声音及时地提醒到沐青阳。 沐青阳连忙叩首谢恩,双手举高至头顶之上,“谢主荣恩!” 洪公公上前将圣旨放到沐青阳手中,笑着恭贺道:“恭喜云罗君主!” 沐青阳抬起头来,望着一脸平静的端木江天,心中一阵慌乱翻腾,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44 醉酒 很快消息就传遍了皇宫,皇榜也迅速贴了出来。(.)全苍云的人都知道了,那沐神医原来是个女子,皇上感其救了太子,特赦免了其欺君之罪,封了她做云罗君主,还赐给了太子做侧妃。 “嘭――”一个酒坛子被桌上喝得烂醉的人推翻落地,碎片渣子溅了一地。 小二望了望已经黑透的天,再看着醉趴在桌子上的客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位客官一上来就给了一锭金子,他本来还高兴他出手大方,现在却烦恼着该怎么把这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送出去,他是谁,住哪里都不知道。 “唉――”小二无聊地打着哈欠,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身穿紫衣的高贵男子跨了进来。小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上前一步,歉意地笑道:“客官,我们要打烊了,改明儿请早再来吧。” 端木睿恒看了看醉倒在桌上的端木乾瑾一眼,掏出一锭金子来,丢给了小二,冷声道:“上酒!” 声音威严而冷酷,小二忙伸手接住金子,似乎是被端木睿恒的语气惊吓到了,忙不迭地点头到:“客官要什么酒?” “最烈的酒。”端木睿恒坐到端木乾瑾对面,脸色阴沉骇人。 小二虽然心中极想赶紧打烊回家睡觉,但是却迫于端木睿恒的气势迫人,只好认命地跑去抱来几坛酒。 端木睿恒接过酒,拍开封泥,二话不说,仰头就灌。 小二心中直呼命苦,看来又要多一个醉鬼了,这下好了,一晚上都别想回家抱媳妇了。 端木乾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睁着半是迷醉的眼睛,悠悠抬起头来,对着端木睿恒龇牙一笑,“四哥,你也来了呀,嘿嘿。” 端木睿恒放下空了的酒坛子,抬手抹去嘴角的酒渍,淡然道:“乾瑾,跟四哥回去吧。” “嘿嘿,嘿嘿。”端木乾瑾仿佛没有听见般傻笑着,摇摇头,又摇摇头,嘟哝着嘴,伸手去拿端木睿恒手里的酒坛子,拿到手里一看,居然是空的,恼怒地往地上一摔,把正打着瞌睡的小二惊得一跳。 “呜――”端木乾瑾望着端木睿恒居然哭了出来。 “四哥!四哥!”他委屈地哭着上前,抱住端木睿恒的一只胳膊。老大的一个男人了,哭得像个小孩儿。 “她要做太子侧妃了!她要做太子侧妃了!” 端木睿恒冷然的眼睛浮起一抹黯淡来,默不作声地任他抱着自己哭号。半响过后,又提起一坛酒来,仰头一饮而尽。[.超多好看小说] “呜……呜……”端木乾瑾喃喃地哭泣着,醉眼朦胧地眼睛里一片迷茫。 “四哥,乾瑾心里难受……好难受……” 端木睿恒没有理睬哭得凄惨的端木乾瑾,只是一壶接着一壶地灌酒,很快桌子上又堆起了另一座小山。 端木乾瑾哭着哭着,也许是累了,也或许是醉了,慢慢地消停了下来,抱着端木睿恒的手臂睡了过去。 端木睿恒低头看了他一眼,对着空气击出一掌来,“司南,去请谷王府管家来将谷王带回去。” “是!”隐在暗处的司南没有现身,只道了一声遵命,隐身向谷王府而去。 端木睿恒将端木乾瑾的手拿开,让他趴在桌上,而后顾自离开。不顾沉沉睡去的端木乾瑾和正打着瞌睡的酒肆小二。 他吹着冷风走在冷寂的街道上,望着已是漆黑的夜色,神志不但没有因为饮酒而迷糊,反而越来越清晰起来。闭上眼睛,凭着感觉向前走着,眉头锁起,似乎是在琢磨着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父皇,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让我娶了塔娜,又让沐青阳在众人眼前暴露了女儿身,然后又将她赐给了太子,你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端木睿恒的眉头越蹙越深,他始终无法将这所有混乱的事件,连成一个明确的目的。 睁开眼睛,眼前是漫天被风吹落的树叶,洋洋洒洒地四处飞舞,在清冷的月色的照耀下像极了散落的雪花。忽的电石火花间,他的脑海了闪现出沐青阳从赤云峰回来那晚对他说的那些话。 “残雪!” 端木睿恒的眼睛忽的闪出光芒来,用极其冰冷的语气吐出这两个字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肃穆的身影猛地颤抖了一下,脚步一顿,微微恍惚了一下。下一秒却又极快地回过神来,立马提气向燕王府赶去。 他要查清楚,这一切的一切,他要马上查清楚! 端木祁元无法形容自己是怎么了。喜悦、紧张与慌乱交织在一起,将一颗心填得满满的,无法再思考出别的东西来。 他展开那幅看过了无数遍的画卷来,嘴角带着甜蜜的笑意,上下仔细地又看了一边才小心翼翼地将画重新卷好,用一根红色锦带温柔地系好,抱着画,一脸笑意地走出宫门。小顺子已经狐疑地望了一整天都奇奇怪怪的端木祁元很久了,见他拿着画出门,连忙跟了上去。 他跟着太子一路过来,见太子往秦岚宫去了,一脸得意地笑了。太子爷果然是来看未来的侧妃娘娘来了,他小顺子早就看出来了,太子喜欢这未来的侧妃娘娘喜欢得紧。小顺子一面自己心中琢磨着该怎么讨好沐青阳,一面捂住嘴偷偷地笑了好久。 可是端木祁元到了青岚宫宫门外却没有进去,站了很久很久,始终都没有迈出一步走进宫门。他阻止了宫人的通传,只是淡然地站着,不进去,也不离开。 小顺子心中又是纳闷又是着急,这么干站着算什么呀?这可不行!他还指望着太子看完侧妃娘娘,一开心就连带着对自己有所赏赐呢。 心思一动,小顺子上前一步,附到端木祁元耳边低声说道:“太子,您这么站着却不进去,若是让侧妃娘娘瞧见了,可是会误会了的。” 端木祁元在听到侧妃娘娘四个字的时候,心中一动,觉得这四个字居然听起来这么顺耳,情不自禁地弯眼笑了起来。 “说得有道理,我们进去吧!”他笑着点点头,终于迈开步子走进了秦岚宫。小顺子面上一喜,连忙躬身跟了上去。 宫门外的站着守卫侍卫们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进去了,太子爷这么大一尊佛,就这么站在眼前不动,似乎是看着自己又似乎不是,真的让人压力很大呀! 45 心伤 沐青阳着了一身宫衣,淡然地坐在窗边,略微蹙着眉头,纤纤玉指随意地抚着琴。(.)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脸若银月,眉若远黛。一袭月牙色紧腰薄纱罗裙,勒出她腴润婀娜的身姿。西风掀起裙角,洋洋洒动,越发显得仙袂飘然,宛若九天玄女顷刻间便将迎空飞去。 端木祁元深深呼了一口气,压制住加快的呼吸,挂上一抹笑容,柔声喊道:“青阳。” 沐青阳抚琴的手顿住,顺着声音抬起头来,起身对着端木祁元淡淡一笑,微微欠了欠身子,“云罗见过太子殿下。” “快请起!”端木祁元连忙上前扶住欠身的沐青阳。 他温柔地握着沐青阳的手,心神恍惚了片刻,笑着说道:“我还是喜欢你称自己青阳。”青山绿水浩然归,阳春白雪逍然梦。他极喜欢这两句诗中的境界。 “是,殿下。”沐青阳温顺地垂下眼帘,恭敬地又是欠了欠身子。这看似无意的动作,实际上却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远了不少。 端木祁元自然能够感受到沐青阳刻意的疏远,原本喜悦的心情顿时有些黯淡下来。他拿出那幅画来,递到沐青阳跟前,笑得有些勉强,“青阳,这是早些时候答应为你做的那幅画,” 沐青阳伸手接过,微微一笑,又是对着端木祁元恭敬地欠了欠身,淡然道:“谢过太子殿下。” 端木祁元心中所有的喜悦,因着沐青阳的这三遍恭敬的欠身,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皱起儒雅的眉头,哀怨而黯然地道:“青阳,你不愿意做我的侧妃,是么?” “云罗不敢,这是皇上的旨意。” 沐青阳模棱两可地说着,转过身将画随手放到桌上,并没有打开细看,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 端木祁元心中一凉,眼眸里的光彩一下了暗了去。 “罢了,你早些歇息吧,夜深了。”端木祁元落寞地叹了口气,低落地离去。 在门外满心喜悦地候着的小顺子,见太子出来,迎上去正欲说点什么,却见太子一脸哀伤落寞,话到嘴边却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疑惑不已,却又不敢开口问,一时间只得张着嘴,好奇地在太子和沐青阳所在的房间来回看着。 端木祁元一走,沐青阳就把屋里的所有侍女全都遣了出去。她皱着眉头坐到古琴前,心中一阵烦恼。手指毫无章法地来回拨弄着琴弦,发出铿铿的尖锐声。 尹辰逸从纱帘外露出半个身子来,清冷的目光落在窗前那个曼妙的身影上。 沐青阳拨弄琴弦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飞快地站起身来。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对着那个半露着身子的人喊道:“尹辰逸!” 尹辰逸眼眸一闪,慢慢从纱帘后走出来。拨开珠帘,极慢地走到沐青阳身前。他依旧是用那忧伤与无奈交织着的眼神,牢牢地注视着沐青阳的眼睛,轻声说道:“琢儿真美。” 轻叹一声,尹辰逸双手轻抬,捧住沐青阳的脸,幽幽道:“可惜,琢儿就要嫁给太子了,一定会很幸福吧,太子那么喜欢你。(.无弹窗广告)” 沐青阳的眼眶通红起来,摇着唇,拼命地摇了摇头,“不,不会幸福!” 她无辜地看着尹辰逸,黝黑的眼眸里闪着一些尹辰逸读不懂的情绪。眼眶红红的,似乎就要流出眼泪来。 尹辰逸心中一惊,眼中哀怨消散,惊慌失措地瞅着她,有些笨拙地用指腹擦了擦她并没有泪水的脸颊。 “你怎么了?” 沐青阳只是摇着头,也不说话。她心中无奈也悲楚,眼神空洞地不知看着哪里。 “喂!你怎么了?”尹辰逸慌张极了,把住她的肩膀却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摇了摇。 眼角渗出泪珠来,沐青阳皱起眉头,茫然地望着尹辰逸,“不会幸福的,我不喜欢端木祁元,也不喜欢端木睿恒,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尹辰逸的手抖了一下,身子僵住,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说什么?” “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我早就喜欢上你了!”眼泪无声地流下,晶亮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尹辰逸。 她有多久没有流过泪了,在西寒谷里再艰苦的磨练也没有让她哭出来,此刻看着尹辰逸居然胸腔酸涩,委屈不已,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意,我应该一早就说出来的……” 沐青阳晶莹的泪水滴打在尹辰逸的手背上,灼热的温度烫得尹辰逸心中一痛。他心疼极了,不由分手地上前一步,抱紧了沐青阳,阻止她继续道歉。 “不要说了,琢儿,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一直都不听你解释。”尹辰逸轻柔地抹去沐青阳的泪水,怜惜而深情地注视着她哭得有些通红的眼睛。 沐青阳深呼一口气,紧锁的眉头却没有平展,她伸手抚摸上尹辰逸俊美的面颊,叹了口气:“我们该怎么办?” “琢儿,我们走吧,我们逃走吧,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只要你愿意跟我走。” 尹辰逸握住沐青阳的手,脸上是认真而严肃的表情,“为了你我可以放过端木江天,我可以不报仇,只要你相信我,跟我走,我会给你一个幸福的将来。” 沐青阳心中感动,却有苦难说。她皱着眉头摇摇头,已经擦干的眼泪又泛滥成灾。 “不能走,我回来是身负使命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使命?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快点完成它,然后我们就走!” 沐青阳流着泪摇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一定要做吗?”尹辰逸松开握住沐青阳的手,面上表情敛住,露出一脸淡漠。 沐青阳咬唇点头。 尹辰逸嗤笑一声,缓缓摇头,“使命,使命,到底是什么使命?看来我是比不上你所谓的使命了。你可以因为你的使命不顾性命,不顾自己的幸福,而为了我呢?你能放弃什么?” 他的脸色越来越暗沉,抬脚往后退开几步,有些严厉而怨恨地看着沐青阳,眼中陡的泛起浓浓的哀伤来。 “卫予琢,我到底算什么?” 低低的叹息般的声音,如利刃般刮过心尖。 “尹辰逸,我……” 尹辰逸脸上表情越变越难看,打断沐青阳轻嗤道:“原来,你所谓的喜欢就只是这样。”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答应过一定会去做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不起,对不起……” 沐青阳红着眼睛,只是道歉。 她也是满心苦涩,她没有办法告诉尹辰逸那是什么样的使命,更没有办法放弃那个使命。那是她的天命,身为卫家人的天命,谁又能说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句一句对不起,说得尹辰逸的心越发冰冷起来。 “够了,我明白了,你没有必要考虑我的感受,我算什么?我从来就什么都不是。” 尹辰逸又后退一步,凄然惨笑着:“你看,又远了一步,我们之间永远都只能越来越远,一步一步,越来越远。” 沐青阳正要伸出挽留的手,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停顿在了空中。 “祝你幸福。” 尹辰逸转过身,低低悲叹了一句。身形快速一动,如来时那般,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余下默然留着泪的沐青阳,毫无生气地倚在窗边。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这般苦涩酸痛。 46 谋略 一个阴暗的密室里,晋王端木允钰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望着桌上的一幅画,暗自沉醉。[.超多好看小说]那是宫中画师画的未来的太子侧妃的画像,画中的沐青阳神色微有些忧郁,半倚在栏杆上,淡淡地望着远方的景色。画得只是个侧脸,而且并不太细致,一看就知定是偷画的。 但是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够了,那画师画出了所有沐青阳独有的神韵。淡然高雅,超然脱俗。 原本以为塔娜就算美极了的了,现在与沐青阳比起来,根本就及不上一星半点。端木允钰流露出贪婪而淫秽的神情来,伸手慢慢抚上画中人的脸,流连在她盈润的唇瓣间。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端木允钰闭上眼睛,陶醉地吟出一句诗来。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倏地飘了过来,桌上的画瞬间就被拿了去。 端木允钰如梦初醒般睁开眼睛,正欲发火,却看清了来人。一脸倨傲的表情瞬间萎焉了下来,迅速换上一副敬重而恐惧的表情。 “扑通――”一声,他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畏惧地磕了一个头,“参见晋王殿下!” 黑影转过身来,看外貌正是端木睿恒跟前四大高手之一的玄格。他一身紧身黑衣,表情冷漠,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黑袍一挥坐到椅子上,将手里的画丢到地上,虽然面上挂着笑意,声音却是冰冷无比,犹如六月飞雪般叫人寒彻入骨,“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属下知罪!属下知罪!”端木允钰,不应该是罗峰,脸色惨白地不住磕头求饶。 而真正的端木允钰,即玄格,则是冰着脸,冷漠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毫无温度的笑意,声音阴柔邪魅:“此事本王暂时不与你计较,吩咐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罗峰擦去额头的冷汗,“多谢殿下!属下已经依照尹辰逸的建议,选拔出来四百梅克壮汉,按照他事先交给属下的办法训练了三个月,如今已经有成效了,他们每一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奇兵。” 罗峰说着说着,抑制不住得意,“殿下,那尹辰逸的计谋可真是不错,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罗峰是端木允钰三年前在民间发现的,只是个市井小混混,长得和端木允钰一模一样。 当时端木允钰正好接到旨意要去攻打梅克,可是他又放心不下京中部署多年的局势,于是便想到了用罗峰作为替身的主意。他命罗峰以他的身份去前线,而后秘密派人处死了玄格,自己则易容成玄格的样子,潜藏在端木江天身边。凭借着大内高手却实际上是密探的身份,收集到了不少朝中大臣的秘密。暗地里以此为要挟,使那些大臣们都听命于自己,不知不觉地就将自己的势力扩大了一倍不止。 而端木允钰没有想到的是尹辰逸的意外介入,尹辰逸虽然用毒物控制住罗峰,与罗峰达成了协议,但是却没有想到罗峰幕后是有主子的。他与罗峰的所有私下往来,全部都是在端木允钰冷漠的关注与默许下进行的。包括他出计谋助罗峰大败梅克,包括他接近晋王的真正的目的,更包括他在战胜梅克后,秘密要罗峰训练四百梅克壮汉的事情。 这四百人将会很有用,他们会是一个很可怕的力量。尹辰逸,这一次你算是帮了我一把! 端木允钰柔媚地掀起嘴角,面上虽带着笑却依旧冰冷骇人,冷漠地对罗峰说道:“注意自己的言行,别坏了本王的好事,否则……” 没等端木允钰说出更恶狠的话来,罗峰已经吓得不住地磕起头来,瓷实的碰撞声听在端木允钰耳里很是受用。他抬抬手,倨傲地扬着头,吐出他特有的阴柔的声音来,“本王时刻都在看着你,你那好色的习惯可要好好改改了。” 语罢,阴风拂面而过,罗峰再抬头的时候,椅子上已经没有人了。他吐出一口气来,软软地跪坐在了地上。恐惧与敬畏慢慢消失在眼底,换上了一副犀利的狠毒。罗峰望着被丢在地上踩了一脚的画,指骨嘞嘞作响。端木允钰,不要太小看我了,迟早有一天,我会要你知道,得罪我罗峰会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所有的小人物总是记仇的,他们被逼急了,反咬的一口,总是剧毒无比。 由于太子要迎娶云罗郡主,莫日根等人又在苍云停顿了几日,定好在太子成婚当日参加完庆典后就连夜离开。 此时,莫日根正在房间里站着沉思。周围团坐着一些重要的大臣,似乎正在商量事情。一名属下敲门进来,递上一封密信。 看完密信,莫日根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一脸郁愤难以掩饰。 “王子,出什么事情了?”一位官职较高的梅克大臣小心翼翼地问到。 “父王重病,二王子和大王子疑似有所行动了。” “王子,我们得马上回去!”另一位蓄着络腮胡的大臣连忙说到。三王子此时不在梅克,传位诏书又一直没下,若是二王子和大王子趁机有所动作,夺了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莫日根神色严峻地点点头。 梅克王自从七年前战败迁回梅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终日没有半点神彩。一直念念不忘身在苍云时奢靡享受的生活,现下梅克索然无味且相比较贫困多了的生活与之一做比较,更是令他郁结难以释怀。再加上这次又战败签订降书还牺牲了塔娜,心中更是悲愤怄伤,原本就病怏怏的身子便一下子颓倒了。 莫日根一早就对他父王懦弱的性格有所不满,如今听到父王病重的消息,首先想到的不是要挽救他性命,而是要马上回去抢夺王位。 这次莫日根之所以亲自出使苍云,一方面是为了探探苍云的虚实,而另一方面则是冲着治好太子的神医沐青阳来的。传位诏书若是不下,梅克里的多股势力便没有办法扭合到一起。到时候梅克定会分崩离析,无论谁抢到了王位,另外两方定不会放过他,谁都守不住王位。所以梅克王一定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至少得签完传位诏书再死。 “王子,太子明日纳侧妃,那是个极好的时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络腮胡子抱拳说到,他知道莫日根本是想用和平手段请沐青阳去梅克的,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激怒苍云,但是无奈事情发展越来越脱离轨道,如今只能用抢这一个办法了。 莫日根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狡猾的光芒,摇摇头冷笑道:“不,有人会替我们把事做好的。” 他一面加狠语气,一面抑制住心中异样的感觉。不想承认自己这忽然喜悦起来的心情,是因为就要见到沐青阳了,见到那个叫人无法忘怀的妙人儿。 王位一定会是他的,而那个天下最美的人也将是他的。莫日根勾起嘴角,露出自负的笑容来。 47 被虏 端木嵘平这几日拼命地找龙崎练功,至从上次他克服了出手前犹豫的毛病后,武功增加了不少。(.好看的小说)渐渐的,龙崎有些招架不住了,明显感觉到了不少的压力,而这几日的高频率的陪练更是将他折磨地够呛。 “不行了!不行了!”龙崎满头大汗地后退几步,将手里的剑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行!再来!”同样大汗淋漓的嵘平用剑尖指着耍赖的龙崎,脸上是一副冷酷的表情。 “我的长孙殿下!您是神,精力过人,我这凡胎肉体的实在招架不住了,您就放过我吧!”已经连续九天了,在这么下去,估计他龙崎就要力竭而死了。 “快起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嵘平蹙着眉,明显已经有些不悦了。 “不!”龙崎傲气地扭过头,一脚将身边的剑踹出去老远。 嵘平的眼里寒光闪过,一剑刺向了龙崎。 “你真刺啊!”龙崎尖叫一声,连忙几个后空翻,躲过那冰冷的剑。 “把剑捡起来!”嵘平的声音透露出威严来,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非凡的气势。 龙崎再也不敢放肆了,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去捡起了剑,笑得好不谄媚,“长孙殿下莫生气,龙崎就说说罢了,说说罢了,呵呵。” 嘴边的笑意还没完全消散,嵘平的剑已经刺到了眼前。龙崎哇的一声尖叫,连忙抬剑挡去。 这个皇长孙最近一定是吃错药了,龙崎一面认真地应付着嵘平,一面腹诽。 刀月在一边看着,始终默不作声。她算是明白了,这个皇长孙一定是喜欢沐青阳了,可惜人家却要做他的母妃了。啧啧,刀月摇摇头,望着狼狈接招的龙崎,在心中为倒霉的他哀默了三秒钟。 然后刀月想起了她的主上,最近他反复问她要沐青阳的最新动态,任何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知道。可是她实在没什么说的,因为人家自从封了云罗郡主后就一直很低调,每日都是安稳地呆在她的秦岚宫里等着出嫁,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动态。刀月苦于无话可说,于是便将端木祁元去给沐青阳送画的事情写了上去,勉强当是交差了。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这个应付性的行为,会几乎可以说是直接害死了端木祁元。 厉赟轩的心情最近很不好,而且还有越来越不好的趋势。无霜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哪里还有一点原来那风情万种的骚样。 她望着微眯着眼睛倚在狐皮上的厉赟轩,眼中不再是昔日的迷恋,而是浓浓的恐惧。愈是安静愈是可怕,这就是厉赟轩。那日他虽然只是简单地说了“杀了”两个字,但是最后却是将没有看住沐青阳的青儿丢到了蛇窟里。 那蛇窟里养了成千上百条毒蛇,大小不一,有的大得能一口卸去人半条胳膊,而有些却小得只能钻进人的鼻孔。 厉赟轩不喜欢让人死得太没有悬念,他先给青儿吞了蛇毒的解药,然后才将她丢下去,所以青儿的死相不是用惨不忍睹能轻易形容了的。[] 厉赟轩还喜欢让大家一起看着被处死的人是怎样死的,无霜的耳边现在似乎还能听到青儿撕心裂肺的哀号声。那种眼看着一个人的手脚被咬碎吞下,眼鼻口眼中钻进无数条小蛇,逐渐被撕裂咬碎,让蛇毒折磨地死去活来却死不了的惨状,鞭打和火烙与之相比起来简直就只能算是浮云! 无霜这么回想着,眼前似乎由浮起了当时的景象,喉咙一紧,一阵恶心翻涌而上。 这时那个一身妖冶红衣,懒懒躺在狐皮上小憩的人忽的睁开了眼睛,他抬起手来,一只白鸽扑打着翅膀停在了上面。 刀月又传来了沐青阳的消息,每一次看完厉赟轩的心情都会坏上一分,无霜抖着脚后退了一步。 果然,厉赟轩看过信上内容后,脸上闪过一抹残忍地嗜血光芒,手指一抿,纸片化作了一堆粉末。 端木祁元,你还给她画了画像是吗?你似乎很高兴她要嫁给你了是吗?哼!想得到是很美! 十日很快就过去了。 云罗郡主与太子大婚的日子到了。 端木江天自登基以来,陆陆续续将他的所有子孙都封了王,连当时最小的年仅五岁的十九皇子都封了越王。可是他却很少封异性的王或公主,沐青阳算是首例。所以这场婚礼虽然只是太子迎娶侧妃,却依旧十分豪华,丝毫不输于当时燕王大婚的排场。 整场仪式没有半点差池,包括沐青阳给太子妃行礼的时候,太子妃也是一脸得体的笑着,丝毫没有半点不悦。莫日根等人在仪式结束后便以梅克王病重为由,向端木江天告别了。端木江天也不好挽留,命燕王亲自恭送。 端木祁元默不作声地站在新房外,大红色的喜袍将他眉眼间的儒雅气质,衬托得越发高贵起来。虽然他知道沐青阳似乎并不很想嫁给他,但他有信心会感动她,他会好好待她,一日一日地感动她,让她幸福让她快乐。想到这里端木祁元露出笑容来,整个人显得越发神采奕奕起来,一扫大病初愈的阴霾。 可是坐在新房里的沐青阳却没有半丝喜悦,她心中有些慌乱,又有些期盼,期盼着尹辰逸会不会来要带她走。 一股朦胧清淡的青烟被人从屋顶上吹了下来,“嘭——”随即传来了人倒地的声音。端坐在床上的沐青阳连忙一把掀开喜帕,迅速后地退了几步,双眼盯住那个袅袅落下的青烟。 “呵呵,不愧是神医,一点迷烟怎么能难得住你。”厉赟轩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红衣,站在被装饰得红光一片的新房里,到像是他就是新郎似的。 糟糕!端木祁元到现在还没有进来,难道…… “你把太子怎么样了?”沐青阳左右看着,犹豫着要不要大声尖叫喊来侍卫。 “嘘——”厉赟轩伸出一个手指来,放到嘴边做个一个噤声手势,“小声点,要是喊来了侍卫,我可不能保证新郎官的安全哦!” 厉赟轩魅惑的凤眼落在盛装的沐青阳身上,眼中除了惊艳还有浓浓的志在必得。 “太子在哪里?” 厉赟轩手一抬,无霜牵制住端木祁元走了出来。厉赟轩的视线在端木祁元身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放了太子,你要怎么样,我都答应。”沐青阳皱着眉头看着昏迷着的端木祁元,心中暗自着急不知道他们把他怎么样了。 而这样担忧的表情落在厉赟轩眼里,却是立马点燃了他的怒火。厉赟轩迅速移到端木祁元身前,一手抓过他,一手猛地掐上了他的喉咙。 “住手!”沐青阳低低惊呼一声。 “哼!” 厉赟轩的怒火已经熊熊燃了起来,他皱眉极快地一掌击在了端木祁元的胸膛。端木祁元被打地扑倒在石柱上,喷出一口血来。 沐青阳脸色随即一白,捂住骤疼的胸口后退了一步。子母蛊的效应就是子蛊所寄住的人若是受了伤害,拥有母蛊的人便会亲身感受到,虽然不会同样受伤,但是却能感受到相同的疼痛感。 “你居然对他用了子母蛊!” 厉赟轩几乎是咬牙说出了这句话,火红色的身影风一般掠过,宽大的袖子轻轻一挥,一股粉末喷扫出来。沐青阳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直觉。 厉赟轩接住沐青阳倒下的身子,将她拦腰抱起,瞥了半死不活的端木祁元一眼,冷声道:“走!” 48 不眠夜 尹辰逸一直都在皇宫附近徘徊,他痛苦地纠结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无弹窗广告)一方面他气沐青阳总是不顾他的感受,另一方面却难以忍受沐青阳倒在别的男人怀里。只要一想到沐青阳和端木祁元在床上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他的心就如同被千万只手撕抓着一般难受,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比热毒发作还要痛苦百倍! 不!不!不! 他一拳打在树干上,不行!就算沐青阳会怪他,他也要带她走,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允许别的男人碰她一下! 尹辰逸这样想着,抬眼望着已是极晚了的天色,心中焦急起来。不!千万不要让他看见那一幕,他发誓他一定承受不了的! 可是,当尹辰逸小心翼翼,却又极迅速地来到端木祁元和沐青阳的新房的时候,看见的却是端木祁元昏死在石柱边上,而房里的侍女则倒了一地。 尹辰逸快速上前探了探端木祁元的鼻息,脑海里闪过可怕的念头。他宁愿看见的是沐青阳和端木祁元在一起,也不愿意看见现在这样的情形。 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既伤了太子,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沐青阳。绝对不是端木睿恒,也不可能是端木乾瑾。难道是莫日根?或者是更可怕的厉赟轩? 咚咚咚,尹辰逸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不等他再想出更可怕的念头来的时候,门外隐约起了一阵脚步声。 尹辰逸瞄了倒地不醒的端木祁元一眼,纵身跃上房梁,藏身在大椽木后头。 玄直和玄风旋风般刮了进来,视线落在躺在地上的端木睿恒,脸色骤变。 玄直嗖一下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端木祁元,一面皱着眉输送真气,一面对玄风喊道:“快,去通知皇上!” 玄风连连点头,脸上露出震惊和恐惧的表情来,忽的一下飞了出去。 腾!尹辰逸脸色一白,五指深深掐进椽木中。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这是端木江天设计的?他要干什么,他是在拿沐青阳做诱饵吗? 只过了片刻端木江天火速赶来了,还带了一队御医来。他一把推开抱着端木祁元输真气的玄直,将端木祁元拥进怀里,亲自运功为他疗伤。 浓眉深皱,表情阴霾,端木江天厉声对楞站着不知所措的御医们吼道:“还不快过来!” 御医们被吼得一颤,抖着脚上前。其中一名蓄着白须,一脸慈祥的老御医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搭上端木祁元的脉搏,半响后脸色煞白,后退了一步,跪地磕头道:“皇上赎罪,太子心脉被震伤,恕老臣无能。” 端木江天黑沉的脸上,表情变得愈发阴狠起来,骇人的视线掠过那个不住磕头的老御医,落在了站在后方的其余几个御医身上。 那些个御医早就被吓得动弹不得了,这时候更是一个个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谁都不敢上前去。 “都给朕过来,治不好太子,你们谁也别想活!” 端木江天极其冰冷地留下一句话,将端木祁元抱到床上去。见那些个蠢驴们还没有来的,回头怒吼一声,“还不快过来!” “是!” 所有的御医,包括那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老御医,都拥了过来,围在端木祁元跟前,一个个神情严峻地讨论起该如何救治他的问题。 端木江天皱着眉头,一脸阴沉地看着毫无头绪的一众御医,表情越来越骇人。他一手为端木祁元输真气疗伤,一手狠狠握成拳头,白色的骨关节醒目地凸显出来。 端木祁元会受伤超出了他的预算。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部署的这一步棋,会害了自己最爱的儿子。心中又是愤恨又是悲痛。 尹辰逸再也呆不住了,他要去证实自己的猜想。琢儿,你千万不要出事! 他趁着众人的心神都牵挂在端木祁元身上,翩然起身,掠出半开着的窗户。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御医属的全部御医们彻夜为太子拯救,与阎罗王展开了殊死的搏斗。而尹辰逸则是焦急慌乱地调用起一切眼线来查找沐青阳的线索。 隐蔽神秘的深山老林中,琼台谷的天坛上,端坐着两个人。一人白眉长须,身穿灰色长袍。一人儒雅淡然,一袭水蓝色的长衫,衬托出他清澈而不染纤尘的高雅气质。 两人半仰着头,望着深邃的夜空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的星星,表情专注而神圣。 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慢悠悠地划过。白眉长须老者掐指一算,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来。 “师父,您算到了什么?”云泽眨巴着乌黑透亮的眼睛,虔诚地望着玄机老人。 “时机到了,云泽你该出谷了。”玄机老人摸着长至胸膛的胡须,笑得一脸和煦慈祥。 “真的吗?”云泽喜悦地惊呼一声。 在师父的帮助下,他已经研制出热毒的解药了,而且还发现了沐青阳身上冰蝉王的秘密。 之前在第一次取血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沐青阳身上的冰蝉王有些蹊跷。后来仔细翻过医术后才发现,那冰蝉王虽然足以压制尹辰逸身上的热毒,但是真的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还不小。 但是师父却一直不让他出谷,也不让他将这件事告诉尹辰逸。他虽纳闷,但是也不敢违背师父的命令,只好日日煎熬地在谷中呆着。 “嗯。”玄机老人淡淡一笑,纵身跃下天坛。 厉赟轩将沐青阳抱回了他的血峰宫,轻而温柔将她放在他的床上。半倚在一旁,指腹反复在她的眉梢鬓角摩挲,脸上挂着魅惑而喜悦的微笑。 他俯下身子在沐青阳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唇瓣慢慢下移,滑过沐青阳的眉梢,游走在她的耳根处。 用阴沉而邪魅的声音吐出冰冷的声音来,“你是我的。” 无霜立在门后,透过半掩的门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杏眼含怒,闪过一道残光。主上,你虽然宠幸过无霜很多次,但是,你却从来没有对无霜流露过如这样的温柔。 无霜暗自咬住嘴唇,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一下才扬声喊道:“主上,莫日根的飞鸽传书。” 厉赟轩正欲吻上沐青阳,闻言,停在了半空。眼神微变,视线在沐青阳脸上流转了一周,皱眉翻身而起,走出房门。 “主上。”无霜恭顺地双手地递上一张小纸片。 厉赟轩飞速将纸上的内容看完,冷哼一声,将纸片揉碎,撇在地上。 “主上,要回信吗?”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 厉赟轩回头看了一眼昏睡在床上的沐青阳,脸色阴沉。 莫日根催着要他把沐青阳送到他那里去,可是他现在却不想那么做了,他不想将沐青阳双手送给别的男人。沐青阳是他的,就只能是他的! 厉赟轩扭头进了屋里去,门被严实地关好。无霜惨白着脸,露出一抹狠厉的表情来,狠狠地瞪了瞪紧闭的门,带着门外所有的侍从挥袖离开。 49 失身 沐青阳中了厉赟轩的摄迷香,若是没有他特制的解药,任凭她有多高深的内力也要睡上个三天三夜才能醒。他知道沐青阳身上有冰蝉王,所以特意挑了迷香来制住沐青阳。迷香这种东西,冰蝉王是奈何不了的。 厉赟轩依旧是温柔地用手扫过沐青阳绝美的脸,眼光灼灼,体温慢慢变得火热。他盯着床上昏睡着的沐青阳,想像着这华美的喜袍下,洁白诱惑的胴体,呼吸变得愈来愈沉重起来。 “卫予琢,从今天起,你就属于我了,你心中将只有我一个人!” 厉赟轩的双眸已经变得迷乱起来,他滚热的指尖倏地落在了沐青阳的胸前。微微一用力,厚重的喜袍被掀飞去,露出穿在里面的洁白色的亵衣。 昏睡着的沐青阳似乎感受到了一阵突然而至的凉意,浑身颤抖了一下。 丝带被一根根解开,沐青阳裸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隐约划闪着光洁的柔色。 厉赟轩颤声呢喃道:“卫予琢,你好美!” 手掌覆上月白色的肚兜,略一用力,沐青阳最后的一道防线被厉赟轩扯了下来,丢到了床脚。他不再说话,眸瞳深深,眩惑得透出浓烈的欲望。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身子猝然腾空,厉赟轩翻身压到了沐青阳身上,用滚烫的唇瓣堵住那个因为感到寒冷而微微颤抖着的双唇。 他热气腾腾的体温像是火炉般碾过沐青阳的身子,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腿,跪趴在她身上,嘴里含糊地说着话。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猛地挺腰一用力,昏睡着的沐青阳皱着眉头闷哼了一声。[] 一夜的火热的缠绵建立在无数人的悲痛之上。端木乾瑾醉倒在酒肆,端木睿恒舞了一夜的剑,端木祁元在生死边缘挣扎,端木嵘平愣愣地发了一夜的呆。 而尹辰逸则是疯狂地找了一夜,所有的眼线都告诉他,没有,没有,没有! 那么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尹辰逸握紧拳头,心恍惚地一阵痛楚,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皱着眉头痛呼一声:“琢儿!” 指甲嵌进掌心,刺痛的感觉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 天还是灰蒙蒙的,似乎还没有要亮的趋势。 尹辰逸迎风立在赤云峰山脚一处岩石上,夜风呼呼将他宽大的黑色锦袍吹得猎猎作响。 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山上飞快下来。 那人国字脸,皮肤暗黄,眼眶深凹,颧骨很高,给人的感觉就像他身上穿着的灰色长袍一般,让人觉得阴沉。 他嘿嘿对着尹辰逸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来。 尹辰逸丢过去一包沉甸甸的银子,那人伸手接住,掂了掂分量又打开看了看,贴身收好。 他的声音嘶哑暗沉,“我们主上的确抱了一个女人回来,那女人身上还穿着喜袍,错不了,就是您要找的人了。” “她被关在哪里?”尹辰逸握住拳头抑制心中的喜悦,颤抖着的声音却泄漏了他的紧张。 “嘿嘿。”那人又是嘿嘿一笑,不过这次却笑得猥琐极了,“主上哪舍得关住她,自然是直接带回寝宫了……嘿嘿……”那人话说一半,又是一阵暧昧的笑。 “什么意思?”尹辰逸脸色骤变。 “嘿嘿,主上抱着不肯放手,带回宫宠幸了一夜呢,不知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嘿嘿……” 那人露出奸佞的表情来,嘿嘿嘿得顾自笑着。 他却不知道,尹辰逸握在宽大的袖子下的手,早已颤抖着蓄势待发了。 “如此,小的就先走了。”那人摸了摸胸前鼓鼓的一包银子,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就要上山。 愤怒哀伤的尹辰逸,却在这时骤然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一道银光闪过,身前的人不可置信地捂着脖子,瞪大了眼珠子,砰然到底。 可是心中郁结悲痛的尹辰逸却无法解气,他黑着脸握紧了剑,如大雁般张开双臂,弓起脚腾地飞向赤云峰峰顶。 厉赟轩望着身侧依旧昏睡着的沐青阳,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他怎么就趁着她昏迷着就迫不及待地要了她呢! 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床单上如牡丹花般绽放着的一抹血色上,眉梢间的懊恼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满足与喜悦。 厉赟轩伸手在沐青阳身上轻轻抚摸过,落在自己留下的星星点点的印记上,嘴角飞扬起来,吧嗒一下,在沐青阳额头印下了一个湿热的吻。 妖气肆意的嘴唇微微张启,自得地吐出四个字来:“你是我的!” “叩叩叩——”门外突的传来一阵敲门声。 残雪平淡无起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主上,斩风回来了,正在厅外候着回话。” 厉赟轩眉头微蹙,望了望安静地沉睡着的沐青阳,思索片刻,翻身下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残雪毫无波澜地低声应到,眼中却骤得闪过一丝锐光。 片刻后,收拾妥当的厉赟轩开门出去了,将昏睡着的沐青阳留在了屋里。 残雪雪白的身影从空中落下,四处扫视一圈后,悄无声息地潜进屋内。 她迅速地掀开被子,取下背上背着的包裹,将一整套梅克男子的服饰给沐青阳穿戴妥当。然后又取出一张人皮面具来,附在沐青阳脸上。最后抱着她飞快地从窗户跃了出去,直到来到一处悬崖边才停住。 残雪皱眉扫视一圈,吹出一个特殊的哨声来,只一瞬,就有轻微的嘎吱从上空传来,一个黑衣人操控着一只机关鸟停在残雪跟前。 残雪将沐青阳放到机关鸟里,对黑衣人吩咐道:“小心一点,务必将人送到。” “是!属下遵命!”黑衣人抱拳说到,没有片刻停顿,立马摇了摇操控杆。机关鸟迅速绕过山的另一面,消失在夜色中。 残雪在山崖边又站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悄然离开。 “人呢!” 厉赟轩暴怒的声音在赤云峰峰顶疯狂地席卷而过。残雪,无霜还有刚回来的斩风,带着众位侍从齐刷刷跪了一地。 “废物!全是废物!” 他才离开一会儿人就不见了,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在他的赤云峰里来去自如,这不仅仅是一种侮辱,更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厉赟轩邪魅的脸上带着阴狠的表情,“找!他走不远的!” “是!” 底下跪着的数人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到处搜查起来。 尹辰逸上到赤云峰峰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众人都忙忙碌碌地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难道琢儿逃脱了? 尹辰逸心中希望沐青阳是一早就逃脱了,而不是线人说的那样被厉赟轩…… 他一面控制着自己飞快跳动着的心脏,一面焦急地飞扑向厉赟轩的血峰宫。望着空空如也的寝宫,尹辰逸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又偷偷要挟了一个婢女,威胁恐吓了一番后,那婢女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包括厉赟轩真的对沐青阳做了那样的事情,包括最后沐青阳不知所踪了。 不知所踪?琢儿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就…… 尹辰逸压制住内心疯狂的痛楚,焦急地飞身离开赤云峰。 天色终于有了一些微亮,他绕着赤云峰悬崖底下仔仔细细地找了好几遍,终于敢确定沐青阳没有跳落山崖。 可是,她究竟去了哪里?难道又是让人掳了去? 尹辰逸疲惫地将额头靠上一棵树干,悲愤地闭上了眼睛,猛地一拳打在树干上。粗壮的树干被击得颤抖了一下,已经有些枯黄的树叶哗哗掉了一地。 尹辰逸睁开通红的双眼,抬起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不顾指骨上渗出的鲜血,颓废落寞地离开。 50 费阿拉 梨花酿后院的屋顶上,尹辰逸已经没有动弹地坐了好久了。 云泽一进院子看见的就是这样恍然若失,魂不守舍的尹辰逸,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无法相信眼前那个哀伤低落的人,就是他从前风度翩翩、神采飞扬的大师兄。 “大师兄!”云泽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心疼地大叫了一声。 尹辰逸没有焦距的眼睛微微挪了挪,似乎是看着云泽,又似乎是在看着别处。 “大师兄!”云泽的声音颤抖了一下,飞上屋顶握住了尹辰逸的手,“你怎么了?” 尹辰逸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云泽挠挠头,很是困惑,却又毫无头绪。 一阵诡异的寂静围绕着他们。 “咳——”好一会儿云泽才干咳一声打破了安静。 他挪了挪身子,凑到尹辰逸跟前,一脸神秘地问道:“大师兄,你猜我这回出谷来是为了什么?” 尹辰逸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微微摇了摇头。 云泽有些尴尬地咧嘴笑了笑,“那个,大师兄,我把热毒的解药研制出来了。” 原本以为会是一个大大的惊喜,现在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说出来,真是一点点惊喜的感觉都没有了。 云泽郁闷地假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来,递到尹辰逸眼前,“哝,解药在里面。” 尹辰逸木然地接过解药,一点别的表情也没有,平淡地打开盒子,拿出解药来,随口将药吞咽了下去。[.超多好看小说]一点也没有因为解药来之不易,而有所变化。 云泽看得一愣,无趣得摸了摸鼻子。唉,他本来还打算向大师兄邀功的呢! “呃,那个,大师兄,那个姑娘,有冰蝉王的那个姑娘在哪里呀?” 尹辰逸的眼神忽的一敛,有些警觉地瞪着云泽,“问这个做什么?” 咳,好骇人的眼神!云泽吓了一跳,身子后仰,抖着声音回答:“我发现她身上的冰蝉王是有问题的,所以想和她确认一下。” 虽然沐青阳和云泽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是作为行医之人,云泽还是本着认真严肃的职业道德,很是关心沐青阳的身体。 “什么问题?”尹辰逸现在已经无法再接受一点点有关沐青阳的负面的消息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云泽,抖着声音问到。 云泽被尹辰逸这忽然转变的表情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干笑了一下,往边上挪了挪,决定不要离尹辰逸离得太近了,他有点害怕了。 “她身上的冰蝉王是被人改良过的,种下以后虽然可以瞬间提高她的内力,可是却是会有反噬的危害的。” “什么反噬,会怎么样?”尹辰逸嘴角硬是挤出一抹笑来,看上去诡谲无比。 “十年内如果她不将冰蝉王取出来,那么就会变成一个冰人,被冰蝉王冰住,永远都不能醒过来。[]”云泽受尹辰逸影响,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仔细观察着尹辰逸的表情,又接了一句话,“没事的,只要及时拿出来就可以了。” “我记得你说过,拿不出来了。”尹辰逸的记性一直都很好。 云泽讪讪一笑,“就是拿的时候会比较痛苦罢了,也不是拿不出来。” “会怎么样?”尹辰逸闭上眼睛,如叹息般问到。 “一定是极痛苦的了,而且会失去一半以上的功力。”云泽笑得很勉强,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尹辰逸低低嗯了一声,脸上是云泽从来没有见过的萧索的表情。 云泽侧斜着脑袋瞄了尹辰逸一眼,犹豫片刻又开口道:“大师兄,师父命我进宫去。” “嗯,去吧,太子快不行了,再不去就晚了。” “咳,嗯,但是,你真的没有事情吗?”云泽干咳着望着尹辰逸,露出略有些不放心的表情。 “我没事,你去吧。” 尹辰逸蹙起眉头,似乎是嫌云泽有些婆妈了,起身跳落房顶,没有打一声招呼便消失不见了。 云泽望着尹辰逸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睛,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印出湛蓝色的天空,显得既困惑又担忧。 马车颠簸了一下,速度却依旧没有减慢。骨碌碌飞速转着的车轮卷起漫天飞舞的黄沙。 马车里裹着棉被的瘦削的身子,随着这一下剧烈的颤动,上下抛了一下。 面容已变,但是那双清淡镇静的眼眸却还是依旧。沐青阳皱着眉头掀开沉重的眼帘,困惑而无力地左右打量了一眼。 马车?自己不是被被厉赟轩掳走了吗,怎么会在马车上? 沐青阳眼眸一掠,警惕地看向靠坐在前面的人。 莫日根闭着眼睛,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撑在矮茶几上,低垂着脑袋,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沐青阳蹙着眉头艰难地挪了挪身子,只觉浑身酸疼且没有一丝力气。身上的几处大脉都被人封住了,提不起半点内力。 这细微的挪动被莫日根感觉到了,他放下撑着脑袋的手,苍狼一般凛冽的眼睛噌一下,落向了面色惨白一脸虚弱的沐青阳。 沐青阳被这气势逼人的眼神盯得战栗了一下,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发出一声虚弱的喘息。 她现在这身子如此不堪,还没有一点内力,没有内力就催动不了冰蝉王,已是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妇女没有半丝差别了。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撞在一起,没有半丝火花,只有浓浓的试探与诡异的安静。 沐青阳暗自握了握没有一丝劲道的拳头,只觉后背噌噌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为什么会是莫日根?难道厉赟轩真的是冲着莫日根来的?两人是否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可是又是为什么要绑走自己? 马车被油纸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沐青阳只能感觉到四周气温很低,绝对已经不在苍云境内了,可是,到底到了哪里,却没有一点头绪。 她勉强撑着一丝神志,咬牙不出声,静静地等着。 终于,莫日根似乎是觉得无趣了,把狠厉的眼神挪了开来。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和热茶,平淡说道:“饿了就吃点吧,离费阿拉还有不少路程。” 费阿拉是梅克的都城,在整个梅克领土上算是比较靠南的地方。距离苍云国京都路程并不太远,走大道的话,大约一个月左右就能到达。 沐青阳松开拳头,虚虚地吐出一口气来。自己的状态绝对昏迷了有三日不止,久未进食的身子已是柔弱地没有一丝半点的力气。 她蜷缩在厚厚的棉被里,艰难地往矮桌挪去。她是绝对不会和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的,该吃就吃改喝就喝,绝对不会客气。 莫日根挑眉,乌黑的眼眸低沉沉的,犹如一潭浓墨般化不开。他低低一笑,伸手将点心碟子往沐青阳跟前推了推。 如此,沐青阳就算是靠在马车上,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伸手拿到点心了。沐青阳往后窝了窝,觉得面上有些闷热不透气,伸手一摸,是一张冰冷光滑的人皮面具。心中一阵恶心,皱着眉头,翻手就揭了下来,丢到脚边。 莫日根只淡淡看了丢在脚边的面具一眼,没有半点不悦,取出一些信件细细看了起来。 而沐青阳则是就着茶水,将一碟点心都吃了个精光。觉得有七八分饱了,便将被子拉了拉,闭眼就要睡觉。 51 梅克 “你倒是很闲适。[.超多好看小说]” 莫日根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沐青阳身边,突然接近的一张脸,把睁开眼睛的沐青阳吓了一跳。 完了,原来没有内力以后,自己的警觉性会这么低,连人到了眼前都发现不了。 沐青阳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脸色惨白地骇人,她张开嘴,吐出嘶哑难听的声音,“王子就是以这样的方式邀客的吗?” “邀客?”莫日根阴骘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嘲弄,“本王子有说要邀请你去梅克做客吗?” 沐青阳惨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整个人如同死尸一般毫无生气,“你想怎么样?” “到了梅克你自然会知道。” “我是太子侧妃,你掳走我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哼!”莫日根冷笑一声,“放心,谁都不会知道,你在我手里。” 语罢,望着有些震惊住的沐青阳,莫日根心中一松,表情迅速一变,有些不忍般替她将被角窝了窝。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的手指接触到沐青阳冰冷的肌肤,感觉到沐青阳微微颤抖了一下。(.) 沐青阳不再说话,费力地往另一侧挪了挪,躺下身子,卷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半个脑袋。 她需要好好想想,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有些错乱了。 莫日根微微皱起眉头,瞥了一眼裹成蚕宝宝的沐青阳,高声喊道:“再拿个暖炉进来!” 马车外传来一声高昂的答应声,一个暖炉从微掀开一角的帘子底部被塞了进来。风呼呼鼓吹进来,居然冰冷刺骨似寒刀。 看来自己昏睡了一定不止三日了,沐青阳抖了一下,蜷缩地更加紧了。 睡梦中,她似乎让厉赟轩给……梦中的场景是否真的发生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她根本无法确定。沐青阳握紧了拳头,牙齿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愤怒咯咯打起架来。如果是真的,那么,厉赟轩,我一定会杀了你! 莫日根一行人已经赶了将近半月的路程,天气越来越寒冷,离梅克越来越近。但是莫日根的脸上却是越来越差。路上除了不断出现的刺客外,还传来不少让他愤怒的消息。比如这个。 “你说什么?”莫日根一把揪住传话的侍卫的衣领,一脸狠厉的表情把那侍卫吓得抖起脚来。 “回……回王子,苍云诏告天下,说是,您觊觎云罗郡主美色,将其掳了去,他们要您马上将郡主释放,否则就……就要与梅克开仗。” “咚——”莫日根黑着脸松开手,侍卫脚一软,跪了下去。 “好!好!好!”莫日根咬牙切齿地说出三个好字,箭一般地眼神骤得射向倚在马车里闭眼休息的沐青阳身上。 “走!再加快速度,明夜之前我要到费阿拉!”莫日根大力掀起帘子,一脸阴沉地钻进马车。 “是!” 一队人马,骨骨碌碌地又启动起来。马鞭抽得飞快,一个月的路程硬是在紧赶慢赶下,只用了二十余天便到了。 接到消息的尹辰逸,单枪匹马风尘仆仆地往梅克赶去。他脑海中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着他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雪花洋洋洒洒地卷落,虽然只是十月末,可是梅克属于温寒地带,纬度偏高,在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步入了冬季了。 那个漆黑的身影不知骑倒了多少匹马,正焦急地飞扑向这一片银白的世界。 虽然一直是躺着的,可是在莫日根的一再要求提速下,颠簸的马车让沐青阳根本无法休息好。她的身子非但没有养好起来,反而越来越有些虚弱起来。 一进费阿拉城,莫日根紧绷的脸终于有些松懈下来,他难得温柔地将沐青阳连着被子抱了下来。并没有回去自己的府邸,而是一路抱着沐青阳直接就去了皇宫。 沐青阳动了动遮盖在被子底下的冰冷的手脚,将肩膀往下缩了缩。冷,冷,冷,怎一个冷字了得。没有了半点内力的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女子,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冰冷的气侯。梅克除了土地贫瘠以外就是极寒冷的天气了,难怪这么多年来都觊觎着富饶温暖的苍云。 沐青阳被放到一张椅子上,等着梅克王的召见。此刻,她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梅克王病危了,而莫日根一定是要从半死不活的梅克王手里拿到什么东西,所以才不顾一切地绑她回来。 梅克内部为了王位之争,大王子巴鲁,二王子岱钦还有三王子莫日根早就斗得不可开交了。梅克王虽然一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里,却始终没有定下王位继承人。 梅克人极重道义,那些德高望重的老部下手下都各自有着一批势力,若是只凭武力得了王位却没有他们的认同,这王位是绝对坐不稳的。所以莫日根要将昏迷不醒的老梅克王治醒,要他签下让位书,就算签不了也至少说出要立谁为王,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 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端木江天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残雪是他的人,虽然厉赟轩已经反悔不想将沐青阳交给莫日根,但是残雪却奉端木江天的命令将沐青阳送到了莫日根手里。 莫日根一面想要用沐青阳换来传位诏书,一面也是出于对沐青阳美色的垂涎。在美色与利益的双重诱惑下,一脚踏进了端木江天设好的陷阱里。 莫日根理了理沐青阳紊乱的刘海,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淡淡说道:“你只需把他治醒。” “只要你治醒他,我不会伤害你。” 沐青阳垂下眼睛,漠然点点头。那一路的刺客怕的就是她治醒梅克王吧。自己要不要那么听话治好他呢?沐青阳低着头,眼眸里闪过狡黠的光彩。 莫日根对青阳的顺从感到很满意。 帘帐被撩起,一个老嬷嬷探身出来,对着莫日根点了点头。 莫日根站起身来,提起沐青阳,冰冷无感情地吐出一个字,“走!” 沐青阳皱起眉头,细瘦的手被拿捏地疼痛,莫日根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52 岱钦 梅克王算是个倒霉的人,皇位没坐暖就让端木江天赶回了梅克,一回梅克就抑郁地一直生病。[]此刻即使睡着也没有半刻安宁,呼吸声急促不安,皱着眉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胡话。 他的两个硕大的眼袋,在枯黄色满是皱纹的脸上拖得老长,几乎要挂到嘴上,随着他沉重的喘息声,上下颠荡着。脸色灰蒙,状如死尸,身上透出一股湿气。只有五十来岁却看上去已经有了八十岁的干枯。 莫日根似乎也没有想到梅克王会变成这样,这副样子分明是已经入了棺材,只等盖盖了。 沐青阳倒吸了一口凉气,莫日根收紧了握着她的手,手臂一带,沐青阳就跪趴到了梅克王床榻前。 “救醒他!”狠厉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大概他也在怀疑这样一个人还能不能醒过来。若是没有沉重的呼吸声,这根本就是一个死人! 沐青阳喘了一口气,手指微微抖动着按上梅克王干枯的手腕。 “我需要连续施针三日,否则他醒不过来。”不一会儿,沐青阳便收回了手,平静地回头望向莫日根。 “你确定?”莫日根眯着眼,眼中充满了危险的信号。 “确定。” “好,三日就三日!”莫日根的视线在半死不活的梅克王身上流转了一圈,又落回沐青阳身上,犀利犹如刀锋的目光,盯得沐青阳颈后直冒冷汗。(.) 当然不用三日,只需在三处穴道上各扎一针,梅克王片刻就能清醒。可是沐青阳却不想这么简单就遂了莫日根的愿。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银针,避开那三穴,随意挑了几处,快速扎入。 梅克王微抖的身子,平复下来,喘息声也轻了不少。莫日根这才半信半疑地又瞄了沐青阳一眼。 施完针,沐青阳被莫日根关到一处狭小的小院里,派人严密看管起来。虽然莫日根知道沐青阳内力被封,却依旧不敢有所松懈。 沐青阳被推进小院里一个满是灰尘的暗房间,干燥冰冷的灰尘铺面打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窗子被封死了,门口有人看守着,她哪里都去不。沐青阳拍着呛得窒息憋闷的胸膛,随意拣了把椅子,也不拂拂灰尘,就坐了下去。 房间里除了门缝与窗子边角透出的半点光线,几乎就是漆黑一片,又黑又冷的环境很适合澄净心神,沐青阳现在正需要这个。她急需好好琢磨一下,脑子里的所有思绪都需要重新整理。 端木江天要攻打梅克根本无需借口,只要他有士兵,随时都可以动手。所谓的因为太子侧妃被掳,所以兴兵讨伐,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可是,他到底图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筹划?晋王已经使梅克签了降书了,他到底还想要什么? 沐青阳揉捏着眉心,心中翻腾蹈海。就在她困惑而无法理出思绪的时候,门突的被打了开来,只是进来的却不是莫日根。 沐青阳抬手挡住刺眼的光芒,从指缝间眯眼看向来人。 那人背着光,面上表情阴暗模糊,难以识别。只看得清他头戴貂皮帽,颈围貂皮巾,身着貂皮的五彩蝙蝠文身,腰系金丝带,佩悦巾、刀妇、砺石、獐角,脚穿鹿皮靰鞡靴,浑身上下透出一种难言的贵气。 只是那样一个气势不输给莫日根的人,却是坐在木制带轮子的椅子上被人抬过门槛的。 沐青阳对梅克了解不多,无法从贫瘠的一点认识里,认出这样一个出众的人是谁。但是她也不着急问,人既然来了,就绝对不会不自报家门。 “你的命真大,我派了这么多批刺客都伤不了你半毫。”声音低沉阴森,没有半丝起伏的语气听得人心里冒冷气。 沐青阳舔了舔嘴唇,目光与那双幽深可怕的眼神胶着在一起,“是二王子手下留情了。” “呵呵,好眼力。”岱钦阴沉一笑,挑了挑眉头。 莫日根为什么会放他的头号敌人进来看她?沐青阳被岱钦诡异的笑声惊得脚底心窜起一股凉气,是一种被死人盯住的感觉,冰冷阴森极了。 “不知二王子来此所谓何事?”拳头微握,指甲半嵌入掌心,沐青阳决定先挑破。在岱钦阴森恐怖的眼神下,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难受,鸡皮疙瘩噌噌冒了出来。 “哼!” 岱钦冷哼一声,不知从何处甩出一根黑长的鞭子来,灵蛇般缠上沐青阳的腰身,狠狠一拽,沐青阳被拉得飞扑了过去,手肘猛磕上轮椅的手柄,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靠近了才看清,岱钦脸色惨白,不像一般的梅克人那样黝黑健康,而且眼窝深陷,嘴唇鲜红,看上去犹如厉鬼般骇人。 岱钦似乎恨极了沐青阳,冰冷的手死死扣住沐青阳被莫日根拉伤的手腕,恶狠狠道:“你说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语罢,另一手已经捏住了沐青阳的脖子,眼睛里闪过一抹血红色,力道不断加大。沐青阳被制住无法动弹,被动地扬起头来,脸憋得通红发紫。 苍云,都是苍云!若不是苍云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岱钦惨白的脸上闪过狠厉的表情,冰冷的双手不断加大力气。 三月前梅克与苍云那一战,他中了埋伏被挑断脚筋。原本苦心经营的一番事业就因为这个,一切都将付之东水。一个断腿的人是得不到部下的肯定的,他失去了夺得王位的资格! 他恨苍云,所有和苍云有关的人他都恨,更何况眼前这个要救治梅克王的女子。她一旦救醒了梅克王,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王位一定不会传给他! 骨头被挤压发出低沉的嘞嘞声,沐青阳已经要背过气去了。她死撑着模糊的神志,嘶哑着声音艰难说道:“我……可以……治好你的腿……” 岱钦阴狠的脸上表情一滞,力道松了些。沐青阳连忙奋力挣了出来,捂住胀疼的胸口,半趴在地上,费力地咳嗽起来。 “你真的能治好我的腿?” 岱钦犀利的眼神如刀锋办尖锐地射向沐青阳,冰冷阴沉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若敢骗我……” “咳咳……我是苍云神医……世界上有什么病症是我治不好的……” 沐青阳半撑着身子,地上的小碎石硌地掌心隐痛,仰起头赤红着双目冷然望着岱钦。 岱钦微楞了片刻,难掩喜色,双手猛地把住手柄,颤抖着压抑住情感,用一种假装平静的声音漠然问道:“条件是什么?” 53 逃离 沐青阳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换仰视为俯视,半靠在桌边,喘了口气,“放我走。后日我会给你父王施最后一次针,我那一针扎下去,他定是会醒来的。就是那个时候,助我逃离,而后我定会将你的腿医好。” 岱钦若有所思地盯着沐青阳看了片刻,脸色俨然,“不,我要你让他醒着,却说不出话来。” 话音刚落,没等沐青阳回应,门外忽的闯进来一个人,脸色慌张地对岱钦说道:“二王子,三王子来了!” 岱钦略带深意地看了沐青阳一眼。挥了挥手,几名侍从马上抬起轮椅,一行人迅速消失不见。 只一会儿,莫日根便怒气冲冲地踹门进来,见沐青阳安然坐在桌前,冷峻的脸色稍稍平复了些许。 “岱钦来过了?”他大步走到沐青阳身前,一脸狠厉地望着她。 “嗯。”沐青阳弹着身上的灰尘,淡淡点头应了一声。 “哼。”莫日根冷笑着,绕着沐青阳转了一圈,“没想到,你居然没有被他弄死。” “那还不是因为三王子来得及时。”沐青阳揉捏着通红的手腕,语气依旧不冷不热。 “有些念头我劝你趁早打消,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我的脾气向来不好。”莫日根忽的将脑袋凑到沐青阳颈后,湿热的气息喷打在沐青阳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 沐青阳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后背刷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压着住心中翻腾的感觉,沐青阳皱着眉头,欲要站起身来。 一双大手却在此刻倏地钳住了她的肩膀,猛一带,沐青阳踉跄着被莫日根拥进怀里。 男性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阵恶心的感觉从胃部翻涌上来,沐青阳压制住心中的慌乱,怒道:“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莫日根盯住沐青阳白皙的后颈,喉咙里发出咕咕噜噜的奇怪声音。他双目乌黑暗沉,下腹温热起来。不顾沐青阳的死命挣扎,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双手按住,控制在身后。 “你说我要干什么?”莫日根轻轻衔了衔沐青阳的耳垂,斜睨她一眼,脸上情欲暗涌。 沐青阳心中大骇,冷汗刷的一下润湿了后背,无奈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急的脸上血色全无。莫日根的嘴顺着她脖颈优雅的曲线,一路向下。 “你若是动了我,就别指望我会救梅克王!”沐青阳几乎是尖叫了出来,浑身颤抖着,奋力躲开莫日根的亲吻。恶心,恶心,只有恶心! 莫日根脸色铁青地抬起头,捏着沐青阳手腕的手指猛地抽紧,疼得沐青阳闷哼了一声。 冷笑一声,劈手一甩,沐青阳被他推得摔倒在地。 他蹲到沐青阳跟前,脸上乌云密布,狠厉道:“沐青阳,你最好安份一点,这样才能少受一点苦。” 语罢,拂袖怒而离开。 沐青阳支撑了一下,觉得手腕火辣辣地疼,竟是半分力气都使不上。干脆趴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喘息。不比苍云富饶,梅克的许多屋舍地上都没有铺砖,只是一般的沙土地,肮脏而冰冷。 尹辰逸,你在哪里,我好难受,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一颗泪水从沐青阳眼角滑落,嘀嗒落入泥中,顷刻便不见了痕迹。 莫日根撤走被岱钦手下放倒的一队侍卫,新换的一批,人数是先前的两倍。 尹辰逸此刻已经抵达梅克了。不分日夜地赶路的他,下颚胡须疯长,满面风尘,双目沧桑。哪里还有半点原来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不用易容就像极了土生土长的梅克人。 他牵着马站在萧条的梅克街道上,忧郁的眼睛来回扫视着四周境况。苍云已经向梅克宣战了,大军即将逼到两国交界处。惶惶不安梅克百姓似乎是被战争吓破胆了,紧闭家门,半步不出。整条大街萧索空荡,半个人影都没有。 琢儿,你在哪里?你会在哪里? 尹辰逸苍凉地叹了口气,望着沙尘弥漫的天空,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的无奈。偌大的一个梅克,他要从哪里下手。 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三名王子以及梅克的一些重臣,齐齐聚集在梅克王的寝宫里。 沐青阳坐在梅克王床边,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银针。手慢慢移到半空,所有的人视线都凝聚在那闪着银光的针尖上,半点喘息都不敢有。 沐青阳眼睛微扫房门,不经意地在岱钦身上停留了一下,眼底流光一闪,手已是极快地落下。 银针扎入皮肤发出细微的声音,众人齐齐上前一步,瞪大了眼睛,不放过梅克王的半毫变化。 厚重耷拉着的眼皮蠕动了一下,梅克王的嘴唇动了动,露出要醒过来的迹象。 “父王!”三位王子半真半假地痛声惊呼,扑上了床头。 沐青阳马上借此机会,起身往后默不作声地退了几步。几位大臣却在此刻恰恰蜂拥而上,沐青阳借势,一下被挤出好远。 “父王!” “大王!” 众人深情地呼喊着床上迷迷糊糊要醒过来的人,注意力完全击中在了梅克王身上。沐青阳趁机又往后挪了几步。 炽热的眼神集聚在梅克王身上,也不顾人还没醒来,众人已是七嘴八舌地抢着焦急开口询问了。 “父王,你要立谁做大王,苍云已经要打过来了,父王,到底是谁?” “父王,是不是我,我是三儿啊!” “是呀,大王,到底是谁?” …… 梅克王眼睛还未张开,嘴唇挪动了几下,微微张开嘴,上下张合着。众人连忙将耳朵凑了上去,可是无论怎么听,却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就在这时,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口的沐青阳忽的被一个猛烈的力量一拽,身影骤得消失不见。 门口守卫着侍卫似乎被点了穴,干瞪着眼睛,半点动静也没有。而满屋的人此刻正将心思集中在梅克王反复张合着,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的双唇上,焦急地反复追问着。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凭空地消失了。 岱钦脸上带着虚伪的悲痛,趁众人不经意,偷偷用眼角掠过房门,见沐青阳不在了,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54 恢复内力 沐青阳依旧是被关着,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到了另一个地方罢了。她端坐在角落里,平静地等岱钦回来。 “吱呀――”岱钦没有让她等太久,大约是他心急要治好腿吧,只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他就回来了。 “需要多久?”岱钦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要检查一下才能下定论。” 沐青阳依旧是坐着,语气平静,不冷也不热地看着岱钦。 岱钦摇着轮椅上前,看着沐青阳的目光里带着些半信半疑。 沐青阳冷笑一声:“我可以让梅克王醒着却说不了话,也可以让你永远都站不起来。” 岱钦眼神一变,有些狠狠地瞪住沐青阳,“是啊,所以我要怎么相信你?” “我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二王子不要诓了我就好。”沐青阳淡淡道。 “哼!”岱钦嘴角勾起,露出嘲讽的表情来,取出一颗乌黑的药丸,置于掌心,摊在沐青阳眼前,“吃下去,等你治好了我的腿,我自然会给你解药,也会放了你。” 沐青阳眼神一闪,心中冷哼,用毒药来威胁她?让她吞毒药,和让她吞一颗糖有什么区别? 心中不屑,面上表情却未变,沐青阳爽快地拿过岱钦的毒药,仰头吞了下去。为了让岱钦放心,又加了一句:“到时候,二王子可千万不要忘记给我解药。” “那是当然!”岱钦对自己的毒药深信不疑,有些傲然地点点头。撩起衣袍,把腿露出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沐青阳深知,落在岱钦手里虽然不比落在莫日根手里危险,但是实质上却是一样的,无非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罢了。 岱钦那点腿伤其实只要扎上几针,泡泡药酒就能好了。但是她却告诉岱钦需要使用一些罕见的药草,反复食用数月才能好尽,并借着这个借口要求出去采药。 每次采药都有人跟随,加上莫日根在到处搜找她,沐青阳她每一次出去都极不方便而且很危险。但是好歹还是出去了几次,她一面偷偷留下一些痕迹,一面暗自留意四周环境,细细琢磨着该如何逃脱。 她知道,自己若想成功逃离,恐怕是得冲开穴道,打通内力。否则,就算她逃出去了,被抓回来也是迟早的事。 半月过去了,岱钦的腿脚慢慢起了感觉,至少是能感觉到冷热的变化了。他心中喜悦难耐,对沐青阳的戒备稍稍有了些松懈。沐青阳借机向他要了一名婢女,说是要帮忙煎药打杂,好加快治疗他腿疾的时间。岱钦没有起疑,当下就随意拨了个婢女给沐青阳。 又过了两日,沐青阳与那婢女已是有些熟络。那婢女唤作宝音,是个像花儿般纯真可爱的女孩,禀性憨厚,性格豁达温顺,与沐青阳相处地很好。 随着脚伤的一日日变好,岱钦越来越放心沐青阳了,这一日竟是连随身监视的人也撤了走,只余了几个侍卫在门口把守着。 沐青阳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安静地忙忙碌碌地捣鼓了一整天的草药。待夜慢慢黑透,门口看守的侍卫终于松懈下来,有一人甚至从兜中掏出了包瓜子来,其余几人哈哈打趣了那人一番,便一拥而上,毫不在意地抢着磕起瓜子来,一面叽里呱啦地唠着嗑,瓜子壳乱七八糟地撇了一地。 这样的治军纪律与燕王府中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由此也可看出梅克与苍云相比差距颇大的主要原因不仅仅在于气候,更在于人的本身。 沐青阳心中不屑,收拾药罐的手微微一顿,冷哼一声,眼底精光闪烁,她知道时机到了。 “宝音,过来一下。”沐青阳对着拣着草药的宝音招手一唤。 “哎!”宝音将沾了泥巴的手随意在衣服上蹭了蹭,笑着迎了过去。 “沐姑娘,什么事呀?”宝音黝黑的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很是喜人。 “我身上有些不爽利,想让你替我按揉一下,麻烦你了。”沐青阳淡淡一笑,尽量控制自己,不让狂喜的心情泄露半毫。 “呵!这有什么!” 宝音大咧咧一笑,将沐青阳按坐到椅子上,立马上手在她肩膀处揉捏起来。手法娴熟,力道准确,很是舒服,想来定是经常替人拿捏才练出来的。 “宝音,右手向上挪半寸。” “半寸?是这里吗?”宝音顿下手,按照沐青阳所指示的向上挪了挪。 沐青阳微微颔首,“对,用你的食指指骨,尽你最大的力气,砸在那个地方。” “为什么要砸呢?那样会舒服吗?”宝音困惑地眨眨眼睛,不敢照着沐青阳说的去做。 “不,我那里不舒服罢了,你只管照着我说的做,没有关系的。” “砸的话会痛的,是我捏得不好吗?可是大家都说我捏的很好的……” “无妨,你只管照着我说的去做就好了。”沐青阳无奈苦笑,宝音太过憨厚了,真是个一根脑筋通到底的人。 “好吧,那我砸了哦!”宝音还是有些犹豫。 “嗯,要用力,用你最大的力气。” “哦。”宝音乖巧地点点头,闭着眼睛似乎有些不忍,好半响才下定决心般使劲砸了上去。 “咔――” 指骨猛砸下的瞬间,传来一声清脆的骨头移位的声音。宝音吓了一跳,捂着嘴,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 冷汗布满额头,脸色陡的惨白一片。沐青阳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让嘴里的痛呼声溢出来。 但那痛感稍纵即逝,只一瞬沐青阳就缓了过来,她努力用温柔的声音继续诱导着宝音,“宝音,刚才做得很好,来,再来一次!” “可……可是,我看你好像很痛的样子啊……”宝音咬唇摇摇头,有些畏惧地望着沐青阳。 “不是啊,我是因为舒服才那样的。”沐青阳对着宝音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宝音是个好人,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我还想再来一次,我知道宝音最好了。” 华丽的高帽子猛地扣带了上去,宝音的脸色缓和了一下,顿了顿终于喏喏嗫嗫地上前来,小心翼翼问道:“还是那个地方吗?” “不,这次是左后颈往下一寸处。” “嗯。”好在这次宝音没有太磨叽,干脆得答应了一声,准确地找到了地方,大胆砸了上去。 沐青阳猛地扣住了椅子的手把,闭眼咬牙闷哼一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马上变得大不一样。 很好,穴道已经打开了。接下来,她要去哪里,谁都别想拦住! “谢谢你,宝音!” 沐青阳回过头,对着宝音灿烂一下。宝音被沐青阳炫目的笑容震得神志一晃,下一秒却突的脖颈一酸,整个人陡然倒了下去。 “对不起!” 沐青阳皱眉说着,将宝音轻轻放倒在地上。一旦她逃脱了,宝音恐怕不被处死也会受到惩罚,真是愧对这个憨厚的好姑娘了。 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来,她眼神陡的一转,掠过门口依旧火热地唠着嗑的几个侍卫。沐青阳的眼睛倏地变得赤红,所有在梅克受的憋屈的鸟气,顿时都发在了那些人身上。一把淡然无味的粉末洒落,“咚――”一声,所有的侍卫轰然倒地。 这些日子她可没有闲着,每日捣鼓草药美其名曰研制治疗腿疾的灵药,其实都是在利用岱钦的资源做了些防身的毒药和必备的一些疗伤好药。 沐青阳面无表情地跨过那些倒地的身体,身子轻盈地一跳,极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55 坠落 沐青阳并没有杀那些侍卫,她只是给他们下了点好东西,一种可以使人丧失心魂的迷药。(.无弹窗广告)等那些侍卫醒来的时候,便会变得痴狂癫疯,见人就疯咬厮打,和有暴力倾向的疯子一样。 岱钦,你欺负我的事情我就不和你深较了,这只是给你的府里添一点麻烦罢了,我算是很大方了。 沐青阳小心眼地暗自想着,身影快速飞掠着。她记得前几日采药的地方似乎是一片树林,和莫日根带她来梅克时经过的一片树林很像。她应该再去那里看看,如果是同一片林子的话,回苍云就简单多了。 沐青阳脚尖落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几个浅浅的脚印,一点一点进入到林子深处。 阴冷的夜风呼啸着卷吹过去,四周是冰冷的寂静。雪地映照着月光,将一片林子印地亮堂堂的。 沐青阳心头忽的闪过一丝不安,脚步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左右。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那目光分外清冷,如影随形般锁定在她背上。 “是谁?出来!” 沐青阳原地转了一圈,握紧拳头,厉声高喝。 心中略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有顺手拿一把刀,现在连防身的兵器都没有。 “呵呵。” 熟悉的低笑声从阴影处传来,一个鲜红色的身影踏着白雪,袅袅走出。 沐青阳望着来人,心中一惊,蹭蹭后退了几步。 厉赟轩见此,愈发笑得灿烂起来,“呵呵,你怎么见到我这么害怕呀?” 拳头牢牢握紧,沐青阳的双眼中迸射出愤恨的光芒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厉赟轩闻言,姣好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做出一副费神思考的样子,“对呀,我到底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说到后面嘴也微微嘟了起来,面上露出困惑的样子,似真似假。 沐青阳左右看了一下,四周并不像有人的样子,厉赟轩似乎是只身一人来的。她知道以她的本身就算有剑在手也打不过厉赟轩,所以已经开始为自己寻找退路了。 “看来果然是不愿意见我呀,这才刚见面就着急要走,你就这么讨厌我?”厉赟轩前半句话似是开玩笑,说到后半句话却脸色骤变,有些咬牙切齿地瞪着沐青阳。 “对,我这一辈子都不想看见你!”沐青阳换上一副清冷的表情,看着厉赟轩的眼睛里流露出赤裸裸的厌恶。 “不许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厉赟轩怒吼一声,身形一动,带着火红色的气焰,嗖地向沐青阳飞射过去。 沐青阳脸色一变,连连后退。 “哼!看来有些事情,你似乎不记得了。”冷如冰霜般的口吻,已足够让沐青阳心底冒出一股寒气。 厉赟轩变掌为爪,抬臂一抓,沐青阳的纤细的脖子就被他握在了手里。只是他没有莫日根和岱钦那般狠毒,力道并不大,仅仅是牵制住沐青阳罢了。 沐青阳心跳加速,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尹辰逸那双哀伤的、如海幽深的眼眸,心口犹如破了个大洞,厉赟轩的话卷着狂风暴雪直往那洞里呼呼地钻入。难道,那一夜是真的?不是她做的一个梦,都是真的! 她猛地推开厉赟轩,趔趄着后退好几步,心神剧震,艰难地喘着气,悲痛而哀怨地怒瞪向厉赟轩。 “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沐青阳嘶哑着嗓子尖声怒吼,眼眸中灰芒一片,似乎是蒙上好几层冰霜一般。 厉赟轩皱着眉头看着反应强烈的沐青阳,声音温软下来,“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喜欢你,我会好好待你的……” “住口!” 沐青阳悲吼一声,浑身颤抖起来,只觉得自己好脏,好脏,哪里都脏。恶心的感觉铺天盖地地翻涌上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厉赟轩的脸色刷的一绿,但是只一瞬却又缓和下来,他努力将声音放得温柔,微笑着说道:“琢儿,我们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以后会更好的……” “住口!住口!”沐青阳捂着耳朵,噌噌噌往后退着,只觉得厉赟轩的声音犹如魔咒般震得她心痛。眼前一黑,一口血腥味涌了上来,竟然咳出一口鲜血来。溅落在雪地上,鲜艳通红,犹如梅花般妖惑。 厉赟轩心中一紧,飞速上前搀住沐青阳摇摇欲坠的身子,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你怎么样?” 沐青阳挣扎着挣脱出来,后退几步站定,依旧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挺得笔直,恶狠狠地说道:“厉赟轩!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我会要了你的命!” 厉赟轩脸上的伪装的平静缓缓敛去,转而是暴风来袭前的阴暗,“要了我的命?怎么,要灭口?你是怕端木睿恒知道还是端木祁元知道?” 沐青阳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她愤然扭头自顾自转身就要离去。身后气流一变,厉赟轩带着凛冽地气势飞扑过来。沐青阳连忙飞身跳起,躲开他的触碰,轻盈地落在一片雪白的小坡上。 身子还没有站稳,却是一脚踩空,摔了下去。原来这个小坡是积雪覆盖铺出的一个假象,下面是空空的一处斜坡。沐青阳心神恍惚间,竟然无法自救,直接就陷了下去。 “小心——”厉赟轩惊恐地大喊,奈何等他飞扑过去的时候,沐青阳已经整个身子都淹没了,他连一个衣角都没能抓住。 就在这时,“琢儿——”不远处传来一声悲烈的喊声,尹辰逸身形如闪电般急速飞至,二话不说,没有半点犹豫,紧跟着跳了下去。 厉赟轩望着深黑不见底的斜坡,瞳孔骤得一缩,悲痛地难以置信般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他心中有一瞬是极想如适才飞扑过来的那人一般,不顾一切地跟着跳下去的。但是,抑制片刻后,清明下来的心智却不允许他那样果绝。厉赟轩捂着刺痛的心口,皱着眉头,脸上发白。呆愣愣地盯住那个幽黑的洞口,只觉心里忽的一下空了一大块。 卫予琢……卫予琢…… 他蠕动着双唇,望着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全身僵硬,好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尹辰逸刚得到消息,有人见到前几日有个长得极好看的女子被人监管着,到这处树林里采药。他心中一喜,怀疑是沐青阳,竟是片刻都等不了,连夜就赶了过来。 未想到会见到这样一副场景,哪里还能思考半分,头脑一热就跟着跳了下去。 尹辰逸猛地抱住沐青阳的身子,将她的头小心翼翼地按到自己怀里,抱紧她,用自己的身子为她挡住满道的石子。 这条斜坡剧陡无比,由于坡度接近垂直,积不了太厚的雪层,整条坡上大小不一的石头撑着尖锐的棱角,毫不留情地刺进尹辰逸的身子。 “哼——”尹辰逸似乎是被巨石打到了脑袋,闷哼一声,昏厥了过去,但是双臂却依旧如铁箍般将沐青阳紧紧护着。 “尹辰逸……”沐青阳被尹辰逸护在怀里,没有受到半点伤痛。她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咸涩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委屈,感动,心碎…… “咚——”两人滚了好一会儿才滚到斜坡底部。没想到,这条斜坡的末端居然是一条湍急的河流,翻滚的河水冲击力极大,轰隆隆作响。河面上飘着几块大冰块。 沐青阳一手搂着昏厥过去的尹辰逸,一手试图抓住一块,可惜水流实在太快,沐青阳抱住尹辰逸已是极为艰难,实在再没有办法捞起冰块,只得作罢。 她紧紧抱住尹辰逸,两人在冰冷刺骨的湍急的狂流中随波逐流,一直向下,向下,漂向不知名的远方。 55 温情 “噗――咳咳咳――”口中一辣,似乎是有人灌了自己一口浓烈的烈酒。沐青阳坐起身来,呛得躬身咳嗽不已。 “醒了!醒了!可算醒了!”身旁一个老妇欣喜地一声惊呼,放下手中装酒的瓷碗,探上身去,凑到沐青阳眼前,眯眼笑着问道:“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沐青阳喘口气,视线在四周旋转一圈,对上老妇慈祥的双眸,淡淡一笑道:“多谢大娘,我没事。” “嗯,嗯,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妇连连点头,笑得满脸皱纹加深了不少。 沐青阳心中微暖,嘴角上弯。忽的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腾地一下窜了起来,慌忙问道:“大娘,你可见到一名男子,与我一起?” “呃……”老妇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来,古怪地瞅着沐青阳,半响未出声。 咯噔,咯噔,沐青阳跌坐回床上,只觉心哇凉哇凉的,像是被人偷去冰冻成了一块坚冰。 尹辰逸,尹辰逸…… “吧嗒吧嗒……”沐青阳的眼泪如掉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打在胸前。 “哎哟!姑娘,你怎么哭了呀?”老妇心疼地伸出手来,笨拙地为沐青阳擦眼泪,“是大娘不好,大娘没把话说清楚,害得姑娘你掉眼泪咯,哎哟,这眼泪让小哥瞅见了得多心疼哟!”老妇嘟哝着,满脸怜惜,不断抹着沐青阳的眼泪。 沐青阳抽噎着抬起头,半是迷茫,半是期待地望着老妇,可怜兮兮地问道:“大娘,您见到过吗,一个和我一起的男子?” “哎――来,跟我来!”老妇答应一声,颤巍巍地上前打开门,领着沐青阳往外走去。 这个时候正是梅克开始降雪的时节,沐青阳一踏出房门就被风雪吹得哆嗦了一下。 老妇跺脚惊呼一声,“哟!看我这记性,居然忘了给姑娘加件衣服。”语罢,颤巍巍地半跑回房间里取来一件深灰色的大棉袄,怜惜地帮着沐青阳穿上。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笑眯眯道:“这下好了,暖和了吧。” “嗯,谢谢大娘,他在哪里呀?大娘你可不可以快点告诉我?”沐青阳拉住老妇的手,焦急难耐地追问。 “呵呵,哝――小哥在那里呢!”老妇拉着沐青阳走到屋前,眯起眼睛,乐呵呵地指着屋顶上忙碌的人。 沐青阳仰起头,视线在屋顶上旋转一周,只见一个浑身是雪的人正手脚麻利地拣着屋顶,用茅草严严实实地堵住屋顶上的漏洞。 心中一松,沐青阳眉眼舒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尹辰逸。原来是这样,大娘是怕自己会埋怨她,才露出那个为难的表情吧,毕竟冒着风雪修补房顶是很难受的苦差事。 老妇见此,捂嘴偷偷一笑,踮着脚进屋去了。 风呼呼地吹得尹辰逸睁不开眼睛,雪花被刮得到处乱钻,迷住眼睛不说,有不少还非得往他脖子里跑。尹辰逸一面哆嗦着,一面飞快地填补茅草,心中微微焦急,不知这屋顶下昏睡着的人,到底醒来了没有。 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发紫,没有半点知觉了。他堵好最后一个小窟窿,呼出一口气来,拍拍身上的雪,一边捧着手呵气,一边跳下屋顶。身在半空,眼睛却已经看到那个站在小院子里的人了。 脚下错动,速度猛地提快,尹辰逸又惊又喜地扑了过去。手臂上骤然一紧,沐青阳还未回过神来,倏地就被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咯咯――”沐青阳被冰冷的气息包裹地牙齿直打架。 尹辰逸连忙懊恼地松开手,催动内力焐热自己,直到双手有些温热了,才指尖微微颤抖着抚上沐青阳的面颊。 “怎么就出来了呢?外面多冷,瞧你,鼻子都冻红了。”尹辰逸皱眉,语气半是埋怨,半是怜惜。 沐青阳跺跺脚,扬起脸来,一张嘴,白气氤氲,“我担心你,所以才跑出来找你。”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掸去尹辰逸胡须眉毛上落的一层白雪。心中滋味杂乱,这个下颚胡须疯长,满脸沧桑的人,还是以前那个一身华美黑衣,邪魅无双的尹辰逸吗? “放心,我没事的。”尹辰逸抓住沐青阳伸到眼前的手,将沐青阳两只手包在自己掌心,低低地用训斥般的语气说道:“你看你,出来也不知道催动内力,这天多冷呀。” 他的手可真暖和,沐青阳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猛地想起摔落斜坡的时候,尹辰逸的脑袋磕在石块上晕了过去的事情。 “快,让我看看你的头!”心中一阵慌乱,沐青阳连忙抽出手来,掰过尹辰逸的头,到处找起肿块来。那么响的磕碰声,定是伤得极严重了,否则他也不能晕过去。 “呵呵,我没事的,真的!”尹辰逸顺从地埋下头,发出闷闷的低笑声。 “等我看过再说!”沐青阳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那个肿如馒头的大包,心疼愧疚不已,声音变得微微颤抖起来。 “嗯,好,好,你是神医,你说了算。”尹辰逸低笑着,安慰似的哄着沐青阳。 还好,还好,真的没什么事,就是磕得厉害了些,好好揉揉,淤血散开了就没事了。沐青阳松了一口气收回手,双眼居然已经有些泛红,心痛中微微透着些委屈,幽幽地盯着尹辰逸。 “咳――你怎么了?”尹辰逸一惊,手忙脚乱地扶住她的肩膀,慌慌张张地说道:“呵呵,我没事的,不疼的,真的!一点也不疼的。” 沐青阳摇摇头,声音中带了些低落,“我们进屋吧,外面风雪大。” 尹辰逸这才醒悟,两人的头顶和肩膀是已是厚厚积了层雪,乍看去就是两座雪人。他惊呼一声,替沐青阳扫去身上的雪,也不顾自己身上的雪没弹去,拉着沐青阳的手,就往屋里跑。 “我真是傻,居然拉着你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 尹辰逸心疼地把沐青阳按坐在床上,脱去她的鞋袜,焐热了的手捧着一双雪白的小脚,反复揉搓着,就怕沐青阳在雪里站久了冻伤了脚。 “没事的,没事的。”沐青阳缩了缩脚,双颊腾地红了,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出脚来。 “别动!”尹辰逸抓紧了她的脚踝,目光里是满满的怜惜与自责。 “尹辰逸……”沐青阳心中一紧,望着他如海般幽深的眼睛,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她伸手扑打着他身上已经有些融化的雪,咬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双唇。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我身处危难的时候,你总是能出现,你总是那样好地待我……可是,我却已经让人给…… 56 老妇 “乖,别哭……”尹辰逸的声音转为低柔的叹息,一股熟悉的,温热的犹如太阳般干爽的气味将沐青阳紧紧包围住,将她还是冰冷的双脚藏进了自己的胸膛。[] 可是沐青阳的眼泪却没有半点要收势的趋势,委屈,羞愤,伤心,悲痛还有浓浓的恨意铺天盖地地埋没了她。 尹辰逸轻轻拍着沐青阳的背,见她依旧哭得伤心欲绝,只得轻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知道!他知道! 沐青阳的心跳地飞快,浑身战栗起来,心里狠狠一悸,一种羞于见人的悲痛当头罩下。她唯独怕的就是他知道! 沐青阳的眼泪愈发流淌地气势汹汹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尹辰逸铁箍般的双臂,滚到床内侧,拥住被子,浑身颤抖地犹如风中的落叶。 “别过来!”见尹辰逸伸手来拉她,沐青阳尖叫着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别过来,脏,好脏……” “琢儿!”随着一声大喊,沐青阳赖以遮羞的被子被腾空卷走,她只能低着头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尹辰逸大力拥住沐青阳,润湿的双唇印在她额头,悲痛而又自责地喃喃说着。 “呜……”沐青阳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被人给……,心中刺痛不已,扑倒在尹辰逸怀里,哭得像个迷途的小孩。 “乖,别哭了。”尹辰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慰小孩子一般,柔声轻劝。 “呜……”沐青阳却止不住内心哀痛,只是抽噎着停不下来。 “唉……”尹辰逸低叹一声,抓住她肩膀,使她正视他的眼睛,吐出一句吓了沐青阳一跳的话,“琢儿,嫁给我吧。” 沐青阳呆愣住,木然地望着他,哭泣停止,可是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琢儿,”尹辰逸抬起她的下颚,两张脸靠得极近,“我是真心的,嫁给我吧!” 轰!似乎有热气在脑海里喷薄而出,沐青阳双颊绯红,脑海里刷的一片空白。(.) 尹辰逸的唇就在这个时候,温柔而怜惜地吻了上去,一开始只是轻轻地触碰着她的唇瓣,慢慢地一点点地深入,舌尖灵巧地撬开她的牙齿,花瓣一般柔软的舌瓣轻巧地卷起她的丁香舌…… “琢儿,让我保护你,相信我,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永远都不会……”朦胧的呢喃声在耳边萦绕不绝。 沐青阳的脑袋里迷迷糊糊的,像是在煮粥,只觉灵魂出窍,身子轻飘飘的,整个人都在微微抖着…… “叩叩!”房门突的被敲响,老妇慈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姑娘,小哥,吃饭咯!” 啪!沐青阳猛地惊醒,一把推开了尹辰逸。捂着发烫的双颊,飞快地转过身去。 “呵呵,”低低的爽朗的闷笑声在耳边响着,沐青阳的脸烧得越发猛烈起来。 “走吧!先吃饭。”尹辰逸一脸宠溺地扳过沐青阳的身子,极为温柔地为她把鞋袜穿好。然后牵起她的手,将羞得低头不看人的她领出房外。 这一顿饭吃得极为怪异。尹辰逸是一上桌就眯眼笑个不停,沐青阳却是一直低头扒着饭,连头都不敢抬,而老妇则是诡异而了然地瞅着他俩,嘿嘿笑得暧昧。 这老妇是一名寡妇,丈夫没了已经二十年了,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前几日上山去了,还未归来。老妇去河边淘米的时候发现了趴在河边的沐青阳和尹辰逸,连忙喊人救了上来。当时以为这么冷的天,两人定是已经冻死过去了,却没想到才救上岸,尹辰逸就醒了。老妇家中还有一间空屋,于是便将两人带回了家,好心照顾起来。 饭后,沐青阳抢了老妇手里洗着的碗筷,推着她去休息,不让她插一点手。可是老妇不洗碗却也无事可做,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只觉闲着难受,便又凑了过来与沐青阳找些话说。 “姑娘,你们是打哪来的呀?”老妇黝黑的脸凑到沐青阳脸边,细细上下欣赏般看了好几遍,赞叹道:“你长得可真真是美啊,老太婆我活了这把年纪了,还没见过长得像你那么漂亮的人。” 沐青阳洗碗的手一顿,心里正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尹辰逸却在此刻推门出来。刮干净胡须,梳整齐头发的尹辰逸一扫颓废沧桑的形象,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俊美邪魅的超级无敌大美男。 老妇看得傻眼,呆楞着视线在沐青阳和尹辰逸身上来回巡视,嘴唇翻动了几下,晃神道:“我这破茅屋里居然来了两个天仙呀!” “呵呵。”尹辰逸低低一笑,上前接过沐青阳手里正洗着的碗筷,“大娘,我和娘子家住乌云山,正要进费阿拉去寻亲呢,可不幸路上遇到了匪人,竟要欺负我家娘子,我与娘子不忍受辱就从山崖上跳了下来,这才来了这里。” 这么烂的故事在尹辰逸极哀伤的声音的叙述下,居然有了一种十分真实的感觉。 老妇听得动容,上前一步捧住两人的手,连连拍了好几下,“放心,今后就在老太婆这里住着,待我儿回来,让他去帮你们问问怎么回去。” “谢谢大娘。”沐青阳笑得有些不自然,对于欺骗那么善良的老人家的事情,她心中直泛愧疚。 57 迷失 晚饭吃过,碗筷洗好,天色已经昏暗了。(.无弹窗广告) 沐青阳和尹辰逸无事可做,便回了老妇为他们收拾出来的屋子里,两人各在拣了一边床头坐着。 油灯昏黄,屋内光线朦胧低沉。 “睡觉吧。”许久,尹辰逸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率先打破宁静,转身铺起被褥来。 沐青阳立马站起身来,两只手贴在身侧,微微有些紧张地盯着尹辰逸的一举一动。 “被子有两床,我们一人一床。”尹辰逸将两条被子打开放好,转过身,目光烁烁地看着沐青阳,“我睡觉了,你不睡吗?” “你先睡吧。”她相信尹辰逸是不会趁机欺负她的,只是她还是难以做到泰然自若。 “好吧,只是夜凉,你若不睡的话,上来躺在被窝里也是好的,这暖炕上是很温暖的。”话没说完,尹辰逸已经将外袍退了去,沐青阳连忙背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低笑声,而后是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最后似乎是掀动被子的声音。 沐青阳无措地将视线挪向屋顶,那屋顶原本是有些破败的,可是晚饭前尹辰逸冒着风雪修补过,这会儿所有的窟窿都被填补好了,已是一丝寒风都漏不进来了。 就在她顾自瞎想着的时候,腰上忽的缠上了一条温热的手臂,轻轻一拽,沐青阳连惊呼都来不及,就被带倒了在床上。 “你干什么?”沐青阳皱眉低吼,手忙脚乱地就要爬起身来。 “别动了,夜深了,睡觉吧,我不会动你的。”尹辰逸的力气很大,只轻轻一拉,沐青阳就被牢牢按倒在了床上。 见沐青阳一脸警觉地看着自己,他无奈得摇摇头道:“把鞋子和外袍脱了吧,穿着睡觉多难受。” 沐青阳警惕地看着他,犹豫片刻,终于是乖乖把外衣和鞋子都脱了去,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尹辰逸说的没错,被窝里真的很暖和,沐青阳拉了拉被子,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声,尹辰逸忽的伸出一只手来,穿过两人的被子,硬是伸到了沐青阳的被窝里,轻轻一带,沐青阳被他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捣鼓片刻,原本两人各自卷着一条被子,瞬间变成了两人一起叠盖着两条被子。 “你……”沐青阳愤怒地想要把他推开。 “别动,我只想抱抱你,你身子凉,这样睡觉会比较暖和。”尹辰逸闭着眼睛,将沐青阳按在自己的胸膛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上种了冰蝉王,沐青阳的体温低于常人,每夜睡觉的时候,手脚总是冰冷。这会儿被尹辰逸控制在怀里,她顿觉得手脚温暖,面颊发热。耳边传来尹辰逸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如雷击般打在她心上。 “尹辰逸,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沐青阳犹豫片刻,用极低且带着些微的颤抖的声音问到。[.超多好看小说] “不知道。”尹辰逸闭着眼睛朦胧地打了个哈欠,极为随意地回答到。 沐青阳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总该有个原因的吧!她心中一下子觉得不自然起来,微微挪了挪身子,似乎是要避开尹辰逸。 头顶传来低笑声,“怎么,不开心了?” “没有,抱得太紧不舒服罢了。” “你说谎了哦!”尹辰逸抱住她忽的一个旋身,沐青阳低呼一声,身子被捞起按趴在了尹辰逸身上。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姿势?沐青阳双颊通红,却动弹不得,两只手被尹辰逸抓住,虽然不紧,却也让她逃不出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 “不干什么,这样说话比较方便。”尹辰逸坏坏一笑,说话的时候气息打在沐青阳额头上,滚烫而湿润。 “要说话的话,坐起身来说,岂不是更方便?”沐青阳别扭地别开眼睛,声音极低,显然底气有些不足。 “我喜欢这样子说。”尹辰逸笑得愈发开心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来,理了理沐青阳鬓角垂落的几缕发丝,不经意的触摸到她的脸颊,炽热的温度烫得他指尖一颤。尹辰逸愣了楞,随即竟是哈哈大声笑了出来。 “别笑!”沐青阳慌忙爬了起来,面色通红地跨坐在他腹部,着急忙慌地伸手捂住他的嘴。 “不要吵到大娘休息……”沐青阳看着尹辰逸乌黑一片的眼睛,声音越来越低,心跳越来越快。 尹辰逸浓墨般深黑一片的眼睛里,倒影出她娇羞而美好的模样来。他眉眼带笑,轻轻一抬下巴,吻在了她的手心。 像被开水烫到了一般,沐青阳倏地收回了手,双颊已是红得要滴出血来。 尹辰逸低叹一声,把住她的腰猛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沐青阳“啊”地溢出一声低呼来,迷糊的神志似乎清醒过来了,警惕地盯住尹辰逸。正欲开口说话,尹辰逸湿润温软的唇已经落下,将她微微张开的嘴牢牢封住。 他低下头吻她,先是细细的,柔柔的,慢慢力道加重,变得犹如狂风海啸般,像是要顷刻间吞噬了他。 沐青阳全身发颤,无力地瘫倒在床榻上,尹辰逸伸手抓紧她的手,五指交错地握着,他艰难地抬起头,穿着粗气问道:“你喜欢这种感觉吗?告诉我,你喜欢我亲你么?” 倏地,沐青阳身子一震,神情微变,奋力撑起身子低呼:“你骗我!”此时的她已是云鬓散乱,衣衫半敞,她羞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哪里骗你了?”尹辰逸黝黑深邃的眼睛似乎会放电,沐青阳一望进去,清明的神志立马瓦解,变得结巴起来。 “你……你说过……你不会碰我……” 尹辰逸俊眉一挑,未作回答,俯身又是神情一吻。 “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告诉我……” 沐青阳脑海空白,低下头,眼睛再也不敢看向他。 他却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硬逼着她与他对视,“你说实话……”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啄,“你喜欢么?说你喜欢……” 那种无力的眩晕感再度袭来,沐青阳喘息着,半是迷糊半是恼怒地低吼,“是!是!是!我喜欢……我承认我喜欢你吻我,可是……”他低下头再度封住她的声音。 “琢儿……有我在,没事的……别怕,别怕……”他温柔地吻她。 “尹辰逸……”沐青阳眼神迷离,只能在他身下虚弱地喘息,身心皆已被他俘虏,再不能挣扎逃脱。 “叫我逸……” “逸……” 尹辰逸叹息一声,嘶哑着嗓子,喃喃道:“琢儿……琢儿……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沉重地犹如穿越了万水千山,沐青阳眼角渗出泪水来,抬手搂紧了尹辰逸。 “可以吗?我可以吗?”尹辰逸喘着气,吐出声音似乎已是极艰难,低头一点一点将沐青阳的泪水吻去。 沐青阳不说话,只是流着泪,委屈而哀怨地看着尹辰逸,搂住他的手臂却加重了力道。 “唉……”尹辰逸又是低叹一声,怜惜地吻上她的额头,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了她的嘴唇上,流连不已…… 一夜温存缱绻,屋外飞舞的冰雪似乎也无法融化这火热的激情。 58 救人 翌日。(.) 山鸟尖锐的鸣叫声惊醒了沐青阳。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脸朝外地被尹辰逸拥在胸前,他呼出的炽热的气息扑打在她颈部,酥痒极了。 怎么办?现在她应该怎么办?尹辰逸就在自己背后,他在干什么?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 沐青阳想着想着,又羞又恼,心跳忽的加快。憋红着脸艰难地喘息了片刻,她伸出一只手来,小心翼翼地托起了尹辰逸的手臂,正欲从他怀里逃离,身后的人却低笑一声,猛地抱紧了她! “啊!”沐青阳惊地低呼。那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胸前游走着,带来一连串酥麻的感觉。 “呵呵,醒了呀!”尹辰逸滚烫的身子往前挪了挪,刚硬的腹部贴上了沐青阳。 沐青阳心跳剧快,挣脱了几下,“你放开我,我要起床了。” “呵……还早,再睡一会儿吧……”铁臂收紧,尹辰逸声音朦胧,将头埋进沐青阳的脖颈,嘴唇故意扫过她的耳根,流连在圆滑的耳垂上,反复轻啄着。 沐青阳颤抖了一下,羞得连连蹬腿,“不!不要!我睡不着了。” “睡不着了呀?”尹辰逸低低一笑,一个翻身压住沐青阳不太安份的双脚,“那不如,我们找点事情做好了。” 沐青阳双手拦在胸前,怒瞪尹辰逸,“不,你走开!” “呵呵,真的要我走开吗?”尹辰逸勾起嘴角,忍住小腹火热的欲望,邪恶的手游走不定,不停地在沐青阳身上点燃一簇簇欲望的火焰。 “真的要我走开吗?”他盯着沐青阳微变的脸,声音嘶哑,却笑得很是得意。 沐青阳喉咙干渴,忍不住溢出一声媚柔的低吟声来,扭动着身躯娇喘不停。她迷离地望着尹辰逸清澈黝黑的双眸,内心抑制不住狂烈汹涌的欢愉和战栗,不自觉地伸出胳膊搂紧他。 “琢儿……”尹辰逸低吼一声,已是忍到了极限,一个火热的吻猛地压了下去。 …… 用过早点后,老妇好心地带两人去救起他们的小河看地形。行至村口时,却见村口一棵旱柳下围了满满一圈人,几声撕心裂肺的尖喊声从包围圈中心透出来。老妇心下疑惑,便拉着外圈一名汉子问道:“老铁,这是咋的了?” “哎哟,大娘,这可真真不得了了,村口王家的独苗子,为了只猫爬到树顶上去了,这会子挂在半空下不来了,那给她娘急的呀,都晕过去好几回了!” “哟,这娃子也太不懂事了!” “可不是嘛!” 老妇皱起眉头,伸长脖子踮脚往里看了看,嘴里咕噜噜反复念叨着:“这可咋整呀?” “是呀,大家都干瞅着没主意呢!”老铁满脸愁容,摇头说着把视线重新移回旱柳树顶。 尹辰逸有些不解,“大娘,这树虽高,但是这里总有会爬树的人吧,上去救个孩子还不容易。” “呵!你懂什么!”老铁回过头来,瞪了尹辰逸一眼,“这棵旱柳已经有六十年了,寿命将尽,树枝极容易断裂,现在挂个孩子就已经很危险了,再上个大人还不得马上断了!” 尹辰逸闻言尴尬一笑,讪讪地摸摸鼻子,抬眼望去,那棵旱柳长在村口悬崖边上,小孩挂的树枝不巧正好是伸出悬崖的一根。虽然粗壮,但正如老铁所说的,已经有些微裂了。风一吹,小孩随风一晃悠,枝条就嘎嘎响着,把底下把着树干痛哭的孩子的娘吓得直翻白眼。 沐青阳在一边将状况看了个透彻,听完老铁的话,又见树枝眼看着坚持不了太久了,眉头一皱就要跳起。 尹辰逸连忙扣住了她的手腕,“你别动,我去!” 说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勾唇一笑,从人群中一跃而起。 “呀!”众人抬头望着轻轻落在树枝上的尹辰逸,惊奇地张大了嘴。 “来,别怕,把手伸给我。”纵使尹辰逸的轻功再好,他也不敢太往前移,就怕这已经裂了一半的树枝就要断开。他尽量使脸上的表情变得温柔可亲,伸出手来,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小孩抱趴在树枝上,一手抱着只小猫,一手死死圈住身下的树枝,吓得都有点傻了,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茫然不知所措,好半天也没有半点反应。 “虎子,快把手给他!”底下围着的村人焦急地大喊。 虎子被吼得一愣,身子一抖,似乎是回过神来了,松开抱着小猫的手,慢慢抬起手臂来,就要将手伸进尹辰逸的掌心。 这时,那只猫似乎是让底下突然爆发出来的喊声惊吓到了,“喵”地一声惨叫,突的弓起身子,箭一般窜了起来。 “呀,咪咪!”虎子惊觉胸前一空,大叫一声,身子前扑过去。伸向尹辰逸的手,转了个方向,探向了飞窜出去的猫,正好揪住了猫尾巴。 枝条被压得一颤,“嘎吱”一声嘭地断了。 “小心!”尹辰逸脸色巨变,在底下众人的惊呼声中,飞快扑了上去,拦住虎子的腰,把他护在胸前。 那猫被虎子揪住尾巴,顿时惨厉地大叫起来,飞扬起爪子就挠向尹辰逸的脸。 尹辰逸只觉眼睑上被抓挠地一痛,被迫闭上了眼睛。可是这旱柳再高能有多高,以两人的重量片刻就要落在地上了,尹辰逸顾不得看不见,翻了个身将虎子保护在自己身上。 只听“咚”一声,然后又是“咔嚓”一声,尹辰逸抱着虎子落在了旱柳下的乱石堆里。 糟糕!那个“咔嚓”声,莫不是…… 沐青阳心中慌乱,但身前却满是人影,一时半会儿挤不进去。 “虎子――”虎子的娘亲从喉咙中哭喊出一声来,软到在地,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一把将虎子搂进怀里,死死地揉紧。 “娘……”虎子软软地叫了一声,似乎是现在才感觉到害怕,哇哇地惨烈地哭了起来。 凄惨的哭声把围观着的众人的眼球都吸引了过去,众人脸上半是同情半是怜惜地瞅着这对母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尹辰逸躺了半天都没有起来。 尹辰逸半仰着侧躺在乱石堆里,额上渗出细汗来,脸色惨白地捂住了左臂。 59 受伤 抱头痛哭的母子俩更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自顾自哭得惨厉,直到沐青阳拼命分开人群,挤到中间。 “咳――”尹辰逸仰起头,冲着沐青阳咧嘴苦笑,“神医娘子,我受伤了。” 沐青阳脸上表情一敛,哭笑不得地蹲下身子扶起他。这个家伙儿真是,这个时候了也不忘占她的便宜,虽然只是口头上的。 尹辰逸咧嘴吸气,“娘子,轻点,很痛!” “没事的,只是骨折了而已,我帮你接一接就好了。”沐青阳虽然脸色冷淡,但是手里的力道却是小了不少。 一旁围观着的众人,终于有几个发现了异常,惊呼一声,“呀,小伙子你受伤了呀!” “呵呵,没事的,我家娘子会点医术,她会帮我治好的!”尹辰逸眯眼笑笑,似乎受了伤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似的。 “哟!这手怕是骨折了吧,这小伙子真是好呀……”村人开始围住尹辰逸,望着他肯定地点头。 “是呀,真像样,为了护住孩子,情愿伤了自己。” “就是的呀……” 村人的议论声传进抱着儿子哭得动情的王氏耳里,她红着眼睛,拖起嘤嘤哭着的虎子,一下子跪在了尹辰逸身前,按住虎子的头磕了个头,“我们虎子的命是你救的,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娘俩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 “大婶,您快起来,这可折杀我了,只是顺手之劳罢了,哪里有您说的那样严重!”尹辰逸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竟然忘了自己的左臂已经骨折了,匆忙一抬间,把自己痛得脸色刷白,龇牙咧嘴。[.超多好看小说] 红着眼睛的王氏见此愈发内疚起来,眼泪扑扑直掉,按着虎子的头鞠躬不止。 “大婶,您快别这样了。”沐青阳皱着眉头,扶住王氏,“没事的,大婶,我会点医术,我能治好我家相公的,您别担心。” “嗯……嗯……”王氏含泪点点头,望着尹辰逸的左臂,满脸罪恶感。 尹辰逸耳朵一颤,一句“我家相公”把他美得连手臂上的痛楚都忘记了,脸上忽的露出快乐的表情来,两眼亮晶晶的,像小孩得到希翼已久的糖果似的。 “麻烦大家让一让吧,我们得回去治伤了。” 村人闻言连忙让出一条道来,注视着两人,脸上的表情有赞许,有钦佩,更有惊艳。 这气质脱俗的两人站在一起,直让人心颤不已,怕是神仙下凡也就是这样的风景了。 沐青阳得体地淡笑着,搀住尹辰逸走出人群。 “大娘,今日去不了河滩了,我们得快些回去给他治一治手伤。”虽然面上表情一直很是平淡,但是沐青阳心中却是早就担忧焦急地不得了了,尽管尹辰逸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她刚才检查了一下,他伤得还是很厉害的。 “哎!是,是,是,赶紧回去吧!”老妇忙不迭地点头,眼中既有心疼也有担忧。 “忍一忍,会有点痛。”沐青阳一手抬平尹辰逸的左臂,一手把在他骨折的地方。 “嗯,没事,你只管……” 尹辰逸轻松地笑着开口,话才说一半,沐青阳却已经“嘎”一下接好了他的骨头。毫无准备的尹辰逸痛得脸色猛地一白,龇牙咧嘴地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沐青阳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你干什么?你要谋杀亲夫吗?”尹辰逸脸色铁青瞪住沐青阳。 沐青阳平静地取了两片木板,夹在尹辰逸左臂骨折处,拿起布条边缠边开口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会痛的吗?” “你至少也得等我准备好的!”尹辰逸对沐青阳不冷不热的表情极为不满,心里泛起一整酸涩,感觉她对自己受伤很不在意似的。 “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沐青阳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收拾了一下桌子,拿起无用的东西,迈出一脚就要走开。 尹辰逸脸色骤黑,快速伸出右手扣住她的手腕,“你对我好冷淡。” 沐青阳深呼一口气,转过身来,眼睛有些微红,望着尹辰逸默不作声。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尹辰逸别开脸,使劲一拽,沐青阳跌进他怀里,再一按,就坐上了他的腿,“你生气了是么?” 沐青阳摇摇头,不自在地挪了挪,脸上绯红一片。 “怎么,害羞了?”尹辰逸虽然只能使用一只手,但是还有游刃有余地圈禁住沐青阳,让她逃不出去。 沐青阳瞪他一眼,扭头不睬他。 “呵呵,好了,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好难受,到底怎么了,告诉好不好,我比较笨,不知道哪里又做的不对,惹娘子大人生气了。”尹辰逸宠溺地在沐青阳额头吻了吻,半是哄半是求地微微晃着她。 “我……我只是见你受伤,心里有些不自在……”沐青阳低声说着,双手抵在胸前,挡住推尹辰逸贴过来的胸膛。 “呵呵,傻瓜,没事的,受伤的是我才好呢,只要不是你受伤,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的。”尹辰逸不顾沐青阳地推抵,猛地拥进了她,心头涌上一阵感动,酥酥麻麻地犹如小鱼在绕着心间游来游去。 “咳――”老妇突然推门进来,见到这番景象,低咳一声,将手拦在眼前,暧昧地笑道:“老婆子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沐青阳的脸烧得炽热,蹭一下弹了起来,额头撞上尹辰逸的下巴。两人“哎哟”一声,连忙狼狈地各自捂住磕疼的地方,虽是痛呼,嘴角却勾出笑容来。 “哈哈,哈哈,瞧你俩哟――”老妇一拍大腿,笑得直不起腰来。 处理好尹辰逸的手伤,三人见天色尚早,便商量着决定吃过午饭后再去河滩一趟。河滩并不远,走出村口后大约再走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这个村子叫做田洋陈,四面是山峰,犹如一个盆子似的,被山峰护在中心。外人若要进来除非翻过山峰,而里面的人要出去也是一个道理。这就是为什么梅克和苍云已经开战,可是村子里却依旧可以平静安详的原因。这里可以说是一处世外桃源了。 村子中间有一条河贯穿而过,沐青阳他们就是被河流带到这里的。 沐青阳仰头望着高不见顶的悬崖,眉心微皱,脸上表情严峻。这么高的山峰,若是尹辰逸没有受伤,还有可能上去大半,可惜他的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而以自己的功力,不知能上去多少。 但如果不上山崖的话,就只能沿着河流一路找出路,那样的也不知道要找多久。最怕的是他们来的时候可能是经过旋窝才进来田洋陈的,要找到原来的地方谈何容易。 沐青阳一面想着,一面暗自焦急,她不能在这里一直呆着啊,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去做呢! “回去吧。”相比较之下,尹辰逸就显得开心多了,他甚至有些坏心肠地想着,他和沐青阳若是一直都出不了田洋陈该多好。 “回去再想办法吧!”尹辰逸一面说着,一面揭开自己的大棉衣将沐青阳包起来。这棉衣是老妇的儿子的,穿在尹辰逸身上显得很是宽松,塞下两个沐青阳都不成问题。 “嗯。”沐青阳点点头,大娘年纪大了,在雪地里呆得久了对身体肯定不好。 60 大牛 三人行至老妇家的篱笆外,看见院子里站了个人,手里捧着不少东西,正冷得边跺脚,边呵气的,看来等了有一会儿了。[.超多好看小说] “哟,王小哥!你怎么来了?”老妇低呼一声,迎了上去,抓住王武的手就往屋里带,“啧啧,你怎么不进屋去呢!门没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冰天雪地的,你可真真是……” 王武被老妇娘拽进屋里,热气迎面袭来,逼得他浑身哆嗦了一下。他擦了擦鼻涕,憨厚地笑着说道:“呵,大娘,我是来给救了虎子的小哥道谢来的,自然要在门外等着,那才合理呀!” “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小哥才不会和你计较这个呢!”老妇埋怨般直摆手,拉过刚进门来的尹辰逸说道:“小哥,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尹辰逸笑眯眯地对着王武抱了抱拳,“敝人与内人承蒙你们相救才得以再生,该是我们道谢才对。” “嘿嘿,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王武手足无措地学着尹辰逸抱了抱拳,耿直醇厚地嘿嘿笑着。 “这些是我上山打来的野味,还有一些地瓜土豆,都是自家种的,希望你别嫌弃,我谢谢你救了我家虎子。” “呵呵,如此多谢王兄了,逸便却之不恭了。”尹辰逸大方地接过王武递过来的一堆东西。 王武面上喜悦,又是感激地道了好几次谢,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王武离开未过太久,门外传来一个高昂的声音,“大娘,开开门!大牛回来了!” “哟!大牛回来了!”老妇未听出异样,欢喜地一拍手,飞快起身打开房门。 进来的是两个穿得臃肿的大汉,满身是雪的抬着个架子,大牛正面色惨白地躺在上面。 “哎哟!这是怎么了?”老妇见大牛脸色惨白毫无知觉地被人抬着,诧异不已,脚下飞快错动,慌张扑了上去,抖着手拍掸去大牛身上的雪,雪花被扫落,大牛肩膀上的血渍暴露出来。老妇眼一红,惊呼一声,“这怎么有血呀?大牛你到底怎么了呀?” 抬着架子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将架子放下,面上表情都显得有些愧疚。一人犹豫片刻上前一步,扶住老妇哭得趴下的身子,沙哑着声音道:“大娘,对不起,我们没照顾好大牛,在山上遇见了一头黑瞎子,大牛让它给撵了,找着人的时候,就已经……就已经只剩半口气了……大娘,我们对不起您……” “我的儿啊……”老妇痛呼一声,软倒在大牛身上,哭得声嘶力竭。老妇只有大牛一个儿子,如今大牛成了这副样子,她如何能不伤心难过。[] 沐青阳在一边看得难受,上前搀起已是浑身瘫软的老妇,皱眉劝道:“大娘,您先别急,青阳会点医术,让青阳看看吧,也许还有救呢!” 老妇早已哭得无力了,只能含泪点点头,身子的重量全压在了沐青阳身上。尹辰逸见此上前接过老妇,将她扶到了椅子上坐好,不住拍着她的背宽慰。 “大娘,您别急,待我家娘子看过再说。” 老妇无力地半靠在尹辰逸身上,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沐青阳仔细地查看了大牛的伤势,他身上的伤是让黑熊给抓伤了没错,伤口很大,流血过多,所以昏迷过去了。雪地冰冷,伤口虽未发炎,但是他却还是发起了高烧,于是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了。 “大娘,没事的。”沐青阳松了一口气,一面让那抬架子的两人将大熊放到暖炕上去,一面出声安慰老妇,“大牛只是失血过多才昏迷不醒的,待青阳给他煎副药服下,很快就能醒的。” 沐青阳这么说着,忽的想起自己身上是有补血固本的药丸的。被岱钦困着的时候她做了不少药,其中就有一味赫兰子,是疗伤的极品灵药。 “大娘,不用煎药了,我这边有现成的丹药,吃下去以后,他马上就可以醒过来了。”沐青阳回头对老妇宽慰一笑,掏出药丸子来,喂了大牛服下。 大牛平躺在暖炕上的身子看起来十分魁梧,盖上被子后,看起来就像一座高高隆起的小山。那座小山吃下沐青阳的赫兰子后,很快便微微动了动,有了要转醒的趋势。 “大牛啊,我的儿――”老妇惨厉一叫,从椅子上弹起来,扑到暖炕边,颤抖着捧起大牛的手,眼泪鼻涕簌簌直掉。 “我的大牛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吧……” 大牛皱了皱眉头,好半天才懵懂地睁开眼睛,视线在老妇身上转了一圈,咧嘴虚弱地笑了笑。 “嘿嘿,”大牛艰难地撑起身子,惨白的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娘,没事的,就是流了些血,大牛躺躺就好了,明天就能下床了!” 老妇“嗯嗯嗯”地直点头,拍着大牛的手,指向沐青阳道:“儿啊,是这位姑娘救了你呢!” 大牛睁着还有些迷糊的双眼,顺着老妇所指的方向看去。视线落在沐青阳脸上,眼睛倏地睁大,一下子看得愣住。嘴巴一张一合地,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沐青阳未做声,只是浅笑着摇摇头,任凭大牛盯着自己看。心中苦笑,自己的魅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倒是尹辰逸有些不乐意了,他拽住沐青阳的手,不客气地瞪了瞪木讷的大牛,面色不悦,声音微冷,“大娘,您的儿子已经没事儿了,我和我家娘子便先回屋了,我看她有些累了。” “哎!哎!”老妇一门心思全在自己儿子身上,连尹辰逸说什么都未听清,便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走了!”尹辰逸大力拽了拽走神的沐青阳,铁青着脸将她拉出大牛直勾勾的注视。 “嘭――”关门声很大,沐青阳不悦地皱眉。 “怎么,有男人看你看呆了,你好像很高兴呀!”尹辰逸抱臂往床上愤然一坐,注视着沐青阳的目光里既有埋怨又有寒光。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沐青阳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尹辰逸扭过头,赌气地嘟起嘴吧,“你不知道你是有家事的人了吗?有人盯着你看,你就应该大声告诉他,你是有相公的,不许他打你的主意!” “呵!”沐青阳了然一笑,望着尹辰逸别扭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你可真霸道,我未答应嫁给你呢,便管我这么严实了。” 尹辰逸猛地回过头,瞪了沐青阳一眼,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把脑袋埋进她的脖颈处,深深吸了口气,“是的,我就是这么霸道!你是我的,只能我看你,别的男人不许。” “呵呵,是吗?那若是看了呢?”沐青阳侧过脑袋避开他吐出的热气,酥酥麻麻的感觉搅得她心中慌乱。 61 柔情 尹辰逸眼中寒光一闪,“哼!谁敢看我便杀死谁!” 沐青阳的笑容愈发绽大,未使力气,只是象征性般锤了锤他的胸膛,笑骂道:“真没个羞,净说些瞎话!” “不,我没有瞎说,我真的想那样,真想把你藏了起来,谁都不让看,只能我看,只能在我身边……”尹辰逸抓住沐青阳的手,幽黑深邃的眼睛柔情似水般将她融化。 “可是……我已经嫁给太子了……逸……”沐青阳被他看得心慌,慌忙躲开他的注视,挣扎着就要下地。 尹辰逸自然不放,连忙收紧手臂,却不慎扯痛了伤口,皱着眉头哀叫一声,“疼!” 沐青阳身子一僵,不敢再动,“碰到你的手臂了吗?很痛吗?对不起!” “嗯!很痛,所以别再动了。”尹辰逸低叹一声,拥紧怀里的人,“琢儿,我会等你,等到你完成你的使命,以前是我太过冲动,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现在你愿意和我一起等吗?” 深情温柔的目光当头罩下,沐青阳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面上一红,在他的柔情攻势下屈服,低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答应我,在此期间你会好好的……”尹辰逸温热带电的手指细腻地抚过沐青阳的鬓发,磁性的声音如带着旋窝般将沐青阳吸噬进他的地带。 脑袋嗡嗡响动,沐青阳心中一紧,咬唇点头,“我答应你!” “嗯……将来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尹辰逸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哀伤,注视着沐青阳的眼中温柔而坚定。 沐青阳心中震颤不已,双眼已是微微泛红,“逸……我一直想知道,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何时呀?” 尹辰逸目光柔和,沉思般低吟了会儿,笑道:“呵呵……记得你第一次被我带到琼台谷吗?那日你后来自己先行离开了,我紧跟着追了上去,正好见到你低头微笑着抚摸着惊云的脑袋。你那时候的脸上满是柔情,整个人看起来淡雅超群,美丽不可方物,我便是在那个时候悄悄动了心。后来,在御书房屋顶上,见到你流泪了,我心中刺痛,这才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你了。之后,对你的感情便是由喜欢逐渐转变成爱了……” 尹辰逸宠溺地望着沐青阳,眼中流光闪烁,晃得沐青阳心跳加速,双颊绯红。 尹辰逸见此欲再加把火,故意将嘴凑到沐青阳耳边,炽热的温度袭上她耳根,他闭眼煽情地喃喃道:“我爱你,琢儿……” 砰!砰!砰!沐青阳捂住疯跳着的心脏,一张脸完全埋进了尹辰逸的胸膛。头顶上传来尹辰逸爽朗的大笑声,一声一声在她心间来回碰撞穿梭。 一般来说当男女主角正处在极为关键的时刻的时候,总会有人来打断他们,这一次也不例外。 老妇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音调有些颤抖,“姑娘啊,我家大牛说心口很痛,不知是何原因,你来给他看看行吗?” “大娘,我马上就来!”沐青阳回过神来,拉开尹辰逸环住她的手臂,拍着火烫的双颊,逃也似的冲了出去。徒留尹辰逸坐在原地,大笑不止。 榻上躺着的大牛正皱着眉头,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他呼吸急促,看上去极为吃力,脸色已是惨白,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簌簌流下。 这是怎么回事?沐青阳一惊,忽的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目光陡的一转,射向刚迈出房门的尹辰逸。尹辰逸热毒发作之时,可不就是这般痛苦煎熬吗?而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喝她的血了,那他身上的热毒…… 沐青阳心中微恸,咬住嘴唇,按住内心的慌乱,飞快上前几步,扣上大牛的脉搏。 大牛害得居然是心疾,而且先天性的。沐青阳蹙眉,微有些诧异地抬头望向老妇,“大娘,大牛这病症可是像他父亲?” 老妇满是心疼的目光在难熬地直颤抖的大牛身上转了一圈,哽咽着点点头,“是呀,他爹当年也是这样,只说是心口疼,没半刻就撒手去了……” 看来是传了父亲的心疾了。沐青阳忧虑地看着大牛,她身上没有治疗心疾的药,而且这个时候外头也是采不着药的。 “姑娘啊……我家大牛莫不是也要……”老妇才从大牛被熊撵了的打击中缓过来,却没想到又来一个更大的噩耗,只觉天昏地暗,一下子便手脚无力地软倒在地。 “大娘!”沐青阳搀住老妇,将她安置到椅子上坐好,柔声劝道:“大娘别急,我不会让大牛出事的,我能救他,您别急,家中可有银针?” “嗯……”老妇含着泪,抬手无力指了指窗台。 沐青阳会意,上前找到些银针,在油灯上灼过后,麻利地在大牛身上连扎了几针。 好半天大牛才颤颤地睁开眼睛,瞥了沐青阳一眼,吐出一口浊气来,眉头舒展开,蜷缩着的身子也慢慢伸展开来。 “好了,没事了!”沐青阳呼出一口气来,“大娘,大牛没事了。” 老妇巅巅站起来,趔趄着跪倒在大牛床头,捧着大牛的手,嘴唇蠕动,泪流不止。 沐青阳动容地看了老妇和大牛一眼,心中一动,视线飞快地落到尹辰逸身上。慌乱间居然使轻功一下子扑到了他眼前,“你的热毒!你有两个月没有喝我的血了,你的热毒又发作过了吧,一定很痛吧……” 尹辰逸被她吓了一惊,回过神后却是但笑不语。他神秘地笑着,微举起右臂来,递到她眼前,柔声笑道:“有劳神医给我把把脉吧!” 沐青阳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手指摸到尹辰逸那根强劲而有力地跳动着的动脉,忽的抬头睁大了眼睛,“热毒没有了!” “呵呵!是啊!傻瓜,已经好了!云泽你记得吗?我的师弟,你在琼台谷见过的那一个,他研制出解药了。” “那就好,那就好!”沐青阳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紧张地手心直冒冷汗。 “傻瓜!”尹辰逸温柔地揉了揉她的额角,眼中满是自得与欢喜。多好,被自己心爱的人关心着。 62 百刃细刀 这以后,沐青阳与尹辰逸便在田洋陈安心地住了下来。[] 大牛身上的伤和心疾在沐青阳的诊治下,好得很快,约莫半个月身体便已经大体恢复了。 不知为何,尹辰逸的手伤却好得很慢,他几乎每日都会喊痛,沐青阳只得一日日为他按摩,但却收效甚微,他依旧每日都说臂上无力,总之是久久也不见好。 但只能用一只手的尹辰逸却是半刻也没有清闲,忽而邻家的花妹妹喊他过去尝尝新做的糕点,忽而村口的小寡妇给他送来双新鞋,又或者是哪家的小姑娘偷了家里的腊肉拿来给他作零嘴。总之就是每天都有人找他! 而他一面对那些热情来着不拒,一面又要时时刻刻盯着沐青阳,防止她被别的男人骚扰,只得片刻都不得清静。总之就是每天都忙得不得了! 相比较之下,沐青阳就显得清闲多了,除了偶尔出去为村人治治病,然后便是王家的那个被尹辰逸救了的小孩虎子常常跑来找她。看在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的份上,尹辰逸勉强同意了两人可以来往。于是,沐青阳便日日教虎子认认草药,和他说一些田洋陈外面的世界发生的趣事,有时候也教他一些简单的招式,用来锻炼身体。 这样子,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得飞快,两个月竟是一晃就飞逝而过了。沐青阳娴静的脸上终于掩盖不住忧心,有时候她会望着天空发好久的呆,直到虎子喊她三五遍才能回过神来。 尹辰逸看在眼里,心中亦是心疼不已。虽然他有私心,想要将这样的日子一直拉长,变成天长地久。但是,他知道,沐青阳不能再等了,沐青阳有她必须要做的事情,他不能自私地困着她。那样不是爱,而是累赘。 这一日,沐青阳正在教虎子射箭,尹辰逸忽的飞身扑了上去,两指一扣,准确地攥住虎子射出去的一支箭。 “呀!”虎子以为自己要射到尹辰逸了,吓得捂着了眼睛。 “喂!睁开眼睛吧,就你这两下子,还想射到我?”尹辰逸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两指灵活转动起来,带动羽箭在指尖飞旋起来。 “你!”虎子跺脚,两腮因为气愤而鼓得老大。 “难看死了,跟蛤蟆似的!”尹辰逸不以为意地斜眼看了他一眼,手一扬,羽箭从指尖飞射出去,擦着虎子的头顶划过,“咚”一下,没进虎子身后的梅树树干上,树干晃悠了一下,几朵绽开的梅花翩翩落了下来。 虎子吓得惊悚一跳,死死抓住沐青阳的衣角,一头埋进了她的怀里。 尹辰逸轻点脚尖,斜身掠了过去,指尖在空中一夹,伸到沐青阳眼前,笑道:“送给你,梅花。” 沐青阳低头看了看他夹在两指间的一朵梅花,面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也不睬他,只是抬手温柔地摸摸虎子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了,你尹哥哥和你开玩笑呢!” 虎子这才微微颤着身子抬起头来,目光触上尹辰逸阴骘骇人的视线,吓得脖子一缩,身子抖了抖。 “你吓到他了!”沐青阳皱眉,面上不悦。 “好了,好了,我错了!”尹辰逸探手道歉,夹起那朵梅花硬是戴上了沐青阳的发髻间。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哇!好漂亮!”虎子被沐青阳护着,顿时只觉底气十足,圈抱住沐青阳,仰头赞叹不已,“沐姐姐,你好好看,虎子好喜欢你!”语罢,挑衅地回头斜眼看了尹辰逸一眼,嘴角俏皮地一勾,脸上分明写着,你能奈我何? 尹辰逸嘴角抽了抽,扬起了拳头,却在沐青阳的瞪视下,乖乖放下。他可怜兮兮地讨好地望着沐青阳,软声道:“琢儿,我带你去看个东西,你让这小孩儿回家去吧!” “不!”虎子瞪了尹辰逸一眼,抱紧沐青阳不撒手,仰着头撒娇道:“沐姐姐,我也去,带虎子一起去嘛!好不好?” “不好!”沐青阳还未回话,尹辰逸却是抢先一步,愤然地喊了出来,“都这个是时辰了,你一个小屁孩还不回家,死赖着不走这叫什么话!” 虎子根本不搭理尹辰逸,依旧撒娇不已,他抱着沐青阳左右摇晃起来,“沐姐姐,沐姐姐,带虎子去嘛!带虎子去嘛!” 沐青阳无奈,尹辰逸就是这样,连个小孩子的醋他也吃。她宠溺地摸摸虎子圆圆的脑袋,柔声劝道:“虎子乖,回家去吧,晚了,娘亲会担心的。” “不嘛!不嘛!”虎子不依地扭着身子,摇着唇委屈地望着沐青阳,两眼死命眨巴眨巴,眼圈倏地就红了。沐青阳吓了一跳,尹辰逸更是气地直跳脚。 “你别哭!有本事你别哭,男子汉哪有这样动不动就哭的!”尹辰逸气急,指着虎子呕地直喘气。明知道他是在装蒜,可是偏偏沐青阳就吃这一套。 果然,沐青阳就是见不得虎子受委屈,虎子刚挤出一滴眼泪来,她便心疼不已,一面擦着他的眼泪,一面连声哄着他,“好,好,好,虎子也一起去,乖啊,别哭了,沐姐姐看着好心疼的。” “嗯!”虎子见沐青阳松口,假意啜泣了两声随即作罢,飞快拿袖子搓了搓鼻子,脸上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 尹辰逸悲痛地捂住额头,无力地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这小子太能装了,比他还能装! 三个人诡异地组合在一起,在负气走在前面的尹辰逸的带领下,虎子满脸笑意地搂着沐青阳的胳膊,一路蹦蹦地很是开心。 三人在河滩边上止步,沐青阳疑惑地望着尹辰逸背影,正欲开口询问,身边的虎子的一声惊呼声却成功地抢走了她的注意力。 “天啊,怎么会有刀?”虎子瞪大了眼珠子,胳膊抬得老高,指着眼前的峭壁,浑身激动地颤抖着。 沐青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正前方那个峭壁昨日她来看地形的时候,还是光溜一片,如今却是每隔了数百米左右便插了一柄细刀。刀刃插进去一半左右,剩余的一半在夕阳的余辉下,晕染着一层柔和的淡红色。 这……难道?沐青阳飞快地将视线挪到了尹辰逸身上,可是尹辰逸却一直没有转过身来,颀长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远远看去竟然给人一种萧瑟与哀伤的感觉。沐青阳心中一热,原来,昨夜他半夜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63 道别 沐青阳扬起头,望着高不见顶的峭壁,眼眶微红,声音有了些哽咽,“逸,谢谢你!” 尹辰逸的身子动了动,转过身来,将沐青阳拥进怀里,柔声道:“别哭!” “很感动吧,呵呵,我也觉得自己很伟大,你已经欠了我不知道多少次了,说吧,这一次你要怎么报答我?”尹辰逸温柔地揩去沐青阳眼角渗出的一滴泪珠,眯眼一笑,两眼亮晶晶的,“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可以报答我了,不如就以身相许得了,呵呵!” “喂!你走开!不许你欺负我沐姐姐!”虎子闻言愤怒中烧,他上前一步使劲地推了推尹辰逸,无奈,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尹辰逸却是连摇晃都没有摇晃一下。 脸上黑云盖下,他就知道不该带这个碍眼的臭小子来的!尹辰逸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磨牙道:“你沐姐姐是我娘子,我走哪里去,要走的是你才对!” 虎子怒极跳脚不已,叉着腰瞪着尹辰逸,脸上露出凶悍的表情,“你胡说!沐姐姐才不是你娘子!” “你可以问问你沐姐姐,我到底是不是。”尹辰逸不屑地哼了一声,这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就妄想打他琢儿的注意,简直是色胆包天! “沐姐姐!”虎子慌忙抬眼望着沐青阳,眼中目光透着浓浓的殷切。 沐青阳正欲开口,忽的却感受到腰间隐隐一痛,竟是被尹辰逸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虎子,大家都知道的呀,我是他的娘子。”沐青阳真是不想欺骗这么善良的小孩子,一句话说出来,脸上绯红一片,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愧疚。 “哼!”虎子怒瞪尹辰逸一眼,眼睛一红,竟是扭头就跑了。 “虎子!”沐青阳慌忙探手出去。 “没事的,这里到他家那么近,他自己能回去的。”尹辰逸喜滋滋地扳回沐青阳倾斜的身子,眉眼舒展,一脸喜悦显而易见。 “这么高的峭壁,你这一共插了多少把的刀?”沐青阳转过脸,心中不忍,不忍看尹辰逸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满心喜悦知足,那样的他看起来真叫她心中酸涩。 “七十又零八把,每三百米一把。”其实他早就想到这个办法了,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告诉沐青阳。他一早就在打铁的老铁处定下了这些刀,村中没有那么多的精铁,他只得让老铁把刀尽量打制地细一些。两个月了,终于这些刀都打了出来。 “没什么,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谁叫我爱上了你呢!”尹辰逸淡淡笑着,手掌抚上沐青阳的面颊,为她拂去落在鬓角间的雪花,“走吧,回去吧,和大娘他们道个别,我们明日就可以走了。” “嗯!”沐青阳只能感动地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除了谢谢她还能说什么?可是她欠尹辰逸的,又岂止是两个简单的谢谢便可以囊括得了的? 这一夜,村中大半的人都来了老妇家,不大的一个小院子里站满了村人,大家对这两个误入田洋陈的意外来客,除了感激之外就是满满的真心的喜欢。[]且不说沐青阳每日一有时间就为他们治疗各种疾病,也不说尹辰逸总是帮助他们盖房、砍树、打猎,单说尹辰逸救了虎子这一点就够让这些淳朴的村民们满怀感激一辈子了。 “你们以后若是有时间一定要再来啊,田洋陈永远欢迎你们!”村长代表所有的村民,捧着尹辰逸的双手,满脸感慨地说着。 “一定!一定!”尹辰逸淡笑着点头,那脱俗超雅的气质,清新俊逸的笑容让在场的所有未嫁人的姑娘们心碎不已。 “沐姐姐,你真的会回来吗?”虎子红着一双眼睛,拉住沐青阳的衣角,面上是满满的不舍。 “会!等虎子长得比姐姐高的时候,姐姐就会来看虎子了。”沐青阳半蹲下身子,与虎子齐高,温柔地摸了摸虎子的头。 “嗯!沐姐姐你说话要算话哦!”虎子哽咽着扑进沐青阳怀里,死死地抱住沐青阳,把一旁的尹辰逸看得眉头直跳。 “好了,我们要早点休息了,不然明天没力气赶路了。”尹辰逸不客气地上前拉开八爪鱼似的霸着沐青阳的虎子。 “呜……沐姐姐……”虎子挣扎着,嚎啕大哭,“大坏蛋,你放开我……呜……沐姐姐……” “什么大坏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尹辰逸冷着脸,手臂上被张牙舞爪的虎子挠出好几条血痕。 “逸,放开他吧。”沐青阳看不下去了,上前抱住虎子,将尹辰逸抓着他手臂的手指掰开。 “哼!”尹辰逸冷哼一声,抱臂扭过头,嘴里不轻不重地直哼哼。 “呵呵。”村长站了出来,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笑着高喊,“好了,大家都回去吧,让他们夫妇俩好好休息休息。” 众人闻言深觉有理,于是挨个上前与尹辰逸和沐青阳道了声珍重后,便陆陆续续地都各自回家了。 虎子在他爹娘的劝慰下,最终还是不依不舍地被拉走了。看着他被他爹抱着离去,边抹眼泪边频繁地回头看自己,沐青阳眼眶一红,连忙抬起手来不住地对他挥动。 “喜欢孩子的话,以后咱们生它个十个八个的就好了。”尹辰逸知道沐青阳心中不舍,上前拥住她,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沐青阳自然明白他的心意,把头埋进他温暖的胸膛,紧紧地拥紧。 尹辰逸温柔地拍拍她的背,带着安慰和怜惜,亦带着些微的不舍与哀伤。 他知道,一旦出了田洋陈,想要再有这样的生活怕是要等到好久好久好久以后了。 “嘿嘿!”大牛倚在门边,挠头憨厚地嘿嘿笑着,将手里的一只大包裹递到两人面前,“这是我娘新炒的大黑豆,很香,很好吃的,给你们带着路上吃,呵呵。” “谢谢你!”尹辰逸伸手接过,淡笑着对他点点头。 “呵呵,不客气,呵呵,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呵呵……”大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只挠着头的手一直没有放下。 沐青阳抬眼往屋里一看,见老妇正靠在椅背上抹眼泪,心中一暖,抬脚进屋去,半蹲到老妇跟前,真挚地说,“大娘,你不但救了青阳,而且这两个月来您还一直对青阳照顾有佳,此番大恩,青阳此生铭记在心。”语罢,沐青阳双膝落地,对着老妇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她十岁痛失双亲,从未想过此生竟然还能有福再享受一次母爱,对老妇的感激之情已是无法用言语去表达了。 “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杀我老婆子吗?”老妇连忙拉起沐青阳,满脸疼惜地为她拍去衣服上的灰尘。 “往后若是想起我老婆子来了,在外面受了委屈了,只管回来就是了,我这里你就当作家吧……” “大娘……”沐青阳的泪水在听到老妇说到“家”那一个字的时候,终于溃不成军。 64 交战 这一夜沐青阳和尹辰逸都没有睡,暖炕上,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抱在一起,很紧,很紧,紧到似乎要将对方融进自己的血肉中…… 这两个月的日子将成为他们最美丽的回忆,在往后的岁月中,每一次想起来的时候,都能微笑着流泪的回忆。[.超多好看小说] 翌日。 上崖之前,尹辰逸递给了沐青阳一把短剑。 沐青阳诧异地抽出剑来,迎着被冰雪反射的刺眼阳光,剑刃划闪着冰冷而又锋利的光芒。剑柄上刻着大气而魅惑的大朵的花,和尹辰逸黑袍上的花是一个样式,花朵中心一面刻了一个“琢”字,另一面刻了一个“逸”子。这样精巧的短剑若要制好,怕是需要个把个月不止了吧。这把剑定不能是老铁打制的,所以他的手伤一定早就好了!沐青阳想到这里,眉头一挑,脸上表情微变,但是却没有揭破,手指在那朵花上反复摩挲着,笑笑道:“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 “跟我还说谢谢!你真是……”尹辰逸嘴里不满地嘀咕了几声,脸上表情明显一松,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很是自得,“好了,走吧,我们上去吧!” 他心中欢喜,竟然一把搂住沐青阳的腰,直接抱着她一冲而上。凭着他的功力要一口气冲飞上崖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现在抱着沐青阳他也只是隔了几把刀才借了一次力,只半刻便将沐青阳带了上去。那样的速度,那样的高度,让沐青阳咋舌不已。 “呵呵!我很厉害对吧?”尹辰逸将沐青阳放在地上,仰头笑得好不得意。 “是,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其实早就可以带着她上来了。沐青阳心中滋味百生,她深知尹辰逸只不过是想和自己在一起多一些日子罢了。她不怪他,真的。甚至她还有些感激他给了她这两个月的时间,至少如此一来,她心中亦是少了一个遗憾。 尹辰逸见沐青阳似乎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呼出一口气来,只是没等他说点什么,右方忽然爆发出来的一阵杂乱的厮杀声,震得两个人飞快地将视线转移了过去。 “糟糕!那边怕是在打仗了!而且往这边过来了。”尹辰逸皱起眉头,抓住沐青阳的手就要离去。 可惜,他们的左方却在同一时间忽的沙尘飞舞起来。漫天黄尘翻滚下,一队骑兵轰隆隆地踏着铁蹄压了过来。两人被夹在中间,身前身后皆是悬崖,已是无处可逃。 身后率着骑兵夹击过来的带头之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一抹紫色撞进眼帘,沐青阳目光一凝,惊呼出来,“是燕王!” 端木睿恒的视线在站在悬崖边上的沐青阳身上转了一圈,飞快错开,脸上表情冷酷,杀气腾腾地纵马朝前冲去。他背后插着七柄长戟,手里握着一支冰光流转的长枪,眼中冷光四射,长枪劈头挥下,身前的梅克士兵哗哗倒了一地。利索,狠绝,精准,沐青阳脑中迅速闪过这三个词语,视线停留在端木睿恒身上,好一会儿都移不开。这样满身煞气的端木睿恒,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前后两方的士兵猛地交击在一起,厮杀声,铁蹄声,兵刃交接声沸沸扬扬地徘徊在上空,鲜血横飞,尸首满地,狼藉不堪。 就在沐青阳呆愣的时候,三五个杀得双眼通红的梅克士兵竟是挥刀砍向了沐青阳,他们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穿着铠甲的苍云士兵,只要不是梅克人,那就杀!杀!杀! “小心――”尹辰逸惊恐地大呼,一把推开了沐青阳。 沐青阳被尹辰逸大力一推,趔趄着向前扑跑了几步,心中大骇,惊得后背渗出一层虚汗来。还未站定身子便“噌”一下拔出了尹辰逸送她的那把短剑,反手一剑划去,架住梅克士兵砍到头顶的大刀。 尹辰逸亦是被这一番变故吓得脸色骤白,直到看见沐青阳安然站定才堪堪吐出一口气来。这么一搅和,两个人被拉开很大一段距离,身前站满了互相搏斗着梅克士兵与苍云士兵,一时半会儿靠近不了。 “你自己小心!”尹辰逸提声喊了一句,脸色冷峻地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身形如黑烟般袅然穿梭而过,身后咚咚倒了一地的梅克士兵。 他皱着眉头不断地朝沐青阳杀出一条血路来,眼看着就要靠近沐青阳了,忽的眼前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一个身穿银白明光铠甲的人骑在一匹白马上,迎面朝着沐青阳直冲过来。 胸前及身后的圆护由于打磨地极为光亮,在太阳的反射下,耀眼地明光晃得沐青阳睁不开眼睛。那人“呵呵”喜悦地笑着,俯身探出长臂快速一捞,将沐青阳一把带上马背。尹辰逸脸色一暗,正欲上前阻拦,身前却呼啦啦涌来数十名梅克士兵,硬生生将距离又拉开一段。 “青阳!青阳!”端木乾瑾一身戎装,满心喜悦地拥住身前的人,颤抖着声音叠声喊着她的名字。 端木乾瑾?他也来了! 沐青阳攥着马鬃子,身子微趴在马背上,喘了口气,回头诧异呼道:“谷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去!” “不!青阳,你坐好了,我来保护你!”端木乾瑾意气风发地挥舞着手里的长枪,脸上满是失而复得般的喜悦与紧张。 “殿下,这样太危险了,你快放我下去!”沐青阳皱眉,挣扎着就要下马。 “别动!求你了,求你别动,你只有这样在我怀抱里让我感受到你的温度,我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端木乾瑾慌忙腾出一手来按住沐青阳。窥得破绽的梅克士兵连忙趁机刺出一刀,端木乾瑾闷哼一声,丝毫不理臂上汩汩冒出的鲜血,硬是拽着沐青阳的胳膊倔强地不肯撒手。 “混蛋!”沐青阳怒瞪那个出手伤人的梅克士兵一眼,手中短剑飞速划出,梅克士兵脖子上赫然出现一条薄如蝉翼的血线,嘴里呜咽一声,有些不敢置信般瞪直了眼睛,轰然倒地。 端木乾瑾面上一喜,动容地喊了一声,“青阳……” “谷王殿下!这是在打仗,你若是再这般没心没肺的,下次被刺中的就不是胳膊,而是你的心脏!”沐青阳面上表情严肃,连连挥动手中短剑,将偷袭端木乾瑾的梅克士兵一一铲除。 沐青阳的这声尖利的吼声将端木乾瑾浮浮惴惴的心神拉了回来,他目光一凝,视线落在沐青阳溅上血渍的衣角上,眼中狠光闪过,奋力将手里的长枪舞地密不透风。 65 胜利 百米开外有一人身穿铁罗全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周被一队亲兵密密麻麻包围住保护起来。[.超多好看小说]他冰冷阴骘的目光在尸首横飞的战场上滚转一圈,最终停在了被端木乾瑾拥在胸前的沐青阳身上。眼中神采骤变,双拳猛地紧握,骨节泛白,嘎嘎直响。 劈手抢过身旁一名梅克士兵手里的弓箭,搭上两支箭,猛地抬臂弯弓,对准了沐青阳的胸膛。 沐青阳正与梅克士兵打得不可开交,只觉身上凝聚了一个异样的注视,心神一颤,飞快抬眼望去,视线与莫日根狠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身子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沐青阳的眼睛瞪得极大。“小心――”她尖声大吼,一把将身后的端木乾瑾推落下马。 两支箭矢带着莫日根的横烧的仇恨,迅猛地刺破空气,箭尾抖动着呜呜尖响,朝着沐青阳流星一般直射过去。 沐青阳及时扭过身子,那两支箭中一支射了个空,一支正好射中她背在身后的包裹,迅猛而至的箭矢“噌”一下将包裹带扯出去,撕烂在空中。 “扑哧――”在空中炸裂开来的包裹里飞射出无数颗大黑豆来,犹如下雨般,噼里啪啦洒了一地。那是昨夜大牛给的一包新炒的大黑豆,颗颗圆润,喷香四溢。 原本安份地被士兵操控着的马儿们,被黑豆的香气诱惑,居然纷纷低下马头去,争相抢起黑豆来,任凭士兵将手中长鞭挥五得“劈啪”作响也不再挪动半毫。 “哈哈――”莫日根见此赤红着一双残狼一般的眼睛,狂妄地仰头大笑道:“梅克的好男儿们,冲啊!将苍云杂狗们的骑兵给本王子统统砍成肉泥!” 莫日根统治的十三座城池已经都被端木睿恒拿下,他匆忙逃窜间手下只率领了数千名步兵。一行人正逃至此处悬崖,却遭到端木睿恒率领的骑兵,与端木乾瑾率领的步兵的双向夹击。本是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天公作美,居然给了他这样一个惊喜。 莫日根狠厉的双眼带着冰冷的杀气,在沐青阳和端木睿恒的脸上来回穿梭。好极了!沐青阳,本王子会记住你的这次功劳的! 被身下死活不愿动弹的马拖累的苍云骑兵,在气势大涨的梅克士兵的迅猛攻击下,一时间毫无还手能力,被杀了个落花流水。短短数分钟,场地上便血红一片,满地都是被砍得破碎的马匹和死得狼狈的苍云士兵。 沐青阳骑在马上的身子一个激灵颤抖不已,她咬唇按捺住心中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慌与愧疚,翻身下马,操起死尸手里的一把弓箭,飞快搭上一支箭,一鼓作气朝着莫日根飞射出去。 莫日根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冷哼一声,举起手里的大刀在胸前随意一挡,沐青阳射出的箭就转了个方向“扑哧”射进了泥土里。 可惜还没等莫日根的蔑笑完全消失在嘴角,他的身后却突的被一根长戟刺穿了过去。高大的身子陡的晃荡了几下,莫日根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眼珠子艰难地朝着那个笔挺地骑在马背上的紫色身影滚动了几下,嘴中溢出鲜血来,一头栽下了马背。 “三王子!”他身周保护着他的士兵终于发现了异常,惊恐地从喉咙里逼出一个声音来,扑上前去,颤抖着双手抱起莫日根僵硬的身体。 “噔噔噔”端木睿恒控马急速过来,手中长枪一挥,刺倒围住莫日根的一众梅克士兵,挑起一把大刀来,抡了一圈割下莫日根的头,揪住发梢提到空中。 “梅克士兵们听着!你们的统帅已经被杀!立即弃械投降者,本王概不追究!否则,格杀勿论!” 那些原本杀得起劲的梅克士兵闻言,狠厉飞舞着武器的手猛地顿住,不敢置信般仰头看着被端木睿恒提在手上的人头,只一瞬,便不知所措抖起双手来。 端木睿恒控马飞驰而过,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梅克士兵们听着!你们的统帅已经被本王杀了,只要投降的,本王概不追究!”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的射出一支冷箭来,迎风招展着的梅克帅旗,轰然倒地。 “扑通!”守着帅旗的一队梅克士兵率先丢下兵器,如遭雷霆般软软跪趴在地。 扑通!扑通!很快,一大片毫无头绪的梅克士兵齐齐跪了一地。 端木睿恒冰冷的目光在地上巡视一圈,“砰”的将手里的人头甩了出去。站在他身前的端木乾瑾下意识地伸手一接,人头上依旧滴淌着的鲜血哗哗滴了他满手。他恶心地皱眉直跳脚,连忙将人头甩给身旁的小兵,厌恶地将手在衣摆上反复蹭擦,不满地大呼,“四哥!你做什么?” 端木睿恒的视线却已经落在了人群中抱着弓箭,满脸不知所措的沐青阳身上。脸上表情一缓,根本无暇搭理端木乾瑾,抽了抽马鞭,朝沐青阳飞驰过去。 这就是打仗吗?瞬息万变而又残忍血腥! 沐青阳皱着眉头抑制住胃部翻涌上来的一阵恶心,大脑混沌一片。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还处在劣势的苍云士兵,下一秒就这样轻易地取得了胜利。 就在她愣愣出神的瞬间,一只大手已经探上了她的腰际,猛地向上一带,沐青阳就被安置到了端木睿恒身前。 毫无准备的沐青阳吓得惊呼一声,转过身正欲发问,却看见尹辰逸阴着一张脸,抓住了缰绳。 “放开她!”尹辰逸咬牙道,目光炯炯与端木睿恒的胶着在一起,一时间,噼里啪啦,火花四溅。 “哼!”端木睿恒不屑地冷笑,“我乃苍云燕王,奉命营救云罗郡主,你是何人,有何能耐拦我?” 尹辰逸清冷的视线抖动了一下,心中一紧手里顿时一松,还未回过神来,端木睿恒便已经喝马离开。 “走!回营!” 他一声令下,自有将领上来收编好投降的梅克士兵。 66 有孕 沐青阳本身就有些气息翻滚,隐隐作呕,这下被端木睿恒猛地抱上马背一阵颠簸,胃中立马翻腾蹈海般搅捣起来。(.无弹窗广告)喉咙一痒,一股酸水翻涌而上。“呕――”她立马捂住嘴,侧过脑袋,连连干呕。 沐青阳脸色铁青地抓着马鬃,喉咙里咕咕翻滚着,晦涩难耐,她深皱眉头艰难地开口道:“停下!快停下!” 端木睿恒面上表情阴沉,低头瞧着沐青阳实在是痛苦难受,微一皱眉,拉住缰绳。 沐青阳半是爬半是跳地滑落马背,蹲跪到路边,脸色忽白忽青,干呕不已。只是无论她怎么努力想要呕出胃里的东西,唯一能够吐出来就只有胃里的酸水。 端木睿恒脸色古怪地看着她,突然像是猜到什么似的,身子陡的一颤,猛踏出一步来,捞起她就往营地飞去。 帐篷的帘子被人粗鲁地掀开,冷冽的寒风卷带着某人的无名火一股脑袭滚进来。帐篷里正打扫着卫生的两个侍女惊地浑身一颤,正欲下跪行礼,一声怒吼抢了个先,“都出去!”两个侍女忙不迭地福了福身,碎步小跑着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端木睿恒几乎是拎着沐青阳进来的,待两个侍女退下后,他反手一挥,便将沐青阳甩到了软塌上。 沐青阳皱着眉头,努力想要抑制住翻滚的呕吐感,但是很明显那种感觉战胜了她的自制力,只片刻,她便跪趴在软塌边上,又是一番干呕不已。 端木睿恒的眼神愈发诡谲起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伤心又似乎是悲愤,他握紧了拳头,大声喝到:“来人,传军医!” 帐篷外立马有士兵大声响应,接着沙沙地响过一阵脚步声。 沐青阳终于是呕够了,软靠在软塌边上的头,在听到端木睿恒的命令后,惊愕地飞速抬起。 端木睿恒死死地盯着她,脸上忽而闪过恼怒,忽而闪过后悔,忽而又被哀伤取代。沐青阳愕然,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脸上可以同一时间里出现那么多重表情,一下子呆楞住,忘了出声阻止。 “燕王殿下,军医到了!”只一会儿帐外就传来了士兵的声音。 沐青阳陡然惊醒,“我没事!我不需要看军医。” 端木睿恒却根本不理会沐青阳慌张的阻拦,黑着脸闷声道:“让他进来!” “是!”士兵恭敬地回了一声,撩起帐子来,军医提着药箱轻手轻脚地躬身进来。 “我说了,我不要看军医,我是神医,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沐青阳半扶住软塌周边雕花的矮栏杆,撑起身子来,慌张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住那个探进身子来的军医。[.超多好看小说] 端木睿恒见沐青阳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心中的猜想更加肯定起来,脸色骤冷,扭头对军医使了个眼色,“去吧!” 军医连忙躬了躬身,提起药箱就往沐青阳走去。 “站住!我的话你没有听见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给我诊脉!”沐青阳厉声喝到,手指尖利地指在军医身上。 军医被沐青阳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惊得一颤,脚步顿住,有些为难地回过头,视线在端木睿恒身上停留住。 “这是本王的命令!” 端木睿恒危险地眯起眼睛,大步向前一迈,扣住了沐青阳,抓起她的一只手抬到空中,扭过头对军医喊道:“还不快过来!” “是……是……”可怜的军医忍受着两个人的怒气,战战栗栗地小跑上来。 “放开我!端木睿恒!你要做什么?”沐青阳不依不饶地挣扎起来,可是她却没想到端木睿恒的力气居然会这么大,愣是凭她挣得浑身冒汗,也脱不出半毫来。 心下大惊,连忙对着那个伸出手来的军医厉声又是一吼,“你敢碰我!” 军医停在半空的手,抖了抖,在端木睿恒犀利的眼神的注视下,终于狠下心,将两指按上了沐青阳的手腕。沐青阳见此绝望般扭过头,闭上了眼睛。 军医的手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犹豫片刻,颤颤巍巍地开口道:“燕王殿下,郡主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端木睿恒两手一松,只觉浑身顿时一阵无力,军医的一句话犹如一把锋利的斧头,凿开了他的心,破开一个大洞来,冷风正呼呼得往里倒灌,冰冷而绝望。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换上一副冷酷的表情,冰冷而威严地看着军医道:“今日之事,本王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了吗?” “是!是!”军医被他骇人的眼神看得心力交瘁,腿一软,“嘭!”一下跪了下去。 “下去吧,马上送一碗堕胎药过来。” “是!是!”军医颤巍巍地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夺路而逃,连药箱都没来得及拿。 沐青阳惊悚地睁大了眼睛,咬唇摇摇头,“燕王殿下,不,不要……” “这样的孽种,你以为可以留下吗?”端木睿恒嘎一下回过身,冰冷狠厉的眼睛毒辣辣地盯住了沐青阳的小腹。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沐青阳双手拦在腹部,恐惧地往后退去。 端木睿恒却欺身上前一步,逼视住沐青阳的眼睛,“你保不住它,与其留到往后悲痛,不如现在就断了念想!” 沐青阳的眼眶通红一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伤痛感,逼得她滚下热泪,“燕王殿下,当我求你好不好,不要……不要……孩子是无辜的……” 端木睿恒没有言语,只是用一种寒彻心扉的眼神注视着沐青阳。无辜?这个世界上无辜的人太多了!这一个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沐青阳咬住双唇,透过端木睿恒的肩膀,视线落在那个被风雪吹得一鼓一鼓的帘帐上,悲痛的表情一闪而过,身子灵敏地往下一蹲,箭步朝前扑去。 端木睿恒猛回过身,大喝:“司南!” 司南幽灵般的身子轻飘飘地落帘帐前,及时抬起一只手臂来,拦在了沐青阳身前。 沐青阳心中着急,居然不顾一切地抽出了短剑,劈手就刺了过去。司南骤不及防,慌张微微侧斜开身子,让沐青阳瞅到一个间隙。正要趁机逃出去,身后发尾却猛地让人揪住。头皮一麻,身子往后飞退一步,“嘭”一声撞进了端木睿恒怀里。 端木睿恒气极,拖起沐青阳往椅子上一按,怒声吼道:“你疯了吗?” 沐青阳嘲笑般勾了勾嘴角,仰起头,眼中泪花闪烁,怒视着端木睿恒抿唇一声不啃。那是一种无声的控诉,宣告着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的绝对的保护。 端木睿恒被沐青阳凌厉的眼神盯得后退了一步,脸上表情微动,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司南!看紧她!” “是!” 67 欣喜与愧疚 三个人无声地僵持着,直到帘外传来那个军医的声音。[] “燕王殿下,药煎好了。” “拿进来。” “是!” 军医小心翼翼地打起帘子,端进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药汁。 端木睿恒亲自上前接过药碗,在沐青阳愤怒与恐惧交织着的视线的注视下,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她。 碗凑到了嘴边,苦涩的药味儿扑鼻而来,沐青阳慌忙闭眼将头扭至一旁。 “青阳,喝了吧,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端木睿恒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他微微叹气,手腕一移,药碗又凑到了沐青阳嘴边。 沐青阳恐惧地猛摇头,乱晃的脑袋,撞得药碗侧斜,撒出去不少药汁。 端木睿恒眼神一冷,正欲张口,却见沐青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句话梗在喉咙,被逼得硬是咽了下去。 “你……” 沐青阳抬头望着他,哀声道:“燕王殿下,你可还记得,你欠了我一个人情,你答应过我,会还我的……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无论将来会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咯噔!端木睿恒后退了一步,端着药碗的手抖了抖,“你居然……” “燕王殿下!我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沐青阳抬起头来,死灰一般的眼睛里凝满泪水,全是哀求。(.好看的小说) “咣当!”装着堕胎药的碗摔打在铺着毛毯的地面上,药碗骨碌碌旋转着,药汁溅洒了一地。 端木睿恒目光哀伤而怜惜地瞅着沐青阳,僵硬地半蹲下身子,抬手抹去她满脸的泪水,声音低沉而沙哑,“你以为我放过这个孩子有用吗?他迟早会知道的,他不会放过它的!” 沐青阳心中松了一口气,来不及细想端木睿恒口中所说的他到底指的是谁,跪坐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浑身酥软,半丝力气都提不上来。她迷茫地抬眼望了望端木睿恒,呢喃般吐出两个字,“谢谢……” 端木睿恒的手指一顿,未待他说话,帐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来。 “谷王殿下赎罪,燕王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帐!” “混蛋!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爷是谁?” “谷王殿下赎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狗屁!本王要见个人什么时候还得经过你们同意了!” “谷王殿……哎哟……”侍卫一句话没能说完,似乎是双方打斗起来了,只听他“哎哟”一声,尾音拖得老长,转而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 端木睿恒面上不悦,起身撩起帘帐,飞快地掩去身影。 不知他做了什么,只听“铛!”一声,帐外声音骤然一寂,然后沙沙沙响起一阵脚步声,最后一切都重归平静。 早就傻眼了的军医,抖着腿,视线在沐青阳身上转了转,咬咬牙,快速溜了出去,依旧没有拿他的药箱。 端木睿恒没有再进来,沐青阳僵硬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视线凝聚在黑乎乎的药汁上,好半天都没有动弹一下。手臂撑的发麻的时候,忽的帘子一晃,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闪了进来。 尹辰逸又怜又惜地疾步上前,快速捞起她,颤着声心疼道,“你怎么趴在地上了?” 沐青阳迷茫的眼睛神彩一聚,面上一亮,松了一口气,“你来了!” “嗯,我来了!”尹辰逸低低叹息,轻柔地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然后自己蹲在她跟前,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沐青阳低着头,脸上表情温柔,拉起尹辰逸的一只手来,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笑笑道,“有个小家伙,今天调皮地害我难受了。” 尹辰逸疑惑地望了望自己的手掌,又望了望冲他俏皮地眨眼睛的沐青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呵呵!”沐青阳摇头低笑,“平时见你总是极聪明的,没想到今日却犯迷糊了。” 尹辰逸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视线凝聚在沐青阳平坦的小腹上。眉头微皱,研究了半响,眼中神彩终于倏地一变。他陡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般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你……你……难道……” “呵呵!”沐青阳笑着抬手抚上他的脸,眼睛弯弯的,脸上表情幸福而满足,“已经一个月了。” 尹辰逸又惊又喜地一下子弹了起来,若不是因为帐外有人,他怕是要尖声呼喊出来了。 “琢儿!琢儿!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我何其有幸!”尹辰逸忍不住抱起了沐青阳高举到半空,欣喜地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沐青阳惊呼一声,搂紧了他的脖子。“呵呵!晕!快放我下来!” 尹辰逸怕伤到孩子,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沐青阳轻轻抱放到软塌上,“你躺下,好好休息一下!” “呵呵,没事的,它现在很好。” 尹辰逸点点头,动容地盯着沐青阳,眼睛一眨也不眨。忽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骤变,脸上竟然换上了一副内疚后悔的表情。 “琢儿,对不起,我不该,我不该……”尹辰逸的视线移到沐青阳的小腹上,眼中的愧疚感层层加深。 “对不起,我是有私心的,我怕今后我们终究会……终究会无法在一起……我怕你会忘记我……我才那么迫不及待地要了你,我该死!我真该死!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出现,绝对不是幸事啊……” 尹辰逸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眉头皱成一道深深的沟壑,眼中满满的哀伤刺得沐青阳心中一痛。 “不!我是心甘情愿的!”沐青阳摇头,脸上表情坚决,“我会保护它的,我不会让它出事的!有你和我一起保护它,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琢儿……”尹辰逸表情伤痛,怜惜地将沐青阳搂紧怀里,“我们一起保护它……我一定不会让它出事的……” “郡主!燕王有令,已经为您备好帐篷了,请您移步,随我前去歇息。”司南的声音从帐外闯进来,尹辰逸连忙吻了吻沐青阳的眉心,身影一晃而过,瞬间消失不见。 “嗯,知道了!”沐青阳喘了口气,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撩起帘子,迈出帐篷。 “郡主请随我来!”司南对着沐青阳躬身微行了个礼,脸上表情冷漠,摊开手,往着一个方向略一示意,带头走在了前面。 68 两婢 沐青阳与司南相处过一些时日,深知司南一贯气质冰冷,心中倒是对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琢磨着是不是可以从他嘴里问出点现下的时局来。 “咳――”沐青阳清了清嗓子,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司南,梅克与苍云现在局势如何?” 司南顿了顿脚步,眉头微皱,低声道:“自三月前梅克王死了以后,梅克四分五裂,三位王子各自率领着自己的势力,圈地称王,另有三个附属国趁机脱离了梅克的统治,整个梅克已经裂作了六块。” 沐青阳的帐篷并不太远,司南只刚说完梅克的现状,两人便已经走到了。他不再说话,顿住脚步为沐青阳把帘子打起,才继而开口道:“郡主好生歇息着吧,容我先行告退。” 沐青阳不好再问,略一点头,俯身钻进帐篷,帘子被放下,帐篷里的光线倏地一暗。 沐青阳一面环顾着帐篷四周,一面随意在帐内走了一圈。这帐篷被屏风隔作内外两室,室内布置得素雅大方,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得整齐妥帖。空气中还留存着一些温热的气息,想来原本至少是将军级别的人物居住的。 就在沐青阳左右环顾着,不知做点什么的时候。帐外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郡主!我们是燕王殿下派来伺候您的婢女。” 婢女?沐青阳未做太多考虑,“进来吧。” “是!”帐外低低响应道,帘子被撩起,明亮的光线背景中,走进来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一人着蓝衣,一人着粉衣。 两人手里各端了个托盘,上头放着一些女子必需的生活用品以及衣物之类的琐碎物件。两人未着急将托盘放下,而是微微屈膝,恭敬地对着沐青阳拜了拜。 其中着粉衣的一个面带笑容,上前一步,将手里托盘捧至沐青阳眼前。眉眼含笑,柔儿不媚,一张嘴那个脆生生似黄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见过郡主!奴婢唤作司芸,奉命往后照顾郡主的起居。” 当即,着蓝衣的那一个也上前了一步,站到司芸身侧,柔声道:“奴婢唤作司棋。”只此一句,并无其它。 “嗯。”沐青阳点点头,示意她们将手里沉重的托盘放下。 两人模样都是极秀气的,从这几句话里,沐青阳大概能看出来了,司芸活泼伶俐,而司棋则温顺安静。两人步伐轻盈,气息平稳,都是身怀武功的人。 放好东西后,司芸见沐青阳身上还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袄,上面还溅了不少血迹,机灵地问道:“郡主可要稍作梳洗?” 沐青阳惊喜地反问:“可以洗澡吗?” “那是当然的!”司棋两眼弯弯地笑了笑,又道,“郡主稍候片刻,容奴婢们下去准备一会儿。” “嗯。”沐青阳满意地点点头,身上的血腥味一直逼得她胸中犯恶心,她早就想要好好洗洗了。[] 司芸和司棋的动作很快,只片刻便熟练地指挥着,让人抬进来一个半新不旧的大木桶。紧接着一小桶,一小桶的热水哗哗地倒了进去,白茫茫的水蒸气骤然腾起,迷迷茫茫地氤氲在帐篷上空。 试过温度后,司芸笑着回头对沐青阳点了点头,“郡主,可以了。” “你们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是!”两人低低地应了一声,退至屏风后站定。 沐青阳本以为她们会出去,未想到她们会只退到屏风后,依旧是在帐篷里站着。 莫非这是燕王的意思?这两个会武功的婢女并非什么等闲之人,服侍是假,监视才是真吧。 沐青阳皱着眉头,解去衣衫,刚将身子没入水中,司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郡主,您若有何吩咐,只管唤一声便是,奴婢们就在这里。” “嗯!”沐青阳淡淡应了一声,心中有些郁结,端木睿恒到底还是信不过她。 这个澡泡得并不舒畅,沐青阳只随意洗了洗便作罢了。 两婢及时上前,见沐青阳已自己动手穿好了亵衣,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微微顿了顿,司棋取来干锦帕为沐青阳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司芸则上前伺候她穿剩余的衣物。 沐青阳才穿戴妥当,帘帐倏地一掀,一个满身雪花的人带着一股冷风哧溜一下钻了进来。 “青阳!”端木乾瑾动容地飞快上前,站在沐青阳身前,呼呼地喘着粗气。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泄漏着满满的喜悦。 “拜见谷王殿下!”司棋和司芸怔了怔,赶忙跪了下去。 端木乾瑾这才看见屋里还有两个婢女,面上表情一冷,双手不客气地一挥,“你们都出去!” 司芸微微皱起眉头,与司棋无声地交流了一下眼神,见司棋微微点头,便与她一起朗声道了声“是”,安静地掀帘出去。两人不敢离开太远,贴着帐篷站在帐外,专注地注意着帐内的一切状况。 端木乾瑾望着沐青阳松了一口气般,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青阳!看见你没事真好!” “谷王殿……” 沐青阳才开口就被端木乾瑾皱着眉头打断,“不要叫我殿下,叫我名字吧,反正……反正你现在好歹也算是我的嫂子……” 沐青阳尴尬地别过脸,端木乾瑾的一声“嫂子”喊得她心中既愧疚又憋屈。 “青阳,这两个月来,你都好吗?你去了哪里?我们找遍了整个费阿拉都找不到你。”端木乾瑾神色紧张地抓住沐青阳的肩膀,“你知道吗?我好担心,我真的好担心!” 沐青阳咬住嘴唇,尹辰逸说过端木乾瑾喜欢她,她以前或许还可以假装不知道,但是现在她却不能再自欺欺人,他对她的关心太过直白,已经超出了她能够承受的范围了。 “乾……谷王殿下,我没事,我被困在一处山崖底下,今日才得以上崖。” 端木乾瑾不喜欢沐青阳这样冷漠的疏远,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把住沐青阳双肩的手力道加大,两眼极具压迫力得看着沐青阳,咬牙固执地低吼,“叫我乾瑾!” 沐青阳皱眉,不适地动了动身子,端木乾瑾一贯随和,没想到他认真执拗起来,也可以这样强硬。她心神俱疲,已是无力与他僵持,只好松口,软声道:“好,乾瑾。” 端木乾瑾这才卸去力道,脸上阴霾撤去,但是也不见原来的灿烂笑容,语气中居然带上了些犹如端木睿恒一般的冷酷,“你怎么会掉下山崖?难道是莫日根那个王八蛋干的?早知道就不该让他死得那么便宜!” 沐青阳心中疑惑,诧异地看向他,却被他突然露出的狠厉吓了一跳,视线不自然地挪开,“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不关他的事。”才说完她突然想起适才问到司南的时候,司南有很多事情还没有交代,于是不等端木乾瑾开口,便慌忙接口问道:“太子……太子怎么样了?” 她身上的母蛊一直很安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端木祁元没有事,二是他已经……死了。 69 局势 沐青阳紧张地看着表情诡异的端木乾瑾,只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揪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难道……难道太子他……” “不是!”端木乾瑾有些不快地别过头去,语气刚硬而冷淡,“玄机老人的二弟子及时出现,他现在应该没有事了。” 沐青阳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燥,便随意地舔了舔嘴唇,哑着嗓子接着说,“我听司南说,梅克如今很乱。” 端木乾瑾的心情好像忽然变得低落起来,闷闷地“嗯”了一句,便低着头不再做声。 沐青阳极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心中慌张,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又着急地接口问道:“这次苍云是铁了心要拿下梅克了,是吗?” “嗯。”端木乾瑾闷闷地点点头。 真的是这样!沐青阳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视线落在端木乾瑾身上,胸中憋闷,一口气卡在喉咙,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诡异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端木乾瑾突然抬起头来,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盯着沐青阳看了好久,无奈与哀痛在他双目中纠结缠绕着。沐青阳被他看得全身发毛,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见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怕是要变天了。” “变天?”沐青阳被他诡谲的语气冲击地心中一颤,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逼出一个问句,“变的是哪里的天?” 端木乾瑾见沐青阳神色微变,心中不忍,话到嘴边硬是梗在喉咙出不来。好半天他才挪开视线,假装随意地吐出一句话来,“梅克四分五裂之机,便是苍云吞并天下之时。” 这不是他原本想要说的变天,但是,他忽然不想让沐青阳知道真相。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最好是她永远都不知道。真相太可怕了。 “这我知道,如今局势怎么样了?” “梅克被三位王子分割成三块,三人各立为王,早就彻底决裂。另外有三个附属国趁机脱离了梅克的统治,所以如今梅克变成了六块版图。四哥用了两个月拿下了莫日根的领地,接下来该轮到大王子乌力罕和二王子岱钦了!” ;两个月拿下六分之一的梅克版图!沐青阳听得一愣,饶是端木睿恒再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要在两个月内拿下这么大的一块版图,怕也是避免不了要好几场恶战吧。 “除了你和燕王,还有谁来了?”沐青阳一点一点吸收端木乾瑾告诉她的信息,脑海里原本混乱的思绪,变得越发难解难分起来。 端木乾瑾摇摇头,“没有了,就只有我们两个,四哥是主动请缨的。” 没等沐青阳消化自动请缨里面的具体含义,司芸脆生生的声音又从帐外传了进来,“谷王殿下,燕王殿下传令,请诸位上将军到主帐商讨军情,也请您快些过去呢!” 端木乾瑾不耐烦地皱眉应了一声,目光不舍地在沐青阳身上停留了片刻,对沐青阳柔声说了句,“晚上再来看你!”便急匆匆地掀帘出去了。 沐青阳呆愣愣的目光追随着他消失的衣角,眼角不经意瞥到帐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内心一松,嘴角情不自禁地飞扬了起来。 尹辰逸一身侍卫装扮,持着一柄长枪,立在帐外,貌似是在充当守门侍卫,见沐青阳目光落及至自己身上,惬意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帘子没有落下太快,两个丫鬟及时地又打住了它,两人跺跺脚甩去满身雪花后,才放下帘子踏进帐篷来。 沐青阳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只觉心中安慰,抑郁与慌乱一扫而空。 燕王与诸位上将军一商讨就是一个下午。整个下午他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都冷眼看着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争执着。 有人建议先攻打各个附属国,有人建议先攻打岱钦。拿出的理由都有些道理,但是却也无法完全说服所有人。直到天蒙蒙黑了,还是没有定论。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端木睿恒终于开口了,他提议先攻打大王子乌力罕。给出的理由是:岱钦气窄,加上断腿后所遭受的冷眼,若是乌力罕遇险,他定不会来营救。而那些个附属国,根本不足为惧,岱钦、乌力罕被灭,他们也只能俯首称臣。 众位将士深以为意,一番人又是激烈地讨论了半天,等终于制定好作战计划的时候,天色早就黑透了。 端木乾瑾慌里慌忙地跑到沐青阳帐篷前,正欲闯入帐篷,却被从里面出来的司芸拦住。 司芸脸上挂着笑容,故意压低声音道,“谷王殿下,郡主已经歇下了。” 端木乾瑾握着帘子的手力道一松,有些狐疑地望了望司芸,终究是没有闯进去。 沐青阳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睛盯在上面,只觉得那些字黑乎乎一片,像蚂蚁搬家般扭扭曲曲,脑子混乱,什么也看不进去。司棋为她将油灯剪得亮了一些,她听着帐外沙沙的脚步声慢慢走远,心中微微烦躁,猛一下将书倒扣在了桌上。 司棋温顺地拉了拉沐青阳身上披着的斗篷,柔声问道:“郡主,可是乏了,要歇息了吗?” 沐青阳随意“嗯”了一声,视线落向被司芸掀开的帘子,外头太黑,尽管到处都点着火把,但是她还是看不太清。没等她辨别出来那个站在帐外守着的侍卫还是不是尹辰逸,司芸已经灵敏地闪身进来,帘子便也沉沉落了下来,拦住了沐青阳的视线。 沐青阳不舍地挪回视线,起身走至已经铺好的床铺,脱去外袍躺下后,合眼眯了好久都睡不着,眼皮微微跳了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为什么。直到四更天左右,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70 蓝玉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做了个梦,沐青阳难受地皱起了眉头。耳边断断续续地响过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以及马匹沉重的哧鼻声与嘶鸣声。嗡嗡碎碎,不绝于耳。 睡梦中的沐青阳陡的打了个寒噤,直挺挺地坐起身子来,冷汗密密麻麻地布满额头和后背,亵衣被濡湿,粘乎乎地贴在背上。 司棋从屏风后绕过来,看见沐青阳满脸汗水,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吓了一跳。她疾步上前,拿起挂在一边的外袍披在沐青阳身上,柔声道:“郡主,天色还早,您再睡一会儿吧。” 沐青阳动了动嗓子,觉得干涩难耐,艰难地咳了一声,“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外面怎么了?” “已经是辰时了,燕王殿下正在点兵,要去攻打梅克的岱钦了。” 司棋起身绕至前方,取来一杯水,喂着沐青阳喝下。 沐青阳喘了口气,身上的冷汗一经蒸发,嘶嘶做冷,冷气绕着周身穿梭而过,冻得她不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司棋取来锦帕为她擦去脸上的汗水,又把被子撩得高了点,柔声劝道,“郡主,您还是再躺会儿吧。” 就在这个时候,司芸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香气一路袅袅飘过,钻进沐青阳的鼻子。[] “什么东西?”沐青阳警惕地看着那碗药,声音因为寒冷而颤抖着。 “呵呵!郡主,这是燕王殿下特别交代的东西,说是您自己看看,若是愿意喝就喝,不愿意喝的话倒掉也无妨。”司芸笑嘻嘻地将药端至沐青阳眼前。 沐青阳仔细地辨别了一下香气中的成分,心中诧异不已,这居然是一碗安胎药! 说不感动那一定是假的,她的视线在依旧满脸笑容的司芸身上转了一圈,心中一紧,赤脚落地跑了出去。微微撩开帘子,冰冷的风雪呼呼迎面刮了过来,冰冷刺骨的感觉激得她狠狠地抖了抖,牙齿不由自主地嘎嘎打架。 “郡主!”司芸和司棋连忙跟了出来,一件大衣“呼啦”一下披在了沐青阳身上。 “郡主!你怎么了?” 沐青阳的视线在外头校场上站在最前端的那个紫色的身影上停了停,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微微摇了摇头,放下帘子,“我没事!” “呼――您吓死奴婢了。”司芸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气来,连忙将沐青阳扶到里屋去,伺候她将衣物穿好。 司棋梳理着沐青阳的长发,柔声道:“郡主,您先把药喝了吧,要是凉了,失了药效,可就白瞎了燕王殿下的一番心意了。(.无弹窗广告)” “嗯。”沐青阳点点头,接过司芸递过来的药碗,未再犹豫,一扬头,喝了个干净。 外头不知是谁高声说了什么,忽的众士兵高呼一声,高扬的振臂高呼声波浪般此起彼伏,接着噼里啪啦整齐地响过一阵脚步声,只一瞬,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沐青阳放下药碗,想起刚才掀帘往外看的时候,好像没有看见尹辰逸,不由地疑惑地开口问道:“门外那个守门的侍卫呢?” 司芸和司棋正帮着沐青阳收拾床铺,听到沐青阳的问题,司芸诧异地回过头,“这个,奴婢们不知道呀!” “哦!”沐青阳怅然若失地坐到椅子上,觉得浑身软绵绵地有些使不上力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没有休息好的原因。 空气中拂过一阵冷风,沐青阳抬头一看,身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那人一袭月牙白锦袍,袖口上绣着祥云花样,腰间缠一条玉带,带上挂了一柄镶宝石的弯刀,眉目疏朗,气质出众。见沐青阳抬头看他,他微微一笑,俯身拜了拜,朗声道“见过云罗郡主!” “你是……” 那人还未做回答,刚从里屋出来的司芸司棋已是快速跪了下去,“奴婢拜见蓝玉大人。” 蓝玉见沐青阳还是一脸茫然,嘴角溢出一声低笑来,对着沐青阳又是拜了拜道,“下官是兵部尚书蓝玉,奉旨监军。” 原来是监军大人,沐青阳脸色一缓,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蓝玉又是温和地笑了笑,转过头对两个丫鬟说道:“你们俩先出去吧,我与郡主有事要商量。” 司芸与司棋低低应了一声,并没有多想,掀帘退了出去。两人才退出帐篷,身后却突的出现了一个黑影,极快地蒙住两人的嘴。未等她们反应过来,偷袭之人已是飞快地在两人后颈处各击了一下,将两人打晕了过去,随后利索地抱着她们,飞速隐去身影。然后“叽啾”吹响了一声诡异的鸟鸣声。一切快得只是一个瞬间罢了。 蓝玉灵敏地听到帐外响起的一声鸟鸣声,嘴角一勾,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对着沐青阳恭敬地道:“郡主!下官奉命送您回苍云,请您收拾一下,现在便跟下官走吧。” 沐青阳有些不明白,既要送她回苍云,直说就是了,何必要支走两个丫鬟,而且还特意挑了端木睿恒出征这样一个时机。 除非,他奉的是端木江天的旨意!沐青阳心中咯噔一下,那份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只是,她能说个“不”吗? 左右环顾了一下,这个时候她若是大声呵斥,不知道会不会有燕王的人来救她?沐青阳握了握拳,把握不大。 她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压住心中翻滚的思绪,淡淡道,“我没有要收拾的,现在就可以走了。”站起身来,不知为什么腿下一软,竟然险些站不住。 沐青阳脸色一变,心中警铃大作,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全身无力?蓝玉早有准备般上前一步,两手微一使力,半是托,半是钳制地扣住沐青阳。 “郡主小心!”蓝玉脸上依旧挂着温煦的笑容,撑托住沐青阳,强硬地带着她往帐外走去。 帘子掀起,帐外已是空无一人,迎面扑打来的冷风也及不上沐青阳心中的寒冷,她咬牙任凭蓝玉将她撵上一驾黑乎乎的马车。 马鞭一扬,马车骨碌碌就往前跑了出去,十来个小兵稀稀拉拉地跟在后面。 蓝玉目送那辆马车变为一个黑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骤然出现的黑衣人,问道:“消息放出去了没?” “大人放心,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做得好!”蓝玉嘴角飞扬,露出一个讥讽般的笑意。 71 软骨散 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一名小兵从隐蔽处微微探出一个脑袋来,目光凝聚在黑点消失的方向,嘴唇一抿,扭头跑到马厩牵出一匹马来,利索地翻身骑上,缰绳一抽,冲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乌丹城――乌力罕势力范围中心。 端木睿恒大军驻扎地,离这座城池不过一日的路程。 乌丹城内,临时宫殿里,乌力罕正慌慌张张、毫无头绪地在厅内来回踱步。此时,他的手下却突然传来一个好消息。 他上前一步,欣喜而激动地把住手下的肩膀,“此事当真?” “小人哪敢欺瞒大王子呀!是真的,那云罗郡主正秘密被人护送往苍云国去,为掩人耳目,身边就只带了十来个侍卫。” “哎呀,这下可好了,只要抓住那云罗郡主,就不怕那燕王打来时没有护身符了,燕王再厉害又如何?云罗郡主在手,他难免投鼠忌器,我们何愁没有机会将他打败……”大厅内某一角落里坐着的一名瘦老的褐袍男子,闻言兴奋得直拍大腿,两颊激动地绯红一片,叽里咕噜说得唾沫横飞。 乌力罕脸上虽然表情欣喜,但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他背着双手,微低着头来回走来走去,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大王!”乌力罕已经称王,手下的人一律改成他为大王。这声清冷而嘹亮的声音,来自一名坐在门边上的年轻男子。他面如冠玉,肌肤白皙,看上去不像梅克人,到有些像苍云人。 那年轻男子脸上表情严峻,见乌力罕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皱着眉头沉声道:“那云罗郡主自身武功超群,且不说此番她回苍云是否为幌子,单是要擒住她怕也是极为不易的。” “哼!”瘦老男子冷哼一声,细长的三角眼高高挑起,斜了年轻男子一眼,讥讽道,“莫桑,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三王子尚且制服得住的人,我们大王难道还会怕了她!” 莫桑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哥萨克,你别忘了,云罗郡主最终可是逃了出去的!况且,三王子可是让那苍云燕王削了脑袋的!以苍云燕王的谋略,这其中定有蹊跷!” 哥萨克冷冷一笑,“那又如何,只能说三王子技不如人!你若是怕了那苍云燕王,大可直接说出来,何必找借口。” “你!”莫桑白脸气得通红,愤然地起身,伸手指着哥萨克,“你休要在这混淆大王视听,若抓了云罗郡主,只会激怒苍云燕王,如今三王子所划的十三城已经被苍云吞并,接下来马上就会是我们!” 乌力罕踱着步的脚一顿,头颅飞快扬起,凶悍的眼睛直勾勾地扣在莫桑脸上,杀气汹涌。(.无弹窗广告) 莫桑被盯得全身一颤,腿肚子直发抖,脸色由红急剧转为青色,声音结巴起来:“大王赎罪!” 语罢,“扑通”一下,颤着身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双肩剧烈抖动起来。 哥萨克趁机谄媚笑着贴到乌力罕耳边,“大王,莫桑胆小,就只会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大王您可是齐耳萨丹的孙子,论战术岂会输给小小的苍云燕王,咱们毋须怕了他。那云罗郡主自然要抓住的,手里多张王牌也是好的,嘿嘿,据说那云罗郡主与燕王本有奸情,想事那燕王定不会不顾着她的性命,咱们若擒住她……” 乌力罕面色一松,哥萨克的巧言明显取悦了他,他目光一闪,狠声道:“派百名死士前去拦截云罗郡主,务必给本王擒住她!” “是!” 乌力罕虽为三大王子之首,但是论武力不及莫日根,论智谋不及岱钦,且为人狂妄自大,仗着大王子的身份,一向目中无人。虽然在梅克王死后抢到了十一城的领土,但他是个毫无主见的人,轻易听信谗言,而且没有一点宏远抱负,身边并无什么得力干将,想要保住这十一城只怕是悬了。 唯一一个还算忠心的莫桑,在听见他下令要捉拿沐青阳的瞬间,直挺跪着的身子,抖了抖,软绵绵地跪坐在了脚上。 司棋纤长的睫毛震颤了一下,皱着眉头嘤咛着转醒过来,视线在黑咕隆咚的小帐篷里转了一圈,心神一颤,猛地坐起身来。 好在她与司芸两人都没有被捆绑住,司棋手脚并用地爬到司芸身边,使劲摇晃着她,“司芸!司芸!快醒醒!” “嗯……”司芸痛呼一声,捂着后颈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司棋?我们……” 司棋抬眼忧心忡忡地望了司芸一眼,软软跪坐在地。“郡主出事了!” 司芸身子一僵,连忙爬起身来,一把拽起司棋就往外跑。 这个黑乎乎的小帐篷外并无人看守,两人绕着帐篷转了一圈,发现离沐青阳的帐篷并不太远,当下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撒腿就往沐青阳的帐篷跑去。 猛地掀开帘子,里屋外屋转了一圈,哪里还有人影!空气中连半点温热都没有残存,人怕是早就已经不在了。 司芸脚一软瘫坐在椅子上,茫然地望着正在检查桌上那只空碗的司棋,颤声道:“司棋,殿下……殿下怕是会扒了咱俩的皮!” 司棋眉头紧皱,用手指勾起一点药汁在嘴里一吮,“我怀疑这药有问题!是谁煎的药?” “药?”司芸连忙上前,抢过司棋手里的空碗,碗底残存着一些深褐色的药汁,粗粗看去,色泽与气味上并无半点问题,“这药是……是我盯着军医煎的,照说不该有问题啊……而且,郡主本人不是神医吗?” “郡主,怕是一时大意了……”司棋眼前一黑,扶住桌子,沉声道:“无色无味的软骨散,药效是普通软骨散的十倍不止……我才浅尝一口,便已觉浑身无力了……” 司芸惊悚地睁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半天才抖着声音说道:“是……是蓝玉大人……难道……难道皇上真的……” “住口!”司棋冷冷瞪了她一眼,“当务之急是马上通知殿下!” 72 乌力罕 沐青阳的手脚虽然没有被束缚住,但是浑身虚软,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束不束手都无差别。[]原来是软骨散,沐青阳嘴角嘲笑般勾起,冰蝉王只能压制毒物,她这个有冰蝉王的人对于什么蛊虫,迷药,软骨散只能是束手无策。只怪自己大意,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制于人! 马车驰得极快,偶尔磕到路面上的石子,上下颠簸不已。沐青阳的身子便随着力道的改变,被抛高落下,来回磕撞。只是身子晃荡的力度远不及她心神震颤来得强烈。脑海中混混沌沌的思绪,被一点点抽出头绪来。她咬着嘴唇,只觉从脚底欺上一股凉气,冲得她浑身冰冷颤抖。 “吁――”马车陡的停住,周围悉悉索索围上了一群梅克士兵。 “哐哐――”刀刃出鞘的声音响过,随即一个低沉晦涩的声音突兀响起:“车内可是苍云云罗郡主?” “你们要干什么?”跟在马车后的苍云士兵,从后面跑上来,将马车层层包围起来。 “哼哼!”几声冷哼声响过,紧接着传来乒乒乓乓的兵刃交接声。 但只一瞬就消失了,那些苍云士兵似乎是被人数众多的梅克士兵吓到了,只稍稍阻击了几下,便纷纷弃甲曳兵抱头逃窜。 “呸!什么玩意儿,这么胆小,没打几下就都跑没了……”梅克小兵甲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上前撩起马车的帘子,视线骨碌碌打了个转,在软绵绵地仰躺在马车里的沐青阳身上顿住,眼珠子陡的睁大,嘴长得老大,伸手指着沐青阳,“嗯嗯啊啊”地吐不出话来。 “兔崽子!你干什么呢?磨叽半天!”脑门子被猛地一拍,小兵乙凑了过来。 “她……她……你看她是不是云罗郡主?”小兵甲结巴不已。 “嗯?”小兵乙狐疑地扫了小兵甲一眼,视线挪到沐青阳脸上,眼神狠狠地抖了一下,脸上表情倏地变得与小兵甲一样,“是……是吧……果然很美啊……” 沐青阳面色清冷地扫了他俩一眼,无趣地合上了眼睛。 “快!收拾一下,我们快走!”领头人坐在马背上,挥着马鞭吆喝了一句,率先打头窜进了树林子。 那两个小兵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车,嘴里“嗬嗬――”呵斥着,驾着马车跟了上去。 又是一番颠簸,等马车终于又停下来的时候,沐青阳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了一丝不适的表情。 “哈哈!好!不愧是本王的手下,这么快就将人带来了!好!赏,重重有赏!” “谢大王!” 马车外的杂乱地响过一阵说话声,接着沙沙的脚步声停在了马车前,帘子倏地被人掀起,一声惊叹声传进沐青阳的耳朵。(.好看的小说) 乌力罕粗犷的笑声骤然响起,“哈哈!不愧是苍云第一美女,果然容貌惊人!” 接着闭着眼睛的沐青阳只觉身子一轻,竟是被乌力罕拦腰抱了起来,她嚯得睁开眼睛,一张肥厚的大饼脸落入视线,小眼睛,大鼻头,宽而厚的嘴唇,乌力罕看起来和一头大肥猪没有半点差别。沐青阳心中厌恶,皱着眉头将视线挪开。 “我的美丽的郡主,你可是我最珍贵的客人!”乌力罕并没有看到沐青阳眼中浓浓的厌恶,自顾自笑得欢畅,将沐青阳抱进屋内,放到一张椅子上坐好。 “啧啧!”他歪着脑袋瞅着沐青阳,绕着她走了一圈,“难怪老三不顾一切掳了你,甚至为了你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如斯美人,谁人能抗……” 沐青阳将视线盯在脚底的地面上,面色镇定,但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般汹涌。 今时不如往日,当日莫日根有求于她才不敢动她,而乌力罕却没有,她在他手里,就是一只待宰羔羊,无论他要杀要剐甚至是要……她恐怕是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嘿嘿……”沐青阳正害怕什么,便来了什么,乌力罕丑陋的脸上挂着淫秽的笑意,一只咸猪手迫不及待地伸到了沐青阳脸上。 没等他继续做点什么,门外及时闯进来一个小兵,手里长枪一挑,“咚”地一声,乌力罕肥硕的肚子被打个正着,四脚朝天地仰倒在地。 “嵘平!”沐青阳诧异地惊呼出来。 浑身是血的嵘平一身戾气地横握着长枪,护在沐青阳身前,双目狠辣地盯在乌力罕身上。 乌力罕狼狈地爬起来,恼羞成怒地冲着门口大喊,“来人!来人!” “噼里啪啦”一阵紊乱的脚步声响过,一群梅克士兵持刀拿枪闯了进来。 乌力罕乌云盖面,愤怒难耐,肥胖的手指直直指向嵘平,“给本王拿下他!” 梅克士兵听命一拥而上,嵘平虽武艺提高不少,但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尽管他的防守滴水不漏,但是长久下去,定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沐青阳暗自紧张,娥眉深蹙,手心湿润一片,握紧的拳头里没有半丝力道,冷汗渗了一背。她望着身前那个瘦削的背影,心跳噗噗加快,肃然急声道:“嵘平!你快走!我不会有事的,走!” 长枪在手里舞得虎虎生威,嵘平嘶哑着声音低吼,“不!要走一起走!” 门外黑压压一片,梅克士兵源源不断地靠近,眼看着就要把整个房门堵死了。沐青阳心中惊慌,声音陡的提高,“你若再不走,便再也休想走了!快走!去找你四皇叔!” “不!”嵘平倔强地从喉咙里逼出一个声音来,虎口被震得发红,力道已经有些不足了。 “你怎可如此不懂事?性命攸关,岂由你意气用事?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如何向你父王交代?” 沐青阳气极提气,竟是倏地站了起来,她猛地上前,一把推开了嵘平,硬生生站到了嵘平身前。 嵘平毫无准备,被推得趔趄倒地,眼睛陡的睁大,眼看着一柄长枪“扑哧”一声,捅进了沐青阳的左肩,鲜血呼啦啦渗了出来,鲜花一片。 骤然侵袭左肩的疼痛感,减弱了一些身上的无力感,沐青阳单手抓住没入左肩的长抢,厉声冲着傻愣着的嵘平怒吼,“走!快走!” 嵘平脸色惨白,悲痛地凝了沐青阳一眼,掩面侧飞出去。 一群梅克士兵被眼前的突发事件惊得一时不敢有所动作,竟然傻乎乎地放任嵘平离开,而没有一人出去追击。 73 心计 “混蛋!谁叫你伤了她!”乌力罕推开堵在身前的梅克士兵,挤到沐青阳跟前,跳着脚愤怒地扇了那个伤了沐青阳的士兵一巴掌。 “快!传大夫!马上传大夫!”他双手把住沐青阳的肩膀,不敢下太大的力道,面颊因怒气而憋得通红。 沐青阳默默忍受着肩膀上钻心的疼痛感,心中松了一口气。没关系,如果这样可以防止受侮辱,那么这个代价再大她也愿意! 梅克大夫的医疗水平明显比不上苍云,那个蓄着胡须的老大夫,为沐青阳包扎伤口时始终是颤着手的,最后连个简单的补血调息的药方也开错了。沐青阳无力地闭上眼睛,心中暗自估计着端木睿恒什么时候才能拿下乌力罕手里的十一座城池。 半个月来,因着沐青阳身上有伤,乌力罕虽每日必来看她,但是始终倒也规规矩矩没有半点冒犯。那双狭小的眼睛里的淫秽光芒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强烈,沐青阳只当未看见,每日尽力逼出一点软骨散的药力来。身子慢慢有了力气,但是始终不敢轻易有所行动,只是伺机观察,寻求最佳的逃脱机会。 直到第二十天早晨,早已醒来,但是却一直闭目养神的沐青阳,忽的被一阵巨大的爆破声惊得睁开眼睛。(.好看的小说) 那种石破天惊的响声与气势,绝对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爆破声连连响了数声,房屋被带动着猛烈地摇摆起来,沐青阳心中诧异,正欲起身查看,房门却忽的被人一脚踹开,乌力罕肥硕的身子箭一般射到沐青阳跟前。 “臭婊子!你一早就知道了!你一早就知道的对不对?”乌力罕赤红着双目,揪住沐青阳的衣领子,一把将她拎起摔在地上。 沐青阳猝不及防,双掌支撑着卧趴在地,细碎的小石子将手掌磨咯地火辣辣地疼。 “一定是你泄露了我的防部图!你和端木睿恒串通好的对不对!故意让自己被抓,好与他里应外合!” 沐青阳无辜地接受着乌力罕的一顿炮轰,手心伤痛带来的震惊万不及她心中惊慌的一半。这才二十天啊!十一座城池难道都沦陷了吗? 乌力罕整个人已经呈现痴狂状态,他一把揪起沐青阳,癫狂地摇晃着她怒声大吼,“我要是活不了,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他猛地站起身来,携带着沐青阳火急火燎地朝着城门冲去。 沐青阳被动地被拽上城墙,左肩早已愈合的伤口在乌力罕手指的掐捏下,崩裂开来,鲜血咕咕流出。 她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疼痛,淡淡地将视线落到城墙下。城墙下的一片空地上,密密麻麻整军排列着的苍云士兵前,蹲立着一排排的通体乌黑的火炮,幽黑的炮眼直勾勾地对准了已是摇摇欲坠的城墙。 火炮!端木睿恒居然真的把火炮研制出来了!沐青阳眼中神彩骤变,她在燕王府里当带刀侍卫的时候,就知道端木睿恒手下有一支精锐的武器锻造师,专门在研究一种具有超强爆破力的新型武器。灵感来自于一名烟花制造师,他甚至还画了一副草图献给端木睿恒,将之命名为火炮。 她以为……她以为那种东西只是传说,没想到,居然真的让他们造出来了!那么刚才的那些巨大的响声就是这些火炮发出来的了,那样的威力,那样惊人的杀伤力,那个人……那个深沉阴暗的帝王绝对无法容忍!那个眼睛里容不了一颗小沙粒的帝王,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眼皮底下出现这样可怕的势力,哪怕……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所以……所以……她总算是明白了!一开始的一开始,这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端木江天精心策划好的!从她出现那一刻起,就计划好了! 端木江天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她是卫予琢啊!守着卫家窥天珠秘密的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端木江天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他要她死!不但要死,还要死得有所价值!端木江天这是在借着她,逼着端木睿恒出手来攻打梅克,甚至为了她拿出自己最强的杀手锏!难道他是怕端木睿恒有一天会强大到爬到他的头上去吗?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他的羽翼吗?可是他毕竟是他的皇子啊! “……四哥是主动请缨的……”端木乾瑾的话似乎还在耳边萦绕,沐青阳悲痛地咬住了嘴唇。 端木睿恒……端木睿恒,你怎么那么傻呀! 沐青阳的身子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震撼,微微发着抖,双目闪烁,动容地转移到那个神彩飞扬的紫色身影上。 他没有穿铠甲,依旧是那身鲜亮的紫袍,冷涩的西风间杂着雪花,扑扑将他宽大的袖子吹得翻滚起来。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沐青阳的注视,凛冽的眼神倏地与沐青阳胶着在一起,两眼由于仰视而微微眯着,细腻冗长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对着沐青阳倾泻出去。 沐青阳双眼迷茫,神魂俱颤!脑海里浮现出许久以前,他大婚那日对他说的话。 “我不要做什么大哥,沐青阳,你听好,我的脑海全是你的身影,我喜欢你,我没有办法再爱别的人。” “琢儿,我喜欢你,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能像你一样让我心动的人。” 不!不该是这样! 沐青阳激动地连连摇头,为什么要这样!她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做! 乌力罕掐住沐青阳的脖子,将她的手反剪到身后,面上肌肉抽搐,疯狂地残笑着,对着端木睿恒狠厉尖吼道,“端木睿恒!马上撤军!否则我死了也要拉着她为我陪葬!你若不信,只管放马过来!哈哈……哈哈……” 端木睿恒的眉头深深蹙起,表情担忧地将视线移到紧扣着沐青阳脖子那只手上。 沐青阳眼眶迷茫,神色恍然地摇了摇头,嘴里艰难而又坚决地吐出一个音节:“不……” 74 沦陷 “臭婊子!你给我住嘴!”乌力罕大怒,揪住沐青阳的发梢,甩手就是一巴掌。(.好看的小说) 端木睿恒眼神一凝,杀气凌然腾起,一把举起手里的金弓,三支箭齐刷刷对准了乌力罕。 “混蛋!你敢再动一下她!我要你的命!”人群中忽的跳出一个人来,嵘平扬举起手里的长枪,挂着血丝的尖梢遥指乌力罕。 端木乾瑾正欲上前一步,见此,“咦”了一声,退了回去。 “臭小子!是你!”乌力罕瞪大了眼睛,望着飞扬跋扈地拿枪指着他的嵘平,心中怒火轰然横烧。 端木睿恒诧异地挑了挑眉头,见乌力罕似乎被嵘平吸去了注意力,心神一动,两指扣着箭尾,缓缓将弓拉开。 嵘平的视线在端木睿恒身上流转一圈,脑子飞快旋转起来,心神即定,继续出语相讥。 “哼!手下败将,既无本事还如此没有廉耻心,居然穷途末路到不择手段地拿一个女人做挡箭牌!难怪你们守不住偌大的一个梅克!只能成为亡国之奴!” 乌力罕不愧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嵘平的话字字如针,飞刺入他的双耳,只一瞬便挑起了他的满腔怒火。 “王八羔子!你给我住口!”乌力罕气急,将怒火撒到了沐青阳身上,手劲猛地加紧,沐青阳的脖子被掐捏地嘎嘎作响,她艰难地仰起脖子来,脸色憋得通红。 嵘平心中一紧,拳头握得紧实,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若是你,早就羞愧地无地自容了,那还有颜面出来丢人现眼,只区区二十天,你手下的一十一座城池已半数归我苍云所有,你还有什么能耐出来与我们叫嚣!只怕是你的祖父,齐耳萨丹若是在黄泉下见到了你这个不孝子孙,也会羞愧地不敢吱声!” “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乌力罕被彻底激怒了,他饱满的额头上青筋凸起,被怒火冲击地发晕的脑子已然失去了一切的思考能力。他不顾身边手下的劝谏,一把撒开了对沐青阳的束缚,浑身激动地颤抖着,劈手夺过一把弓箭。只是未待他将弓拉满,他的胸口上已是赫然插了三支羽箭。 细小的眼睛陡的睁到最大,乌力罕悲愤地盯着嵘平,不甘地仰面倒下。 “大王……”那些守着城墙的梅克士兵还有一些将士官员们,抖着声音悲号起来。只片刻,他们染着杀气与悲愤的双目便极快地从乌力罕身上挪开,转移到了沐青阳身上。 端木睿恒眼看着一群人将沐青阳逼退到了城墙边上,一声恐惧的喊叫声溢出喉咙,“青阳!小心!” 沐青阳扭过头,神色冷然,视线在端木睿恒身上转了一圈,趁着已然恢复了一些力气,决绝地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给我放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牛毛细雨般的箭,密密麻麻地朝着纵跳下去的沐青阳射去。 “该死的!” 端木乾瑾面色冷峻,愤然咬牙,正欲飞扑过去,身前却倏地闪电般掠过一道紫色光芒。 端木睿恒身形极快地接住了飞落下来的沐青阳,“呼啦”一下脱下他的紫袍,单手甩开,撑在上空,飞速旋转起来,将那些黑压压铺盖下来的羽箭一股脑全拦截在紫袍外。脚尖急速点地,携着沐青阳光速般一晃而过。 只一瞬,两人便已飞出羽箭射程范围,端木睿恒将沐青阳轻轻放在地上,双目灼灼,凝聚在城墙上不断往下射箭的所有梅克士兵身上,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来,“开炮!” “轰――轰――”整排火炮被一齐点燃,喷薄而出的火光席卷了整个乌丹城。早已摇摇欲坠的城墙,轰然粉碎,苍云士兵在炮火声中呼喊着,挥舞着手里的兵器,踏着梅克士兵的尸体涌进乌丹城。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沐青阳挣开端木睿恒放在她腰际的手臂,由于力道没有把握好,竟一下子跌扑在地上。端木睿恒慌忙弯腰想要扶起她,她却一把挥开他伸过来的手,两目湿润,嗓子干涸,声音嘶哑揪心,“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来这里是会毁了你自己的!” 端木睿恒眼神骤变,双臂顿在空中,继而却是狠厉而决绝地一把提起了沐青阳,用和她一样嘶哑的声音低吼:“是!我疯了,我早就疯了!在你挣开我的怀抱,说你有喜欢的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 沐青阳全身战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她抖着声音,目光惊恐地喃喃自语:“他是成心的,他不会放过我的,可是为什么……你是他的皇子啊……” 端木睿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哪怕是要牺牲我自己……” 双耳被火炮巨大的声音震得嗡嗡作响,大脑似乎被人急剧抽空了去。沐青阳惊惧地呆立在原地,她目光呆愣地看着端木睿恒在说完这一句后,持枪头也不回地冲向前方战场。 呆滞的目光缓缓动了动,沐青阳恍惚地扫过眼前血腥的战场,无意中一瞥,看见嵘平正与一帮苍云士兵一起,面目狰狞地嘶喊着砍杀梅克士兵。她慌忙挪开视线,猛地打了个寒噤,手脚愈发冰冷起来。 乌力罕已死,乌丹城沦陷,他手下所有剩下的几座城池也不免沦陷。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梅克的版图又缩减了一大块。 给读者的话: 不好意思,最近更文太过慌忙,出现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沐青阳与尹辰逸在田洋陈村应该是待了两个月。 75 真实的嵘平 “你的脖子真的没有事情吗?”嵘平小心翼翼地拿指尖触了触沐青阳脖子上的红色血痕,眉头深皱,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心疼。 端木睿恒与端木乾瑾正忙着处理乌丹城里的一些事物,暂时无法抽身来看沐青阳,嵘平便借着这个罅隙,将司棋司芸赶了出去,与沐青阳单独呆在帐篷里。 “嗯……”沐青阳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脖子上的淤痕已经上过药了,早就不会痛了。又或者其实它还是疼痛的,但是,她此刻内心恍惚,感受不到了。 “唉……”嵘平满脸疼惜地望着魂不守舍的沐青阳,少年老城地幽然叹了一口气。 沐青阳甩甩脑袋,视线移到叹气的嵘平身上,蓦地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于是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嵘平,你怎么会来这里?” 嵘平面上表情一僵,被沐青阳探究的眼神看得微怔,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皇爷爷要我出来历练一番。” 沐青阳有些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嵘平的装扮,他一身陈旧的小兵服饰,若不仔细看,真是和普通士兵没有一点差别。 “你四皇叔、六皇叔知道你来这里吗?” “不知道……皇爷爷与我是私下商量的,并无他人知道。[.超多好看小说]”嵘平的眼睛始终不敢看向沐青阳,在帐篷里的一些摆设上来回巡视,整个人看起来心虚不已。 沐青阳冷静地陈述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哪有?怎么可能!”嵘平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双肩缩了缩,眼睛胡乱描扫,视线还是没有移到沐青阳身上。 沐青阳心中了然,她知道嵘平的出现一定不会那么简单,端木江天恐怕又在筹划着什么了。只是嵘平不肯说,她也无法从中挖掘出有效信息。 两人沉默下来,谁也不再说点什么,偌大的一个帐篷里,只余彼此的呼吸声,幽然此起彼伏。 自那一日后,沐青阳鲜少见到燕王和谷王两兄弟,他们与一些重要将领几乎每日都聚集在燕王的主帐里,讨论军情。似乎是岱钦那面出了一些问题,沐青阳虽然心中煞是好奇,但却始终没有出口问身边的两婢。那两婢既是燕王派来监视她的人,又怎么可能告诉她实情,与其被误导,还不如她自己想办法获得准确信息。 嵘平的身份暴露后,燕王不再让他当小兵,也另外给他安置了一处敞亮的帐篷,派人好生伺候着。嵘平得闲,便常常到沐青阳那里走动。 这一日,与往常并无不同。嵘平手里蹂躏着一只茶杯,烦躁地皱着眉头发问:“你说,我以后是叫你师父好呢?还是母妃好呢?” “嗯?”沐青阳正心不在焉地端着一本书在看,注意力涣散,没有听清嵘平的问题。 嵘平愤懑地将杯子往桌上一磕,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力道过大,竟是猛地将杯身磕裂开来,“你的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沐青阳诧异地望着一脸阴戾的嵘平,未曾想到一年前还在冷宫湖边哭泣的弱质小男孩,居然有一天也可以爆发出这样骇人的气势。 她怔然,将手里的书放在桌上,“我……我只是在担心……” “你在担心我父王,是吗?”嵘平冷声抢白,望着沐青阳的双眸,骤得失去了温度。 “啊?嗯……”沐青阳愣了愣,回答是也不是,回答不是也不是,只好模模糊糊地嗯嗯啊啊着。 “哼!”嵘平垂下脑袋,弱不可闻地从鼻腔里蹦出一声冷哼来,“往后,我既不会叫你母妃,也不会叫你师父,反正你一早就不稀罕我做你徒弟!” 沐青阳已然让这个性情忽然大变的皇长孙,唬得有些不明所以了,面上表情呆滞,愣楞地望着他,嘴里断断续续地嗫喏道,“哦,你喜欢便好。” 眼看着又一次诡异的寂静即将开始,沐青阳连忙找了一个话题,“近几日,军中似乎是出事了,是吗?” 嵘平倏地抬起头,视线撞进沐青阳冷然的双眼,面色微敛,谨慎地开口道:“没有吧,我不知道。” 沐青阳双目灼灼,不依不饶地盯住嵘平,“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和我说罢了。” 端木江天将你安插到燕王军营里,怎么会单纯地不需要你做什么,你一定是抱着某种目的才出现的,所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怕是都知道了! 沐青阳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些念想,注视着嵘平的眼眸中,神彩陡的一变。她忽然有些迷茫,眼前这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孩,他在她眼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从始至终,是真实的他吗? 嵘平本被沐青阳清冷的目光看得心虚慌乱,但仍是不想将事情告诉她,可是,就在他要矢口否认的时候,却看见沐青阳脸上露出了恍然受伤的表情。嵘平心中一紧,一句话硬是梗在了喉咙。 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吐沫,嵘平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好了,告诉你也无妨,岱钦命人用滚热的水浇灌城墙与城门外数千米场地,把整个隆新城筑成了一座冰城。坚冰被打磨地极为光滑,莫说是马,就是人上去也站不住。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城门,所以四叔他们每日商讨的,就是如何破解岱钦的这一计,又或是该将那个缩头乌龟诱出隆新城来。” 沐青阳疑惑地挑眉,“直接用那些火炮火攻,不就可以了吗?” 嵘平转过头,表情古怪地看了沐青阳一眼,“四叔此次来梅克,手上的所有的火炮弹药,在攻打乌力罕的时候都用完了,新的弹药要制出并从苍云运过来,不知要花多久的时间。” 乌力罕!沐青阳神魂俱颤。脑海里噼里啪啦闪过几对白,胸口一堵,不自然地瞅了瞅嵘平,低下头喃喃说,“燕王殿下太过轻率了。” 嵘平盯住面上尴尬的沐青阳,眼珠子微微一转,心中不知起了什么念想,但是面上却依旧平静,看不出半丝端倪。 就在他抿了抿双唇,欲开口说话的时候,帐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似乎是兵刃交接的声音,哐哐哐地激响着。 76 交易 沐青阳眼皮一跳,心神不宁地站起身来。[]正欲朝帐外走去,手腕一紧,却是被嵘平死死扣了住。 “别出去,一定又是那个刺客!他武艺高强,上次被四叔抓到后,居然有本事逃脱了,四叔一直在捉拿他,但是一个月来却怎么也抓不到他。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出去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只会让四叔分心!” 难怪尹辰逸后来不见了,原来是这样!沐青阳心中一紧,迫不及待地就要出去证实。 嵘平的力道虽然很大,但是以他目前的功力,要困住沐青阳还是差了很远。沐青阳皱着眉头,微微一甩,从他手里挣了出来。 她这些日子,日日夜夜担心的无非就是一个人,那个在她耳边说过永远不离不弃的尹辰逸! 心脏怦怦跳着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定是他!她有一种感觉,帐外那个刺客一定是他! “你!”嵘平弹站起身子来,正欲上前阻拦,却见沐青阳身形急遽一闪,已经出了帐篷。 他气闷地一跺脚,赶忙取了帐内高挂着的一把短剑,紧跟着钻出帐篷。 端木睿恒手持长枪,与一众将士一起,将一个黑衣人紧密圈围住。(.)他冰冷阴骘的双目冷漠地扣在尹辰逸脸上,在看见尹辰逸脸上露出闲适而无畏的笑意时,杀意骤然闪过,“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去自如!” 尹辰逸冷哼一声,嘴角上翘,一声嗤笑溢出唇瓣,“第一次是我大意了,才被你偷袭成功,你以为就凭你,也妄想困得住我,区区一军营算什么?皇宫大内我不也来去自如!” “狂妄小人,不自量力!”端木睿恒幽黑深邃的眼眸里,透出蓬勃的压迫力来,长枪一抖,风声呼呼作响,竟是朝着尹辰逸直刺而来。 “住手!”沐青阳正好冲出帐篷,见此幕,未做多余的思考,张开双臂,朝前一扑,犹如母鸡保护小鸡般挡在尹辰逸身前。 “小心!”嵘平捂嘴,吓得浑身剧颤。 端木睿恒狠厉的双目中各色光芒频繁闪过,千钧一发间,以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猛地收住力道后撤开去。锋利的枪尖急遽顿住,离沐青阳的脖颈只余一寸! 端木睿恒咬牙,沙哑着喉咙,嘴里艰涩地蹦出四个字来,“云罗郡主!” 沐青阳喘着气,姿势不变,扭过头,冲着尹辰逸低声一吼:“你来干什么?快走啊!” 尹辰逸伸出手来拉住沐青阳的胳膊,脸色略有些惨白,“我只是想看看你……” 沐青阳鼻尖耸动,敏锐地闻到尹辰逸身上有血腥味,心中一痛,瞳孔骤缩,强硬地打断尹辰逸,“你走!马上走!” “云罗郡主!”端木睿恒凌厉的双眼中透露出炽热的怒气,右手愤然往后一收,长枪被他用力扎进土里,“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沐青阳梗着脖子,朝着端木睿恒瞪眼,“放了他!” “他是刺客!”端木睿恒绷着脸,眸底闪过一道凛冽的光芒。 尹辰逸正欲上前一步说话,沐青阳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面上表情冷漠,嘴角一勾,冲着端木睿恒冷冷一笑,“你放了他,我有办法将岱钦诱出隆新城。” 尹辰逸心中张皇,极想要开口,却被沐青阳脸上决绝的表情梗得无话可说。 “青阳!”一直沉默着站在一边的端木乾瑾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你何必为了一个刺客……”他早就认出来了,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不就是当初在玉清殿里为沐青阳做药童的小葫芦嘛。 沐青阳不看端木乾瑾一眼,视线依旧火辣辣地盯在端木睿恒身上,“想不出办法破隆新城不是吗?我有办法,只要你放了他!” 端木睿恒的瞳孔猛地加深了颜色,幽黑的眸光闪动,那张俊朗的脸上竟如同罩上一层千年寒冰。头颅刷的一扭,冰冷的视线倏地扫向立在帐篷边上的嵘平,嵘平握着短剑的手颤了一下,下一秒,却是极具气势地仰头迎上了端木睿恒的眼光。 “好!好的很!你非要一次一次与我做交易,那我便成全你!今日趁着大家都在,就请云罗郡主立下军令状,若三日内无法将岱钦诱出城来,便自愿承受军责!” “四哥!”端木乾瑾慌张上前,拉住端木睿恒的胳膊,“你疯了吗?那么短的时间里,青阳怎么可能将岱钦诱出来!” “哼!”端木睿恒冷然一哼,目光凝聚在沐青阳抓着尹辰逸的手上,讥讽道:“云罗郡主意下如何?” “三日便三日!”沐青阳不冷不热地应声。 端木睿恒眼中的冷气在沐青阳说完这一句话后,彻底决堤,他愤然转身,甩袖大步离开,“你最好不要后悔!” 冷彻心扉的空气传导来这犹如诅咒般的话,端木乾瑾担忧地望了沐青阳一眼,连忙追了上去,“四哥!你不要这样!四哥……” 尹辰逸幽然叹了一口气,“我既然来得了,也一定走得了,你何必……” “你受伤了,不是吗?你太小看端木睿恒了,他的武功绝对不如你想像的那般不济,再加上端木乾瑾和那么多的将士,你以为你能轻易逃脱得了吗?” 尹辰逸低叹,摇头,“琢儿,太危险了,我宁愿被端木睿恒抓住,也不愿意让你去涉险!” 沐青阳柔柔一笑,伸手摸了摸尹辰逸俊秀的脸庞,“知道你是安全的,我就放心了。” “你让我情何以堪!我说过,今后要保护你的!”尹辰逸僵硬地抬臂抓住沐青阳的手,语气悲伤。 眼看着前面来了一群士兵,沐青阳深知,该是去跟端木睿恒签军令状了,于是抽出手来,宽慰地笑笑道:“逸,只有你没事,那么,我也不会有事。快走吧!以后不要再来军营了,端木睿恒他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 语罢,沐青阳头也不回地迎上那群士兵。 眼角瞥到不远处一处阴影下,一个月牙白的身影不知在那里站立了多久。 是他!蓝玉! 沐青阳目光微颤,按捺住心中的惶恐,猛回头一看。还好,尹辰逸已经不在了。 77 千里冰封 端木睿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直视低垂着头的沐青阳,“别说气话了,你以为岱钦是谁?他不是莫日根,也不是乌力罕,他是整个梅克最有智谋的二王子,若非当年断腿,这梅克大王之位早就该是他的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若不这么做,你铁定不会放过尹辰逸。”沐青阳镇定地抬头,迎上端木睿恒的目光,“我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他。” “绝对不允许?”端木睿恒目光一凛,一声冷笑嗤出嘴角,“我今日放过他,不代表着他往后便会安逸,你要如何保他?你别忘了,你可是苍云太子侧妃,与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痴缠不休,到最后只会是害了他!” 沐青阳僵住手脚,端木睿恒的一句话犹如一张细网,网住了她的心脏。他嘴角溢出的嗤笑声化作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将网收紧,猛然而至的压力,叫她连喘息都变得艰难起来。 端木睿恒冰冷刺耳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最好先去看看那隆新城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然后再来告诉我,你到底要如何履行你的承诺!” 他到底还是没有让沐青阳签下军令状,但是他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给沐青阳的压力却要远远超过了军令状所能带来的威慑力。 厉赟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之前在知道沐青阳没死,并在乌力罕手里的时候,有一瞬,他居然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到乌丹城去,将沐青阳抢到自己手里。 “呵呵!”他自嘲地笑笑,抬眼望着白茫茫一片的隆新城,嘴角自负地上挑着。既然你没死,那么你就再也别想从我手里逃脱了。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这个世界除了我,谁也要不起你! “厉公子!我们大王有请!”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起,悄然站了个小兵。 厉赟轩眼睑低垂,斜斜看了那个小兵一眼,拢了拢袖子,调转身子,惊鸿一瞥间,见茫茫冰雪尽头赫然站了一个人影。 流光一闪,厉赟轩的疾步上前几步,两人隔得太远,尽管居高临下,他还是无法看清远处那个人,到底是谁。但看那通体清冷的气质,以及遗世独立般的傲然之姿,他心中只有一种感觉,那个人一定就是沐青阳! 沐青阳清然的双眸瞄了一眼城墙上那个的血红色的身影,眼神微颤,飞速移开视线。说不紧张,那是自欺欺人,双拳悄然在身侧握紧,胸腔一缩,一阵莫名的酸涩感席卷而来。恨意,惧意还有厌恶化作无数细小的冰刀,噌噌刺入她的心脏。 这比她看见眼前白茫茫一片的冰面,还要让她恐慌。 什么叫做千里冰封,大约就是眼前的景象了,光洁闪亮的冰面由隆新城城墙底部开始,浩浩荡荡地绵延数千米。冰面不知是如何浇灌出来的,剔透平整犹如无波无浪的湖面,又像一面硕大的镜子,清晰而又雪亮地映照着湛蓝色的天空,以及她纤瘦的身影。 冰面上,稀稀拉拉地躺着几具苍云士兵的尸体,死因无一例外为一箭穿心。那些苍云士兵都是派来刺探军情的,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小心翼翼,要穿过这样一片广袤无垠的冰面,到达隆新城,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样光洁的冰芒,能走稳不打滑就算很厉害了。往往他们才进入梅克士兵的视线中,便被城墙上的哨兵以羽箭射中。要在这样一块毫无阻碍的空地上射击几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对于这些天身就是射击高手的梅克士兵来说,犹如伸筷子夹菜一般简单。 难怪岱钦这般有恃无恐,他铁了心要以逸待劳,一直缩着不出来了。就怕待到苍云军粮草耗尽,他再突然发起猛攻,到那个时候,苍云军也就只有活活挨打的份了。 沐青阳总算明白为什么端木睿恒如此不屑地告诉她,她可以后悔了。 就怕她揪住岱钦锱铢必较的心理,跳到他眼前,使尽浑身解数激怒他,他也未必能轻易出来,很显然,岱钦是下了决心要死守隆新城了。 厉赟轩火辣辣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沐青阳身上。他身旁的那个小兵,诧异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嘴里“咦”了一声,头一转,向着站在身前的弓箭手怒声喝到:“瞎了你的狗眼了!那么大个人在眼前站着,也看不见吗?还不赶紧把她射死!” 弓箭手被小兵呵斥得浑身一震,回头一看是岱钦身边的亲兵,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发作,只好顺从地举起弓箭,瞄准那个模糊的身影。 搭着箭尾的两指力道一松,一支羽箭正要脱指射出,一片红影晃过眼前,那支射出的箭,嘎然止住。 弓箭手凝目看去,只见羽箭箭梢被厉赟轩捏在了指尖,他反手一弹,羽箭化作了一道黑影,瞬间没入身后小兵的腹部。 “啊!”小兵尖利惨叫,捂住血流不止的腹部,嘭然到地。 “嗬!”弓箭手吓得哆嗦了一下,手脚虚软,差点没握住弓箭。 厉赟轩狭长的凤眼中闪过残冷的血光,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就凭你,也想伤了她!” 待他再抬头的时候,沐青阳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了。 厉赟轩厌恶地踹了呻吟不断的小兵一脚,愤然甩袖,大步离开。 78 雪橇 三日期限,转瞬即逝。[] 第三日清晨,沐青阳早早去了端木睿恒的帐前,等候他的传见。 “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端木睿恒靠在铺着兽皮的椅背上,双目炯然,注视着沐青阳,“即使他肯出来也是徒劳,千里冰封,我军无法前行,他的军队也是一样,他是铁了心要杜绝与外界相通。” 沐青阳锁着眉头,点点头,“嗯,这我知道。” “你来见我,就一定是有主意了,说吧,我听听看。”端木睿恒移开视线,拿起案几上的一管笔,在指尖随意绕转着。 “我将潜进隆新城去,由内将城门打开。而我们的士兵只要穿上我特制的一种工具鞋,要过冰面,绝对不是难题。” 沐青阳胸有成竹地拿过案几上的宣纸和毛笔,钩钩画画了几笔,纸上呈现出一个怪异的图案。 “冰雪地带中山里居住的村民,上山挖野山参时,常借助这样的工具下山,既节约时间,又能防止脚下打滑。” 端木睿恒饶有兴趣地接过沐青阳递过来的纸张,凝神一看,沐青阳画的是两块方行扁平长木条,在一边还添置了一对犹如拐杖似的小木棍。 “这是?” “此物称之为雪橇,制作与使用上都很简单,将士们一学即会。待夜黑无月夜,士兵们乘此物靠近城门,我带小队高手潜进城去,制造混乱,城中那些人定想不到,我们会主动袭击,手脚大乱间,我便可借此机会打开城门,而后的一切,便交给燕王殿下您来筹划了。殿下以为此计如何?” 端木睿恒仔细看了看所谓的雪橇一眼,抬起头来迎上沐青阳隐隐透着沉着与自信的眼睛,沉声道:“我以为可以一试!” 这一夜,西风作美,刺骨的寒风如刀割般凛冽,天降大雪,撕棉扯絮般洋洋洒洒地倾斜而下。 苍云士兵的士气没有被天气影响一分,所有人脸上都只有满满的喜悦与激动。梅克的三大王子只剩下二王子岱钦一人了,而三个脱离出去的附属国根本不足为惧,只要再拿下岱钦手里的十二座城池,整个梅克,包括整个华云大陆都将属于苍云。而他们,将因为这一役,成为苍云拓宽疆域的一代功臣,被后人千古传诵! 沐青阳擦拭着尹辰逸送她的短剑,眼中神彩淡定,“铿锵”一声,短剑倏然入鞘。她仰起头,望向灰沉阴暗的天空,任凭雪花扑面袭来,面颊上冰冷湿润一片,眨了眨眼睛,呵出一口气来,白蒙蒙地蒸气氤氲在眼前,将她姣好的容颜袅袅蒙盖住。 隆新城城墙上。 “呸!晦气!这么冷的天怎么就轮到咱哥儿几个守夜了呢!”一个浑身包裹得犹如黑熊般臃肿地梅克士兵,嘴里骂骂咧咧地,边跺着脚,边不停地哈着气, “可不咋的呗!”他身边的一名小兵,缩了缩脖子,把领子揪得老高。 一群士兵边不满地发着牢骚,边哆嗦着来回走动。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群身穿白色铠甲的苍云士兵,在昏暗的夜色下,脚踏雪橇,化作幽灵,正以风一般的速度,朝着城门急速飞滑过来。 沐青阳带着一小队士兵攀住城墙,数十个小兵中站出几人来,每两人相对而立,单膝点地,四手叠搭在身前。剩余几人挨个纵身一跳,站到四手托起的支点上,蹲地的两人默契地合力向上一抛,嗖嗖嗖,几个黑影鬼魅般飞上城墙。 城墙前沿正无所顾忌地唠着嗑的梅克士兵们,只觉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已是脖上一痛,血溅当场。 眼睛瞪得斗大,闻声赶来的梅克士兵,望着眼前骤然出现的一群眼神凛冽,神情诡异的雪人,脚下一软,哭喊出来,“苍云人!苍云……” 话未完全吐尽,沐青阳的短剑早已划破他们的喉咙。 铿铿锵锵的跑步声越来越清晰,这说明大批的守城军正在往城墙上上赶来。 “走!”沐青阳清冷的声音划过黑暗的苍穹,所有苍云士兵严峻地点点头,各自朝着既定的目标飞身而去。 沐青阳打开双臂,曲腿跃下城墙,还未落地,迎面扑打来一根火红色的长鞭,鞭的末梢有一把倒钩,银白色的钩尖在昏暗的夜色下,划闪着冰冷的银光。 沐青阳不退反进,双臂夹紧,犹如急速飞翔的羽箭,迎头钻过火蛇鞭甩出来的圆圈里。微微仰首,轻盈落地,右手一抬,锋利的剑尖遥指正在收鞭的无霜。 “别来无恙啊,沐神医!”无霜站定身子,如此冰天雪地中,她依旧是衣衫单薄,一袭艳红色的云衫,映衬着皑皑白雪,将她娇媚的身姿衬托地如火莲般魅惑。 沐青阳眼眸抬起,对无霜的话没有做出一丝回复,冷然的双目直接迎向无霜身后,站在城门前的厉赟轩与残雪。 “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厉赟轩迈着犹如女子一般妖娆的步伐,脚尖轻触雪面,轻若羽毛般轻拂过去,踏雪无痕,他的声音低柔朦胧,夹带着他特有的沙哑感,就仿佛春风扶柳带来的沙沙声,性感而又蛊惑人心,“呵呵,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们了呢?” “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人呢?这不还有我吗?”尹辰逸清醇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手中软剑轻抖,轻飘飘地站定在了厉赟轩与残雪身后,对着前方的沐青阳轻轻眨了眨眼睛。 面上清冷的表情迅速褪去,沐青阳的嘴角欣然勾起。 “哼!”厉赟轩冷然一哼,“无霜,残雪,那个讨厌的家伙交给你们了。” “是!”无霜、残雪齐齐应声,一红一白两道影子急速闪向尹辰逸。 沐青阳握紧短剑,双眸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准确无误地落入厉赟轩的眼中,厉赟轩面色一沉,变拳为掌,飓风般呼啸着扑上前去。 “嘭!”沐青阳防不及防,竟被他一掌击在左肩。虽然厉赟轩已经及时收住了五成力道,但是这一掌还是将沐青阳打得飞退了好几步。 沐青阳趔趄止步,气息猛烈翻滚,未能好好站定身子,已是飞快侧扬开脑袋,面色猝然煞红,“噗——”,冷不防呕出一口鲜血来。 79 大峡谷之险 厉赟轩心神微颤,不可置信地举起手掌来。 借着厉赟轩的这一瞬的失神,沐青阳急速擦去嘴角的血痕,举起短剑毫不犹豫地闪身冲了上去,架住残雪月无霜的攻势,回头对着尹辰逸厉声吼道:“逸!开城门!” “琢儿!”尹辰逸悲恸惊呼,这一喊,将厉赟轩恍惚的心智拉了回来,他倏地回过头,双目落向尹辰逸,星眸中隐约滚翻着冷光与杀气。 沐青阳瞄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厉赟轩,心跳砰然加快,颤抖着声音高声又是一呼,“快!来不及了!” 尹辰逸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城门近在眼前,可他怕,怕他转身间,沐青阳会陷入危险。 “快啊!”沐青阳的声音已是嘶哑尖利,她好不容易以自残换来的一线机会,可千万不能白费了啊。 焦急决绝的声音尖锐地划破雪夜,沐青阳眼看着厉赟轩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球般急射过来,瞳孔骤然紧缩,心跳猛地顿住,脑海里陡然空白一片,未等她意识过来,她的身子已是情不自禁地朝着尹辰逸飞扑了过去。 “开城门!”沐青阳一把将尹辰逸推出了残雪与无霜的包围圈,笔直站住了身子,眼睁睁地看着血红色的火蛇鞭插进了自己胸前。 尹辰逸借着沐青阳的力道,飞身扑向了城门,手里舞出繁华的剑花,守着城门的所有梅克小兵轰然倒地,手指微颤,他不敢回头,一鼓作气拉开了厚重的城门。 蓦地回头,只见沐青阳已被厉赟轩揽在怀中。 “咯咯吱吱”的开门声响在耳畔,沐青阳虚软地呼出一口气,任凭厉赟轩抱着她纵跳离开,希冀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尹辰逸身上。嘴角苦涩地上挑,抖着手掏出怀里的信号弹,使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猛地甩向天空。 信号弹在空中嘭然绽开,之前各自散开的那些苍云士兵们立马从黑暗中现身,去执行安排给自己的任务,在各个重要区域,制造混乱。 轰然打开的城门外,“嗖嗖”滑行来大片大片的苍云士兵,打头的人身穿一袭华贵紫袍,身后插着七柄长戟,手里握着一支冰光流转的长枪,眼中冷光四射,骇人的煞气将闻风赶来支援的梅克士兵吓得浑身冰冷。 “杀!”惊天地呼喊声爆破出来,苍云士兵犹如黑夜幽灵般倏然闪过,黑压压的人群,蜂群般积压向城门。 惨叫声,喊杀声,刀剑交击声,以一片火光为背景,绽响在夜空中。 “报!大王!西城走水了!” “报!大王!东城亦走水了,火势随风蔓延,已逼向此地了!” “报!大王!南城失陷了!” …… 岱钦苍白无血色的面颊上,肌肉僵硬地抖了抖,双拳紧握,愤然砸向身前的案几。 “厉赟轩呢!” “大王!厉……厉公子和他的两名手下已经撤出隆新城了,他说……说请大王马上前去赫阿拉城与他聚合。” 岱钦双目煞红,冰冷恐怖的视线投向出声的一名将士,未等他出口,又一名报信的小兵趔趄着摔了进来。 “大,大王……东西两城,皆已失守,苍云兵已经汇合夹击过来了!” 众位将士连忙齐齐下跪,“大王!我们快撤把!” 岱钦紧握的拳头发出“嘞嘞”的响声,他嘴角抽搐,逼出一个字来,“走!” 隆新城一夜沦陷,但是岱钦手里的其余十一城,却依旧太平,只因为那十一城所在位置太过特殊。隆新城乃是一座独立的城池,占据天险,前方为万里平原,后方为一处大峡谷,易守难攻。十一城皆处在隆新城之后,只要隆新城不倒,它身后那十一城便可高枕无忧。 但是,就算隆新城沦陷了,那十一城也没有那么简单就能被攻陷,原因就在隆新城后的那条狭长的大峡谷上。长长的峡谷只在中间部有一片开阔的乱石堆,其余部位,长而狭小的空间,只能容三两人单骑通过。峡谷上有浓密的灌木丛做天然屏障,适合伏击,若要强行攻击大峡谷,只怕会被伏击之人尽数消灭。所以端木睿恒尽管拿下了隆新城,也依旧对岱钦的剩余十一城毫无办法。 “大夫!快去叫大夫!”厉赟轩小心翼翼地将沐青阳放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撕下衣摆来,堵在沐青阳胸前的血窟窿上。 沐青阳皱着眉头嘤咛,双手覆在外表粗看去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嘴里迷迷糊糊地念叨着,“痛……” “你说什么?琢儿你说什么?”厉赟轩看着自己捂在沐青阳伤口上手掌,不断有鲜血咕咕从指缝间冒出来,胸腔骤缩,眼前血红一片的惨状就如同尖刀剁进了他的心脏。 “痛……”沐青阳蜷缩起身子来,额头细细密密地渗出无数汗珠子来。 “痛!你很痛是吗?”厉赟轩眉头紧皱,昔日频繁挂在脸上的冷酷邪魅的邪笑被心疼与愧疚取代,他抓住沐青阳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该死!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再等一下啊……” “大夫……大夫呢?残雪!”颤抖着的声音,愤然席卷整间房子。 残雪深幽的双目默不作声地在沐青阳身上溜走了一圈,单膝跪下,“主上!无霜已经去接大夫了,她马上就会带着大夫来了。” 厉赟轩血红的双目豁然射向跪在地上的残雪,“别给我说马上!我现在就要看见大夫!” 残雪的背脊僵硬住,连忙转身疾步向外走去,“是!属下立刻就去催!”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告诉无霜,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她的小命,我先记下了。” 残雪脚步微顿,“是。”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沐青阳的嘴唇已是透白无色,她浑身痉挛着,模模糊糊地不住喊着胡话。 “残雪!人呢!”厉赟轩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愤怒的咆哮声几乎要掀起整个屋顶来。 残雪正抓着大夫急急赶过来,老远就听见了那个怒吼声,声音中夹带着的煞气将不明所以的大夫,吓得腿脚一软,更是走不快了。 80 孩子是谁的 残雪冷眉微皱,干脆架住了大夫,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厉赟轩跟前。(.好看的小说) 厉赟轩蹿起身来,揪过大夫的衣领将他一把拖到了床前,“快!她一直喊痛,你马上给她止痛!” “是……是……”大夫忍住胸口磕在床板上带来疼痛,畏畏缩缩地抖着声音,探出一只手来。 “咝?”他倒吸一口冷气,眼睑掀起,诧异地扬眸瞥了沐青阳一眼。 厉赟轩紧张地看着大夫按在沐青阳手腕上的,不断抖动着的两根手指,哑着声音问道:“怎么样?她伤得厉害吗?” 那大夫不知是不是被厉赟轩突然出声给吓到了,浑身一颤,抖得越发厉害起来,“换……换夫人的另一只手看看。” 残雪闻言,立马上前将沐青阳放在内侧的一只手拿了出来。 大夫诊断了片刻,眉头一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倏地缩了回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磕起头来,“大人赎罪!大人赎罪!夫人……夫人身上接连中了两次重击,腹中的胎儿恐有……滑胎之疑。” “你说什么?”厉赟轩身躯陡的晃荡了两下,“腹中胎儿?” “是……是……已有数月之大了……”大夫依旧磕头不已,冷汗滴滴嗒嗒从他额头滑落。 厉赟轩“嘿嘿”一笑,脑海里只闪过“腹中胎儿”四个字,诧异,慌乱,惊喜,种种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激动地上前一步,大手一捞将大夫拎在手里。 “你说的可是实话?” “是……小人不敢欺瞒大人!” 大夫颤声回答,见厉赟轩露出狂喜的表情,手脚虚软,心中一阵惧怕,哭出声来:“大人赎罪啊!小人只是个军医,您让我接骨疗伤还可以,保胎这种事情,小人真是不擅长啊……” “你说什么!”厉赟轩浑身一颤,倏地凝眸,目光冷峻森然。 “夫人……夫人的脉象有滑胎之相……只恐,只恐胎儿不保……”大夫艰难地仰起头来,双脚已然凌空,面颊憋得通红一片。 “住口!”厉赟轩厉声冷喝,“这是我的孩子!将来的真名天子!你听明白了吗?我的孩子,他绝对不会有事!” 残雪低垂着的头颅,猛地抬起,目光幽深地凝向沐青阳,眼中情感晦涩难辨。 “啊!是!是!”大夫抖若筛糠。 厉赟轩面色煞白,手一松,大夫扑通倒地,他蹲下身来盯住大夫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马上……无论你用什么手段,救活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是……小的,小的一定竭尽所能……” 沐青阳的眼睑沉重黏糊在一起,怎么使力都睁不开,脑子里糊涂得像是一锅稀烂的粥,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耳边说着什么“滑胎”、“胎儿不保”之类的话,她悲痛地皱紧了眉头,心下恻然,只觉四周空气稀薄,呼吸困难。(.无弹窗广告) 孩子保不住了,是吗? 端木睿恒,我的孩子若是没能保住,那么就当是我还了你主动请缨的恩情了…… 沐青阳强忍着心中的酸痛,任由眼角滑落一道泪痕,眼前骤然乌黑,总算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第二日,直至傍晚,沐青阳才混沌醒来,感觉身下有种湿漉的异样,胆战心惊地探手一试,指尖上竟是一片黯淡血红。顿时眼前一黑,牙关紧扣,生生地闭过气去。 “琢儿!琢儿!” 耳边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含着她的名字,是你么?尹辰逸?是你在喊我么?沐青阳痛苦地皱起眉头,眼前依旧漆黑一片,不管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厚重的眼皮就是掀不起来。 “夫人!醒醒……大人,夫人若是再这么昏迷不醒,于腹中胎儿有损无益……小的无能,只恐保不住……” 迷蒙间沐青阳猛地一颤,竟是大受刺激地挣扎着撑开了眼睑,眩晕无力地呻吟:“求你……保住……我的孩子……” “琢儿!”厉赟轩疯狂大叫,满脸的心痛。 沐青阳强撑着一口气,抬眼望向厉赟轩,眼前模糊一片,竟是将他看作了尹辰逸,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来,颤抖着手抚上他的眼角,“孩子,我要我们的孩子……救他……” 语罢,眼前昏黑一片,再也没有力气,软软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沐青阳总算是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手指一动,触到了一片柔然的东西,垂下眼眸看去,是一团乌黑的青丝。 指尖一颤,急剧缩回,才到半空,却被人一把抓住。 沐青阳狠狠瞪住厉赟轩,声音虽然柔弱,但是语气里却全是狠厉,“放开!” “琢儿,你终于醒了!”厉赟轩全然不在意,只是温柔地托起沐青阳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咳……”沐青阳气急,气息骤乱,竟是害得自己一口气没咽好,差点岔过气去。 厉赟轩双肩微耸,一声嗤笑溢出双唇,“真是,这么大的一个人了,都要做娘亲了,还这么冒失。” 娘亲?沐青阳僵住,心跳一顿,呼吸变得急速起来,双手猛地覆上自己的小腹。 “你放心吧,我们的孩子没有事!”厉赟轩温柔地抬手,拢了拢沐青阳鬓角的碎发。 我们的?沐青阳倏地抬头,神色惊诧。 “已经四个月了,真好……你有了我的骨肉。”厉赟轩浅笑着将浑身僵硬的沐青阳拥进自己的怀抱。 四个月?怎么可能,之前那个军医说的不是一个月吗?加上后来的一个月,这个孩子最多只能是两个月啊! 沐青阳通体发抖,她没有为自己把过脉,她只是片面地相信了那个军医的话,现在想来,那个军医当时那么惊悚,把错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自从种下冰蝉王之后,受寒气影响,她的月事一直不太稳定,所以在田洋陈村里两个月来未来一次月事,她也为曾放在心上。 难道,这个孩子,真的已经四个月了,这个孩子,不是她和尹辰逸的,而是厉赟轩的! 不!不可能! 沐青阳脸色骤白,死死咬住嘴唇,颤着手,以自己的右手搭上了自己的左腕。 81 暗恋燕王的哲哲 真的是四个月了! 轰!这简直就是五雷轰顶! 沐青阳眼前一黑,太阳穴噗噗跳了起来,头脑里嗡嗡响过一阵尖锐的鸣叫声。 厉赟轩发现了她的不正常,轻轻扳过她的肩膀,盯住她无神的双眸,紧张道:“琢儿,你怎么了?你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马上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天旋地转,沐青阳几欲晕厥,一双手死死地攥住床单,原本镇定自若的冷静面具完全被击溃,她咬唇说不出一句话来,生硬地推开厉赟轩,卷起被子来,蒙住自己的脑袋。 “琢儿!”厉赟轩柔声喊着,轻轻拽了拽被子。 沐青阳虚软地翻过身子,泪水夺眶而出,手掌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心如刀绞,无声地泪雨涟涟。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孩子,现在我该拿你怎么办? 厉赟轩困惑地皱起眉头,只当是沐青阳怀了孕,脾气不好,也不在意,依旧柔声道:“琢儿,你是累了吗?我命人给你熬了燕窝粥,等一下端过来,你喝过再睡吧。” 沐青阳早已崩溃,捂着嘴,呜咽抽啜,泣不成声。 又过去三日,沐青阳整日只是恍惚地躺在床上,看似平坦的小腹用手抚摸,已能感觉明显隆起,感觉像是自己胖了,添了个小肚腩。内心本该欢喜才对,可她却无半丝喜悦,每日都面无表情地咽下所有汤药,嘴里无味,再怎么苦涩的药汁,都及不上她内心的迷惘酸楚。 这一日,厉赟轩一早就出去了。沐青阳无神地睁着双眼,盯着头顶深青色的纱幔看,半新不旧的帘子是由细麻布制成的,上面绣着一些大朵的祥云,虽干净清爽,但制作简单,而且样式粗糙,比苍云国内的最普通的纱幔还不如。 她正盯得两眼酸涩,只觉房门吱呀一响,有人悄然进来了。 脚步虽轻盈,但落地声音厚重,来者之人武功并不高强,不是厉赟轩。 沐青阳兴趣乏乏地翻了个身,合上了双眼。 脚步声在床边止住,一个灵动的目光兴致勃勃地落在沐青阳身上,来人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沐青阳,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沐青阳也不在意,自顾自假寐,就在她以为来人永远都不会开口的时候,一个清澈动听的女声骤然响起。 “你就是苍云国的云罗郡主,沐青阳么?” 这个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沐青阳心中一动,皱眉翻过身,睁眼直视向站在床边的女子。 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袭白衣似雪纯洁,洁白的面纱遮去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粗粗一瞥间,她的双目与塔娜极为相似,都带着星星般璀璨的神彩,只是她的双目中灵动中隐隐约约透着些狡黠与算计,给人一种城府极深的感觉。 女子看清沐青阳的长相,嘴里低低发出一声赞叹,“你比传闻中更动人。” 相比较之下,沐青阳显得很是冷淡,只瞥了那白衣女子一眼,便默不作声地垂下了双眸。她不喜欢这样精明算计的女人。 “你可知道我是谁?” 沐青阳提不起精神,懒懒地拢了拢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好,“不知道。” “我叫做哲哲,我是梅克的五公主,塔娜是我的姐姐。” 原来是塔娜的妹妹,难怪觉得她的声音与眼眸看起来有些熟悉,和塔娜的真是很像。唯一的区别就是,塔娜是莫日根的一母同胞妹妹,而哲哲却是岱钦的一母同胞妹妹。 沐青阳不太情愿地坐起身子来,靠在床头,低低问道:“公主您找青阳有事吗?” “呵呵。”哲哲脆脆一笑,歪着脑袋,用乌黑伶俐的双眸看着沐青阳,“你是苍云的郡主,你一定见过苍云的燕王殿下吧。” 沐青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淡淡点头。 哲哲见此,那双黑曜石般剔透的双目中隐隐约约闪过欣羡,她望着默不作声的沐青阳,落寞地吐出一口气来,“我一直好羡慕塔娜姐姐,她可以嫁去苍云做燕王妃,我若是能再大一些就好了。” 瞧着哲哲说到端木睿恒时,脸上露出来的娇羞姿态,以及口气中好不掩饰地流露出来的崇拜,沐青阳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公主您见过燕王吗?”沐青阳斜歪在床头的身子,渐渐端正。 哲哲摇头,双颊绯红,表情雀跃,“我在哥哥那见过他的画像,他长得好英俊,好威猛!” 但凭一幅画像就芳心暗许,这个哲哲公主还真是大胆奔放。 沐青阳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低声道:“画像与本人毕竟有差距。” “不,哲哲喜欢的并不仅仅是他的容貌,哲哲更佩服他智勇双全!连哥哥那么骄傲的人,都几次三番地称赞他,我相信,他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勇士!” 哲哲激动地脱口而出,见沐青阳面上表情惊异,声音一顿,羞涩地垂下了脑袋。缓缓移步上前,半蹲到沐青阳跟前,低声嗫喏,“让你看笑话了……” 沐青阳的脑袋飞快地运转着,灵动的双眸滴溜溜一转,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望着哲哲的目光暗暗变得柔和,亲昵地拉着哲哲坐到床边,“呵呵,怎么会呢?只是我很好奇,这个屋子外头都是机关阵法,你一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厉赟轩之所以这么放心地留着沐青阳一人待着,倚仗的无非就是屋外的奇阵还有几个机关兽,要想通过那些阻碍进到房间里,除非厉赟轩首肯,否则恐怕不容易。 哲哲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看沐青阳,大约是被她面上温柔可亲的样子感染了,嘴角欢快地上扬,“我知道你在这里,便求了哥哥让他准许我来看你,哥哥便命令厉赟轩放我进来了。” 这个小丫头还真的是迷恋上端木睿恒了,知道她被困在这里,就巴巴的跑来了,是想从她这里知道一些有关端木睿恒的一手资料吧。沐青阳心中一松,多日来的阴霾瞬间消散,她知道要怎么逃脱了。这个可爱的哲哲公主,将是一个很有力的助手。端木睿恒,借你的美色用用吧,究竟能不能成功,就全靠你的个人魅力了。 82 又见岱钦 “所以,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沐青阳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和表情表现地真挚友善,一步一步地试探着哲哲。[] “我……”哲哲害羞地垂下脑袋,扭扭捏捏地移动着屁股,整张脸红透透地几欲滴出血来。心中一面娇羞难耐,一面暗自庆幸还好有面纱盖面,否则所有的羞容怕是都会被沐青阳看了去。 “呵呵。”沐青阳了然笑笑,“你说的没错,燕王殿下的确很厉害。” 哲哲偷偷抬眼,瞄了一眼沐青阳,“他……他长得真的有画上画得那么好看么?” “画像将他画成什么样,我没见过,不敢妄下结论,但是燕王殿下本人确实是长得风流倜傥,品貌卓群,五官刀砍斧削般刚毅,俊朗非凡。” 哲哲闻言,满心喜悦,激动不已,倒像是沐青阳夸的是她似的,“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他的事迹吗?哥哥不喜欢他,总是不愿意告诉我他的事情。” “嗯,我便挑一些重要的告诉你吧!”沐青阳眉眼舒展,望着哲哲,面上神态和蔼可亲。太好了,这个春心萌动的小女孩看来是真的痴迷上端木睿恒了。 “不!不要挑重点,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么?”哲哲慌忙抬起头来,乌黑滴溜的双眸中,神彩绚丽。 沐青阳愕然,而后却是悦然笑开,“当然可以!” 一整天的时间,沐青阳都在说端木睿恒的事情,事无巨细,只要是她知道的,或是道听途说的,能讲的她都尽量说给了哲哲听。并不露痕迹地将端木睿恒完美化,一言一语间逐渐将他塑造成一个雄韬伟略,举世无双的英雄人物。看着哲哲眼眸中的神彩一点一点地变得璀璨起来,沐青阳心中说不出来的欣喜。 天色逐渐昏黄,沐青阳总算是说得累了,乏乏地眯起了双眼,无力地冲着哲哲抱歉一笑,“公主,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哲哲意犹未尽地抬头看了看天色,脸上滑过一抹失望,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我明日一定再求哥哥让我来见你!” 沐青阳嘴角的笑嘎然僵硬,摸了摸自己干哑难受的嗓子,尴尬地点了点头,“嗯,公主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青阳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嗯!嗯!嗯!”哲哲喜悦地跳起身来,突的弯下腰上前抱住了沐青阳,“谢谢你!你真好!我今天好高兴!” 沐青阳怔住,心头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看似颇有心机的哲哲公主其实与塔娜一样,都是毫无城府的善良姑娘。可惜,她们都注定受人利用。沐青阳咬唇,不敢想像哲哲若是知道自己如斯友好地待她,不过是想借着她逃离这里,心中会多么地难受。 哲哲丝毫没有感受到沐青阳心中的纠结,大咧咧地冲着沐青阳弯眼一笑,蹦蹦跳跳地摆着手蹦向房门。只是未等她将手放到门闩上,门却是由外让人打了开来。 “嗬!”哲哲双目圆睁,吓得后退了一步,一声惊呼溢出双唇,“哥哥!” 沐青阳原本闲适地躺在床上的身子,闻声骤得僵硬。 脸色苍白,嘴唇鲜红,外表阴森骇人的岱钦坐在轮椅上,由两个梅克大汉抬着,进到房间里。 “哥哥,你怎么来了?”哲哲诧异的上前一步,捂着嘴表情疑惑。 岱钦冷冷抬眸,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并不说话,视线飞快转移,犹如利箭般倏然刺向沐青阳。 沐青阳平息住呼吸,撑着床板,缓缓坐起身子来,清冷的眼神毫不示弱地迎上岱钦,“二王子,别来无恙。” “哼!”岱钦阴狠暴戾地双目,爆发出惊悚的暗红色,双手飞速拂过身下轮椅的轮子。一阵凛冽的阴风扑面而来,沐青阳被逼得闭上了双眸,只是身子却挺得笔直,不为所动地直面岱钦的怒火。 下颚突兀而至地剧痛,迫使沐青阳不由自主地仰起了头颅,湿热但却森然的气息扑打在她的额上,岱钦阴冷的笑声犹如魔咒般萦绕在沐青阳耳畔,“别来无恙?哼,你该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哥哥!”哲哲惊惧地捂住了嘴。 “将她带下去!”岱钦皱眉,头也不回吩咐到。 “是!”那两个抬轮椅的大汉立马应声。 “哥哥!”哲哲惶恐地后退了一步,“不要这样!” 未等哲哲将话说完,两个大汉已经上前,一左一右地夹持住了哲哲,不顾她的厉声惨叫,将她一把拎起,带了出去。 沐青阳强硬地直视岱钦,嘴里一字一顿地说道:“二王子,你莫非忘了,我现在并不在你手中,囚禁我的人是厉赟轩,而不是你!” 无论这句话能不能使自己摆脱岱钦的魔爪,沐青阳内心所真正的并不是这个。她要的是最好这句话能使岱钦与厉赟轩之间心存罅隙,两人貌合神离,她才能创造机会逃离。 果然,气窄的岱钦,面上一僵,嘴角的肌肉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两下。 “这是在我的地盘,厉赟轩要保你,还得过我这关!” “呵呵。”沐青阳嘴角微翘,皮笑肉不笑地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来,“二王子的意思是,厉赟轩想要带我从你眼皮底下离开,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岱钦面色愈发阴沉,沐青阳娥眉上挑,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二王子如此自信的话,我们不妨试一试!” “你最好不要激怒我!”岱钦咬牙,手里的力道缓缓加重。 深受重伤的沐青阳无力反抗,眼睁睁看着扣住自己的下颚那只白得恐怖的手上,指节泛白,层层加深。 整个下巴被掐捏地发了疯似的痛,她能听见自己下颚的骨头嘞嘞响着,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疼痛。 岱钦看见沐青阳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快意地尖声笑了起来,“哈哈!厉赟轩算什么,有他保你又如何?我依旧可以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83 你在谋划什么 尖利狠毒的诅咒声在耳畔疯狂地盘旋,就在沐青阳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时候,一个冰冷但不失邪魅的声音突兀插了进来。 “大王!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动我的人,你莫不是忘记了吧?”厉赟轩血红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门口。 岱钦倏地回过头去,冷哼一声,散去手里的力道,操控着轮椅,慢慢朝门外而去。两个大汉连忙上前,正要抬起轮椅,厉赟轩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王,赟轩说话,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大王,莫要不把赟轩的话放在心上。” 岱钦放在轮椅把手上的手,蓦地攥紧。 端木睿恒正与端木乾瑾一起在帐中研究地形,蓦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营帐里。 “是你!”端木睿恒冷然抬头,冷冽的双目噌一下落在尹辰逸身上。 “我是来献计的。”尹辰逸神情冷漠,一脸疲惫,声音却是依旧刚劲有力,磁沉的嗓子,好似落地的玉石般铿锵有力。 “献计?”端木乾瑾抢白,毫无耐心地皱着眉头,“什么计?” 尹辰逸没有看他,而是直接走到端木睿恒身前,将他手里的地图转了个个,面朝自己。修长的食指划起一道优雅的弧线,笔直的指着隆新城后的那条大峡谷,指尖缓缓移动,落在了峡谷中间那大片乱石堆上,缓缓说道:“欲要夺取赫阿拉城,必须险攻,玄机就在这里。” 他顿了顿,继而道:“先由率领一队人马为先锋,冲进大峡谷,将岱钦的部队诱出城来,务必保证到时候可以及时撤退至峡谷中部的乱石堆中,以乱石为屏障,藏匿不出。等岱钦的部队中计率军出击后,立即率领剩余部队从后方夹击过来,躲在大峡谷部队便在同一时间现身,两支队伍汇合一起,将岱钦的部队包围在中间,自可打他个头尾不得兼顾。岱钦大军沦陷,自可直捣黄龙。” 尹辰逸收回手来,幽深的双目爆射出道道寒光,直视端木睿恒,“你要为了她,试一试吗?” 冰削寒玉般的深邃眼眸,丝毫不带半点热气的紧锁在他身上,端木睿恒默不作声,心中暗自权衡利弊。 这是一招险棋,但无论如何,它都是一个必然要执行的一步。不管是为了统一大计,还是为了救出沐青阳。 四周寂静,冷清清的听不到半丝人气儿,过得许久,那威严冰冷的声音终于开口:“你的这一计很好!” 尹辰逸面色稍缓,未等端木睿恒再说点什么,身形骤动,帘子微晃,人影已是消失不见。(.) “四哥!这样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同意!”端木乾瑾按住革质地图,连连摇头。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要再说了,我不同意!” “乾瑾!”端木睿恒抓住端木乾瑾压在地图上的手,用力拔开,面上表情严峻,一字一顿道,“你知道的,这是唯一的办法,若我们不试,剩余十一城,永远都拿不下来!”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我不信!”端木乾瑾抓起地图,颤着手在地图上来回寻找。 “好了!”端木睿恒把住端木乾瑾的双肩,“就算我们的粮草等得了,你知道的,青阳等不了……” 一句“青阳等不了”犹如一把利刀硬生生刺进了端木乾瑾的心脏,他无力地蹲坐在地上,面色苦楚,泫然欲泣般愤然低吼:“四哥,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将青阳牵扯进来!” “我不会让她出事的,”端木睿恒平静地叙述,将地图缓缓卷好,“司南,传我命令,命诸位上将军立马来我帐里商讨军情。” “是!”帐外传来司南波平浪静的声音。 很快所有的上将军都到期了,端木睿恒冷声叙述完他的整个计划,环顾一圈,将所有将领面上各异的表情一一收在心中,肃声道:“诸位可有异议?” “四哥!我讨命率领先锋诱敌!”端木乾瑾单膝跪地,眼中神色严肃认真。 “不可,诱敌任务艰巨,由本帅亲自率领。” “四哥!”端木乾瑾仰首低吼。 “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大家若没有别的意见便下去准备吧!”端木睿恒一甩衣袖,背过身去。 端木乾瑾没有起身,凄怆黯淡的声音,幽幽响起,“四哥,你喜欢青阳是么?” 端木睿恒高大威猛的身躯僵住,倏地回过身来,“她是太子侧妃!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会害了她!” “害了她?呵!”端木乾瑾笑声诡异,拍去衣衫上的灰尘,晃晃悠悠地站直身子,伸出一指来直直指住端木睿恒,嘶哑着声音低吼,“每一次都是在她出事了,你才去救她,以你的能力,我不信,你就保护不了她!” 端木睿恒皱眉,面色冷峻,双目凛冽,警告般盯住端木乾瑾,“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呵呵!你和父皇一样!你们都一样!我不管你在谋划着什么,但我告诉你,你若是伤害了青阳,我们的兄弟情谊,就此一刀两断!”端木乾瑾表情扭曲狰狞,指着端木睿恒的手指微微抖动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恨!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端木睿恒面色黑沉,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睛里,各种神彩倏忽闪过。 “不要把我当傻子!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一早就什么都知道!父皇要借青阳除掉你,那么你呢?你又是要借着青阳得到什么?” “乾瑾!你疯了吗?” “哼!我没疯,我比谁都清醒!”端木乾瑾愤然冷哼,扭过身子,头也不回地退出营帐,夹着雪的西风将他的最后一句话刮到端木睿恒耳边,“你最好是能把青阳救出来,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端木睿恒眼神幽然地注视着飞快消失的人影,双手悄然在身侧握成拳头,力道猛烈,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泛白的骨节,嘞嘞作响。 84 你俩有私情 端木睿恒率领着一队精锐人马,按照事先部署好的计划,突然冲进大峡谷.岱钦那边毫无准备,峡谷上埋伏着的弓箭手竟是被这旋风般突兀涌进来的人马,惊得一时没有动作。待到领头人扬刀大喝,才一个个骤然清醒,群蜂般的羽箭,飞速射出去,密密麻麻罩头盖下。 “大家小心!”端木睿恒举起盾牌,冷声大喝。 身后的所有士兵齐刷刷举起了盾牌,一鼓作气朝前跑去,有不少被羽箭射中的,若是未及要害,便咬牙挺了住,若是不幸倒地身亡的,身后的人,立马就会毫不留情地踩踏过去。 这是不顾一切的决绝,整队人马轰然跑过,席卷起满地的黄沙,遮天蔽日般蔓延在半空。 接到消息的岱钦满脸阴森,阴戾的双眼凝向一脸闲适地坐着喝茶的厉赟轩。厉赟轩抬头瞄了他一眼,“别理他,放他过来又如何?他攻不进来的,等到了城门下,剩下的不过是些残兵罢了。” 岱钦不置可否地冷笑,“领兵的是端木睿恒本人!” 厉赟轩姿势不变,嘴角微翘,居然嗤笑出来,“是谁还不都一样,你别搭理他就是了。” “这是除掉端木睿恒的最好的时机。”岱钦冰冷的双眸里爆出炽热的杀气。 厉赟轩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面上犹豫一闪而过,“端木睿恒迟早会被你除掉,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我又何必放着到嘴的肉不吃?” 厉赟轩嘴角微掀,还想再阻拦,可是岱钦却一脸不耐地摆手,示意厉赟轩不必多说,很明显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呵呵,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说什么也是徒劳,那么预祝你旗开得胜吧。”厉赟轩放下茶杯,拂了拂毫无灰尘的衣袍,起身走了。 岱钦阴蜇的双目一直尾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隐在拐角处,才恨恨地收回视线。 厉赟轩,你我合作,各取所需。我虽诸事与你协商,但不代表着我就怕了你,你最好掂量好自己的分量,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厉赟轩自然是感受到了岱钦阴森冰冷的注视,他脚下步伐未停,嘴角毫不在意地翘起,对于岱钦警告般的注视,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哲哲战战兢兢地从回廊尽头探出一个脑袋来,虽然昨日岱钦狠厉地禁止她再来找沐青阳,但是她却忍不住内心的渴望。明知危险,却也顾不得。 通往沐青阳房间的一整条回廊静静悄悄,了无人声,强风将雪花刮地胡乱飞扬,密密麻麻铺满地面,哲哲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来,轻手轻脚地放了下去,积雪纤薄,一个浅浅的脚印落在洁白的雪面上。[.超多好看小说]哲哲拍了拍心跳飞快的胸膛,喘了一口气,正欲再迈出一只脚,忽的肩上一沉,一只冰冷的手突的搁在了上面。 哲哲粉色的脸骤然失色,“哇”地一声尖叫,捂住脸,蹭蹭蹭后退了好几步,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深埋着头不敢看向来人,双肩惊悚地急剧颤抖着。 “呵呵……”清冷的笑声蓦地响起,厉赟轩缓步上前,伸出一只手来,“公主,您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呢?” 哲哲哆哆嗦嗦地移开遮脸的双手,她瞪大了眼睛,灵动的双目里满是恐惧,犹如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急剧后退,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踉跄着逃离。 “呵!这两兄妹今日怎么都这么奇怪。”厉赟轩瞟了一眼哲哲狼狈的身影,无趣地摇了摇头。 “吱呀。” 开门声并不响亮,但是没有睡着的沐青阳很快便睁开了眼睛,微微仰头一瞄,眼前闪过一道红影。沐青阳皱眉,飞快躺下身子,将被子撩高,遮住半张脸。 沙沙的脚步声轻而虚飘,只片刻便到了床头。 厉赟轩面带笑容,戏谑道:“睡了这么多天了,还没睡够么?” 沐青阳只当是蚊虫嗡扰,全身紧绷,丝毫不动。 厉赟轩继续笑,“呵,看来是真睡着呢,那好吧,本来还想和你说说那燕王的事情,只是打搅到你睡觉就不好了,我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语罢,当真脚下一转,就要离开。 沐青阳藏在被窝下的手,悄然攥紧,克制了半响,抬手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厉赟轩脚步顿住,娇俏的薄唇性感地翘起,眼露笑意,缓缓转过身来,“呀,原来你没睡呐!” 沐青阳懒得与他起口舌之争,眉梢微敛,肃声道:“说吧!” “咦?说什么?”厉赟轩露出困惑的表情,撩起衣角来,坐上了床头。 “燕王的事情。” “哦,燕王啊!”厉赟轩抬起手来,以食指勾起沐青阳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来缠绕去,“你知道苍云皇室里是怎么传言你和燕王的吗?” “不知道。” 沐青阳皱眉,伸手欲从厉赟轩手里夺回发丝,厉赟轩面色一沉,倏地抬头,扫了沐青阳一眼,手里力道骤得加大。 沐青阳背脊顿僵,只觉他的目光犹如刀光剑影般让人寒栗,一丝恐惧感陡然袭上心头。 厉赟轩感受到了沐青阳的僵硬,心下懊恼,连忙卸去力道,“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你怕我。” 沐青阳暗暗心慌,躲开他灼热的视线,低声道:“告诉我燕王到底怎么了?” “你可真是关心他。” “我没有。” 冷汗爬满了后背,沐青阳僵硬地否认,厉赟轩不冷不热的语气下暗藏着的汹涌,刺激地她头皮发麻。 “呵呵,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说到皇室里的人都是怎么说你和燕王的。”厉赟轩抬手摸了摸沐青阳微微隆起的小腹,面上稍稍露出一些暖色,“他们说燕王与你早有私情,为了你主动请缨不算,还动用了他的独门武器,火炮,可谓是用情至深啊!” 沐青阳按捺住内心几欲爆发的恐慌,急急道:“我们没有私情,他们只是胡乱猜忌罢了。” 厉赟轩猛地抬头盯住了沐青阳,幽黑的眸光闪动,那张俊朗的脸上竟如同罩上一层千年寒冰。沐青阳打了个哆嗦,面部肌肉陡然僵硬,整个身子犹如被点住穴道般一动不敢动,只有掩在被子下的指尖微微颤动不已。 85 这是给我儿子的 沐青阳不敢移开视线,只能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任厉赟轩用诡异骇人的眼光层层透视她,感觉他放在她小腹上的那只手犹如火焰般灼热。(.无弹窗广告)就在沐青阳内心已经恐惧到极点,几欲爆发的时候,厉赟轩却是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沐青阳愕然。 “呵呵!你看看你,我都说了不要怕我了,我又不是猛虎恶龙。”厉赟轩的语调虽然带着笑意,但面上的落寞却也难以掩饰,他伸手摸了摸沐青阳冰冷的额头,低低一叹,“我不会伤害你的。” 沐青阳僵硬地点头。 “一个时辰以前端木睿恒率领五千人马,冒险突进大峡谷,现在怕是已经和岱钦的人马撞上了,一番恶战是少不了了。” 厉赟轩仔细地观察着沐青阳的面部表情,见她听完这个消息后,脸上除了震惊以外,并无他不愿看见的感动与心疼,胸腔紧绷着的一口气,倏地泄去。 唇瓣欣然翘起,厉赟轩面上闪过一抹狠厉,用带着一丝嘲弄的语气冰冷地说,“岱钦恨死了苍云,对于这个攻夺了梅克几乎半壁江山的燕王,他定不会心慈手软。燕王,他这是在自取灭亡。” 脑海里嗡一声,沐青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浑身血液骤得停滞。轻咬唇瓣,心中反复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端木睿恒他不是一个会冲动坏事的人,他一定想好了计策才这么做的。 尽管她极力要说服自己,但是厉赟轩脸上嘲弄的表情,以及他狂妄的语气,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这一次,事情绝对不能那么简单了。 厉赟轩的心情似乎突然转好了,他清俊的眉毛愉悦地舒展着,抓过沐青阳冰冷的手来,五指张开,轻轻一拨,清脆的玉石击打声叮咚响过,一串血红色的串珠滑落沐青阳皓白的手腕。 沐青阳诧异地朝自己的手腕看去,未等她发问,厉赟轩已是主动开口解释道:“你要的血脐玉。” 血脐玉!沐青阳眉梢一跳,脑海里闪过那日在赤云峰上她所说过的一句话。 “要知道窥天珠的秘密,就拿你的血脐玉来换。” 沐青阳心神微颤,厉赟轩他对窥天珠起了心思了! 想到这里,沐青阳只觉手腕上那串鲜红的玉石,犹如灵蛇般阴冷恐怖,她像是被烫到手似的,飞快剥下那串珠子,扔在床单上,冷声道:“我不要了,你拿回去!” 厉赟轩微翘着的嘴角,倏地收敛,速褪去,一抹阴蜇蒙了上来,冰冷而又凌厉地发问:“为什么?” 一想到窥天珠,沐青阳对厉赟轩的所有惧意瞬间消散,她冷傲地直面厉赟轩的狠厉,冷声反问:“你又是为什么要给我血脐玉?你厉家的传家之宝,难道就这么不值钱,任你随意送人?” “卫予琢!”厉赟轩咬牙。 沐青阳面色深冷,一字一顿道:“你的东西,我不稀罕!” “嗤——”未想到厉赟轩竟然气极反笑,他嘲讽般斜眼扫了沐青阳一眼,视线下移,落到沐青阳的小腹上,笑道:“谁说是要给你了,我是要传给我的儿子的。” 沐青阳呆愣住,僵硬地移动视线,看着厉赟轩将嘴凑到她腹部,对着她的肚皮柔声道:“宝宝,爹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你了。” 然后他眉梢带笑地将串珠再一次套进了沐青阳的手腕。 手腕处骤然一凉,沐青阳心神剧颤,只觉厉赟轩套住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她的心脏。颗颗圆润的珠子,犹如突然长出尖刺来一般,硬生生地扎进了她的心房血肉之中。 端木睿恒率领手下五千人,终于冲过了峡谷前端的埋伏区,而真正的激战,却才刚刚开始。 “冲啊——”端木睿恒华贵的紫袍上已是血迹斑斑,好几处衣角已经破碎,他高扬着手臂,催动内力,将响声传遍整个大峡谷。 在城墙上做着指挥的岱钦,在听到这个刚劲有力的声音的瞬间,面色陡然剧变,他咬牙举起令牌,狠声道:“所有将士听命,务给本王将那帮苍云恶狗截杀殆尽!” “是!” 城门轰然打开,整齐列队的梅克士兵杀气腾腾地举着兵器,冲出城门。 端木睿恒的军队已然超过了乱石堆,迎面蔓延过来一片滚滚黄沙,端木睿恒再次扬臂高呼,“苍云的好男儿们,跟我冲!杀!” 石破天惊般气势,灌注给他身后的将士们无穷的勇气与力量,他们将目光盯在眼前那一抹醒目的紫色上,一声几欲震碎山河怒吼声随即响起,“杀!” 两队人马砰然交击,冰冷的兵器交接声乒乒乓乓响起,马匹嘶鸣声,喊杀声,呼号声,各种残酷冷冽的声音交织成一曲悲壮的曲调。 梅克来人在数万以外,端木睿恒率领的五千人马,再精锐也在人数上吃尽了亏头。尽管所有将士都死命拼杀,但是渐渐地已经有了落败的趋势。 “所有隐卫听命!”眼看着时机到了,端木睿恒一面斩杀梅克兵,一面挥动战旗,舞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来。 收编在队伍里的隐卫正厮杀地起劲,闻声连忙默契地往两队人马交战的前端移去,看样子是想留下做掩护,便于剩余人马退到乱石堆中。 “其他人跟我走!”端木睿恒眼瞅着局势已然达到要求,不再恋战,抽紧缰绳,扬枪指着前方,一马当先,冲出混乱的战阵。 所有将士有条不紊地按照上级的指示去执行命令,且战且退,一群人慢慢退进了乱石堆中。 有乱石做掩护,一大群人很快就消隐在巨石之后,隐卫们见此,极具组织地飞速朝着梅克士兵来的那个方向撤退开去,将数万梅克士兵留在原地,恍然无措。 “将军?我们怎么办?”副将驱马上前,茫然提问。 “先把消息传回去!” “是!” 86 美人计 领兵的将军是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壮汉,约莫三十岁左右,下半边脸被浓密的髯须覆盖,形象干练威猛。他炯然有神的双目在乱石堆中穿梭巡视,面上表情严肃。 乱石区里的乱石多而混乱,面积宽广,若是强行攻打进去,数万人马极容易被分散开来,继而被各个击破,只怕是会中了端木睿恒的埋伏。 岱钦的命令很快就被传递回来,传命小兵附到髯虬将军耳边道:“大王有令,先困住他们。” 髯虬将军浓眉微皱,略一点头,将命令传达下去。显然,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这时,乱石堆中忽的窜飞出来一支信号弹,升至高空,嘭然绽开。髯虬将军面色骤变,高声疾吼:“大家小心!” 他身后的士兵们被他惶恐的声音惊得神色慌张,齐齐僵直了身躯,握紧兵器,草木皆兵地四处乱瞄。 可是,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什么突发事件也没有发生。 髯虬将军面色稍缓,警惕地四处张望着,心中疑惑不已,那个火花是信号弹没错啊!总不能是误发吧,端木睿恒到底在搞什么鬼?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端木睿恒比他还要茫然! 端木睿恒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单单用疑惑来形容了,说好了信号弹一射出去,端木乾瑾便随即率领剩余人马从后面夹击过来的,怎么会,都过了这么久还没有一点动静! 端木睿恒的面色阴沉下来,脑海里闪过端木乾瑾甩手跑出营帐之前说的那些话。(.) “呵呵!你和父皇一样!你们都一样!我不管你在谋划着什么,但我告诉你,你若是伤害了青阳,我们的兄弟情谊,就此一刀两断!” “哼!我没疯,我比谁都清醒!” “你最好是能把青阳救出来,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端木乾瑾,你疯了吗?我这正是在救青阳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端木睿恒肃穆的脸上闪过一抹揪心的伤痛,昔日的兄弟情谊,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那个打小就与他交心相处的六弟会害他!端木睿恒握枪的手缓缓收紧,泛白的骨节宣示着他内心疯狂的悲痛与愤怒。 不!不是乾瑾,一定不是乾瑾! 是他! 蓝玉! 父皇,你终究还是不肯相信我。 火炮的制作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鸽组早已解散,我手下的隐卫也已经收编到军队里了,你为什么还要将我赶尽杀绝! 端木睿恒的心叫嚣着疼痛,牙齿狠狠咬上唇瓣,倏然滚落在地鲜血,宣告着他内心的伤痕已然决裂。 父皇!父皇! 端木睿恒绝望地闭上了双眸,内心在疯狂地怒号。 不知过了多久,他握紧的双拳终于松开,眼睑掀起,露出血红色的双目,灼灼的目光缓缓移向天空。 湛蓝色的苍穹中滑翔过一只巨雕,巨雕金色的瞳孔盯在端木睿恒身上,双翅急剧扑打了几下,猛地朝端木睿恒飞扑过来。 端木睿恒扬起手臂,让雕稳稳落在上面,从怀里掏出一张细小的纸片,塞进雕爪上系着的小竹筒里。然后轻抖手臂,放任雕离去。 他注视着雕扑向赫阿拉城,身影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嘴唇冰冷地掀起,狠厉地吐出一句话来:“父皇,这是你逼我的,这是你逼我的!” 三日过去了,哲哲没有再来过一次。外面的局势到底现在如何?端木睿恒突击进来以后发生了什么?赫阿拉城至今太平依旧,他会不会已经被抓了? 沐青阳无从得知。 她面上表情一日比一日肃然,心中的煎熬终于再也无法忍受。 内心的恐慌以及被紧闭在房里无法与外界接触的憋闷,犹如蚁虫咬噬心智般让她几欲抓狂。目光早已不复往日的清冷,逐渐闪烁出烦躁与苦闷。 她望着坐在一边满脸闲适地看着书的厉赟轩,心中对他的惧意逐渐被狂躁与焦虑取代,心神一定,咬牙狠心下了一个决定。 “厉……厉赟轩。” 沐青阳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离她并不远的厉赟轩听清楚。 厉赟轩挑眉,将书放下,“什么事?” “可以过来一下吗?”沐青阳低下头颅,露出一抹不胜娇羞的姿态。 厉赟轩恍然心动,从未见过沐青阳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娇媚温柔的样子。他嘴里“嗯”了一声,身子早已不自禁地站了起,迫不及待地朝着沐青阳走了过去。 “琢儿,怎么了?”厉赟轩低低一笑,伸手抬起沐青阳的下颚,柔情似水地凝住她美丽的双眸。 沐青阳掩在被子下的一只手,骤得攥紧,胸腔紧憋,晦涩难耐,偏偏面上却不露声色,她轻掀嘴角,露出一抹极尽娇美的笑容来,声音亦是刻意放得极为低柔。双目莹莹闪动,抬手抓住厉赟轩的衣袍,语气中半是撒娇半是哀求:“总在房里带着,太憋闷了,可不可以带我出去走走?” 厉赟轩本已迷醉涣散的双目,倏地一敛,面上笑意未减,放在沐青阳下颚上的手微微移高,在她嘴角边轻轻揉搓,摇头道:“琢儿的身体未曾康复,还是好好在床上躺着休息的好。” “你忘了吗?我是神医啊,我身上的伤早就已经好了。”沐青阳不得不承认,梅克的大夫的医术实在是太烂了,她左肩上的伤,要不是她清醒后,要求换了药方,恐怕到现在还不能愈合。 厉赟轩淡笑不语,依旧摇头。 沐青阳微微嘟起嘴吧,抓着厉赟轩衣摆的手左右摇了摇,“真的已经好了,不信你可以找大夫来看看。” 厉赟轩双目落在沐青阳娇俏撅起的俏唇上,眸色微暗,沙哑而又磁性的声音变得朦胧起来,“今日的琢儿似乎与往日不大一样了。” 87 惊险 沐青阳背脊微僵,心中懊恼,自己不太会演戏,力度上掌握地还是太差,只怕厉赟轩已经有所怀疑了。(.好看的小说)她想到他狠厉的手段,以及对他对她的伤害,心中惊惧不已。像他这样危险可怕的人,若是将他逼急了,反过来苦得只会是自己。可是,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了,她也就没有什么回头的余地了,索性就将戏演得再大胆一些罢。 沐青阳以愈加柔媚的笑容掩盖去面部的僵硬,微微将脸侧转开,哀婉道:“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事情与其苦苦拒抗,不如顺其命运。” 厉赟轩眸中神彩诡异,嘴角邪邪上翘,笑道:“哦?不知琢儿说的有些事情指的是什么事情?” 沐青阳抬头,娇羞地瞄了厉赟轩一眼,涩涩地飞速低下头去,低低一叹,“孩子都已经四个月了,我……我还能怎么办……” 厉赟轩不露声色地凝视着沐青阳姣美的侧脸,邪魅地眯起双目,身子前倾,声音幽深沙哑,“呵呵,自然是嫁给我了,我们的孩子怎么能没有名正言顺的父亲呢?” 湿热暧昧的气息喷打在沐青阳耳廓边,沐青阳的心跳砰然加快,耳边不断加重的喘息声,犹如一只无形的魔爪,掐捏住她的心脏,使她困闷窒息。 沐青阳显而易见的僵硬刺激到了厉赟轩,他眸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伸手钳住沐青阳的下巴,强制抬高,使她直视他,声音虽然低柔但却隐隐透着迫人的压力,“怎么?你不愿意么?” 沐青阳暗暗心惊,狠狠咬牙,压制住心中的惊恐,悄悄在心中深呼出一口气,大有一副欲要慷慨就义的决绝。她柔柔抬起双臂,圈住厉赟轩的脖颈,娇羞羞垂下眼眸,掩去目光中的颤意,故意反问道:“你说呢?” 厉赟轩愣住,呼吸骤得加快,那双柔嫩胳膊在他脖颈初微微晃荡着,犹如春风袭人般搅得他心中挠痒难耐。 沐青阳及时又是低低呢喃了一句,“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跟了你了,倒是你,可千万别喜新厌旧辜负了我。” “琢儿!”厉赟轩沙哑着嗓子,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炽热的手掌倏地扣住了沐青阳的后脑,另一手微微使劲,将沐青阳拉进了他的怀抱,“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沐青阳心跳一滞,说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可是她偏偏又没有别的办法。双拳猛地攥紧,愧疚与羞辱感在心间泛滥。 尹辰逸,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只能这样,我只能用这个办法,只有这样才能削弱厉赟轩对我的戒心。 沐青阳闭眼默默忍受,一颗心透凉无力,仿佛被人瞬间掏空了去。耳垂骤得袭上一股湿热,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琢儿……”厉赟轩喘着粗气,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 他呢喃着,掰过沐青阳的脸,滚热的手指在沐青阳双唇上流连,“你知道么?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简直就是一只邪恶的妖精,打我第一眼见到你起,我的心就被你偷走了,再也拿不回来……” 唇上倏地一湿,厉赟轩火热的唇瓣猛然覆了上来。 沐青阳的心颤抖了一下,手指冰凉,眼眶慢慢被水汽湿润。任由厉赟轩的唇在她的唇上反复辗转,逐渐加深。 恐惧感真正传到她脑海中时,厉赟轩已经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外袍的扣子轻易地就被他用手扯开,裸露的肌肤触到凉薄的空气,她打了个冷战。 “琢儿……琢儿……你是我的……”厉赟轩颤声呢喃,滚烫的双唇侵上沐青阳的锁骨。 酥痒和恶心感一起涌进沐青阳心里,沐青阳狠狠咬住了双唇,冷汗在这一刻涔涔逼出,沁湿全身。 她以为忍忍就可以了,这一刻才骤然发现,她接受不了! 厉赟轩呼哧呼哧地大声喘着粗气,汗湿的大手抚摸着沐青阳的脸颊,充满怜爱的眼眸对望着她,声音喑哑地颤抖:“琢儿……你好美……” 沐青阳全身紧绷,恶心感随之传遍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层层泛起细小的疙瘩。 “我会等你……答应我,这期间你会好好的……”尹辰逸的话还在耳边萦绕,沐青阳心中酸涩不已。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再想想,一定有别的办法的! “厉赟轩!” 凄厉的尖叫声陡然响起,厉赟轩不满地抬起头来,深沉的双眸里汹涌暗藏。 沐青阳惊恐地看着厉赟轩,“孩子,会伤到孩子的!” 厉赟轩望着她,嘴唇紧抿,双眼微眯,不发一言。 沐青阳心中愈发紧张,惶恐地挪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厉赟轩。心跳越来越快,就在她以为厉赟轩会毫不顾忌地强要她的时候,却惊觉身上一凉。厉赟轩倏地松开了按住她的手,转而牢牢抱紧了她,紧贴的肌肤间满是黏湿的汗水,濡湿的唇在她脊背上辗转舔舐。 “琢儿……来日方长,我不会急在这一时的,反正,你只能是我的!” 厉赟轩霸道而又犹如宣誓般的声音在沐青阳耳边回荡。她抑制住内心的惶恐,悄然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强要她,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开始有些信任她了? 沐青阳一动不敢动,直到感觉到厉赟轩贴着她的肌肤的温度恢复常温。 “厉赟轩……”沐青阳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凝向厉赟轩,“好冷,我要穿衣服。” “嗯。”厉赟轩嘴里答应着,手里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依旧是牢牢地抱着沐青阳。 沐青阳皱眉,挣扎了几下,却只是徒劳,他的力气很大。 “别动!”厉赟轩沙哑着声音低吼。 沐青阳僵硬住,感觉到他的体温开始节节攀升,她再也不敢挪动一下。 厉赟轩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猛地松开手,从床上跳起身来,不敢再看沐青阳一眼似的,逃出了房间。 沐青阳连忙手忙脚乱地捡过衣服,飞速穿好。 过了好一会儿,厉赟轩才面色低沉地回来。 沐青阳悄悄将被子撩得高了些,面上依旧带着娇美的笑容,深情而又温柔地凝望着厉赟轩。 “赟轩……”她轻启双唇,柔柔吐出两个字来。 厉赟轩呆愣住,深深沉醉在沐青阳的柔情里,恍然无法自拔。 “呵呵!”沐青阳娇柔低笑,轻轻抚摸着小腹,撅嘴抱怨道:“我真的太难受了,总在屋里待着,好闷呢!我们的孩子将来要是不健康,或者脾气不好,我将来可是会告诉他实情的!就说他爹爹狠心,总困着他娘亲!” 厉赟轩神色微变,宠溺地望着沐青阳,无奈地摇摇头,“好呀!居然拿孩子来威胁我了。” “哼!谁叫你那么狠心!”沐青阳按捺住内心翻涌的恶心感,继续用她能发出来的最嗲的声音,俏声抱怨。 “好!好!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就是了,梅园里新开了几株梅树,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 沐青阳雀跃地一跃而起,那副毫不做作地娇憨之态,晃得厉赟轩心神震颤。 他怔了怔,魂不守舍地喃喃道:“多穿点,外面凉。” 终于走出来了,沐青阳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扫过门外的机关与阵法,暗自在心中琢磨着破解之法。 厉赟轩始终小心翼翼地把着沐青阳,深怕她脚下打滑摔着了,残雪与无霜两人悄无声息地跟在后头。 四人走得极慢,足足走了近两炷香的时间,才走到厉赟轩说的梅园。 沐青阳远远扫了园中的小亭子一眼,一个雪白的身影撞进眼帘,她心神微动,一抹喜色好不掩饰地袭上眉头。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幸运,今日她费尽心思想要出来,本来只是抱着能见一见屋外机关阵法,好琢磨破解之法的念想的,却未曾料想到,她能在梅园中巧遇哲哲! 这算不算是老天在帮助她呢? 沐青阳欣喜地转过身,拉着厉赟轩的衣角轻轻晃了晃,柔声撒娇道:“赟轩,我想要去那个亭子里坐坐!” 厉赟轩狭长的凤眼,微微眯了眯,抬眼瞄了哲哲一眼,过得许久,那邪魅微冷的声音终于松口,“也好,露天风雪大,去亭子里烤烤火暖暖手。” 哲哲老远就看见了沐青阳等人,本欲悄然离开,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灵动的双眸滴溜溜地转了转,反而大方地坐了下来,等着沐青阳等人的到来。 88 你要干什么 “咦!” 沐青阳在厉赟轩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迈上了台阶,走进亭子里,微微扫了一圈,眼尖地瞥见石桌上摆着一副下了一半的棋。(.好看的小说) “公主会下棋?”沐青阳好奇开口询问。 哲哲悄悄瞄了厉赟轩一眼,低声道:“才学没多久,还不是很熟练,很多规则都不太了解呢!” 沐青阳心生一计,背对着厉赟轩坐到棋盘边,伸手夹起一枚黑子,对着哲哲眨眨眼笑道:“那么公主要不要跟我比试一局呢?实战出经验,可以帮助公主快些了解规则,总好过公主一人苦苦琢磨。” 哲哲歪着脑袋看着沐青阳,眼珠子动了动,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笑道:“那当然好了,这围棋是你们苍云国的东西,想来郡主一定对此颇有研究,哲哲正好可以跟郡主学习学习!” 沐青阳转过身去,目中带着恳求,凝住厉赟轩,“赟轩,我可以和公主下棋么?” 厉赟轩对围棋并不感冒,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棋盘上乱七八糟散落着的黑子白子,抵不过沐青阳哀求的语气,宠溺地点点头,“嗯”了一声。[.超多好看小说] 沐青阳欣喜地扬起嘴角,转过身淡笑着望向哲哲。哲哲心思缜密,怕是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她得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以棋子来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来。 但很快沐青阳就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哲哲没有撒谎,她真的是才学围棋没多久,不,其实说她没有学过更为恰当,她几乎就是什么规则都不懂。沐青阳一面口干舌燥地给她解释各种规则,一面心中焦急不已,面对这样一个围棋菜鸟,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以棋子来向她表达自己的意思。 由于哲哲的胡乱下子,棋盘上的落子早已半点章法也没有了。本来就不大喜欢围棋的厉赟轩见此,愈发兴趣索然,索性命残雪与无霜守着沐青阳,自己却跑出亭子,去攀折梅枝了。 沐青阳望着厉赟轩离开的背影,心中愈发慌乱焦急起来,机会就摆在眼前,可偏偏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对围棋一窍不通的哲哲公主呢!难道要仍凭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失么? “郡主,这个棋子它是不是已然被困死了?”哲哲忽的指着一个被沐青阳的黑子包围住的白子,眨巴着乌黑灵动的眼睛好奇地开口问道。[.超多好看小说] 沐青阳眉梢一跳,诧异地抬头扫了哲哲一眼,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想法,试探着开口道:“公主可是觉得这一枚棋子,对您很重要?” 哲哲点头,“是啊,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他被困住。” 沐青阳眼中神彩微闪,哲哲似乎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正在告诉她端木睿恒的消息! 困住?哲哲的意思莫非是端木睿恒被困住了? 沐青阳眉头微蹙,仔细打量着看这似混乱的一盘棋。 不知不觉中她的黑子竟然排成了一条长线,贯穿了整个棋盘,只在中间部位稍稍隆出一些,像是一个中间大两边细的长带子。而哲哲所指的那颗棋子正好被困在中间隆出的那个方位。 这个是…… 沐青阳皱眉,她对隆新城附近的地形不算太熟,只在那日大言不惭夸下军令状后,才稍稍做了些研究,现在要她在那么贫瘠的认识中搜捕出有效信息来,还真是有些困难。 这时,哲哲忽的扑哧笑了出来,手指刻意地在那颗被困死的白子上点了点,“咦,真是巧了,咱们这盘棋下着下着倒画起地图来了,这个样子可不正是像极了城门外的大峡谷么!” 沐青阳大脑飞速旋转,她所了解的大峡谷就只有一处,而中间又有突出部分的,就只能是隆新城后面的那个她所知道的大峡谷了。 端木睿恒他们莫不是困在了那里?已经三天了,他们手里不可能带着粮食储备,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公主可是知道要如何才能使你的那颗重要的白子脱困?” 哲哲摇头,神情委顿,“我想不出来好办法。” “什么办法想不出来?”厉赟轩特有的声音横插进来,一枝还落有雪花的梅花被递到了沐青阳眼前。 沐青阳诧异地起身,转身时,宽大的袖子看似不经意般扫过棋盘,“好美的梅花。”她低声赞叹,伸手接过厉赟轩递过来的一枝梅花。 厉赟轩不经心般瞥了一眼已然乱作一片的棋盘,触到沐青阳冰冷的指尖,眉头微皱,“手凉了,回去吧。” 沐青阳点头,不敢再回头看哲哲一眼,任厉赟轩揽着她离开。 “蓝玉!你到底要干什么?”端木乾瑾愤怒的声音在营帐里席卷,他手脚被束,满腔怒火却动弹不得,只得用要杀人般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住蓝玉。 蓝玉嘴角噙笑,闲适地掏了掏耳朵,“谷王殿下,稍安勿躁,你这么凶,我要怎么和你沟通?” 端木乾瑾怒火横烧,挣扎着站起身来,一边站着的小兵连忙上前架住他双臂,轻而易举地将他拎了个空。 “混蛋!你们到底是谁的手下!”端木乾瑾面色大变,冲着左右架住他的小兵大喝一声,双颊憋地通红,蹬脚凌空踹向蓝玉。 “蓝玉,你个王八蛋,你到底要做什么?”端木乾瑾发了疯似的挣扎,脖颈上青筋暴涨。 三日前,他本欲按照原来打定的主意,在看到信号弹的瞬间,率兵攻进大峡谷,但是,就在他欲下命令进攻的时候,五个士兵突的齐齐扑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将毫无准备的他按到在地,捆绑利索了,关进了某处黑房子里。 每日虽食水皆有供应,却任凭他怎么叫骂威胁都不放他出来,三日过去了,今日总算是将他放了出来。可是,现在放他出来又有什么用,四哥被困乱石区已经整整三日了,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也不知道逃不逃得出来。要他稍安勿躁?可笑!小爷他妈现在就想过去和你干一场! 89 大家都变了 蓝玉无奈地摇摇头,嘴里啧啧道:“谷王啊谷王,你这冲动冒失的脾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操心了!”端木乾瑾放弃挣扎,冷眼望向端坐着的蓝玉,一字一顿道:“你最好给我把话说清楚,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蓝玉毫不在意地摇头浅笑,“谷王殿下莫要动怒,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端木乾瑾闻声陡然发出一声冷哼,语气骤然改变,犹如千年寒冰般冰冷,又犹如神兵利器般尖锐,“奉命?奉谁的命?是本王的还是燕王的?” 他的面色逐渐冷峻,望着蓝玉的双目里缓缓暴露出狠厉,汹涌暗藏,饶是蓝玉这般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人,也暗暗心惊,更别提那些小兵小将们,原本擒住他双臂的两个小兵连忙战战兢兢地松了手。 蓝玉心中暗潮涌动,原来一直以为谷王贪玩懒散,难成大器,现在看来,他通体涌溢的气势自成一派,竟与燕王等人不相上下。想来他也是个人物,只是过去掩藏地太过隐蔽,又或者是他的几个哥哥们的光辉太过璀璨,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把这个逍遥王爷放在心上。 思及此处,蓝玉的身子不由得坐得笔直,只觉端木乾瑾印在他身上的眼神颇有压力,几乎要化作刀刃,将他身上所有遮拦物一一剔除,好显露出他内心隐藏着的秘密来。 “说啊!”端木乾瑾逼近一步,“你奉的命究竟是谁的命令?” “他奉的命是我的命令!” 就在蓝玉愕然无声的时候,一个略带稚嫩却同样气势逼人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端木乾瑾扭头看去,只见嵘平负着双手,昂首挺胸地跨进帐来。 “嵘平?”端木乾瑾诧异不已。 “他奉的是我的命令!”嵘平面无表情地站到端木乾瑾面前,背在身后的两手骤得举到端木乾瑾眼前,一把金光灿灿的宝剑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尚方宝剑! 整个营帐里的人瞬间“噗通”跪了一地。 端木乾瑾惊愕地后退了一步,僵硬地跪了下去,仰着头望着嵘平,面色深沉阴暗,艰难地开口问道:“是父皇要你这么做的吗?” 嵘平收起尚方宝剑,面色未改,冷漠地略一点头,“六叔,今日之事,与蓝大人无关,你可千万不要错怪了人家!” 端木乾瑾冷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只觉通体寒栗,腿脚虚软地几乎站不住身子。他机械地点了点头,神情恍惚地走出帐篷。 可怕,太可怕了,所有的人都变了。 四哥变了,蓝玉变了,手下的将士们变了,甚至那个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嵘平也变了,他还一直当他是个小孩子,可是人家却早就已经不知不觉地长大了,不但身体外貌改变了,连那颗心也变了。 那么,他呢?他是不是也要变了? 又过去了三天,沐青阳夜夜无法安睡,白日里眼皮频跳,心神始终无法安宁。 这一日午后,夜里未能睡好的她本打算小憩一会儿,却是翻来覆去怎生都睡不着。 心跳莫名突快,她心惊胆战地坐起身来,只觉后背已是密密渗出了一层细汗。 出事了…… 她的脑海中犹如放幻灯片似的闪过这三个字。 没错,出事了。 端木睿恒只身一人步出乱石堆,提出以他一人换身后千名将士性命的交易。 髯虬将军将消息传回赫阿拉城,只一会儿带着岱钦口信的小将就回来了,他将嘴凑到髯虬将军耳边,咕哝了几句。 髯虬将军诧异地转头扫了他一眼,面上表情甚是诡异,但瞬间便恢复了正常,他神色严峻地点了点头,对站在乱石堆出口处的端木睿恒高声喊道:“我们大王同意了,现在,你一个人走过来。” 端木睿恒面无表情地大步走向髯虬将军,才步出不到十米,两侧蓦地闪出两个小兵来,强硬地将他的手臂掰到身后,用粗麻绳绑好,而后推搡着他,向前走去。 髯虬将军盯住端木睿恒,直到看见他进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才又出口,“现在,让你的兵都出来!” 端木睿恒面色冷然,高声喊了一句,只片刻,便见乱石堆后整整齐齐地步出数千人来。已然六日未能进食的数千苍云士兵,步伐依旧沉稳有力,面上表情庄严威武,丝毫没有因为被困数日而有所委顿。 “司南,交给你了。”端木睿恒冷声下达命令。 司南面色不是很好,冷峻地点头,“是,殿下。”然后极快地站到众人前头去,抬手猛地挥下,喝道“走!” 他身后的数千人,立马踏着整齐有序的步伐紧跟而上。 髯虬将军目视着数千人行出峡谷中部空旷区,目中神色倏地一变,竟然缓缓扬起了一面红旗,使劲地在空中摇了摇。 端木睿恒冰冷的双目中爆发出凛冽的光彩来,一声“小心!”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见峡谷上端的灌木丛中已然探出无数个冰冷的箭头来。 随着髯虬将军手中的令旗的又一次挥舞,“刷!刷!刷!”数以万计的羽箭从峡谷两侧飞射出来。 “混蛋!”端木睿恒嘶吼着挣扎。 “劈啪!”不知是哪个骑在马上的将士挥出了一鞭来,恰好打在端木睿恒的下颚处,印上一条血红色的鞭痕。 “哼!端木睿恒,我记得‘兵不厌诈’这句话还是出自你们苍云国的呢,莫要告诉我你堂堂苍云燕王会连这都不知道,哈哈!”髯虬将军身边的副将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手里的马鞭,仰着头笑得好不狂妄。 端木睿恒不再出声,但他血红色的双目,和已经僵硬的身子,无一不宣示着他内心的狂怒与悲彻。 数千苍云士兵,除了隐在其中的身手较好的几百隐卫外,几乎全军覆没。 端木睿恒咬牙,双拳缓缓收紧。这个仇,他端木睿恒记在心里了。 90 囚禁 一间简易但却牢固的铁房子里,端木睿恒被高高吊起。 岱钦放在轮椅手把上的手缓缓攥紧,狠厉的双目犹如尖刀般剁向已然是身下囚,却依旧摆着一副清冷姿态的端木睿恒。他平生最恨的就是端木睿恒这种人,眼高于顶,自认为高人一等,无论什么时候都做出一副自命清高,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岱钦一面恶狠狠地望着端木睿恒,一面高高扬起了鞭子。 铁皮房外,哲哲小心翼翼地趴着栏杆,偷窥里面的状况。 只听“劈啪”一声,哲哲惊恐地捂住了嘴巴,眼中又是惊惧又是怜惜。 端木睿恒吊在空中的身子因着这猛力的一鞭,左右晃荡了好几下,面上表情却依旧冷然不为所动,倒像是鞭子抽得并不是他似的。 “哼!你叫啊!你叫出来,你只要向像我求饶,我便放了你!”岱钦阴森恐怖地笑了起来,手里的鞭子挥得飞快。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鞭打声犹如铁锤般一下下地袭击着哲哲的心脏,她怨恨地剜了岱钦一眼,咬住了下唇。 端木睿恒的紫袍被抽裂地碎成一条一条,精壮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肉眼能看见的部位上已经全是血痕。他只是抿紧双唇,半声不吭,始终都用一种悲悯地目光注视着癫狂的岱钦。 “端木睿恒!不准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的贱命现在已经完全掌握在我的手里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可以狂傲!” 岱钦面色铁青,嘶利地尖叫着,手里的鞭子甩地一下比一下狠重。 “求饶啊!你向我求饶啊!” 岱钦面部表情狰狞,像是和端木睿恒杠上了一般,非要他向他求饶,从而获得一丝毫无意义的尊严。 哲哲面上的泪水已然泛滥成灾,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使哭声溢出来。 狂风暴雨般的鞭打声,连续响了半个时辰,端木睿恒身上已然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了。岱钦终于停了下来,只是急促地喘着气怒视端木睿恒,而不再挥舞鞭子,从他不停地颤抖着的手指上,可以看出来他是打累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的!” 岱钦恶狠狠地留下这句话后,推着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岱钦太过自信,铁皮房外只站了两个小兵把守着。 隐在角落里的哲哲望着岱钦的身影消失在门廊拐角处时,才悄然探出一个脑袋来。她曲起食指,置于嘴边,鼓起腮帮子吹出一道奇特的哨声来。 铁皮房外把守着的两个小兵中的一个,忽的扬起拳头来,一拳撂倒了他身边的另一个小兵,接着他吹了一声与哲哲所吹音调相似的哨声来。 哲哲小心翼翼地拐出身子来,满意地冲那个小兵点了点头,小兵掏出钥匙来,将铁门打开,哑着声音道:“公主要快些,我恐大王会突然回来。” “无妨,门外自由弟兄照应着。”哲哲老成地摆摆手,面上表情甚是自信。微微低头,身影隐进铁房子里。 端木睿恒紧闭着的双目,倏地打开,看清来人后,面上露出一丝不冷不热的笑意来,“公主,这就是你所谓的良计么?我的数千名将士被你出尔反尔的王兄害死了。” 哲哲僵住身子,“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端木睿恒哼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哲哲急忙上前一步,焦声道:“我手下的人马上就要部署好了,你再等待几天,一切都在按照我们计划好的那样发展。对了!我等下会命人给你送伤药的。” 端木睿恒不为所动,甚至不愿看哲哲一眼,闭着眼睛冷冰冰地开口,“但愿如此。” 哲哲深深凝望着端木睿恒的双目中悄悄闪过一丝落寞,怜惜地扫过端木睿恒身上密集的鞭痕,咬咬唇,语气坚定,“我一定会得手的,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端木睿恒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当然。” 哲哲面上松动,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端木睿恒冷漠的双眼倏地张开,若有所思地望着哲哲清瘦的背影,心中暗道:岱钦啊,岱钦,你怎么也想不到吧,你的亲妹妹居然要推翻你,这个才十六岁的女孩子,心机之狠毒,尽是半分都不输给你。 沐青阳并不知道端木睿恒已经被抓而且被禁锢起来了,她只是日日心中为端木睿恒被困乱石堆而慌乱。尽管焦急难耐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她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受人监视,自救尚且困难,更妄谈救人了。 这一日,清早,她醒后,心中始终惴惴不安,为了使自己能够心安,她不得不再一次使出美人计。 厉赟轩对她的戒心已是一日淡过一日,这一次,她并为耗费多少口舌,便轻易取得了可以外出的允可。 沐青阳不知道哲哲这时会出现在哪里,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要求去了梅园。 但这一次,很显然她的运气没有上次那么好,在亭子里一直坐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见哲哲出现。 厉赟轩抱起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摸着她冰冷的双手,眉梢轻动,看上去已是有了些不喜。 “冷么?回去吧,这梅园里除了几棵梅树,也没什么好看的,冻坏了身子可不好。” 沐青阳心中失望不已,但也只能温顺地点头,她知道自己若表现得太过坚持,只能引起厉赟轩的怀疑,有弊无利。 厉赟轩淡笑着点点头,对沐青阳的顺从感到很满意,他亲昵地捏了捏沐青阳冻得微红的鼻尖,宠溺道:“明日若是不下雪了,我再带你出来转转罢,这些日子的确是委屈你了。” 沐青阳心中烦闷,只觉再强颜欢笑实属困难,便假装娇羞,垂下了脑袋,掩住面上焦虑的神色。 厉赟轩拉了拉沐青阳的围脖,手里动作轻柔,面上表情真实,丝毫不见平日里面对岱钦时的虚与委蛇,或是对待残雪无霜的冷热无常,柔声道:“雪大,你的鞋容易渗雪。”语罢起身将沐青阳拦腰抱起。 91 营救燕王 沐青阳低呼一声,双手情不自禁地圈上厉赟轩的脖子,心中诧异不已,这个人何时变得这么细心体贴了? “呵呵,”厉赟轩轻笑,抱着沐青阳向上一抛,又稳稳接住,嘴角自负地上挑,“放心!不会摔着你的。” 沐青阳愕然,瞪着他面上爽朗自信的笑意,心神微晃。这样的厉赟轩似乎与她记忆中阴险毒辣的厉赟轩有所不同,她所知道的厉赟轩根本不会这样温柔体贴地对一个女人,也不会露出这样真挚可亲的笑容来。 就在沐青阳思绪胡乱神游的时候,一个清瘦的白色身影幽然飘来。 “云罗郡主!”哲哲在不远处站定,似乎是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的,光洁的额头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沐青阳低低喊了声“哲哲”,挣扎着要跳下厉赟轩的怀抱。厉赟轩面上笑容微僵,手臂收紧,就是不放沐青阳下来。 哲哲只好向前几步,来到两人身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离两人两三步之远的地方,她忽的惊叫一声,脚下打滑,居然直直朝着沐青阳扑了过去。 厉赟轩未曾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出,微微诧异间,已然是胸前一紧,怀里抱着的沐青阳被哲哲撞了个满怀。 厉赟轩连忙抱紧沐青阳,以防她被哲哲骤然袭击过来的冲力撞倒,眉梢微蹙,面色不善,冷声喝道:“公主请自重!” 哲哲似乎是被他的冷喝声惊吓到了,连忙从沐青阳身上撤开双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对……对不起!” 她结结巴巴地将一句话吐完,面色已是煞白。(.好看的小说) 沐青阳的身子依旧僵硬着,她攥紧了拳头,默不作声地将手盖到袖子底下,尽管外头天气寒冷,但她的手心里却是细汗弥漫。 哲哲,适才将一团纸塞进了她的手心! 厉赟轩目中流露出不屑,对哲哲表现出来的软弱的样子,感到很不以为意,冷冷哼了一声,抱着沐青阳快步离开。 “琢儿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她撞疼?”厉赟轩将沐青阳轻轻放坐到床上,一脸紧张地开口询问。 沐青阳心中有鬼,将头扭开,不敢正视厉赟轩,“我没事,就是有些乏了,想睡觉了。” “嗯!嗯!嗯!”厉赟轩连连点头,“你睡吧,大夫说过你现在怀有身孕每日嗜睡都属正常,我瞅你这几日气色不好,该是没休息好吧,快睡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亲自为沐青阳铺起床铺来。 沐青阳心中有事,自是不想多说什么,草草脱了衣服,便钻进了被窝。 可是她没想到厉赟轩会坐在床头不肯走了,手心里的汗水越来越多,她能感觉到那张薄薄的纸已经有些透湿了。她不敢保证厉赟轩要是还不走,那张纸上的字会不会被汗渍晕开了看不清。 心中着急,沐青阳也顾不得什么了,飞快睁开眼睛盯住了厉赟轩,“你在一边看着,我睡不着。” 厉赟轩本被她突兀睁眼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诧异间,却听见沐青阳说出这么孩子气的一句话后,又随即换上了一副宠溺的浅笑表情,“好!好!好!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外头坐着。” 沐青阳连忙重新闭上眼睛,直到确定厉赟轩已经出了房间了,她才抖着手张开手掌,取出手心里那团被捏得皱巴巴的纸来。 “燕王深陷囹圄,明日午时,汝务必困住厉,吾将制服哥哥,救出燕王。” 沐青阳手指微颤,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居然要公然反抗她的哥哥!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是所谓的爱情?还是另有隐情? 困住厉赟轩不算太难,但是沐青阳却好奇这个胆大包天的哲哲要如何制服她狠厉毒辣的哥哥? 沐青阳深呼吸,指尖微微抿动,薄薄小小的一张纸片瞬间化作了点点粉末,洒落在床单上。她轻轻一拂,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次日。 一上午都风平浪静,待午时即将到来之际,沐青阳忽的尖叫一声,大呼肚子痛。 厉赟轩本欲出去,见此这得折了回来,急忙命残雪、无霜去请大夫,而自己则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了沐青阳身边。 大夫来的并不快,眼看着厉赟轩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阴沉,拼命演着苦情戏的沐青阳只觉压力越来越大。一面要不住地假意哀号,一面又要以内力逼出来汗珠,她很快便身心皆疲,逐渐有了种演不下去的感觉。 额头上不停的往外渗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珠子,有不少是她心慌的直接体现。事实上,她的内心很不安,她倒是希望大夫别来了,一旦大夫来了把过脉后,发现她诸事安好,这戏也就做不下去了。 沐青阳拉住厉赟轩的衣角,“赟轩……我……我没事了,不要请大夫来了,我不想看大夫!” “别说傻话了,你的脸都白了,那浑大夫动作也太慢了,我马上去催!” “不!”沐青阳连忙拉住厉赟轩的袖子,“我……我现在不疼了,你别叫大夫了!” 厉赟轩只当沐青阳在闹小脾气,拍拍她的背柔劝,“琢儿,好了,别这样,身子难受自然要看大夫的。” “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很清楚我的身体状况!” “琢儿!”厉赟轩沉脸。 “我真的没事了,况且我……我自己能给自己看病!” “不行,还是让大夫来看看的好。”厉赟轩皱眉,脸色阴沉下来,已然有些不快。 沐青阳还要拒绝,但见厉赟轩目光骤冷,一句话卡在喉咙,不敢再说完。 “琢儿乖了,别闹,我最不喜欢女人瞎闹了。”厉赟轩抬手,揩拭去沐青阳额头的汗水,语气略显不耐。 沐青阳垂下脑袋,闭紧了嘴巴。 那个可怜的大夫又是被残雪揪住衣领拎过来的,其实他很无奈,就因为自己家的药铺开得离王府近了点,便倒霉地次次被人揪兔子似的拎来拎去。 厉赟轩掀起眼睑,瞄了大夫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大夫已然对厉赟轩一行人的冷冽气息有所免疫了,并没有表现地太过惶恐,对着厉赟轩讨好地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夫人,请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沐青阳犹豫片刻,磨磨蹭蹭半天没有伸手,大夫只好和颜悦色地又说了一遍:“夫人,请把你的左手递给老夫。” 沐青阳还是没有伸手。厉赟轩蹙眉,扣住沐青阳的手腕,硬是将她的手从被子底下抽了出来,“大夫,把脉吧。” 大夫急忙应了一声,麻利地伸出两指来按在沐青阳手腕上。沐青阳心下一凛,正欲催动冰蝉王,给自己制造一个阴气过剩的假象,却听见大夫咦了一声,飞快抬眼瞄了她一眼。 沐青阳的第一反应就是:糟糕!露馅了。 92 怎么回事 沐青阳急忙条件反射地要撤回手来,但挣扎了一下却又有了别的主意,也罢,正好测试一下,现在厉赟轩对自己有多信任。 这么考虑着,沐青阳淡定地看向面色古怪地来回审视自己的大夫,幽幽道:“大夫,怎么样?是不是我腹中胎儿出问题了?” 这句话沐青阳看似说得极为无意,但大夫听着却是冷汗直流。 上苍啊!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上一回他给这夫人把脉的时候,脉象显示的明明是四个月的身孕,怎么今日把脉显示的却是两个月? 大夫心有余悸地偷偷扫了面色冷峻、气息不善的厉赟轩一眼,那种被人掐住喉咙提到半空,无法呼吸的恐怖感觉再一次猛烈袭来。他只觉喉咙干涩,火辣一片,忍不住浑身战栗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换……换夫人另一只手看看。” 沐青阳有些诧异,但还是乖乖地照着做了,眼看着那大夫探过她右手脉搏后,面色愈发清冷悲怆,她越来越疑惑。怎么这大夫似乎比她还要心虚恐慌似的。 厉赟轩站在大夫身后,看不见大夫的面部表情,见大夫动作缓慢,看完左手又换右手,没完没了似的,面色不善,逐渐露出不耐的神情。 “大夫?莫不是我腹中胎儿真是出事了?”沐青阳急忙询问,手一抽,就要自己把脉看个仔细。 大夫震颤不已,上次他也没做什么,就差点被厉赟轩掐死,如今若是告诉他自己诊错脉了,对于这种不该犯的错误,还不知道会遭到怎么样的惩戒。 他越想越越害怕,当下条件反射地惊呼出来,“不!不是!夫人是体虚,夜里着凉了,凉气袭人才导致腹痛的,待我为夫人开敷祛湿的药来,服上几贴就会好的。” 沐青阳微楞,手顿了顿,终究没有按到自己脉搏上去。 厉赟轩面色稍缓,“残雪,带他下去开药。” 残雪道了声“是”,见大夫不为所动地保持原状,只得上前一步拉起他。可是大夫早就已经手脚虚软了,尽管站起身子来了,却还是没有力气走路。 残雪不满地皱眉,一点不客气地直接拎起了他,犹如来时一般,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了出去。 “怎么着凉了呢?是不是昨日在梅园里呆太久了才受凉了?”厉赟轩坐到床边,伸手抚了抚沐青阳苍白的脸颊。 “嗯,大概是那样的。”沐青阳随口应着,苦恼地垂下脑袋,午时已然到了,大夫却走了,她接下来要用什么办法来拖住厉赟轩?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是不是肚子还痛着?”厉赟轩倒是突然温柔了起来,运功将手掌逼热,贴上沐青阳的小腹,“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沐青阳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很想把他的手拨开,但是她又想着这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拖住他,只好僵住身子,忍耐着,“嗯,你不要松手,这样就不痛了。” 厉赟轩宠溺地点点头,另一手轻轻一捞,将沐青阳拉进了自己怀里,使她背对着他靠在他怀里。 沐青阳愣了愣,这虽然是个不好不赖的办法,但却不知能拖多久,以厉赟轩不耐烦的性格,可能坚持不了多久。沐青阳眉心微蹙,心里慢慢开始琢磨起下一步该用什么样的借口绊住厉赟轩。 光阴静悄悄地流逝,厉赟轩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相反他反而表现地极为享受,根本不用沐青阳再撒娇说慌拖住他,他一点也没有要把手挪开的意思。只听他嘴里满足地溢出一声叹息来,将头颅深深地埋进了沐青阳的脖颈处,全身渐渐放松下来,犹如做着一件无比幸福的大事。 沐青阳微怔,肩膀僵硬起来,厉赟轩搁在她脖颈处的脑袋犹如千斤重的巨石,压得她胸腔憋闷,喘气困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沐青阳想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便始终隐忍着,没有出口让厉赟轩撒手。 忽的窗外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叫声,沐青阳正疑惑间,厉赟轩已是极快地翻身下了床。 “怎么了?”沐青阳恐是哲哲未能得手,连忙拽住了厉赟轩的衣角。 “没什么,你在屋里好好带着,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厉赟轩挥开沐青阳的手,声音还没完全消散,人已经倏地消失不见了。 沐青阳心慌不已,掀了被子下床来,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倒是很想跟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门外有残雪与无霜两座门神把着不算,光是那一排不容小觑的机关兽,她就闯不过去。 岱钦手脚俱颤,苍白无血色的脸上表情狠厉,他用无法置信的口吻,悲愤地喊道:“哲哲!” 哲哲面上挂着残酷冰冷的笑意,眸色清冷地看着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的岱钦,犹如看死物一般毫无温度。 岱钦心里刮过一阵阴风,挣扎着要坐起身子来,嘶哑着声音大喝:“你要干什么?” 哲哲冷哼一声,上前几步半蹲到岱钦面前,“哥哥,这不都是你教我的吗?任何喜欢的东西都要不择手段地拿到它!” 面上蛇蝎般阴沉的表情,哪里还有半分原来怯懦胆小的样子。 岱钦陡的一颤,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打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她脸上那个陌生的表情,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他嘴角抽搐,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慌乱,用他平生所能发出的几乎是最温柔可亲的语气,说道:“哲哲,你要什么,只管告诉哥哥就是了,若哥哥能做得到的,哥哥一定会满足你的!” 岱钦中了哲哲的迷药,酸软的四肢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挪动不了半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害怕,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出卖的痛楚带来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慌。 哲哲撇嘴轻笑,“哥哥,你不记得了吗?你还教过哲哲,万事都要靠自己,别人给的东西,要来亦是没有成就感的。” 岱钦的神志越来越模糊,视线轮扫一圈,所有在场的人,都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那些原来信誓旦旦说要效忠于他的人,此刻都一脸冷漠。他心底袭上一股冷气,悲痛地闭上了眼睛。 “哲哲,你到底要干什么?” “哥哥只管看着就是了。”哲哲冷漠地吐出一句话来,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岱钦,纤指一扬,指住岱钦,“来人,把他捆好了,带去黑牢!” 两个手下正欲上前,门口处忽的响起一阵拍掌声。所有人手里动作顿住,齐齐转头,将注意力转移向这个突然出声的人。 93 太可怕了 一抹耀眼的血红色突兀出现在门前,厉赟轩嘴角上挑,皮笑肉不笑地拍着手,“好!好!好!太精彩了!” 哲哲看清来人,收住惊慌,转身冲着站在一旁的手下努了努嘴。[]那些手下连忙面色严峻地踏出一步来,站到了哲哲身前。 厉赟轩毫不在意地撇撇嘴,伸手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就凭你们几个?想对我做什么?” 哲哲冷哼,拨开拦在身前手下,站出身来,语气毒辣冰冷,“我是动不了你,但是,我却动得了你房里那个怀着身孕的女人!” 厉赟轩身子微僵,面上闲适的笑意快速褪去,瞪向哲哲的目光中交织着狠辣与凛冽,“你敢!” 哲哲扬起头嗤笑,“我有什么不敢的?” 厉赟轩的视线在昏迷过去的岱钦身上扫过,两眼危险地眯起,双手微握成拳。这个哲哲,先前每每在他面前露出怯懦的样子,原来都是装的!好一个城府深沉,心肠狠毒的女子! 他冷笑,伸出一指,指在岱钦身上说,“狠辣的哥哥,”然后手指上移,落在哲哲身上,“教出来一个更加狠辣的妹妹!” 语罢,冷冷剜了哲哲一眼,“你最好是祈望她没有出事,否则,你绝对会后悔,我可不像你那愚蠢的哥哥那么容易对付!” 寒冷如冰雪的话在屋内盘旋,红影骤闪,厉赟轩飞速朝沐青阳房间扑去。[] 老远就看见无霜、残雪好端端地站在门口把着,他放慢脚步,心里却依旧紧张,皱眉焦急问道:“有没有发生什么情况?” 无霜、残雪面面相觑,诧异道:“没有。” 厉赟轩心中依旧不安,不敢妄下定论,抬起脚来粗鲁地一脚踹开了房门。视线飞速在房间里扫过,厉赟轩原本阴沉的面色越发黑森起来,双拳攥紧,牙齿磨动。 可不是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过么?沐青阳正好好地在桌边坐着! 该死!被那毒女人骗了! 厉赟轩面色铁青,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那女人一定早已将岱钦藏好了。 沐青阳被厉赟轩的一番突兀做法,惊得诧异不已,慌忙站起身来,焦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厉赟轩冷峻摇头,上前抓住沐青阳的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这里现在不安全了!” 沐青阳脚步顿住,神色慌张地追问,“不安全?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先离开这样再说!”厉赟轩加力一拽,沐青阳几乎被他拎了个空。(.好看的小说) 两人急速退出房间,脚步才迈出房门却又急急止住。他们身前的围墙上已经满满围了一圈弓箭手,一群黑衣死士幽灵般从天而降。 “残雪、无霜,交给你们了!”厉赟轩冷声吩咐,抱起沐青阳急速飞上了房顶,几个死士连忙闪身跟了上去,剩余的死士被残雪和无霜及时牵制住。 沐青阳慌忙回头看了一眼紧跟过来的几名死士,内心非但没有惊恐,反而兴奋不已。她明白,逃跑的机会来了!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马心生一计。她攀住厉赟轩的肩膀,小脸尽力缩成一团,露出痛苦难耐的表情,“赟轩!我肚子好痛!” 厉赟轩慌忙低头,焦急道:“肚子痛啊?你忍忍,我马上想办法!”他腾出一只手来,覆在沐青阳小腹上,将真气由掌心灌输进去,护住沐青阳的腹腔。 厉赟轩的真气果然非比寻常,只传输了一点便令沐青阳全身充满了力量。沐青阳心中微喜,面上却不敢松懈,额头硬是逼出数滴汗水来,尖叫般继续哀号:“好痛!” 厉赟轩心疼地皱起了眉头,脚下速度受到影响,那几个追击上来的死士,很快便逼到了身后。 蹭蹭蹭!五个死士站成包围圈拦住了厉赟轩。 厉赟轩面色沉冷,将沐青阳放到地上,柔声道:“琢儿,你忍一下,我马上就能解决他们!” 沐青阳点头,稍稍往后退了几步。悄悄左右偷瞄着,想着能不能伺机逃脱。 厉赟轩未发现沐青阳的异常,对着她露出一抹安慰般的浅笑。然后极快地转身扫了包围住他们的死士一眼,脸上瞬间覆上一层寒冰般的冷意,双目爆发出寒彻心扉的杀气。 五名死士没有给厉赟轩太多准备的时间,齐齐对视一眼,犹如排练过千百万遍似的,配合默契,动作整齐地扑向了厉赟轩。 这几个死士若单个出击,绝对成不了什么大气,但偏偏他们一起攻击,还配合默契,组成了一个诡异的剑阵,整个威力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层次。任厉赟轩武艺再高强,也轻易制服不了他们。 想不到哲哲手里还有这样的高手,厉赟轩眉心紧蹙,面色冷峻深沉。 本来,厉赟轩被五人困住,应该能给沐青阳一个极好的机会逃脱,但偏偏五人的包围密不透风,沐青阳也被困在中间,怎么也寻不到罅隙逃脱。 这可把沐青阳急的满头大汗,却又毫无办法!要不要出手?到底要不要出手?若是出手的话,她装腹痛的事情就暴露了,要是不出手的话,她就没有机会逃脱。 沐青阳内心痛苦地挣扎着,面色骤然变得极差。 她这一脸纠结难受的表情落在了厉赟轩眼里,以为她是腹痛越发厉害了,心中焦急不已,忙急声道:“琢儿,你再忍忍!” 厉赟轩回过头来,目光狠厉地扫过五名死士,狠声一字一顿道:“够了!你们已经激怒我了!” 太过气愤的人往往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使自己的战斗力提高好几个档次。沐青阳眼前一花,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厉赟轩手里的剑已经呼啸着横扫了一周,五名死士愕然瞪目,惊觉脖上骤疼,伸手摸去,指尖触到一片鲜红的血迹。 竟然是一剑封喉,好可怕的力量! 沐青阳大骇,雪地里气温极低,但她还是惊得冷汗淋漓,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刚才没有冲动出手,伺机逃跑,否则这血洒当场的恐怕得加上她一个! 94 都是假的 “琢儿,你没事吧?”厉赟轩抱住浑身发抖的沐青阳,两眼焦急地在浩渺的雪地上扫视,“肚子还是很痛吗?我去给你找辆马车,你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沐青阳僵硬地点头,看来逃跑的希望是渺茫了,他比她想像的要可怕多了。 厉赟轩在雪地上留了个暗号,抱起沐青阳朝着他选定的方向飞去,虽然是两人两足,但依旧踏雪无痕。 两人未行多久,遇见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厉赟轩二话不说,上去就将车里的人赶了出来,载着沐青阳驶向她所不知道的领域。 沐青阳手脚冰冷,心慌不已,厉赟轩太过恐怖厉害,她想要从他手里脱身,除非有人相救,否则,只一个字:难! 就在沐青阳胡思乱想间,马车嘎的一下,停了下来。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来救她了!无论是谁,哪怕是哲哲也好,只要不让她继续呆在厉赟轩身边,是谁都好! “端木睿恒!”马车外传来厉赟轩咬牙切齿的声音。 沐青阳大喜,是端木睿恒的话,那就更好了! “早知道,我就该让岱钦杀了你,免留余患!”厉赟轩的声音冰冷而阴沉。 “哼!现在后悔会不会太迟了。”端木睿恒冷哼,手一挥,身后隐卫尽数欺上前去。 厉赟轩嗤笑,伸出一指来,指住端木睿恒,微微摇了摇,“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一击吗?让这些小锣锣都退下去吧,要打你就亲自上。” 端木睿恒星眸微眯,抽出剑来,正欲上前,却被一个声音止住。 “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呢!” 熟耳的邪魅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沐青阳又惊又喜地捂住了嘴巴,他来了,她的逸来了! 马车顶部微微一晃,尹辰逸从天而降,单脚站定,立于马车顶部。邪气四溢的两道目光在半空砰然相撞,厉赟轩咬牙,“是你!” “呵呵,好久不见了,我的少主。”十年前,尹辰逸为厉赟轩做替身的时候,对厉赟轩的称呼是少主。 厉赟轩面色冷然,眼底倏地闪过一道锐光,似是现在才想起尹辰逸是谁,漠然道:“你居然没死!” 尹辰逸冷笑,“你都没死,我怎么能死?” 语罢,双脚并拢,脚下奇巧地使了个力,“劈啪劈啪”声响过,马车顶部轰的四分五裂开来。[.超多好看小说] 厉赟轩面色急变,大喊一声:“琢儿!快逃!” 长剑随声前探,猛地刺向了尹辰逸,端木睿恒见此连忙及时飞身扑向厉赟轩,手里的剑化作一条银龙,硬生生拦在了他身前。尹辰逸借机长臂一伸,急忙捞过从马车里飞出身来的沐青阳。 两人相拥落地,急急后退开数米。隐卫们向前踏出几步,将两人护在身后。 “放开她!”厉赟轩架住端木睿恒的攻势,狠辣的目光直射抱着沐青阳的尹辰逸,“琢儿,你别怕,我马上来救你!” 沐青阳闻声,面露惧色,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藏身到尹辰逸身后。 “琢儿,你!”厉赟轩脸色骤变,但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他对着沐青阳又是柔声地喊了一句:“琢儿莫怕,到我这里来!” 沐青阳咬牙,决绝地摇了摇头。 厉赟轩怔住,“琢儿……” 趁着他这一晃神的时机,端木睿恒毫不留情地刺出一剑,正中他左肩。 厉赟轩捂着受伤的左肩,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面上表情诡异,诧异,受伤,悲愤,不敢置信,各种各样的表情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扭曲了他的面部肌肉。 “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事情与其苦苦拒抗,不如顺其命运。” “孩子都已经四个月了,我……我还能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跟了你了,倒是你,可千万别喜新厌旧辜负了我。” 沐青阳对他诉说甜言蜜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却原来,这些都是假的! 厉赟轩面上的其余表情迅速褪去,只余悲愤愈演愈烈,“原来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卫予琢!你这个大骗子!” 他悲声怒吼,刷的举起站满血渍的长剑来,剑尖遥指被众人保护在中间的沐青阳,“妄我居然信了你,轻而易举地就中了你的美人计!可笑,可笑,真他妈可笑至极!” 厉赟轩深觉侮辱,咬牙切齿地瞪视着沐青阳,怒火横烧下,便也顾不得其他,扬剑扑向了沐青阳。 尹辰逸和端木睿恒及时出手,齐齐上前,拦在厉赟轩身前。三人相碰,立马就缠斗在了一起。剑花四射,剑气翻腾,高手过招,场面分外惊险刺激。 俱是各种高手的两个人对付一个已然受了伤的厉赟轩,本该占据优势才对,但不知是不是厉赟轩过去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实力,本该武力不相上下的三人,以二对一,居然只能打个平手。 沐青阳惊惧不已,她不知端木睿恒身上有伤,只是看着厉赟轩一面游刃有余地招架着尹辰逸和端木睿恒,一面将森冷骇人的视线频频投向她,心中惊觉惶恐不安。那些目光犹如迎面扑来的羽箭,把她刺得体无完肤,冷汗淋漓。 “嘚嘚”的马蹄声突然横插进来,不知从哪里涌出来大批人马,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人马正朝着这片区域横冲过来。 被马蹄践踏地飞扬的雪花,化作翻腾的白雾,将这一行人的身影掩去半边。 沐青阳慌乱不已,就怕来者不善,连忙远远眺望过去。 大批人马靠得越来越近,她微微眯起眼睛,待看清赶在最前头之人后,面色骤然舒缓,露出欣喜的表情来,惊呼道:“端木乾瑾!” 语音未落,她随即又是语气剧变,颤着声,极快地加了一句,“蓝玉!” 蓝玉!他怎么也来了? 95 攻心 沐青阳不安地将视线移回到前方打斗着的三人身上,未等她有别的反应,只觉腰上一紧,有人冲进了隐卫的包围圈,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沐青阳低呼一声,脑中警铃大作,抱住她的居然是蓝玉! 她回神极快,立马就要有所反抗,身后之人却早有准备,未等她出拳袭向他,已然一使劲将身子悬空的她稳稳按坐在了他身前。 蓝玉圈紧手臂,头颅前倾,面带温煦笑意,缓缓吐出一句话来,“郡主莫要惊慌,下官这是在救您呐!” “放开我!”沐青阳愠怒,挣扎不已。 “不要再动了,若是不小心掉下马背,可是会摔着郡主腹中的胎儿的。”蓝玉丝毫不松懈,脸上笑意盈盈,桎梏沐青阳对他来说并不是件难事。他年纪轻轻便身为兵部尚书,所依仗的可不仅仅是他位高权重的父亲,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可不弱。 沐青阳僵住动作,脑海里陡的袭上一股寒气,蓝玉是如何得知她怀有身孕的? 这一呆愣间,蓝玉已催马跑出了隐卫的包围圈,他嘴角微掀,扭头看向身后面色阴沉的端木乾瑾,笑道:“谷王殿下,这里就交给你了,下官还是赶紧将郡主带回营地的好。” 未等端木乾瑾做出回应,蓝玉已是极快地抽了马屁股一鞭,马吃痛嘶鸣,扬踢高高窜跳了起来,载着他和沐青阳飞速向前跑去。 沐青阳惊慌不已,仓促回头看去,视线撞进尹辰逸满是担忧的双眸里。她眼眸中薄雾弥漫,嘴唇微启,一句“救我”欲要出口,却卡在喉咙。 正和厉赟轩交着手的尹辰逸眉头深蹙,不安地望着她,虽极想马上飞过身去救她,但却始终无法腾出空隙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沐青阳被蓝玉带走,消失不见。 马速度太快,迎面刮来的刺骨寒风刮在沐青阳脸上,痛得犹如刀割,甚至眼睛也只能眯成一道缝,岂是一个“冷”字可以说得。她虽极力反抗,但那些反抗在蓝玉身上根本无法奏效一点。蓝玉丝毫不顾忌她的不适,只是一味地抽鞭加快速度,到最后她只能弯腰低头,双臂紧紧搂住马脖子,任它颠得她头晕眼花,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约莫熬了一个多时辰,只听身后“吁”的一声勒马,然后沐青阳身子猛地腾空,稳稳地被人抱下马背。脚踩在实地上好一会儿,她只是捧着头茫然地找不着北,脚下虚软,恍若踩着一团棉花似的。 “郡主可还安好?”忽听身后的蓝玉出声。 沐青阳踉踉跄跄地站直身子,视线在周围轮扫了一周,然后凝住蓝玉,目露警惕。这里并不是营帐。 许是被冷风刮得久了,蓝玉面色微红,乌黑的眸子幽深含笑,戏谑地盯着浑身微微战栗着的沐青阳。 沐青阳咬牙,只觉身周冷气萦绕,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底生根发芽。她敢肯定蓝玉绝不敢现在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敢在众人面前带走,就必然会安然无样地将她送回去,但是她不敢保证蓝玉会不会给她来阴的。上一次已经吃过亏了,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着了他的当。 沐青阳定下心来,保持镇定,冷声道:“不知蓝玉大人带本宫来此处所为何事?” “呵呵,郡主来梅克这么久了,恐怕还没有好好欣赏过梅克的风光吧,这北国冰雪景观可是与苍云大相径庭啊,不好好赏阅一番,岂不可惜,是以下官自作主张,带郡主前来好好观赏一番。”蓝玉扬起马鞭,绕着周围指了一圈。 沐青阳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处高坡上,鸟瞰去,碧波蓝天下,一座巍巍古城坦呈在她脚下,那是整个赫阿拉城! 灰色暗沉的色彩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萧索寂寥,给人一种荒凉毫无生气的感觉,这座城现在已经属于苍云了。 整个梅克现在几乎都属于苍云了。沐青阳颇有感触,不由地思及她卫家的灭门之恨,一个国家的灭亡其实只需一瞬的光景,更何况是一个家族的灭亡。人心的贪婪有时候比任何武器都要可怕。 沐青阳心中思绪混乱,但面色依旧不变,很快就将视线收了回来,声音冷漠,道:“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 语罢转身找马。 蓝玉呵呵一笑,语带笑腔,“郡主这么着急是要回去见燕王殿下吗?” “本宫要做什么,何时得向蓝玉大人汇报了?”沐青阳脚下步伐不停,一手攀住缰绳就要登上马去。 “嘘——”蓝玉吹了个动听的哨声,马抖了抖脖子,抬起头来,甩开沐青阳,嘚嘚往蓝玉跟前跑了过去。 沐青阳脸色呈现青色,转过身去,瞪住一脸笑意的蓝玉。 蓝玉又是呵呵笑了起来,“郡主不好意思啊,我这马特别认主人,除了我以外的人是不让骑的,下官也是好意,恐我这马恶劣伤着郡主,这才不让郡主骑的。” 沐青阳冷笑,“你这马倒是烈性,只认一个主人,只是不知这优点是否是从它主人那里耳濡目染来的。” 沐青阳这句话实则影射蓝玉只听从端木江天的命令,不把端木睿恒放在眼里,在他眼皮底下以下犯上,故意害她被乌力罕抓去之事。 蓝玉似乎未曾听出沐青阳语中深意,脸皮甚厚,直接将沐青阳这句话当作了赞赏,“郡主谬赞了,下官不敢当。” 沐青阳嘴角微扯,目露不屑,“那么有劳蓝大人送本宫回去吧。” 蓝玉恍若没有听见般,直接忽略了沐青阳的话,自顾自摇头感叹道:“蓝玉一直在想,郡主这等风华绝代的人,究竟何种风情的男子才能够配得上?” 沐青阳猜不透蓝玉此番带她来此处的目的,更想不通蓝玉说这些话是要干什么,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斟酌每句话,不让蓝玉抓到一丝把柄。 “大人莫要忘了,本宫是太子侧妃,你的这句话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郡主赎罪,蓝玉只是说出心中所想,不想却惹怒了郡主,蓝玉知罪,蓝玉罪在敬羡郡主天资,未能好好斟酌夸奖之词,冒犯了郡主,实属罪该万死。”蓝玉有条不紊地说着,作势要下跪请罪。 沐青阳皱眉,蓝玉这是要和她抬杠么?她不愿与他多做纠缠,连忙上前托住他的手,“大人严重了,本宫并无此意。” 96 攻心2 手里暗暗下力,加至五成力道也没有托起蓝玉,沐青阳怔住,这个蓝玉深藏不露。 “下官该死!” 蓝玉面露惶恐,微曲着的膝盖就要着地,微微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却沐青阳冷声打断,她撤回托住蓝玉胳膊的手,语气冰冷,“蓝玉大人,适可而止吧!戏演到这个地步就已经足够了,本宫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与你在此纠缠,你到底要说什么,直说吧。” 蓝玉微微一愣,继而站直身子,抚掌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云罗郡主,果然与众不同,难怪太子殿下、燕王殿下、谷王殿下甚至是厉赟轩都为你深深着迷。” 沐青阳面色清冷,冷漠地盯着笑得猖狂的蓝玉,等他笑够了,才语气冰冷地说,“大人身份尊贵,莫要胡言乱语,失了身份。” 蓝玉止住大笑,嘴角上挑,露出半是嘲讽半是挑衅的笑意。 “呵呵,郡主所言极是,郡主智慧过人,能想出破城良计,想来识人眼力也是精准无比的,不知郡主可知自己身边的人,有多少是真情实意值得信任的?” 沐青阳冷声反问:“人心隔肚皮,大人又是如何肯定那个你所效忠的人,对你是否推心置腹?”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沐青阳就干脆将话挑明了说,省的蓝玉一个劲儿和她兜圈子。 蓝玉嘴角微僵,收住笑意,“蓝玉效忠的是当今圣上,忠义当头,何求回报?又何来追求推心置腹之说?只是郡主,一介柔弱女流,心肠太过善良,反而容易受人欺骗。你可要小心观察自己身边的人,莫要看走了眼,不是什么人说的什么话都是真的!” 沐青阳微怔,蓝玉这是在告诉她,端木皇朝的三个皇子对她好是有别的企图,还是指的是尹辰逸? 不,不会是尹辰逸,他不可能知道尹辰逸的身份,也没有必要挑拨她和尹辰逸的关系。他指的应该是那三个皇子! “蓝玉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沐青阳攥紧手,不让自己的心神有半点动摇,蓝玉是端木江天的人,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会信! 蓝玉望着沐青阳凛冽的双眸,心中自然明白沐青阳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他说服。视线下移,落在沐青阳悄然紧握的双手上,薄唇得意地上挑,但是有了些动摇就够了。 他笑容诡异,继续煽风点火道,“郡主可知燕王为何会被困大峡谷?” 沐青阳当然无从得知,但是她始终不能相信端木睿恒会单单为了救她,就盲目而不顾一切地冲进大峡谷,从而导致自己被困。这不是她对自己的魅力不够自信,而是她对端木睿恒的一种了解,凛冽冷酷的端木睿恒绝对不是那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莽夫! 她一直在考虑,端木睿恒所做的这一切到底处于什么原因,无论是主动请缨还是冒险突进大峡谷,他所做的一切已然明显超乎了常理。虽然她始终不敢将之归结于他对她的爱意,但也不愿将之与阴谋诡计联系在一起。 蓝玉耐心得等着沐青阳痛苦地做着心理斗争,直到看见沐青阳清冷的面色中微微染上了惊惶,他才满意地继续说道:“这不是意外,这本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只是计划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的时候,却……” 蓝玉收声,仔细地观察着沐青阳的脸色,只见沐青阳眉梢一跳,面上血色瞬间全无。 蓝玉笑了,继而又道了一句,“索性燕王福大命大,虽然被岱钦擒了去,却还是安然归来了,还带来了岱钦的降书,可谓因祸得福啊!” 蓝玉盈满笑意的声音听在沐青阳耳里,犹如魔咒般刺耳,她咬住下唇,在心里狠狠道:不要相信他!他不怀好意,他的话都是假的! 沐青阳深呼吸,才消停半刻,蓝玉令人厌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只听他啧啧叹息道:“可怜的燕王,为了一个情字,被伤得遍体鳞伤。心爱的女人救回来了,却有了别人的骨肉,还连累兄弟之情变了质,几欲反目成仇,最后还有一个亲情,如今也因此蒙上一层间隙,可是这女人却毫无直觉,她的心不知遗落到了哪里?” 蓝玉说唱似的,满怀感情地吐出一串话来。 继而又恍若哀婉难耐般低低又是一叹,“人心会变,这人啊,真是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什么至深亲情、兄弟情义,以往的信誓旦旦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沐青阳颤了颤身子,难道端木睿恒与端木乾瑾真的心生间隙了?她不敢相信蓝玉的措辞,但是内心却挣扎不已,心神恍惚间,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蓝玉,及时出手扶住她,他望着沐青阳,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声音幽柔低沉,“郡主你说,这燕王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沐青阳脸色骤白,竟是惊出一身冷汗来,蓝玉的手毫无预示地一松,她毫无准备,竟是呆愣愣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是被心中的猜测吓到了,还是被他蓝玉高深莫测的笑意给震住了,总之,她通体发冷,彻底傻眼了。 “哎呀!郡主您怎么坐在雪地上了?”蓝玉装模作样地惊呼着,一把拉起了沐青阳,拍去她裙摆上的雪,“看来郡主是真的累了,那么我们回去吧。” 沐青阳没有回应,蓝玉这一句话成了自言自语,他却毫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温煦的笑容,将沐青阳抱上马背,然后他自己也跨了上来。 “回去咯!”蓝玉大喝一声,勒转马首。 马蹄嘚嘚响起,沐青阳心神俱颤,仿佛跌宕起伏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那颗浑然不知该如何跳动的心脏。 97 心寒 端木睿恒等人早已回了营地,厉赟轩在后来赶来的残雪和无霜的协助下,最后还是逃脱了。(.无弹窗广告)但是问题却不大,因为端木睿恒的根本目的已经达成,梅克的领土除了那三个分离出去的小国外,已然尽数归了苍云。那三个脱离出去的小国根本不足为惧,只怕端木睿恒的兵马还没有靠近,他们就能自动投降。苍云的统一大计,已然成功了一大半。 营地里很安静,除了一些受伤的士兵在接受治疗时发出的细微呻吟声外,几乎毫无声音。 未等蓝玉将马止住,沐青阳已然迫不急待地滑下了马背,她僵硬着四肢,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帐篷走去,将身后蓝玉的呼声忽略不计。 她的思绪混乱了一路,现在依旧混乱。如果说蓝玉暗指的兄弟情谊指的是端木乾瑾,那么那个亲情指的又是什么?是指端木江天还是指突兀出现的嵘平?如果是前者,那么也太可怕了,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端木江天这是要害死端木睿恒! 冰冷彻骨的寒风刮得沐青阳直掉眼泪,她哆嗦了好几下,牙关打颤,睁着苦涩的双眼,仰起头来,望向灰蒙的天空。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现在已然灰暗起来了,风声凛冽,天色昏沉,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大雪的到来。 这天,变得可真快。 所谓的变天,指的该是这个才对吧。沐青阳冷笑,端木乾瑾早就洞悉了这一切,他不是一早就告诉过她要变天了吗?他嘴里说的的那个变天恐怕是这个意思才对! 只是她还是想不通,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通,端木江天与端木睿恒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使得他非得要用这种非常手段来逼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耳边忽的响起一阵急剧的喘息声,嵘平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跑到了沐青阳身前,“你疯了吗?干什么傻站着不动,天气这么冷,你是想生病吗?” 沐青阳僵硬地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嵘平,脸上露出一抹恍然隔世的苍凉。真快,这个不久前还抱着她哭泣的小男孩,现在居然已经长得比她高了,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了一名少年了。 “你怎么了?”嵘平的视线触及沐青阳脸上莫名的伤感,心中骤然一痛。 沐青阳轻叹,摇了摇头。 嵘平牵起沐青阳的手来,手心传来一道极冷的温度,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语气强硬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快跟我进帐篷里去!” 嵘平皱眉拉着沐青阳的手就往帐篷疾步走去。 沐青阳却犹如被火烫到般,骤得缩手,挣了开去。耳膜刺痛,诧异地望了嵘平一眼,他何时学会了用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这俨然已经有了一副皇家子孙的霸气与威严,短短几月,他成长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沐青阳胸腔抽紧,她怎么忘了嵘平了呢?这个改变巨大的皇长孙,他在这一连串的阴谋中,又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嵘平止步,眉梢微挑,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沐青阳十分陌生的寒意,“你到底怎么了?” 沐青阳淡然站定,目色清冷地望着嵘平,“我今天才发现你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虽然你我只相差五岁,但我毕竟是你的母妃,往后莫要逾越了礼数。” “逾越礼数?母妃?”嵘平微楞,一字一顿地重复,说到最后已然有了咬牙切齿的恼怒,“我说过的,我不会叫你母妃!” “你叫与不叫都是你自己的事,但是,我的身份却的的确确是你的母妃。”沐青阳淡淡说完,顾自转身离开。 嵘平望着沐青阳渐行渐远的背影,垂在身侧的两手,悄然握紧。 三日后,端木睿恒整顿兵马,留下三万人镇守梅克主要城池,其余兵马整齐列队,班师回朝。 同行者,除了被囚困在牢笼中的岱钦外,还有以梅克现任女王为身份前往苍云献出国玺的哲哲。 马车咕噜噜地响着,速度并不快,加上车内铺着的厚厚的绒毯与棉被,人坐在里头丝毫不觉颠簸,甚至还有一种身处摇篮的舒适感。 沐青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将手里的书倒扣在了小茶几上,司棋为沐青阳掖了掖被子,低声道:“郡主可是犯困了,是否需要稍作歇息?” 沐青阳掀了掀耷拉下来的眼皮,困顿地点了点头,将身子往下窝了窝,只露出小半张脸。 司棋与司芸相视一笑,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马车。 沐青阳双手挪着小腹,眉梢不自觉地蹙起。这个孩子已经要五个月了,可是她的肚子却依旧不是很大,只是稍稍有些隆起罢了,并没有像一般怀孕五月的孕妇那般大腹便便。虽然她一度想要流掉这个孩子,但每每事到临头却狠不下那个心来。人心肉做,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又如何忍心让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就此消失? 沐青阳心中郁结,已然逼至脑门的瞌睡虫,瞬间消失不见。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将整个脑袋都缩到了被子底下。 耳边忽的“嗤嗤”响起一阵笑声,沐青阳倏地睁开眼睛,这个笑声何其耳熟,难道是逸来了? 她惊喜得坐起身来,视线飞速移到出声的方向,双唇张启,一个“逸”字呼吁而出。 撞见眼帘的却是端木乾瑾明朗的笑脸,沐青阳胸腔骤缩,眸色黯淡下来,一股酸涩感溢上喉咙,犹如吞下了一口硫酸,将那个逼到喉咙的“逸”字腐蚀殆尽。 98 不要喜欢我 端木乾瑾自然看出了沐青阳的失望,心中陡的袭来一股痛意,裂开的嘴里品尝到苦涩的滋味。(.)他努力克制那股痛意,笑道:“青阳,今日感觉如何?可有何处不适?” “多谢小叔挂念,我没事。” 小叔?端木乾瑾生挤出来的笑容顷刻破功,青阳何曾叫过他小叔?最见外的也不过是谷王殿下,况且早些时候他们不是已经说好了,要叫他乾瑾的吗! 端木乾瑾脸色微变,沉闷郁悒地盯住沐青阳不说话。 沐青阳抬起头来,坦然地对上端木乾瑾情感翻滚的双目,“小叔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端木乾瑾面上表情僵住,双目微寒,冷声道:“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嫂嫂了吗?我和嫂嫂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生疏了?” 沐青阳微怔,在心底轻叹一声,“小叔愿意的话,自然什么时候来看我都是可以的。” 端木乾瑾眼中寒意愈来愈深沉,他靠近沐青阳,撇嘴露出一抹幽深的讽刺,“小叔?呵!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成为我名副其实的嫂嫂吗?现在可还在梅克,要回到苍云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沐青阳望着端木乾瑾嘴角的那抹讥讽的笑意,嘴里滋味杂乱,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苦涩难耐。(.无弹窗广告)蓝玉说的没错,人是会变的。以前阳光般干净纯粹的端木乾瑾何时露出过这样阴森诡异的表情? 刚得罪嵘平,现在又要继续得罪乾瑾,沐青阳的心犹如被人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堵得她呼吸艰难,不得喘息。 “若是谷王殿下以为我做不得你嫂嫂,那么往后我不再叫你小叔便是了。”沐青阳的声音冷漠无比,吐出来的话语犹如冰雪般刺骨,既刺痛了端木乾瑾的耳朵,也刺痛了他的心。 她是成心要激怒端木乾瑾。一些事情,既然存在是不合理的,那么就应该在它茁壮成长之前就掐断它的一切妄想。 端木乾瑾的愤怒与哀伤在沐青阳的意料之中,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端木乾瑾会突的扑上前来,拥住她。 “你……”沐青阳愕然,只一瞬便回过神来,挣扎着要摆脱端木乾瑾的拥抱,无奈他抱得极紧,马车内空间狭小,沐青阳施展不开,反而被他越抱越严实。 为了不惊扰到马车外的士兵,愠怒的沐青阳只得哑着嗓子愤怒地低吼:“放开我!” 端木乾瑾面色冷峻,痛苦地锁起眉头来,用无比哀伤的口吻询问道:“青阳,你这是在怪我没有去救你吗?” 手里丝毫没有松懈,反而越加深沉得抱紧沐青阳,端木乾瑾陶醉地眯起眼睛来,这个怀抱比他每日所幻想的要柔软馨香百倍。沐青阳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面袭来,将他心中仅剩的一丝理智吞噬殆尽。这是一种被粉色暖意圈围住的幸福感,他日日夜夜幻想过无数次的旖梦。 端木乾瑾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犹如被心魔牢牢地牵制住了,竟然不知不觉间将嘴凑到沐青阳的耳廓处,来回磨蹭! 沐青阳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交杂着屈辱感的愤怒由后背处倏地窜起,直扑脑门,她死死攥紧双手,才勉强抑制住自己,“谷王殿下自重!” “青阳……青阳……”端木乾瑾悲痛地低呼着,“青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去救你的……” 沐青阳的太阳穴噗噗抽动着,心中郁结不已,她哪里怪过他没来救她? 沐青阳皱眉冷声低喝,“够了!放开我,我根本没有怪过你!” “不!不!青阳,你一定是生我气了,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那样对我,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端木乾瑾恍如失了心魂般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沐青阳好不容易铁硬下来的心,因着这几句沉痛难以自抑的话,缓缓瘫软。 端木乾瑾双眼通红,情难自禁地流出泪来,他不敢想,他也不要想。他只要一想到沐青阳即将要回到苍云,即将要成为他的嫂子,他心中那份深深压抑着的情愫就会控制不住爆发出来。 他的心恍若被人丢到了醋缸里,铺天盖地袭击而来的酸涩感逼得他胸腔晦涩煎熬,连带着全身各处都疼痛起来,犹如被人一刀刀削下血肉来一般揪心深痛! 沐青阳为端木乾瑾的悲怆所动容,顺了顺气,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乾瑾,你不要这样,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真的。” 端木乾瑾哽咽,因着沐青阳肯再叫他一声乾瑾而稍稍得了些安慰,紧绷着的神志缓和了下来,但却依旧没有松开对沐青阳的怀抱。 可沐青阳却感受到了他僵硬如铁臂的胳膊已然有了松动,她暗暗低叹,稍稍挣扎了几下,脱离了他的怀抱,“乾瑾,我乏了,要歇息了。” 端木乾瑾的肩膀耸动了几下,缓缓坐直身子,眸色倏地变得黑沉幽然,“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与我撇清关系么?” 沐青阳缓缓摇了摇头,低叹一叹,道:“乾瑾,你喜欢我是吗?你喜欢我什么?我的容貌?还是我的身份?” 端木乾瑾微怔,显然没有料到沐青阳会有这样一问,“青阳,我……” “不要喜欢我,我们之间没有可能。”沐青阳抢过话,微微合上眼睑,似乎是困乏了,声音放得很低,“乾瑾,我真是乏了,想歇息了。” 端木乾瑾稍有缓和的面色骤得一变,直勾勾地望向沐青阳,语气变得诡异阴森,“是啊,是该乏了,肚子里的孩子快要五个月了,当然容易困乏。” 沐青阳慵懒地微眯着的双眸倏地打开,瞪得滚圆,“你!” 她缓缓坐起身来,望着端木乾瑾的目光中流露出诧异与警惕,只觉胸口骤得憋闷,犹如让人狠狠击打了一拳。 为什么?为什么蓝玉知道不算,连端木乾瑾也会知道她怀孕了?这件事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 99 你太天真了 端木乾瑾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移到沐青阳小腹处,眼神里染上了一抹浓重的哀伤,“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总是看不到我?就因为四哥救过你,你便与她珠胎暗结吗?” 沐青阳怔楞住,他竟然以为这个孩子是端木睿恒的! “呵呵。”端木乾瑾抬起头来,面色古怪地望着沐青阳,“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理智,但是我万万想不到你也会有这么糊涂的一天,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吗?你以为他真的那么伟大吗,只单单是为了你就毫不犹豫地主动请缨?你太天真了!” 沐青阳正欲张口辩驳,但是却在听见端木乾瑾这一番说辞时,缄口不语。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蓝玉的那番话来,心跳噗噗加快,眉梢不安地弹跳了几下。 “你想说什么?”沐青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四个字来。 端木乾瑾嘴角下扯,露出愈发悲凉的表情,他深情地凝住沐青阳,伸手抚在她脸上,“四哥那样的人,怎么会真正爱你。(.无弹窗广告)至始至终,诚心待你,毫无心计的,只有我,只有我才是那个待你始终如一的人。” 沐青阳艰难地消化着端木乾瑾的话,他的意思是端木睿恒主动请缨并不是为了她,他以身犯险也不是单纯为了救她。这么说来,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她,他对她表白心意也有可能是另有所图! 沐青阳越想越觉得心寒,但却毫无失落之感,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她并不欠他!只要她不欠他,那么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与她就毫无关系了! 虽然这般做着自我安慰,但袭入心扉的寒气,却依旧逼得沐青阳浑身打颤。 她软软靠坐在马车上,浑身的力气倏地被抽干殆尽,深觉无力。她很想静一静,但是端木乾瑾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加了一句,“可是,你怎么就偏偏看不见我,你的眼里为什么就没有我?” 沐青阳心疲不已,虚弱地喃喃道:“乾瑾,好了,不要再说了!” “心很痛吗?你放心,我比你更痛!为什么?他有什么好的?我待你哪里不如他了?就因为他以前救过你吗?就因为他比我有权有势吗?”端木乾瑾把住沐青阳的双肩,手指掐扣进去,沐青阳身上棉服肥厚沉重,虽然他的力道很大,但却无法掐痛沐青阳。(.无弹窗广告) “不要再说了!”沐青阳烦躁地低吼,一把甩开了端木乾瑾。 “青阳!”端木乾瑾仰躺在地,但他很快便爬了起来,他身子前倾,抓住沐青阳的手腕,“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你在害怕,对吗?你害怕知道真相!” 沐青阳生硬地抽出手来,面色冷漠无比,“是的!我害怕,所以,你不要再说了!” “是吗?可我就偏要说!”端木乾瑾怒视着沐青阳,咬牙切齿地低吼,“你以为你大婚那日那帮劫匪这么容易得手,是谁的功劳?不仅仅是父皇,还有四哥!若不是四哥放行,你以为他们能带得走你吗?还有……” “啪!”清脆的耳刮子声覆盖了一切声响。 他居然提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她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夜晚!沐青阳的手掌还停留在半空中,微微震颤着的指尖,显示出她内心深沉的震怒与悲愤。 沐青阳下手并不重,她只是想制止端木乾瑾疯狂的行径,并没有真的想要伤害他。但是端木乾瑾还是被打得侧斜过了脑袋,他呆愣愣地保持原状,好半天都没有动弹一下。 马车外传来司芸焦急的询问声,“郡主,谷王殿下,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事!”沐青阳喉咙微哑,僵硬地收回手,沙哑低沉的声音将司芸吓了一跳。 “郡主!”司芸焦急呼了一声。 “你歇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端木乾瑾忽的出声,转身握住帘帐。就要掀开的时候,却顿了住,他微微侧斜过脑袋,犹如宣誓般幽声道:“我会向你证明,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你的心意是纯洁的,还有,我并不是比不过他,你很快就会知道!” 他似乎并不需要沐青阳做出回应,自顾自将话说完后,便掀帘钻了出去。 司芸与司棋为防打扰到沐青阳歇息,便下了马车,跟在马车旁步行,适才沐青阳发出的那一声沙哑的声音,令司芸放心不下,她正欲跳上马车,却和恰好钻出来的端木乾瑾撞了个满怀。 “嘭”一下,司芸才跨了一只脚上马车,这一撞令她重心不稳,当下便重重地摔了下去。 端木乾瑾视线未做移动,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浑身爆发出陌生的冷漠气息。欲要张口请安的司棋,硬生生地将溢出喉咙的请安声吞了回去。 “司芸!你怎么样?”司棋慌忙上前搀起摔得狼狈的司芸。 司芸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得龇牙咧嘴,司棋的手可巧不巧的正好按在了她磨破皮的掌心,“我的姑奶奶啊,你碰到我的伤口了!” “哎呀!”司棋惊呼一声,手里力道一松,还未站稳的司芸“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司棋!”司芸怒号。 第一美女 这一日后,端木乾瑾再也没来看过沐青阳,倒是端木睿恒每隔几日便会来看看沐青阳。端木睿恒本身话就不多,加上沐青阳心中有了芥蒂,自然不愿与他多说话,所以他每每来是总是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存在感几乎等于一个零。 夜夜休息之时,沐青阳总能感觉到有一道温暖深情的视线,如影随形地黏着在她身上,虽然隐晦不让人轻易察觉,但是沐青阳却分明感受到了那道视线的主人倾注在目光里的情感。炽热缠绵,犹如冬日里的一道阳光,温暖了她日益冰冷的心。 一个月的路程一行人走得不紧不慢,却也一直相安无事,两国边界处一向是多事地带,但此番众人缓缓走来,一路上竟是连半个打劫的小毛贼都没有遇见。比起沐青阳来时的光景,这一路显得风平浪静地诡异。 端木睿恒等人的愈来愈警惕疑惑,沐青阳却显得毫无半点忧虑,她心中隐隐觉得感动,不知怎的,她就是有一种感觉,感觉前方道路上的阻碍,被一个人事先清扫殆尽,为的只是保她能一路平安。 她思及夜晚蓦然出现的温和的目光,嗓间陡然袭上一股酸涩,呛得她两眼干涩,明明感动地欲要流泪,却偏偏流不出泪来。[] 她捂住酸胀的心房,内心在啜泣。尹辰逸,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日子一日日平安无事地飞逝,眼看着一日比一日靠近苍云国界,所有人都明显地宽松了一口气。 只有沐青阳心中隐隐总觉不安。她愁闷地锁起了眉头,回了苍云,面对她的又会是什么?端木江天将会如何处置她?端木睿恒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还有厉赟轩,那个妖媚狠辣的恶魔,他是绝对不会就此放过她的! 最后还有尹辰逸,虽然他夜夜都会来访,但却从未现身与她相见,沐青阳无法满足与这样遥远的相思,尹辰逸每夜的注视,只是在她相思成疾的心房上再添一笔牵挂罢了。她总觉得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她好想他,好想扑到他的怀抱里去寻找温暖,除了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去倾诉她内心的不安与慌乱。 这个世界太混沌了,哪里都不是乐土。她的使命,她所背负的誓言,现在看来似乎已经实现了一半,但是,她却忽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慌。(.无弹窗广告)她开始怀疑,怀疑人心,怀疑这个世界,怀疑自己最终到底能不能完成师父赋予她的任务。 沐青阳掩在被窝下的手,缓缓攥紧,掌心里握着一枚火红色的圆形铁牌,不过鹅软石大小,一面写着浴字,一面写着火字。 沐青阳眼神迷离,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来。 约一年前。 西寒谷,浴火总舵。 “师父,徒儿不明白,为何是我?”沐青阳那时还叫卫予琢,她扬着头,面带疑惑,仰望着站在高坛处的独孤行。 独孤行一身幽深黑衣,身材颀长,长身玉立,飘逸如羽,他看着沐青阳,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不舍,“琢儿,这是天命。” “师父,何为天命?” “天道无常,与天夺命;世事难料,谁主沉浮?琢儿,苍生有难,是以为己任,匡扶端木皇朝,乃是天命所归。此番劫难,唯有你去,才能化解。”独孤行清雅卓然的声音飘渺空虚,犹如清风拂面,又犹如细水涤荡。 “师父,徒儿心魔未定,端木皇朝与徒儿有着血海深仇,徒儿无法倾心助他守住江山。” 独孤行淡笑,问道:“琢儿为何要加入浴火?” “徒儿立志要为天下苍生谋求乐土,唯有加入浴火才能实现徒儿心中抱负。” 独孤行低叹,“冥冥之中自有天命,天下乃今已是乐土一片,你卫家既为苍生所生,又何来仇恨之说。” 沐青阳呆愣住,半响才恍然领悟,跪下身去,“徒儿明白了,请师父赐徒儿令牌,徒儿即刻便出谷执行任务。” “郡主!郡主!”司芸带着笑意的惊呼声大大咧咧地传进马车,沐青阳的思绪猛地从回忆中抽离回来,她眯起眼睛望向马车的帘帐。 只见帘帐窸窣摇摆了一下,司芸一脸兴奋地钻了进来,“郡主,我们进关了!” 进关了?沐青阳心中一紧,微微坐直身子,这么快就到苍云国境内了。 司芸嘻嘻一笑,撩起帘帐来,指着窗外的风景道:“还是我们苍云好啊,四季分明,风光独特。郡主您瞧,这会儿正是春分时节,野地里的绿草野花正开得起劲呢!” 沐青阳顺着司芸指的方向淡淡瞄了一眼,马车正在一条官道上行驶,管道左右两边皆是农田野地,繁华炫目的野花星星点点铺了一地,看上去一排生机勃勃,自是比梅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场景要美丽得多。 沐青阳深深吸了一口夹杂着草木馨香与泥土气息的空气,胸中淤塞稍稍有了舒展。 司芸见沐青阳面上舒缓,欣然地笑迷了眼睛自豪道:“郡主,再约过五六天的路程,我们便可进京了,据说城中百姓得知燕王殿下战胜梅克,已然大肆欢庆了三日呢!就是不知到时我们进城后,又会是怎样的一番风景!” 沐青阳嘴角毫无笑意地上翘,敷衍地笑了笑。 司芸话闸子打开了,便一时半会儿收不住了,并未细看沐青阳面上神色,兴奋地又是接了一句,“郡主您还不知道吧,百姓们已然将你评作了苍云第一美女,我们郡主一笑倾城不算,还智慧过人,略施小计,便将那冰城——隆新城一举拿下,这等风姿谁人能及?评作苍云第一人也未尝不可!” 沐青阳微微一怔,第一美女? 给读者的话: 第三更哦~~~ 101 你有什么不敢当 忽然马车的帘子动了动,司棋钻了进来,对着沐青阳请了个安,拉过司芸,小声斥责,“此事殿下交代过不得随口相传的,你怎么就忘了!” 声音虽小,但沐青阳有心听去,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了到。心中酸涩,司棋这番话其实是有心要她听到的吧,怕是这流言说的与司芸所说的有所差别吧。想来也是,怎么会尽是夸奖她呢?她可没忘,她被掳走那夜,太子被重伤,这个帐,爱戴太子的百姓们自然是要记在她头上的。第一美女的称号该是不假,但是其后怕是也得缀上个妖惑天下,红颜祸水的臭名了! 沐青阳淡淡摇头,低声道:“我乏了,要稍作休息了,你俩下去吧。” 司芸不服,还要与司棋争执,司棋却是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手里暗暗使力,硬是把司芸拽了出去。 五六日的光景很快便过去了。 是日,沐青阳正浑浑噩噩地睡着觉,忽的耳边炸起一阵高昂的欢呼声,她打了个激灵,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司棋温顺地取来一个软枕垫在沐青阳身后,为沐青阳整了整容妆,柔声道:“郡主,我们进京了,燕王殿下吩咐,您要是困乏的话就继续歇着吧,不必露面了。” 沐青阳本就不欲露面,闻言便懒懒地靠在了软枕上。(.无弹窗广告) 马车的咕噜声被四周疯狂的尖叫声与欢呼声淹没,嘈杂错乱的声音震得沐青阳耳根发麻,心中烦闷。她烦躁地变换着坐姿,无论怎么样坐都觉得不顺心。 马车伴随着混乱的喧哗声一路向前,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沐青阳的耐心即将被消磨殆尽的时候,感受到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似乎是驶过了一道深槛,沉重的关门声随后响起,将门外的喧哗声阻挡在一面厚重的大门外。 这是进了皇宫了吧,沐青阳顺了顺气,勉强打起精神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载着沐青阳的马车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大队伍,孤零零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大约是感受到了异样,斜靠在马车上的沐青阳,陡的坐着了身子,眼眸中锐光四射,俨然一副要大敌当前的姿态。 马车“嘎吱”一下毫无预兆地止住,一双保养得体,却依旧显示出龙钟之态的手探进来,撩起了帘帐。 洪公公眯眼扫了沐青阳一眼,道:“郡主,请随老奴来吧。” 沐青阳恭顺地照着洪公公的指令下了马车,默不作声地跟着他朝御书房走去。[.超多好看小说] 临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洪公公止住脚步,“郡主进去吧,老奴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沐青阳淡淡点头,面色不改,大步朝着御书房走去。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是吗? 御书房里只有端木江天一人,连一向如影随形地紧跟着他,寸步不离的玄诤也不在。沐青阳心中微微诧异,但手里动作却没有停滞,她正正当当地下跪行礼道:“臣媳拜见父皇!” “免礼,快快请起,有孕之人,怎可下跪行礼!” 端木江天快步向前几步,托起了沐青阳,将她带到一张椅子上坐好。慈爱地抚着沐青阳的手背,面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来,“朕的云罗郡主瘦了呢!” 沐青阳没有太过诧异,连蓝玉、端木乾瑾都知道的事情,端木江天自然不会不知。只是不知他这会儿唱的是哪一出,脸上这副虚假的慈爱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多谢父皇关爱,臣媳一切安好。” “嗯!那便好,那便好!”端木江天笑得和蔼,抬手又是慈爱地拍了拍沐青阳的手背。然后便沉默不语地以一副关爱的目光凝视着沐青阳,一直过了好久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沐青阳心中冷笑,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要比耐力的话,她愿意奉陪。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沐青阳坦然接受着端木江天视线中所夹带着的迫人的压力,在他没有做声之前,愣是憋着一句话也不说。 良久,端木江天忽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不愧是朕亲封的云罗郡主,果然气势非凡,与众不同。” 沐青阳低头,掩去眸中异样的神彩,“父皇谬赞了,臣媳不敢当!” “不敢当?可朕却认为你敢当!” 端木江天的角色随着语气的改变而陡然发生了变化,由一个慈爱的父亲转变为了一个威严深沉的帝王。他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沐青阳,冷声道:“朕的云罗郡主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有什么是她不敢当的?” 沐青阳明了,端木江天指的无非是她怀有身孕一事,这个孩子从现在开始,将成为他威胁她的最佳砝码。 她缄默不语,良久,心中考虑妥当后,仰头凝视着端木江天,“臣媳自以为是个明理听话的人,父皇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来,臣媳自当竭尽所能,倾尽全力去完成父皇的旨意。” 端木江天微楞,为沐青阳的直白坦荡感到诧异,但随即便回过神来,爽声大笑起来,“朕的云罗郡主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妙人儿,据说这个孩子的生父是厉赟轩?” 沐青阳微微晃神,但很快就镇静了下来,钩唇浅笑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父皇,容臣媳猜测一番,厉赟轩身边的四婢中的残雪,可是父皇的人?” 原先她还一直怀疑残雪是端木睿恒的人,但是自从蓝玉也知道她怀有身孕这件事后,她便不得不重新考虑残雪的身份。 端木江天笑得愈发灿烂,“残雪这枚棋子,朕精心布置了十年,她可是一枚很有价值的棋子,云罗郡主以为对吗?” “是的,的确很有价值。” 沐青阳掩在袖子底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她大概能猜到当初是谁有那么通天的本领,在厉赟轩的眼皮底下,将自己送到莫日根手里了。除了残雪,不做第二个人选。 端木江天此计可谓用心良苦,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送去梅克,引发一场战争,继而逼使端木睿恒主动请缨,既可轻而易举地消灭他在京中的势力,又可给他制造麻烦。若能使他不幸丧命自是最好,差强人意一些的,也至少使他元气大伤! 102 互利的交易 沐青阳寒心不已,但面上依旧含着不咸不淡的笑容,柔声道:“臣媳还有一事不明,燕王殿下为苍云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即使是为防止他功高盖主,也不必如此心急地要铲除他的势力,他,毕竟是您的皇子。” 沐青阳无法分辨自己心中的对于端木睿恒真实情感,原先她为着他主动请缨而自觉亏欠于他,可是后来却因为蓝玉与端木乾瑾的一席话而对他心生怀疑。她心中是矛盾的,虽然明白那些话极有可能是蓝玉的离间之计,但是她依旧释怀不了。她心中对端木睿恒已是无法再尽信,但尽管如此,她依旧为他的遭遇感到不平,那样一个对苍云劳苦功高的皇子,不该遭到帝王的这般残酷的猜忌与迫害。 谁知端木江天闻声,居然笑得愈发一发不可收拾。 沐青阳愕然,想不通她的这个问题究竟有什么可笑的。 端木江天夸张地抖动着双肩,身子剧烈地前后翻仰着,好一会儿才堪堪止住笑意,边摇头便感叹道:“云罗啊,云罗,你可真是有意思。” 沐青阳蹙眉,不明所以地望着端木江天,期待着他的下文。 “你既已说到他功高盖主,又何必再多此一问?” 端木江天说及此处,面上笑意快速褪尽,眼中厉光闪烁,隐隐透露出凛冽的寒气,“你亦知太子身体向来不好,既然燕王可功高盖主,朕又怎么能将这样大的一颗毒瘤留在太子身边,他日朕驾鹤西去,他若有心篡位,又有谁人能震慑得住?” 沐青阳哑声,但身体却极快地做出了反应,她用力地摇了摇头,直视端木江天凌厉的双目,坚定道:“他不会的,以他的人格,他岂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端木江天冷笑,不屑地撇嘴,哑声道:“世上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权势的诱惑,朕看着他长大,这么些年了,朕还不了解他吗?他也只是个凡人,他也有欲望!” 沐青阳冷然,依旧不敢相信,面上表情坚毅无比,冷声道:“他可是姑姑的孩子,就算他真如你所说,怀有狼子野心,你就真的忍心要除掉你与姑姑的唯一的孩子吗?” 端木江天冰冷的双目因着沐青阳的这句话,愈发寒气逼人,他攥紧双手,似乎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某种情感,脸上肌肉莫名地抽动起来,整个人骤然爆发出骇人的戾气。 沐青阳愕然,不明白她又说错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示弱地仰头,承受住端木江天犹如利剑般射向她的眼神,咬牙继续道:“至少留他一条性命,就当是你偿还了你欠姑姑的孽债!” 就在沐青阳这一句话刚说完的一刹那,一阵沉闷的雷声轰隆响过,适才还万里晴空的天色,因着这一声春雷,隐隐开始有了变得昏黑的趋势。 端木江天冷色的脸,犹如天色般乌黑铁青,他死死攥紧双拳,咬牙道:“朕做事,还轮不着你指手画脚!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朕说话!” 沐青阳冷哼,眼神犀利,梗着脖子硬声道:“至少你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不是吗?我们不妨做个交易,你留燕王一命,我助你铲除厉赟轩。如何?” 端木江天默然,冷冽的双目微微眯起,他飞快伸手,一把钳住沐青阳的下颚,逼迫她高高扬起脸来,“你的价值也就只有这一点,你又如何肯定,朕会答应你?朕没有你也依旧可以拿下赤云峰!” 雷声响得稠密起来,间杂着划过几道闪电,冷冽亮白的寒光将黑沉的房间照得骤然一亮,端木江天脸上骇人的冷峻被衬托地越发森冷。 沐青阳咬牙,挣出端木江天的桎梏,不紧不慢地缓声道:“诚如皇上所言,太子的身体向来不好,玄机老人的二弟子并无法根治太子的顽疾,是也不是?” 雷声紧跟着闪电,轰隆打下,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端木江天沉默,良久,甩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鄙睨沐青阳,缓缓开口道:“你这是在威胁朕么?” 沐青阳展眉,勾出一抹柔媚的笑意来,“不,臣媳这只是在和父皇做一场互利的交易。” 残雪潜伏在厉赟轩身边已然十余年,却依旧无法使得端木江天拿下赤云峰,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端木江天想要的东西残雪还没有拿到手! 沐青阳缓缓起身,平视端木江天,“臣媳与臣媳肚子里的孩子是厉赟轩的最大弱点,臣媳保证,只要父皇答应臣媳的请求,无论父皇要臣媳做什么,臣媳都将为父皇达成心愿!” 雷声终于消隐下来,转而袭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沐青阳清冷的声音在春雨清雅的嘀嗒声中,显得更加通透清脆,隐隐昭显着沐青阳淡然的自信与坚决。 端木江天威严的双目眯地愈发狭小起来,他眼眸里的所有情绪被完美地掩饰起来,只稍稍露出些许的暗芒,暗示着他的精明与算计。 沐青阳明白,他已经有所松动。她敛住笑意,以一种严肃认真的口吻继续道:“这场交易父皇并不亏,无论父皇要将燕王如何处置,臣媳要的无非是一张免死铁券罢了,父皇您又何必犹豫不绝?” 端木江天登基后,曾为表彰那些辛苦为他夺得天下的功臣,颁发了免死铁券,所谓免死铁券,便是任何拥有他御赐铁券之人,如若不慎触怒天威,可以以铁券换得性命一条。当朝拥有免死铁券的只有三人,一是太子;二是太子另一侧妃韵妃之父,开国大将徐飞龙;三是当朝宰相,蓝玉之父,蓝青云。 端木江天僵硬的面部稍稍松懈下来,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沐青阳,钩唇缓声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给读者的话: 每日保证两更,字数在4000以上,更新时间基本为中午以后。偶尔会有爆发,动力嘛,票票和金砖,嘿嘿~~ 103 罪妾有罪 “如此,就请父皇赐臣媳免死铁券一张,臣媳即刻便可前去赤云峰!”沐青阳微露喜色,跪下身去。 端木江天搀起沐青阳,眉梢间又挂上那抹虚假的慈爱,“不必如此心急,太子早在玉清殿盼着你回来了,还是先去看看太子吧!” 沐青阳僵住身子,下意识地望向笑得诡异的端木江天,胸腔陡然发闷,袭上一阵尴尬羞愧的感觉。那个她名义上的夫婿,她几乎要将他忘了! 沐青阳砰然加快的心跳顿显错乱,犹如窗外紊乱的嘀嗒声般毫无头绪,她缓缓俯下身子,对着端木江天拜了拜,哑声道:“是!臣媳遵命!” 端木江天淡淡一笑,随意挥了挥手,示意沐青阳退下。 沐青阳未多做停留,僵硬地转过身去,茫然地跨出了房门。 她该如何面对端木祁元?新婚当夜被人掳走,将近半年才回来。回来便回来,肚子里却怀了别人的孩子。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镇定无事地接受这种侮辱吧,哪怕那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一名小太监拿着伞跑过来,见沐青阳傻傻地站在屋檐下望着雨发楞,便假意咳嗽了几声,稍作提醒,“咳咳!郡主,雨大泥泞,奴才已经命人为您备好轿子了,郡主请随奴才来。[.超多好看小说]” 语罢,他撑开油纸伞,打在沐青阳上头。 沐青阳微微点头,抬步迈进了雨帘中,春雨已然由洒落珍珠般的中雨,转变为了犹如牛毛细针细细蒙蒙的小雨,打在油纸伞上,发出轻微却细密的碰撞声。就像沐青阳本波澜不惊的心海,突的被人投入了无数颗细石,咚咚咚,激起无数的涟漪。 浓密的水汽蔓延在空气中,眼前视线变得模糊,沐青阳微微眯眼,隐约可以看见正前方有一人,打着黑色的油纸伞,慢慢朝着她走来。 待慢慢靠近后,身边打着伞的小太监突的止住脚步,战战兢兢地施了个礼,“拜见燕王殿下!” 端木睿恒的伞压得极低,闻声,微微扬起伞来,嘴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脚步未停,眼看着就要与沐青阳错身而过。 因着小太监的这一声请安,沐青阳的身子暴露在雨水中,就在两人即将错身分开时,她鬼使神差地低低道了一句,“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端木睿恒的脚步微微一顿,纸伞又被他压低,视线被拦了去,使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走开几步之远,才听见他用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有时候,那东西的确很重要。” 沐青阳未再说话,两人就这样各朝一个方向远远分开,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越离越远。 如今的玉清殿与沐青阳记忆之中的玉清殿几乎没有差别。 唯一细微的变化便是去年她在之时乃是下半年,园中百花已然呈现凋谢之姿,而如今却是满园春色正始开。 小太监扶着沐青阳下了轿子,带着沐青阳熟悉地穿梭过曲折的回廊,朝着太子居住的寝宫急急走去。 待绕上一处回廊后,小太监突的顿住脚步,笑嘻嘻地收好油纸伞,指着前方,极快地改了对沐青阳的称呼,道:“娘娘,您瞧,太子殿下来接您啦!” 沐青阳一愣,攥紧双手,缓缓抬目,顺着小太监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纤细的白色身影正打着伞站在回廊尽头。 雨粒忽的下得大了起来,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吧嗒吧嗒地砸他手中的油纸伞上,春雨带起的浓厚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部表情,沐青阳只看得到那个白影走进了回廊,收了伞,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来。 清脆沉重的雨滴声在耳边放大,犹如鼓点子似的击打在沐青阳心房之上,心跳莫名地加快,手心无故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来,沐青阳抿紧双唇,口中各色味杂陈,晦涩不堪。 “青阳,你终于回来了!”端木祁元深情地凝望着沐青阳,抬起手来,颤抖着抚上沐青阳的面颊,触手的温热感使他的眸色瞬间闪亮起来,他猛地拥住沐青阳,哽噎道:“青阳,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而后他忽的眉梢微蹙,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松开紧紧抱着沐青阳的双臂,后退一步,视线倏地凝聚到沐青阳的小腹上。 “你……”他声音微颤,不敢置信地抬头望住沐青阳。 “太子殿下,妾身有罪!” 沐青阳悲痛地合上了双目,屈膝缓缓跪下,“殿下赎罪!” 端木祁元瞪大了眼睛,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凝住沐青阳,面露纠痛,双唇颤抖,竟是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沐青阳身子前扑,额头磕在地面上,“太子殿下,罪妾深知罪孽深重,只求殿下开恩,容罪妾完成最后的心愿后,一切全凭殿下处置。” 她的头深深地埋在双臂间,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脑门上陡的袭上一股凉气,贯穿而下,逼得她通体寒彻,但是她却依旧保持原状,丝毫没有动弹一分。那架势分明显示着,只要太子不出声,她就绝不会动弹一下。 沐青阳心中早已冷寒不已,嘴角淡淡勾起一抹嘲弄般的笑意。端木江天明知她腹中胎儿已然数月有余,身形上难以遮掩,却依旧要她马上去拜见太子,因的便是想要看到这样的场面吧! 既然他想看,那么她便做给他看便是了。这一拜,她亦不委屈,以太子对她的心意,这是她欠他的! 端木祁元未曾意料到沐青阳会在这满是水渍的地面上向他跪下,胸腔骤缩,猛地一颤,面色由煞白转为赤红,急忙上前扶起沐青阳,颤声道:“青阳,你这是做什么?” “罪妾有罪。”沐青阳眼眶渗出热泪来。 端木祁元很是坚决,手里的力道不轻不重,却硬是强硬地将她托了起来。 104 你喜欢过我吗 端木祁元瞄了那个一直低着头不敢作声的小太监一眼,声音低柔却隐隐闪着冷淡,“你下去吧。” 小太监不敢抬头,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出回廊,连伞也没有打,抱着头就扑进了雨帘中。 沐青阳哽咽,喉咙发酸。此时此刻,他居然还如此细心地为她做考虑,他这是怕她会介意被小太监传流言蜚语么? “太子殿下……” “我们回去吧!”端木祁元打断沐青阳,面上覆着柔和温煦的淡笑,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伸手温柔地牵起沐青阳的手,穿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沐青阳的视线模糊开去,只觉眼前的端木祁元与她记忆中那个纤尘不染的俊逸身影重叠在一起,记忆被加深,犹如刀刻斧砍般重重地撞击向她柔软的心房。这个清新脱俗的人儿,他不该,不该陷进来的。 行至回廊尽头,端木祁元打开了油纸伞,撑了大半在沐青阳头上,而自己则是大半身子都暴露无伞遮盖的空气中。 他淡笑着揽住沐青阳的纤腰,携着她一同步入雨雾中。 沐青阳蹙眉,心中酸涩,急急握住伞柄,将伞推往端木祁元,“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您是千金之躯,怎可淋雨受寒!” 端木祁元自是不依,搂住沐青阳的手臂力道微微加重,将伞移回到沐青阳那一侧,他低头,眼眸中染着一层薄雾,模糊了他外泄的情感,“你现在比我更不能淋雨。[]” 沐青阳愈发心酸难耐,胸腔憋紧,情难自禁地咬住了双唇,深深埋下脑袋去,不敢再看端木祁元一眼。 雨点啪啪击打在伞面上,杂乱的劈啪声惊扰地沐青阳浑身极为不自在。 “太子殿下!” 小顺子的惊呼声从前方传来,噼里啪啦的踩水声凌乱地响过,小顺子急急跑上前来,将手里的伞举到端木祁元头顶,护住他暴露在雨水里的大半个身子。 眼尖的他一眼便看到了端木祁元伞下护住的沐青阳,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却极快地被欣喜取代,几乎是喜极而泣般哽咽道:“娘娘,您可算回来了,殿下他,……” “小顺子!”端木祁元及时打断了小顺子的话。 小顺子哽住哭腔,不解地望了端木祁元一眼,嘴唇蠕动着似乎是想将心中的话语尽数吐出,却在端木祁元略带威势的目光中,屈软下来,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完。脸上挂着一副欲说却不敢说的样子,使他的面部表情显得极为滑稽。 小顺子光顾着为端木祁元打伞,自己整个身子都暴露在外,只片刻便淋了个湿透。他一面抹着满是雨水的脸,一面面上带着哭容,整个人顿时显得极为狼狈不堪。 沐青阳稍有动容,这个小太监她只见过几回,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但是她却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他对她的关心,也感受到了端木祁元对她的情义。她不敢捅破那层她刻意不想去触碰的纸膜,就让它浅浅地存在着吧,只当她从来都不知晓,只有这样才能使她减少一些愧疚感。 “太子殿下,您怎么跑得这么快,奴才只是稍稍走开一会儿罢了,一回头您就不见了,可把奴才吓了个半死!” 端木祁元素来待太监宫女们和蔼可亲,小顺子侍候他的时间又是最长,渐渐地便也对这个仁慈温顺的太子殿下少了恐惧心,像这般以下犯上的抱怨,他随口说出,竟是一点儿也不害怕。 端木祁元自然没有动怒,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微微笑了笑,对小顺子的哀怨没有半丝介怀,搂紧了沐青阳,快步朝他的寝宫走去。 “小顺子,马上命人给娘娘取干爽的衣服来!”端木祁元将沐青阳安置在椅子上,也不顾自己身上湿得厉害,忙不迭地要求小顺子快去给沐青阳取衣服。 沐青阳不安地站起身来,焦急道:“太子殿下,我没有淋湿,倒是您这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得马上换衣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沐青阳为端木祁元做过那么长一段时间的专属医生,对端木祁元的体制可谓了如指掌,他体寒柔弱,虽然因着练武体制好了一些,却还是不如常人健硕,此番淋了雨是极容易伤风感冒的。 “我无妨!”端木祁元按住沐青阳的肩膀,回头对着傻站着没有举动的小顺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侧妃娘娘取衣物!” “不!先去给太子殿下拿衣物!”沐青阳急忙喊到。 小顺子“哎”了一声,回过神来,挠挠头想出了个主意,连忙手忙脚乱地吩咐下去。 宫女们分成两拨,一拨去找沐青阳的衣服,一拨取来端木祁元的衣服,两头都没有耽误,伺候着两位大人物将湿衣服换了去。 端木祁元缓缓从内室走出来,看见沐青阳已然换好了衣服,坐在厅堂里,原本焦虑的心情顿时缓和了下来。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眼前突然出现的沐青阳很不真实,似乎随时都可能化作一道烟雾,虚虚渺渺地消散不见。 “太子殿下,您怎么了?是有何处不适吗?”沐青阳惊诧地站起身来,端木祁元脸上不正常的铁青色看在眼里,使她莫名地觉得心慌恐惧。 端木祁元缓缓摇头,没有说出他现在觉得有些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他虚弱地抬起一只脚来,慢慢朝沐青阳走去。微微颤动着的目光凝聚在沐青阳身上,一丝一毫都不挪开,他就这么望着她,似乎是要证明她的确回到他身边了,一步一步走向她。 “太子殿下……”沐青阳心中绞痛,声音亦是有了抖动。她不敢直视端木祁元深情的双眸,她可以坦然地面对端木睿恒,端木乾瑾,却唯独不敢亵渎了那双纯洁无暇的双眸。她已嫁作他妻,却怀了别人的孩子,还爱上了尹辰逸,甚至她还动了要远远逃离与尹辰逸双宿双飞的念想。她这般愧对于他,他不怪她,还待她温情依旧。这一番孽债,她欠了他太多。 “嘘……”端木祁元终于走到了沐青阳跟前,他苍白的脸上虚弱地展开了一个笑容,伸出一指来,指在沐青阳双唇间,“不要说了,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沐青阳双目蓄满泪水,盈盈滚动着,几欲溃堤而出,“对不起……”她哽咽着,捂住了自己的嘴。 端木祁元面上依旧挂着温煦的笑容,沐青阳滚烫的泪珠吧嗒掉在他的手背上,犹如岩浆一般灼得他心间颤痛。 他儒雅的眉梢怜惜地蹙起,抬手揩去沐青阳眼角不住滑落的泪珠,“青阳,我一直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意,未赐婚之前,我一度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可是婚前那日,我为你送画像之时,却分明看出你的不甘愿,为什么……告诉我,你心中有过我吗?” 端木祁元的声音低弱轻微,犹如一阵清风似的虚无缥缈。 沐青阳呆愣住,满面哀愁,双目盈满泪水,微微颤动着娇弱不已,只叫人看得心生怜惜。 端木祁元亦是心疼不已,他捧住沐青阳的脸,蹙着眉头哀声又是问道:“有吗?告诉我,你的心中有过我吗?你……喜欢过我吗?” 105 无关爱情 端木祁元显而易见的哀伤刺痛了沐青阳的心,她哆嗦着唇瓣,一颗心骤得纠痛起来,仿佛有人将火热的铁烙重重地按压在了她的柔软的心房之上,灼热的刺痛顷刻席卷了全身,连喘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我……我……” “咳咳……”端木祁元忽的面色大变,掩面咳嗽起来,他伸手做出一个阻止的手势,边咳嗽边艰难地说,“咳咳……好了,别说了,我明白了,咳咳……” 端木祁元刺耳的咳嗽声,犹如铁锤重重地敲打在沐青阳的胸口上,眼眶瞬间湿热,但她却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再流下来。 最初的最初,她刚出谷,对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充满了冷漠。而就在这个时候,端木祁元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她的生活。他们之间被某种莫名的因素牵连在一起,朝夕相处下来,她欣赏他身上淡雅卓群的气质,也为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他们有着共同的喜好,趣味相投,每每交谈之时总是能找到共同的话题。她依恋他身上的气息,总能够轻而易举地是她宁静心神,保持镇定。 一直以来,她都将他当作了她在苍云的第一个交心的朋友,她敬重他,也喜欢与他在一起时那种舒心自然的感觉。(.) 但是,那无关爱情,那真的无关爱情啊! 沐青阳眼眶再一次通红,热泪再也饱含不住,倏然翻滚。 “咳咳……咳咳……”尽管端木祁元极力抑制,但他依旧咳嗽不停。 周围站着的一排宫女太监们,闻声,面上皆露出伤痛不已的表情来。 “你怎么样?”沐青阳心痛地走上前去,抬起手来,双手在他后背一下一下地拍抚着,想要为他减轻痛苦。 但端木祁元却依旧咳嗽不已,那一声一声的“咳咳”声,不弱反强,竟是愈来愈猛烈凄惨。 沐青阳心痛难抑,端木祁元凄厉的咳嗽声骤然幻化成了利爪,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咙,使她心慌憋闷,难受不已。 “咳咳……咳咳……”端木祁元忽的推开沐青阳,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扣住桌子才堪堪站定,双颊由苍白转为了铁青,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他捂住脖颈,艰难地喘息着,面颊憋的通红一片。 “你怎么了?”沐青阳恐惧不已,惊呼一声,搀住了端木祁元。 周围站着的宫女们再也看不下去了,有几个快速跑了出去,嘴里慌忙呼喊着:“顺子公公!顺子公公!你在哪?你快来,快过来!” 小顺子是伺候端木祁元换好衣服后,才去换自己的衣服的,听到宫女慌乱的呼喊声的时候,他才刚刚穿好衣服,连腰带都来不及系好,便慌忙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宫女抓住小顺子的手,眼眶急的通红一片,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哽咽道:“顺子公公,不好了,太子殿下又咳起来了!” 小顺子本就惊慌的脸上,顿时惨白一片,“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请云公子啊!” 小顺子推了宫女一把,脚下飞快错动起来,往大殿飞跑过去,想了想又回头冲跑出去不少距离的宫女喊道:“侧妃娘娘还在不在?” “在!”宫女急急应了一句,人影飞快消失在拐角处。 小顺子懊恼地直拍大腿,太子殿下一直吩咐不要让侧妃娘娘发现他的病症,这下好了,还能瞒住吗?小顺子面上忧郁不已,连忙加快了脚步,飞奔起来。 沐青阳战战兢兢地就要将手指按上端木祁元的手腕,端木祁元却飞速将手抽了出来。 沐青阳见端木祁元躲闪,心中那份担忧愈发变得深沉。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照说她给端木祁元种了子蛊,他这般痛苦难受她该有感觉才是,可是现在却不知为什么,她身上的母蛊一点反应也没有。 沐青阳焦急难耐,连忙上前欲要抓住端木祁元的手,“太子殿下,让青阳给您看看吧!” “咳咳……不……不用了,我没事!”端木祁元冷冷地推开沐青阳,艰难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朝着内室走去,那背影慌乱狼狈,似乎是在逃避什么。 两名宫女急忙走了出来,一左一右搀住了端木祁元。 沐青阳心痛不已,心中断定,该是有人将他身上的子蛊拿出来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毫无直觉?他现在这副样子,分明是难受极了。 小顺子恰好跑了进来,他靠在门边,快速深呼吸顺了顺气,抬头见端木祁元正步伐紊乱地要往内室走去,便连休息也顾不上,飞速迎了过去,从宫女手中接过端木祁元,小心翼翼地将他搀进内室。 沐青阳连忙跟了进去,小顺子却已经扶住端木祁元在床上躺好了。 他依旧咳嗽不已,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那几声咳嗽声显得尤为沉闷。蒙在被窝下的身子随着这几声剧烈的咳嗽声,微微耸动着,顺带着被子也上下剧烈地拱动起来。 沐青阳上前几步,蹙着眉头对霸在床头的小顺子道:“你叫小顺子是吗?麻烦你让一让,容我为太子殿下看看病情。” 小顺子面上微变,为难地看了看沐青阳,又看了看端木祁元,就在他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话的时候,被窝里探出一只手来,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 “嗬!”小顺子吓了一跳,惊悚地瞪大了眼睛,低呼:“太子殿下!” “让她出去,去叫云公子来!”端木祁元硬撑着吐出一句话来,软软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沐青阳更是不放心,立马就要拨开小顺子,强行为端木祁元看病。 云泽却及时背着药箱闯了进来,他乍见沐青阳,呆愣了一下,“姑娘,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106 性命之忧 沐青阳见云泽来了,不好再行强硬手段,急忙退了出来,站到云泽身前,淡淡道:“我便是云罗郡主。” 云泽被震骇住,愣了楞,傻傻地伸出一根手指来,颤巍巍地指着沐青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云罗郡主?” 沐青阳点头,面上表情严峻,“云公子深谙医术,麻烦你好好为太子殿下看看,若有什么问题,请及时通知我。” 云泽依旧处于微微呆愣的状态,浑然不知沐青阳说了什么,但还是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沐青阳见状,娥眉微蹙,回头看了端木祁元一眼,退出了房间。既然他不愿意自己知晓他的病情,那么她顺着他的意便是了。 “云公子!”小顺子见云泽皱着眉头望着沐青阳的背影出神,好半天都不过来给太子看病,心中焦急,出口喊道,“云公子,您快过来看看太子殿下,他……他看上去好像比前几次还要难受。” 云泽这才如梦初醒般收回了心魂,急忙将药箱打开,取出必用的银针等器具,朝着端木祁元急急走去。 端木祁元的哑着嗓子艰难地喘息着,胸膛随着这几下深重的喘息而剧烈起伏着,脸色忽而惨白忽而铁青,看上前正在忍受着极为痛苦的煎熬。 云泽皱眉,扣住三枚银针,快速出手,刺在端木祁元的三大重穴之上。 银针急速入肤,只见端木祁元倏地睁开了眼睛,面上陡的袭上一片潮红,俯身“哇”的呕出一大片鲜血来。 “太子殿下!”小顺子惊惧地捂住了嘴巴,身子颤抖着,满脸疼惜。 云泽及时掏出一块锦帕来,为端木祁元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然后扶着他慢慢靠在床头,“没事了,咯出血来就好了,这是悲极淤积的淤血,太子殿下适才定是大悲大喜,情绪颇有一番动荡了吧。” 云泽继续掏出一些长短不一的银针来,“噗噗噗”动作迅速地将它们一一扎入端木祁元胸前的各大穴位。 端木祁元虚弱地睁开了双目,淡淡点了点头,转头对小顺子道“你出去吧,守着门,别让任何人进来,我与云公子有要事协商。” “是!”小顺子担忧地望了望端木祁元,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待小顺子轻轻将门关好后,端木祁元才淡淡开口道:“云公子前些日子所说的那个可以压制病情的办法,我想试一试。” 云泽扎针的手顿住,“太子殿下,那个方法虽然有效,但是,您也知道,它只是在提前支取你的生命罢了,一旦用了那个办法,您的性命便只能剩余半年。” “与其拖着这半死不活的身子,倒不如好好利用这半年光景,将自己想做的都一一做了。”端木祁元凝视住云泽的眼睛,“云公子,你是最了解我身体状况的人了,你告诉我实情,我若不用那个办法,还有多少时日?” 云泽低下头去,躲开端木祁元灼灼逼人的注视,低声缓缓吐出四字来:“不足一年。” 端木祁元笑了,他摇了摇头,“与其在床榻上卧足一年,倒不如潇潇洒洒挥霍半年,云公子也是这般考虑的,才告诉我有那个办法的不是吗?” 云泽尴尬地咳了一声,“小人是想,太子殿下可以利用那半年的光景去寻到那续命火灵芝,如此便可以治愈太子殿下身上的顽疾了。” 端木祁元闭眼苦笑,“火灵芝只不过是神话罢了,世人皆无见过,要寻到火灵芝,何其困难。” “事在人为,云泽相信,既然火灵芝是有记载的东西,它就一定是存在的。” 端木祁元无力地摇了摇头,“云公子,我心意已决,你下去准备吧,明日我会命人去请你。” 云泽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什么话来,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俯身站起,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即将要走出房门的时候,端木祁元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公子,此事请不要告知侧妃娘娘,亦不要告知我父皇。” 云泽怔住,急忙回头望向端木祁元,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不告诉沐青阳没有关系,但不告诉皇上的话,岂不是要他欺君? 端木祁元睁开眼睛,淡笑着看着云泽,“云公子放心,此事由我担着。” 云泽抽了抽嘴角,很是无辜地点了点头,对着端木祁元又是拜了拜,才安静地退了下去。 这种事,你说你担待着,皇帝就不会来找我麻烦吗?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我! 云泽腹诽着顿住脚步,哀怨地回头瞟了躺在床上的端木祁元一眼,吐出一口悠长的叹息来。 小顺子见云泽出来,连忙上前询问太子情况如何,云泽淡笑着说了些宽慰的话,小顺子闻言松了一口气,打发了两个宫女送云泽回去,自己则急急跑进房间去看端木祁元。 云泽背着药箱在两个宫女的带领下慢慢向外走去,他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当初沐青阳住过的那个药房,所有的装备也与沐青阳在时一模一样。本来太子并不同意云泽住进药房,但是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端木江天已经下了旨意要云泽住下了,他尽管不愿意,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云泽这一住就是小半年,做的无非是与沐青阳在时一模一样的工作:日日来为端木祁元看病。 玉清殿的宫女太监们都很喜欢他,他温润如玉而又和煦可亲,待人接物一贯谦谦有礼,况且他的身份又是玄机老人的二弟子。玄机老人曾担任过端木江天的老师,端木江天登基后曾下旨要封玄机老人为国师,但是不知为什么,玄机老人婉言拒绝了。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云泽都是很招人稀罕的。 云泽行至一半,看见了坐在厅堂里的沐青阳,面上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极其友好地对着沐青阳颔首示意。正欲稍作行礼,沐青阳却及时站了起来,她看上去略有些激动,一双美目紧紧地锁在云泽身上,“云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泽微怔,抵挡不住沐青阳眼底殷切的情感,微扯出一个笑意来,接过宫女手中的油纸伞,伸手指了指厅外的小花园,率先走了出去。沐青阳命宫女止步,自己则紧跟其后。 107 火凤擒人 “侧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云泽,云泽自当勉力完成。[]” 云泽找到小花园里一处空旷的场地站住,场地四周没有遮拦物,雨声依旧淅淅沥沥,击打在油纸伞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将云泽的说话声模糊了开去,若不靠近站着,根本听不清云泽在说什么。 沐青阳扫视四周一圈,心中微暖,对云泽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细心略有些感激。这是个很好的地方,可以避免被有心之人偷听了去。 “云公子,可有你大师兄的消息?” 沐青阳别开头,不太敢直视云泽,用一种极其生硬的语气吐出这句话后,面上微微浮上了一层红晕。 云泽狐疑地打量着沐青阳,心中愈加好奇不已,先是为沐青阳的身份所惊诧,现在又是为了她对尹辰逸的关心而疑惑。 “大师兄去了梅克,我还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不过小师弟龙崎向来消息灵通,娘娘若是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去找龙崎帮您问问。” 沐青阳连忙摇头,“不,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情了,多谢云公子。” 语罢她低着头快步走开,云泽回头看了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心中愈发感到匪夷所思,挠挠了鬓发,轻轻一摇头,拢了拢肩上的皮带,抱着药箱朝着与沐青阳相反的方向走去。 可他才没走出几步,却被头顶上突兀刮来的一股黑风惊得止住了脚步。头顶的雨声瞬间明显变小,似乎是被一块巨大的绒毯阻挡住了,无法继续下落。 云泽惊诧不已,急急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不足五十米处红云盖天,飞扑下来一只巨大的火凤。 “糟糕!”云泽后悔不已,他就不该挑这么个空旷的地方! 他急忙丢了伞,往沐青阳跑去,“娘娘快进屋!” 沐青阳却定定地站着不为所动,她扬起头,淡定望着逼得越来越近的火凤。 火凤赤盯住沐青阳,火红色的瞳孔骤然放大,两只眼睛里犹如瞬间绽放的火花一般闪动着红艳的火光。它扬头,尖锐地鸣叫了一声,忽的张开爪子,朝着沐青阳飞扑过来。 云泽见沐青阳丝毫不动,心中顿时焦急不已,只得一面朝着她飞奔过去,一面扬声大呼:“来人!快来人!” 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杂乱地响起,一众侍卫举着刀枪出现,火凤见此眼眸中的血红色愈发狂热起来。(.无弹窗广告)它傲然偏头,金色的喙犹如一朵金莲,倏然打开,爆发出一声骇人尖锐的鸣叫声,那声音极其刺耳,恍若千万面铜锣在耳边一齐击打,其声势之浩大仿佛不将人的耳膜震破便不罢休。 侍卫们忍受不住这几欲刺穿耳膜的噪音,一时间都丢了兵器,痛苦不堪地捂住了耳朵。火凤见此,恍若嘲弄般扑打起它硕大的双翅来,席卷起强势的飓风,携带着雨水将那些侍卫们鼓吹地四面飞扑,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霎时间,哀嚎声横起,场面一片混乱。 云泽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站住身子,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就要抓住沐青阳手腕的时候,忽的火凤犹如闪电一般急剧扑了下来,扬头啄向云泽的同时,两支爪子牢牢抓住了沐青阳双肩。 云泽大骇,连连后退,正欲抽剑反抗,却听见沐青阳大喊一声,“告诉他,等我!我会好好的!” 云泽稍稍一怔,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沐青阳已然被火凤钳住双肩带至半空中了。 云泽懊恼不已,一个纵跃,跳上屋崖,未追出多少距离,却听闻身后传来小顺子尖利的惨叫声。 “太子殿下!” 云泽不由得地顿住身形,急急朝身后一看,眼前的景象使他惊悚地睁大了眼睛。 端木祁元竟然又吐了一口血,此刻正满嘴血渍地软倒在小顺子身上。他的眼睛死死盯住火凤消失的方向,一只手无力地抬起,双唇蠕动着,艰难而又悲哀地逼出两个字来:“青阳……” 云泽不得已,只好连忙飞身去照看太子。 火凤庞大的身躯一点一点消失在天空一角,徒留下满地狼藉。小花园内的花草被它刮断了枝干,打落了叶子。噼里啪啦的雨声默默响动着,花瓣凌乱地铺了一地,在雨水的浇打下,来来回回地漂荡着,好不凄凉。 雨,一直淅淅沥沥下着,好久好久都没有停,恍若谁人心中哀伤,默默地哭泣不已。 火凤的爪子犹如钢铁般强硬有力,爪子前端的尖锐处毫不留情地掐进了沐青阳的血肉中,几缕血色缓缓印出,在润湿的衣衫上,晕开去,幻化成一朵绚丽的玫瑰。 沐青阳浑身湿透,雨点本虽大却不猛烈,但火凤速度太快,使得那些本来砸在身上毫无感觉的雨点,顷刻间变得犹如钢豆般坚硬,砸的沐青阳面上刺痛,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咬住毫无血色的唇,闭紧了双眸,不做任何反抗,面上露出坚毅的表情,坦然而淡定地去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火凤抓着沐青阳大约飞翔了两个时辰就到了赤云峰,它在半山腰盘旋了几圈,而后像是得到了某种暗示,忽的一下子腾空飞射向了峰顶。 “噗!”火凤毫无预兆地松开了爪子,沐青阳连忙抱住小腹,就地滚了好几圈才堪堪止住。 这一摔可不轻,尽管沐青阳及时护住了腹部,但还是受到了不少冲击,一股钻心的痛意,哧溜一下钻进了她的脑门。沐青阳痛得脸色骤白,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溢出痛呼来。 雨稀里哗啦地浇灌在她身上,这一路她早就淋得湿透,冻得麻木了,再添加一些雨水,对她来说已然浑然没有感觉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隐约带着一些轻微的变化,沐青阳撑着双肘,缓缓将头抬起,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却遮盖不了那个踏水而来的红色身影。 厉赟轩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走得尽显妖娆。 他没有打伞,细密的雨水浇灌在他身上却像打不湿他似的,他艳丽的红色衣衫随着风的吹拂,衣角一下一下地滚翻着。 给读者的话: 今天又加更了…… 108 怒火 “卫,予,琢。(.)”厉赟轩冷漠地掀起嘴角,双眼如刀剑,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三个字,他说的极慢,语气中带着刻意添加上去的笑意,像在自嘲,又像是在讥笑沐青阳。 沐青阳压抑住内心的惶恐,艰难地爬起身来,摇摇晃晃地站住身子,望着厉赟轩,眼里泄露出莫名的情绪来,一抹厉赟轩看不清却只觉心疼的情绪。 厉赟轩愣了愣,待回过神来后,却愈发愤怒,他鄙视这样的自己,明明被眼前这个薄情的女子骗得好苦,但心中却依旧为她的一言一行所牵动心绪。 但他更愤恨沐青阳,恨她反复利用他对她的情义欺骗他的感情,这一次又想故技重施吗?他绝对不可能再次上当! 厉赟轩咬牙,心中憋怒难抑,脚尖一点,飞掠过去。 沐青阳只觉眼前红光晃动,一只冰冷的手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她的喉咙,虽然力道不大,但是毫无温度的指尖,触碰到她脖颈上的肌肤时,带来的细微的刺痛感,却犹如窜动的电流似的,在她心底带来一阵剧烈的颤动。 厉赟轩手臂一带,沐青阳的身子便被动地凑到了他身前,他将嘴凑到了她耳边,咬牙切齿道:“我最恨人背叛我!” 寒气由脚心直冲脑门,沐青阳浑身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厉赟轩压抑的怒气与愤恨有多深厚,全部在那一句话中体现了出来。[.超多好看小说] “你想试试我的手段到底有多残忍吗?”厉赟轩狠声又道了一句,手一甩,沐青阳无力反抗,便一下子被他甩倒在地。 小腹的疼痛骤然放大,沐青阳咬牙捧住了肚子,只觉大腿内侧隐隐流过一道温热的液体,面上压抑不住,流露出一抹疼痛难忍的表情来。 厉赟轩僵硬的面部稍稍有了些缓和,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来,想要去搀扶沐青阳,但却在伸至一半的时候,硬生生地握成拳头收了回来。 沐青阳面色惨白,再一次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她嘴角微微扯开,一声嘲弄的笑声溢出嘴角,“你是在气愤当日我未听从你的话,站到你身后去吗?” 厉赟轩面色一黑,狭长的凤眼中怒火翻腾。不,他气愤的不只是这个,他更气愤的是她欺骗了他,她以浓情惬意来迷惑他,借以得到他的信任,而后借此逃脱,毫不留情地投奔到别人的怀抱! “你可真是用心良苦,为了取得我的信任,甚至几欲出卖自己的肉体!” 厉赟轩攥紧双拳,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一日,沐青阳费尽心机用美色勾引他,使得他神魂颠倒,迷了心智。甚至最终为了她,被哲哲那个小妖妇暗摆了一道,害得自己在梅克苦心经营已久的势力因此全部垮台,付之东水。(.好看的小说)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愤怒,牙关磨得嘞嘞作响。 沐青阳闻言,骤然冷笑。她笑得癫狂,笑得花枝乱颤,摇摇欲坠。 厉赟轩脸色剧变,愤愤盯住沐青阳,眼眸中爆射出欲要拆骨食人的毒辣。 沐青阳恍若未见,她堪堪止住笑意,眼眸中又显现出那抹厉赟轩看不清,却会感到心疼的情感来。 “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的吗?你认为当时那么多人在场,我应该不顾你的安危,跑到你身边去拖累你才是正确的做法吗?端木睿恒早就想除了你而后快,我若露出一丝真实情感来,他必定会借机要挟于你,到时候,你若为了我而受伤,你叫我情何以堪?” 沐青阳凝望着厉赟轩,字字句句里深情弥漫,情感真挚。若是普通人早该闻之动情,浑然不知所以了,但是偏偏厉赟轩多疑谨慎,且心中对沐青阳有了芥蒂,她的这一番虽然使他产生了动摇,却无法使他完全相信。 “呵呵,说的甚是有理啊,只是我想不通,你与尹辰逸是如何相识的,那次在斜坡处,舍命跳下去救你的那个人,是他,对不对?他视我为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你却与他关系非浅,你所说的为了我着想,便是这样与我的敌人为友吗?” 厉赟轩一字一句皆击在沐青阳的软肋处,沐青阳微楞,她本想凭着厉赟轩面上露出的隐忍的伤痛赌上一次,赌他对她动了情,赌他会因她的这番话稍有动容,却没想到他这么理智,如此深情恳切的一番话,居然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看来,这第一美女的魅力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有效的。 沐青阳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正琢磨着下句话该如何去说,厉赟轩已然抢先冷哼了一声,道:“怎么样?编不出来了是吗?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当我是那些痴迷于美色的蠢蛋吗?” 沐青阳咬牙,目色中透露出冷寒的光芒,“是的,在我眼里你和那些人没有差别,你也不过是因为贪图我的美色才接近我的!你可别忘了,是谁,在我大婚当日给我下了迷药!” 沐青阳双拳紧握,只要一想到那件事,她就恨不得一刀杀了眼前的人! 厉赟轩眼眸微眯,盯着沐青阳因愤怒而颤抖着的身子,视线微微移动,停留在她隆起的腹部。由于她浑身湿透,衣衫皆贴在身上,那个隆起的腹部,便显得越发明显。 厉赟轩面色黑沉下来,面上登时闪过一抹古怪的神情。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双唇抿紧,默然不语。 由于无人出声,滴滴嗒嗒的雨声顿时显得极为响亮。 沐青阳闭眼深呼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血肉中,疼痛感瞬间传播到脑海中,将内心的悲愤死死压制住,她低低喘了口气,继而道:“尹辰逸不值得提起,他不过与莫日根、乌力罕之辈一样,是贪图我的美色罢了。我本以为你对我是有情的,却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你根本就不愿意相信我,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骗子!” 沐青阳的声音悲伤哀怨,说及最后已然有了哭腔,她睁大了眼睛,眼眶中血红一片,“你既然不曾为我动过心,便不要许下承诺!什么我是你的?什么为我着迷?你所说原来都是谎言,你所看重的无非是我的这张脸!” 厉赟轩默不作声地望着沐青阳,似乎在做着极为困难的挣扎,面部表情愈来愈古怪。 “既然你不信我,我再多说什么也是徒劳,我人就站在这里,你愿意怎么处罚我便怎么处罚我吧,只要你觉得你能消气。” 厉赟轩皱眉,望着沐青阳欲言又止。 沐青阳的脸色已然血色全无,腹部袭来一股猛烈的坠痛感。她本想告诉厉赟轩,以此来博得他的同情,想着兴许他能顾忌到孩子而不与她记仇,而但话到嘴边,她却又极快地改变了心意。 也许这是天意,这个孩子今日怕是要保不住了。也好,他本来就不该存在,不如让他顺应天意,就此离开…… 沐青阳思及此处,心中更觉冷寒深沉,一阵晕眩感传来,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保持住神志。 给读者的话: 脉象问题很快就有答案了么么请大家多多留言你们的意见将是我进步的力量^-^ 109 苦肉计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沐青阳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了。(.无弹窗广告)为了完成她的使命,为了守护天下太平,她搭上自己的贞操不算,还害得自己伤痕累累。但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她内心的寒冷来得摧人心碎。她亲眼见证了何为骨肉相残,兄弟背信弃义,如此世态之炎凉,情义之寡薄,叫人如何不心寒! 这么大的重担,她忽然不想再一个人背着了,好累,好累,她已经受够了! “你知道吗?我好累,我看不清身边哪个人是好,哪个人是坏。你们接近我,到底为了什么?为了我的容貌?为了我的身份?还是为了窥天珠的秘密?” 沐青阳自嘲般勾起嘴角,恍恍惚惚地后退了几步,心神迷惘,已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在流露真情。 “在你们眼里,我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是你们夺得天下的工具吗?由着你们喜欢,由着你们的一己私欲便随意利用!” 她伸出一根手指来指着厉赟轩,“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人!你!口口声声说着我欺骗你,那么你呢?你以为你对我的伤害还不够吗?” “在梅克的时候,我还天真以为我此生能有所依靠了,却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骗子!” 厉赟轩稍有动容,踏前一步,伸出手来欲要拉住不住后退的沐青阳,“琢儿,你……” “不要叫我!你既然不信我,那么我还痴缠什么,倒不如就此了解,此生已然无望……”沐青阳尖叫着躲开厉赟轩的触碰,不知不觉间已然退到了山崖边。 沐青阳双拳紧握,面上决绝的表情,没有半点虚假做作,有一半是她内心真实的体现。她回头望了望深不见底的山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她决定要再赌一次! “你要干什么?”厉赟轩颤声喊到,却不敢逼得太近,沐青阳的一只脚已然跨出了山崖,凌空悬在半空中。 沐青阳嘴角上挑,忽的为自己感到莫名的悲哀。她一次一次被人利用,愤恨上当受骗也就罢了,如今自己却也做出这等不齿的事情来。她在此如此煞费苦心地演戏,到底又是为了什么?究竟是谁在欺骗谁,谁又是真的毫无心机? 她悲痛地闭上眼睛,好不犹豫地后退一步,仰面重重坠下山崖。 厉赟轩慌忙上前一步,却是连沐青阳的衣角都没能抓住。 “火凤!接住她!” 火凤凭空出现,鸣叫一声,俯身冲下山崖,只一会儿便将昏迷过去的沐青阳带了上来。 厉赟轩颤着手,面色纠结地接过沐青阳,手心里忽的触及到一片粘稠的液体。他心神微颤,顿觉指尖发麻,抬起手来一看,惊得瞳孔骤然放大。 那是满满一手的血红啊! “琢儿!琢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厉赟轩所有的防备顷刻垮台,他的眼前重复播放沐青阳好不犹豫跨下山崖的一幕,只觉心头袭来一阵锥心剧痛,仿佛有人好不留情地拿刀片下他心房血肉一般。 沐青阳虚弱地睁开眼睛,“你相信我吗?” 厉赟轩眼眶微红,忙不迭地点头,叠声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是为了我好,你不会骗我的!” 沐青阳闻言,心中丝毫感受不到喜悦,反而嘴里苦涩不堪。[] 她的苦肉计就这样奏效了。真不知是该说厉赟轩天真好骗,还是她阴险狡猾。 其实,她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又一次骗了厉赟轩。 沐青阳顿觉胸间憋闷,晦涩难耐,面露凄凉的神色,一口气没有喘过来,竟是再一次痛晕了过去。 在神志模糊的瞬间,听到厉赟轩撕心裂肺般的哀号,“琢儿……” 沐青阳神魂俱颤。 是夜,漆黑冰冷。 雨未停,雨滴细碎,啪嗒啪嗒地打在窗台上。 窗边闪过一个黑影,云泽警惕地坐起身来,冷声喝道:“谁?”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随即应道:“是我。” 云泽面色舒缓,一抹喜悦袭上眉梢,飞速披了外袍下床开门。 尹辰逸浑身被雨淋了个湿透,一袭黑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型。只见他身形微动,瞬间闪进屋内。 “你找我?” 云泽点头,他在一些他们经常联络的地方留了暗号,示意尹辰逸他在宫中,并且有急事要见他。云泽并没料到尹辰逸会这么快就出现,他还以为他要看见暗号并赶过来,得需要好些天呢,没想到才到晚上他就来了。 “大师兄,那位姑娘出事了。” 尹辰逸面上闪过一抹哀愁,“嗯,我知道。” “她要我带一句话给你,她说,要你等她,她会好好的。” 尹辰逸面色微变,焦虑与哀伤稍稍褪去一些,一抹幸福感悄然染了上去。 “还有吗?” 云泽摇头,“没有了,不过她有向我打听你的消息。” 尹辰逸闻言,心中越发受到安慰,他随意拣了张椅子坐下,嘴角淡淡勾起,显得有些高兴。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云泽面露忧色,嘴巴张了张,又闭了上,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见尹辰逸面色稍有缓和,终于咬了咬牙道:“大师兄,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那姑娘身上冰蝉王的事情?” 尹辰逸面上微僵,露出一抹慎重的表情来,“我还没有对她提起,她现在还不能将冰蝉王拿出来。” 沐青阳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若是现在将冰蝉王拿出来,她所面临的危险只会越大,只要十年之期还未到,他不想太快地使得沐青阳失去这么好的一个护身符,至少有它在,他心里还能多点安慰。 云泽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本来的确是十年内拿出来就可以了,但是,她现在怀了身孕,冰蝉王乃是世间至阴之物,如果不马上拿出来的话,寒气会袭击她腹中胎儿,影响胎儿发育不算,最终还可能导致……导致胎儿胎死腹中。” 尹辰逸怔了怔,猛地抬头,颤声反问:“胎死腹中?” 云泽面上流露出哀痛的表情,艰难地点了点头。 尹辰逸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她自己也识得医术,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尹辰逸反应极大,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眸中爆射出凛冽的寒气。 云泽心惊不已,却依旧语气肯定道:“云泽不敢欺瞒大师兄!” 云泽曾为了解除尹辰逸的热毒,而细致地研究过冰蝉王数年之久,他对冰蝉王的了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不输于世上任何一人! 尹辰逸软软靠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那怎么办?” 云泽面上也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他悲痛地摇了摇头,缓声道:“越快取出来越好。” 尹辰逸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她让云泽告诉他,要他等她,无非就是在告诉他,她是有意为之的,让他不要冲动去救她。她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才去了赤云峰,他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破坏了她的计划,硬是救她出来呢! 可是,现在情况危急,她真的很危险啊! 尹辰逸心中焦急悲痛,握紧了双拳,猛地站了起来。不行,他要去找晋王,他要救她! 云泽一惊,拉住尹辰逸的手,“大师兄,稍安勿躁!” 尹辰逸深呼吸,只觉憋闷难抑,他双唇抖了抖,哑声道:“那个孩子是我的,你叫我怎么不激动?” 云泽动容,但手里力道却不敢松懈,牢牢捏紧尹辰逸,不让他稍有挣脱。 “大师兄,师父他老人家有话要我带给你。他说,此女乃是天定之人,天下兴亡乃系于她,要你务必顺应天命,切莫冲动行事。” 尹辰逸哑声低笑,“顺应天命?何为天命?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何必妄谈天命!” 云泽不语,只是凝望着尹辰逸不松手。 尹辰逸无力地摇了摇头,颓声道:“你放开我吧,我若非要一意孤行,你又如何拦得住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放心吧。” 云泽面露尴尬之色,缓缓收回了手,没等他再说点什么,眼前黑影虚晃而过,尹辰逸早已消失不见。 给读者的话: ^-^今天每一章都有加字哦…… 110 如此赏赐 翌日。 今日早朝的气氛很是诡异。 哲哲恭敬地献上了梅克国玺,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着端木江天行了跪拜之礼,宣告着一代帝国,称霸半个华云的大陆的梅克王朝,终于灭亡。 从梅克脱离出去的三个附属国都极会看时势,早已派使节前来苍云递交了归顺书,至此,整个华云大陆再一次获得统一。 端木江天面色严峻,丝毫没有露出一抹笑意,他平静地摊手,示意哲哲起身,而后他炯然有神的虎目,极具威严地扫视了堂下数百人一圈。 一旁静候着的洪公公及时站出一步来,展开手里的圣旨开始宣读他的旨意。 端木江天将整块梅克领土切割成了六份。 第一份乃是莫日根的十一城,交由谷王端木乾瑾管制。那块领土比较接近苍云,是整个梅克中最为气候温暖的一块地方,亦是梅克经济相对最为发达的地区。 第二份是岱钦的十二城,交由端木嵘平管制。嵘平同时也被封做了吴王。岱钦掌管下的十二城虽然经济发达程度不如莫日根那十一城,但却是面积最大的一块。 第三份是乌力罕的十一城,交由晋王端木允钰管制。乌力罕的十一城不好不坏,端木允钰算是捡了块不肥不瘦的肉。 第四份是三个投诚的小国中的陈启国,交由端木睿恒管制。(.无弹窗广告)陈国地处乌云山附近,面积不大,但是因着处于两国交界处,经济比较发达的同时,治安也相对比较混乱,可以说是最难管理的一块地方。 第五份是三个小国中的胡里国,交由哲哲管制。哲哲同时被封为梅兰郡主。胡里国的面积是三个小国中最大的,但是由于地理位置比较靠北,是以气候最为艰难,生活条件也是最为困苦的。哲哲这个亡国女王分到了一块最烫手的山芋。 第六份是最后一个小国,礼安国,由端木江天亲自管制。这个国家处在梅克的最东端,距离苍云距离不算太远,是个四面环海的岛国,地势比较靠南,气候温和,地理位置相对来说比较重要。 洪公公将整个圣旨宣读完毕后,大家都沉寂了,虽然没有一个人发出疑问,但是大家脸上的表情却实在滑稽。有幸灾乐祸的,有狂喜难耐的,有忿忿不平的,也有面无表情的。 虽说大家心中想法各异,但是有一点却是公认的惊奇。大家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主动请缨,并且为攻打梅克立下最大功劳的燕王,只分到了陈启国这么个棘手的小国作为赏赐。 而端木乾瑾却分到了最肥的一块。当然,毋庸置疑端木乾瑾打仗的时候的确很用力,但是,全程出谋划策的皆是端木睿恒,为何他的奖赏会比端木睿恒优厚这么多? 而最诡谲的无非是年仅十三岁,毫无战功可言的皇长孙端木嵘平了。他非但分到了面积最大的十二城,还被封做了吴王,地位仅次于谷王端木乾瑾。 众人沉默了,好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有胆小的甚至惊出一身冷汗来。他们有一种感觉,老谋深算的端木江天又开始算计着什么了。 就在这时,端木睿恒站了出来,他面色肃穆,对着端木江天下跪,肃声道:“谢吾皇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立马跟着他下跪,齐刷刷喊道:“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木江天眯起眼睛,缓缓扫视过底下跪着的文武百官,威严而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众卿家平身。” “谢吾皇!” 窸窸窣窣衣衫摩擦的声音响过,众人稳稳站直身子,眼观鼻口观心,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半点声响。 但偏偏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例外的,站在末位的哲哲忽的跳了出来。她昂首阔步走到正中间,对着端木江天行了一个苍云礼节,下脆扬声道:“梅兰郡主恳亲皇帝赐婚燕王殿下!” 哲哲这一句话可谓是往波平浪静的湖面里丢了块巨石,顷刻间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脸肃穆的文武百官登时破功,表面强装的镇定再也保持不住,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而风声的主角端木睿恒,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哲哲,未发一言。 端木江天挑眉,目光中隐含深意,极具威严地扫向哲哲,将她的一脸坚决与倨傲尽收眼底。面色未改,心中却隐隐闪过愤怒,此番端木睿恒能侥幸在梅克保住性命,哲哲可谓功不可没! “父皇赎罪,儿臣斗胆请求父皇将梅兰郡主赐予儿臣,四哥府中已有个塔娜公主,但儿臣府中的正妃之位却还空缺着呢!” 端木乾瑾出乎意料地蹦出一句话来,他明知哲哲点名要嫁给端木睿恒,却毫不在意地当众求婚,这番做法,摆明了是要与端木睿恒对着干了。 哲哲面色低沉下来,猛地扭头,盯住笑得欢畅端木乾瑾。 她虽被封做梅兰郡主,但充其量不过是个亡国奴,若是端木江天有心要将她赐给端木乾瑾,她就算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咬牙接受。那么她辛辛苦苦做的这一切,岂不都白费了? 哲哲心中郁结,望了望默不作声的端木睿恒一眼,再望向端木乾瑾的双眸里,暗暗闪过一抹隐晦的杀气。 端木乾瑾恍若未见,向前踏出一步,对着端木江天俯身拜下,“父皇见谅,儿臣对梅兰郡主一见倾心,无法自拔,请父皇将梅兰郡主赐给儿臣吧,儿臣定会好好待她的。” “好,好,好,没想到,朕的六儿还是个痴情之人呢!朕若不答应你,岂不是太过不通情理了?” 端木江天扬声大笑,赞许地点点头,面上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意。 哲哲脸色骤变,急忙张口欲要辩驳,却在视线触及到端木江天凛冽的眼神之时,惊得浑身一颤,喉咙生生梗住,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身后传来端木乾瑾无波无澜的声音,“儿臣谢父皇恩典!” 文武百官见风使舵的本领自来高强,闻言自是连忙齐声道贺,“吾皇英明,恭祝谷王殿下!” 端木睿恒埋下头去,眼低冰冷一片,他什么也没有说,始终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相看,只是浑身冷漠的气息,越演愈烈。 他早已料到他不可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赏赐,对于端木江天的这一番安排,他心中尽管早有准备,但却还是忍不住感到酸涩难耐。 但他最为难受的是端木江天居然又一次利用了沐青阳,昨日沐青阳被掳之事,端木江天暗暗使力压制消息不算,还不许其他人出力去营救她。这摆明了就是故意为之的,沐青阳是有身孕的人,这一番涉险,岂不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端木睿恒心底陡的翻腾起一股凉意,双手不自禁地在身侧握成拳头。 111 醉酒温情 随着洪公公扬长的一声“退朝――” 端木睿恒头也不回地迈出大殿,哲哲小跑着追上他,在一个稍为隐蔽的小角落里,哲哲毫不矜持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迫使他停下步伐。 “刚才你为什么不出声?” 哲哲眼眶微红,脸上流露出伤心失意的表情,犹如控诉般低声怒吼。 端木睿恒拉开哲哲的手,面无表情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已是自身难保了,我的话根本起不到作用。” 哲哲咬唇,使劲地摇了摇头,“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端木睿恒转过身,面上依旧无波无澜,“我只说过我不会反对娶你,只要你说服得了皇帝。” 语罢,他毫无留恋地大步离开,丁点温柔都没有留下。 哲哲的眼底湿润一片,她哪里料得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与她一早设想好的结局完全不一样了。 她凝望着端木睿恒伟岸的背影,眼角滑落一滴泪珠。只怪自己心急,若不是她在大殿上提出这个话题,事情还可能有回转的余地,现在这一番,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端木睿恒走得很快,只一会儿,哲哲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她暗暗咬牙,眼底倏地燃起一抹红光,面部肌肉稍有扭曲,整个人登时爆发出无比幽怨的气息。 端木睿恒,我辛辛苦苦为你谋划,你就如此回报于我?我的情义你皆视而不见,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怎么就那么硬! 在宫门外等侯着的司南,远远望见端木睿恒出来了,连忙撩起马车的帘子,恭敬地等着端木睿恒过来。 “司南,鸽组有消息了吗?” 端木睿恒面上表情冷峻,轻轻一跳,钻进马车里。 司南将帘子放下,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道:“郡主受伤了。” 端木睿恒沉默良久,低低一叹,道:“别让消息断了。” “是!”司南低低应了一声,紧绷着的心,松了下来。 说实在的,他就怕殿下一时冲动,冲去赤云峰救人。就像上次主动请缨那样,明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陷阱,却不管不顾跳了下去。 司南叹了口气,扬起马鞭来,抽了抽缰绳,马车咕咕响了起来。他心目中最尊贵、最冷静的燕王殿下,在那个女人面前总是什么都把持不住。 “司南,去百里香!” 端木睿恒冷淡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过来。 司南握着马鞭的手微微僵了僵,低低应了一声,将马车掉了个头。 塔娜心神不宁站起身来,她今天才知道哲哲来了,而且是以梅克女王的身份来递交国玺的。 塔娜不敢想像哲哲究竟做了什么,居然成为了梅克的女王。她的眼前倏地浮现出哲哲冷漠钩唇,不屑嗤笑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哲哲这个年纪虽小,却心机深沉的妹妹,对她来说一直是个阴影。(.) 她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年哲哲才十岁,她们俩一起去二哥的看,无意中翻到一幅画像,画中画得正是端木睿恒。当时,哲哲眼睛一亮,笑着指着那幅上之人道:她以后长大后就要嫁给这样一个英气逼人的男人! 那时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单纯地将哲哲这番话当作了戏话,告诉她这个人是苍云燕王,智勇双全,已经接二连三攻下了他们五座城池。谁知哲哲闻言,居然愈加兴奋,只嚷:她就喜欢这样勇猛的男子! 而更没想到的是,五年后,梅克再次大败,在她成为和亲公主,要远嫁苍云的时候,哲哲来了。她求她将机会让给她,说是她一定要嫁给端木睿恒。 她自然不肯,莫说哲哲才十五岁,远嫁苍云凶险莫辨,就说她们任何一个过去了,嫁给谁还都不一定呢!以哲哲的心高气傲,若是不能嫁给端木睿恒,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她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巧合地嫁给了端木睿恒。她想到哲哲稚嫩的脸上露出的那抹狠辣的表情,心中一紧,居然莫名地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的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塔娜慌忙站起身来,探头往屋外看了看,只见司南正正扶着端木睿恒朝卧房走来,身后团簇了一堆下人。 “这是怎么了?”塔娜焦急迎了出去,远远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 “王妃,殿下喝醉了。” 他喝酒了?塔娜担忧地皱起了眉头,帮着司南将端木睿恒扶进屋里来。下人们正要进来帮忙,却被塔娜拦住,她怕人多空气浑浊,让他们都各自散去。 等塔娜回身的时候,司南已经将端木睿恒放倒在床上了,正在为他除去鞋袜。 塔娜手里绞着丝帕,一时半会儿插不上手,只得踮着脚伸长了脖子,越过司南挡在眼前的身影,急急张望,“我去命人给殿下熬醒酒汤!” 司南将被子拉出一些,盖住端木睿恒,“不,王妃,请您留下来照顾殿下,属下去就可以了。” 司南说着退下身来,塔娜应了一声,连忙上前几步,坐到床头。见端木睿恒满头是汗,便拿帕子轻轻地擦去他的汗水。 醉得迷糊的端木睿恒费力睁开眼睛,眼前模模糊糊晃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他艰难地眯起眼睛,嘴里低低呢喃道:“琢儿……” 塔娜手一颤,琢儿是谁? 燕王殿下的几个妃子中,似乎没有一个是闺名中带着琢字的。但这却的确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塔娜心中酸涩,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就要收回来。 端木睿恒却突的扣住了她的手腕,塔娜惊呼,“王爷……” “琢儿,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救你……只是因为喜欢你……” 端木睿恒攥紧了塔娜的手,使劲一拽,塔娜跌扑到他胸前。他猛地翻了个身,塔娜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迷离着眼睛,伸手抚摸塔娜的面颊,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琢儿,你不要信了他们的话,我没有……我没有那样的心机……你要相信我……” 端木睿恒说着俯下身去,温柔而又深情地亲吻上塔娜的唇。 塔娜眼眶微红,僵硬地偏过头去,端木睿恒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王爷,我是塔娜。”她是喜欢他没错,但是她也不要他把她当作别人来给予温存,这样的温存,她宁愿不要。 端木睿恒感受到了塔娜的挣扎,面上表情越发哀痛地深沉,“琢儿……琢儿……为什么……为什么……” 他手劲加大,按住塔娜,使她动弹不了一丝一毫。脸上哀痛的表情慢慢转为狂热,他猛地撕裂塔娜的衣襟,疯狂的吻狂风暴雨般落在塔娜的面颊上、唇瓣上、锁骨上…… “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不要离开我……” 塔娜挣扎不开,只得作罢,眼角酸涩地滚下一滴泪水来,任他褪去她的所有衣物,以炽热的弄情将她吞噬。 司南端着醒酒汤过来,练武之人,耳力本来就好,他还没有走到门口,便被屋中传来的火热的喘息声惊得面红耳赤。急忙飞快后退开去,连滚烫的汤药洒在手上,都毫无察觉。 给读者的话: 孩子的问题有读者猜对了,具体到底是什么原因,马上就会揭晓了哦…… 112 斩风 “怎么样?血止住了没有?”厉赟轩抓住刚刚退出身来的大夫,脸色惨白,一脸紧张地追问。 已经一天一夜了,沐青阳还是没有清醒过来,他只要一想到她满身是血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他的心就抽风似的疼。 大夫垂头,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主上,她淋了这么久的雨,寒气袭入心肺,发起了高烧不算,腹部还受了冲撞,若是高烧还不退,这个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厉赟轩怔住,好半响才哑着声音艰难问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大夫苦丧着脸摇头,他只是赤云峰里平日里为下人看病的大夫,医术虽然不差,但也称不上高超,“主上,若是斩风姑娘能回来,以斩风姑娘的医术,或许还有救。” 斩风是使毒能手,毒医本事一家,她的医术也是不容小觑的,这个大夫也曾得到过她的提点,受益匪浅。只是斩风现在还在京城中,要由京城来到赤云峰,若是骑马的话,必得骑上大半日才能到。等她来了,沐青阳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有救吗? 厉赟轩后悔莫及,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么气愤。[.超多好看小说]原因只是因为他已经对沐青阳用情至深了,他就是太在意她了,才接受不了她的一丁点儿背叛。乃至气急,对她做出了过份的事情,害得她现在那么痛苦,也害得他们的孩子处在生死边缘徘徊…… “马上!马上让斩风回来!”厉赟轩冷声下令,旋风般卷进屋去。 满脸的担忧在看见沐青阳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染上了深深的懊恼,他坐到床头,将全身真气汇集到双掌间,慢慢覆到沐青阳小腹处。 他俯身轻啄着沐青阳的面颊,沙哑魅惑的声音变得哽咽,断断续续地喃喃道:“琢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这么残忍,不要让我们的孩子就这样离开……” 沐青阳皱起眉头,轻不可闻地低吟了一声。 百花楼里,斩风正娇笑着与一帮嫖客虚与委蛇,不经意间瞥见窗外站了一名丫鬟,丫鬟见她回头,左手移到身前,扭了个诡异的指法。斩风面上笑容微微一僵,连忙找了个借口,抽身出去。 “什么事?” “主上命您马上回赤云峰。”丫鬟低着头将一张小纸片递给了斩风。 纸片上没有文字,只用朱砂笔浓浓画了三道红杠。斩风诧异,是什么事那么十万火急,需要画上三根加急密令令? 斩风即是百花楼的老鸨容妈妈,她负责管理百花楼,百花楼表面上是一家青楼,实际上却是厉赟轩收集情报的秘密机构。所有收集到的消息都会在斩风手里汇集,然后由她整理出其中重要的信息,每月在一个固定的日子上报到厉赟轩手里。 今日并不是她回赤云峰汇报消息的日子,斩风心中疑惑,但却被纸上那三道血红色的加急密令给震慑住了,这么些年来,她还是第一次接到三杠,以往最紧急的情况也只是两杠罢了。 斩风不敢再耽搁,将事情大体交代了一下,便骑马火速朝赤云峰赶去,才骑至郊外,忽的惊闻头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声。 “火凤!”斩风瞪大了眼睛。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已惊觉身子一轻,居然是被火凤提了起来。 斩风脸色刷的惨白,妈呀!不会吧?难道要这么拎着她去赤云峰吗?那可是得飞两个时辰的啊! 火凤感受不到斩风的恐惧,自顾自飞得欢畅,偶尔飞得开心了,还仰脖尖锐地鸣叫上一两声。 它这一番飞得实在是快,约莫一个时辰多点便带着斩风回到了赤云峰,照例是在半空中便松了爪子,将人丢了下去。 但是斩风不是沐青阳,早就对火凤的恶习有所了解,及时提气稳住身形,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一个侍女抓了住,朝着血峰宫飞跑去。 斩风胸闷不已,急忙大喊:“哎!哎!怎么回事儿?到底是什么事啊?能不能让我先调整一下呼吸?” 侍女头也不回,脚下步伐不慢反快,“斩风姑娘,不行啊!慢不得,主上催得紧呢!” 斩风的手腕几乎要被那个侍女拽掉一层皮,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手腕稍作哀悼,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带进了厉赟轩的寝宫。 那个冰冷妖媚的人正怀抱着一个女人,以一种见到了救星一般喜悦难抑的眼神凝望着她。 斩风直觉古怪,后脑袭上一股凉气,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斩风拜见主上!” “快起来!”厉赟轩焦急道,“马上过来,给她看看!” 斩风愕然,看看?看什么? 厉赟轩眉头深蹙,扬声急切道:“快点!她快不行了!” 斩风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嘴里叠声答应着,飞速跑到厉赟轩跟前。 咦?这个人,不是卫予琢吗? 斩风可以说是赤云峰里情报组的组长,所有的情报她永远都是第一个知道的,卫予琢的所有资料,她知道比卫予琢本人还要清楚,说的夸张点的,打她出生起的事情,她都知道。 斩风心中虽然感到诧异,但身体反应却没有因此停顿,极快地拉出沐青阳的手腕来,将两指按了上去。 “主上,她动了胎气。” “我知道,有救没有?”厉赟轩一脸紧张地望着斩风。 斩风纳闷了,这个卫予琢动了胎气,主上为何那么紧张?难道说,这个孩子是主上的? 嘎?斩风汗颜了,卫予琢自那夜被人带去梅克后,主上也极快地跟了过去,难道他们在梅克好上了? 给读者的话: 晚点还会再更…… 113 至少保住她 “这个……属下没有万全的把握,主要是她身上的冰蝉王的寒气似乎是影响到了胎儿,再加上胎儿可能受过冲撞,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斩风之所以被厉赟轩派去主要负责情报收集的原因,一是因为她心细,二是因为她办事稳重,一般她说一,那么做出来的就绝对不会是二,厉赟轩对她的办事能力向来很是欣赏。所以当斩风说没有把握的时候,厉赟轩就知道,事情真的难办了。 厉赟轩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恐慌,哑着声音艰难问道:“没有万全是多少?” 斩风皱眉,又是仔细地把了一会儿沐青阳的脉,笃声道:“五成,冰蝉王拿不得,属下只有五成把握。” “为何拿不得?” “不满主上,斩风能力有限,医学上的造诣还不够高深,属下不知该如何取下她身上的冰蝉王,若是她身体安好那倒也罢,现在这个样子,如若要强取的话,只怕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很早以前,厉赟轩在百花楼乔装成花魁约见沐青阳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沐青阳身上有古怪,他房内的毒烟居然对她毫无用处,事后问及斩风他才知道,沐青阳身上拥有武林至尊宝物——冰蝉王。 那时他还对这个神奇的小东西起了兴趣,说是要从沐青阳身上取了来,拿来玩玩,但后来却只当作了戏言,没有实施。 他现在想起来,只觉后悔不已,若是当初他强行将沐青阳身上的冰蝉王取了下来就好了。 “五成便五成吧,斩风,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如若孩子实在无法保住,那就……”厉赟轩痛苦地皱起眉头,眼眸里闪过一抹深深的追悔与哀痛,“至少保住她!” 斩风心细,自是明白厉赟轩这是对沐青阳动了情了,她不敢大意,慎重地点了点头。 厉赟轩下床,给斩风腾出位置来,又命适才那个大夫在一边为斩风做帮手。 斩风摸着沐青阳的脉搏,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 冰蝉王实在是霸道,它用自己的寒气,硬是逼得沐青阳腹中的胎儿出现了种种假象,忽而浮现胎儿已经五六月的虚假脉象,忽而恢复正常,呈现出才四个月的真实脉象。 这样下去,这个胎儿迟早会被寒气折磨致死! 斩风面上表情冷峻,咬咬牙,抽出数根银针来,一一扎在沐青阳身上。先封住冰蝉王的寒气再说,若不是厉赟轩一直以真气护着沐青阳的腹腔,等到她来,这个孩子怕是早就已经被冻死在腹中了。斩风越想越觉得后怕,冷汗层层渗出,后背冰凉一片。 厉赟轩眼看着沐青阳身上插满了银针,心中顿觉心疼不已,刚想开口要斩风手下留情,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这是在救人,他怎么能影响斩风救治沐青阳。 斩风将沐青阳身上所有能封住的穴道都封住了,然后又命人准备热汤,将沐青阳浸泡进去,汤里加了强热性的药材,热汤底部加着热,保持汤的温度不下降。 这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目前斩风能做的便只有那么多,到底能不能成功还得看沐青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造化。 当斩风这么跟厉赟轩说的时候,厉赟轩浑身凛然的气势倏地敛去一半,他软弱无力地望着沐青阳,只觉腿脚虚软,浑身冰冷。 什么叫做悔不当初,追悔莫及,指的大约就是他现在的心情了。 “斩风,这里交给你了。”厉赟轩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扭过头去不敢看那汤水上方晕染出来的血水,未等斩风发言,飞快地,几乎是逃也似的闪身消失不见。 斩风愕然,满脸汗水来不及擦拭,撩起袖子来试了试水温,眉梢深蹙,“再加点火,把窗子关了!” 侍女们连忙分散开去,推火盆的推火盆,关窗子的关窗子,整个血峰宫里忙成一团。 这一夜,血峰宫里,灯火彻夜通明。 沐青阳被浸泡在热汤里整整一个晚上,原本惨白没有血色的脸,在袅娜的蒸汽的蒸腾下,慢慢露出了一些暖色。 斩风这才缓了一口气,抬高手臂,揩去额头的汗水,这火盆里炭火烘烤出来的热气逼得她满脸通红。 她扭过头,对着满头大汗地扇着火的侍女说道:“记住,千万不要让水温降下去了!” 侍女们不敢停手,急急应了一声,满心的注意力便又集中到了眼前的炭火上。 沐青阳浑浑噩噩地昏睡着,只觉身体忽冷忽热地难熬至极,她想要马上清醒过来,但是眼皮却偏偏厚重地黏着在一起,任她怎么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也都是徒劳。 睡至中夜,忽然从骨子里透出一阵阵的寒意,身体冷得不行。沐青阳蜷缩起身子,裹紧被褥,头脑昏沉沉的,只觉得四周静得可怕。 之后迷迷糊糊地又听到很多的嘈闹声,她想命令他们闭嘴,让她安静一会儿,可是嘴巴根本出不了声。好容易撑了一会儿,又似有什么东西撬开了她的嘴,把苦涩难吃的茶水倒灌进她嘴里。她下意识地抗拒,可结果那些水却呛进了气管,害她边咳边喷,苦不堪言。 再一恍惚,眼皮微微睁开一线,却发觉四周仍是黑漆漆的,不禁思忖,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头脑里凌乱的梦境而已。 再次合眼,昏昏睡去。 浑浑噩噩间,意识陡然间被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吼醒:“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统统陪葬!” 好霸道的声音! 好霸道的男人! 沐青阳皱眉,心中莫名一紧,这是厉赟轩的声音,他这是为了她而生气吗?他最终还是又被她骗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她又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时,总算见到了满室光亮。沐青阳轻轻嘘了口气,真是一夜乱梦,好在天已大亮,她也总算从梦魇中醒来。 正想挺身起床,忽听床边有人紧张地说:“别动。要什么我拿给你,是不是要水?” 给读者的话: 今天会加更 114 对与错 沐青阳眼珠转了两下,眼前突兀地现出一张憔悴的脸孔,满脸须楂,神情委顿,眼眸中满是疲惫…… 这是谁?这是她认识的厉赟轩吗? “你……你怎么……在这儿?”沐青阳心跳一滞,声音居然出奇的沙哑。 厉赟轩怔怔地瞅着她,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奇珍异宝,眼底是赤裸裸的喜悦,“五天了……你终于醒了。” “五天?” “你发高烧。”他简略地说了这四个字,扶起沐青阳喂她喝水。 沐青阳困惑不已,难道她不是在做梦?她发高烧足足昏迷了五天?他之所以会这么憔悴不堪,是因为担心她? 沐青阳心中微有酸涩,轻轻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无力动弹,只得放弃,软软地任由厉赟轩将他安置在胸前。 忽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惊跳了起来,一口水没有咽好,呛进气管里,难受得她咳嗽不已。 “你要做什么?”厉赟轩慌忙放下水杯,满脸心疼地轻拍着沐青阳的后背,帮她顺气。 沐青阳咳嗽未能减轻,剧烈地咳嗽声扯动身上的肌肉,全身像是散了架般的酸痛。 她费力地伸出手来,指尖抖了抖,覆到自己的小腹上,掌心触及到一块隆起的实物,眼眶一红,尽是差点哭了出来。(.) 厉赟轩面色微恸,伸出手来,宽大的手掌覆在沐青阳手背上。 他涩哑地开口,声音抖得不像是自己的,“琢儿……琢儿……你别难过,孩子……” 沐青阳颤身,诧异地抬头,孩子明明还在,为什么厉赟轩要她别难过? 厉赟轩面色呈现出暗哑的灰色,他小心地扶她重新躺下,用温热的手包裹住她的双手,搁在他唇边轻轻摩挲,“青阳,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把冰蝉王拿出来的,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出事的。” “冰蝉王?”沐青阳诧惊诧不已,和冰蝉王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么?”厉赟轩眼睛微微泛红,“冰蝉王的寒性太猛烈了,若是不拿出来的话,我们的孩子会被它冻死。” 沐青阳怔住,竟是傻傻地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厉赟轩叹气,抬头吻上沐青阳的眉心,柔声道:“不会有事的,我会想办法的,我们的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沐青阳脑子里响过“嗡”的一声,全身瞬间无力。 她微微抬头,眼眶微红地凝望着厉赟轩,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吐出一句话来,只是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 厉赟轩温柔地抚了抚沐青阳的头,声音低柔地出奇,“累么?要是不舒服的话,再睡会儿。” 沐青阳咬唇,胸口郁闷得难以呼吸,略一点头,艰难地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沐青阳脑海里空白一片,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感滚滚袭来,她咬唇,正黯然伤心中,感觉到厉赟轩从脚踏上缓缓站起,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沐青阳闭上眼调匀呼吸装睡,窸窸窣窣声中感觉厉赟轩俯下身,轻手轻脚地替她腋好被子。 房间里寂静了好久,就在沐青阳以为厉赟轩已经离开时,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吸声,然后额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濡湿的吻。 “对不起……” 脚步声渐渐离去。 沐青阳咬着被角无声地流泪。 若真要说对不起,她才是该说那三个字的人。 嘴角自嘲般勾起,究竟是谁欠了谁,谁才是对的? 厉赟轩是伤害了她,那么她呢?她所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翌日,沐青阳早早便睁开了眼睛。眼珠子稍稍转动了一下,觉得身上还是酸痛无力,便不想起身。 床边传来一串娇媚的笑声,沐青阳挑眉,斜眼看去。 一个浑身尽显风骚妖娆的女子正扭着她性感的纤腰,站在床头,手里拖着一个桃红色的木制托盘。 沐青阳躺着,视线太低,无法看清托盘上放了什么东西,但却能注意到有一道袅袅娜娜的白烟腾腾飘起。 这个女子看起来甚是眼熟啊。 沐青阳摆正头,仔细地打量着斩风,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脑海里却依旧空白一片,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外表,她与无霜一样都妩媚动人,但她身上的气质却与无霜截然不同。无霜是那种风尘女子般勾人的妖媚,而她身上却隐隐透露出一股沧桑感,叫人心中无法产生厌恶。 沐青阳好奇不已,视线粘在斩风身上,一时间难以移开。 “呵呵,你这么盯着我看,我可是会害羞的!”斩风弯眼一笑,对着沐青阳抛了一个媚眼。 沐青阳面上一烧,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唐突,正欲开口道歉,却被斩风打断。 “我是称你卫姑娘好呢?还是沐姑娘?” 斩风将托盘放到桌子上,将托盘上的东西取了下来,原来是一碗汤药。 沐青阳微露笑意,“叫我青阳吧,无需加上姑娘二字。” 斩风歪着脑袋斜睨沐青阳,乌黑灵动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嘴角上挑,脆脆地笑了出来。 “呵呵,我可不敢这么叫你,让主上听见了,可得罚我没上没下了。”斩风将药碗端到沐青阳眼前,双眼笑得弯弯的,“来吧,姐姐我熬了一晚上的,喝了保准你有力气下床了。” 沐青阳鼻尖耸动了一下,眼眸闪过一道亮光,居然是千年雪山灵芝,厉赟轩居然有这么名贵的药材。 “闻出来了吧,好东西就得趁热喝,凉了没了药性,姐姐我的心机可就白费了,那我可是会伤心的。” 斩风捂嘴,冲着沐青阳眨了眨眼睛,眼底那一抹不胜娇羞般的柔媚,柔得能滴出水来。 沐青阳愕然,这种表情通常不是在风尘女子才会做的吗? 斩风见沐青阳傻愣了,面上表情一僵。汗颜,丢老脸了,职业习惯一下子没改过来。 她连忙收起笑意,假咳了几声,手指拨了拨刘海,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咳咳,喝药吧。” 沐青阳眼睛一亮,终于响起来在哪里见过斩风了,她不就是那个百花楼里的容妈妈吗。 给读者的话: 这是第三更哦~~我会尽量每天多更,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再感谢~~~~^_^ 115 又是交易 沐青阳笑了笑,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不冷不热恰恰好,便仰头喝了个尽。[.超多好看小说] 斩风又及时递上了一颗蜜饯,沐青阳接过,含在嘴里,对斩风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她还真细心。 “姐姐如何称呼?” “哟!别闹了,还真叫我姐姐了呢!我叫斩风,你只管唤我名字便是,我才十七,哪里当得了你姐姐。” 斩风捂嘴嘎嘎笑着,眼眸里晶亮一片。 她在百花楼里开口闭口自称姐姐的,习惯了,一时间没改过来,居然小小的占了沐青阳的便宜,她可是比沐青阳小了一岁呢! 沐青阳眉眼舒展,受到斩风的影响,阴霾的心情稍稍有了些晴色。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厉赟轩扎眼的红衣骤然出现,沐青阳面上僵住,呆愣愣地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斩风也敛住笑声,下了脚踏,跪地恭声道:“拜见主上。” “嗯。”厉赟轩淡淡应了一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斩风起身,低头退了出去。 沐青阳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斩风,在她退出房门,将门关好的瞬间,心跳一滞,居然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 “琢儿,今日感觉如何?”厉赟轩斜坐到床边,撩了撩沐青阳的鬓发,眼底全是温柔。 但是他不知道,他越是温柔,沐青阳心中便越是惊慌愧疚。 “好很多了。”沐青阳侧了侧头,对厉赟轩的触摸感到很不自在。 厉赟轩僵了僵,眼神一黯,心口像是挨了一记重锤,叹了口气道:“琢儿,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相信你,你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 沐青阳心中一紧,急急道:“不,你没错……换做是我,那种情况下,我也会生气。” 厉赟轩眼眸幽深,握紧沐青阳的手,面上闪过一抹动容,“琢儿……” 沐青阳扭过头,避过厉赟轩深情的凝视。心中只觉尴尬憋闷,对自己的这副做作的虚情假意,感到厌恶至极。 是夜,天色昏暗。 沙沙的脚步声在寂静空旷的野地上显得尤为阴森响亮。 尹辰逸缓缓行至与晋王约好的地点,漠然站定。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在尹辰逸身后止步。 “先生来得好早。” 晋王特有的阴柔暗哑的声音,传进耳里。尹辰逸回过身来,淡淡望向晋王,眼眸里清冷一片。 “晋王殿下可还记得,你我的约定?” 晋王微微低头,眼底里闪过一道隐晦的暗光,缓声道:“自然记得,先生助小王战胜梅克,小王欠先生一个承诺。” 尹辰逸点头,“晋王殿下果然一诺千金,今日我请殿下来,便是想要那个承诺,我想借殿下手里那四百梅克勇士一用。” “那四百勇士本就是先生出的主意才训练出来的,先生要用,自然没有问题,不过……”晋王顿住,嘴角微钩,露出一抹高深的笑意,“小王希望先生能再助小王一次。” 尹辰逸眯眼,面上表情在昏暗的夜色下,显得不是很清晰,“能为晋王殿下办事,是我的荣幸。” “哈哈……”晋王仰头大笑。 “先生你说错了,我可是不是晋王殿下,我姓罗,单名一个峰字,不过是个街头小混混罢了。” 尹辰逸微楞,面色骤变,两眼直直盯住罗峰,眼眸中爆射出冰冷的厉光,右手悄悄覆到腰部,握住了那把藏在腰带下的软剑。 罗峰笑得愈加猖狂,他伸手拍了拍尹辰逸的肩膀,“先生莫要惊慌,我要先生做的,就是……” 罗峰止住笑意,两眼闪过一道嗜血的残光,“让我成为真正的晋王!” “琢儿,快起来!我带你去有意思的东西!” 天方蒙蒙亮,正睡得迷糊的沐青阳被人吵醒。 一道身披绛红色的羽缎斗篷的影子,掀了厚厚的棉帘子直闯了进来,在沐青阳跟前一晃,“琢儿,醒醒!我带你去看好玩的!” 沐青阳懒懒地只是不动,连眼也懒得睁,“别,我再睡会儿,困……” “呵呵。”厉赟轩笑,捂热了手,伸进了被窝里。 沐青阳只觉脚脖子一紧,一只手顺势向下,握住了她的脚板,两指轻柔地撩了撩她的脚底心。 一阵酥痒感由脚底袭上心房,沐青阳眉梢一跳,倏地睁开眼睛,弹坐起来。 两眼还是迷离的,沐青阳呆愣愣地望着厉赟轩。 两道视线胶着在一起,厉赟轩晃神,低低呢喃道:“琢儿这番睡眼朦胧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沐青阳双颊腾的浮上两朵红云,惊觉两人现下这番样子竟是暧昧地过份。她不自然地扭过头,磨蹭着坐起身,用棉被将身子裹得紧紧的。 “要看什么东西?我还有些困乏,不大想去。” 沐青阳自打吃了那只千年雪山灵芝后,身上早已不再乏力,但是斩风却不放心,依旧要她日日在床上躺着,这沐青阳早想出去走走了,但是眼下这副场景却让她丝毫也提不起兴致来。 厉赟轩却是兴致颇高,竟然没有理会沐青阳满脸的不乐意,扭头对一旁的斩风吩咐:“去!给她把衣服穿上。” 斩风似乎也是被他早早捞起来的,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敢不从,磨磨蹭蹭地过来替沐青阳穿衣。 沐青阳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推开被子,瞥眼见厉赟轩仍是大马金刀地坐在房内,不禁皱眉,“你……你不回避一下吗?” “呵呵,大肚子的女人都这么有架子吗?”厉赟轩站了起来,却没有出门,反而贴身凑了过来,“要不,我亲自伺候你穿?” 沐青阳警觉起来,将推到一边的被子捞了回来。 厉赟轩笑声顿住,面上闪过一抹失落,对斩风道:“还是你帮她穿吧!” 语罢,飞快走了出去。 116 溜达 斩风嘴里“啊啊”地打着哈欠,取来沐青阳的衣服,一面心里偷乐着,一面手脚麻利地帮她穿戴妥当。 待到梳头的时候,斩风呵呵笑着打趣道:“我们主上,也只有你才能让他受挫。” 沐青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得尴尬地咧嘴笑了笑。心里盘算着,今日是否该乘机央着厉赟轩带她到处转转,好熟悉一下赤云峰的地形。上次被抓到这里,就只去了两三个地方,整个赤云峰到底是怎么样布局的,她目前为止还是一点都不清楚。虽然直接问残雪会比较方便快捷,但是却容易使残雪败露身份,不到万不得已,她决定不与残雪私下会面。 就在沐青阳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又是职业毛病发作了,斩风却是开始八卦起来了。 她歪着脑袋瞅了瞅沐青阳的脸,砸吧着嘴感叹道:“你这张脸要是搁到我们百花楼里,那保准稳坐花魁第一名啊!” 沐青阳嘴角一僵,哭笑不得地瞟了斩风一眼,“百花楼不是已经有花魁了吗?” “嘎嘎!”斩风笑得花枝乱颤,伸手在沐青阳光滑的脸上揩了一把油,“我们主上他那是闲着没事,瞎闹呢!他那算什么花魁,一百年也不见得来一次!不露脸不露身子的,不过露了又能怎么样,大胳膊大腿的,男人不感兴趣的。倒是你,只要过来稍稍那么露一下小胳膊小腿,媚媚地笑一笑,那底下的一票男人还不得大喷鼻血啊!哇哈哈哈哈!” 斩风不知意淫了什么,望着沐青阳笑得好不奸诈。 沐青阳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对这个热情似火的斩风是完全招架不住。 斩风夸张地笑了好一会儿,一张脸涨的通红,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才堪堪止住。 “嘻嘻,我说……”斩风露出一脸暧昧的奸笑,将嘴凑到沐青阳耳边,“你和主上是怎么好上的,这梅克五月行到底怎么个火爆法?嗯?你这小宝宝是怎么怀上的?我们主上的功夫可还了得?” 沐青阳暴汗,双颊憋得通红,斩风医术了得怎么会没发现她的孩子已经快六个月了?怎么会是在梅克的时候怀的呢? “斩风,你好了没有?” 就在沐青阳诧异不已,要开口问出来的时候,厉赟轩略带不耐烦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斩风连忙收起一脸不正经,飞快地为沐青阳挽了一个简单却不失雅丽的发髻。 “好了!好了!”斩风左右看了看,又往沐青阳发髻上插了根碧云钗,这才扶起沐青阳,朝外头走去。 厉赟轩呆楞住,望着朝着他袅袅走来的沐青阳,面上表情恍惚。未等沐青阳走至他跟前,他已是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从斩风手里接过她,拦在自己怀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总在房间里带着,这几天一定是憋得慌了,我带你去逛逛我的赤云峰!” 厉赟轩小心翼翼地搀着沐青阳,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他还记得在梅克的时候,沐青阳就极不喜欢总是关在屋里,常常央着他带她出去走走。 “嗯,好啊!”沐青阳挤出一抹笑容来,手心微湿,不知为何稍稍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她对这样费力演戏感到很是心疲吧。 “你身子不好,走多了定会伤身,我们骑火凤逛。” 火凤?那只抓着她过来的大鸟!沐青阳手脚微颤,她想到自己被它扣在爪下,飞了两个时辰,便觉得肩胛处隐隐疼痛,浑身发冷。那只鸟很恐怖啊! “斩风,她能骑火凤吗?” 厉赟轩忽的扭头问到,沐青阳这才发现斩风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两人身后。 沐青阳眉梢微挑,厉赟轩一直要斩风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虽然目的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来不及急救,但是实际上也有了一种监视的意味。 沐青阳暗自提醒自己,对厉赟轩不能小看了,他不能那么简单就全信了她。 斩风似乎还有些半睡半醒的,眯着眼睛打量了沐青阳一眼,哑声道“没事,没事,她这几天状态还不错,让那只笨鸟飞慢点就是了。” 忽的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面上露出一抹喜色来,“你们骑火凤溜达,那是不是没我什么事了,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呗?” 这些日子可把她累坏了,在百花楼的时候,她都是晚上出来工作的,白天一般都是休息睡觉的时候。对于她这种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的人来说,这些日子忽然间将作息时间更改过来,实在是太为难她了。以往该睡觉的白天,现在不能睡觉,要看着沐青阳;以往该工作的晚上,现在却要用来睡觉,嗷!她睡不着啊!这太纠结了!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 厉赟轩淡淡瞥了斩风一眼,毫不体贴地道:“你跟着,我让火凤抓着你,这样比较周全。” 斩风瘪嘴,万分委屈地瞅了瞅厉赟轩,尽管百般不愿,却又无可奈何。 火凤尖锐的鸣叫声自头顶上空穿过,无霜冷艳的脸微微仰起,视线触及到火凤背上的两个身影的时候,眼眸中倏地闪过一道厉光。 火凤过去主上都是从来不让别人碰一下的,今日居然让卫予琢那个贱女人坐了上去。 残雪缓缓走了上来,抬头看了看,淡淡一笑道,“主上今日可真是好兴致。” 无霜攥紧拳头,冷冷剜了残雪一眼,“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坐在火凤上的人又不是你!” 残雪钩唇,伸手指了指火凤,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你应该庆幸,你和我是站在这里的,而不是被火凤抓在爪子下的。” 无霜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抬头顺着残雪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火凤的爪子下真的扣了一个人,看那衣着,居然是斩风! 无霜愤懑的心情终于稍有转好,勾了勾嘴角,“扑哧”一声,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来。 残雪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翩然离去。 117 大馋鸟 说不紧张,那绝对是自欺欺人,沐青阳搂紧了火凤的脖子,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微风。 火凤飞得很慢,但是这种凌霄般的感觉与她施展轻功飞翔又是大有区别,尤其是当火凤俯身往下冲的时候,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使得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猛地舒展开,几欲放声尖叫。 “琢儿你看!那就是我的血峰宫!”厉赟轩一只手抱着沐青阳,一只手遥指身下一座绛红色的大殿。 沐青阳连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在天空上看赤云峰是这个样子的,大大小小的宫殿,从山脚一直盘旋建造到山顶,那个建在半山腰的巨大的绛红色宫殿,便是她住了这么些日子的血峰宫。而山顶处则开阔平坦,一排华丽庄严的玉石柱子,呈两排相对着,弯曲成高雅的月牙形。 厉赟轩指挥着火凤绕着赤云峰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然后他命令它将他们带到了赤云峰峰顶。 火凤在距地面还有五十米左右的时候,便毫不留情地松了爪子。 “啊——”一声尖叫突兀响起。 话音未落,只听“嘭”一声,斩风狼狈落地,滚了好几下才止住。她昨夜没睡,今早起来还没有吃早饭,就被拉来一顿干活,现在连使轻功的力气都没有了。 斩风怒吼,“你这只疯鸟,晚点放你会死啊!” 沐青阳极其同情地看了斩风一眼,表示理解,这样摔下来,真的很痛的。 厉赟轩并没有看斩风一眼,只是表扬般温柔地摸了摸火凤的脖子,要它缓缓落地。 “琢儿,来,小心!”厉赟轩小心翼翼地将沐青阳扶下鸟背,牵着她的手来到玉柱中间的平台处坐下。 赤云峰峰顶这个地方其实是火凤休息的地方,它的居巢就在玉柱后面不远处,只是厉赟轩独喜峰顶风景独特,便请了石匠打造了这圈玉柱,还有一个平台,便于他休息赏景。 厉赟轩为沐青阳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柔声问道:“累么?” 沐青阳摇头,“不累,你让斩风去休息吧,她才是最辛苦的。” 厉赟轩挑眉,未置可否,扭过头,对着苦着脸扑打身上灰尘的斩风招了招手,“斩风,你过来,看看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斩风不敢怠慢,顾不上拍灰尘就跑了过去。现在沐青阳是重点保护人物,可怜她一个小奴婢,一天天必得随传随到,劳累地跟个狗似的。 斩风慎重地把过脉后,连连点头,又说了好几个没事之后,厉赟轩才勉为其难地信了她。 “你下去吧,不要走太远了,我随时可能叫你过来。” “是!奴婢就在玉柱后头呆着,保证不看不该看的,不听不该听的。”斩风恭恭敬敬地低头,眼睛弯弯眯着,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意。 厉赟轩哑口失笑,斜眼望着弓着身子退下去的斩风,笑着说道:“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话音落了好久,却不见沐青阳回答,厉赟轩挑眉,扭头看向沐青阳,却见沐青阳正歪着脑袋,一脸探究地望着火凤出神。 呵!他这个大男人的魅力还敌不过一只鸟,厉赟轩嘴角一勾,弯身拦腰抱起了沐青阳。 沐青阳低呼一声,双手不由自主地环上了厉赟轩的脖子,两眼睁得大大的,惊诧地盯着他。 “呵呵,你对火凤很有兴趣是吗?那我带你过去好好看看好了,这么远远瞅着多没意思!” 厉赟轩摇着头,脸上尽是宠溺的笑意,三两下就把沐青阳抱到了火凤跟前。 火凤正眯着眼睛休憩,感受到人影的靠近,金色的双目,倏地打开。抖了抖羽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沐青阳。 沐青阳仰头看着火凤,不由地想起在皇宫的时候,它飞扑过来钳住她双肩的场景。火凤很强大,为了她往后能顺利逃脱,她必须要想办法和它搞好关系。 “你是用什么办法让它乖乖听你的话的?我瞅着它只觉得心里发毛,莫名地有些恐惧。”沐青阳收紧抱着厉赟轩的手臂,脸上当真露出一抹惧意来。 厉赟轩大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些许的满足,眉眼舒展,露出骄傲的神情,“呵呵,你别看火凤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其实它就是一只大馋鸟,谁给它吃好吃的,它就对谁言听计从了,哈哈……” 沐青阳不信,抬头望着厉赟轩露出很是质疑的表情,“你这么说,我可不信,那岂不是谁都可以操控它了?” 厉赟轩哈哈一笑,抬手勾了勾沐青阳的鼻子,“所以我才不让任何人靠近火凤,这只大馋鸟一直都是我亲自照顾的。它没有脾气,很温顺的,我若是不叫它攻击人,它是不会擅自出手的。” 真的就这么简单?沐青阳愣了愣,微微挣扎了几下,跳落地面,试探着伸出手来,去触摸火凤脖子处柔软的羽毛。 火凤嘴里发出咕咕的鸣叫声,对沐青阳的抚摸感到很是享受,两眼眯起,软软地趴了下去。 沐青阳又惊又喜,手里的动作愈发变得温柔起来。 火凤摇了摇脑袋,整个身子匍匐着向前,将大鸟头贴在了沐青阳的小腹上,上下磨蹭着,眼皮时不时地掀起,瞄一地合上,竟表现出一副陶醉不已的样子来。 厉赟轩嘴角僵住,眉梢不自禁地跳了跳。 火凤是雄的,莫要告诉他,这只大馋鸟其实也是一只大色鸟。 是夜,沐青阳陪同着厉赟轩去给火凤喂完一大兜野兔山鸡之类的食物后,大约是累了,站起身子来的时候,居然眼前一阵晕眩,险些摔倒。 厉赟轩心疼不已,连忙将她抱回了血峰宫,喊来斩风一番检查后,又亲眼见沐青阳服了汤药,这才放下心来。 “琢儿,现在感觉怎么样?还会难受吗?”厉赟轩褪去外袍,掀被钻了进来,从身后轻轻圈住了沐青阳。 沐青阳僵了僵,对厉赟轩这样亲密的触碰莫名地感到恐慌,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这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失身的事情。 厉赟轩以为沐青阳的身子还是不适,眉心微蹙,伸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背,想要以此来使她感到舒适。殊不知他越是这么做,沐青阳心中越是感到不自在,仿佛他放在她背上的手是一堆芒刺似的,扎得她血肉酸痛,又扎进她心房深处,留下一连串火烫般的伤痕。 沐青阳咬唇,背部肌肉紧绷得发酸发疼,她很想逃离他的怀抱,但偏偏她的理智却告诉她,她不能,她要忍耐,否则她的所有心血将付之东流。 118 病情加重 今日白日里,残雪命人给沐青阳送了一碟糕点,待到斩风稍有疏忽的时候,沐青阳撕开了正中间的一个馒头状的糕点,果不其然,里头暗藏了一张小纸条。[] 端木江天要的竟然是这整个血峰宫的机关布置图,以及厉赟轩手下四大机关兽的详细图纸。 沐青阳手忙脚乱地处理掉那张纸片的同时,心中顿时惊慌不已。 难怪残雪这么些年都无法得手,原来他要的竟是机关图!这么隐秘的东西,厉赟轩定是不会轻易泄露,她虽然目前很得他的信任,但是却也不见得他就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她看呀! 沐青阳思及此处,忽觉头痛欲裂,她自诩有一些小聪明,但是以目前的状况看来,就算她有心要秘密探寻,怕也是寸步难行。斩风如影随形不算,她的身体还如此不堪。这原本她以为不是太难的事情,其实,怎一个难字了得! 厉赟轩见沐青阳好半天都僵着个身子,忧心忡忡地弹坐起来,“琢儿,你可是还有何处不适?若有,你可不许忍着不说,我马上让斩风给你再看看!” 沐青阳连忙拉住他,随口编了个理由,“我没事,我只是在担心孩子罢了。” 厉赟轩视线落到沐青阳隆起的腹部上,脸上浮起一抹愧色,“都是我不好。” 语罢,脸上又露出一抹凝重的表情,“不过,我还真是越来越不放心了,你这肚子也该快有六个月了,怎么还显得不是很大似的。” 沐青阳闻言,下意识地将手覆到腹部,脑海里浮现出斩风那句话来。 “你和主上是怎么好上的,这梅克五月行到底怎么个火爆法?嗯?你这小宝宝是怎么怀上的?我们主上的功夫可还了得?” 斩风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暗指她肚子里的孩子未足五个月,可是她当初是亲手为自己把过脉的,这难道是斩风误诊了?可是以斩风的医术,她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沐青阳眉心微蹙,心跳紊乱,隐隐有些期待,却又有些害怕。 这时,厉赟轩说过的一句话倏地在她脑海里飘过,“你不知道吗……冰蝉王寒性太烈了,若是不拿出来的话,我们的孩子会被它冻死。” 沐青阳眉梢轻跳,心中愈发紧张,她不动声色地将手塞到被子底下,右手轻轻按在了左手脉搏上。 “嘭嘭——”指尖感受到加快的心跳,沐青阳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冰蝉王…… 原来是这样,冰蝉王的寒气影响到了她的脉象,难怪当初她会出现两种不同的脉象,难怪她的肚子始终没有变得太大,这个孩子,不是厉赟轩的,而是她和尹辰逸的! 当初她心力交瘁,形神皆疲,尽是没有发现这一点。(.) 一股酸涩感倏地袭上鼻腔尖,沐青阳耸了耸鼻尖,莫名地觉得一阵心酸,眼眶微红,泪水不由得溢出了眼眶。 这个消息,真是太……太太好了…… 厉赟轩却不知沐青阳经过了怎样一番心理变化,只是在看见她满面泪水,登时慌乱不已。他拥住她,紧紧地拥住她,面上露出痛苦难耐的纠结表情,嘴唇不住地亲吻沐青阳的鬓角,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琢儿……对不起……” 沐青阳咬住被角,因着厉赟轩的“对不起”三个字,颤身不已,眼泪无声地流淌地愈加汹涌。 厉赟轩,他若是知道了真相,该是有多震怒,她不敢想像。 日子在平淡无奇中悄然飞逝,沐青阳的身子始终不见转好,她就像是一朵凋零了的花,逐渐委顿颓靡。 由于沐青阳上一次淋雨时间过长,受寒气侵袭厉害,冰蝉王隐蔽着的寒气受到引发,居然气势汹汹地不肯罢休。 厉赟轩找来了很多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夫来和斩风一起为沐青阳诊治,但是这一帮人却始终无法找到合适的办法取出沐青阳身上的冰蝉王。 冰蝉王不拿出来,沐青阳每日喝下去的汤药都只是徒劳,她终究是抗不住冰蝉王反噬的迅猛威力,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情况一日比一日堪忧。 厉赟轩怒,但却毫无办法,只好愤然命他们想办法先把沐青阳身上冰蝉王的寒性压制住。 一帮人想尽了办法却只能勉强压制住一个月的时日,再久一些却是无计可施。 最终得出来的结论便是:“除非想办法拿出冰蝉王来,否则,这个孩子注定是要胎死腹中了。” 沐青阳神魂俱失,因着这一句话,心神愈发委顿下来,整天只是沉默地靠着床头抚摸着肚子,除了有时会心血来潮地跟着厉赟轩去喂喂火凤外,几乎是半步都不出房门。 厉赟轩心疼不已,每日一有空就想着办法逗沐青阳开心,变着法子要诱惑她出门走走。再这么呆着,他怕她有一天会把自己憋坏了,憋出毛病来。 这一日清晨,沐青阳没吃几口,便觉恶心犯呕,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悉数都吐了出来。 斩风惶恐不已,只得命人通知了厉赟轩。 厉赟轩急急赶来,入眼的是沐青阳正满脸苍白地靠在床头,由于进食困难,沐青阳已经瘦得几乎只剩一层皮了。 原本灵动的双眼深深凹陷进去,显得出奇的大,乍一看去,竟有种一双眼睛占了一张脸一半面积的感觉。 厉赟轩心神俱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琢儿……” 沐青阳涣散的双目缓缓移动了几下,落在了厉赟轩身上,原本水润莹亮的双目,现今看去,居然幽森无神地令人心中骇然。 厉赟轩快步向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将沐青阳托起使她靠在他怀里,她瘦骨嶙峋的背脊乍一落下,竟硌得他胸口刺痛,胸腔顿时涌上一股憋闷酸痛之感。 厉赟轩勉强勾起一抹笑意来,扶起沐青阳瘦得骇人的肩膀,使她与他目光相接,“琢儿,我们今天去花园里走走吧,园子里的蔷薇花开了,很美呢。” 沐青阳眼睑微垂,缓缓地摇了摇头。 厉赟轩心痛,继续哑声道:“也对,外面风大,出去不好,那……那不如你跟我去我的书房看看吧!整个赤云峰的人谁都没有去过我的书房呢,你可是第一个哦!我的书房从来不让人进的,你一定想不到我的书房有多有趣吧,真的……我保证,里面有很多你没有见过的好东西,很有趣的……” 书房…… 沐青阳涣散的双目终于有了一丝神彩,端木江天要的那些东西那么重要,会不会就在书房? 119 地下书房 厉赟轩见沐青阳有了反应,登时心中一松,面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来,生怕沐青阳反悔似的,慌忙招手唤斩风来为沐青阳穿衣服。 斩风眼眶微红,这么些日子以来,她日日陪伴着沐青阳,深知沐青阳每日都是怎么忍受寒毒侵袭的。她眼睁睁地看着沐青阳日日痛苦难耐,却毫无办法,早已在心中将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如今见厉赟轩对沐青阳如此深情一片,心中感动与疼惜胶着着,只叫她如此潇洒豪放的一个女子也忍不住心酸眼湿。 她手脚轻柔地替沐青阳穿好衣服,看着厉赟轩小心翼翼地将沐青阳抱出房门,鼻腔酸涩难耐,终是眼眶湿热,留下眼泪来。 厉赟轩面上带着轻快的笑意,但是眉梢间那抹忧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他抱着沐青阳脚尖飞快地点在屋崖上,顷刻间便将沐青阳带到了赤云峰峰顶。 “琢儿,你知道吗?谁都不知道我的书房在哪里呢!你也绝对想不到的,呵呵,它呀就在……” 厉赟轩故意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来,抱着沐青阳踏上了峰顶玉柱深处的平台。 厉赟轩嘴角一勾,抬脚跺了跺脚下平台,“我的书房,它就在这平台底下!” 沐青阳探出身来,打量了一眼身下的平台,再抬头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抹诧异的神情。(.) 厉赟轩心中微喜,太好了,她的脸上终于有别的表情了,也不枉他费尽心思,想到带她来这么机密的地方。 “呵呵,琢儿,你看好了哦!” 厉赟轩将沐青阳放到平台中央的绒毯上坐好,走到平台周围,握住平台周边左边数来第三根细柱子轻轻一转,只听,“嘎”一声,沐青阳身前凭空出现了一个黑黑的通道,幽深不见底。 沐青阳双拳微握,呼吸猛一滞,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底下绝对有她想要的东西。 身子一轻,厉赟轩已然走到身边,将她抱了起来,两人缓缓顺着阶梯往下走去,身后的通道随着他们一步一步向下,缓缓合上。 四周很黑,几乎没有光线,但厉赟轩却走得很是顺畅,他极为熟悉地左拐右拐好几圈后,在一个隐约透着亮光的石壁前止步。 由于光线不足,沐青阳不知道他又触碰了哪个机关,只听,“嘎”一声,石壁轰然打开,露出一室的亮光来。 沐青阳两眼被光线一击,刺痛不已,她微微眯起眼睛,抬臂挡住刺眼的光线。 “琢儿,你看,这就是我的书房。” 沐青阳两眼还是有些刺痛,勉强睁大了些,绕着四周旋转了一圈,这一看,她的嘴巴忍不住张了开来,一声低呼声溢出喉咙。 这房间里居然有一半面积是摆了一排的架子,架子上全是缩小版的机关兽和一些机关阵模拟图。 厉赟轩将沐青阳抱到架子边,挨个轮着指给沐青阳看,便看还便解释一些细节,比如哪个机关兽最厉害之处是什么,哪个机关兽是哪个机关兽的克星之类的。 厉赟轩指着一条血红色的蛇形模型,对着沐青阳笑道:“你看,这个机关蛇你见过的,上次你和端木睿恒来的时候,我操控的就是这个。” 沐青阳点了点头,越看面色越凝重,难怪端木江天非要套出厉赟轩机关兽图纸和机关布局图来,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远远比千军万马要厉害多了。况且,她没想到,除了她见过的几个机关兽意外,厉赟轩手里居然还有这么多。 视线微微移动,沐青阳盯着一个圆形排列的机关阵挪不开视线,那个不是她烧掉的那个箭阵吗? 这个箭阵有多可怕,沐青阳是亲身经历过的,若不是当时凑巧边上有干草,当日他们要逃脱根本就不可能。 而这个箭阵在这茫茫的机关阵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厉赟轩究竟有多可怕,赤云峰究竟有多凶险,这一刻,沐青阳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了。 沐青阳只觉浑身发颤,冷汗涔涔,忽然有了一种,宁与天下人为敌,却不可与厉赟轩为敌的感慨。 “琢儿,你怎么了?” 厉赟轩感受到沐青阳的不自然,面上陡的露出一抹惊惧的表情来,书房禁地,斩风自然不能跟来,他本以为这一时半会儿的沐青阳不会出什么事,这才带了她来他的书房。 “我没事啊。”沐青阳舒缓面部表情,缓缓展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再给我讲讲你的机关兽吧,我想知道你最厉害的那几个机关兽都有什么神奇之处。” 厉赟轩嘘了一口气,额头已然惊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他没有腾手去擦,只是将沐青阳又抱到了别处,去寻沐青阳想见识的那四个他最厉害的机关兽。 沐青阳咬唇,望着他湿漉漉的脑门,心口微微抽紧,鬼使神差地,她居然觉得有些愧疚,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轻为他揩去了那些汗水。 厉赟轩顿了顿,继而咧嘴一笑,俯身蹭了蹭沐青阳的鼻尖,笑道:“琢儿真好!” 沐青阳僵住,心虚地别开脸。 这一别脸却又看到了一个叫沐青阳诧异的东西,她咦了一声,指着身后不远处一口大水池问道:“这里怎么会有个水池呢?这个水池是做什么用的?” “哦,那个呀,那个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建着做摆设用罢了。”厉赟轩很是随意地瞥了水池子一眼,抱着沐青阳转了个身,使她的视线离开水池。 沐青阳点头,面上无波无澜,但心中却对那个水池子起了兴趣。 一个地下书房里,怎么会简简单单为了摆设而建造这么一个庞大的水池子呢? 若仔细听去,还能听见水池底部哗哗的水流声,这个水池里的水是活水! 沐青阳眼底精光流转,她很快便想起了西寒谷里的大瀑布,谷里的人在瀑布下建了几个庞大的水车,那些水车是整个西寒谷的心脏,维持西寒谷所有机关运转的力量便是来自那几个大水车。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那个水池子底下定然也存在着几个水车! 难怪她看遍了整座赤云峰,也找不到控制赤云峰里所有机关的总开关,想来定是在这口水池子里头了。 沐青阳佯作浑然不知,笑道:“你倒是有情趣,在书房里还建个小池子,是用来戏水的吧!” 厉赟轩愣了楞,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啊,是啊,这都被你发现了。” 沐青阳眯眼,厉赟轩的反应愈发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 120 夜半惊魂 两人这一呆就是一个上午,沐青阳始终竖着耳朵,两眼如炬地盯着每一个厉赟轩讲解过的机关兽,努力将那些机关兽的外形刻在脑海里。 她在西寒谷中修炼的时候,特意对自己的记忆力强加过不少训练,如今她虽不敢说可以过目不忘,但也拥有了多看几眼便能数日内保持记忆如新的能力。 厉赟轩见沐青阳难得有兴致,不再委顿地沉闷着不声不响,便也乐得多对沐青阳说一些。 他只是希望沐青阳能够稍稍感到开心,不要整日心如死灰般冷寂,她若能重新燃起对生的希望来,他就算是用他最隐秘的机密来取悦她又有何妨? 临近午时了,厉赟轩温柔地抚了抚沐青阳苍白的脸颊,“琢儿,累了么?我们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要是你喜欢看这些东西,我过些日子再带你来过就是了。” 沐青阳温顺地点头,将头靠在厉赟轩胸口上,缓缓伸手圈住厉赟轩的脖子。 厉赟轩心中一暖,将沐青阳搂紧了,慢慢朝外走去,走到一半,他抬手挪了挪灯柱,一样是“嘎”的一声闷响,石门缓缓移开。 沐青阳的眼睛倏地闪过一道光芒,石门的背面居然有一副壁画,壁画上那沟沟壑壑的图迹居然是一幅地图! 机关防部图! 沐青阳眉梢陡然跳了跳,慌忙凝神看去,但是石门关得太快,任她看得再快也只是大概记住了半幅。 沐青阳敛目,低低垂下眼睑。 今日的收获已然很大了,不可操之过急,再等几天,等下次来的时候,她一定要将下半幅机关防部图记住。 当日晚上,在斩风睡着了以后,沐青阳悄悄起身,连灯也不敢点,她轻轻铺开几张纸,借着朦胧的月光,欲以最快的速度将她脑海里的记着的几幅重要的图一一画下。 她已经给残雪留了暗号,等到明日,残雪便会寻得间隙来取这些画。这些东西,太危险了,尽管还差半幅机关防部图,但是沐青阳却是不敢将这些东西留到她画了另一般防部图后再一起给残雪了,她怕她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 画很快就画好了,沐青阳将那些画稍稍吹干,贴身收藏起来。 等做完这一切后,她悄声将一切收拾妥当,正欲回床歇息的时候,却又像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急急顿住了身子。 她心跳一滞,身上毛发齐齐竖起,窗外有人! 深深呼了一口气,双手悄然在身侧握成拳头。她不敢四处张望,只是重新在桌边坐下,点亮了桌上的蜡烛,烛火跳跃着,缓缓变亮,窗边悄然站着的人,及时向后退了一步。[] 沐青阳恍若没有察觉,轻轻地又铺开了一张纸,拿笔着了朱色燃料,慢慢在上面勾勒出一个人影来,待一笔一笔填满后,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来。 沐青阳呼出一口气来,敏锐地感受到适才突然出现的那个身影还在窗边待着,而她的画却已经画完了。 没事的,现在马上回去睡觉,他是刚刚才出现的,一定没有看到她之前都做了什么。 沐青阳在心里暗自安慰自己,缓缓站直了身子,将蜡烛吹灭后,爬上床眯起了眼睛。 睡在她离床铺不远处的榻子上的斩风,嘀咕着翻了个身。 沐青阳僵住身子,两耳竖起,察觉到确实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后,才轻抚着跳得剧烈的心,缓缓吐出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沐青阳实在坚持不住要混混睡去的时候,忽的感觉到床前站了个人,她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就要摸上胸前揣着的几张纸,但是却咬牙硬是憋了住。 也许是在外面站得久了,那个人的手指很是冰冷,沐青阳只觉脸上一冰,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心跳砰然加快,却忍住了没有睁开眼睛。 那人连忙极快地将手移开,沐青阳松气,心中暗自失笑,他不愿意让她发现才这么偷偷摸摸地出现,也许他现在比她还要紧张呢。思及此处,沐青阳假装不经意地翻了个身,嘴里低低咕哝了一声。 果不其然,那人惊惧地后退了几步,过了一小会儿,大约是确定了沐青阳并没有醒过来,他才低低吐了一口气。 沐青阳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往被子底下窝了窝,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安心地准备睡觉。 “呵呵……”这时,沐青阳耳边却蓦地响起一串低笑声,然后她只觉床铺微微一沉,身前突的多了一个身体,从前面伸臂轻轻地搂住了她。 沐青阳愕然,但却不敢僵住身子,只得再一次翻身,假借翻身的动作,将自己倏然绷紧的身子舒缓下来,以背部面对厉赟轩。 厉赟轩并不介意,又从沐青阳身后将她轻柔搂住,将她安置在自己胸前,双掌贴在她的腹部,将温热的真气缓缓输导进去。 动作轻微地犹如羽毛落地,若不是沐青阳此刻头脑清醒,神经敏锐,定是半点都察觉不到。 沐青阳心中一紧,难怪每夜她睡着的时候,总会觉得腹部温热一片,原来是他,他每夜都过来为她传输真气,这才使得她夜夜好梦,从未在睡梦中被寒毒发作惊醒。 沐青阳忽觉放在她腹部的手掌犹如火石般灼烫,灼痛了她的肌肤也灼痛了她的心。 厉赟轩,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他到底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他这么做,只会让她越来越觉得愧疚! 眼眶微湿,愧疚感与心酸感化作了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沐青阳只觉鼻腔骤酸,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不知是不是由于昨夜未能休息好,第二日,直至日上三杆了,沐青阳还未醒过来。 斩风慌了,她战战兢兢地伸手摸了摸沐青阳的身子,却被她身上犹如千年寒冰般的冷气惊得飞快缩回手来。 脚下趔趄着退下脚踏,斩风急急往外跑去。 这时,一个雪白色的身影悄然出现,本该昏迷着的沐青阳,倏地掀开了眼帘。 她没事,通体冰冷是她为了支开斩风而故意催动冰蝉王导致的,为的就是,能使残雪得隙进来。 沐青阳坐起身来,看清来人后,取出胸前的那叠画纸来,“机关防部图还剩一半,其余的都在这里了。” 残雪淡淡点头,接过画纸,飞速消失,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沐青阳抬眼扫了扫昨夜她作画的桌面,只见她昨夜画的那幅画已经不见了。她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身子一软,直直向后倒去。 121 我都知道 红影乍现,厉赟轩恰巧出现,急忙飞扑过去,张开双臂接住沐青阳软到下来的身子,臂弯间那种嶙嶙骨感差点逼疯了他,他咬牙,眼泪再也止不住,滚滚落下。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斩风紧紧跟着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大串的大夫。她正要带着那帮大夫上前几步,却发现厉赟轩怀里的人,嘤咛着睁开了眼睛。 “琢儿!”厉赟轩紧张地收紧双臂,双目眨也不眨地盯住沐青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沐青阳别开脸,视线不经意般往不远处的书桌上瞥去,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诧异之色,微微张嘴,发出暗哑的声音来,“我没事。” 厉赟轩顺着沐青阳的视线看了看桌面,面上表情微变,一抹柔色浓浓溢出。 他轻轻俯身,用下颚摩挲着沐青阳的额头,“傻瓜,我天天都在你身边,你何时想见我,只管让斩风来唤我便是了,做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起来为我画画像?” 沐青阳假作惊诧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厉赟轩笑,伸手刮了刮沐青阳的鼻尖,“傻瓜,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这句话可谓含义深刻,难道昨晚的事情他发现了? 沐青阳心中一紧,慌乱地将视线从厉赟轩身上移开,她握了握拳头,努力平静心中的惶恐。 他不可能发现的,否则,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还好好地来看她,早就暴跳如雷了。 沐青阳暗暗深呼吸,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看厉赟轩,见他脸上笑容依旧温柔,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她怕他昨夜起疑心,才硬撑着疲乏不堪的身子,画了幅他的画像,为自己留了条后路。现在看来,这条后路是留对了,他似乎并没有多想。 沐青阳僵硬的身体柔和下来,脸上挂上一抹羞色,手掌一摊,撅嘴问道:“我的画呢?” 厉赟轩笑得愈发灿烂,“呵呵,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画了我的画像,这画自然是要没收的。” 沐青阳哼哼,推了推他的胸膛,作势要挣脱出去。 “傻瓜。”厉赟轩自然不让,铁臂轻轻一捞,沐青阳便扑回了他的臂弯。 “你只要好好地呆在我身边,我自然会好好待你的,以后不要和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夜凉,你若再出点什么事,我会很担心的。” 沐青阳面上表情微僵。 厉赟轩这是在暗示她,她不必费心机讨好他,他也会对她好吗?他以为她大半夜起来画画是为了讨好他?沐青阳哭笑不得,这个人,联想能力还真是强大。 沐青阳暗暗摇头,低声问道:“厉赟轩,你喜欢我什么?” 厉赟轩愣了愣,他喜欢她什么? 这个问题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一开始,他只是对她的身份感兴趣才一再招惹她。后来呢,后来似乎是因为知道喜欢她的人很多,他的好胜心作祟,便鬼使神差地硬是掺和了进去。现在呢,现在是因为她有了她的孩子,他才对她那么好吗?不,不对,他喜欢每日都能看见她,喜欢她依偎在他怀里的感觉,喜欢抱着她睡觉,喜欢亲吻她,若不是她有孕且身子不适,他甚至想夜夜与她缠绵…… 厉赟轩想到这里,面上烧烫,如同初尝禁果的青头小子似的,浑身激动地发颤。 沐青阳诧异地望着他,修长卷曲的睫毛扇动了几下,正欲开口询问,却惊觉身子一紧,被厉赟轩抱了个严实。 “你……你这是怎么了?” 厉赟轩好半天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在沐青阳颈窝处磨蹭,他鼻翼里喷吐出来的鼻息火热异常,随着他沉重的喘息,一波一波地扑打在沐青阳的脖颈处。 酥痒感如电波般直钻心扉,沐青阳忍住胃里翻滚上来的异样感,低低道:“你压疼我了,我快不能呼吸了。” 厉赟轩闷闷嗯了一声,手劲稍松,头却依旧没有抬起。 沐青阳皱眉,心中稍感烦躁,正欲挣扎,厉赟轩却说话了。 “我就是喜欢你,你的一切我都喜欢,你笑的样子那么美,我见过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沙哑低沉的声音重重传进耳里,沐青阳微微一怔。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尹辰逸,当时尹辰逸只道不知道,她心中虽有失落,但却又觉得合理,因为若将这个问题反过来问她的话,她的回答也会是不知道。 喜欢就是喜欢了呗,哪里有那么多的因为所以。 可是厉赟轩却在后头加了一句,他喜欢她笑起来的时候那个美丽的模样。 沐青阳苦笑,也许,她长得若能普通一点,便可少了这许多的磨难了吧。 莫日根贪图她的美色,于是中了端木江天的圈套,死于非命。厉赟轩也是,若不是她长得美,他也不会迷晕她,强行夺了她的处子之身。 这世间之事,有喜便有忧。谁道红颜绝美乃是喜事?她却道此乃苦劫磨难。 沐青阳仰头看床顶,幽幽吐出一口气,淡淡道:“红颜易老,我的笑不可能永远美丽。” 厉赟轩猛抬头,双目流转着一抹隐晦的情感,面色古怪地瞅着沐青阳。 沐青阳干咳一声,扭头看向一边,这才发现斩风等人早已不见了。她垂下头,手指扭动着,低声道:“斩风呢?我今天还没有吃药呢。” “嗯,我马上让她进来。” 厉赟轩站起身来,慢慢走向门口。行至一半,他扭过头,皱眉道:“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最美的。你老了的时候,我也老了,我会依旧待你好,只要你好好呆在我身边。” 沐青阳心跳一滞,木然地望着厉赟轩血红色的衣衫飘过门后。他这是什么意思?在向她表白心意,还是另有暗示? 沐青阳皱眉,抬手捂住紊乱跳动着的心脏,心上倏地悬了一道坎。她总觉他最后那一句“只要你好好呆在我身边”,听上去叫人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 122 取而代之 如此,又是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 这一日,沐青阳正琢磨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来使得厉赟轩再带她去书房一次的时候,厉赟轩却主动提出了这件事。 沐青阳心中欢喜,但不敢表现得太过直白,浅笑着点头,温顺地由着厉赟轩抱着她,再次去往那个神秘的书房。 这一次,沐青阳早有准备,在听厉赟轩讲完一些机关兽的大概机理后,临出门之前,将注意力完完全全集中在了开门时,门后惊鸿一现的那张机关防部图上。 下半部分防部图并不繁琐,沐青阳稍稍多看了几眼,便全印在了脑子里。 是夜,她不敢再起身作画,而是事先在身上藏了一管笔,待到夜深人静之时,便躲在被窝里,咬破手指,蘸了血将脑海中的下半部机关防部图,画在一方裁小了的白帕子上。 待确定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后,她面含微笑,将帕子揉成一个小球,塞进发髻里,藏了起来。 同一夜,在一处隐蔽的密室里。 尹辰逸眉梢紧拧,一脸漠然地看着罗峰。 “人我给你带来了。” 罗峰从阴暗处现出身来,望着躺地上被麻袋蒙住脑袋的人,嘴角微翘,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与尹辰逸做好交易,由尹辰逸出力将端木允钰的地下势力调查清楚,助他将其势力全盘架空。而他则在事成之后,将那四百梅克勇士借给尹辰逸一用。 端木允钰身边自是豢养一些高手,虽然罗峰早就想要铲除端木允钰,取而代之,但是却苦于手上没有绝顶高手,是以不敢贸然行事,唯恐事发,诡计不成反害了自己的小命。隐忍至今,总算抓住了尹辰逸这个高手中的高手,他又怎可能不借机好好利用一番? 由尹辰逸出手,端木允钰手里的那些小锣锣们又有何惧?与尹辰逸相比,他们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只半个月,尹辰逸便将端木允钰的所有底下势力挖了个透彻,神不知鬼不觉地使得罗峰将他自己的力量渗透了进去。 罗峰的存在是一个秘密,除了端木允钰的几个心腹意外,无人知晓。他便是借着这一层关系,欲在架空端木允钰势力之后,秘密杀了他,取而代之! 半个月过去了,罗峰已然收编好了端木允钰的所有势力,端木允钰的末日便也到来了。 今日,他给尹辰逸下了最后一个命令,擒住端木允钰,将他带到他的密室来。 罗峰面上带着阴狠的笑意,他走到端木允钰面前,缓缓蹲下,袖子一甩,一抹寒光骤然出现在掌心。 匕首顺着麻袋慢慢向下,罗峰笑得愈发冷酷,手一顿,匕首锋利的刀尖抵在了端木允钰飞速跳动着的心口上。 他掀起嘴角,咬牙冷声一字一顿道:“晋,王,殿,下。” 地上的人颤了颤,身子一扭,在地上飞快地滚动起来,恰好躲过了罗峰使劲往下捅去的一刀。 麻袋紧紧蒙住端木允钰的脑袋,他的手被反捆在身后,脚也被捆了个严实。一阵莫名的心悸袭上心头,端木允钰蜷缩起身子,冷汗涔涔渗出,喘息艰难而粗重。 他什么也看不见,嘴巴被隔着麻袋勒紧了,无法出声。他害怕,他惊惧,他只能逃,哪怕他知道自己轻易逃脱不了,但是他还是想要逃。那是人的一种本能,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 “哼!”罗峰起身,大步迈向端木允钰,“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他飞起一脚,正中端木允钰的心口,将他踢得斜飞出去,狠狠地撞向墙面。 只听,“嘭——”瓷实的碰撞声响起,端木允钰闷哼一声,身子弓成了虾形,好半天都没有再动弹一下。 罗峰并不解气,他面色狰狞,冷笑着看着端木允钰,脑海里反复翻滚着一些他至今难以释怀的画面。 这几年来,端木允钰有哪一次面对他的时候,不是摆出的一副叫人做呕的颐指气使的嘴脸来的?他喜怒无常,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毫无预兆地对他手脚齐上,任意打骂,那都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为了彻底控制他,他甚至毒害了他的全家! 这一笔一笔的血债,他今日要与他好好结算一番! 匕首自手心滑出,瞬间没入端木允钰的大腿中,毫不留情地搅动着将他的脚筋挑断。 弓成虾形的端木允钰,猛地弹跳着欲要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嘶哑的呜鸣声。 可惜手脚俱被束缚的他,哪里能逃脱得了罗峰的魔爪,罗峰极快地抽刀,手一扬,又挑断了他另一脚的脚筋。 端木允钰的挣扎愈发猛烈,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已是在劫难逃了,嘴里呜咽着,发了疯似的向上爬去,所经之处,留下两条鲜红的血迹。 罗峰扬头大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脸狞笑地望着地上的血痕,脸上露出一抹嗜血的残光。 尹辰逸皱眉,冰冷的脸上倏地蒙上了一层灰色,冷漠地将头扭了开去,不愿再看一眼。 “我出去了。” 尹辰逸转身,迈着大步朝外走去,才走至一半,听到罗峰不急不缓地喊了一句,“先生慢着,先生可千万不要离得太远了,我还有事需要再烦劳先生一回。” 尹辰逸头也不回地点头,步伐迈得愈发大。 密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尹辰逸靠在石门边上,一丝一毫的动静都听不到。他仰头,望着黑不隆冬的上空,眼底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哀伤来。 愈是安静无声的环境,愈是能够勾起他心中的隐忧来。 他的心很酸,很痛,他好憋闷,连呼吸都不顺畅,只觉自己像个溺水的人,无时无刻不在自我安慰中苟延残喘。 他不敢想像,这个时候沐青阳在做什么,她是依偎在厉赟轩的怀里?还是被厉赟轩关在了黑牢里? 任何一个答案,都不是他想要的。 尹辰逸痛苦而压抑地保持一个姿势凝望着上空,好久好久,直到他两眼发涩,再也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才艰涩地眨眼,将双目合了上。 眼眶已然微红,尽管他努力仰着头,不让自己哭泣,但是随着他眨眼的瞬间,还是有一颗晶莹的水珠,颤抖着滑落眼角,在黑暗的空间里划闪出一道柔弱的亮光。 给读者的话: 貌似有很多读者很喜欢小厉同学呢,呵呵,那么我就听大家的,给他安排一个好结局吧。^_^ 123 好东西 石门嘎吱打开,罗峰面带笑容跨了出来。 “劳烦先生将他送回皇宫吧!” 黑暗模糊了尹辰逸脸上的表情,他淡淡点头,面上恢复冰冷,缓缓走进密室。 视线自然而然地扫向躺在地上的人,端木允钰脸上的麻袋已经被掀开撇到了一边,一张人皮面具卷缩着被丢在旁边。 尹辰逸俊逸的眉梢倏地蹙起,飞快侧头,胃里骤然泛起一阵恶心。 那个躺在地上,明显已然死去的人,脸上被割得沟沟壑壑,皮肉倒翻,血肉模糊一片。 若要毁人容貌,只需稍稍多划伤几刀便是了,何苦要割得他脸上没有半寸好肤? 在一个已死之人的脸上做出这等惨无人道的事,罗峰此人,内心究竟有多阴暗!由此可见一斑。 尹辰逸忍住心中翻腾的恶心感,捡起麻袋来,遮住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抓起死人胸前的衣服,将他拎了起来。 这一抓,尹辰逸的眉头又不由得皱了起来,手心粘稠一片,抬起一看,竟是慢慢一手的鲜血。 看来,罗峰并没有让他死得太过容易。 尹辰逸动作很快,携着一个死人,动作依旧飘逸没有负担。 在御花园一堆假山处,挑了个不算太隐蔽的地方,手一甩,将端木允钰的尸体丢了下去。 正欲离开,却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匆匆折了回来。 他瞅着端木允钰的尸体,脑海里忽的闪出一个想法来。手摸上腰间,软剑滑落掌心,轻挥几下,在一块平坦的石壁上,刷刷挥剑写了几个字。 “殿下,宫里出事了。” 司南面色冷峻,双手递上一张薄纸。 端木睿恒自上次受赏之后,便突然变得清闲起来了。 端木江天以犒劳他,减轻其负担为由,将他保护宫中安全一职撤了去,并连带着收了他的兵权。所以,他现在只需天天在燕王府里呆着,自己愿意干点什么便干点什么就够了。 端木睿恒正拿起一枚棋子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厉光,“吧嗒”一下,落下一子。 “何事?” “四大侍卫之一的玄格被杀了,尸首毁容,手筋脚筋俱断,身中数十刀,脚筋手筋俱被挑断,胸前血肉被剔,死相惨烈。” “尸首毁容?”端木睿恒皱眉,又抓起一子来。 “是的,血肉模糊,其余人也是从他身上的衣着,以及身上佩戴之物才认出人来的,尸体被抛在御花园,不远处的石壁上刻了八个字,写的是……是……” 司南犹豫了片刻,抬头瞄一眼端木睿恒,见他面色尚算可以,便大着胆子继续道:“写的是:端木小儿,能奈我何。” “哐当”端木睿恒手一松,两指间夹着的棋子,落回了棋盒。 敢这么说话的,除了厉赟轩还能有谁?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挑衅,还是…… 端木睿恒心中咣当一下,袭上一个不好的预兆。 难道说,琢儿行动失败了,厉赟轩震怒,是以行此事,以疏泄其心中之愤怒? 端木睿恒心跳一滞,双手攥紧,手心密密渗出一层冷汗,“传我命令,所有隐卫马上列队准备!” 第二日,沐青阳勉强打起精神来。她最近越来越感到全身无力,稍稍休息不好,便会难受不已。 她咬牙,从发髻中取出那团成一个小球的锦帕来,塞到腰带里。 今天她必须要把下半块防部图交给残雪,等到交完着最后一块图,她的任务便算完成了,她就可以想办法脱身了。 尹辰逸一定很担心她了,她得赶紧把事情处理好,脱身去见见他,她也好想他。自从知道这个孩子其实是尹辰逸的以后,她就愈发急切地想要见到他,想要告诉他,她心中的纠结,她的苦闷与无奈。 沐青阳思及此处,皱眉提力,坐起身来,才一抬眼便被屋外爆射进来的阳光刺得两眼火辣一痛。原来已经又到午时了,她居然又睡了这么久。 沐青阳皱眉,连忙眯眼举起手来,遮住视线。透过手指的缝隙可以看见门口处闪出一道黑影来,斩风正踩着阳光过来,手里高高端着一只托盘。 斩风袅娜地扭着腰肢晃到沐青阳跟前,手里托盘高高一举,笑道:“呵呵,沐姑娘今天又有好东西吃了,咦……不许偷看,先不给你看哦!猜猜是什么?猜对了才给你吃哦!” 沐青阳嘴角微翘,斩风这一站正好挡住了屋外搂射进来的阳光,她放下高高举着的手,盘膝一坐,仰头眯眼,抿嘴深深一吸。 芬芳的气息扑进鼻腔,一股甜而不腻的香味在周身萦绕,刺激味蕾,令人食欲大开。 沐青阳眉眼舒展,睁眼望向斩风。 “是昆仑血蛙炖雪参,斩风,我说的对不对?” “哎呀,你的鼻子都赶上那什么什么了,嘎嘎……”斩风捂嘴笑得娇媚,整个身子软弱无骨地颤抖着。 “斩风是要说赶得上小狗吗?呵呵,那你可小看我的鼻子了,它可比狗鼻子灵敏多了。”沐青阳丝毫不在意地弯眼笑了笑,伸手接过药碗,拿调羹搅翻了一下,才一下,她就顿住了,诧异地低头瞅了瞅碗里的汤水,今天这个汤水似乎是粘稠了一些。 斩风闻言笑得愈发妩媚,整个人都要弯倒地上去了似的,就像被一阵风吹得倒伏下去的小麦,边笑,边软软地搭了一只手在沐青阳的肩膀上。 沐青阳无辜地瞅着她,嘴角勉强保持微翘,其实她真的很好奇,斩风好像很喜欢笑,脸上每天每时每刻都能看到笑容。这不过是很随意的一句话罢了,她也能笑成这样,沐青阳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要是再压着我晃荡地话,我的这碗好东西可就要全洒掉了。” 斩风捂嘴忍住笑意,连连点头,眼珠子湿漉漉亮晶晶的,像是小星星似的,两颊绯红一片,看那色泽比桃子还要粉红诱人。 斩风歪头笑嘻嘻地冲着沐青阳眨眼,“要是洒了的话,斩风可就罪孽深重了,这个东西可是主上亲自煮的呢!” 厉赟轩亲手煮的? 沐青阳愕然,一脸严肃地低头瞅着碗里很粘稠的汤水,这个东西,难怪看起来有些古怪,她现在有点不敢吃了。 124 自虐 “你们主上以前煮过东西吗?”沐青阳问得小心翼翼。(.) 斩风愣了愣,娇俏地眨巴眨巴着眼睛,“斩风甚少回赤云峰,不知道主上在斩风不在的时候煮不煮东西吃,但是……” 斩风顿了顿,两眼一弯,笑得甚是甜美,“至少我在的时候,没见过他煮东西。” 沐青阳“哦”了一声,有些苦恼地盯着手里已然温热下来的昆仑血蛙炖雪参。根据她目前的观察,这个东西似乎是无毒无害的,也没有焦糊味儿,应该是能吃的吧。 沐青阳这么考虑着,大胆舀起一勺血红色的汤汁来,放在嘴边吹了吹。一股香味袅袅钻进鼻子,不可否认,这个东西闻起来的确很诱人。 沐青阳挑眉,汤勺又往前探了探,临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卡了住,始终没有再向前一步,送进嘴里去。她还是有些怀疑。 “斩风啊,这个东西你事先尝过吗?”轻微的咣当声响起,汤勺落回了碗里。 “呵呵!”斩风笑嘻嘻地向前几步,屁股一缩,在床边坐了下去,伸手夺下沐青阳手里的药碗,舀起满满一勺,就往沐青阳嘴里送,“主上煮的东西,斩风就算向天借了胆也不敢偷吃啊,姑娘您就别推脱了,这个东西肯定不能太难吃,我们主上做什么都是极有天赋的,有什么东西是他做不好的,呵呵。” 沐青阳措不及防,没料到斩风居然这么雷厉风行,没要半点预兆地就被硬灌了一勺汤水进嘴里,她眼睛瞪得老大,下意识地闭嘴,喉咙发出响亮的一声咕咚声,将汤水咽了下去。 “么么,怎么样?还不赖吧?”斩风眯地又舀了一勺。 沐青阳愣住了,舌尖被一股甜的发腻地味道逼得几欲卷翘起来,牙根袭上一股酸麻感,隐隐有了甜的发麻,摇摇欲坠的感觉。 沐青阳连忙吞咽了几口吐沫,想要将嘴里死甜死甜的味道冲淡一些。可惜,还未等等稍稍舒缓片刻,斩风居然又是飞快地塞了一勺子汤水进她嘴里。 轰!火山爆发了,沐青阳只觉嗓子眼倏地一堵,喉咙火辣辣地袭上一股甜涩。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沐青阳憋红了脸,犹如含在嘴里,要咽下去的是一口剧毒似的。 为什么会那么甜?厉赟轩到底放了多少糖啊! 沐青阳可怜兮兮地望着斩风,眼底泛起一片水雾,她可不可以不喝了,这个东西喝完了,她敢发誓,她一定会甜得晕死过去的。她的舌头和嗓子一定会报废了的,一个月都别想尝出别的味道来了。 斩风却正低头搅拌着汤水,错过了沐青阳这一眼神求助,只见她手一顿,缓缓捞上来一小块如鸽蛋大小的红色软圆形东西。斩风盯着汤勺里的东西,眼睛里闪出亮光来,小心翼翼地举起汤勺来,正欲送上前去,却被沐青阳扣住了手腕。 “妈呀!小心点,这只血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上等品,它可是足足活了五十年呢!来来来,这才是好东西,张嘴,啊……” 沐青阳摇头,嘴里还含着斩风刚才塞进去的一勺汤水,她一脸惊惧地盯着汤勺里的红色不明物,只觉已然甜的发颤的舌尖倏地袭上一股寒意。 浑身颤了颤,沐青阳扣紧了斩风的手腕。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斩风困惑地眨眼,头一歪,诧异地瞅着沐青阳。 沐青阳苦恼了,嘴里还含着那口汤水,她不敢张嘴,只怕一张嘴,那汤汤水水的就流淌下来,可是不张嘴就说不了话。沐青阳郁闷了,翻了翻白眼,狠心动了动喉咙,将汤水吞了下去。 “嘶——”沐青阳龇牙咧嘴,喉咙干涩地发颤,她深深吸了几口凉气,不敢再做吞咽的动作,深怕再一咽,会将喉管里的皮撕破了。 “斩风啊……”沐青阳张嘴,声音沙哑低沉,“麻烦你先去给我倒杯水吧。” 斩风困惑地站起身来,点点头,扭腰朝外走去。 沐青阳一见斩风消失在门口处,动作飞快,劈手端起药碗,正要佯作不慎将碗打碎在地,一抹鲜红的颜色,从门外飘了进来。 “琢儿——” 沐青阳眼皮飞速跳动了几下,汗涔涔地扭头看向来人。 “你来了啊……”她的声音出了奇的颤抖。 厉赟轩皱眉,步伐加快,三两下就走到了沐青阳跟前,伸手摸着沐青阳的脸,“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今天感觉不好吗?” “不,不是,挺好的。”沐青阳尴尬地咧嘴笑了笑,讪讪地将药碗重新放回了床头柜上。 厉赟轩扭脖瞄了依旧满当当的药碗一眼,面上表情有些沮丧,“琢儿,怎么不喝呢?不好喝吗?” 沐青阳摸摸鼻子,无声地笑了笑,指了指药碗道:“你尝一口吧。” 厉赟轩拧起眉头,轻声嘀咕了两句,当真舀了一勺子汤水,送进了嘴里。 眉梢骤得团缩在一起,厉赟轩一脸纠痛地捂住了嘴巴。 沐青阳笑了,软软靠上了床头,指着刚迈进屋来的斩风道:“斩风那里有水。” 厉赟轩连忙冲了上前,从不明所以的斩风手里抢过杯子,仰头猛地灌了下去。 “呵呵,斩风,麻烦你再去倒些水来吧。” 斩风应了一声,边往外走,边不住地回头瞅着厉赟轩和沐青阳。 厉赟轩放下杯子,面色低沉地朝着沐青阳走过来,他凝住放在床头地那晚红色汤水,脸上露出一抹阴黑,正要伸手拿起药碗,却被沐青阳抢了个先。 厉赟轩蹙眉,“琢儿。” “的确是忒甜了点,不过,我愿意喝,你的心意在里面,越甜只能说明你越关心我。” “琢儿……” 厉赟轩急忙伸手,欲要阻拦,却被沐青阳躲了开去。 她仰头对着厉赟轩露出一抹淡雅的笑容来,然后手一扬,头一抬,将整碗汤水饮了个干净。 唉……这世界上,最遭罪的自残法无非就是苦肉计了。沐青阳在心底为自己悲叹,手脚痉挛着,面上却隐忍着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勉强与痛苦。 厉赟轩面上稍有动容,这时斩风正急急端着水进来,他便接过斩风手里的杯子,亲自喂了沐青阳喝下。 “你怎么那么傻呀。” 厉赟轩皱眉,帮着沐青阳顺气。 125 怎么谢我 “我傻吗?那你岂不是更傻,你这是第一次为别人煮东西吧,你看看手上都烫起泡了,怎么也不拿药膏抹抹呢?”沐青阳抓着厉赟轩的手,指尖轻触他手背上的水泡,嘴里呼呼对着吹气。 厉赟轩不以为意地钩唇一笑,“没事的,小伤罢了,明天就好了。” “小伤不好好处理,可是会留疤的。” 厉赟轩望着轻轻对着水泡吹气的沐青阳,面上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他捧起沐青阳的脸,望着她的双眸,“我是要告诉你,我会对你好,对你比对任何一个人都好,只要你好好地呆在我身边,我以后会对你更好。” 然后他托起沐青阳的右手,将她的指尖逐一吻过,在那个破了皮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会儿,以舌尖轻轻舔舐,吮吸,魅惑的双目中闪烁着一抹沐青阳看不清却莫名感到心悸的情感。 指尖上的伤口是新的,被他这么一折腾,结了痂的伤口崩裂开,滚热的鲜血咕咕冒出。 指尖微痛,轻颤不已,沐青阳心跳蓦地停滞,喘息也变得艰难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另有所指还是无意为之? “呀!手指怎么破了了呢?斩风去拿凝露膏来!”厉赟轩皱眉,掏出锦帕来,按在沐青阳不住流血的手指上。 沐青阳只是全身僵硬地瞅着厉赟轩,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直到厉赟轩抠了药膏涂抹在指尖伤口上的时候,骤然侵袭的一股冰凉惊地沐青阳回过神来。 涂了凝露膏后,血很快就止住了,厉赟轩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药膏递给斩风。 然后见他在袖子里掏了掏,取出一枚铁牌来,不过鹅软石大小,通体艳红。 “这是婢女给你梳洗时,从你发髻中掉落下来的。” 沐青阳僵住,瞪着那枚火红色的铁牌,心跳噗噗加快。老天,这是浴火令! 不过这时厉赟轩拿在手上的浴火令却没有在两面出现浴火二字,而是单纯的一枚火红色的铁牌罢了。 浴火令上有两处细小的玄机,即圆边上有两处细小的凸起,这两个凸起都是开关。一个为圆形,只消旋转一下,便会使浴火令两面出现浴火二字。而另一个为月牙形,那是一个放信号弹的开关,只要掰开那个月牙形的开关,浴火令便会爆射出一道特殊的光芒,西寒谷里的看管进出开关的人,只有在看到这道特殊的光芒时,才会将大闸打开,放人进去。 那是沐青阳回西寒谷的信物,如果没有了,她便回不了西寒谷。(.无弹窗广告) 他一定没有见过浴火令,这个东西,他一定猜不到会是浴火令的。 沐青阳暗自安慰自己,抬眼瞄了厉赟轩一眼,见他面上神色尚算平静,轻轻嘘气,缓缓伸手接过浴火令。 “谢谢,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 厉赟轩面上无波无澜,嘴角勾起一道魅惑的弧度,两眼精光四射地望着沐青阳,“既然很重要,那么,琢儿要怎么感谢我呢?” 沐青阳闻言,倏地抬头,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握紧了浴火令,谨慎地开口问道:“你希望我怎么感谢你?” “呵呵。”厉赟轩眉眼舒展,笑得很是妖媚,他低头将嘴贴到沐青阳后颈,“等你身子好了,我再告诉你。” 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耳根和颈窝处,带来阵阵酥麻感,沐青阳打了个激灵,心中一凛。 厉赟轩笑得越发浪荡,嘴唇有意无意地掠过沐青阳的耳廓,“琢儿,要快些好起来才是,我都等不及了……” 脖子上立马细细密密地窜起一层鸡皮疙瘩,沐青阳缩了缩脖子,推开厉赟轩,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个暧昧得让她浑身不自在的话题。 “今天还去给火凤喂食吗?我也想去。” 她问得小心翼翼,两眼丝毫不离地盯着厉赟轩,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嗯……”厉赟轩懒懒应了一身,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当然是要去的,你想一起的话,必须得经过斩风的同意,她若说你今日可以出门走动,我便带你出去。” 沐青阳连忙抬头,殷切地望着斩风。 斩风弯眼一笑,“姑娘今天状况良好,可以出去,但不要吹太久的风就是了。” 给火凤喂食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沐青阳只需将处理好野兔肉或是山鸡肉夹起,抛上天空,火凤自会飞来衔住肉。 不一会儿,两人就将满满一大袋的肉喂完了。吃饱了的火凤满意地绕着上空盘旋了好几圈,嘴里发出喜悦的鸣叫声。 沐青阳眯眼望了望四周,不远处慢悠悠地晃过来两抹身影,一红一白。 她伸手揩了揩额头的汗水,扶着腰肢站起身来。 那两人走得不快,厉赟轩扶着沐青阳向前走了好些步才与她们碰上。 “拜见主上!”无霜、残雪俯身对着厉赟轩拜下,由于沐青阳与厉赟轩站在一起,那一拜便同样拜了沐青阳。 无霜脸上闪过一抹狠光,但稍纵即逝,她高高举起手来,将一张折叠得方正的纸递给厉赟轩。 “主上,刀月的飞鸽传书。” 厉赟轩点头,放开搂着沐青阳腰肢的手,转而去接无霜递过来的纸片。 他拿着纸片走开几步,正要打开来看,便听身后低低呼了一声,沐青阳毫无预兆地摇晃着就要跌倒。 无霜自然不会去扶沐青阳,她哼了一声,将头扭了开。 倒是残雪及时伸手托住了她,“姑娘小心!” 沐青阳惨白着脸扯嘴一笑,双手扶住残雪,将压在手心里团成一团的锦帕,塞到了残雪的袖子里。 残雪眼神微变,手臂缩了缩,将锦帕掖好,正欲将沐青阳扶起站好,一股力道袭来,她迫不得已地撒开了手。 “你没事吧?”厉赟轩身子一晃,飞扑过来,将沐青阳搂进怀里。 沐青阳摇头,蹙眉低声道:“乏了,咱们回去吧。” 厉赟轩面色严峻地点头,俯身拦腰抱起沐青阳,急急朝血峰宫奔去。 无霜愤愤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牙根咬得嘞嘞作响,“真能装,贱女人!” 残雪心中有事,不欲与无霜多说,身子一转,飞快离开。 126 你还是在骗我 随着时间的流逝,沐青阳身体状况依旧没有见好。每日喝下的补药灵药似乎都化作了虚无,对于她来说丝毫没有起色。 而她心中也是压力一日大于一日,整个人变得越来紧张,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随时待命。 所有的图纸都已经交给残雪了,她该做的已经都做完了,端木江天将会怎么在什么时候动手?她又该怎么逃脱?她能逃脱得了吗? 这种整日惶恐等待的日子,是最令人抓狂的。 又过了几日,皆相安无事。 但这一日,却天色昏暗。 不晴,似有风雨压境,空气中隐隐憋藏着一股紧张感。 时至午时,沐青阳还未醒来。 睡梦中的她,额头细细密密渗出豆大的汗珠子来,双手握成拳头,紧紧地贴在身侧。眉头深拧着,始终不见舒展。 她似乎是做噩梦了,在梦中见到了什么恐惧不已的事情,眼睑下波涛汹涌,地转动着。 “劈啪”一道昼亮的闪电自半空劈落,起势之猛烈,似乎要将昏暗的天一分为二。 沐青阳倏地睁眼,低低喊叫了一声,满头大汗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直挺挺地坐起了身子,眼神木然地往向窗外。(.) 低沉的闷雷声随即响起,轰隆隆欲将山河震碎。 沐青阳震颤了一下,心中隐约觉得不安,正欲翻身下床,却扫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又一道闪电劈下,那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被印染地狰狞扭曲。 沐青阳愕然,心中一慌,傻愣愣地望着那人,竟是半分都动弹不了。 无霜冷漠残笑,手一扬,将门板推地“哐当”砸在墙壁上,腰肢一摆,她迈着莲步一步一步朝沐青阳走来,犹如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幽黯亡灵,浑身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气。 嘴角上翘,挂上一抹似嘲似讽的冷笑,“卫予琢,未想到,你的死期来的这么快!” 沐青阳惊然,怎么会?难道还是被发现了吗? 未等她有所动作,无霜已然飞快欺身上前,涂着艳红甲色的五指刷地张开,犹如铁爪似的钳上了沐青阳的脖子。 沐青阳不做挣扎,只是微微仰头,目色清冷地漠然直视无霜眼里的愤恨。 “贱女人!”无霜最恨的就是沐青阳脸上摆出一副自己超然脱俗、神圣不可侵犯般的出尘模样! 心中骤得燃起一道怒火来,无霜手一甩,沐青阳无力反抗,重重摔向了床头。眼看着就要撞在墙上,沐青阳惊惧不已,慌忙拦臂挡在自己的肚子前面。 虽然这一挡,力道被卸去不少,但是无霜这一甩,丝毫没有留情,沐青阳尽管反应飞快,却也免不了撞在了墙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感暴风雨般袭上心头,沐青阳狠狠咬牙,猛抬眼,怒瞪向无霜。 无霜傲然冷哼,正欲再对沐青阳发难,却扫见床单上滴滴嗒嗒洒了一串血迹。 糟糕,主上只命她将沐青阳带去密室,没说她可以伤害她,尤其,她肚子里孩子还是主上的! 无霜顿觉心慌,那一串鲜花的血迹无疑刺痛了她的双眼,她面色陡然一变,飞快跑到衣柜前,一把拉开柜门,疯狂地翻找起来。 良久,她呼出一口气来,手一抖,举起一件深红色的外袍来。 不顾沐青阳的不配合,硬是为她将这件色彩鲜艳的衣服穿了上去。沐青阳的下体还在出血,但是血的颜色落在深红的外袍上却是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 无霜满意地钩唇一笑,扣住沐青阳的手腕,钳住她,将她带向密室。 这个密室其实是厉赟轩操控机关的地方,光线并不是充足,只有三两只火把在边角处默默燃烧着,放出柔弱的亮光。周围站了一排的黑衣人,厉赟轩和斩风站在中间处。 腹部一阵一阵的剧痛感,犹如海啸一般席卷着沐青阳的神经,她踉踉跄跄地被无霜来着来到密室,还未站定身子,便觉手上力道蓦地一松。支持力忽然消失,沐青阳软弱无力的双腿打着颤,摇摇欲坠。 “主上,无霜将人带来了。” 厉赟轩正握着几根机关控制杆,左右掰动着,闻声,手里动作倏地顿住。他僵硬地扭过头来,脸上阴暗的表情在昏黄的火光下,显得尤为阴森恐怖。 沐青阳腿脚愈发发软,几欲仰面跌倒,但是她却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死撑着,迎上了厉赟轩凛冽的视线。 “我说过,只要你好好的,你好好的呆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我一定会对你好,你怎么就听不懂呢?你非得这么做吗?你就非得要与我为敌吗!” 厉赟轩眼底含着泪光,身子一晃,一道阴风袭来,沐青阳额前的发丝被吹得肆意摇摆。 他钳住沐青阳的双肩,冷冽的双目中隐隐透着一丝哀痛,“你到底还是在骗我!我那样诚心诚意待你,你却还是在骗我!” 厉赟轩哑着喉咙低吼,喊至最后一句,已然怒火攻心,倏地高高举起一手来,似乎是要将眼前这个令他心痛难忍的人一掌拍死!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说过多少次!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你只要好好呆在我身边!” 厉赟轩扬起的手终究没有落在沐青阳身上,而是在将要劈到沐青阳额头的时候,倏地转了个方向,击打在一边的石柱上。 “轰隆”一声,石柱轰然倒塌,碎了一地的碎石渣子。 满地狼藉,正如厉赟轩此刻那颗碎成粉末的心。 沐青阳心颤不已。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尽信她,他一直都在试探她!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只要她好好地呆在他身边,他便会一直待她好。就在三天前,他还亲自下厨,动手煮东西给她吃,而那一出,也是为了警告她,他已然有所发现! 127 最后的绝招 这些都是暗示! 他一直都在暗示她,他知道她的小动作了,只要她及时收手,他便既往不咎。 可惜啊,可惜,她却一直没有多长个心眼,仔细琢磨他的话! 沐青阳后悔莫及,视线慌忙旋转,果不其然,残雪不在了。 又或许,他是在借着她,找出叛徒来罢了。 沐青阳仓皇一笑,心中忽的不再惶恐,镇定地迎上厉赟轩满是怒火的眼眸,“啪啪”拍起手来。 “不愧是藏王之子,城府之深沉,隐忍之深厚,我甘拜下风!” 厉赟轩面上阴沉,入骨三分,猛地扣住沐青阳的肩膀,手上力道狠狠加重,咬牙切齿道:“已然上过一次当了,你以为我还会这么轻易地被你蛊惑吗!” 虽然面上表情狰狞毒辣,但是,内心深处到底有多苦楚却只有厉赟轩自己才知道。他有多么希望沐青阳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虚情假意! 他原本还真真切切地以为她说的做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还满心喜悦地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拥有一个爱人,从此不再形单影只。 但是,就在他拿着浴火令去试探她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美梦罢了。浴火人,以守护天下太平为己任,又怎么会站在他这个欲要毁灭端木王朝的叛贼这一边! 厉赟轩越想,越觉得心中刺痛,手劲又加重不少,猛的将沐青阳拉进怀里,面上肌肉纠结地抽搐着,附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狠声道:“你以为你辛辛苦苦画出来,给残雪的图纸是真的的吗?那你就错了,我告诉你,那些都是假的!包括所有我在书房里告诉你的事,都是假的!你同我作戏,我便回报你以演技。如何,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厉赟轩的低吼声吐出的气息,虽温热却隐含毒辣,一缕一缕地扑打在沐青阳的耳廓处,令她手脚发颤,心中惊惧不已。 “他们都来了,是吗?”空荡无力的话语轻飘飘地从沐青阳微张的嘴里溢出,她抖着声音,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惶恐,双手悄然垂在身侧,缓缓握成了拳头。 “是!没错!” 厉赟轩突的松开了手,转身回到操控台上,几乎是乏了疯似的拼命掰动控杆,面上戾气越发浓厚,他狂傲地仰头大笑,面部肌肉拧成一团,“哈哈!端木睿恒,端木乾瑾,端木嵘平,他们都来了,这一回,我要端木江天一下子痛失三个最爱之人!” 沐青阳大骇,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拼命摇头,“不……不……你不能……”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冲上前去。 空气中却蓦地响起一道“劈啪”声,一道血红色的鞭影直勾勾地冲着她扑来。 沐青阳眼睛陡的睁大,慌乱间只来得及转过身去,“啪”一声,后背袭上一道火辣辣的剧痛,一块血肉瞬间被掀飞了去。 她咬牙,眼眶微湿,两眼痛得发昏,腿肚子倏地由上而下淌下一道温热,腹部随即骤得袭来一股猛烈的钻痛感。 厉赟轩慌忙转头,视线落在沐青阳血肉模糊的后背上,眼中闪过一道厉光,恶狠狠地射向无霜。 无霜急忙收鞭,惊恐不已地解释,“主上,奴婢是在帮你教训她,她……她居然这么大胆敢欺骗您……她还……啊……” 无霜厉声尖叫,被厉赟轩一掌拍飞了去,身子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墙上滑落。 斩风低呼一声,惊悚地将视线移开,低下头,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本趔趄着欲要跌倒的沐青阳却突的发力,制住了离她最近的一名黑衣人,一指点在他的后颈处,将他点晕,然后手一捞,握住了他手里的剑。 沐青阳狠狠咬牙,面上闪过一抹令人心悸的坚决,她望着厉赟轩展露出一抹凄惨的笑意来,然后双手合力,猛地将剑插进了脚下地面。 那柄普通至极的剑,忽的闪烁出诡异的蓝光来,以沐青阳手中的剑为起始点,一排冰面突兀出现,向四周扩散开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速度越来越快。 周围的黑衣人惊恐地后退,但他们速度却远远赶不上冰面扩散的神速,冰面一触及到的黑衣人,便瞬间将他们冻结住,化作一座座冰雕。 冰蝉王的霸道寒气! 厉赟轩面色剧变,连忙运功在周身处展开一道保护圈,斩风急忙上前将昏迷过去的无霜拉到保护圈内。 这是沐青阳最后的绝招了,她本身便受冰蝉王寒气折磨,已然痛苦难挨了,这一猛力地催动寒气,使得体内好不容易被压制住的寒气,倏地犹如火山爆发般爆破出来。 腹部骤然一冰,一股凉气凭空泛起,飞速在她的丹田处纠缠萦绕,犹如春蚕吐丝般将她的丹田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 沐青阳眉心痛苦地拧曲起来,喉咙一甜,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血珠子溅在剑刃上,化作一道道血痕,缓缓流下。 腿肚子颤颤巍巍地抖动着,几乎要站不住,软倒在地。但是她深知,自己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这一发功已然耗尽了她所有的真气。必须要马上离开,这点寒气困不了厉赟轩太久的。 沐青阳咬唇,喉咙发涩,硬是将满口鲜血吞咽了回去,将身上累赘的艳红色外套飞快一脱,捡起一把刀,扭身飞速退出。 外袍一脱,她下肢出殷红一片的惨状便再也无物遮拦,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斩风惊呼一声,惊惧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会出这么多血?出了这么多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保住吗? 斩风的心脏狂颤不已,她抖着身子战战兢兢地扭头看向厉赟轩。 厉赟轩面上已然黑沉一片,冷冽异常的双目死死钉在飞快消失在眼前的那抹血影上,只见他高高举起着撑起保护圈的手,痉挛似的弹暴起粗壮的青筋。 给读者的话: 大家来评论咯~~~妖艳美男小厉vs邪魅美男小尹,大pk啦~~~你更喜欢谁呢?^_^ 128 挽救 跑出密道几乎用光了沐青阳身上仅剩的一丝力气,她费力地喘息着靠在墙上,全身战栗不已。[.超多好看小说] 天地白茫茫一片,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正缠缠绵绵下得起劲,雨声不算太嘈杂,隐约还可以听见纷乱的雨声中,夹杂着山下传来的阵阵尖利的喊杀声和哀嚎声,刺得沐青阳耳膜酸痛,大脑嗡嗡直叫。 防部图是假的,机关图也是假的…… 端木睿恒来了,端木乾瑾来了,端木嵘平也来了…… 危险! 沐青阳空洞的双目猛地凝起一道亮光,不行,这一切都是她的失误,她必须要亲自扭转乾坤! 已然浑噩不堪的头颅飞快抬起,视线飞快凝聚在峰顶。 地下书房!水池! 沐青阳狠狠咬唇,一道新鲜的血液自嘴角滑落,在她雪白的下颚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红。 她哆哆嗦嗦地站直身子,毫不犹豫地扑进了雨帘中。 由大腿根部淌下的鲜血,滴落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晕染开去,便极快地被雨水冲刷殆尽。 还没向前走出几步,眼前一花,几道黑影从天而降。 沐青阳抬头,凛冽的双目爆发出彻骨的寒意,握紧那把从黑衣人手里夺来的刀,刀尖一提,对准了正前方的一名黑衣人。 春末之日总是多雨,而春雨总是细密且绵长。 雨丝滑进沐青阳眼睛里,刺得她两眼发涩,视线模糊。 必须要快,否则,等厉赟轩出来了,她就休想再逃脱了! 沐青阳心中慌乱,手指一根根加大力道,握得指骨森森泛白。她大喝一声,提刀飞快迎了上去,正前方的黑衣人被她一刀削断了脑袋。 可是,再接下来,她却无法再爆发出这样惊人的杀招了。她早已脱力,这一刀算是她最后的挣扎,幸而这几个黑衣人武功不算太强,她勉强招架着,情况还不至于太过凶险。 但是,她却也因此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沐青阳心中越来越慌乱。一个不留神,黑衣人手中的剑已然逼至心口。 沐青阳瞳孔骤然放大,脑中登时空白一片,细密的雨水啪嗒落在她的眼眸上,带来一阵骤痛,她逼不得已闭上了眼睛。 死亡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耳边所有嘈杂的声音蓦地消褪去,世界似乎突然安静下来了,耳边只余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沐青阳已无力动弹,脚下一软,直直向后倒去。她已万念俱灰。 可是,身上却迟迟没有传来痛楚感,时间似乎是停滞了,沐青阳愕然,飞快睁开眼睛。 后背骤然袭上一道温暖,一个宽大的臂膀及时托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来人浑身湿透,衣衫稍稍有些凌乱,额前的发丝被雨水浇打地凝成一束一束地粘在他的脑门上。 他托着沐青阳,眼低水汪汪一片,嘴唇蠕动着,颤抖着张启,一个犹如天籁般动听的声音从他双唇间溢出。 “琢儿……” 沐青阳胸腔骤得袭上一股酸涩,眼前的人虽然看上去已然狼狈不堪,但是,她却觉得他犹如天神一般英俊神武。 随着一个“逸”字逼出喉咙,沐青阳的双臂倏地抬起,牢牢拥住了尹辰逸,眼眶瞬间湿热一片,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淌进嘴里,舌尖舔尝到一股咸涩的苦味。 怀里的人身上冷如寒冰的体温,尹辰逸心痛不已,只觉手臂被冰得酸疼无力。他的视线飞速下移,入目的鲜红一片,更是刺得他心口猛地钻痛。 他猛地咬牙,浑身震颤不已,抱紧了沐青阳悲鸣:“琢儿!” 沐青阳费力抓住尹辰逸胸前的衣襟,面色惨白如纸,“逸,快!带我去峰顶,厉赟轩马上就要出来了,快!” 尹辰逸含泪点头,身子飞速一晃,抱着沐青阳跃向峰顶。 他们才离开不久,一道红衣闪电般落下,厉赟轩阴沉着脸站在雨帘下,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底冰冷一片。宽大的袍袖刷刷甩了几下,他飞快朝着峰顶而去。 这个底下书房,沐青阳虽然只来过两次,但每一次她都细心观察路线。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她就怀疑过,厉赟轩之所以进去以后抱着她东拐西拐才走到石门前,不过是在混淆她的思路,这条幽黑的通道其实只是建成了圆弧,而石门就在通道的中间!第二次来的时候,沐青阳暗自数了数进来时左拐的次数,和出去时右拐的次数,结果却是一者为五,一者为四。这一发现越发使得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逸,你往前直走大约二十步,石门在中间。” 沐青阳暗暗握拳,以指甲深刻掌心带来的刺痛,来驱赶脑子里的混沌,勉强打起精神来。 “嗯!”尹辰逸步伐飞快,只片刻便走到了石门前。 沐青阳一面闭眼回忆厉赟轩转动开关的大概位置,一面伸手在石壁上缓缓摸索。不一会儿便触到了一块凸起的圆石,沐青阳连忙使劲按了下去。 石门果然轰隆打开,沐青阳眉梢稍展,面上露出一抹亮色,她一面伸手替尹辰逸遮去刺眼的亮光,一面焦急道:“逸,往左走!” 尹辰逸的视线并没有被完全遮住,他稍一点头,透过指缝,看清方向,极快地朝水池走去。 沐青阳面色严峻地望着微波荡漾的池面,“我怀疑赤云峰的机关总操控在这水底下。” 尹辰逸将沐青阳放到水池边靠坐着,俯身看了看水池,面色肃然地点头,“我下去看看,你好好呆着别动,一有事就马上伸手搅动池水。” “嗯。” 尹辰逸见沐青阳点头,微微一笑,极快地跳下水池。 129 铁人的绝招 沐青阳连忙趴到池边,焦急而又紧张地瞅着水底的变化,只听一声沉闷的吱呀声响过,水面忽的剧烈震荡起来。(.) 沐青阳大惊失色,疯狂地拍打水面,大喊:“逸!快上来!” “嘭!”水花四溅,尹辰逸犹如飞鱼跃水似的从水底直射出来,顾不得甩去身上的水,猛地向前几步,飞快将沐青阳捞了起来。 “的确有机关,我把他的整个开关都卸下来了,厉赟轩马上就会发现我们在这里,我们必须马上走!” 沐青阳惊惧的心,稍稍平复下来。整个开关被卸掉的话,厉赟轩及时发现及时,也再也开不了机关了,如此一来,整个赤云峰便变得和一般地方没有区别了,没有了机关陷阱,攻打起来会简单许多吧。 两人飞速朝外退去,才出密道,一看眼前场景,尹辰逸急匆匆的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 整个峰顶黑压压一片,眼前除了成千上百的黑衣人以外,还站了五只以精铁铸造出来的机关兽——白虎。那四只钢铁怪物,庞大非凡,每一只都需由两名黑衣人操控,见沐青阳和尹辰逸出来,居然耀武扬威地窜动了几下,发出了犹如真虎般的吼叫声。 他们头上还密密麻麻停了数十只机关鸟——朱雀,虽然朱雀乃是木制的机关鸟,但是却是最佳的暗器发射武器,而且占据了空中这一极佳的地理位置,其威力不容小觑。 让沐青阳觉得最恐惧还是在最后面,坐在大蜘蛛里的厉赟轩。由于距离甚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爆发出来的叫人冷彻心扉的戾气。 他们,被包围了,被一群黑衣人还有一群机关兽包围了。 “琢儿,你信不信我?”尹辰逸嘴角微翘,脸上居然还挂着一副笑容。 沐青阳点头,温顺地依偎在尹辰逸的怀抱里,感受着他带给她的安全感,心中阴霾瞬间消逝,她仰面望着他展颜一笑,“我信!” 尹辰逸轻轻捏了捏沐青阳的脸袋,两眼亮晶晶地瞅着她,“真乖!我给你看看我的秘密武器。” 未等他再有所动作,坐在机关蛇里的厉赟轩已然果断地挥下了手臂。黑衣人齐齐大喝一声,动作整齐,却并不向前,而是退开了数十米,将空间腾给了白虎和朱雀。 白虎形似真虎,动作矫捷且威力胜似真虎,咆哮着,闪电一般跳跃过来。 尹辰逸抱起沐青阳一跳,轻轻松松就躲过了攻击,庞大非凡的机关兽对付千军万马才能显示出优势,对付区区两个人便稍显笨拙了。 厉赟轩脸色阴黑,瞪着眼前两人一体,游刃有余地四处地躲避着的尹辰逸和沐青阳,一抹血红涌上眼底。 手臂再一挥,飞在半空的朱雀齐刷刷列了个阵,沐青阳勉力抬头,只见头顶乌黑一片,罩下黑乎乎的一团箭雨来。 她连忙攥紧了尹辰逸的衣服,“逸!小心!” “别担心,看!我的人来了呢!” 尹辰逸将沐青阳放在地上,一手拦住她,一手将软剑甩得密不透风,头顶传来叮呤咣啷的声音,射到他们身边的箭,全被他轻轻松松削断了,落在地上。 沐青阳仰头,急急看向四周,就怕尹辰逸对她说谎,其实根本没有来人。 轰隆,轰隆…… 地震山摇般的响动。 沐青阳愕然,真的有一堆人马朝这边涌过来了。 等到距离缩短了,看清楚到底来者何人后,沐青阳本来就睁得老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犹如鸭蛋似的圆。 这些人怎么长成这样? 他们的身材魁梧非凡,一个个壮如黑熊,四肢以及身躯被铁片包裹着,面上也覆着半块铁面具,乍看去犹如一堆铁人。 那堆铁人的步伐沉重且力道十足,每向前踏出一步,沐青阳都感觉到自己脚下震动了一下。 他们越走越近,铁臂向后一捞,解下来一把常人头颅五六倍大的大铁盘,铁盘四周有尖长的飞刃,末端接了一根长长的铁链。 他们将铁链缠到手臂上,毫无预兆地对着上空,对着四面八方,纷纷倏地掷出了手里的大铁盘! 沐青阳惊呼。 只听“哐!哐!”几声巨响,原本还嚣张地停在半空,不停往地下投射暗器的朱雀,瞬间被磨切成了粉碎。 再“哐!哐!”几声,五只白虎腹部特设的一个用于操控之人居坐的小室,也被扫了个正着,以及便横切了下来。 惨叫声爆响出来,里面坐着的人,自然也被铁盘上的尖刃割成碎段。 那些庞大的机关兽——白虎,由于失去了指挥者,顿时僵作了一堆废物。 局面很快便发生了陡转。 尹辰逸扬剑指向厉赟轩,“如何?这是我专门为你的机关兽而培训的一只队伍,口味是否还可以?” 厉赟轩冷哼,面色黑沉如水,大蜘蛛袅袅迈进人堆,穿梭而过,朝尹辰逸过去。 尹辰逸不下命令,那些铁人便没有动作。原本退到一边的黑衣人,潮水般涌了回来,包围圈缩小,尹辰逸和沐青阳依旧被困其中,但他们身前却多了四百铁人。 “就凭这些半人半鬼的东西,也妄想打败我?哼!你也太小看我了。” 随着厉赟轩的语音落下,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似的,上空突的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叫声。 “是火凤!” 沐青阳惊呼,心中一悸,火凤双翅扑打的威力不容小觑。 尹辰逸紧了紧抱着沐青阳的手,“别担心,没事的。” 他抬头望了望那抹越来越进的红影,嘴角微翘,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飞快抬手对着铁人们摆了个手势。 铁人们立马四散开去,手里的大铁盘又挥舞了起来,但这一次却只是在上空绕着圈旋转,并不袭击周遭的黑衣人。 沐青阳正纳闷着,随即却是又瞪大了眼睛。这样也可以? 130 你这只蠢鸟 那些大铁盘在空中飞速旋转,居然缓缓带动起了一股庞大的气流,气流在铁盘的控制下,犹如漩涡般,飞速旋转,整个漩涡中心越来越大。 越飞越近的火凤受气流影响,登时手脚大乱,险些失足坠下。 它又尝试着往前飞了好几次,但只要一靠近气流,迎面扑来的巨大的漩涡吸力,便犹如力道凶猛异常的吸石般,欲要将它硬拽进涡流中心。 火凤仓皇逃窜,凄惶地惨叫着,狼狈扑打翅膀飞得远远的,不敢再接近半步。 厉赟轩面色又黑了几分,只见他握着摇杆的手白骨凸起,青筋乍现。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号,牙根咬的嘞嘞作响,“不愧是做过替身的人,对我的所有秘密武器都了如指掌,但是,你却还算漏了一点,你绝对想不到的便是……我早已不是十年前的那个我了,我变得更强大了!” 红影乍得腾空跃起,尹辰逸连忙护住沐青阳后退。 “你想见识一下我的真实水平吗?” 沐青阳大骇,想起在梅克的时候,尹辰逸和端木睿恒联手也未能从厉赟轩手里半点优势,难道,这个人的力量已经到达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手腕倏地被一个猛烈的力量扣住,沐青阳下意识地挣扎,却惊觉鼻尖嗅到一股异样的甜香味,又是迷香! 沐青阳微怒,眼前倏地晃过一道红影,整个身子软软瘫倒。(.好看的小说) 尹辰逸只觉胸前那个冰冷的身体猛地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拽了住,尽管他努力想要摆脱那股力量,但是却怎么也抵抗不住,只是一个瞬间罢了,胸前已然空旷无物。 厉赟轩犹如幽灵一般,瞬间重新坐回到大蜘蛛上,手里俨然多了一个人。 尹辰逸握拳,脑后火气腾起,这怎么可能!他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地从他手里抢走了琢儿! “你不是我的对手,十年前,你能侥幸不死,乃是上天对你的恩赐,既然你不知好好把握,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大蜘蛛缓缓向后退去,厉赟轩直直盯着尹辰逸,嘴里却喊道:“斩风!” 斩风连忙从人后挤过来。 “先带她下去,骑火凤回血峰宫。” 斩风连忙答应了,皱着眉头,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沐青阳抱起,三步并作两步朝后退去。 待到后方空旷处,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火凤探头探脑,哆哆嗦嗦地从后面绕了过来,适才那个巨大的气流漩涡显然让它很是恐惧。(.无弹窗广告) 斩风半刻不耽搁,微等火凤完全落地,抱着沐青阳便飞上了它的后背。这是她第一次骑火凤,以往每次和这只大笨鸟大交道的时候,总是被它毫不客气地用爪子钳着飞翔的。虽然这是个第一次,但此时此刻的斩风却是半点兴奋感都没有。 她抖着手摸了摸沐青阳的脉搏,指尖一冰,探到一股庞大的寒气,正在她体内嚣张至极地横冲直撞。 糟糕,寒气又爆发了! 斩风心跳一滞,连忙揪住火凤的羽毛,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焦急大喊:“你快点!快点!知不知道?” 火凤本来就受了点刺激,被斩风这么一吼,吓得哆嗦了一下,原本就飞得不太稳的身子,顿时七歪八扭起来。 斩风连忙弯身抱住它的脖子,将沐青阳紧紧搂在怀里,皱眉破口大骂,“该死的!你这只蠢鸟!你就不能飞得稳一点吗?” 火凤低低嘶鸣一声,双翅急剧扑打了几下,却是依旧不稳,而且还越飞越低。 由于赤云峰内部的机关被尹辰逸和沐青阳给关了,本被困在山脚的端木睿恒等人立马获得了解救。那些个挡路的黑衣人虽然武功不弱,但是人数却不多,稍稍费些力,便能解决掉。 但端木睿恒却依旧等不及,他本就是暗自来的,便趁着激烈混战着的端木嵘平和端木乾瑾没有注意,带着司南,绕过激战着的人群,偷偷往山上潜去。 行至一半,忽的,司南顿住脚步,指着天空中缓缓飞过的一抹红影喊道:“殿下!你快看上面!是火凤!” “鸟背上有人!”端木睿恒眯眼,只模糊辨别出鸟背上驮了两个人,而且还是女人! 手一伸,背上的金弓便握在了手上,二话不说,三支箭急速破空而去。 斩风正骂骂咧咧地和身下的火凤较着真,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迫近。 等到她有所察觉的时候,端木睿恒的三支箭已然逼至眼前了! “嘭!”两支箭一前一后,贯穿了火凤长长的脖子,一股鲜红的血喷射而出,化作血雨飞溅在斩风脸上。 火凤惨叫,身子急遽坠落。 斩风恐惧的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又一支箭闪着寒光,射进了她的胸口。 手下意识的松开,斩风眼前血红一片,无力地看着沐青阳摔落鸟背。 “琢儿……” 端木睿恒抬头望着半空中飞落下来的身影,眼底颤抖着划过一道柔色,身体飞速腾空跃起,伸臂揽住那个坠落不已的人。 “琢儿,琢儿,醒醒!你怎么了?” 端木睿恒焦急地轻轻晃着怀里的人,沐青阳惨白的脸上,血色全无,两眼严实地闭合着,任他摇晃不已,却丝毫没有要睁眼的预兆。 “殿下,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司南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举着剑退到端木睿恒身前。 “嗯。”端木睿恒心痛难忍,急忙拦腰抱起沐青阳,朝着来路飞速下山。 无论如何,赶紧离开这里才是对的。 尹辰逸飞速后退开去,尽管他动作飞快,但胸口还是被厉赟轩的掌风击了中。 “咳!”血气登时上涌至喉咙,一口鲜血溢出嘴角。 但是他却笑了,他伸出一指来,指着天空道:“你的法宝——火凤,陨落了!” 厉赟轩早已发现了这一点,他不甘心地瞪了尹辰逸一眼,身子急速一闪,飞扑向火凤坠落的地方。 “我们走!” 尹辰逸对着铁人一挥手,擦去嘴角的血痕,急急跟着厉赟轩飞身扑去。 131 痛 等厉赟轩赶到的时候,端木睿恒和司南早就已经下到山脚了,他们没有和端木乾瑾等人打招呼,悄无声息地带着沐青阳往燕王府赶去。 “斩风!”厉赟轩面色铁青,疾步上前托起倒在火凤身边的斩风,急急追问,“人呢?” 斩风的胸口已然血红一片,端木睿恒那一箭虽未射穿她的心脏,却也射穿了她的肩膀,若不是距离太远,她绝对逃不了一死。 “端……端木……”斩风艰难地张口,想要讲话说完,只是她才吐出这几个字,便喉咙咕咕响着,喷出一口鲜血来,晕死了过去。 紧跟其后的尹辰逸隐在石块后面,视线在斩风胸口的羽箭上停留了片刻,也不管身后四百人怎样,顾自纵身一跃,悄然消失了身影。 “司南,你进去把门打开。”端木睿恒抱着沐青阳在燕王府附近停下,并不直接从正门进去,而是小心翼翼地绕到后门。 司南点头,没有上前敲门,直接纵身跃过围墙。 不一会儿,那扇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打开,声音细微地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司南探出半个身子,对着端木睿恒招了招手,端木睿恒点头,抱着沐青阳,步伐飞快,悄无声息地闪进门中。 司南轻声将门重新关好。 “殿下,我已经将这一路的侍卫都撤走了,管家已经去请大夫了。”司南紧紧跟着端木睿恒,英眉深深拧着。 他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殿下要将沐青阳偷偷带回燕王府,而不是送回皇宫?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承认。他心目中天神一般的燕王殿下,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会爱会恨,会为了某个人疯狂。 端木睿恒面色阴沉,淡淡点头,脚下步伐极快,几乎要飞了起来,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司南,一下子就被甩在了后面。 刚穿过花园,欲要拐个弯将沐青阳抱到西厢去,由于脚步太过匆忙,端木睿恒竟然一下子没有注意到拐弯处恰好闪出一个人来。 眼看着两人即将冲撞到一起,端木睿恒连忙抱着沐青阳转了个身,腾出一只手来,下意识地推向了那个迎面扑过来的人。 塔娜惊悚地睁大了眼睛,正欲顿住脚步,却是惊觉肩膀上袭上一股庞大的力量,没等她回过神来,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飞射了出去。 身后的丫鬟碧儿尖叫一声,瞪大了眼睛,急忙伸手想要抓住塔娜,但是端木睿恒的力气很大,她非但没有拉住塔娜,而是跟着她一起摔了出去。 两个人狼狈地团抱在一起,仰面倒地,后背磕撞在身后的柱子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王妃!”司南急忙上前搀起塔娜。 塔娜皱眉,面色刷的惨白一片,虽然这一撞很是瓷实,但是索性那个碧儿扑过来拉了她一把,也不算摔得太狼狈。可是,她却不知怎么的手脚虚软,居然全身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 端木睿恒浓眉微挑,先是慌忙地检查了怀里的沐青阳一番,见她无碍,才抬头看向塔娜,“你怎么会在这里?” 塔娜凝眉咬唇,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正欲站直身子,去惊觉腹部倏地袭上一股尖痛的坠痛感。 她连忙弯下腰去,嘴里溢出一声低吟,伸手使劲抓住碧儿的手,整个身子都倚在碧儿身上,才没有瘫倒。 嘴唇哆嗦不已,眼底已然浮上了一层水雾,她盯着端木睿恒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端木睿恒不耐地蹙眉,对着司南扬了扬脖子,“我先走了,你马上去把大夫叫过来。” 语罢,不再看塔娜一眼,两条长腿飞快交错移动着,向西厢走去。 司南点头,有些担忧地望了塔娜,“王妃,今日这件事,还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 司南对着他塔娜拱了拱手,急急起步,朝前走去。 塔娜没有说话,只是在司南离开的瞬间,低低呻吟一身,弓着身子,缓缓蹲了下去。 “王妃!” 碧儿惊叫一身,急忙使劲托着塔娜,想要将她搀起来。 塔娜费力地抬了一只手,对着碧儿摇了摇手,“别……让我蹲下……好痛……” “王妃,您别这样,您哪里痛,让奴婢帮您看看!”碧儿急得脑门直冒汗,手里劲道不敢加大,一面托着塔娜,一面却顺着她的力道,由着她蹲了下去。 塔娜惨白着脸摇头,捂住肚子,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子来,顺着额角滴流下来。 碧儿慌了,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塔娜托起来,“王妃,王妃,您别这样,您起来,咱们先回去,回去找大夫看看!” 可惜塔娜已然全身僵作一团了,任凭碧儿怎么拉,也不站起来。 “王妃,您起来啊!”碧儿忙得满头大汗,塔娜却只是软绵绵地无力站起来。 碧儿急的直跺脚,银牙一咬,“王妃,您等等,我去叫人来!” 谁知她才一放手,塔娜失去了支柱,居然立马就仰面倒了下去。 碧儿不得已又折回身来,才一回头,她的眼睛倏地瞪得老大,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塔娜的裙摆,浑身抖如筛糠。 “王妃——”只听她凄厉地一声尖叫,直直跪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地朝塔娜爬了过去,双手颤抖着抚上塔娜满是鲜血的下体,两眼通红,眼泪扑簌簌直掉。 “血!好多的血!王妃,您……”碧儿正抱着塔娜哭泣,却惊觉怀里的人两眼一翻,竟然昏死过去了。 碧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抱紧了塔娜,扬声尖叫,“来人!来人!快来人!” 给读者的话: 新的一月啦,加更一章,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_^ 132 她会死的 床上的人,面色惨白如纸,那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虽怀有五个月的身孕了,整个人却瘦骨如柴,胳膊和腿都纤细地吓人,乍看去身形犹如一只硕大的蜘蛛似的。[.超多好看小说] 端木睿恒越看越觉得心中绞痛,急忙摊开被子将沐青阳整个人裹好。 手指微微颤动着抚上她冰冷的面颊,一丝温热感都没有的触觉,让他紧缩着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两下。 “你怎么这么傻,就为了一张毫无价值可言的免死铁券,你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傻瓜,你真是个傻瓜!免死铁券不过是张纸罢了,铁券是他给的,他说无效便无效,他若真要取我性命,区区一张铁券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你这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糊里糊涂地相信了他呢?” 端木睿恒眉心紧拧着,跪在脚踏上,两眼含泪,盯住床上沉睡不醒的人儿。 “我原来已经决定放手了,可是,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给我出这样的难题?我该怎么办?现在我该怎么办?我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放你走了!” 端木睿恒托起沐青阳的一只手,放到他的脸上摩挲着,面上骤然贴上的一片冰冷,激得他浑身震颤。(.) “为什么会这么冰?琢儿,你别吓我!”端木睿恒慌了,掀开被子将沐青阳扶坐起来,双掌贴上她的后背,给她传输真气。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与上一次明显不同,上一次他的真气虽然无法完全压制住沐青阳体内的寒气,却也能稍稍有些作用。但这一次,却是明显的泥牛入海,无论他怎么使劲,所有灌进去的真气,全都化作了虚无,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沐青阳体内似乎有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吞噬掉一切温热的气息,只留下寒气,只有寒气才能在她体内流窜。 端木睿恒急得满头大汗,一面毫不懈怠地继续传输真气,一面探头,急急朝门外看去。司南,你怎么还不回来! 此刻,司南已经带着京城最好的大夫回到燕王府了,正着急忙慌地往西厢赶去,却在半道被碧儿拖了住。 碧儿哭得满脸是泪,揪住司南的衣摆,跪在地上直磕头,“司南统领,求你,奴婢求你了!先让大夫去看看我们王妃吧,她流了好多的血,好多……好多……王妃已经晕过去了,如果再不去救她的话,她会死的!” 司南诧异极了,刚才殿下那一推虽然力道不小,但也不至于使得塔娜流血受伤啊! 碧儿见司南将信将疑,脸上泪水流淌地愈发欢快,她死死抱住了司南的腿,哀求,“司南统领,真的,我们王妃真的流了好多血,您让大夫去看看,大夫去看看就知道了!” 跟在司南身后的大夫韩仁广望了望哭得凄厉的碧儿,又望了望面上冷峻的司南,犹豫着开口道:“大人,我看这位姑娘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不如……” “不!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叫人去给她另请大夫。(.无弹窗广告)” 司南皱眉打断韩仁广的话,将碧儿的手扯开,“我马上命人去给王妃请大夫,你先回去吧。” 碧儿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犹如失了魂魄般喃喃道:“司南统领……不!不可以这样……晚了,王妃真的会死的……” 那一个“死”字,使得司南的眉头蹙得愈发深刻,他不悦地扫了碧儿一眼,拉着韩仁广急急朝西厢走去。 司南比谁都清楚,沐青阳在端木睿恒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他一直坚定地认为无论如何,都必须先保沐青阳无事,否则,他的殿下就永远不会快乐。他相信,这比什么都重要! 沿途遇见巡视的侍卫,司南便随便招来一个,命他去请大夫给塔娜看病。 才带着韩仁广跨进西厢房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悲呼。 司南心恻不已,急忙推着手脚僵硬的韩仁广进屋。 韩仁广趔趄着跌进门,抬头扫了面色冷峻的端木睿恒一眼,顿时惊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好可怕的气势!他连忙惊恐地移开视线。 “拜……拜见燕王殿下。”韩仁广哆嗦着,战战兢兢地欲要下跪,却被端木睿恒急急打断。 “不要跪了,你马上过来给她看看!” 韩仁广抖着声音应了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上去。 手指搭上沐青阳的皓腕,指尖倏地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冰寒,韩仁广手一抖,心中直道:不好! 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好久,韩仁广才恐惧地抬眼瞄了瞄端木睿恒,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说话。 “你只管说实话吧。”端木睿恒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声音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抹深沉的哀痛。 “回燕王殿下,这……这位……”韩仁广顿了顿,似乎考虑着该怎么称呼沐青阳,犹豫了片刻,才艰涩地继续说道:“这位夫人,是因为中了迷香才昏迷过去的,她身上种了冰蝉王这一宝物,本不是什么不好的事,但是,却不知为什么,冰蝉王的寒气被引发了,这会儿已经控制了她全身经脉,如果不马上将她身上的冰蝉王取出来,恐怕她腹中的胎儿会……” 韩仁广又顿了顿,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哑声接口道:“会胎死腹中。” 端木睿恒眯眼,眼神中带上了一股摄人的魄力,他低头盯住韩仁广,冷声道:“你能将冰蝉王取出来吗?” 韩仁广胯下肩膀,连头都不敢抬起,“小人……小人才疏学浅,小人只在医书上见过一个方法,却没有试验过,不敢……不敢妄下定论,如果弄不好的话,反而会害了夫人。” 端木睿恒点头,将视线重新凝落在沐青阳身上,他伸手撩了撩她紊乱的鬓发,眼底流露出一道柔声,“琢儿,我知道这个孩子你很想要,但是,我不想因为它而使你有任何危险,所以原谅我,我不能把你的冰蝉王取出……” 端木睿恒的话还没有说完,韩仁广却是扑通跪了下去,“殿下赎罪,冰蝉王不得不取,如果不取出来的话,夫人她自己也会遭到寒毒反噬,轻则筋脉俱损,重则……回天乏术!” 133 还有办法 端木睿恒猛地扭头望向跪倒在地的韩仁广,这个韩仁广在京城里赫赫有名,医术虽不如沐青阳高明,却也不输于皇宫里的御医。(.好看的小说) “你确定?” 韩仁广畏缩着脑袋,僵硬点头。 “你的方法有几成把握?” 端木睿恒面色愈发冷峻,饶是司南跟随他这么多年,也被他通体爆发出来的寒气,惊得浑身微颤。 韩仁广更是惊悚地连话都说不明白了,“两成,不!不!一……一成!” 一成?这么低? 端木睿恒皱眉,“只此一条路吗?” 韩仁广咬牙,艰难地点头。 呜……他好害怕啊,要是他治不好这位夫人,燕王殿下会不会迁怒于他,要了他的小命啊! 就在韩仁广浑身颤抖,恐惧不已的时候,一个黑影倏地从门外闪了进来。 “不!还有一个办法!” 尹辰逸面色不太好,他扶着门框站直身子,两眼焦急地在屋内巡视了一圈,待看见沐青阳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微露笑容,松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端木睿恒会把沐青阳送回皇宫,他还着急忙慌地去皇宫找了一圈,确定皇宫里没人后,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了燕王府,没想到,沐青阳果然在这里! 端木睿恒很讨厌尹辰逸,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他就算再不乐意见到尹辰逸,也只能压着脾气,好声好气地问道:“什么办法?” 尹辰逸不看端木睿恒,直直走向沐青阳,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你们端木皇朝不是有一种最毒辣的毒,叫做热毒吗?只要吞下热毒,那个人的全身气息便会炽热如火,冰蝉王属极阴,但是热毒却是至热,两者相生相克,自然可以以浑厚的热火真气压制冰蝉王的寒毒。” 端木睿恒未出声,直接将视线投向了韩仁广。 韩仁广“咦”了一声,眉梢间染上一抹喜色,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端木睿恒却皱起了眉头,不是他不相信这个办法,而是,热毒只有端木江天才有,如果他要用这个办法来就沐青阳的话,就势必要进宫去求端木江天赐毒药。如此一来,他想要将沐青阳雪藏的计划,便只能泡汤了。 尹辰逸死死盯住端木睿恒抱着沐青阳的那两只手,眼里燃起两簇火苗子,冷哼道:“燕王殿下,你还要犹豫什么?有什么比救活琢儿的性命更为重要?” 端木睿恒不搭理他,把住沐青阳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倒在床上,然后又为她将被子盖好,这才下了脚踏,朝门外走去。 “司南,多派些人过来,务必将这里好好保护起来,千万不要随便将蚊子苍蝇等随便放进来。” 司南眉梢一跳,低头应了下来。 尹辰逸握了握拳头,该死的端木睿恒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给他几分颜色,他还就开起染坊来了。蚊子?苍蝇?他敢这么说他! 尹辰逸磨牙,对着端木睿恒急急朝外走去的背影喊道:“我知道怎么运用热毒的力量,你可以把毒药带来给我,我在这里等你,琢儿由我来救!” 端木睿恒的背脊僵了僵,他忽然想起了上一次沐青阳中了冰刃以后,非要回宫的事情。当时她只留下了尹辰逸一个人,难道,当时就是他替她疗的伤? 端木睿恒酸溜溜地想着,心中顿觉憋闷酸胀,脚下步伐迈得愈发快了起来。 正路过塔娜住的东厢,要往大门去的时候,却听见里头蓦地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然后是呜呜的啜泣声。 端木睿恒皱了皱眉头,虽然很是疑惑,却没有时间停下来去看一看。他稍稍瞄了一速离了去。 “呜……王妃……王妃……”碧儿扑倒在塔娜身边,哭得稀里哗啦。 相比较之下,已然清醒过来的塔娜却一脸漠然,显得很是无动于衷。 大夫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在脸盆里洗着手,一脸盆的清水很快便成了艳红的血水。 这个孩子,真是太福薄了,就差了一点,要是能再早一点点急救,便能救回来了。也就一个月左右,居然就这样没有了。真是作孽啊! 大夫洗干净了手,亲自磨了墨,写了一帖调补身子的补药,递给碧儿。 但那碧儿却还是哭泣不止,只是蒙着脸顾自哭得淅沥,也不伸手接药方。 大夫又是摇头叹了叹气,将药房放在了桌子上,背了药箱,向外走去。到了门外,自有管家招待,齐管家亲自递了银子,让婢女送他出门。 看着大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齐管家转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面露遗憾,垂下头颅,摇了摇。 王爷已经二十八了,向来不好女色的他,除了皇上赐的那四名侧妃和塔娜王妃外,没有再另立侧室,膝下就只有一个七岁的小王爷,这子嗣真的是太单薄了。 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却就这样没了……真真是叫人又愁又哀啊! 可惜,对于这种事情,他一个管家是没有资格说的,他也只能摇头叹息罢了。 134 好狠的心 碧儿已经哭了很久了,她是塔娜从梅克带来的陪嫁丫鬟,从小便伺候在塔娜身边,对塔娜的感情自然深厚,一想到塔娜因为端木睿恒的一推,动了胎气,又因为司南的无情,使得孩子救治不及,她的牙便咬的嘞嘞作响。 “公主,燕王殿下好狠的心!”她已经决定不叫塔娜王妃了,端木睿恒根本不配拥有她们美丽善良的塔娜公主做王妃!塔娜公主嫁到燕王府还不足一年,便由原来活泼可爱的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般郁郁寡欢的样子,叫她一个做丫鬟的,看得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愤恨。 “还有那个司南统领,若不是他不肯将大夫先带到这里来,小主人也不会救治不急!” 碧儿咬牙切齿地说着,抬头望了望塔娜毫无表情的脸,心中越发觉得心痛难受,“公主,我们去找哲哲公主吧,求她带我们回梅克吧,您在这里吃太多苦了,奴婢看不下去了!” 塔娜仿佛没有听见碧儿的话,她掩在被子底下的手,缓缓覆在小腹上,来回摩挲着,不舍得将手放下。 一个月了,孩子,你都已经一个月了,你为什么要那么狠心,抛弃了娘亲! 她想起了适才端木睿恒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的人,虽然看不清容貌,却依稀可以看出来,那是个女人,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 琢儿,便是那个女人吧。[] 她替代了琢儿,得到了端木睿恒的宠幸,那般阴差阳错怀上的孩子,到底还是要还给她的。 塔娜悲戚地合上了眼睛,任由眼角滑落一道泪痕。 端木睿恒回来得很快,尹辰逸抓过他掌心里的毒药,没有半点迟疑地吞下了肚子。 熟悉的烈火焚身般的炽热感瞬间席卷全身,尹辰逸钩唇一笑,将闲杂人等全部轰赶出去,房门一关,杜绝了一切打扰,只剩下他和她。 他轻手轻脚地扶起沐青阳,让她盘膝坐好,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将两掌贴在了她冰冷的后背上。 这一次,沐青阳的情况远远要比上一次中冰刃要严重得多,尹辰逸传输真气的时间,也比上次要长出不少。 端木睿恒等在门外寸步不离,脸上神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阴森冷沉。 “哒哒”的脚步声从回廊传过来,齐管家的身影才一出现,便被一堆持刀侍卫拦了住。 他只得顿住脚步,扬长了脖子,冲着端木睿恒招手呼喊,“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端木睿恒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应了一声,急急朝齐管家走去。 齐管家快步迎了上去,“王爷,太子殿下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端木睿恒点头,目光倏地凝向正前方,他已经看见了,端木祁元正朝这边匆匆走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几天前还病怏怏地在床上躺着的人,怎么这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而且,看他的气色居然比原来好了很多。 端木睿恒眼波微动,面上却丝毫不露山水,他推开齐管家,大步流星地朝着端木祁元走去。 两人迎面踏上回廊,各占据了一头一尾。回廊虽不狭小,但是端木睿恒那么当中一站,端木祁元却是不好错身闯过去,只好停住了交错得飞快的步伐。 “四弟,我听说青阳在你府上。” 端木睿恒面色平静地点头,顿了顿才道:“皇兄,她正在接受治疗,正到紧要关头,现在不便去打扰。” 其实他应该称呼沐青阳良娣的,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心里下意识地躲避这个称呼,只用了一个她字来指代。 端木祁元面露忧色,仰起头来,视线越过端木睿恒的肩膀,望向前方不远处,那个紧闭着房门的屋子。 “可是冰蝉王的寒毒发作了?” 云泽早些时候将这件事告诉他了,为的是希望他能出力收集那些重要的药材,用来救治沐青阳,帮她将冰蝉王取出来。那些药材都十分珍贵,单凭云泽一人之力再加上整个琼台谷的力量,要收集完备也是很困难。然而时间却又紧迫,云泽无奈,是以向他求助。 而他在听完云泽的叙述,对冰蝉王的霸道寒毒有了了解后,心中更是郁结悲戚,原本受了创伤的身子越发颓瘫下来,尽是足足半个月也无法下床。 等到稍稍好转了一些,他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用云泽说过的那个办法换得他半年康健的体魄,他必须要好起来,他要保护沐青阳,他不要让她再受半点伤害! 端木睿恒急遽抬眼,稍有诧异,沐青阳身上有冰蝉王的事,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端木祁元又是怎么得知的? “是的,已经找到办法压制寒毒了,很快就会没事的。”端木睿恒重新埋下视线,人却依旧大刺刺地拦在中央,似乎没有意愿要让端木祁元过去。 “我已经找到能救治青阳的人了,还请四弟行个方便,容我带我的大夫去为青阳看病。” 端木祁元皱眉,刚才一门心思担心着沐青阳,居然没有意识到,他的四弟一直拦着他,不让他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着房门的屋子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听那声音,不是沐青阳,却是个男子。 云泽本被拦在后头,闻声惊惧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拦在身前侍卫,不顾一切冲了过去。那个声音,错不了,是大师兄的! 谁知有人动作比他还要快,云泽才跨上回廊,便看见端木祁元皱着眉头,硬生生从端木睿恒身侧挤了过去。 端木睿恒错愕,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吗? 为什么看起来功力似乎已经恢复了,这一挤,力道并不轻,把他的肩膀撞得一痛,禁不住侧斜开去。 端木祁元一把拉开了房门,急促地喘息着朝屋内看去,床上拥躺了两个人,沐青阳被一个男子护在胸前,面色惨白,娥眉深蹙,额头满是汗水。 端木祁元心房剧颤,虚虚惶惶地走向前去,嘴一张,声音虽颤抖着却轻软无比。 “青阳……” 135 你太傻了 沐青阳没有反应,依旧紧闭着双目,歪倒在身后的男子的怀里。 倒是那个面色同样惨烈地没有一丝血色的男子,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 发丝被汗水打得湿漉漉地黏着在脸上,尹辰逸费力的撑着眼皮,只抬眸望了一眼站在床边的人,他的心脏便蓦地一痛,犹如谁人拿着剪刀狠狠地将他的心戳出无数个洞来。 这是端木祁元啊!沐青阳的夫婿! 那些深不见底的洞,随着端木祁元每靠近一点,便被扯大一点,寒彻心扉的冷气呼啸着席卷进去,刮得他浑身剧烈颤抖。 尹辰逸下意识地想要收紧手臂,将沐青阳搂得紧紧地不让别人抢了去,但是他刚运完功,又受到热毒的影响,身上的所有力气早就都化作蒸汽,消散地一干二净了。任凭他如何咬牙使劲,酸软的手臂也始终只是软绵绵地耷拉着,别说使力了,连抬都抬不起来。 眼中流光闪烁,尹辰逸不甘地盯着端木祁元越伸越近的手,心中发了疯似的怒号,他多想抱了沐青阳逃得远远的! 端木祁元的眼中始终只有那个毫无生气般沉睡着的人儿,他心疼地用手触了触她的面颊,触手的温热感,使得他心中高悬着的心,稍稍感到安定。 嘴角钩了钩,端木祁元弯腰将沐青阳抱了起来,正转了个身,却见云泽满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大师兄!”云泽颤声,踉跄着扑上床头,手足无措地托起尹辰逸的身子。 “大师兄,你怎么这么傻啊,云泽会有办法就沐姑娘的,你又何必以身涉险,热毒,好不容易才解了的剧毒,你为什么又要去碰它!” 云泽抱着尹辰逸的身子,哭得稀里哗啦。 尹辰逸却只把视线停在端木祁元抱在怀里的那抹纤瘦的身影上,他目露凄切,嘴唇颤抖着,眼角渗出晶亮的液体来。 云泽哭得愈发惨烈,珍珠似的泪珠子,扑簌簌打在尹辰逸的脸上。 “云公子,这位公子是你大师兄?”端木祁元诧异不已,刚刚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 云泽含泪点头,“太子殿下,小人有一事相求,还望太子殿下成全。”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云泽这犹如洪水般浩大的落泪工程,显然使的端木祁元错愕不已,他呆愣愣地望着云泽,急忙点头道:“云公子,你但说无妨。” “太子殿下,小人的大师兄中了热毒,小人需得留下为他稍作治疗,只消半刻便足够了,小人很快就能回去为侧妃娘娘疗伤。” 端木祁元知道是尹辰逸救了沐青阳,所以感激地对尹辰逸点了点头,又望着云泽道:“无妨,你且留下吧。” 语罢,转身离去。 尹辰逸的视线始终紧紧跟着端木祁元的背影,他望着那缕从端木祁元的臂弯间滑落下来的青丝,双唇艰难地张合着,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反反复复只在说两个字:琢儿。 温热的液体自他的眼角滑落,待流着嘴角的时候,已然清冷了,舌尖品尝到咸涩的味道,尹辰逸恍然若失地闭上了眼睛。 端木祁元一出门,便又遇见了站在门边上的端木睿恒。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人,面上稍露冷漠之色。 两人缓缓错身而过,只听他淡淡开口道:“多谢四弟几次三番救了青阳,此番恩情,大哥铭记在心,只是,往后,大哥希望四弟能多把心思放在府中的王妃身上,我适才从王妃东厢路过,听闻王妃的丫鬟在哭泣,不知是不是王妃出事了。” 端木睿恒背脊微僵,双拳垂在身侧,轻轻握了握,又飞快松了开。 端木祁元已经走过两三步的距离了,他忽然停了下来,慢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 “接下来的半年,青阳由我保护,半年后,她就要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端木祁元加快了脚步,不等端木睿恒做出回应,急匆匆地走得飞快。 端木睿恒幽黑深邃的眼眸盯在他急速消失的背影上,眼底染上一抹探究,半年?什么意思? 一直静默地站在角落里的齐管家,忽的面色惨白地走了过来,他深深低着头,二话不说先是直直跪了下去。 “王爷,王妃肚里的孩子没了……”齐管家哽咽着,拜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端木睿恒疑惑地挑眉,“孩子?” 齐管家双肩抖动不止,“王妃已有一月身孕,老奴照顾不周,王爷恕罪!王妃她……小产了……” 端木睿恒面色急遽一变,小产? 他想起在拐角处相撞时自己的那一推,塔娜摔倒在地后,痛得几乎站不起身来,莫非……莫非,就是他那一推害得塔娜小产了? 站在不远处的司南闻声,倏地抬起头来,原来碧儿说的是真的! 司南猛地握紧了拳头,愧疚与后悔交叠着袭上心头,他目露悔恨,惨白着脸,也对着端木睿恒“扑通”跪了下去。 “殿下,属下有罪,是属下没有及时请来大夫才害了王妃!” 端木睿恒愣了愣,望了望司南,又望了望齐管家,心中各种滋味杂乱纷呈。 “都起来吧。” 他抬手,没有多说一句,急急朝东厢走去。 “大师兄。”屋内,云泽依旧满面凄恻,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你可知热毒的解药,世上只有一颗的呀!” 尹辰逸毫无反应。 云泽继续掉眼泪,热毒的解药制作并不太难,只是其中有一味药引,唤作狐姑子,是一种已经灭绝了的植物。之前那一枚解药所用的狐姑子乃是师父从皇宫里求来的,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一株狐姑子。这一回,尹辰逸又中了热毒,便是无药可解了。 除非……除非用沐青阳身上取下来的冰蝉王! 云泽思及此处,连忙抬手胡乱地擦了擦脸,“大师兄,你放心,云泽已经想到办法怎么将沐姑娘身上的冰蝉王取下来了,你等云泽十五日,十五日后,待云泽取下冰蝉王后,便央求太子,将它拿来给你解毒。太子宅心仁厚,他一定不会不答应的。” 云泽面露坚定,将尹辰逸放在床上躺好,从随身带的药箱上取了一些能压制毒发痛苦的丹药,给尹辰逸服下。 尹辰逸僵硬地吞咽着,整个人犹如失了魂魄般,没有半点喜怒哀乐。 云泽心中越发难受,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能叹着气,给尹辰逸扎了几针,使他的身体能好受点。 收拾好东西,又留下一瓶能压制毒性的丹药后,云泽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136 别走了 端木祁元温柔地将沐青阳放在床榻上,正欲给她盖上被子,却发现她身上还穿着一身血衣。[.超多好看小说]眉心紧拧,心中痛惜不已。 “来人,帮侧妃娘娘稍作梳洗,换身衣服。” 站在一旁的宫女们,连忙低声应了,飞快下去准备。 不一会儿,便见一小队宫女托着洗漱用具及干净衣服,鱼贯而入。 端木祁元将沐青阳拥在怀里,俊秀的眉头,褶褶皱皱,恍若投了石块的平静湖面,涟漪不止。 很快,宫女们便放好了东西,准备好了洗澡水。正欲要上前为沐青阳宽衣解带,却见端木祁元双颊通红地抱着沐青阳,正一脸尴尬地瞅着她们。 宫女们顿住脚步,手足无措地面面相觑。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是要留下来吗? 端木祁元哑声低咳,起身将沐青阳交给宫女,“你们当心些,手脚都轻柔一些,千万不要出了差错。” 宫女们连忙齐齐福身道是。 端木祁元这才走出房门,但是却没有离得太远,就在门前几步远的空地上站着。他抬头望着已然放晴的天空,听着屋内稀里哗啦响起的水声,轻轻嘘了口气。(.好看的小说) 雨已经停了,湛蓝色的天空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透亮的光芒,整个天,整个地,此刻都是明朗的,犹如他当下的心情。 青阳,回来了,就不要再轻易离开了。只需半年,在这半年里,陪在我身边吧。我只有这一个小小的心愿。 端木祁元微微眯起双眸,仰面深深吸取着纯净的空气,胸腔急剧地鼓起又平复。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房内的水声消失了,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响起,然后,忽的安静下来。 端木祁元侧耳仔细聆听了片刻,屋内依旧毫无声响。 眼皮骤跳,呼吸一滞,心跳砰然加快,他急忙转身,推门进去。 宫女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一股淡淡的馨香漂浮在空气中,房内摆设纹丝微动,木桶里的洗澡水还在袅袅蒸腾着热气。 “青阳……”端木祁元抖着声音,凄恻呼唤,正欲冲进房去,却被人死死抓住了手臂。 “太子殿下,这屋内有迷香!千万别进去!”云泽恰好赶至,不由分说地抱紧了端木祁元,不让他进去。 端木祁元死命挣扎,但是云泽愣是不放,他挣脱不开,急的眼眶通红,挣扎片刻,便只得软软地瘫坐了下去。 两眼无神地望向云泽,声音抖得剧烈,“青阳,她又不见了……” 云泽心颤不已,默默松手。 面色煞白,眉心深蹙。 这个时候,又会是谁掳走了沐青阳? 端木睿恒此刻正在塔娜的东厢,塔娜始终闭着眼睛,而他则已经坐在床头默无声息地看了她好久了。就那么看着她,始终一言不发。不是他冷酷不想说话,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次醉酒之事,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之后,虽然心中稍感愧疚,但是也没有想现在这样感到自责。这一次,的确是他不好,若不是他那大力一推,这个孩子也不会没了。 端木睿恒幽幽叹了一口气,对于塔娜,他始终是欠了太多。 他握起塔娜的手,嘴唇动了动,艰难地掀开唇瓣,正要吐出什么话来的时候,却被着急忙慌闯进来的司南打断。 “殿下,出事了。” 端木睿恒皱了皱眉,将塔娜的手放回被子底下,“什么事?” 司南望了望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塔娜,又望了望站在一边,满面泪水的碧儿,心中顿时一阵发酸,急忙垂下脑袋,愧疚与自责逼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殿下,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云罗郡主又被人掳走了。” “你说什么?” “云罗郡主被人掳走了,疑似厉赟轩所为。”司南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端木睿恒眼皮一跳,站起身来,大步迈出房门。 司南连忙跟了上去,临出门前,回头望了望塔娜,又将视线移向碧儿,却被碧儿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惊得心中一凛。 端木睿恒这此是真的慌了,厉赟轩是何许人也?沐青阳骗了他一次又一次,他怎么可能放过她?这一回,沐青阳落入他的手中,怕是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宫里有什么反应?” “皇上命谷王殿下去营救,但是长孙殿下也去了。” 端木睿恒黑沉的面色,又阴了几分,“准备一下,马上列出一千隐卫。” 司南猛抬头,一千?这么多? 但是司南却不敢说什么,只是顿了顿,又接着问道:“殿下,需不需要告诉尹公子,他还在西厢疗伤。” “不用了。”端木睿恒皱眉,他打心底里讨厌尹辰逸。 沐青阳中了厉赟轩的迷香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倒是便宜了掳她的人,只稍稍洒了点迷药,迷倒一屋子的宫女,就轻而易举地掳走了她。 这是一处幽深荒废的地窖,位置偏僻,是农民拿来储备粮食的那种地窖,阴森而且散发着霉味。 “霜姐姐果然本领高强,深宫后院掳个侧妃娘娘,居然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一个清脆娇媚的声音从阴暗处传来,一抹白影缓缓从阴影处走出。 无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将抱在怀里的人,随意往地上一放,“那也是梅兰郡主消息可靠的功劳,否则,无霜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抓不到人呀!” “呵呵。”哲哲笑得欢畅,但笑声中却隐含着令人恻然的寒意,“霜姐姐谦虚了,我的手下已经去抓那个大夫了,很快就能过来了。” 无霜点头,回哲哲一个万分妖娆但却冰冷十分的笑容。 137 取出来 韩仁广从燕王府出来,刚刚回到家门口,正欲敲门进去,却忽的惊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正浑浑噩噩地昏睡着,却突的面上一凉,被人浇了一脸的水。韩仁广哆嗦了一下,挺身坐了起来。 视线在黑不隆冬的四周转了一圈,停在站在身前的两名女子上,一名着妖冶红衣,一名着无暇白衣。 韩仁广望着她们脸上扭曲的狞笑,不由得惧怕地浑身打颤。 “两……两位女侠饶命!”心中虽有疑惑,但韩仁广还是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直磕脑袋。 哲哲上前几步,用脚尖托起他的下巴,嫌恶地望了几眼,将脚移开,“听说,你是京城民间最好的大夫?” 韩仁广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连连点头,哪里敢说个不字,自然是女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无霜接过话,“那你可知如何将冰蝉王从人身上取出来?” 韩仁广抖若筛糠,摇了摇头,又忙不迭地点头,“会……会……” 哲哲皱眉,对着身侧的两名壮汉点了点头,“把他带进来。” “嘭!”韩仁广被重重丢在地上,他哎哟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一抬头,望见眼前的土石壁上,吊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发丝盖住面颊,无法看清容貌,但是那个高高隆起的腹部,却让他无端觉得眼熟。 “听着,现在你马上把那个女人身上的冰蝉王取出来!”哲哲重重推了韩仁广一下,韩仁广猝不及防,趔趄着撞向沐青阳,他死命将手肘撑在墙壁上,才没有撞到沐青阳的腹部。 “是!是!” 韩仁广艰难地喘了口气,叠声答应,颤着手撩起沐青阳盖在面上的发丝,这一看,他忍住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女子,不就是他适才在燕王府救治过的那位夫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还愣着干什么?”无霜粗鲁地推搡了韩仁广一下,差点把他推得贴在墙面上。 韩仁广哆嗦着双唇,扶着墙壁站直身子,“小人需要一些银针,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对了……还要一个瓷瓶,用来装冰蝉王。” 哲哲冲着两名壮汉努了努嘴,他们点头,飞快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韩仁广需要的东西。 “东西给你,动作快一点!”哲哲命人把银针和匕首丢在地上,只有瓷瓶,被她握在了手上。 韩仁广连忙弯腰捡起东西,将银针别在胸襟上,又将匕首咬在了嘴里。他先是为沐青阳把了会儿脉,才抖着手,拔出一根银针来。 夫人,你可要撑住啊,小人,也是迫不得已…… 韩仁广咬牙,双目含泪,飞快地将银针一根接着一根扎进沐青阳的肌肤。 原本毫无生气地垂着脑袋的沐青阳,随着银针的加多,脸色越来越白,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她依旧昏迷着,却开始挣扎。 哲哲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沐青阳,牙齿咬的嘞嘞作响。 来了苍云她才越来越肯定,端木睿恒果真早就心有所属。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居然就是这个有着倾国之色的太子侧妃,他为了她主动请缨,为了她身陷大峡谷,甚至为了她和她做交易! 可是,最终,他却还是没有履行诺言,娶她为妻。 而她,却阴差阳错地被指婚给了谷王! 既然,她得不到他,那么她就要毁了他心爱的人,让他恨她,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哲哲双手攥紧,全身肌肉僵硬,犹如要爆射出她内心的全部恨意,将它们全都化作利剑,一刀一刀刺向沐青阳。 凭什么他不喜欢她,却喜欢这个大着肚子,而且还嫁了人的女人! 不!她嫉妒,她愤恨,她要毁了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哲哲恶毒的注视,韩仁广的手越抖越厉害,几乎连银针都捏不住了。这一枚银针已经是最后一枚了,只要这枚银针扎下去,沐青阳体内的冰蝉王就会从她的丹田处拔起,吸附到她的皮肉上,然后他只要瞅准时机,准确下刀,割下那块血肉,便能将冰蝉王取下来了。 冰蝉王拔起后,游动速度飞快,时机稍纵即逝,他除了需要快以外,还要准,否则怕是将沐青阳身上的血肉都剔除了,也不一定能将冰蝉王挖出来。 眼看着韩仁广捏着针迟迟不下手,无霜不耐烦了,一鞭子抽在墙壁上,“你要再给我磨叽,我就砍了你的腿!” 鞭子擦着韩仁广的耳廓打在墙面上,“劈啪”清脆而响亮。 韩仁广望着墙壁上深深的一道鞭痕,惊出一身冷汗,牙一咬,眼一闭,终于将针扎了进去。 半根银针没入血肉,原本闭着眼睛的沐青阳,刷的睁开了眼睛,她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声。整个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折磨,双目圆睁,血红一片,一张脸憋得铁青一片,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与墙壁连接在一起用来禁锢沐青阳的铁环被她的蛮力拉得松动,灰黄色的墙灰竖着墙面扑簌簌往下掉,其间间杂着一道道的血痕,笔直地顺着墙面嘀嗒而下。 于此同时,正在燕王府西厢,盘坐着疗伤的尹辰逸倏地睁开了眼睛。他捂着揪痛的心口,弹起身来,眼皮扑扑直跳,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慌感猛地袭上心头。 他连忙下了床,刷地打开门,急急跑了出去。 哲哲惊恐地后退了一步,伸手指着狂躁的沐青阳,“快!抓住她,别让她挣脱出来了!” 那两名壮汉连忙上前,一人一侧扣住了沐青阳的肩膀。 韩仁广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跌坐在地了,他傻愣愣地举着匕首,一脸惊惧地望着沐青阳,不住地往后退开去。 还是无霜稍稍镇定一些,她煞白着脸揪起韩仁广,“怎么会这样?” 韩仁广茫然地望着无霜,任无霜将他摇得头昏眼花,好半天才回身似的喃喃道:“取冰蝉王本来就是极痛苦的,就是没想到会这么痛苦。” 138 我讨厌你 说着,韩仁广又扭头看向依旧挣扎不已的沐青阳,视线落在她缓缓渗出血来的下体,心神一颤,涣散无神的双目总算有了些神彩。 “放我下来!我必须马上取冰蝉王,否则,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无霜顿了顿,孩子? 对了,沐青阳肚子里怀着主上的孩子! 思及此处,无霜的手劲微有松懈。 而韩仁广却在同一时间,忽的爆发出无穷的勇气与力量来,猛地从无霜手里挣脱了出来。飞快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朝沐青阳走去。 眼底泪光闪烁,间杂着点点决然。 那是医者的悲悯之心。 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束手旁观。 韩仁广咬牙,视线紧紧地锁在沐青阳身上,蓦地,眼底闪过一道厉光,手里匕首飞速出手,沐青阳左臂的一块血肉被生生切了下来。 随着血肉的离身,原本还嘶吼着暴动不已的沐青阳,倏地像萎焉了的枯花似的,软软地泄去了全身的力量。无力地垂下脑袋,整个人委顿地,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这一刀切了去。 一丝呜咽声从她嘴角溢出,清幽飘渺,轻不可闻,却无端叫人听得心中发毛,恍若幽森古墓里飘出的一声喟然叹息一般。 所有人都呆住了。 韩仁广最先回过神来,大喝一声,“瓷瓶!” 哲哲连忙把攥在手上的瓷瓶递了过去。(.) 通体透明闪着蓝光的软体动物,从那块血肉中探出头来。韩仁广,及时将瓷瓶扣了上去,蓝光一闪而过,正好钻进了瓷瓶。韩仁广连忙将塞子堵好,然后将瓷瓶递回给哲哲。 哲哲定了定神,不满地瞪了已然狼狈不堪的沐青阳一眼,小心翼翼地撑开袖子,欲将瓷瓶收进去。 一道红光却突的半道射出,卷起瓷瓶抛到了半空中。 哲哲一惊,正欲伸手去抓,却被无霜抢了个先。 “梅兰郡主,我们可是事先说好了的,这冰蝉王可是要归我所有的。” 哲哲咬唇,不甘地收回手来,在身后握成拳头。 无霜娇媚一笑,扭着腰肢走到韩仁广面前,“大夫你可真是厉害,我们家的那些大夫们琢磨了一个月,也想不到办法把冰蝉王取下来,你一出手,居然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成了!” 韩仁广不敢吱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额头汗水,如暴雨似的扑簌簌往下流淌。 这个办法其实是很凶险的。正如他对燕王说的那样,成功率只有一成。他也是侥幸才成功的,若是他能自主选择的话,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冒险出手。[]失败的几率太大了,而且这对沐青阳的身体也是损害巨大的,要不是她刚刚接受了至热真气的治疗,情况绝对要惊险上百倍! 无霜眼角挑起,面上噙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逼上前去,将火蛇鞭一圈一圈地缠上韩仁广的脖子,“大夫,你既然知道如何取出冰蝉王,那么,你是否知道怎样将冰蝉王植入人体呢?” 韩仁广一脸惊惧地望着无霜,伸手握住脖子上越缠越紧的火蛇鞭,喘着粗气,冷汗嘀哩嗒啦往下掉,“这个,小人……小人真的不会……” “哦?”无霜阴阳怪气地笑着,一手握住鞭头,一手握住鞭尾,做出要向两边扯开去的姿势,“既然你不会的话,那么,你就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语罢,两手猛地向两侧拉开。 呼吸瞬间变得困难,韩仁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及时扣住了无霜。 “霜姐姐,手下留情,这个人先留着,我还有别的用处。” 无霜挑眉望着哲哲,良久,妩媚一笑,手一松,将火蛇鞭收了回来。 “不知郡主想要留着他做什么?” 哲哲转头望向半死不活的沐青阳,双眸微眯,目露狠光,“我可不想那个女人死得太容易了,留着他好保住那个女人的贱命,容我慢慢折磨。” 无霜面上笑意僵住,凝望着哲哲嘴角那抹残酷阴森的冷笑,心中一凛,隐约觉得脚底窜上来一股凉气。 她扭了扭腰肢,咳嗽一声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主上的,还请郡主手下留情,别伤了孩子。” 无霜虽然极其讨厌沐青阳,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但是,她对厉赟轩的心意却是真心诚意的,她知道他喜欢这个孩子,所以,她不介意为了厉赟轩去拜托哲哲。 哲哲敛笑,拧眉点头,“放心,孩子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留下来才能折磨它,母子连心,折磨孩子绝对能让沐青阳痛苦百倍。 无霜满意地钩唇一笑,“如此,无霜便先告退了,郡主您且慢慢享受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然转身朝外走去。 虽然她很想留下来,欣赏沐青阳凄惨的模样,但是,赤云峰才刚刚遇到袭击,现下正一片混乱。她借着身上有伤偷偷跑下山来,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但是若在山下逗留得久了,难免会引起变故。既然已经将沐青阳交给哲哲了,沐青阳的下场定是好不到哪里去,她也就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了,还是早早回去的好,以免被主上发现责罚于她。 哲哲漠不关心无霜的去留,只是狞笑着一步一步走向沐青阳。一把抓住沐青阳的发根,狠狠一拽,将她的脸拉得高仰起来。 沐青阳微睁眼,娥眉深深蹙起,低低呻吟了一声。 食指自上而下抚过沐青阳光洁的面颊,哲哲眼中残戾入木三分,“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你的脸凭什么长得如此妖媚迷人?迷惑了天下人不算,还迷惑了燕王!” 自冰蝉王脱身而去后,沐青阳全身功力便也由此泄去大半,她现在只剩下不足三成的功力,再加上身上的伤痛,对于哲哲的发难已然是半点抵抗能力都没有了。 费了好大的力才勉强撑起眼睑,沐青阳淡淡望向面目狰狞的哲哲,嘴角缓缓弯起一道优雅的弧度,似嘲似讽,发出轻不可闻的声音。 “如燕王那样的人,又怎会被美色所惑,你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哈哈!不,是你太小看你的魅力了!苍云第一美女,你难道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看你的眼神吗?那样深情,那样赤裸裸地着迷!” 哲哲的手指暴戾地嵌进沐青阳的肩膀,她笑得血腥,笑得森冷诡异。 他也许控制得住自己的身体,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所有的情感,都在那两扇明亮的窗户里赤裸裸地摆着! 从梅克来苍云的路上她就看出来了,那个冰冷肃穆的男人,他的眼中就只有沐青阳!那无意识地关注,那无微不至的照顾,无一不显示着他的心早就为她沦陷! 139 你不该 沐青阳皱眉,全身虚软的她,躲不开哲哲的魔爪。 “他爱你,你知道吗?” 哲哲狂躁地摇着沐青阳大喊,忽的又极快地凑近沐青阳耳后,犹如诅咒般恶狠狠地道:“我已经不可能得到他了,他骗了我,我为他出卖了亲哥哥,出卖了国家,可是,最终却依旧得不到他。我恨!我恨他!所以,我要他也尝一尝失去所爱,穷其一生也无法挽回的伤痛!” 沐青阳木然,哲哲摇得她头昏眼花,脑海里呼啸着卷过一阵尖锐的鸣叫声,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哲哲的手重新攀上了她的脸,冰冷的指尖,反复在她双颊处摩挲,“一切都是你的错,你的错!你不该那么美,你不该那么魅惑人心,你不该招惹他,你不该轻而易举地就夺走了他的心!” 哲哲的手指越动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 忽的,她的双目爆闪过一道冷光,嘴角残笑着,弯起食指,修长的指甲,狠狠地扎进了沐青阳的脸颊。 血痕滴淌下来,尖锐的刺痛感,逼得沐青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抹鲜艳的血红,刺激了哲哲狂躁的神经,她浑身一颤,突的狂笑起来,整个人激动地直发抖。 “苍云第一美女,我要你变成苍云第一丑女!” 哲哲继续爆出一声声狠厉的尖笑,俯身快速捡起地上的匕首,嘴里着了魔似的重复着:“第一美女……第一丑女……” 她一步跨到沐青阳身前,扣住沐青阳侧扭开去的脸,毫不留情地举起了手里的匕首。 炫目的寒光刺得沐青阳眼皮狂跳,脑门上的青筋一根根弹起绷直。 寒光急遽闪过,沐青阳无畏地闭上了眼睛。 抖若筛糠的韩仁广低呼一声,惊惧地捂住了脸。 一刀,一刀……再一刀。 鲜血淋漓。 雨柱般顺着沐青阳白皙的面颊滚落。 早已精疲力尽的沐青阳痛得晕了过去。 但哲哲还在继续。 一刀,一刀……再一刀。 哲哲身后的三个大男人,不忍再看,都将脸别了开去。 哲哲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划了多少刀,忽的,惊觉手上一湿。她顿住,低头扫了一眼,只见她没有握刀的手上也溅满的血滴。 耀眼的血红色,并没有激起她更多的疯狂,而是使得她浑身一凛,拿着匕首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 颤颤抬眼望向沐青阳。 她的脸,血肉模糊,满是血污。原本就沾满血渍的衣袍,溅满了大小不一的血珠子,血珠子在衣摆处汇聚成一条小溪流,顺着衣服的纹理,滴滴嗒嗒,血流成河。 而她乌黑的发丝则凌乱地黏着在血水里,被血水泡得湿透,幽幽反射着阴森的寒光。 此刻,这张脸,这具身子,活像地狱里刚遭受过极刑的恶鬼! 怎一个惨字了得!怎一个悲字了得! 一阵阴风,呜咽着从缝隙里鼓吹进来,击在人身上,叫人身心俱寒。 哲哲抖得愈发厉害,她害怕了。 她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从小被保护地极好,心肠再歹毒,也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众人眼里只有那个被反手吊在土墙上,一动不动的血人。惊惧,恐慌,布满内心的每一个空隙。 忽的,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一只地鼠,吱吱叫着从眼皮底下溜窜过去。 哲哲狠狠地战栗了一下,瞳孔倏地张大,露出一脸恐惧的表情。 “咣当!”匕首跌落在地。 哲哲趔趄着后退了几步,面色刷的煞白。 她抖着双唇望了望身侧一脸惊恐的两名壮汉,又望了望瘫坐在地的韩仁广,指着他颤声道:“你马上救治她,不许让她死了!” 话一说完,她转身就跑,两名壮汉悲悯地扫了沐青阳一眼,急急跟了上去。 韩仁广还是呆愣愣地坐在原地,灵魂出窍般一脸木然。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这是他过得最为凶险的一天。 门口窸窸窣窣响起一阵脚步声,“吱呀”一声,一名壮汉拎了个小药箱打开门,将药箱远远丢了进来。一句话未说,“嘭”一下,将门又关了上,然后稀里哗啦的铁链摩擦声响过,门被铁链子拴死了。 韩仁广抖了抖,这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上前捡起药箱。拍去灰尘一看,面上不由一喜。这居然是他的药箱,刚才被掳的时候,药箱也被人夺了去,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没有把它扔掉。 太好了,他的药箱里正好有一些上好的金创药和纱布,可以马上将沐青阳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了。 韩仁广急忙将沐青阳手脚上的桎梏解去,将她小心翼翼地放躺在地上,掏出一块干净的棉布将沐青阳脸上的血污稍稍擦了一下。 才擦了一半,他便忍不住眼眶通红。 这张原本绝美的脸上,已经沟沟壑壑被划得碎烂了。 无霜小心翼翼地躲过赤云峰山脚下巡查的官兵,飞快朝山峰跑去。 由于机关防部图和四大机关兽的详解图是假的,端木乾瑾无法攻下赤云峰。但是又因为尹辰逸关闭了机关总开关,厉赟轩本欲借此机会将端木乾瑾等人一举拿下的计划,也因此泡了汤。 双方人马谁也没有占到便宜。这一场图谋已久的战争,似乎是没来得及开火便消褪了热潮。 可是,厉赟轩没花多少时间,便修好了机关总开关。端木乾瑾手里的人根本还没来得及潜上山峰,就被困在了重新启动的机关阵中。 在将登上山峰的人马赶的赶杀的杀,消灭殆尽后,厉赟轩又及时用了幻影术,整座赤云峰立马悄无声息地被掩盖了起来,仿佛支离破碎的海市蜃楼一般,倏地消失地无影无踪。 山下的人,登时手脚大乱,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搜找。 残雪已死,无人给端木乾瑾和端木嵘平带路,他俩指挥着剩余人马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在翻找了,却始终再也找不到赤云峰的准确位置。 眼看着天色将晚,端木乾瑾烦躁地一拳砸在树干上,无辜的大树扑扑摇晃着,簌簌掉了一地新叶。 他早就收到消息,沐青阳已经获救回宫了,他多想马上回去看看她,可是,那该死的皇命却要他留下来继续寻找赤云峰,争取今日就算拿不下它,也要给它一次重创! 可是,幻影术又岂是常人破解得了的!他们已经找了三个时辰了,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端木乾瑾压抑着内心的烦躁,全身肌肉绷得紧紧地,脸色黑得几乎要胜过乌黑的煤炭。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驮着一个侍卫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未等马完全停下,那侍卫已是哧溜一下滑下了马背,三步并作两步朝着端木乾瑾快步走去。 “谷王殿下!宫里出事了!” 待走到端木乾瑾面前,侍卫连忙飞快行了个礼,见四周人多,便附到端木乾瑾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后,端木乾瑾原本铁青黑沉的脸倏地煞白。 他一把揪住了侍卫的衣领,将他举得腾空,嘴一张,一句骂词就要吐出,但是临到舌尖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板着脸松手,身子飞快一转,狠厉的目光飞快扫过四面。 “所有人都听着,马上给我仔细找,若是一炷香内还找不到赤云峰,就通通军法处置!” 愤怒的咆哮声穿透云海,回响在半空。 正好登上半山腰的无霜不屑地嗤笑一声,脚尖一点,身轻如燕地朝上掠去。 无霜在她居住的霜雪阁前止步,谨慎地左右巡视了一周,见四下恰好无人,心中一喜,正欲悄无声息地潜回自己的房间,却被一个低低的声音喊了住。 “霜儿——” 140 人呢 厉赟轩闲适地从阴暗处踱出身来,头颅微微低垂着,掩在暗色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身上还有伤,这一小会儿的,又是跑哪去了?” 厉赟轩的声音很是柔和,饶是如此,无霜依旧吓了一跳,伸手贴在跳的飞快心口上,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厉赟轩轻笑,往前走了几步,身后露出一道身影,正是斩风。 “霜儿不乖。” 厉赟轩步步紧逼,明明走得不快,却一瞬便跨到了无霜跟前。他伸手,张开五指,贴在无霜的脖子上,轻柔地揉捏着。 “霜儿的脖子和残雪一样纤细呢!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她的一样柔弱而不堪一折?真是好遗憾呢!我只是轻轻一捏,她的脖子就断了。”厉赟轩皱着眉头,手里的力道依旧温柔如羽毛拂扫。 无霜绷住,残雪就是这样被他掐死的,虽然她死得一点也不痛苦,但是只要想到她的死,无霜依旧惊惧地浑身战栗。 冷汗从额头滴下,她痛苦地吞咽了一下,“主上明鉴……属下……属下只是下山走了一圈,属下并无二心,属下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主上的事!” “哦?是吗?”厉赟轩敛去笑意,眉头蹙得愈发深刻,“可是我最讨厌别人不听我的话,我说了不要下山就是不要下山,霜儿怎么就听不懂呢?你非得这么做吗?你为什么偏要下山呢!” 厉赟轩说到这,手里力道突的加重。 这一句话多么像:我说了你只要好好呆在我身边就好,你为什么你怎么就听不懂呢?你非得这么做吗?你就非得与我为敌吗! 厉赟轩的双目倏地燃起怒火,他狠厉地瞪着无霜,整个人爆发出无比骇人的戾气。 也许,他把无霜当成了泄愤的对象,也许,他透过无霜看到了沐青阳。 “主上!”斩风惊叫,急忙飞扑过来,死死抓住厉赟轩的手,“主上不要!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您要相信无霜,无霜不会背叛您的,无霜绝对不会的!” 厉赟轩恍若充耳未闻,只是一味地恶狠狠地盯着无霜,手里力道一寸一寸加重。 直到无霜两眼翻白,双颊憋得通红。 斩风急疯了,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也拉不开厉赟轩的手,她无计可施,只好咬牙,一掌击向厉赟轩。 厉赟轩两眼一眯,身子侧转开来,飞快撒开了手,转而架住斩风猛击过来的一掌。 斩风连忙收手,抱住无霜就地一滚,躲开老远。 “怎么,都反了是吗!”厉赟轩愤然甩袖,两眼如炬,直射斩风。 斩风手忙脚乱地托起无霜,一面为她拍胸顺气,一面急急解释:“主上恕罪,当下正是用人之际,无霜此番定是有急事才……” 斩风话说一半,忽的手一僵,飞速扭头看向怀里的无霜。 她刚刚为无霜顺气的时候,似乎触摸到一个极寒的东西,就在她怀里。 无霜正费力地咳嗽着,无暇顾及斩风的异常。 斩风便直接伸手掏向无霜怀里发出冷气的东西,才取出一半,却被无霜一把扣住了手腕。 无霜瞪直了眼睛,由于喉咙被扼而憋红的脸,刷得惨白。 “无霜……” 斩风惊疑地望了望无霜,心跳猛地一滞,心头倏地袭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不顾无霜的阻拦,伸出另一只手来,拔下手中瓷瓶的塞子。 两眼望进瓷瓶,斩风瞬间愕然,面上陡的露出惊惧不已的表情,她僵硬地扭头看向无霜。 “无霜,真的是你……” 就在这时,一抹红光闪电般划过。 惊觉手心一空,斩风倏地抬头望向厉赟轩。 厉赟轩握紧了瓷瓶,冷冷望向无霜,眼底深深压抑着一抹嗜血的光芒。 沐青阳被掳走不久,刀月便及时将消息传了来。他当时还当是尹辰逸冲动之下,劫了沐青阳,未想到,这居然又是自己眼皮底下的人,背着自己干的! “人呢?”厉赟轩狠厉地望着无霜,浑身爆射出骇人的森冷气息。 无霜恐惧地瞪大了眼睛,一种大难临头的死气感当头罩下。 她惊悚地颤抖了一下,却暗暗咬牙,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勇气般,猛地抬头,迎上了厉赟轩的注视。 “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又何必心心念念想着那个已经嫁过人的残花败柳!” “啪!”厉赟轩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给了无霜一巴掌。 斩风惊恐地捂住嘴巴。 这一巴掌起码使了九成的力气! 无霜被扇得飞扑在地,发髻与衣衫凌乱不堪,一边脸高肿若馒头,血丝顺着嘴角滴淌下来。但是她却笑了,她笑得癫狂,笑得声嘶力竭,整个人伏到在地上,抖若随风摇摆的细柳。 “哈哈!她不在我手里,她在哲哲手里,在那个才十五岁,却心肠狠毒如蛇蝎的恶女手里!她不会死,但是她一定会生不如死!” 厉赟轩的脸瞬间乌黑,浓烈的阴气缭绕在他脚下,他不说别的,只问:“她在哪里?” 无霜只是笑,癫魔了似的笑,笑着笑着,却哭了起来,“主上……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她了,霜儿好心疼,她不喜欢你,她一直都在骗你,她那样伤害你,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在乎她?你就不能稍稍低头看一眼吗?我爱你啊!霜儿爱了你五年了……” 无霜泪如雨下,发了疯似的疯狂地向前爬去,一把抱住了厉赟轩的腿。 “霜儿爱你,主上……霜儿好爱你!” 厉赟轩面色越发黑沉,他冷漠地钩唇,嘲讽般轻笑,“爱?” “爱!霜儿真的爱主上!” 无霜仰起满是泪痕的脸,高高仰望着她的天神,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我不需要爱!”厉赟轩冷冷拂开她的手,将她推倒在地,还是问那一句,“人在哪里?” “嘭!”无霜僵硬的身体猛地伏跪在地,犹如风中的落叶般剧烈地颤抖着。 她面如死灰,却呵呵笑着徐徐抬起头来,“没用的,晚了,已经那么久了,哲哲一定已经折磨够了,她现在一定……啊……” 未等无霜说完,厉赟轩却飞起一脚将她踹飞了出去。他面色铁青,暴吼一声,“我问你人在哪里?” 141 决裂 无霜惨叫着飞滑出去老远,新伤正好加在旧伤上,她立马蜷缩起身子,吐血不已。 心中莫名寒凉。两次伤都是拜厉赟轩所赐,都是为沐青阳所受! 厉赟轩并不解气,他面目狰狞地望着无霜,正欲抬脚再上前去,一道身影扑了过来。 斩风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哭着哀求,“主上!主上!手下留情啊……不要再打无霜了,再打,她就要死了!” 厉赟轩挣脱了一下,却没有挣出来,顿时暴怒,举起手来就要拍向斩风,斩风连忙大喊,“要是无霜死了,那就谁也不知道沐姑娘在哪里了!” 厉赟轩顿住,倏地将箭一般的眼神射向无霜,“我再问你一次,人在哪里?” 斩风连忙爬向无霜,拉起她,使劲地晃着她,焦急道:“无霜,快说吧!求你了!说吧!” 无霜费力支起身子,眼神朦胧地望着地面,“呵呵”一笑,“好啊!我告诉你,她在城西紫椴林三百米深的一处地窖里。” 她说着抬头望天,又笑了,“天要黑了,她一定被收拾地很彻底了……” 斩风惊惧地望着无霜,嘴微微张着,惊愕无语。 红光急速闪过,厉赟轩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一道冰冷的声音漂浮在半空。 “斩风,马上跟我去紫椴林!” 也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韩仁广终于将沐青阳脸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并上好了药。 他小心翼翼地给沐青阳的脸缠上纱布,一圈又一圈,直到她脸上的伤口都被包裹住,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然后他轻柔地在沐青阳脸侧打了个结,算是包扎完毕。 他边叹息边望着沐青阳,眼眶湿红,鼻腔酸楚不已,死死咬牙,才忍住没有哭出来。 正欲给沐青阳再把把脉,却看见沐青阳睫毛颤动着,似乎是要醒过来了。 “夫人!夫人!”韩仁广欣喜地凑近沐青阳。 一双明亮的眼眸缓缓掀开,眼底薄雾弥漫,晶亮盈润,流光熠转,犹如星河里的星星般璀璨。 沐青阳淡淡瞄了他一眼,挣扎着要坐起身来,韩仁广连忙伸手扶住她。 “夫人您还是不要起身的好,你身上的伤太重了,还是躺着吧,以免受更大的创伤。” 沐青阳摇头,顾自起身,在韩仁广的帮助下,盘膝坐好,开始为自己调息。 韩仁广看着不言不语,一派淡然的沐青阳,眼眶愈发湿润,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这样一个在容貌尽毁的状况下,还能依旧保持镇定淡然的女子,真叫人从心眼里感到既佩服又心疼。 他连忙擦了擦微湿的眼角,俯身从药箱里取出几根银针来。 “夫人,容我为你扎几针,助你调息吧。” 见沐青阳点头,韩仁广这才上前去,才扎了没几根银针,室内无由地腾起一阵阴风。 稀里哗啦的铁链搅动声随之突兀响起。 韩仁广顿住手里的动作,诧异地向门口看去,眼前一花,未等他缓过神来,已是被人猛地抓住手臂,甩飞了去。 骨骼碎裂的嘎巴声响过,韩仁广痛呼不已,身子蜷缩在角落痉挛不已。颤巍巍地抬头,只见眼前站了一名通身着红衣的美艳男子,那人正抱着沐青阳冷若冰霜地望着他。没由的觉得恐惧,韩仁广哆嗦着拖着伤残的身子,战战兢兢地往角落深处缩去。 “别杀他……”沐青阳抓住厉赟轩的手,止住他欲要上前杀死韩仁广的动作。 面部虽然涂了金创药,但却无法使深可见骨的伤口褪去些许痛意,沐青阳只轻轻说了三个字,便觉得面上肌肉抽痛异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厉赟轩点头,不再看韩仁广一眼,急急抱着沐青阳往外走。 门外地上躺了十来个人,但却不见哲哲。 斩风正靠在墙上调整呼吸,看她那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便知道,她才到不久。 斩风乍见缠了一脸纱布的沐青阳,不由得惊了惊,“主上,先让我看看!” 厉赟轩点头,并不说话,一张脸板得铁青,犹如铁板般冷酷。 斩风大致看了看,眉梢一蹙,从怀里取了颗丹药,塞进沐青阳嘴里,“情况不算最糟,但我们还是得赶紧先回去。” 厉赟轩还是不说话,一点头,脚下尘土飞扬,人影已在百米之外。 斩风连忙死命追赶上去。 而此时,端木乾瑾等人还在赤云峰山脚地带,一堆人依旧焦头烂额地思考着,该如何找到赤云峰的准确位置。 那种神秘的已经失传依旧的幻影术,居然可以每隔几刻钟的时间,便又使得四处景观改变一次,叫人如同登入迷幻之境似的,稍不留意便迷了方向,连出路都找不着,更别妄谈找到赤云峰了。 端木乾瑾一脸阴沉,正要再发火,却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铁蹄声,噼里啪啦朝着这面过来。 星眸微眯,凝目望去。打头一人,全身闪烁着明亮的紫色,翻飞的衣角,猎猎随风招展。 端木乾瑾面上黑沉愈发深刻,狠狠瞪着那道呼啸着过来的紫色,垂在两侧的双手,猛地攥紧。 一马当先的端木睿恒飞快地从马上滑下来,三五步就跨到了端木乾瑾面前,拉住他的手,焦急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端木乾瑾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来,嘴角一扯,露出一抹冰冷的讥讽,“我记得我说过,你若是伤了她的话,我们的兄弟情谊便就此一刀两断。” 端木睿恒皱眉,望着端木乾瑾的眼眸里溢出一抹伤痛,顿了半响,哑声道:“乾瑾,我也想不到会这样。” “呵!”端木乾瑾冷笑,“既然有能耐救得了她,为什么还要让她落入别人手里,你是无心还是有意,只有你自己知道!” 语罢甩袖退开几步,脸上哀痛与悲愤纠结交织,犹如控诉般低吼,“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你牺牲了这么多,如果你不是真的爱她,便放了她!为什么还要伤害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你究竟要干什么?若此番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的!如果你不能保护她,那么,以后就由我来保护她!” 142 哥 端木乾瑾愤愤转身,大步离开,冷漠无情地将背影留给端木睿恒。 转身的瞬间,他落泪了。 端木乾瑾一直以为,沐青阳肚子里的孩子是端木睿恒的,他以为沐青阳爱上了端木睿恒。 可是,在他了解下,心机深沉的燕王——端木睿恒,又怎么会真心喜欢沐青阳。 就像他的主动请缨,表面上是为了救沐青阳,但是在他看来,实质上不过是为了给父皇一次机会,剪去他表面上的羽翼,好保住自己的地下势力罢了。 好一招弃车保帅,别人或许看不清,但是从小便跟在他身边的自己,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过去的一年里,沐青阳救了端木睿恒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唯一记得深刻的便是在梅克的时候,沐青阳为了助端木睿恒攻下隆新城,不顾个人安危以身涉险,最后被厉赟轩抓了去。还有便是,此番沐青阳为了替他求一张免死铁券,而再一次奋不顾身地主动跳进危险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酸。 他多么想向沐青阳证明,证明他不比端木睿恒差,而且他比端木睿恒更爱她!他可以为了她放弃他逍遥王爷的生活,主动跳进漩涡般的朝廷纷争中,也可以为了她,和他敬重了多年的四哥翻脸。 一切,都是为了她,只是她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 端木乾瑾两手攥成拳,越走越快,风吹干他眼角的泪丝,化作轻烟,瞬间便不见了踪迹。 端木睿恒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静静站了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回过头,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司南道:“让隐卫们都一起帮忙找吧,仔细一些,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 沐青阳脸上的伤口被斩风重新处理了一下,再一次严实地包裹起来。身上的伤口,也被仔仔细细地又收拾了一番。 等一切都处理妥当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沐青阳的脸在涂了斩风的药膏后,刺痛感稍稍褪去,被冰凉的舒爽感取代。精疲力尽的她皱着眉头,在不知不觉中遁入了睡梦中。 斩风寸步都不敢离开沐青阳,她搬了凳子,搁在床边,默然端坐着,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沐青阳。 入眼的那张脸,已经不再是从前清雅绝伦的样子了,而是缠满了绷带,漏出星星的血迹。(.无弹窗广告) 斩风吸了吸鼻子,两眼通红,越看越觉得胸腔憋闷,酸楚难耐。 她,只是长得太过美艳罢了,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非得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鼻腔涌上一股酸劲儿,斩风捂嘴扭开头去,眼眶热泪翻滚,扑簌簌落在手背上。 这一转头却扫见了门口静默站着的一道人影。 斩风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主上……” 厉赟轩点头,并不看斩风,而是将视线胶着在沐青阳身上,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抬腿,走向前去。 “她怎么样?” 声音尽量放得最低,厉赟轩轻轻在床边坐下,缓缓举手欲要触上沐青阳,却在伸至半空的时候,顿了住,又收了回来。 斩风随意抹了抹眼泪,声音中隐隐透着哭腔,“身上的伤倒是没事,只是她的脸……” 斩风捂住嘴,擦干的泪水,又蓦地溃不成兵,稀里哗啦淌了一脸,“她脸上的伤,又多又深,就算涂再好的药膏,等到痊愈之后,也是免不了会留点疤的……” 斩风越说越觉得难受,咬唇别开脸,不住地拿袖子抹眼泪。 那个下手的人,是狠了心一定要毁了她的容貌,才下这么重的手! “嗯……”厉赟轩面色平和地点头,“孩子呢?” 斩风吸了吸鼻子,脸上哀痛稍有收敛,呼了呼气,露出些许柔色,“最幸运的就是这个孩子了,似乎恰好在受伤之前,有人给她输导了至热的真气,虽然失血多了点,孩子总算是没事……” 厉赟轩“嗯”了一声,脸上闪过一抹温柔,凝望着沐青阳,久久都没有挪开视线。 也许,此时此刻,他才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不恨她,相反,他爱她。 知道她容颜尽毁,知道她半身功力全无,他心中首先感到的不是报复般的快感,而是痛。 他的心哀号着绞痛,他甚至宁愿遭此劫难的是他,而不是她。 满面的痛楚与怜惜,皆化作一道幽然的叹息。 厉赟轩缓缓站起身来,轻柔地为沐青阳掖了掖被子,走下脚踏的瞬间,他微微侧头,“斩风,辛苦你了,照顾好她。” 斩风含泪点头,目送他,一步一步慢慢离开。 夜已深透。 不知谁人哀伤,化成了风,袭面拂来,透彻心扉。 满天的星星似乎也被这浓重的悲哀感染了,颤抖着躲进云层深处,连半点星光也不愿泄露。 厉赟轩静默地站在窗前,仰面望着既无星辰又无明月的苍穹,两眼灰蒙蒙地,犹如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叫人窥视不到他的内心。 轻纱浮荡,一个墨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无声地凝望着厉赟轩的背影,哀伤而落寞。 “哥……” 墨黑色的身影,长身玉立。东风乍起,窗外泄露进来的风,吹得他发丝凌乱飞舞,身影虚渺,几乎要化作清风,散没在了空气里。 厉赟轩低低应了一身,缓缓转过身来,凝望着眼前那张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脸,眼底的朦胧色彩,愈发浑浊了。 “你来了啊。” 给读者的话: 新文《歌尽江山》火热连载中,精彩不容错过哦~~~~ 143 放过她吧 尹辰逸锁着眉头点头,盯着厉赟轩良久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面含浓厚的哀伤,犹如凋零的落叶般凄楚。 厉赟轩低叹,“白日里,那一掌可伤到你了?” 尹辰逸摇头。 厉赟轩取出一枚丹药,递给他,“哥下手重了些,哥跟你道歉了,这是斩风做的疗伤圣药,服了它,你会好受些。” 尹辰逸默默接过药,塞进嘴里,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水润微颤,一声虚无飘渺的声音溢出喉咙,“哥,她还好吗?” 厉赟轩面色沉静,轻轻点头,“无碍,斩风会贴身照顾着她。” “这不是你做的,对吗?” 厉赟轩“嗯”了一声,转过身去,恢复仰面望夜空的姿势。 尹辰逸紧握成拳的手,缓缓卸去力道,心中一松。 他就知道,哥哥不会骗他的,哥永远都不会骗他!他说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那么就一定不会变卦。他答应过,他不会提前对琢儿下手,那他就一定不会轻易动她! 尹辰逸面色稍缓,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哑声道:“哥,放过她吧,我们不一定要走那条路,窥天珠的秘密也许只是个神话罢了,不如我们换条路,放过她吧!” 厉赟轩闻声,身子一僵,飞快扭头望向尹辰逸,眼底划过一道晦涩的暗芒。 “你这是对她动真情了吗。” 他说的是陈述句,而并非反问句。 尹辰逸直直凝迎上厉赟轩的目光,目露坚定,“是的,我爱上她了。” 厉赟轩眉梢微颤,心中倏地涌上一抹憋闷。 他慌忙扭过头去,硬着声音道:“你忘了吗?她只是一枚棋子罢了,你不该爱上她。” 尹辰逸皱眉,缓缓摇头,“我不想再伤害她了,我不会告诉她真相,等到哥哥的大事喜成那一日,我便带着她远走高飞。哥,我一定会从她口中套出窥天珠的秘密的,逸儿从未求过你,但这一次,就当逸儿求你了,事成之后,放过她吧!” 语罢,尹辰逸当真跪了下去,仰头望着厉赟轩的背影,目中闪烁着拳拳恳切。 厉赟轩扶住窗台,星眸黯淡下来,久久都不做声,尹辰逸便这么一直跪着哀求。 无声,僵持。 这一切都源自一场孽债。 尹辰逸的真名叫做厉逸轩,乃是厉群峰的二子,厉赟轩的嫡亲弟弟。如今他的存在,除了厉赟轩本人,整个赤云峰再无一人知晓。 厉逸轩告诉沐青阳的,所谓的他与端木皇朝以及西域厉家的仇恨,都是编出来骗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她,继而取得她的信任,好套出窥天珠的秘密。 但有一点,却是真的。十年前,的确有人替厉赟轩跳下赤云峰,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厉逸轩。 世人只知厉群峰有一子,名叫厉赟轩,小小年纪便武艺群,乃是人中龙凤。但极少有人知道,其实厉群峰还有一个儿子,叫做厉逸轩,只比厉赟轩小了一岁。 二子厉逸轩生下来便患了病,好不容易救活后,却烙下了病根,终日无力行走,只能躺在床上度日。厉群峰树敌胜多,为了保护他柔弱的二儿子,便在他出生不久后就宣布了他的死亡,秘密将他安置在一处隐蔽小院,派人仔细照顾着,日日为他寻找名医医治。直到十年后,厉逸轩的病才有了进展,偶尔也可以稍稍下床走动片刻。 因着弟弟身体虚弱,厉赟轩从小便对这个弟弟百依百顺,疼爱非凡。厉逸轩腰上的软剑便是他亲手所制,送给他的十岁生辰礼物。 但是谁也想不到,变故会来得这么快。 在楚琏的帮助下,端木江天声势大增,他欲要称霸天下的野心越来越难以掩饰。他的两大头号竞争对手中,先被他挑中的便是西域藏王。 所以,就在厉逸轩满心欢喜地收下礼物的当日,赤云峰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灾难。这一场灾难,几乎是灭顶之灾。 为了保住哥哥的性命,厉逸轩挺身而出。他设计使得自己被抓,替了厉赟轩吞下毒药,并最终被逼得跳下山峰。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玄机老人竟会救了他,还将他收做大弟子,带回了琼台谷。 这一去就是十年。等到厉逸轩的身体被玄机老人治好,并习得一身武艺后,他毅然回了赤云峰。两兄弟分别十载,再次相见,相拥唏嘘不已的同时,也拟定好了他们的复仇计划。 但是,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沐青阳的意外出现。 两兄弟措手不及的同时,却也有了更好的计划,有什么计划比获得窥天珠的秘密更完美?若能夺得窥天珠守护着的力量,他们的复仇计划便能如虎添翼,推翻端木王朝将变得轻而易举。 厉赟轩不便出面,这个接近沐青阳并从她口中套出窥天珠秘密的任务,便落在了厉逸轩身上。 斩草不除根的危害有多大,两兄弟体会颇深。所以为免夜长梦多,将来徒生变端,他们最初的计划,是要在利用完沐青阳后,就直接将她杀死。 可是,又有谁能料到呢?他们竟然都爱上了自己的棋子。 这就是命运,是注定。 手指的力道一寸一寸加大,指尖伴随着嘶哑的咯吱声,缓缓下陷,在窗棱上留下四个深深的凹陷。 厉赟轩颤抖着睫毛,闭上了双目。 十年前,厉逸轩以桃代李僵之计救下他的性命之后,曾使他一度噩梦缠身。他几乎夜夜都能梦见厉逸轩决绝扭头,飞身跳崖的一幕。每每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惊醒后,他总是自责地难以抑制,怒号着以手砸墙,直到砸得手脚虚弱,才肯罢休。 那是他一辈子的魔咒,一生一世的噩梦。 他内心无时无刻不觉得亏欠于厉逸轩,所以在厉逸轩屈膝下跪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便在滴血了。 这是他最爱的弟弟,他欠了他太多,此番,叫他如何能拒绝得了? 你爱她,可是,我也爱她。 我成全了你,谁又来成全我呢? 厉赟轩已经忘记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了,但是这一次,他真的觉得心酸委屈,一股狂躁的酸涩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攻占了他内心的所有领域。 痛楚与心酸化作绵长纤韧的丝线,疯狂地绕着他的心旋转。一圈,一圈,又一圈,抽*动不停,将他的心抽勒地严密紧实。 他痛,他煎熬,但他不可以宣泄。 于是,他只好选择小心翼翼地仰起头来,任眼泪在眼眶里翻滚,却隐忍着,始终不让它轻易流落。 “好。” 一个简单的“好”字,几乎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厉赟轩倚在窗棱上,只觉手脚虚软,犹如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尹辰逸面如死灰的脸登时光芒四射,他惊呼一声,弹起身来,若不是害怕将外人引过来,他怕是当场就要扬声大笑了。 厉赟轩背过身去,匆匆拿手摸了摸脸,才重新转过身来。 嘴角微翘,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你可要小心一些,莫要把身份暴露了,她贼精贼精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一不小心就被她看出端倪来了。” 尹辰逸惊喜地连连点头,“哥,谢谢你,你真好!” 厉赟轩宠溺地望着尹辰逸摇头,面上依旧保持笑意。狂喜之中的尹辰逸并没有看见,他眼底深深压抑着一抹伤痛。 “谢谢哥哥,这些日子,就辛苦哥哥好好照顾琢儿了,我过些日子便来接她!” 厉赟轩蹙眉,“先让她在这里再多待些日子吧,只要她在,端木睿恒他们就一定会再来,我等着他们再来一次,等他们下次再来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再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了。” 尹辰逸连忙就想说不,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凝望着厉赟轩,恳切道:“哥,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利用她了,好不好,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了。” 再受伤害? 厉赟轩面色微僵,她现在这个样子,应该算是受了最大的伤害了吧。 心中顿觉刺痛,厉赟轩倏地抬头,脸上凝重地盯住尹辰逸,蹙眉道:“你要有心里准备,她的脸,被毁容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怀疑尹辰逸对沐青阳的心意,而是想要事先提醒他,免得他冲动之下,去找哲哲拼命。他绝对相信就算尹辰逸知道沐青阳容颜尽毁了,也不会对她有半点嫌弃。因为,他自己便是这样的。 果然,尹辰逸闻声,倏地敛去笑意,身子急遽一闪,扑到厉赟轩身前,双目乍现寒意,“是谁干的?” 厉赟轩见此,眉心几乎都要拧作一团了,“就算我不告诉你,你自己也会查得到,我不想对你隐瞒,但是,我只有一点要求,你不可冲动坏事。” 尹辰逸面上肌肉飞抽*动了几下,僵着脖子点头。 “是哲哲。” 话音未完全落下,尹辰逸已然身形微动,即刻就要飞闪身离去。 厉赟轩连忙脚下飞快移动,身子一晃,拦在尹辰逸身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你不要冲动,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如果稍有不慎,我们就会满盘皆……” 厉赟轩话没说完,却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触手的那股灼热感是如何的似曾相识! “你的热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144 他更爱她 厉赟轩指尖微颤,不敢置信般又伸出另一只手,贴上尹辰逸的身子,依旧是那样比常人体温要高出好些的温度。[.超多好看小说] 脑海里登时闪过斩风的一句话…… “最幸运的就是这个孩子了,似乎恰好在受伤之前,有人给她输导了至热的真气,虽然失血多了点,孩子总算是没事……” 至热的真气…… 难道…… 厉赟轩加大手劲,几乎要将尹辰逸的手腕掐断了去,“你疯了吗?你以为热毒是什么东西,虽你想中便中吗?” “哥……” 尹辰逸含泪,“我没有别的办法,当时她一直在流血,流很多很多的血,我好怕……我好怕她会死,我真的不敢想像她如果死了,我要怎么办?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啊!” 尹辰逸边说边不自禁地哆嗦了几下,恍若眼前又重现了那惊险的一幕,几叫他吓得手脚虚软,呼吸艰难。 厉赟轩松开手,趔趄地后退了一步。尹辰逸的话犹如在他心口撕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而他沉痛的眼神,则化作风霜雨雪,袭向那个深不见底的缝隙,在里面翻云蹈海地疯狂搅动,欲将他的一颗心狠狠撕裂成两半。 他脑海里机械地闪过一行字:他是真的很爱很爱她! 甚至,或许他爱得要比他深多了。 厉赟轩摇摇晃晃地站住身子,声音莫名地变得沙哑,“冰蝉王已经取出来了,等事成之后,我与斩风协商一番,让她为你解毒吧。” 尹辰逸恍若未闻,抖着声音道:“哥,我想见见她。” 厉赟轩点头,“斩风现在寸步不离地看着他,你自己小心,别被她现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自打出了残雪的事之后,厉赟轩变得愈加小心,即使是他身边最受信赖的婢女,也不知道尹辰逸的真实身份。(.无弹窗广告) 尹辰逸“嗯”了一身,化作一缕轻烟,倏地消失了身影。 徒留下默默长身独立的厉赟轩,幽然凝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他哀伤的身影在跳跃的烛火下,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黯然失魂。 夜尽天明。 山脚下的搜寻依旧在进行着。 除了昨日半途被端木江天召回去的端木嵘平外,端木乾瑾和端木睿恒各自率领着自己的手下,忙碌了一宿,皆是一夜未眠。 一阵微风扫过,清爽的露水跌落枝头,打在脸上,带来些许凉意。 端木睿恒仰面,合上疲惫的双目,接受清晨的第一道曙光。 “嘚嘚”的马蹄声响过,烈火高大的身躯从密林子里窜出来,马身后方,跟着手里拿着一包吃食的司南。 司南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快步走到端木睿恒面前,“殿下,可算找到您了,先吃些东西吧,忙了一夜了,您的肚子定是饿了。” 赤云峰山脚被诡异的幻影术控制着,每隔一段时间便变换一次景貌,昨夜无月光,司南本在端木睿恒身后跟着,但由于天色太过昏暗,一个不留神便看不到端木睿恒身影了。 找了大半夜也没有找到端木睿恒,司南便回了扎营的地方守着,可是直到天亮也不见端木睿恒回来,司南便再也等不住了,心里琢磨着烈火与端木睿恒心意相同,也许可以凭着气息什么的,找到他。 想着想着,他便立马行动了,仔细地包了些吃食,解开烈火的缰绳,放它四处溜达。没想到,烈火七拐八拐地乱走,居然就真的就找到端木睿恒了。 端木睿恒抬眼望了望司南,接过吃食,“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司南挠了挠后脑,将烈火带路的事情说了出来。 端木睿恒正欲往嘴里递一块点心,闻言,悬在半空的手,僵了住。 他放下点心,两眼若有所思地盯着低头吃草的烈火,看着,看着,眼底蓦地流光四射。 他嚯得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吃食往司南怀里一塞,疾步朝烈火走去,快翻身上马。 “司南,快!我想到办法了,马上跟我回宫!” 语罢,缰绳一抖,烈火嘶鸣一声,箭一般窜跳了起来,旋风般冲出树丛。 司南诧异得睁大了眼睛,愣了愣,将手里的东西一扔,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端木乾瑾无力地靠坐在树干上,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眉心,整张脸苍白颓废,只不过一天一夜罢了,他的下巴就已经悄然泛起了一层青黑色的胡渣。 一名身材高大的侍卫急匆匆跑过来,“谷王殿下,燕王殿下和他的手下突然走了。” 端木乾瑾刷得站起身来,瞪了传话的侍卫一眼,将那侍卫吓得一颤。 “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卫僵着四肢躬身告退。 端木乾瑾望了望四周依旧反复搜找着的隐卫,心中莫名燃起一股无明火。 “来人!”他粗着嗓子厉吼。 那名退到半路的侍卫,只好又折回来。 “殿下有何吩咐?” “马上把这些穿着黑衣服的人,给我赶走!本王奉命寻找赤云峰,是谁给了他们权利,在这里瞎掺和的!” 侍卫错愕地抬头,但却被端木乾瑾面上狠厉的表情惊得不敢吱声,低低应了,下去执行命令。 端木乾瑾两眼如冷剑,恶狠狠地盯着列队离开的隐卫,两手紧握成拳,手背上弹暴起粗壮的静脉,指骨被他捏握地嘞嘞作响。 好你个端木睿恒!就算是作戏,你也至少做个全份的! 只不过一夜罢了,你的耐心居然就只有这么点! 端木乾瑾气得浑身抖,猛地抱住身后的树干,疯狂地摇扯起来。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枝干摇摆声,泥土翻动,树根隐隐有了松动的趋势。 就在这时,又一匹马从远处急急奔来。 马背上的人,居然是早已离去的端木嵘平。 “六叔!” 端木嵘平手脚麻利地滑下马背,快步走向端木乾瑾。 他是来传达皇命的,本来这种琐事是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的,但是,他却半道截住前来传令的侍卫,抢了这一差事。 眉梢微蹙,嵘平不提皇命,而是先问道:“找到了吗?” 端木乾瑾收敛狂躁的气息,稍稍收整了一下装束,漠然冷声道:“没有。” 嵘平眼眸一暗,“六叔,皇爷爷有令,命你马上整顿队伍回去。” 端木乾瑾冷冷斜了嵘平一眼,什么话也不说,顾自走了开去。 嵘平微愕,望着端木乾瑾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利索地翻上马去,牵动缰绳,扭转马身的瞬间,忍不住往后扫了一眼。入眼处,还是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树丛。 那个庞大的山峰,到底在哪里? 嵘平低叹,嘴里呵斥了一声,驾马离去。 端木睿恒火回了皇宫,向端木祁元借了惊云后,又与司南一起,带着惊云急急朝赤云峰赶去。 行至郊区处,却被横在路中间的一人一马拦了住。 端木睿恒面色清冷,勒马停下,“是你。” 尹辰逸钩唇一笑,“可不就是我嘛!” 他自然知道端木睿恒对他有多厌恶,但是,他越是讨厌他,他便越是高兴。因为,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嫉妒他,他嫉妒他得到了沐青阳的心。 端木睿恒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事吗?” 尹辰逸但笑不语,手一扬,一张薄薄的纸片横空射向端木睿恒。 端木睿恒抬臂,两指一夹,抓住那张纸,垂眼一扫,眉梢不自禁地跳了跳。 “机关鸟朱雀的详细图,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端木睿恒两眼如炬,爆射出火辣辣的光芒。 尹辰逸坦然一笑,嘴角下弯,瘪瘪嘴反问,“你说呢?” 端木睿恒盯着他不说话。 尹辰逸眯眼笑了笑,摊手,双肩微耸,“看来,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你的白鸽组查不到我的信息吗?” 端木睿恒星眸半眯,将那张纸片折叠起来,收在怀里,“你有什么计划就说吧。” 尹辰逸撇嘴,“赤云峰机关重重,你们要徒步上去的话,除非你们的士兵都是铁人铜骨,否则怕是过不了半山腰就得人员折半。这机关鸟可以飞翔,你们若能做出这东西来,便可以它代步,上峰就简单多了。当然,包括下峰,也会变得很容易。” 端木睿恒上下看着尹辰逸,并不说话。 尹辰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手一挥,马鞭抽在马屁股上。坐骑嘶鸣一声,扬踢向前窜去。 与端木睿恒错身而过的瞬间,尹辰逸钩唇浅笑,道:“用惊云来找琢儿是个好主意,但是,我希望你找到赤云峰后,有命下峰。” 一人一马,箭一般呼啸而过。 滚动的气流掀飞了端木睿恒的衣角和丝,额前刘海倒伏,掩去他暗芒流走的双目。 远远地又传来尹辰逸刻意扬高音量的声音,“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有人为你们关机关的。” 端木睿恒伟岸的臂膀,稍显僵硬。 司南驱马,慢慢踱上来,试探着问道:“殿下,我们?” “先回去!” 端木睿恒黑了脸,声音冰冷。 145 为了什么 时至午时。(.好看的小说) 昏睡了一夜的沐青阳终于掀开了双眼。 稍稍动了动眼珠子,一连串刺痛便紧跟而来。 这么细微的动作,竟然也能牵动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沐青阳低叹,忍住刺痛,缓缓坐起身来。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熟悉的装饰落入眼帘,沐青阳暗暗心酸,这个房间正是她之前一直住的那一间,屋中央的玉石圆桌上,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在捣鼓什么东西。 斩风几乎是一夜未睡,为防止自己午时犯困,她便取了些药材捣鼓,想用工作来驱赶瞌睡虫。 沐青阳起身的声音虽然细微,但是神经一直紧绷着的斩风,却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她面露喜色,兴冲冲地回过头,“你醒了?” 沐青阳不便说话,便稍稍点了点头。 斩风两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细缝,极快地从桌上拿了些药材和纱布什么的,脚下生风般急匆匆朝沐青阳走去。 “脸上伤口还会痛吗?我不知道你这么快就能醒了,我本来打算让你再睡会儿,然后趁你睡着的时候给你换药的,现在看来,只能现在就给你换了。” 沐青阳还是点头,脸被层层纱布包裹着,看不到面上表情,但是她的眼睛却依旧灵动清亮,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斩风望着沐青阳的脸,心中一紧,喜悦之情当然无存。 她绷着脸,小心翼翼地为沐青阳解下纱布,“这药需得天天换,才好得快,你放心,这药药效很好的,我一定会努力不让你的脸留下伤疤的。” 沐青阳这回没有点头,只是抬眸扫了斩风一眼,便垂下了眼眸。 她的脸到底是怎么个的情况,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除了几处伤痕较浅外,其余的都是深可见骨的割伤,要想不留疤,谈何容易? 斩风,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斩风见沐青阳无反应,心中顿觉酸闷,但又不知道该再说的什么,只好缄口不语。 斩风轻手轻脚地为沐青阳的脸重新上了一遍药,然后细细将纱布裹好,最后又给她被削去一块肉的手臂也换了药,这才扶住她重新躺下。 “再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我让丫鬟把安胎药煎好,你喝了便睡觉吧,这样对孩子好。”斩风的声音风格大变,不再如从前那般娇媚而放浪形骸,而是变成轻柔地能拧出水来一般温情。 沐青阳淡淡点头,转了个身,背对斩风。 斩风正掖被角的手僵了僵,暗暗低叹,轻身走下脚踏。正欲回桌上整理药材,却扫到门口无声地站了一个人。 斩风扭头看了看沐青阳,疾步朝着那人走去。 “主上!”斩风躬身行礼。 厉赟轩“嗯”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步朝沐青阳走去。 斩风默默退下。 脸上刚涂了药膏,清凉冰澈的感觉将刺痛麻痒感压下去不少。沐青阳正眯着眼假寐,却惊觉头顶罩下来一团阴影。 呼吸一滞,沐青阳握拳。 她觉得那团阴影正猛地骤缩成一小块,凝聚成刚硬的铁锤,狠狠砸向她的心房。 一股愤气冲上脑门,沐青阳倏地掀开眼睑,视线猛地射向厉赟轩。那明澈地犹如冰雪般晶亮的双眸,蓦地出现一抹犹如冰裂的杂色,那份清明,顿时蒙上昏暗。 她直直望着厉赟轩,流光四射的眸子里,闪现出嘲讽的意味。 她艰难张口,每动一下嘴,面颊上的肌肉便由于被扯动,而带来阵阵麻刺痛的感觉。 声音也因此变得嘶哑幽深,犹如裂帛般干涩,“我现在不过是个容颜尽毁的丑女罢了,再也不会给你展现美丽的笑容了,对你来说,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你又何必再留着我?” 厉赟轩偏头,默不作声地望了沐青阳一会儿,轻声道:“别说话了,对伤口不好。” 沐青阳冷笑,挺身坐起,滑溜的锦被,顺着她的肩膀滑落至大腿,露出那个圆滑高挺的肚子。 “是为了这个孩子吗?” 她伸手缓缓抚摸着肚皮,两眼火辣辣地注视着厉赟轩的面部表面。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眉心微蹙,一抹隐晦的暗芒,在他面上一闪而逝。 沐青阳心底悲怆,她咬牙望着厉赟轩,有一刻,脑海里爆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想要将真相告诉他,然后看看他面上会露出怎么滑稽的表情来。 可是,她终究是不敢,她害怕,她害怕她会因此失去这个孩子。尽管她恨极了厉赟轩,但是,她却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一切的悲伤与苦楚,只得化作血水,囫囵咽下。 厉赟轩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沐青阳的肚子,心中隐隐刺痛。昨夜他将把沐青阳许诺给逸儿的时候,居然将这个孩子忘记了! 脑海里忽的疯狂地闪现着一个想法,如果他告诉逸儿,琢儿有了他的孩子,他会不会因此改变心意,将沐青阳让给他? 厉赟轩越想越觉得激动兴奋,嚯得抬头,炽热的目光细细密密,如撒渔网般洒向沐青阳。 沐青阳被他看得头皮麻,眼神震颤着不自然地挪开脸。 厉赟轩静静又凝望了她很久,而后低低一笑,故作狠厉道:“是啊,所以你可千万保护好了这个孩子,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你的保命符便没有了,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如何要了你的小命,你这个女人,骗得我好惨!” 沐青阳愕然,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肚子。 厉赟轩腾的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瞄了瞄沐青阳,“好好养好身子吧,最近又瘦了不少,多吃点,别把孩子委屈了。” 语罢,他飘然离去,换进来斩风。 沐青阳缓缓收膝,正欲做抱膝的姿势,却被圆滚的肚子隔了住。她怔了怔,心神一阵恍惚,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凉意,激地她浑身打颤。 真的是因为孩子…… 可是,孩子不是他的,他迟早会现的,她该怎么般? 内力大失的沐青阳,功力大不如前,她没有感受到窗外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她。 良久,良久,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望着她纤瘦的肩膀,怅然失魂的模样,尹辰逸的心,好痛,好痛。 他缓缓抬手,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而后,对着空气,恍若眼前站了沐青阳一般,闭眼,印上一枚温热的吻。 琢儿,再等我一些日子,再过一些日子,我便可以带你走了。我们去找一个世外桃源,去过安逸幸福的日子,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正兀自出神的沐青阳,忽的浑身一颤,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刷的扭头望向窗户。 一抹黑影,青烟般消逝。 喜悦与惊慌交错缠绵,沐青阳心中一紧,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跑下床来,跌跌撞撞地欲要冲出门去。 “你要干什么?”斩风连忙上前拦住沐青阳。 沐青阳挣扎不已,但身子还未恢复,半身功力消散的她哪里是斩风的对手,虽然斩风怕弄伤沐青阳,未下全力,但她依旧牢牢地桎梏住了沐青阳。 沐青阳低声呜咽,湿红的眼睛里,热泪翻滚,恍若断了线的珍珠般扑簌簌直往下掉,嘀嗒在斩风的手背上,灼得她心魂剧颤。 她雪白光洁的脚背,透出犹如宣纸般透明无生气的白皙,在猩红色的地毯的映衬下,显得尤其苍白无色。圆润精巧的脚趾,暴露在空气中,随着她的挣扎,微微蜷动着。 斩风红了眼眶,哽咽着抱紧沐青阳,“你要什么?你告诉我,别这样,先把鞋穿上啊!” 沐青阳依旧痴痴凝望着窗外,手脚虚软地摇晃不已,犹如失了羽翼的蝶,扑腾着瘫倒在地。 斩风急忙使力拖住她。 正欲再劝,却听见沐青阳嘶哑着喉咙,出抖颤着的悲鸣声来。 斩风动容,两行热泪缓缓淌落,“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 沐青阳不再动弹,亦不说话,呆愣了片刻后,缓缓起身,漠然推开斩风,朝床铺走去。平静地掀了被子,默默躺好。 一切又恢复了静谧,恍若什么都没有生过。 斩风愕然。 弹指一挥间,一个月流逝了。 沐青阳脸上的纱布被取了下来。 那张原本风华绝代的脸,如同沐青阳一早便预料到的那样,布满了伤痕,虽然比她想像中要浅淡一些,但到底是落满了瑕疵。 云罗郡主沐青阳,从此不再是苍云第一美女。 斩风连连惋惜,坚持每日继续给沐青阳涂抹药膏。 沐青阳反应冷淡,任斩风捣鼓,既不反对,也不支持。 她脸上除了冷漠,再也没有出现过别的表情,似乎什么事都无法提起她的兴致,整个人恍若皈依佛门的资深僧尼般淡漠清冷。 这一日,厉赟轩照例来看她。 他望着她满是伤痕的脸,目光中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走到沐青阳跟前,蹲下身子,使视线与她齐高,“我听人说,有一种花叫做弗兰子,具有美肌去疤的神奇功效,但是比较难找,我手下的人正在寻找,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的。” 沐青阳淡淡抬眼,默默凝望着厉赟轩许久。 浑浊的眼神忽的一凛,爆射出狠厉的光芒,“你到底想干什么?” 厉赟轩怔了怔,不明白好好的,沐青阳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他眯眼望着沐青阳,面上闪过诧异之色,“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沐青阳面色清冷,眼神犀利,整个人犹如覆了一层千年寒冰似的,散着彻骨冰寒的气息。 她嚯得站起身来,声音亦是冰冷无比,“你想拿我做诱饵是吗?你想要引谁过来?尹辰逸还是端木睿恒?” 厉赟轩脸色微变,挺直腰板,面上温柔的气息,四下散失。 “你果然很聪明。” 沐青阳仰头直视着他,嘴角微掀,吐出一声暗哑的讥笑,“别做梦了,精明如尹辰逸,又怎么会上你的当。至于端木睿恒,他就更不会来了,他堂堂燕王殿下,怎么可能为了我这个太子侧妃而以身犯险。” 厉赟轩不赞同地摇头,“不,他会来的,不仅仅他会来,也许,端木乾瑾,端木祁元,甚至端木嵘平,他们一个个都会来。” 厉赟轩说着向前一步,逼到沐青阳跟前,垂下头,贴到她耳边,犹如情人私语般低低呢喃道:“我们可以打个赌,你若输了,便今生今世都不许离开我。” 沐青阳心中一凛,双手握拳,以指甲深深嵌刻掌心带来的刺痛感,来驱逐心中的慌乱。 她猛地抬头,瞪向厉赟轩,咬牙切齿道;“好啊!如果你输了,就把你的命给我!” 厉赟轩僵住身子,猛地俯身凝住沐青阳充满寒意的双眼,她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恨意犹如世上最尖利的兵刃,狠狠剜向他的心脏。 他心中刺痛,悲号着血流如注。 一把扣住沐青阳双肩,厉赟轩眼底闪过一抹悲烈的伤痛,“你就这么恨我吗?” 沐青阳咬唇,两眼惊闪过一道嗜血的毒辣,“对,我恨你!我恨不得你亲手杀了你!” 我一切一切的苦痛都来自于你,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毁灭者!你毁我清白,你几次三番使我陷于困境,你不断搅起战争,你猖狂欲改朝换代! 若不是因为你,我又何苦弄得如此狼狈? 这一切一切的罪恶,源泉都是因为你!你叫我如何不恨你! “好!好!好!” 厉赟轩撒手后退,面部肌肉抽搐着扭曲,他伸出一指来,刷的指向天空。 “可惜,你永远也不会有机会了。你看,他们这就来了!” 沐青阳微怔,慌忙扭头望向窗外。 晴空碧落里,几个黑影不断在放大。 那是什么?沐青阳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耳边忽的拂过一道温热,沐青阳僵住。 厉赟轩梗着脖子,猛地凑到她耳边,浑身爆出暴戾无比的气息,诅咒般吐出一句冰冷的话语。 “你猜,这回他们还有没有那个命,活着离开!” 语罢,挥指一点,沐青阳身上的几大重穴全被点住。 厉赟轩邪笑着把住沐青阳的双肩,把她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他凑过脑袋,顺着沐青阳的视线往窗外瞄了瞄,“这里视野还不错,你就坐在这里好好看着吧,看我是如何要了他们的命的!” 146 相逼 红影急遽消失,一句冰冷无比的话从屋外传进来。 “斩风,多派些人,把她给我看牢了!” 屋外响过斩风无波无澜的声音,接着铿锵脚步声落地,除了那扇窗户,整个屋子被黑衣人密密麻麻包围了起来。 沐青阳闭眼,浑身死寂,脸上除了冷漠,没有别的表情。仔细观察才会现,她垂放在身侧的两手的手背上,静脉凸起,血气汹涌。 可是时间过去才不到半刻钟,天上的黑点还没有完全落地,屋外的守卫却突的毫无预兆地,一排排仰面倒地。 恍若一阵风压来,纷纷倒伏下去的禾苗。 冷风拂面,丝飞扬。 沐青阳嚯得睁开眼睛,一缕黑烟穿梭在人缝间,倏地闪到她眼前。 黑烟急遽顿住身形,那抹飘逸的身子逐渐清晰。 嘴角含笑,双目如潭,犹如天神般俊逸非凡。 “琢儿,我来了……” 他缓缓伸出手来,无比温情地抚上沐青阳满是伤痕的脸。眼眸里,闪烁着心疼与怜惜。 憋了一个月的泪水,终于抵不过内心的酸楚。沐青阳盈满热泪,委屈,哀伤,夹杂在泪珠子里,滚滚落下。 “我带你走。” 尹辰逸别开脸,似是不忍看沐青阳的眼泪,弯腰一抱,带着沐青阳朝外走去,踏过满地“尸体”,飞下山而去。 也不知道他是没现,还是有意为之,并没有将沐青阳身上的穴道解开。 脸被埋在尹辰逸胸前的沐青阳,没有看见,就在他们离去的瞬间,他们身后的“尸体”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尹辰逸轻功高绝,不过片刻便带着沐青阳落到了半山腰。正欲再带着沐青阳往山脚去,却忽觉胸口一阵酥麻。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沐青阳正费力地用嘴唇子在啃噬着他胸前的肉。 眉心微蹙,尹辰逸不得不停下脚步,“琢儿,怎么了?” 沐青阳说不了话,只能用盈盈闪动的双目来暗示尹辰逸,她飞快的眨巴着眼睛,眼底湿润一片,显得焦急万分。 尹辰逸的眉心褶皱越深刻,他不是不知道沐青阳的意思,但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解开她的穴道。穴道一解,沐青阳必定会跑回峰顶,而峰顶,此刻却极有肯能正在进行着一场血腥的杀戮。 尹辰逸别开视线,不看沐青阳的脸,假作无所现,紧了紧胳膊,继续飞朝山脚而去。[] 尽管他死命命令自己不要心软,但是胸口冰凉一片的感觉,却犹如蜂尾的毒刺般,扎得他心中痒痛难忍。 那是沐青阳的眼泪。因心急抑郁,而汹涌奔腾的眼泪。 尹辰逸心疼了。他曾说过,他不会再让她哭泣…… 脚下步伐硬生生卡住,尹辰逸飞起一指点开沐青阳的穴道。 怀中满面泪水的人,一句话未说,猛地跳窜落地,旋风似的朝着山峰而去。 尹辰逸面露惊骇,急忙追了上去。 厉赟轩背着手,单脚站在玉柱顶部。他高贵的头颅微微扬起,冷冷地凝望着靠得越来越近的四只机关鸟。 嘴角弯起一道嘲讽的弧度,四扬的丝,翩飞的血色衣角,整个人爆射着无比鬼魅的邪气。 一个月,端木睿恒定然造不出多少的机关鸟来,但是他又心急要救沐青阳,所以才制好四只,他便忍不住要动手了。 但是他哪里想的到,这一切都在厉赟轩和尹辰逸的算计之内,他们算好了他会落入圈套,也算好了他会亲自操控机关鸟,因为用机关鸟救沐青阳是最快最容易的办法。 厉赟轩要的不是毁灭多少个苍云士兵,他要的是直接摧垮苍云的顶梁柱。所以他不惜让尹辰逸将朱雀的构造图泄漏给端木睿恒,为的就是要引他独身上顶峰。只要他坐着朱雀上顶峰了,他就别想再逃脱了。 这是万无一失的计谋。只是,他没料到,太子和谷王还有皇长孙居然也会来掺乎一脚。这不只只是惊,更是喜。不怕人多,怕的是他们不来。 厉赟轩轻笑,冷漠地掀起嘴角,迸出一句冰冷无比的话,“动手!” 哐哐,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聚集过来。一堆黑衣人犹如地狱幽灵般凭空出现,每个人手上都提了一面大铁盘,宽大如五六个人头并排,周边有着尖长的刀刃。与尹辰逸培训的铁人手里的铁盘子如出一辙。 沐青阳潜力爆,急遽飞射的度,竟没让尹辰逸追上。 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峰顶的场景,令她原本因为急剧运动而飞跳动的心,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为何是机关鸟? 而用铁盘卷起气流切碎机关鸟是尹辰逸想出来的办法,居然被厉赟轩照搬了去。 她仰头,望向停在半空中的四只机关鸟。那上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端木祁元,端木睿恒,端木乾瑾和端木嵘平,以及他们各自带着的几名侍卫! 铁盘的力量,沐青阳亲身见识过。铁盘边上有刀刃,飞旋转的铁盘子,将会化作世界上最锋利的切磨利器。毋须质疑,在厉赟轩冷漠的一声“动手”下,机关鸟被切砸得粉身碎骨。 所有人都重重坠下半空,他们都身怀武艺,这点高度,自然摔不着他们,但是飞转动的铁盘却足以致命! 眼看着四个人都要掉进飞旋转的铁盘阵中了,沐青阳呼吸一滞,奋不顾身得冲了上去。 她,只可能救了了一个。 她应该救谁? 沐青阳抿唇,眼底暗光流转。 既然无法抉择,那便一个也不选! 闪电般当空劈下,沐青阳一个跟斗跳至离她最近的黑衣人跟前,左手劈掌,右手掠向他扣在腰间的剑。 旋身,剑离鞘。竖直倒握,直指腹部。 “住手!否则我便刺死孩子!” 铁盘旋转带起的涡流,化作团飞的风,呼啸着翻卷起沐青阳鬓角的碎。 她眼神犀利,冷冷地瞪住高站在玉柱顶上的厉赟轩。 厉赟轩垂下眼帘,眼底灰蒙一片,深邃幽深。丝飞舞,掩去他的半边脸,神情莫辨。 而端木祁元等人此时已经就要坠到铁盘旋风中了,几个忠心的侍卫连忙加了个千斤坠,垫到他们身下,可是尽管这样也无法支撑太久。等到侍卫们的血肉被狂转的铁盘粉碎后,接下来的就会是他们。 猛烈的气流逼得所有人无法轻易动弹,端木祁元艰难地将视线从沐青阳身上移开,望着离他不远的嵘平,蓦地咬唇,使出全身力气,猛地隔空击出一道掌风。 嵘平惊惧地睁大了眼睛,伴随着一声惨烈的“父王——”,他被猛烈的掌风倏地拔起腾空,重重地掀飞了起来。身子犹如急滑翔的燕子似的,化作一道弧线,朝外射去。 于此同时,端木睿恒也出了一掌,欲将端木乾瑾送出包围圈,但是他凝力打出的一掌,却被端木乾瑾奋力扭身躲了过去。 端木睿恒不由地皱眉。 摔落在地的嵘平,飞站起身来,拔了剑便朝离他最近的黑衣人砍去。 “嵘平,你快走!”沐青阳和端木祁元齐齐大喊。嵘平憋红了双目,握着剑的手颤抖不已,恍若没有听见一般,依旧了疯似的胡乱砍刺,黑衣人因为要顾及手里的铁盘,有不少被他刺中。 眼看着厉赟轩面色不善,对着嵘平缓缓抬手,沐青阳连忙恶狠狠地瞪向嵘平。 “你走!快走!你留下来只会让我们分心!” 嵘平依旧迟疑,扭头望向端木祁元,只见他面露痛楚,频频摇头。不由得心颤不已,用力又胡乱刺了几剑,才咬咬牙,飞朝后跑去。 沐青阳松气,扭过头,两眼通红一片,狠心将剑往下一刺,嫣红的血液从她乳白色的衣衫上晕染透出。 “我说住手!” 尹辰逸恰巧赶至,见此,面色登时煞白,“琢儿!你要干什么?快把剑放下!” 沐青阳不看尹辰逸,依旧死死地盯着厉赟轩不放,而厉赟轩则是斜头扫了尹辰逸一眼。 凌乱纷飞的丝纠结在他脸上,仿佛一张细密的网,网住他的脸,不向外泄漏一点可以窥视的狭缝。 飞旋转的铁盘,这个锋利无比的磨割器,人的血肉在他的淫威下,若豆腐般柔软,任它肆意切割搅碎,并无半点反抗能力。 血肉化作粉碎,血雨四射,肉沫横飞。几个人的破灭粉碎,不过几句话的时间。 沐青阳浑身颤抖,血沫子溅了不少到她身上,在裙摆上印出无数细碎的红花。 她握着剑的手哆嗦着,又往里刺进些许。鲜血咕咕涌出,在她腹部绚丽晕放开一朵妖冶的玫瑰。 “琢儿!不要!”尹辰逸惊惧地望着她的手,飞快朝她跑去。 沐青阳持剑后退,怒视他,“别过来!” 尹辰逸僵住手脚,情难自抑地仰头,用一种哀伤莫名的眼神望向厉赟轩。 厉赟轩艳红色的衣袍在凛冽的强风下,猎猎翻滚飞舞,翩飞的红色犹如轻盈欲散的烟纱,叫人无端觉得飘渺空灵。 他默不作声地静立着。不动一下,亦不说一个字。 忽的,就在尹辰逸星眸黯淡,不做奢望的时候,红烟嚯得腾起,从他头顶闪电般飘过。 如一阵暴烈的风吹过,再落地的时候,厉赟轩一手一边,扣了两个人,分别是端木睿恒和端木祁元。也不知道这电石火花的一瞬间,他到底做了什么,两个人俱是一脸委顿,全身无力地被他捏在手上。 厉赟轩面上的丝被风吹掀开去,露出一脸寒光的面庞,他凝眸望着沐青阳,缓声道:“把剑放下,否则,我要了他们的命!” 沐青阳愕然,或许是两只胳膊悬得久了,胳膊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着,却始终没有垂下去。 就在这一刹那,尹辰逸猝然劈手夺下她手里的剑,对着剑柄“哐”一下,把它击出去老远。“铿——”飞剑刺入峭壁,没进去大半截。 尹辰逸还要伸手来拉沐青阳,她却倏地腾空跃起,飞向了正处在生死边缘的端木乾瑾。 端木乾瑾脚下的两个侍卫已经都粉碎了,眼看着他也要被吞噬,他不免惊惧地口舌干燥。 沐青阳的突然跳起,让他心底又惊又喜,但更多的却是慌乱,他面色铁青望着朝他飞扑过来的沐青阳,怒吼:“你疯了吗,快给我回去!” 尹辰逸亦是禁不住惊呼,他喊了一声“琢儿”,便追着沐青阳飞上半空。 沐青阳没有做声,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撞进气流中,抱住端木乾瑾飞射出去。 铁盘的利芒,几乎是擦着她的脚底刮了过去。 砰然落地的两个人,俱是神魂俱颤。 尹辰逸连忙上前扶起沐青阳,一把将她捞过,死死扣在怀里。两人正相拥着唏嘘不已,却惊觉头顶一阴,一道散着寒气的人影斜斜罩住他们。 尹辰逸护住沐青阳后退。 刚从地上站起身来的端木乾瑾,刷的抽出了长剑,对准了厉赟轩。 厉赟轩钩唇蔑笑,往边上退了一步,露出身后被黑衣人钳制着的端木祁元和端木睿恒。 “好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淡笑着举起手来,掌心对着沐青阳,喷涌出一股强大的气流。 端木乾瑾二话不说,直接挥剑刺向厉赟轩,只是剑未达他眼前,便被他身后的黑衣人驾了住。端木乾瑾心急难耐,但他越着急想要突破,涌上来的黑衣人便越多,黑衣人出手毒辣,很快他就连自保都困难了。 尹辰逸下意识地伸手抓紧沐青阳,但是在触及厉赟轩眼神的瞬间,心神一凛,不由地泄去了几分力道。 就是这泻力的瞬间,沐青阳被厉赟轩扣在了怀里。 厉赟轩攫住她的下颚,面上表情很是平静,“我赢了!” “那倒未必!” 147 昏迷 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凭空出现,一抹明黄色遮盖住耀眼的阳光,劈空落下。 气势惊人,携风而来,一掌击向厉赟轩。 厉赟轩立马侧开身去,抬手架住掌势。来人并不继续袭击,而是锋芒陡转,蓦地擦边撩了沐青阳斜飞出去。 身影缓缓落地,端木江天松开手,将沐青阳交给紧跟上来的大批侍卫。犀利的眼神投向被钳制住的端木祁元和端木睿恒,然后又缓缓移向厉赟轩。 手抬起,身后有人抛上来一个木匣子,端木江天接住,将木匣子高高托起,“你父亲的头颅,换我两个儿子,如何?” 他说着,将木匣子揭开,露出里面的人头来,正是厉群峰。那个人头不知被他做了什么,年数如此久远,还依旧保持如鲜。 尹辰逸闻声,浑身一凛,双眼不自禁地抬高,稍稍瞟了一眼,便迅撤开。 厉赟轩眼神剧变,视线嚯得凝聚到那个被漆成暗红色的木匣子。 十年前端木江天杀死厉群峰后,为引出逃脱的几名猛将,将他的头颅与身体分割开,分别悬挂在东西两处城门上。 在损失了五名猛将的代价下,厉赟轩等人只抢回了厉群峰的身体。为保存力量,他们尽管悲愤郁抑至极,也只得隐忍,正欲再谋良机去抢头颅,端木江天却突然改变心意,将头颅藏了起来。一藏,就是十年。 黑沉的阴霾由下而上袭上厉赟轩的脑门,嘴角噙上残忍的冷笑,“好买卖,换!” 他一声令下,扣着端木睿恒和端木祁元的两个黑衣人,立马松了手,将他二人推了出去。 本与黑衣人纠缠着的端木乾瑾,见此赶忙收手,跳脱出来,退到端木江天身后。 端木江天面色不改,嘴角含笑,扬手将木匣子抛向厉赟轩。 厉赟轩心急难耐,木匣子正飞在半空,他便迫不及待地腾空跃起,伸手捞向木匣子。 停在半空的木匣子,在阳光的折射下,爆闪着莹亮的红光,诡谲而又幽森。 厉赟轩的手正触上木匣子,忽的,一声剧烈的爆破声炸响,木匣子轰然炸开。厉赟轩目露惊恐,不退反进,但爆炸带来的火星子却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尹辰逸慌忙抬头,一抹痛楚泛上眼底,他迅扭过头,双手猛地攥紧,不露声色地往端木江天那侧走去。 两边人马本各站了山峰顶部一半,彼此虎视眈眈却又无人轻举妄动,这声爆炸声,平地一声雷,恍若敲响了竞技开始的鼓声,两队人马轰然涌上前去。 呯呯框框的兵刃交接声,哄然乍起。 端木江天后退开去,一个眼色打下去,自由侍卫上来将端木睿恒和端木祁元搀扶下去。 端木江天面色冷峻,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身形微动,留下满场混乱,带着沐青阳等人干脆离去。 皇宫。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里了。 沐青阳幽然倚在栏杆处,凭栏眺望。 丝随着清风摇曳,碎碎的,迷蒙在脸庞四周。 颠沛流离,辗转四处的一年,终于过去了。 她的心,她的身,伤痕累累。 她好累。 她面上覆了薄纱,看不清容颜,只有一双璀璨莹亮的眼眸,尽管饱尽沧桑,却依旧泄露出无限的清澈与灵动。 始是夏初时节,满池新荷正颤巍巍地探出粉嫩的荷苞。微风轻摇,纤细的柄杆,低摇不止。 四下无声,只有轻柔的风声,低低呜咽,悠长细腻拉开拉长,袭落满地缠绵悱恻的冰清,恍若情人耳边细语,呢喃辗转,柔肠百结。 “噔噔——”一阵脚步声急急响起,惊破一地静谧。 一名身着青色宫服的太监,匆匆拐过曲折的回廊,朝着沐青阳急奔而来。 “侧妃娘娘,皇上有请!” 太监不看沐青阳一眼,直接甩袖跪在地上。 沐青阳起身,亦不看那太监一眼,“带路吧。” 太监利索地站起身来,弓身对着前方一摊手,率先起步。哪有太监走在娘娘身前的?看着架势,竟是一点也没把沐青阳放在眼里。 沐青阳眼底无波无澜,脚下步伐飞快,不是她着急,而是,那太监走得实在是太快了。 端木江天负手凭窗而立,听见沐青阳进来,缓缓扭过身子。两眼逼视沐青阳,眼底隐隐透着一抹古怪。 沐青阳微微诧异,但面色入常,恭敬地弯腰行过礼后,静静站到一边,等候端木江天开口。 “太子和燕王昏迷过去了,救治多时,都没有醒过来。” 端木江天站在窗户前,背光而立,伟岸的肩背挡去一半光线,面上蒙着一层阴霾,表情隐晦难辨。 沐青阳自然想起了当时那一幕,她只隐约看见厉赟轩在他二人脸上拍了一下,然后便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制了住,但究竟他到底做了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沐青阳微蹙眉心,“可是中毒了?” 端木江天摇头,“云师弟也摸不透到底是不是。” 端木江天曾拜玄机老人为师,虽然后来玄机老人曾出言说自己当不了端木江天的老师,但端木江天却一直尊敬地称他为老师,并把他的弟子当作了自己的师弟来对待。所以,他称云泽为云师弟。 “皇上,容我去看看吧,我与云公子探讨一番,或许能有所收获。” 沐青阳不再称端木江天为父皇,也不再自称臣媳,如今的她,已经不屑于再与端木江天虚与委蛇了。 端木江天点头,另招了名太监,带沐青阳去太子的玉清殿。 沐青阳转身朝门槛走去,端木江天传音入耳给她说了几句话。 “今番,厉赟轩的赤云峰虽受重创,但他隐藏在西域的势力却未能撼动半分,隐蔽处还不知有多少人听命于他,若他倾力与朕相抗,朕虽不足以必败,但也必将苦于对抗。” 沐青阳微抬起的脚,僵在半空,只片刻她便重重踏了下去,头也不回地跟着领路太监出门。 时至今日,端木江天还想着再利用她。 端木江天虽不知道沐青阳是浴火人,但却明白,她心甘情愿地愿为他守江山。明知会被利用,却依旧一如既往。他心中虽疑惑,但却宁愿选择再信她一回,有免费的劳动力可用,又何必要浪费。这是他精明的小九九,算计地一丝不落。 沐青阳匆匆赶至玉清殿,正欲穿过大殿去往后方太子寝宫,却与正往外走的嵘平和月儿撞了个正着。 乍见沐青阳,嵘平不由地面露喜色,他猛向前跨出一大步,顿在沐青阳眼前,“你没事吧?” 沐青阳心中着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没事,刚见过你父王吗?” 嵘平点头,面上喜色稍退,稚嫩的脸上闪过一抹寒冷的恨意,“云公子正看着呢,父王还没有醒过来。” “嗯,我去看看你父王。”沐青阳急急说着,绕过嵘平和月儿。 嵘平急忙扭头,对着沐青阳匆匆消逝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半个字。 玉清殿,太子寝宫。 为方便医治,太子与燕王被安排在了一间房子里,一左一右,各躺了一侧。 云泽照顾着太子,司南照顾着燕王。上午突袭赤云峰的时候,司南被留在了山脚,虽然因此逃过了一死,但是他望着此刻昏迷不醒的燕王,心中却比死还要难受。他宁愿自己上了赤云峰,也许那样会不幸丧生铁锤之下,但是也好过现在这般煎熬。 云泽瞄瞄太子,又瞄瞄燕王,面露纠结。 他很愁,也很害怕。 除了太子和燕王莫名其妙昏迷不醒令他愁闷外,他更害怕的,是太子身上的玄机会被人看出来。 端木江天信任他的医术,目前没有派御医过来,但是太子和燕王若还是昏迷不醒的话,他免不了会让御医来看看。若有人因此现太子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性命,他敢肯定,他脖子的脑袋一定会马上搬家。 闷闷地叹了口气,云泽埋怨地睨了昏睡的端木祁元一眼。正要伸手再给太子把把脉,却感觉到头顶光线昏暗了一下。 云泽抬头,见来者蒙着面纱,不露真面目,不由得蹙眉,抬眼往外看去,门外的侍卫和房间里的宫女太监们,依旧安静地站着,对来人没有半点回应。 心头登时有些诧异,云泽起身,正欲问,却被沐青阳抢了个先,“云公子,太子的状况如何?” 云泽心头一跳,这声音好耳熟。他歪头仔细打量着沐青阳,视线对手沐青阳露在外头的眼眸,眼底倏地闪过一道亮光,慌忙躬身对着沐青阳拜了一拜。 “见过侧妃娘娘。” 沐青阳略一颔,娥眉微蹙,“太子现在状况怎么样?” 云泽原本惊喜的心情,因着这一句询问,不由得僵了住。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沐青阳医术高,太子身上他动的那点手脚,她只需把把脉,便能看出来了吧。 “呃……”云泽结巴了,拢在袖子里的两手,微微蜷着手指,掌心虚汗连连。 “娘娘,借一步说话。” 云泽面露苦色,对着沐青阳扯嘴一笑,伸手指指后方。 沐青阳颔,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148 窥天珠的秘密 两人站定,云泽侧耳仔细感受,确定四处无人后,才垂下头,压低了声音道:“一月前,太子命我以金针悬命法为他续得半年健康体魄,如今太子已只剩不到五个月的时日了,而他和燕王究竟为何昏迷不醒,我诊治良久,却始终未能看出半点端倪。” 沐青阳嚯得抬头,眼底闪过一道冷光,“你说什么?金针悬命?” 金针悬命一旦用了,便无法半途终止。无论被用之人身体原来是否健康,还能活多久,一旦施用,存活时日一律化作半年。半年里,管保体魄强健。但是,半年时日一到终止,那人便会顷刻毙命,多一刻也没有! 云泽的头垂得愈低了,几乎是要压进胸膛里去,“太子执意如此,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云泽本就深觉愧疚,此番被沐青阳这么一反问,他心中越觉得难受。 沐青阳好半天都没有再说话。 云泽抬头,望着目露苦楚的沐青阳,心中紧痛的他,咬咬牙,“还有办法挽救的!火灵芝!只要找到火灵芝,太子殿下就有救了!” 可以起死回生的火灵芝,莫说是解毒了,要给端木祁元续命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可是沐青阳却怔住了。 云泽见沐青阳眼眸中流光辗转,以为她也不信这世上真有火灵芝,连忙急急接口道:“虽然大家都认为火灵芝是传说,可是,我却不这么觉得,我相信既然医书里提到过它,那么它就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只要用心找,一定会找到!” 沐青阳木然点头,未一言,朝外走去。 她先走到端木睿恒跟前,为他把了把脉,然后又走到端木祁元那里,也给他把了脉。 “娘娘,怎么样?你有什么现吗?” 云泽眼巴巴地瞅着沐青阳,眼底闪烁着殷殷期盼。 沐青阳垂眼摇头,“我怀疑是中毒了,西域之毒种类繁多,千奇百怪,除了比较有名的极乐安与冰芒外,有不少是世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不排除他们中了某种未知奇毒的可能。” 云泽闻言,眼底不由一黯,但面上又极快地换上了一副严峻的表情,“我也怀疑过,但是却无法验证,若是无从得知的奇毒的话,要解毒只怕更难。” 云泽说着说着,顿了顿,忽的原本黯淡的眼眸,倏地被点燃,“毒……冰蝉王!娘娘,您身上不是有冰蝉王吗?您的血连热毒这么猛烈的剧毒都压制得了,也许可以解了这毒也不一定!” 沐青阳漠然不语,只是苦笑。 云泽哪里知道,她身上的冰蝉王已经被取下来了。她的血现在和普通人的已经没有差别了。 “我身上的冰蝉王已经被取下来了,我会另想办法的,麻烦云公子暂时帮我照顾好太子,还有燕王。” 沐青阳说完,撇下一脸诧异的云泽,快步朝外走去。 行至九曲回廊处,她忽的止住步伐,匆匆抬头朝斜上方的屋崖望去。刺眼的阳光打进眼眸,引来灼灼疼痛,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高翘的屋檐崖角上,默默站了一抹墨黑。 清风吹得他衣衫混乱翩飞,丝肆意舞动。以阳光与蓝天为背景,衬地他瘦削的身板,清俊飘摇,恍若下一秒就会随风粉灭。 沐青阳心中一紧。 四下静谧无声,两人摇摇相望,视线相撞,难舍难分,一时间皆漠然无语。仿佛这天这地,只剩下彼此。 薄纱掩盖住沐青阳颤抖的双唇,却遮不了她眼底渗出的泪水。她匆匆别开头去,步伐加地愈飞快。 下了回廊,忍不住往后瞥去,那抹墨黑依旧石像般端立在高空。 沐青阳急忙垂头,脚下一阵生风。但微红的眼眶与紊乱的心跳,却使得她脚步一阵踉跄。 尹辰逸,谢谢你的不离不弃。如果上天慈悲,果真愿意庇护你我,那么,你我很快便可修成善果。相信我,很快…… 沐青阳急匆匆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御书房。 等太监通传过后,她才得以进去,正欲向端木江天请安,却扫到左方下处坐了一个人。 沐青阳顿了顿,继续行礼,“拜见皇上,拜见谷王殿下。” 端木乾瑾撑住手柄,正要探身站起,却听见端木江天的声音突兀响起,他只得又坐了回去。 “免礼平身,有事?” 沐青阳点头,不看端木乾瑾,只深深望着端木江天,淡淡道:“事关重大,想与皇上单独谈论。” 端木江天挑眉,视线一转,落向面色铁青的端木乾瑾,“老六,你先回府吧,好生歇歇,今日辛苦了。” 端木乾瑾郁郁起身,对着端木江天躬身拜了一拜,才绷着脸离去。退出房门的瞬间,以一种莫名阴沉的眼神扫了沐青阳一眼。 沐青阳微怔。房门关闭的轻微“嘭”声响过,端木江天适时咳嗽了一声,“咳——什么事?” 沐青阳缓过神来,换上一副冷峻表情,右手一扬,将一枚火红色的铁牌子出示给端木江天看。 “这是什么?” “浴火令!”沐青阳轻触开关,浴火令上显现出“浴火”二字。 端木江天挑眉,神色古怪地望了望沐青阳,又望了望她捏在手上的浴火令。 “我之所以告诉你我的身份,只是想和你约定一件事。” “何事?”端木江天端视着沐青阳,闲闲向椅背靠去。 “我是浴火人,我出谷的使命即是为了维护天下太平,所以现在除去厉赟轩乃是我的要任务。而你,要守住你的江山,必早想除之而后快。因此,你我目的相同。我有办法可以保证消灭他的实力,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端木江天找了个舒服的坐姿,两眼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什么办法?什么条件?” 沐青阳冷哼,“窥天珠。” 不需要说得详细,只这三个字,便足以使端木江天动容。他脸上突变,僵直了腰板,浑身爆射出威严的气势,漠然无声地盯紧了沐青阳。 窥天珠是一把钥匙,打开卫家宝藏的钥匙。卫家的宝藏,埋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里面除了金银珠宝以外,还有具有起死回生功效的仙草火灵芝。火灵芝会在那里面,世人甚少知晓。 但世人之所以对窥天珠的秘密趋之若鹜的原因,不是因为财宝,也不是因为火灵芝,而是为了里面的另一个东西:五千玄铁巨人。 那五千玄铁巨人据说乃是百年前,卫家先祖制造的,它与普通机关兽不同,其铸造工艺强出其百倍,表面铁皮刚硬无比,刀枪不入,威力非凡且奇巧莫辨。一个玄铁巨人,可以变幻数十种造型,每一种造型都持不同武器,任操控者自由支配。剑,刀,枪,斧,铁索,弓箭……所有武器,五花八门,皆能变幻。 虽只有五千数量,却拥有惊天动地的威力,每一个玄铁巨人都可以以一敌白,敌千!所以这便成了所有政治家,军事家最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它们比世上任意一种力量都要恐怖。 “告诉你实情吧,太子命危,非火灵芝救命不可。而火灵芝就在那里面,若要打开那个地方取火灵芝,必然也会将别的东西一并曝光。我的条件就是,你想要的那些东西,你可以用,但是,在除去厉赟轩后,你必须把它们都销毁。如此,你可否答应?” 端木江天眯眼,精锐的暗芒在他眼底流转。他并未回答,而是反问:“你是卫家人,卫家守护了上百年的秘密,你就轻易地这样说出来,难道不怕祖宗怪罪吗?” 沐青阳面色淡然,缓缓吐字,“你错了,我先是一个浴火人,而后才是卫家人。” 端木江天不知道,其实卫家本就属于浴火,它不过是浴火放在世间收集消息的机构罢了。七年前,它之所以会被他轻易摧毁,不过是为了顺应天命罢了。这百年来,它展地太快太强大了,而浴火又怎么会允许它眼皮底下,出现一个足以威胁皇朝的机构。所以,它灭了,他未下多大的力气,它便灭了。 端木江天蹙起眉心,有些烦恼地拿手捏了捏,“朕若事后不销毁那些东西呢?” 沐青阳摇头,“邪气与煞气太过浓重的东西,留在身边太久,最终只会害了自己。” 端木江天沉默了,他扣住龙椅的把柄,垂目深思。 良久,才沉声问道:“火灵芝一定可以救得了太子,是吗?” “是!” “嗯……” 端木江天闭眼,然后又倏地睁眼,凝向沐青阳,“如此,朕答应你。” 入夜,晴,无云,星空璀璨。 沐青阳懒懒趴在窗檐上,仰面望天空。 明月边上有一颗小小的星星,忽明忽暗地闪着光,柔弱纤美,摇摇欲坠,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越看却是越叫她心生怜惜。 沐青阳低叹一声,情不自禁地冲着那颗星星伸出手去,食指轻轻撩拨着,像是在抚摸它微弱的光芒。 忽的,那颗黯淡纤弱的星星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倏地一晃,极快坠落,向着斜下方飞射去。尾部拖着长长一条白线,恍若垂死前的无声挣扎。 沐青阳心尖一颤,下意识地握手要抓住它,可是它却从她指缝间哧溜滑走,只片刻,便陨落不见。 沐青阳惶惶然垂下手来,心中莫名地觉得憋闷,一股沉厚的气压憋在胸间,痛闷难抑。 149 太子薨 捶胸起身,沐青阳微揉眉心,正要上榻歇息,一名宫女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噗通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娘娘,太子薨了……” 沐青阳哗的转身,宽大的袖子甩开一个大弧度,将她身旁的一只瓷瓶扫落在地。 “哐!”瓷瓶碎烂成渣。 她嚯的跃到宫女面前,声音严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宫女双肩垮塌,颤颤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娘娘,就在适才,太子薨了……” 沐青阳不再说话,龙卷风似的刮出房去。 不,不可能!下午还好好的人,怎么到了晚上就突然间没了呢! 一定是宫女弄错了!一定是的! 沐青阳提起裙摆,飞快地朝太子寝宫跑去。 未到门口,便听见一片杂乱的声音。有哭泣声,有叫骂声,也有呼号声…… 她急慌慌止步,腿脚虚软地直颤。刚走到门口,便听见端木江天出一声悲吼,嘶哑悲愤的呼喊声,震抖着在耳边回旋萦绕,几乎要穿透耳膜,直达人心深处。 沐青阳身子一颤,脚下趔趄了一下,几乎要绊倒在地。一只手及时从一侧伸出,搀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 沐青阳顾不得说谢谢,甩开那只手,就要往里挤去。 端木乾瑾皱起眉头,“当心一些,人多,别挤坏了身子。” 沐青阳根本不搭理他,兀自费力地拨开人群往里挤。 等她趔趔趄趄地走到太子跟前的时候,端木江天正抱着太子的身子哭泣。 这个威严肃穆的皇帝,在痛失爱子之后,所有的脆弱与沧桑瞬间爆,整个人俨然苍老了十岁,彰显出一个半百老人,白人送黑人的所有痛楚。 而嵘平及太子的其他几个孩子,还有一些妃子们,则和太子妃一起跪在脚踏边,呜咽哭泣。 沐青阳左右一看,云泽并不在,而地毯中心,却无故摊了一块殷红的血迹。 那血极有可能是云泽的,以端木江天的性格,云泽肯定被他处罚了,也许现在已经被押到地牢去了。 眼皮陡然一颤,沐青阳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伸手指住端木江天喊道:“把他放下来!他没死,我有办法救他!” 端木江天嚯的抬头,满是血丝的眼睛,划闪着野狼般的狠厉,他的声音抖得厉害,“你说什么?” 沐青阳双目湿热,两行清泪顺着颧骨滑落,“放他下来,我能救他!” 端木江天呆愣愣地直点头,手忙脚乱却轻柔万分地将端木祁元放倒在床上,蹒跚着后退了好几步。(.) 沐青阳顿了顿,按捺住飞跳跃的心跳,哆嗦着手指按上端木祁元的手腕。无论指尖传来冰冷感,还是毫无起伏的脉搏,都让她心神剧颤。 “让所有人都出去,人太多,我不好施救!” 端木江天连忙照办,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门被严实关起,屋内只剩下依旧昏迷着端木睿恒,已经死去的端木祁元,端木江天和沐青阳。 人群一散尽室内,温度便陡然下降。沐青阳打了个激灵,只觉脚底簌簌窜上来一股阴凉的寒气。 她放下端木祁元的手,撑着腰对站起身来,艰难地别开脸去,不敢直视端木江天面上浓厚的希翼。 “听我说,皇宫里绝对有内奸,我们必须将他找出来。” 端木江天眼角依旧带着泪,但因悲伤过度而混沌的双目却因为沐青阳的这句话,忽的一凛,恢复清明。 清明过后却是阴沉的黯淡,他明白沐青阳的意思了,她救不了他的儿子。 庄重与威严重新回到端木江天身上,他站直了身子,闭眼仰头,虽然心中已经不存希望了,但他还是固执地问道:“你能救活太子,对吗?” 沐青阳晃了晃身子,声音压得极低,“皇上,我不能。我是医,不是神,太子已经走了。” 端木江天哑声失笑,高大的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你要怎么找内奸?” “只要说太子没死,他一定会再动一次手,我们只需守株待兔。” “唔。”端木江天漠然点头,“你去安排吧。(.)” 语罢,他艰难地抬脚朝外走去,门吱呀一声打开的瞬间,沐青阳忍不住别开了脸。 沐青阳将太子用被子盖好,然后又命人将燕王搬到别屋去住。 她对众人说太子已经没事了,刚才只是一不小心岔过气去了罢了,她已经救醒太子了。 众人面上表情各异,但都表示出很是欣慰的表情,见端木江天率先走了,便也陆陆续续散了开去。只有嵘平和太子妃固执地留了下来。 沐青阳只得告诉他们太子需要静养,刚才就是因为房间里人太多了,才导致他呼吸不顺,岔过气去的。 如此反复说了好几遍,那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此时已是一更天末,二更天未到。 沐青阳布置好一切事宜后,又呆了一段时间后,才默默离开。 风动,月走。 三更天,静悄悄到来。 一抹漆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避过巡逻的侍卫,轻车熟路地翻进太子寝宫。 脚尖轻盈点地,看身形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孩,黑影无声地走近床榻。 均匀的呼吸声,缓缓起伏的被子,无一不显示着,被子底下的人还活着。 一抹寒光闪过,黑影倏地举手,指缝间扣了一枚冷光四射的毒镖。手一扬,毒镖就要出手。 电石火花的一瞬间,原本安静熟睡着的人,噌一下弹坐起来,撑起被子在空中一个旋转,当头飞罩向黑影。 黑影惊慌失策,急忙侧身躲开,飞快朝门口扑去,才跑至一半,门却从外被撞了开,一溜持着火把与刀剑的侍卫赫然出现。 “哼!”玄风冷哼,撇了被子,跳下床来,二话不说,挥剑刺向黑影。 黑影狼狈招架,没过几招,手里的兵器就被挑飞去,再接着又被玄风一剑刺中了胸口。 “噗——”一口血呕在面巾上,黑影趔趄着后退,还未站定身子,胸口又受了一掌,当下便飞射了出去,软到在地,好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门口的侍卫层层退开,一抹明黄色从中间穿过人群,走到黑影跟前,掌风一击,扫开了黑影面上的面巾。 “是你!”端木江天面色刷得染上一层铁青,眼前这个垂死的内奸,居然是嵘平身边的小宫女月儿! 刀月颤巍巍地坐起身来,视线落向缓缓走进屋来的沐青阳,嘴角上挑,逸出一抹嗤笑。 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罢了,论心机论城府,到底还是不足。不过没关系,今日这一局,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那太子铁定已经死了! 白日里她随着端木嵘平一起来看太子,她亲手下的必杀的毒药,她敢确定,太子铁定已经死了! 太子死了,她的任务便完成了一半,只可惜司南看得太紧,她还没来得及再对燕王下手! 刀月收回视线,仰头望向面色不善的端木江天,嘴角下垂,露出不屑的表情,“你永远都斗不过我们主上的!” 语罢,面露痛苦,嘴一张,喷出一口黑血来,竟是吞毒自尽了。 端木江天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一抹白影忽的从门外扑射进来,二话不说,扬起手里的剑就刺向已经咽了气的刀月。 一剑,又一剑,了疯似的刺。 刺得血肉横飞,鲜血四溅。 嵘平咬着牙,目露凶光,满脸杀气,“厉赟轩!厉赟轩!” 他不断地嘶吼着,双眼布满血色,神情几近癫狂。 沐青阳眼眶湿红,内心直颤,扑上去一把死死按住他,“别这样!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冷静下来!嵘平……你不要这个样子!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 沐青阳双手牢牢圈紧他,无论他如何咆哮怒吼,只是不放。 嵘平挣扎了一会儿后,终于慢慢安静下来,沐青阳颤颤看向他,却现他双眼泛红,竟是伤心欲绝地流下泪来。那泪水翻滚的眸子里,隐约还闪动着一抹悔恨。 是啊,刀月是他的婢女,若不是他太过信赖刀月,也不至于给了刀月可趁之机。 沐青阳身子一颤,心里因为他的眼泪,狠狠地被刺得一阵悸痛。 至真八年六月初,苍云太子端木祁元薨。享年三十一岁。 昏暗的灵堂后,端木祁元安安静静地盛装躺在木榻上,头朝西,脚朝东,头前摆了一盏灯油,屋内唯一的光亮就来自于此。他的妃子们跪在灵前,呜呜地悲泣,嵘平全身缟素,跪在一侧,表情木讷。 这已经是守灵的第三日了,沐青阳虽怀有身孕,但却日日都未缺席。 脚步声沙沙靠近,沐青阳与嵘平相对而跪,闻声,皆徐徐抬头,瞄向门口。 端木江天身上披了一件白褂,缓缓踏进来,眼神涣散,神色委顿地望着端木祁元的遗体。 沐青阳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垂下头去。 良久,面上忽的拂过一道冷风,头顶响起一道生冷涩硬的声音,“准备一下吧,七日后,我们就启程。” 七日?七日后是太子下葬皇陵的日子。沐青阳愕然,匆匆抬头,端木江天却已经朝外走去了,只留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无比地苍老忧伤。 还未回过神来,忽听对面的太子妃出一声厉声哭喊,竟甩开扶着她的两名宫女,冲过来一头撞在棺木上。 随着那一声沉重的“砰”响,她身子软软滑倒,殷红的血从她额头汩汩冒出。 沐青阳四肢僵硬,直愣愣地看着,竟现自己连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了。脑袋里嗡嗡直响,眼前晃动的尽是太子妃那张惨白如雪的脸孔和一地殷红如砂的鲜血。 她记忆中那个温婉沉默,观之可亲的太子妃,在她脑海中碎成粉末,轰然炸开。 登时头痛欲裂,神智陡的混沌。疲劳三日的沐青阳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现四周的光线阴沉沉的,窗外的云层压得很厚。她呻吟一声,翻动身子。 才翻了半个身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猛的弹坐起来,掀了被子,匆忙下地,套上鞋就往外跑。 屋里守夜的宫女,听到异响,浑浑噩噩地抬头,迷迷糊糊地往外床上瞄了一眼。见床上已经空无一人,顿时心中一懔,睡意全无,慌忙起身,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寻人。 150 这是报复 沐青阳趔趔趄趄地跌进灵堂。(.) 正好看见嵘平身子晃了晃,慢慢躬起腰,跪伏在了地上。他肩头颤动,虽然听不见哭声,但任何人都明白他此刻定是在哭。 沐青阳抿紧唇瓣,踉跄着奔上前去,哆嗦着抬臂抱住他:“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嵘平浑身剧颤,偶有哽咽之声,却硬是强撑着没有放声哭号。 沐青阳红了眼眶,担心他郁结于心,会更加伤身,忙不迭地嚷:“你哭出来!你哭出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求求你哭出来——” 嵘平依旧埋着头不声响,似乎未有听见沐青阳的话,沐青阳却再也抑制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泪眼朦胧,神思恍惚间,忽然听见一个透着愤恨冰冷的声音说道:“我要灭了他!我要他生不如死——” 沐青阳心神一懔,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怀里的少年却已然挺直了背脊,冷峻苍白的脸孔上燃烧着强烈的恨意,“我要他……血债血偿!” “嵘……嵘平……” “青阳……青阳……”嵘平骤地转身一把抱住沐青阳,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冰冷僵硬的瘦弱身体在微微颤抖,“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已经没有了父王,没有了母妃……我再不能没有你……” 沐青阳神魂俱碎,痛彻心扉,一瞬间竟是没有觉他对她的称呼已然生了改变。她搂紧他,心如刀绞,温热的泪水润湿了他肩头的衣衫。 “不要离开我!不要……” “我不离开你!我不离开你!” 沐青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怀里受伤的少年,只好喃喃着许下承诺。哪怕她知道她不一定做得到,但是她还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再让嵘平受挫。 他贴身的婢女受命于厉赟轩,害死了他的父王,进而逼死了他的母妃,害得他痛失双亲。这种被身边亲密之人出卖带来的刺痛,怕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 “啊……青阳!”嵘平猛地伸手抱住了沐青阳,终于呜咽着哭出声来,眼泪落在沐青阳身上,慢慢地湿透了她的肩膀。 沐青阳咬牙,眼眸中徐徐爆射出一抹狠厉。 厉赟轩啊厉赟轩,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端木祁元! 只是沐青阳又何曾站在厉赟轩的角度考过他的感受,端木江天言而无信销毁了厉群峰的头颅,他又如何能不悲愤怨怒,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定是要毁了端木江天心爱之物来消心头之恨的。 杀死端木祁元,便是他对端木江天的最阴毒的报复。 烛火颤跳,火光朦胧。 昏黄黯淡的光线下,偌大的一个御书房里,只有一抹苍老的身影,独自垂泪唏嘘。 端木江天无声地在龙椅上坐了很久,很久…… 高大的身板弓弯着蜷缩起来,双肩垮塌微颤,以往清明威严的虎目里,浊泪盈眶。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第一次感到无力与悲恸。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却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 他颤着手抚摸着雕刻着九龙腾飞的椅背,嘴唇哆嗦着,从喉咙里逸出一声呜哑的悲吟。 权势,皇位,尊贵,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他阴谋算计了大半生,保住了江山又如何,痛失所爱的锥心苦楚,这一世都无法磨灭。即是是寿终正寝,他也将含恨而终。 值不值?这一切到底值不值? 眼睫剧颤,豆大的泪水吧嗒闪落。 “皇上……” 洪公公弓着身子,轻声在门外请示,“玄诤大人求见。” 端木江天匆匆抬手揩去眼角泪渍,身子一板,坐得端正,“进来吧。” 轻微的吱呀声响过,一身漆黑劲装的玄诤低头进屋,躬身下跪请安。 “起来吧,人找到了吗?” 垂着头的玄诤,掩在阴影下的嘴角,倏地邪邪一挑,缓缓站起身来。 “回皇上,找到了,只是……”玄诤顿了顿,抬起头来凝望着端木江天,“她的要价有点高。” 眉梢一挑,端木江天直视玄诤,沉声问道:“多少?” 玄诤不说话,抬手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万两?” “不!”玄诤钩唇,狭长的凤眼里,划过一道锐光,“是一千万两……”他又顿了顿,嘴角弧度钩地愈邪魅,“黄金!” 端木江天背脊微僵,面色阴沉莫辨,“好大的口气!” 玄诤浅笑,挥袖在眼前一扫,手臂落下的瞬间,已经换了一张脸。 端木江天虎目微眯,一抹讶异一闪而逝,“百面娘子果然好本领,朕都被你糊弄过去了。” 百面娘子莫离邪魅一笑,再一挥袖,又变了一副女子的模样。杏眼含笑,腰肢纤纤扭动,樱唇微启,一个尖细妩媚的声音从舌尖吐出,“现在陛下还觉得莫离的口气大吗?” 端木江天冷漠掀唇,“事成之后,才有定夺。” 语罢,挥袖一扫,桌上一只装着金条的盒子,直直飞向莫离,“先给你三百两,若事成,则再给七百两,若事不成,你的小命就危险了。” 莫离直勾勾地盯着装黄金的盒子,眼露贪婪,一个飞纵,幽灵般一闪而过,长臂灵活一捞,抱了盒子,飞闪动着后退。 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变万化毒娘子,因有变幻外貌的本领,便总幻化成他人模样,行一些苟且之事。**掳掠,烧伤抢劫,无恶不作,出道不久便在江湖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成为人人唾骂的**盗贼。 但其轻功了得,一身易容之术又使得风生水起,常人根本奈何不得。直到三年前端木睿恒费了好大劲儿拿下她后,江湖才重复平静。 被抓之后,她一直都被关押在地牢深处,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慢慢将其遗忘了。此番,因着端木江天看重了他的特技,才将她从死牢里挖了出来,使其重见天日。 她没有别的喜好,唯一对黄金情有独钟,算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莫离掀开盒盖,满满一箱子的黄金,整齐地排列着,爆射出璀璨的金光。她两眼瞪直,登时激动不已,捧起一块金条就凑嘴亲了上去,嘴角流出的哈哒子顺着下巴嘀嗒淌下。 “嘻嘻,多谢陛下!” 莫离两眼亮晶晶一片,语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空气中,尖细阴森的声音飘荡在半空。 “只要射信号弹,莫离随传随到!” 端木江天垂眼一扫,桌面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三四个珍珠大小的钢珠。 七日过尽。 在送太子入皇陵回来的路上,一支小队伍,悄悄脱离了大队。 这支队伍约莫百人,除了端木江天与沐青阳以外,其余全是大内侍卫高手,人均一骑,皆面色严峻地埋头拼命赶路。 铁骑踢踏落地,尘土飞扬,他们穿绕过一片葱翠的竹林,继续往东面骑去。 竹林幽深处,有一人一马,静默独立,斑驳的竹影恰到好处地掩去了他们的身影。马背上那道清秀身影着了一身正统的侍卫服,下半边脸罩在铁护下,装束与端木江天手下的侍卫如出一辙。 在一片翠绿的竹叶映衬下,高坐马背的他,显得尤为清新俊逸。他缓缓抬头,对着人群中的沐青阳展颜微笑。然后轻抽马鞭,悄无声息地混入,跟在队伍后面。 百人骑队马不停蹄地赶了三天,在第四日傍晚时分,赶到了乌云山山脚。 沐青阳翻身下马,走到端木江天马前,仰面道:“皇上,到了。” 语罢,她眯眼,视线上移,将雄伟壮观的乌云山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 端木江天顺着她的视线凝向乌云山,视线在乌云山依旧积着雪停留了片刻,眉梢微挑,沉声道:“莫要告诉朕,东西在乌云山上?” 沐青阳两眼一弯,面上的淡笑在面纱的遮盖下,若隐若现,“是啊,是在山上。” 她话音未落,忽的,上空盘响起一声惨厉的呼号声,那声音悲怆凄恻,借着翻卷游走的细风,在空气中边传播边丝丝须须地撕扯拉裂开,带来震弦般的颤动。无端叫人脚心微寒,心生恐惧,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灵兽嘶号? 侍卫们拉扯缰绳,稳住座下惊慌乱窜的马,四下张望着,面露惊诧。 端木江天下得马来,盯住镇定如常的沐青阳,“乌云山是禁山,上山者从来有去无回。” 沐青阳笑,“嗯,没错,走大道肯定是不行的,咱们走小道。” 语罢,她率先朝乌云山走去。其实,乌云山上并没有什么灵兽之类的神奇东西,有的无非就是一大堆的机关阵和陷阱,是卫家先祖为了保护卫家宝藏而布置的。 沐青阳走近乌云山,左右看了看,直接走向山体东面光滑的峭壁。由于年数久远,峭壁底下长了一堆杂乱不堪的灌木与藤本植物,戎戎葱葱地覆盖了好几米高的峭壁。 沐青阳目测了一下距离,开始扒拉这些顽固因子,在侍卫们的帮助下,费了好大劲才整理出一小块干净的面积。她伸手拂去壁面上的灰土,四个黯淡的朱红色大字缓缓呈现在众人眼前。 天下太平。 端木江天眉梢轻挑。 沐青阳未出声,闭眼回想了片刻。伸出手来,以食指顺着天字向下,划了一道直线,将四个字连成一条直线,然后又在太和平两字间横画了一条线。像是在画一柄简易的宝剑,纵为剑体,横为剑柄。 这一纵一横划完后,她才轻声低吟,“纵为天,横为地,中心为人,天下太平。” 语毕,她抬指,对着太字底部的点按了下去。 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峭壁震颤着抖落一地灰土,太字那一点徐徐凸起,点中间却陷下去一个小凹槽。沐青阳扭头,对着端木江天摊开手,“窥天珠拿来。” 端木江天自然照做。 沐青阳捏起窥天珠塞到了凹槽里,然后飞起身,急急向后退去,“大家闪开一些!” 151 深洞藏宝 “嘎吱――嘎吱――”声轰隆响过,原来平整的壁面,噼里啪啦地裂开几道缝,缝隙越来越多,慢慢呈现出一个拱门的形状,尘土沙沙滑落,拱门缓缓向里凹陷,愈来愈深,渐渐露出深邃的一个黑洞来。[] 沐青阳挥了挥手,将脸前满是灰尘的空气赶走一些,眉心微蹙,语音微冷,道:“好了,打开了,进去吧。” 说着,她拿过一支火把,率先打头弯腰进了拱门。 端木江天毫不迟疑地紧跟上去,反手向后招了招,示意所有侍卫跟上。 拱门后是一条阴郁的甬道,漆黑而寒彻,一踏进这块寒冷,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这里面实在是太过阴气森森。 不知从何处透过来不知名的兽类遥远的,忧郁而悲哀地嘶吠着,还不时地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悲叹声。这条甬道的寂静,差不多全给这些交错的声音碎裂了。 冷飕飕的阴风前后贯穿而过,晃得众人手中的火把像鬼火般跳动着,忽明忽暗。 湿闷的空气如同一个黑色的罩子,罩在人的头上,是那么沉重而且狰狞,蝙蝠成群地从上方顶部低垂下来的尖短石柱中窜出,张开黑色的羽翼吱吱地飞着,有时几乎要扑到人的头上。 甬道两面的墙壁浮现出一片片诡异的黑影,动也不动地印在表面上,像怪物摆着阵势。 众人屏息,小心翼翼地朝前移动,时不时惊恐地抬头扫望四周一圈,总感觉好像有一只黑手从身后向头顶伸来…… 沐青阳皱眉,加快了脚步,提高了声音道:“大家别惊慌,这里没有危险。” 这时最后一个侍卫才刚刚跨过拱门,他手心里攥着一抹金光,趁众人不注意,将那抹金光塞到了腰带里。拱门似乎有灵犀一般,随着他的迈入,咯吱响着,缓缓阖上。侍卫轻轻“咦”了一声,眉梢一挑,脚尖一勾,踢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块卡在缝边,拱门硌到石块,咔嘣顿住,留了条不粗不细的小缝隙。 甬道不是太长,大约两百米左右,沐青阳一提快度,穿过甬道的时间便大大地缩小了,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走到了尽头。 依旧是个半圆形的拱门,但这边的拱门没有石门阻拦,而是自高处垂落下厚厚一排粗藤蔓来,做了面厚重的天然帘子。 沐青阳暗暗调整呼吸,她能感觉到她身后的端木江天正用他鹰一般凛冽的双眸,来回扫视眼前的藤蔓帘。 伸手猛地一撩,视线豁然开朗。 一道耀眼的金光华丽丽地扑射出来,刺得眼睛钻痛,站得比较靠前的几个人都禁不住抬臂挡住视线,藤蔓后到底是怎么样一副场景,一时间,谁也看不清。 沐青阳站得最靠前,当仁不让地接受了最强烈的冲击,两眼火辣辣一痛,她不由地蹙眉,干脆把额前的面纱往下一拽,蒙在眼睛上充当临时滤光器。再眯眼瞅去,忍不住呼吸微滞。 甬道后面竟然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空旷的大山洞,前后相通,大约有一个小型操练场地那么开阔,平整的地面上井然有序地囤积着一座又一座的金山银山珠宝山,还有各式精美兵器和世间罕见的大批奇珍异宝。 沐青阳目瞪眼呆地望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心绪一整,眉心褶皱却不由地加深了几分。打小她就知道卫家很有钱,但不知道竟然会这么有钱,这满满一地的财宝,怕是比端木皇朝的国库都要富裕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身后的人们也都适应了爆强的光线,望着眼前的情景,俱是忍不住连连吸气。 沐青阳忽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帝王虽不缺钱,但是又有那个帝王会放过一座堪比国库的金山? 心中一紧,她缓缓侧头偷偷瞄了贴她最近的端木江天一眼,入目的阴沉森冷惊得她背脊抽痛,一只脚没落好,拌扭着向前跌了几步。 为稳住身形,她不得不支起手肘抵在墙上,凹缺嶙峋的墙面犹如黏糊的鱼皮一般冰冷湿滑,只贴了片刻,她便浑身激灵着胃下直泛呕。 慌忙扶墙站起,一回头,见端木江天正弯腰钻过拱门。他大刺刺地往财宝堆中一站,两眼一眯,眼底暗光流转,视线成顺时针顺序溜走,最后停在了沐青阳身上,深邃暗沉的瞳孔里幽然一片,恍若浩瀚的宇宙般,叫人窥探不到半点心思。 沐青阳惊惧地别开脸,视线扫向头顶,眼底又是一阵钻痛。难怪这屋内光线这么明晃晃的,原来除了金银珠宝的璀璨光芒外,还有嵌在山洞顶部的夜明珠的功劳! 满满当当一整个顶篷全是夜明珠,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比星空还要烂漫。每一颗都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划闪着幽绿森冷的亮光,出朦胧氤氲但却冷冽异常的光芒。 沐青阳骇骇移开视线,趁着众人都沉浸在财宝世界中徘徊的时候,悄然往山洞的另一头走去。 这一处是财宝,下一处就该是火灵芝了。虽然太子已经死了,但是燕王却没有,出谷之前她曾答应过姑姑,会保护她的儿子。所以,她一定要救燕王,火灵芝就一定要拿到。 沐青阳才走出几步,端木江天就察觉到了,他冲着周边的几名侍卫一打眼色,迈着大步跟上沐青阳。侍卫们接到命令,连忙无声地提醒自己身边的哥们,谁也没有再看满地宝藏一眼,齐刷刷地跟着端木江天朝山洞底部走去。 穿过大山洞后是一条蜿蜿蜒蜒的羊肠小道,不比刚才那条甬道黑森,这条路是露天明朗的。 沐青阳在小道中部止步,眯眼仰头望向面前的峭壁。只见峭壁上约莫百丈高的地方隆出了一小块土堆,土堆上盘踞着一抹晕染红光的暗红色,正是火灵芝。 嘴角微翘,沐青阳轻点脚尖,如矫健的灵雀般一跃攀上了石壁,抽出腰间的剑飞一斩,割了火灵芝衔在嘴里,重新跳回地面。 端木江天自然也看到了火灵芝,面色一沉,眼底冷光乍现,面上肌肉扭曲着紧绷。火灵芝,那本来是要用来救端木祁元的! 他攥了攥手掌,闭眼深深喘息,颀长伟岸的身板微不可见地晃了晃。 沐青阳收好火灵芝,贴近峭壁左右仔细看了看,上面并无玄机,没有字,没有孔道,也没有看似像机关开口之类的凸起,就是最普通的一面石壁,但是路到这头已经没有了。难道这是一道不可跨越的结界?那么通道在哪里?五千玄铁机关人不在这里吗? 沐青阳困惑了,上下来回走了好几趟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来,父亲只告诉过她开启石门的诀窍,却没有细说五千机关人究竟在哪里,这下该怎么办?该上哪里找? “奇怪,这个石壁似乎是封死了的。” 沐青阳皱了皱眉头,看向端木江天,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了拍峭壁。 端木江天龙颜不悦,面色昏沉冷峻,嘴唇子动了动,还没等他说点什么,眼底却是倏地染上了一抹诧色,惊惧地望着沐青阳身后,噔噔噔后退了几步。 沐青阳面露惊异,缓缓转身,稍稍往后瞄了一眼,眼珠子便陡的瞪得溜大,低喝一声,手忙脚乱地扭头就跑。 原来刚才被她无意地拍了几下的峭壁,居然咔嚓咔嚓响着轰隆塌陷下去了。原本只是颤巍巍地往下滑落坍陷,虽然尘土如漏沙般往跌落,但声音却不大,但慢慢地却是像一面悬在墙上的镜子,被人无故投了一块石头般,“哐嗤”轰然炸裂开来。 登时一阵地动山摇,地面左摇右摆着颤晃不已,四射的土石铺天盖地地当头笼下,所有人都惊惧地连连后退。躲得开崩落的大石块,却逃不开漫天扑落的尘土的洗礼,谁都不能幸免地蒙了一脸一身的黄土。 好半天,这惊天剧变才默默收场,狼狈趴倒在地的人们,一个个皆化作了泥人,一面咳嗽,一面费力地爬起身来。才站直身子,大家就都沉默了,傻愣愣地盯着峭壁塌落消失后背后的情景,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沐青阳离得最近,蒙的土石最多,只有她还半倚在土堆边闷闷咳嗽不已。厚重的咳嗽声沉闷如夏日闷雷,一击一击,打在空气里,绵绵不绝地传出去很远。 她随意挥手扫了扫眼前浑浊的空气,一把扯下兜满尘土的面纱,这才令呼吸得到了释放。深深吸了几口气,扶住膝盖站直身子,先要做的就是回头去看看,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这一回头,沐青阳也不免呆楞住了。 峭壁塌陷之处呈现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沟,深沟之后乃是一座比适才储藏宝藏的山洞还要大上一倍的巨大山洞。 山洞里储放着的是…… 玄铁巨人! 满满当当的五千玄铁巨人! 原来,这就是玄铁巨人…… 左右无遮拦的山上风极大,风沙打着卷胡乱飞扬,迷人眼目。沐青阳忽的一阵炫目。 玄铁巨人,纯粹精铁铸造,高一丈,宽三尺,高大威武,力量无穷。绚丽的银白色在昏暗的暮色下晕染着一层淡淡的胭脂红,五千钢铁巨人威风凛凛地昂而立,五十人为一行,百人为一列,浩浩荡荡排了数千平米。 风声呜咽,卷席着昏黄的尘土,叱猎猎扑打在无声排站着的玄铁巨人身上,沙土摩擦铁面出细微的擦擦声,刺得人耳膜一震。 端木江天仰面爆出一阵狂傲的豪笑,豪笑声顷刻止住,但他脸上的狞笑却没有消褪,如大鹏展翅般骤然腾空跃起,一下子跨飞过深沟,踏到储放玄铁巨人的山洞里。 他双手背在身后,眯眼打量着这即将属于他的最强力量,整个人不由得爆射出无比意气风的威严气势。 152 卑鄙 沐青阳抬头望了望天,他们到的时候是傍晚,现在这个时候太阳正慢慢往下坠,天边的火烧云正愈演愈烈,那铺天盖地的暗红,无端叫人心里一阵凉。 她扑了扑身上的尘土,瞄了一眼端木江天,身子一轻,也跃过深沟,跨到对面。 这些玄铁巨人虽然现在看上去很有气势,但是却是不会动的,也就是说它们还是一堆死物,要它们动起来为端木江天卖命,还需得找到操控详解图。否则,它们看起来再高大威猛也没有用,说得难听点,不过是一堆庞大的废铜烂铁罢了。 沐青阳撇撇嘴,绕着四周开始寻找,玄铁巨人都在这里了,图纸应该不能藏得太隐蔽才对。 她边走边用手细细摸着壁面,感受手底的触觉变化。摸着摸着,突的挑了挑眉梢,曲起食指在壁面上左右顺移着扣起来,响声由清脆变为沉闷的瞬间,她顿住手,举起手来猛一掌拍了下去。 石面碎裂开,露出一个布满尘土的凹槽,拂去尘土,一块羊皮纸赫然显现。 沐青阳钩了钩嘴角,正欲探手去拿,一道红光凌空射来。 “劈啪”一声,沐青阳飞收回手来,一根火红色的鞭子正好打在凹槽上,羊皮纸被抽打地弹跳了几下,表面的灰尘被扫得更加干净。 沐青阳大骇,嚯得扭头,入眼的果然是那抹妖艳的火红色! 未等她有所动作,红鞭又是急遽一抽,羊皮纸被卷带着弹飞到半空。 沐青阳急忙抬头,正要腾空跳起去抓羊皮纸,一抹明黄却抢了个先。明黄与赤红在半空交撞,互相对击一掌,谁也没有机会抬手去抓盘旋着掉落的羊皮纸。 “噗噗——”端木江天的侍卫登时接二连三地跳过来,他们一跳过来,原来站着的地方就立即被另一只队伍占了去。 斩风领着数百黑衣人,站在羊肠小道上,将一条窄窄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两队人马临面相对而站,各自拔了兵器指着对方,气氛瞬间紧张,浓烈的杀气在四周萦绕,腾腾回旋,不断加厚。 沐青阳暗暗咬牙,趁着端木江天钳制住厉赟轩的时机,急忙跃起至半空,探手要去抓羊皮纸。 指尖刚好触及纸面,不知何处扑射过来一柄飞刀,刀锋擦着沐青阳的面颊斜飞过去,攫了羊皮纸射进了墙面。 后脑登时涌上一股热气,沐青阳险险翻身落地,细密的汗珠子蒙了一背。好险! 她急忙抬头望向插在墙壁上的飞刀,飞起身,正要再扑过去,却看见一名侍卫抢先一步,拔下了飞刀,摘了羊皮纸捏在手上。 沐青阳舒出一口气,再扭头望向交打着的两人,两人正好对击了一掌,齐齐飞身后退。 厉赟轩脚尖微向后斜,一个滑步顿住身形,抬眼瞄了那个攥着羊皮纸的侍卫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我有三百人,你却只有一百人,以一敌三,你以为你的胜算有几分?” 厉赟轩说着,手一招,原本囤积在小道上的三百人,刷刷跳了过来,围在他四周。 端木江天冷哼,眼底杀气翻滚,“胜算不是估计出来的,打过才知道!” 语罢,他扬手挥下,本就剑拔弩张的两支队伍砰然交锋。 排放机关人的山洞固然面积大,但是放置了五千机关人后,空余面积却是不多,四百人这一交战,场面自然混乱不堪。 厉赟轩邪邪一笑,脚尖轻点飞身跃起,身子一晃就要朝那个攥着羊皮纸的侍卫过去。端木江天急忙起身,拔了腰间的剑,朝他刺去,两人又是一番纠缠。 沐青阳暗暗心慌,四面全是胡乱砍杀着的人,那个攥着羊皮纸的侍卫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咬牙,在机关人身上借力踩了几脚,急急朝那个侍卫扑去。 惊觉有人影跃至半空,那侍卫不由得仰起头来,狭长的凤眼里情感隐晦莫名。 停在半空的沐青阳正好迎上了那抹视线,心头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眼眸令人感觉多么熟悉! “逸……”她颤着声音低呼,袖子一挥,急扑向尹辰逸。 尹辰逸僵住身子,心颤不已,蒙了半张脸,又落了一面黄尘,她怎么还是将他认出来了! 他不敢出声,刷的扭过身去,飞快穿过几个人,闪进人堆里。 沐青阳愕然,急忙紧紧跟上去。心底莫名一悬,阴凉一片,似乎是漏了底的沙壶,冷风哗啦啦往里倒灌进去。 一阵莫名的不安感,逼得她死命加快了度。五指倏地张开,变掌为爪,猛地扣向尹辰逸的肩膀。 “我知道是你!尹辰逸!” “尹辰逸”三个字穿入耳膜,直撞心房,尹辰逸不由得卡住了脚步,沐青阳便借机按住了他的肩膀。 “羊皮纸给我!” 她扭过尹辰逸的肩膀,语气柔和,但却面露冷色,将手摊在他眼前。 尹辰逸背脊一挺,心中一懔,只觉四肢瞬时僵硬如铁,无法动弹一分,他望着沐青阳,眼神微颤,不知如何是好。 沐青阳见尹辰逸犹豫,心中那份隐忍的不安,猛的放大,不由一阵愠怒,刷的揪住他的衣襟,目中狠光星星闪动。 “羊皮纸给我!” “琢儿……”尹辰逸低声哀唤。 沐青阳不语,猛低头攫了他的手,开始掰他的手指,但她颤抖不已的手指以及因为心中慌乱而飞快颤动的心,都背叛了她的身子,使得她无端使不出力气来。心中顿时一阵愤恼,但越是恼怒焦急便越是使不出力气。 也不知是不是心中太过焦急导致的,一股酸气袭上鼻腔,豆大的眼泪幡然滚落,“吧嗒——”跌在尹辰逸手背上,灼得他心尖锥痛。 “琢儿……”尹辰逸抽出手来,猛一把抱住沐青阳,“不要这样,求你,不要哭……” 沐青阳全身紧绷,不知从哪借了股蛮力腾一下推开尹辰逸,她含着泪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尹辰逸心慌不已,“琢儿,我……” “他是我弟弟!”正与端木江天打得火热的厉赟轩横插了一句话。 尹辰逸惊措抬头,视线倏地凝向厉赟轩,不是说不会告诉她的吗?为什么…… “弟弟……”沐青阳低声吟叹,垂头低摇,忽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把抽出腰间的剑,使出全力挥向尹辰逸。 尹辰逸急忙斜身躲过,望着面色阴沉的沐青阳,他心中一阵翻腾绞痛,“琢儿!你听我说,我除了这件事骗了你,我再没有骗过你别的事!” 沐青阳恍若未闻,依旧招招狠厉,直取尹辰逸的命脉,可是她本来就不是尹辰逸的对手,又失了半身功力,尽管全力拼搏,却也奈何不了尹辰逸半分。 “琢儿!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我并不想骗你的,我真的不想……” 沐青阳不理尹辰逸,收住眼里的泪水,整个人爆射出无比寒冽的气息,依旧是招招杀机。 这边尹辰逸与沐青阳战得火热,那边端木江天与厉赟轩又对击了一掌,这一掌两人都没有隐藏半分实力,俱是全力出击,欲要与对方决一死战。 “嘭!”激烈相撞,又轰然炸弹分开。 厉赟轩和端木江天俱是趔趄着后退不已,一人半跪在地,一人撑着剑屈膝颤抖。 端木江天费力仰起惨白的脸,喉咙一甜,翻涌上一口鲜血,自嘴角缓缓淌下。 “主上!” 斩风低呼一声,飞身过去搀住半跪在地的厉赟轩。 厉赟轩望着吐血的端木江天,缓缓站直身子,扫了一眼明显落败的皇家侍卫,低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钩唇邪魅一笑,“我想你不得不承认吧,你的确是老了!” 正洋洋得意的厉赟轩没有现,站在他身后的斩风,眼底阴郁,倏地闪过一道暗芒。 他仰头大笑,霍然抬剑,以剑尖抵住端木江天的喉咙,“而你赫赫有名的大内高手们也不过如此……” 可惜,他的笑声还未完全消散,话音却是戛然而止,一柄闪着寒光的剑,蓦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厉赟轩惊诧回头,视线停在握着剑柄的斩风身上,面目缓缓扭曲,一抹夹杂着哀伤的愤怒呼啸而来。他噌地举起手掌来,正欲击向斩风,却被突然站起身来的端木江天一脚踹在心窝处,踢飞了去。 斩风呵呵一笑,袖子一抹,现出真实面貌来,正是莫离。 “哥——”尹辰逸哑声嘶喊,骤然力,一击挡开沐青阳的进攻,飓风似的刮向厉赟轩,飞接住他无力坠落的身子,抱在怀里,急急跳退开去。 “噗——”厉赟轩吐血不已,吐出的血皆为深黑色,莫离那一剑原来是有毒的! 尹辰逸大骇,刷的扭头瞪向端木江天,“卑鄙!” “欲成大事者,此等手段算得什么?”端木江天揩去嘴角血渍,斜睨尹辰逸一眼,钩唇露出一抹蔑笑。 “都住手吧!”他浑厚的声音卷过整个山洞,正激烈交战着的黑衣人与他的侍卫闻声齐齐顿手,各自站到自己主子那一侧。 端木江天眯眼望向尹辰逸,取出一只瓷瓶晃了晃,“把羊皮纸扔过来,解药给你。” 尹辰逸冷哼,抱紧厉赟轩,站直了身子,眼里精光流走,缓缓举起攥着羊皮纸的手。 153 死 “给你!” 尹辰逸大喝一声,并不丢给端木江天,而是直接抛向了深沟。 “走!” 身子一晃,他携着厉赟轩飞消失,剩余的黑衣人听命,急忙跟了上去。 端木江天虎目一懔,身子飞扑扭落,追向坠向深渊的羊皮纸。 等他捏了羊皮纸上来的时候,尹辰逸和黑衣人们早就都走远了。 双拳紧握,端木江天僵了僵,忽然“噌”的扭头望向满脸忡怔的沐青阳,一抹冷意划过眼底。 大约是感受到了冰冷的注视,沐青阳浑身一颤,抬眼对上端木江天的注视,冰冷的寒气扑抓上后颈,毛齐齐蹬直,瞳孔倏地张大,被他眼底那抹**裸的杀意惊得冷汗淋漓。 她脚步紊乱,后退了一步,端木江天便往前逼近了一步。 沐青阳不由得苦笑,这个阴谋算尽的帝王终究是容不了她,哪怕她已容颜尽毁,哪怕他知道她的身份,哪怕她已将窥天珠的秘密拱手奉上,他到底还是起了杀意。 就因为她到底是卫家人!八年前她侥幸逃脱已是他的极限,此番再次出现,他哪有再放过她的理由! 斩草要除根,这个血淋淋的教训,已叫他吃了太多的亏。 一番打斗,天色已经尽暗,火烧云散尽的西天,蒙着一层暗紫青的面纱,朦朦胧胧却厚重非凡,无端叫人觉得憋闷压抑异常。 温度骤降,凛冽的冷风刮在人耳上,犹如扇人耳刮子似的火辣辣地刺痛。 沐青阳雪白色的裙摆被风掀得胡乱翩飞翻腾,由于激烈打斗而散落的丝,腾飞搅拐在半空,莫名纠结着糊上面颊,掩住她冷寒的双眸。 她嗤笑一声,拨开挡脸的丝,将冷冽的眼神射向端木江天,手一扬,火灵芝出手而去。 端木江天劈手接住。 “毋须你动手,我自会自行了断,只是,你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放了云泽,让他用火灵芝救活燕王!” 夜色暗沉,端木江天脸上的表情晦暗难辨,但那双闪着锐光的眼眸却晶亮异常。(.) 见他不置可否,沐青阳冷哼,“你别忘了,他可是姑姑唯一的孩子,如果他死了,姑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一辈子……不原谅…… 端木江天嚯得瞪住沐青阳,双手微攥,哑着声音道:“我会饶他不死!” 沐青阳浅浅一笑,这与上次情况不同,上次两人是独对,他虽口头许诺,但她无凭无据,奈何不了他。但今日他的这句话虽然音量不高,却使周边的侍卫们都听见了,向来注重颜面的他,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谢皇上隆恩……” 沐青阳笑得灿烂,飞快转身,大步跑向深沟,身子凌空一抛,犹如一只凄美坠落的粉蝶,扑打着洁白绚丽的翅膀,直直滑向深渊。 厉赟轩深受重伤,命将不久矣,端木江天又得了玄铁巨人,要铲除厉赟轩的势力可谓轻而易举。她出谷的任务如此便也算是完成了,她总算没有辜负师父的期盼。 死,对她来说,并不可怕。 有句话说的好:生命是偶然的邂逅,死亡是必然的终结。 若八年前她没有侥幸逃脱,若一年前她没有出得西寒谷,这一切又会是怎样一番面貌? 翻滚呼啸的风撑托起她宽大的衣袍,鼓鼓翻腾,猎猎作响。越往下坠落,眼前视线越是模糊,浓稠的烟雾糊在眼前,天地恍然消逝。 她闭眼,眼角叮咛一声飞落一颗眼泪,散碎在风里,片刻便蒸干磨灭。 脑海里一幕幕反复回放着这一年里的经历,一张妖艳逼人的人与一张邪魅哀伤的脸交错着飞快划闪,间或交杂着他们的说话声,她捂住绞痛的心,喉咙里哽出一声悲鸣。 “琢儿,我喜欢你。” “是我太傻,我以为你心中至少能有一丝丝是在意我的。” “琢儿,我们走吧,我们逃走吧,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只要你愿意跟我走。”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琢儿,我会等你,等到你完成你的使命,以前是我太过冲动,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现在你愿意和我一起等吗?” “我爱你,琢儿……” 一瞬间忽的尹辰逸的声音逐渐淡弱,一个沙哑低沉却魅惑万分的声音像伏起的海浪般,猛地盖去他的声音。 “我就是喜欢你,你的一切我都喜欢,你笑的样子那么美,我见过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最美的。你老了的时候,我也老了,我会依旧待你好,只要你好好呆在我身边。” “我说过,只要你好好的,你好好的呆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我一定会对你好,你怎么就听不懂呢?你非得这么做吗?你就非得要与我为敌吗!” “我们可以打个赌,你若输了,便今生今世都不许离开我。” “你就这么恨我吗?” 声音交叠着飞快说着,越说越快,直到音色混杂模糊,一句一句,如同闷重的铁锤凿在心头,苦痛异常。 “啊——”沐青阳捂住耳朵,嘶哑哀号。 两兄弟的声音吧嗒掐断,眼前又浮现出他们的脸,两张七八分相似的脸交错飞转,不停地环着位置,然后嘭一下,叠在一起,化作一只血盆大口,嗷呜嘶吼着扑向沐青阳。 沐青阳凄楚惨笑,猛地一个翻身,以面朝下,扑向深不见底的深渊底部。 不必再纠结了,真爱也罢,作戏也罢,一切都该结束了…… 但唯独有一点她放不下,沐青阳愧然收笑,双手抱住高耸的腹部,眼角闪落一串泪珠。 孩子,对不起……没想到你坚强地存活到今天,最终狠心剥夺你来世权利的凶手,居然会是娘亲。 可是……对不起,娘亲真的太痛,太累了,娘亲没有别的选择了……请你原谅娘亲…… “叮呤——”一块通体火红的铁牌从沐青阳身上滑落出来,在风的掀动下,在空中旋转不休。 至真八年六月中旬,端木江天率领三万精英携五千玄铁巨人,一举摧垮了厉赟轩残留在西域的所有势力,赤云峰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凶猛暴卷的火海深处,一个黑影抱着一抹血红站在山崖边缘,跳动闪烁的火光将他们的双目映照地通红幽深。 这是赤云峰的另一面,这里有赤云峰最高险的山崖,从这里掉下去的东西,连回声都听不见。 “哥,她死了。” “嗯。” “我想去找她。” “嗯。” 尹辰逸淡笑,温柔地将厉赟轩飞散在空中的丝,抿住拢在耳边。 厉赟轩的毒已经被他用冰蝉王解了,但是端木江天踢在他心口上的那一脚,却震碎了他的筋脉,他如今已经是个功力尽失的废人了,且一辈子都再练不了武功。 “哥,逸儿从来没有怪过你,逸儿知道你也喜欢琢儿,现在你我的起点已经是一样的了,到了地下,寻到琢儿,咱们便公平竞争一场吧。” 厉赟轩愣了愣,颤颤抬头,水光流转的眼底深红一片,他凝望着笑若春风的尹辰逸,挪了挪唇瓣,喉咙哽咽,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凤眼含泪,轻绽笑颜,从鼻腔里逸出一个“嗯”字。 尹辰逸弯眼一笑,抱紧了厉赟轩,衣袍一荡,头也不回地纵身跳下赤云峰最陡峭深邃的一处悬崖。 黑红交织着,铺开一朵华丽的牡丹,决绝地下坠,下坠…… “主上——” 无霜在火海另一头嘶喊,望着人影消失的悬崖峭壁,面露悲怆,软跪在地。 身后传来喊杀声,一直追击着她的士兵挥舞着刀枪朝她奔来。无霜愤然咬牙,恶狠狠地回头一瞪,撑地站起,猛地冲进了火海。 炽热的火舌窜跳着舔上她的面颊,烫焦她的稍,灼痛她的脸,宛若张牙舞爪的火龙,咆哮着要撕裂她的躯体。 无霜悲号,丝毫不顾被火烫伤的脸,一鼓作气穿过火海,跃上厉赟轩坠落的山崖。 裙摆摇荡,丝飞舞,她面上噙着心满意足的笑,张开双臂,像拥抱情人似的,仰面扑落。 “主上!霜儿来了——” 半年后。 “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贯穿耳膜,听在耳里,无端叫人心中悲凉。 一个面年衰容的老人弯弓着身子撑在案几上,蜷缩着身子咳嗽不已,每咳嗽一下,他隆起的背就高高起伏一下。 他按在桌面上的手随着咳嗽声的加剧,静脉弹起,哆嗦不已。好半天他才堪堪止住咳嗽,拿起汗巾揩拭嘴角,颤颤地将汗巾举到眼前,一抹黯淡的血红赫然乍现,浑浊的老目不由一颤。 端木江天苦笑,收起汗巾藏进怀里,蹒跚着攀着桌子,走向龙椅。才一坐下,却忍不住要弹跳起来。 今日的椅面似乎分外冰冷硌人。 敲门声叩叩响起,洪公公小心翼翼地在门外请示,“皇上,长孙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端木江天闭眼,缓缓靠上椅背。 暗哑的吱呀声响过,一抹明白闪进屋内,稍作请安,便急急追问,“皇爷爷,为何要处死徐公?他已经告老还乡了,他怎么可能还会谋反?那些所谓的证据一看就知道是有心之人捏造的,皇爷爷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就信了呢!” 他口中的徐公正是太子遗妃韵妃之父,当朝的开国大将——徐飞龙。一个时辰之前,端木江天以谋反罪名将他处死,一代功臣名将毫无预兆地无端端丧了命。 今日死的徐飞龙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端木江天已经处死了五名元老级大臣了,他的魔爪接下来极有可能要伸向宰相蓝青云。 端木嵘平痛心疾地甩袖,两眼毫无忌惮地直视端木江天。 154 崖地凹洞 端木江天微掀眼睑,半眯着的虎目里,暗芒四射,他瞄了瞄满面怒火的端木嵘平,挥手招来洪公公,命他去找来一根荆棘。 荆棘被丢在端木嵘平脚下,端木江天沉声道:“捡起它来!” 端木嵘平蹙眉,岿然不动。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真去拾满身是赐的荆棘。 端木江天冷笑,挥指指着地上的荆棘条子,“朕这是在为你拔去那些扎人的尖刺!” 他已经拟好诏书要传位给这个不满十四岁的皇长孙了,可是他年纪这么小,心机又太过纯简,如果不把那些权倾朝野的元老大臣都除尽,他怎么能放心离去。那些位高权重的老臣子们,只要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有了异心,他端木家的江山就难免会岌岌可危。 端木嵘平扭头愤愤一哼,面上那股倔强却稍稍有些收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不怕端木江天了,他不但敢和他顶嘴,还敢甩脸色给他看。 端木江天叹气,满面慈祥地望着端木嵘平,望着望着,眼眶就湿润了,低低叹息一声,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正要上前去摸摸他的脑袋,端木嵘平却陡的把身子一转,冷冷道了声“告退”就飞快走了出去。 端木江天的手僵在半空,歪歪扭扭站着的身子无力地晃了晃,重重地跌回了龙椅。两眼一闭,满面悲怆。他看出来了,这个孙子,他恨他。 得知沐青阳的死讯后,端木乾瑾大闹了一场,将哲哲轰回了胡里国,自己则忿然出走,半年里音信全无。 而端木睿恒则在病愈后,主动上书请求去陈启国上任,在那片混乱之地,当起了有名无实的藩王。 一瞬间,原本热闹非凡的京城,忽的就寂静下来了。 端木江天默默无声地掩面瘫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又一拨剧烈的咳嗽声憋呛出来,声声嘶厉,绵长不断。 躬身站在门外静候着的洪公公,扶着墙背过身去,泪水潸然,涕下沾襟。 若是因果循环,这一切是是非非又要到何时才能有个头? “啊!老怪物,你要谋命吗?”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破空射出,翻卷着划出老远,树梢上休憩着的鸟群,仓皇扑翅逃窜。 “咚!”清脆的爆栗声响起,一个暗哑苍老的声音破口大骂,“老头我好心给你驱毒,你个兔崽子不心存感念,还诬赖我谋命,有你这么没良心的人吗?” 语罢,一把揪过泡在水里的人的耳朵,死命扯拉。 “嘶嘶……”水里的人整个身子都没在水里,痛得连连吸气,求饶道,“啊——前辈!前辈!我错了,我错了!轻点,轻点啊,耳朵要掉了啦!” 水里的人扯着脖子哀号,飞晃脑袋,湿漉漉的丝噼里啪啦打在面颊上,水珠子噗噜噜扫射到面前白须白的老人脸上。 老人忙松手,双手撑地一滑,退开几步,伸手随意一抹脸上的水渍,眼一瞪,伸手一指水里的人就要再骂。 水里的人急忙讨好地笑嘻嘻一笑,“前辈,你别打我,我晚上给你烤鱼吃!” 许是在水里泡得久了,那人如潭的双目熏染着雾气,显得更加璀璨灵澈,他调皮地眨着眼睛,涂了胭脂似的唇瓣俏皮一嘟,“好不好啊?” 老人有一弱点就是极其好吃,偏偏水里的人烤得一手好鱼,令他嘴馋不已,于是每每老人要迫害他的时候,他便总拿这个做挡箭牌,百试百灵。 “哼!”老人剜了水里的人一眼,头一甩,披撒在地的白如灵蛇般缠上了头顶的树干,双手猛一拍地面,他的整个身子就借力弹飞上了树梢。 嘶哑低沉的声音从上空落下,“我要五条,一个时辰以后可以出来!我去看看你哥哥和那个崛丫头!” 水里的人钩唇一笑,望着灵敏地在树梢间窜动的身影,扬声道:“是——” 美髯白皙,眉目疏朗,一笑间天地万物都要黯淡华光。(.好看的小说) 这是谁?这不是尹辰逸是谁? 半年前,尹辰逸抱着厉赟轩跳下险峰后,本以为必是粉身碎骨无疑,却未想到,赤云峰的另一面的高峰下居然别有洞天。 谁能想到呢,那底下竟有一个漏斗状的深邃大凹洞,凹洞里风光迤逦,美不胜收;长林丰草,莺啼燕语,俨然一处世外桃源。而他们则正好摔落进凹洞中,凹洞正下方乃是一口巨大的瀑布潭子,深厚的水层缓冲了他们掉下来的冲力,尽管他们摔得昏迷了过去,但好歹还是没有摔成烂泥。 更意外的是,这个神奇的地方里居然囚困着一个白白须的老怪物,他救了尹辰逸和厉赟轩还为他们治伤疗毒。 这老怪物两腿皆断,武功却不弱,自创了一套以头拴在树上牵动身子运动的武功,两臂的力量更是锤炼地深厚非凡。他自说在这个囚笼里已经被困了十一年了,无聊寂寞地要死,每日都想着该怎么逃脱升天,虽然依旧没有想到出去的办法,但老天却总算是垂怜了他的艰苦,给他送来三个有趣的孩子做伴。 尹辰逸不得不暗自猜想老怪物的身份,虽然他长不理,整个人邋遢落魄,但整个人气势却依旧凡脱俗,无论是他眼眸子里闪动的锐光,还是他群的武艺,无一不说明,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十一年前,赤云峰与端木江天大战一场,双方损失惨重,当时尹辰逸虽然只有十岁,但是他也知道,赤云峰并没有一个像老怪物一般的人物。那么,难道老怪物是端木江天的人?也不太可能,既是端木江天的人又怎么会不怀疑他俩的身份,还慷慨出手相救。 唯一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他可能就是十一年前意外消失的江湖奇才——楚琏。 尹辰逸摇头低笑,若他是楚琏的话,他和厉赟轩还是规矩点的好。楚琏此人,性格古怪,亦善亦恶,虽然不明白当年他为什么会摔下山崖,跌落此处,但他却的确是个不该招惹的麻烦人物。 细风从凹洞的缺口出盘旋着划落,扫在满身湿透的尹辰逸身上,激得他浑身战栗,直打喷嚏。要知道,现在可是十二月份了啊,正是天气逐渐转寒的时节,这潭水虽未结冻,但是也冰寒彻骨。 冰蝉王只有一只,尹辰逸拿他解了厉赟轩的毒,他自己的热毒便再无药可解了。 楚琏说这山谷底下没有什么有用的草药,他解不了尹辰逸身上的热毒,但他有一套修炼烈火掌的内功心法,正好可以化解热毒用以修功,很适合现在的尹辰逸来修炼,问他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他又说但若要修成此功就必须先用至热之气勾得他热气翻腾,然后再将他瞬间冷却,以催动暗藏在他体内的热气,使之爆潜能,挥出最大的威力。过程中会很痛苦,非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问他有没有胆子试一试。 尹辰逸没有考虑,几乎是在楚琏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点了头。 自然是要的!尹辰逸抬眼望了望依旧昏睡着的厉赟轩,面上哀痛弥漫,嘴角扯了扯,做出一张愁苦的笑颜,他还要保护哥哥不是吗?他当然要让自己变强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要为他的琢儿报仇…… 想到这里,尹辰逸眼底的暗芒倏地一懔,笑意飞褪,灰沉的阴霾蒙在脸上,表情狰狞而阴暗。 于是,尹辰逸开始了他的修炼之路。 楚琏先把他放在烧得火烫的水里一顿烘蒸,待把他烫得浑身冒烟后,再揪着他丢到了冰凉的潭水里降温。 这一热一冷的明显对比,每每都把尹辰逸折磨地死去活来。但半年过去了,收效却是巨大,这么折腾下来,他的热毒不但没有恶化反而有了被抑制的倾向,就像是得到了抗体一般。毒的时间由原来的每月一次逐渐变为两月一次,半年来,一共就毒过三次。非但如此,每一次毒的时间与痛苦强度也在一次次减弱。 更重要的是他还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内力正在成正比地飞增加,虽然体温也在飞上升,但是又有什么比力量提升更让人觉得兴奋呢? 尹辰逸低声唏嘘,身子往潭边一靠,抬头仰望起星空来。 时至初冬,大地早已穿上了一件金黄色的毛衣,残缺的半月在缺口正中处斜斜垂挂着,朦胧的月光松松打洒下来,残存枝头的枯黄的扬树叶和鲜艳的枫叶飘落下来,如同几只彩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远处迷茫的云雾,隐隐约约,好像山,又好像海上的岛屿; 繁密的星,似跳动着细小的光点,又如海水里漾起的小火花,闪闪烁烁的,令尹辰逸无端想起了某人的眼睛。记忆中的那双眸子,也是这般璀璨明亮,灵动逼人。 想着想着,他眼底的思念逐渐黯淡,转而袭上一抹闷沉的愤恨,水波下的手狠狠地攥成了拳头,浑身颤抖着,咬牙切齿地低吼:“端木江天,我定要你偿命!” “哗——”长臂一扫,掌风击飞起庞大的水花,掀腾至半空,哗然洒落,水滴砸打在面上如暴雨般刺痛。 给读者的话: 我可不可以偷偷懒,明天少更一章呢,马上要考英语六级了,我都没时间复习了…… 155 我已重生 同一时间,乌云山山脚某处小*平房里,一名优雅的少*妇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婴儿,正倚着窗牖,默默望天愣。(.好看的小说)她单薄的背影,沉在夜色中,虚虚渺渺,无端叫人觉得凄楚孤寂。 那样清雅淡然的身影,不是沐青阳又是谁呢? 四下无声,只有婴儿睡眠时出的喘息声,细细柔柔。 星星与明月相伴在云里甜睡,孤单的感觉似已被默许良久,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静静站立着,挤熄烛火的屋里,萦绕徘徊着烟尘与叹息。 “夜凉,莫把孩子冻着了。” 低叹声里夹杂着疼惜与默哀,一名灰袍白须道人装扮的老者踏风而来。 沐青阳仰面,露出明皓若新月的面庞,殷唇微启,淡然道:“多谢前辈,夜已深,前辈为何还不歇息?” “唔……”玄机老人眯眼沉吟,并不作答,抚了抚拖至胸前的长须,望向沐青阳怀里的婴儿,晶亮的眸子里浮起浓浓的慈爱,“可以把昕涵给我抱抱吗?” 沐青阳浅笑,望了望怀里睡得香甜的宝贝,面上逸出满足的温柔,轻轻搂了搂昕涵,把他递向玄机老人。 玄机老人连忙探身去接,轻柔地将昕涵抱过来。 睡得真酣畅的小人儿,吧咂着嘴,嘟起粉嫩嫩的唇,咕哝了一声,出轻轻的呼噜声。那副可爱模样把玄机老人和沐青阳都逗乐了。 沐青阳浅浅弯眼,盯着昕涵粉嘟嘟的小脸,心尖微颤,忍不住那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触手的那抹温热粉嫩细滑,如水蜜桃般甜香诱人。 “昕涵长得像他爹。”玄机老人突然看似无意地迸出一句话。 沐青阳手指一顿,收了回来,淡淡“嗯”了一声,面上依旧波平浪静。 玄机老人低叹,“你恨他吗?” “恨。” 玄机又问,“你爱他吗?” “爱。” 玄机再叹,“他亦未死,定会再回来,你会再见他吗?” 沐青阳摇头,“再见亦不会相认,就让他以为我已经死了,这样就不会有恨,也不会再有爱。” 她说着仰起面庞来,眺望星海。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 这哪里还是半年前那张满是伤痕的脸? 半年前,她已抱必死之心,谁知摔至半空,却被一浮尘拦腰卷起,生生将她拉了住。 是玄机老人,他一早就等在了半空的一处凹凸上,等到她摔到那处的时候,便及时出手救了她。 他将她带到了山脚深处一座荒废的村子里,左拐右拐,选了一处屋舍将她安置在里面。 迈进屋舍,四处一看,沐青阳不由得苦笑。 这俨然是早有准备。窗明几净,被褥崭新,甚至院子里还养了一只哞哞叫着的乳牛。若不是沐青阳知道这的确是一处荒废依旧的村子,她定要怀疑这里是有人居住着的。 半年修养,玄机老人细心照顾沐青阳,助她平安诞下麟儿。玄机才是名副其实的当世神医,云泽虽医术卓,但也只习得他的半分罢了,他告诉沐青阳,他可以诊治她脸上的疤痕,但沐青阳却拒绝了,她求他为她换脸。 不胜之前那张脸明媚动人,但也清秀俊雅。 她说,卫予琢死了,沐青阳也死了,她将重生,卸去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再生为无忧,昕涵的母亲。 玄机喟然而叹,淡淡道:“唔,今日搜寻的两拨队伍又打起来了,燕王与吴王终究是撕破脸了。” 他说着把昕涵交还给沐青阳,眉梢低垂,长长的鬓被风撩吹起来,浮在半空乱晃,一派仙风道骨之姿。 半年来,沐青阳从未踏出屋舍半步,所有外界的消息都是在闲谈中,由玄机老人告诉她的。每日听得最多的便是端木睿恒和端木嵘平都在乌云山底下寻找她的尸体,三月前两支队伍还互不搭理,但最近不知是怎么了,竟是日日都会打杀。 沐青阳甚是无奈,轻轻摇头,“前辈,您是帝师,又有神机妙算之能力,为何您不劝他们不要再找了呢?您若说一句,他们定是会听的。” 玄机老人抬头望着璀璨烂漫的星空,忽的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人心之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动的?” 沐青阳沉默。 玄机老人淡笑摇头,“可有打算今后要如何?” “待涵儿再长大一些,我便去寻浴火令,带他回西寒谷。” “唔……浴火令,不见了的浴火令呐……” 玄机仰面望天,轻声喃喃,眼底浮起一抹朦胧的灰白,望了片刻又扭头看向沐青阳,眉目深藏安详淡笑,“更深露重,切莫害了伤风,早些歇息吧。” 他说着转身欲走,行出一半又顿了住,并不看沐青阳,幽幽一叹道:“情爱本无罪,但你却担当了罪,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沐青阳垂下眼眸,修长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我已重生,我将忘掉创伤,叹别昨日,如此便好。” 玄机老人低低“唔”了一声,身形微动,已在千里之外。 徒留沐青阳孤身默立,无语望月。三千烦恼丝在风中浮荡,风纤柔的手只轻轻一拂,便将她宽松的裙摆鼓荡开,辗转翻滚不休,凄楚若微风中颤抖着的百合花瓣。这抹身影便愈显得缥缈虚幻,恍若下一秒就会驾风而去,破灭涣散。 浓情蜜意已尽过去,昔日温情已然冷却,冰澈冷寒堪比一杯冷水。伊人独自凄恻望苍天,心底里满载往昔唏嘘,只叹一句:情凭谁来定对错? 韶华易逝。 无限唏嘘惜别天,含泪告别了无声。 四年,只不过挥一挥衣袖的时光。 “嘭——”水潭里轰然出一声巨大的爆破声来。一个浑身湿漉,丝凌乱但却丝毫不见狼狈的人,犹如飞龙出世般腾空射出。 嚣张鬼魅的火红色如迷雾般盘旋在他周身,极具灵性地绕着他飞窜,愈演愈烈,愈演愈狂傲,爆射出耀眼炫目的红光,团团包裹着尹辰逸,宛若一盏巨大的红灯笼。 而尹辰逸则是那枚灯芯,操控着一切力量的走向,他白皙明媚的脸被映染地血红一片,下颚微抬,骄傲尊贵,整个人登时散出天地唯我独尊的傲然气势。 “神了!这小子还真练成了!” 楚琏正和无霜斗着嘴,闻声嚯得弹起身来,连拍两下地面,飞朝尹辰逸射飞过去,边飞移动身子,边吊着嗓子嘶喊。 “臭小子!今晚我要十条鱼,你练成神功了,咱们必须要庆祝一下!” 本倚在树干上闭眼假寐的厉赟轩闻声,刷的掀开眼帘,面上夹带着一抹喜色,转身望向缓缓睁眼的尹辰逸。 尹辰逸钩唇邪笑,手背一掀,红雾倏忽消散,他则轻轻落在地面上。 “没问题,你负责抓鱼洗鱼,我只负责烤。” 他不看面色不善楚琏一眼,而是急几个飞纵,落到厉赟轩身前,深深凝望着他,双目灼灼,眼底暗潮汹涌,不自抑地哽咽道:“哥,我成功了。” “嗯。”厉赟轩浅笑,伸手抹去他面上的水渍,“哥一直都相信你能行的。” 楚琏一闪即至,冷哼一声,“若不是老头我每天悉心指点,你以为他能这么有出息,切,得了西瓜便忘了种瓜人了,果然是个没心肝的!” 他气鼓鼓地说着,头一扭,射上树梢,愤愤从上空丢下一句话来,“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们了,一个个全是白眼狼!” 尹辰逸哑口失笑,扭头望向同样怒气翻腾的无霜,很是无奈地问道:“你莫不是又和他吵架了吧?” 无霜轻嗤,“这怪老头真是有病,天天缠着我说外头的事,两年前就说过好几遍的东西,他还要听,天天说,天天说的,谁有那耐心?” 尹辰逸斜睨无霜,“让你说你就说呗,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他也是困得太久了,才那么好奇外面世界的,人家好歹救了你一命,就当报恩呗,多说几次又何妨?” 无霜冷哼,两手叉腰,把头扭至一边。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尹辰逸微怒,剑眉一横,瞪住无霜。 厉赟轩蹙眉,揪住尹辰逸的袖子,“好了,每天都闹,有意思吗?逸儿,你跟我去抓鱼,霜儿,你去生火。” 语罢,拉了尹辰逸往瀑布潭子走去。 这潭底肥鱼极多,四年来,四个人几乎天天猎捕,也不见减少。抓鱼其实很简单,以尹辰逸的身手,只需在岸上看准了鱼,抓了石子投过去,就能捞一堆。所以两人行至潭边,并不着急抓鱼,而是静静站了一会儿。 半响,厉赟轩低低一叹道:“你神功既成,咱们出世的时日便也到了。” 尹辰逸低垂着头,望着波光粼粼,涟漪涤荡的水面,闷闷嗯声。眼底流光四转,却不轻易泄漏,叫人看不清他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四年前,在楚琏第n次把尹辰逸丢入潭里的时候,尹辰逸突的沉在水底好久都没有冒出水面来。正当岸上三人惊慌失措欲要下水救人的时候,他却破水而出了。 他先是责怪楚琏没丢准,害他脑袋磕在石头上,然后神秘诡笑,故作深沉地问大家,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潭里有这么多鱼? 岸上三人是何人物,自然无人搭理他,见他无事,便各自散去。 他顿觉羞恼,于是尖利一吼,把他在潭底现的秘密说了出来。原来着大潭子底下是贯通的,顺着底下的河道一直游下去,就可以游到外围的大河里。 出这个大凹洞,并不一定要苦练轻功,从顶端裂缝飞出去,只要深入水底,顺着河流一直向下就可以了! 乍听这一消息,众人皆是不信,尤其是楚琏,非但不喜反而暴跳如雷,觉得尹辰逸说这话是在**裸地侮辱他,他在这里困了十余年都没有辟到的蹊径,怎么可能被这臭小子三两下就现了。 他很生气,也很受挫,当下破口大骂。 156 崩 尹辰逸很无奈,他沉默了片刻,忽的深吸了一口气,又潜入了水底,直至天黑才又冒出水面来,人还未出水面,几只湿漉漉的山鸡野兔先破水而出,划了个耀眼的弧度,跌落在草地上。(.) 尹辰逸窜出水面,随意甩了甩头,撇嘴道:“我从外头抓的山鸡野兔,这回信了吧?” 楚琏沉默了,面色一沉,扭头就走,当晚还十分有骨气地不吃一口鸡肉和兔肉。愤愤拔了些野菜,嚼吧嚼吧就假装睡觉了。越睡却越是清醒,闻着喷香四溢的肉味,全身紧绷,痉挛不已,胃里更是一阵绞痛,牙根咬得嘎巴嘎巴响。 他困在这凹洞底部十余年来,每日不是嚼无味野菜,啃酸涩野果,便是吃他自己烤的半生不熟的焦糊鱼,哪有一日吃得舒爽过?也是在尹辰逸他们仨来了以后,伙食才有所改善。虽然日日依旧是那三样东西,但人家却有办法做出不同的滋味来,偶尔清炒野菜,偶尔鲜美鱼汤,抑或是香喷喷的烤鱼,皆是有滋有味的呀。 虽然楚琏悲愤郁结,死撑面子,死活不吃野味,但好歹还是接受了事实。 因着外头风声依旧严紧,他们不敢随意出去,凹洞底部虽生活艰苦,但却是个修炼武功的绝妙好地,于是他们便商定着暂时在此处居住着,待尹辰逸练成神功后,再重出江湖。 这一等就是四年。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以见证一个人的成长,亦可以见证一个人的毁灭。 至真十二年十二月。 京城下了第一场雪,往年第一场雪总是小雪,但今年却气象迥异,这场初雪下得异常得大,肆飞的雪花撕棉扯絮般在呼啸的寒风中翻腾打转,气势凶猛,铺天盖地,只片刻便将一座浩然古城掩盖成了一片雪白。 皇宫深处,某处小径上,跌跌撞撞地跑过一串双手捧着托盘的宫女,凌乱的步伐踩踏在松厚的积雪上,出沉闷的咯吱声,尖锐而刺耳。 风雪迷眼,滚翻着直往人脖子里钻,她们一个个深埋着脑袋,紧缩脖颈,步伐趔趄却越来越快。露在冷冽空气中的手,被刺骨的寒风刮得皴裂,红紫,僵硬的手指颤抖着紧紧攥着托盘。 忽的,“哎哟――”一声,一名宫女未能稳住身形,扑通摔了一屁股,手里的东西亦是洒了一地,但由于上面盖了层红锦,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却是看不清。 “小心!”她身后的宫女低喝一声,面色登时煞白,慌忙上前搀起她,把地上乱撒着的东西胡乱一拨,捧起来塞到她怀里,猛地揪住她的袖子往上一提,拽了她就继续跑。 “咯吱――咯吱――” 积雪被踩踏的声音依旧刺耳尖锐,导进人的耳膜里,直刺刺地就往心窝里窜,锥人心痛,挠人心颤。 这一串宫女急匆匆地穿过回廊,又绕过大殿,直到来皇帝寝宫门外,才顿住脚步,将手里托盘举起,躬身静候在门边。 那名摔倒过的宫女颤颤抬头向台阶下瞄望了一眼,寒冽的风雪中,所有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垂头恭敬默立,他们身前站着的是同样低着头的诸位皇子皇孙,所有人都岿然不动,任凭肆虐的风卷着鹅毛大雪覆盖在他们身上,越积越多,将他们塑成一座座雪人。 一阵风忽的陡转风向,扭转着窜过回廊喷打在厚重的木门上,寒气灌顶,站在门口处的宫女浑身战栗,猛地收回视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端着托盘的手亦蜷缩着颤抖不已。 木门“吱呜”打开,动静暗哑死沉,恍若垂死之人嘴里逸出的一声悲鸣。 宫女后背倏地僵直,腿肚子哆嗦着颤晃不已。 满面凄楚的洪公公颤巍巍地迈出房门,双唇颤抖着掀开,一声尖锐却嘶哑的声音从舌底逸出,“皇上有旨,宣吴王觐见!” 端木嵘平嚯的抬头,头顶的积雪,因着这一剧烈的运动,扑簌簌掉了一半。 台阶底下所有人也在同一时间扭头,锐利深沉的视线齐刷刷凝聚在他身上。 端木嵘平眼底暗潮汹涌,已然快要满十八岁的他,举手抬足间俨然有了一副十足的王者霸气,只缓缓扭头向后扫视了一圈,身后所有望着他的人,便不由得飞快垂下头去,不敢再有乱动。他冷哼一声,抬步跟着洪公公迈进端木江天的寝宫。 端木江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闭眼呻吟哀叹,额头蒙着一面汗巾,随着他沉重的喘息声,一上一下地起伏着。 端木嵘平脚步微顿,面上一抹诧色一闪而过,眼中水汽蒙起,步伐不由得加快,飞扑到床头,哽声呼喊,“皇爷爷……” 端木江天眼皮飞跳,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睛,望见端木嵘平匍在床头,脸色微变,嘴角费力挤出一抹笑意。 “嵘平呐……” 他悲戚一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端木嵘平连忙托住他的肩膀,为他在身后堆了个枕头,泪水渗出眼角,顺着面颊徐徐滑落,不由得恻然悲呼,“皇爷爷!” 端木江天眼神恍惚,“嘿嘿”一笑,颤着手从床褥底下摸出一只锦囊来,塞到端木嵘平手里。 然后他奋力附到端木嵘平面前,面上含着诡异的笑容,两眼直视前方,空洞无神,哑着嗓子,神神叨叨地呢喃,“收好它……收好它……若是你的叔叔中有人要造反,就用它给他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血淋淋的教训……” 端木嵘平心尖一颤,握着锦囊的手心,冷汗淋漓,这个鼓鼓囊囊的锦囊里,装着的无非只有一件东西那便是――玄铁巨人的操控方法。 端木江天见他攥紧了锦囊,不由得咧嘴一笑,弹坐起来的身子却倏地瘫软了下去。 “皇爷爷……”端木嵘平惊措倾身向前,把住他下滑的双肩,眼底颤抖着划过一抹惧意。 端木江天两眼越迷离,双唇微颤,喉结滑动,望着端木嵘平,嘴里反反复复只念叨一个词,“祁元……祁元……” 端木嵘平不由得愈心慌,轻轻扣着他的双肩前后摇了摇,“皇爷爷,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端木江天依旧只说那两个字,说着说着笑意骤僵,两眼突的直,直翻白眼。 端木嵘平惊悚地瞪直了眼睛,嘴一张,又一声“皇爷爷”正欲哽出喉咙,却惊觉喉咙艰涩,紧卡着吐不出话来。 两手一松,那个僵直微冷的身躯便直挺挺地向后仰倒下去。 “皇上!” 洪公公悲怆呐喊,泪眼婆娑,匍匐在地。 有太监快步跑去拉开了房门,一声尖锐悠扬的声音划破风雪,直刺心扉。 “皇上驾崩了――” “皇上――” 屋外站在雪地里的人哀呼一声,扑通跪倒在地,紧接着一声声悲喜难辨的哀嚎声,波涛般层叠起伏在空气中,夹杂呜咽悲鸣的风雪声,分外凄恻怆然。 端着托盘的宫女们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寒噤,其中有人双手抖得厉害的,竟不慎使得盘里的东西滑了出来。她当下便煞白了脸,慌忙一拨,将挂落半空的东西揪了回来,那抹冷然的颜色,竟然是一条雪白的白绫。 洪公公凄楚的声音自内室传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吴王皇长孙嵘平,人品贵重,深消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而后,一抹幽深的人影自室内踱出,默无声息地屹立在门槛前。 原本正额手恸哭的众人,闻声皆扬起头来,望着来人,齐齐收住哭声,再次深深匍下身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木嵘平傲然独立,视线上移,落向白蒙昏暗的天空,眼底郁色积沉,袖袍一荡,肃然沉声道:“平身――” 众人又一次三呼万岁,然后缓缓站起身来,风雪肆虐,迷蒙一片,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晦涩难辨。 这时,一个身着深青色宫服的太监自行廊的另一头闪出身来,对着排站在门旁的宫女们打了个手势,招她们过来,将她们带进了偏殿。 偏殿里,整齐规整地跪了三排人,看装束打扮,竟然全是宫里的娘娘,上至皇后,下至卑贱美人,一个不差,全在这里。 太监手一扬,宫女们立马疾步上前,拖着托盘站到那些娘娘们跟前。 太监咳了咳嗓子,手里浮尘一摆,漠然道:“娘娘们,上路吧!” 原来,这也是端木江天的密诏,未防止他撒手西去后,后宫妃嫔干政,竟下令在他死后,处死宫内所有妃嫔。 至真十二年十二月六日。 端木皇朝开国皇帝端木江天崩,享年六十三岁。 皇长孙吴王端木嵘平继位,改年号嘉荣,自称嘉荣皇帝。 嘉荣元年十二月十日,刚得到皇帝驾崩消息的端木睿恒,率五百人,启程前去皇都奔丧。 157 有子昕涵 雪已经停了,风声渐敛,温软轻柔。 天地银白一片,白蒙蒙的雪气虚渺飘舞。 端木睿恒身披黑色大斗篷,矗立在高耸的乌云山前,他仰面望着高不见顶的山峰,两眼微眯着,睫毛震颤不已。 午后,他将启程去皇都,这一去凶险莫辨,能不能再回来此处还无定数。他多想再见一眼记忆中那清雅绝美的容颜,可是四年过去了,数千人一千多个日子的搜寻,竟是依旧无法找到那人的遗体。而他则每日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既害怕见到她的遗体,又暗自庆幸,或许她逃过一劫了也说不定。 可是,每每仰头望着那直插云霄的山峰,他心中的期盼总会被冰冷的现世决绝压倒,那么高的山,摔下来,粉身碎骨亦是有可能的。 连司南都婉言劝过他,放弃吧,四年了,就算有尸也早被野兽吞食,腐化入土了,哪里还会有残骸? 可是又有谁知道,若非陈启国地处乌云山周边,他又入何会来这里?他放弃京中深藏多年的势力,毅然来到陈启国,为的,无非就是寻找沐青阳。 端木睿恒低叹,默默收回视线,对站在身侧的司南略一点头,率先朝前走去。才走出不到十步,他的步伐却不由地僵了住。 远处,飘忽而来三个人,不,是四个人,有一人身上还背了一个人。四人装束邋遢破败,但那通身卓群的气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端木睿恒星眸微眯,眼底倏地燃起一道火热的暗芒,手一扬,剑已出鞘,遥指前方来人。 尹辰逸顿住脚步,耸了耸肩膀,伸出一指来推开端木睿恒的剑,邪邪一笑道:“多年不见,你竟然还是如此讨厌我。” 趴在尹辰逸背上的楚琏,不知为何竟是浑身一颤,倏地将脸深埋在尹辰逸背后,不敢直视端木睿恒。(.) 端木睿恒冷哼,扫一圈尹辰逸身后的无霜和厉赟轩,面上浮起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冷酷,“你们的命可真大。” 这回尹辰逸没有再说话,他已不再看端木睿恒,而是将视线凝向了他身后的乌云山。 一股心酸浮上心间,眼眶里顿时水雾弥漫,手一松,背上的楚琏被他撇在了地上。他疾步向前几步,扣住端木睿恒的肩膀,颤声问道:“她在哪里?” 他其实是想问,沐青阳的坟墓在哪里? 端木睿恒狠狠拂开开他的手,嘴角噙上一抹冷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尹辰逸又扣上端木睿恒的肩膀,这一回他下了几分力道,端木睿恒挣扎许久也未能脱开。 眼神一懔,端木睿恒暗暗心惊,这个人,他的功力比以前高深了很多。 “你自己看!我每日都派人寻找,可是找了四年多了,什么也没有找到!”端木睿恒扬臂扫向身后,指着数千人马,哑声低吼。 吼声悲戚,震得尹辰逸心头飞颤,他僵直了四肢,缓缓松开端木睿恒,趔趄着后退了一步。 “不……你胡说!”尹辰逸盯着端木睿恒,喃喃着摇头不已。 端木睿恒嘴角一扯,嗤笑道:“你若不信,大可四处打听去,当今皇上也在找她,每日都有数千人在找她,找了足足四年有余!” 尹辰逸依旧摇头,缓缓转过身,凝望着默不作声的厉赟轩,眼底凄楚哀怨,一滴莹亮的泪珠自他眼角飞落,垂挂在面颊上,显得无比心酸委屈。 他低声哽咽,“哥……怎么办?” 厉赟轩颤身,别开脸,任风掀起他的丝,掩住他面上的表情。[.超多好看小说] 无霜连忙握住他的手臂,眼眶里亦是泪水滚滚。 她是在为她自己心伤,这么多年过去了,厉赟轩的心竟然依旧没有收回来,又或者在得知沐青阳已死的瞬间,他的心便已经死了。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感动他。 端木睿恒瞥了尹辰逸等人一眼,没有再冷嘲热讽,手一扫,带着自己的人马,顾自离去。 刚才那一番试探,他已经感受到了尹辰逸的改变,他的功力怕是已经臻至顶峰了,更何况其余三人乍看去亦是不弱,他手下人虽多,但是要拿下他们又谈何容易?与其做无畏的牺牲,还不若退而另谋打算。 端木睿恒带人离去后,偌大的一个山脚下就显得更加空旷寂寥了。寒风时强时弱,卷荡着雪片,孤零零地来回扫荡,风声呜咽,凄楚无比。 “怎么会找不到呢?哥,我不信!怎么会找不到呢?”尹辰逸喃喃着,把住厉赟轩一顿摇晃。 无霜连忙推开他,张开双臂护在厉赟轩身前,杏眼怒瞪,愤愤道:“你不知道的事情,主上又怎么会知道?乌云山这么大,说不定她早就被野兽吞食殆尽了!” 无霜的声音刚落,垂着头的厉赟轩突的猛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抹暗芒,他一把推开无霜,冷声怒斥,“不许胡言乱语!” 无霜未曾设防,竟被厉赟轩推得侧扑在地,她郁郁抬头,瞄一眼盛怒的厉赟轩,咬牙擦去面上的泪水,颤颤起身,再不敢多说一句,低着头站到一边。 心里个怀心事的三人没有看到坐在雪地上的楚琏,一直望着一个方向出神,良久良久都没有眨动过眼睑,浑浊的热泪在他眼底滚动,几欲溃堤而出。 那个方向,正是端木睿恒身影消失的方向。 四人默不作声地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无霜担心没有内力的厉赟轩会抵不住寒冷,才又出声打破了沉寂。 “走吧,去寻处地方住吧,无论是要留下来找人,还是要去京城,至少先去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从凹洞出来后,就一刻不停地往乌云山赶,一路上无马匹代步,一直都是凭两腿过来的,眼看着厉赟轩越来越消瘦,无霜心里心疼极了。 “嗯。”厉赟轩瞄了无霜一眼,上前搀起楚琏,正欲背上楚琏,却被尹辰逸拦了住。 他一言未地将楚琏背好,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朝前走去,每走出一步,他的腿就微微地颤抖一下。 所有人都没有现,一个矮山坡下,有两个人悄无声息地隐藏了很久,在端木睿恒初到的时候,他们便藏在了那里。 眼看着所有人都走了,沐青阳这才轻嘘一口气,缓缓卸去手里的力道。 甫一撒手,怀里蠕窜不已的人儿立马一个筋斗弹了起来,肥嘟嘟的手指刷的一指沐青阳,嘴角下跨,委屈不已,“有没有搞错!娘亲,你要闷死孩儿吗?” 一边说着,一边连连跳脚,积雪被他踢得横飞乱射。 适才为了防止昕涵出声音,沐青阳一直用手捂着他的嘴,没想到这些人一呆呆这么久,昕涵便被她一直捂到现在。 沐青阳轻揉眉心,拉住昕涵的手,苦笑着连连摇头,“是娘亲不好,娘亲错了,涵儿别生气啊。” 一面说着,一面将昕涵拽到眼前,轻轻为他拍去身上的雪渍。 昕涵嘴里哼哼着,手里却学着沐青阳的样子为她拍雪,沐青阳柔柔一笑,不由得俯身吻了吻昕涵的面颊。 昕涵嘎嘎一笑,轻轻推了推沐青阳的脑袋,缩着脖子连连后退,“娘亲,别!好痒啊!” 沐青阳连忙收回头来,怜爱地刮了刮昕涵的翘鼻,弯眼浅笑。 昕涵缩了缩鼻子,抬手对着沐青阳勾了勾,沐青阳会意,弯腰将粉嘟嘟的小宝贝抱了起来,朝着他们暂居的屋舍走去。 一路上,昕涵一直仰面凝望着沐青阳,忽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小脸上表情很是严肃,“娘亲,你刚才哭了么?” 沐青阳微楞,步伐顿了顿,随即却立刻展开了笑颜,拉下昕涵的手,笑道:“没有啊,那水渍,是雪化了留下来的罢了。” 昕涵斜眼瞟了沐青阳一眼,视线移向尹辰逸等人消失的方向,少年老成地托着下巴道:“我有感觉,那几个人中,定有一个是我爹爹。” 沐青阳微僵,面上笑意淡褪,掰过昕涵的脑袋,严肃道:“你想太多了。” “嘿嘿——”昕涵哑声低笑,也不反驳,一双明亮的眼珠子滴溜溜飞一转,抬手勾住沐青阳的脖子,撒娇般蹭了蹭,用近似哀求的语气,奶声奶气地喏喏道:“娘亲,娘亲,你说过等昕涵会飞的时候,就带昕涵去别处玩一圈的,现在昕涵已经学会了,你什么时候带昕涵去京城逛逛呢?玄机爷爷说,京城里换皇帝了,昕涵好想去看看呢!” “等娘亲找到浴火令了,咱们就去好吗?”沐青阳哪里抵抗得了昕涵的哀求,眉心一蹙,语气却是极为柔软。 昕涵小嘴一嘟,双手在胸前一盘,扭过头去,“哼!又是浴火令!你骗我!你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你根本就找不到它!每次都拿这个做借口,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敷衍? 沐青阳愕然,这么高级的词语,这个才不点大的小毛孩怎么也会用了?难道又是玄机前辈教的? 158 错过 “不是啊,娘亲怎么会骗涵儿呢?真的!只要娘亲找到浴火令了,娘亲就带昕涵去京城玩。”沐青阳眉心紧蹙,望着赌气不回头的昕涵,面上浮起一抹焦急。 “哼!娘亲就是骗人!娘亲一点也不疼昕涵,昕涵难受死了,再也不搭理你了,你放我下来!”昕涵说着,当真两眼泛红,挣扎着就要下地。 沐青阳连忙搂紧了他,不让他挣脱出去。 可是她搂得越紧,昕涵挣扎得便越是激烈,眼看着扭脱不出去,嘴巴一瘪,竟然作势就要哭出来。 沐青阳登时一阵头疼,望着怀里的小人儿,深觉无力。 她真是拿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家伙没辙,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太惯着他了?所以他才这么盛气凌人? “好了,好了,你想怎么样?你告诉我,我都答应你还不好吗?” 昕涵吸了鼻子,抬起微湿的睫毛,瞄了沐青阳一眼,软声道:“那咱们明天和玄机爷爷一起走!” 玄机老人一直在此处陪着沐青阳,除了偶尔有事离开数月外,基本上都不走开,但昨天他却满脸严肃地告诉沐青阳和昕涵,他要回琼台谷了。沐青阳诧异之下,免不了询问缘由,但他却只是淡笑着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原来沐青阳还猜想可能是因为端木江天驾崩的事,现在想想,也极可能是因为尹辰逸等人的再次出现。 思及此处,沐青阳不由得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望着满脸希翼之色的昕涵欲言又止。 昕涵见此,眸子里的晶亮倏地一黯,嘴角向下一撇,睫毛上挂起了晶莹的泪珠子,哭声一触即。 沐青阳顿感焦慌,连忙二话不说点头答应,“好!好!好!明天和玄机爷爷一起走。” 昕涵“哦耶”一声,搂紧沐青阳的脖子,“吧嗒”就是一个吻,贴着沐青阳的面颊,上下磨蹭不已,嘴里甜甜道:“娘亲真好,娘亲最好了!” 沐青阳摇头,无奈一笑。(.好看的小说) 今日她本欲趁端木睿恒搜寻队伍走后,再找寻浴火令一番的,但却没想到会看见尹辰逸等人。诧异之余,心中自是酸涩难抑。 这般想着,她又琢磨起别的事情来。根据端木睿恒的说词,他什么都没有找到,应该值得一信,毕竟以他的为人,是不屑于与人撒谎的。而端木嵘平却自一年前开始,便不再派人来山下寻人,难道三年未能寻到人,他就死心了?不,绝对没那么简单,或许,他是找到她的浴火令了。 沐青阳思及此处,心中不由一阵慌乱,脚下步伐亦飞快起来。 也许,她是该去一趟京城了。 一月后。 京城。百里香。 “娘亲,你喝得是什么?为什么闻起来味道这么奇怪呀?”昕涵皱缩着鼻子,做出小狗嗅食的表情,对着沐青阳拿在手里的酒杯,一顿吸嗅。 沐青阳低低轻笑,将他搂起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这东西叫做酒,是由谷物酵酿造而成的,喝多了人就会变得晕忽忽的,只记得开心的事,不记得难过的事。” 昕涵夸张地“哇”了一声,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沐青阳的酒杯,“那昕涵也要喝!” 沐青阳笑容倏地一敛,点着昕涵的脑袋道:“不行,昕涵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是不可以喝酒的。” “为什么啊?”昕涵不服,嘟着嘴巴直哼哼。 沐青阳愣住。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大人们一直都是这么说的罢了。 “因为……因为小孩子要是喝酒的话,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尿床,尿床多丢人啊,所以小孩不可以喝酒!” 沐青阳随口编了个理由,把昕涵搪塞过去,仰头把剩余的酒都饮了个干净,然后放下银子,抱着昕涵走出酒肆。 出得酒肆之后,应昕涵的要求,沐青阳便带着他上了东大街。 昕涵今年刚满四岁,正是活泼伶俐的年纪,四年来一直呆在荒无人烟的山村里的他,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还未走几步,便挣扎着要下地自己走,沐青阳哪里拗得过他,未能坚持片刻便投降放他下地,但却不敢不牵住他的手。 可昕涵小小年纪却早已开始习武,力气自是比一般孩子大上几倍,沐青阳牵着他未走几步,便被他甩开了手。眼看着他的小身板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四处钻窜,紧跟其后的沐青阳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昕涵,慢点!”沐青阳拨开周边的人群,费力朝昕涵挤去。 昕涵“嘻嘻”一笑,不慢反快,小身板哧溜一缩,挤得愈来瘾了。 沐青阳脸上刷白,望着眼前忽隐忽现的青色衣衫,心里咯噔一下,袭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忽的,大概是嫌前面人多,路不好走,昕涵居然使轻功一个跟斗翻跃了起来,窜跳了几下,便不见了人影。 沐青阳登时傻了眼,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一时间脑海里一阵空白。两眼茫然地扫视周围,喉咙一紧,险些逸出哭腔来。 “昕涵……”她哽咽着也跳跃起来,飞朝昕涵消失的方向扑去。 昕涵为什么突然飞跳起来呢?那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嗖――”一个小不点从天而降,正捧着酒坛子走在路上的尹辰逸“嗬”了一声,被吓得后退了一步,险些撞翻别人的水果摊子。 他一个后仰挺直身板,将斜滑出去的酒坛子捞回来抱好,稍一喘气,潭目微眯,弯下腰向下看去。 只见一个身前身高不到他腰际的小家伙,上身着一袭山青色马甲短褂,下身为墨黑色长裤,脑门子上盘了个小圆髻,桃腮粉嫩,两眼滴溜乌黑,殷红的唇瓣微微上翘着,正仰面笑眯眯望着他。 尹辰逸心头一颤,莫名觉得一阵悸动,吸了口气,挑眉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 昕涵咧嘴一笑,拍着小手连连蹦跳,“好身手!” 尹辰逸僵住笑意,四下寻扫了一圈,好声好气地问道:“小家伙,你一个人吗?娘亲呢?” 昕涵眨巴眨巴眼睛,顺时针转了一圈,未见沐青阳人影,但他却一点也不焦急害怕,嘴一撇,冲着尹辰逸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道:“不见了。” 尹辰逸愕然,傻愣愣地望着昕涵,“哦”了一声,微微一摇头,往边上跨出一步,想要绕过昕涵。 可是随着他的移步,昕涵也往边上挪了一步,正好拦在他面前。 尹辰逸顿住脚步,哭笑不得地又问:“你拦住我干什么?” “我喜欢你啊,你带我回家吧!”昕涵讨好地弯眼一笑,身子一窜,忽的扑上了尹辰逸的怀抱,一屁股坐在他抱在胸前的那几个大酒坛子上,小短臂往前一伸,搂住了他的脖子便不撒手。 尹辰逸僵直身子,有些无语了,伸了伸脖子,尴尬一笑道:“你别开玩笑啊,你娘亲一定在找你了,你要是跟我回家的话,她会急死的!” 昕涵眯眼嘻嘻笑着直摇头,“没关系,娘亲会找到我的,你带我回家,她就能找到我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这样啊? 尹辰逸头疼了,四下张望着苦笑连连。 昕涵见此忙催促道:“哎!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咱们快走,快回家啊!” 其实他是怕沐青阳追上来,破坏他的计划。 尹辰逸垂眼扫了他一眼,面上刻意露出凶狠暴戾的表情,声音亦刻意压得低沉,“我可是坏人,很坏很坏的坏人,你不怕我吗?” 昕涵愣住。 尹辰逸心里暗暗失笑,面上表情却压制地愈加狠厉,“哼!怕了吧,怕了就赶紧走吧!” 昕涵眨了眨眼睛,倏地面色一变,很是同情地瞄了尹辰逸一眼,默默跳下地去,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是个傻子,我居然看走眼了。” 这回换尹辰逸呆愣了,他瞪着一蹦一跳离开的小人,太阳穴不可抑制地噗噗直跳。不由得哑口失笑,这是什么世道,他尹辰逸居然叫一个小屁孩给鄙视了? 好吧,好吧,说的也没错,他最近的确是有点痴傻了。 尹辰逸钩唇,摇头低笑,捧着酒坛子继续朝前走。 他哪里知道呢?沐青阳就站在离他不到十米的距离,痴痴地望了他好久,好久。 “娘亲……”其实昕涵老早就看见沐青阳了,要不你以为他会那么乖巧地主动回来? 昕涵仰面望着面露哀伤的沐青阳,声音弱弱的,带着刻意的讨好,踮脚扯下沐青阳的手,捡了她的食指攥在手心里,乖乖地贴在她身边,一声不吭。 沐青阳颤着睫毛合上眼睛,两道清凉的液体顺着面颊淌下,低落在昕涵的脑门子上,出轻微的吧嗒声。 昕涵缩了缩身子,愈贴紧了沐青阳。 缘起,人群中,我只看见你。 缘灭,我看见你,在人群中。 缘起缘灭,你我终是错过。 沐青阳擦干面颊上的泪水,狠心一个转身,牵了昕涵朝着与尹辰逸想法的方向决绝离去。 有一种人,无论多么想念,都不曾想再见面。 可是,沐青阳又哪里知道呢?就在她牵了昕涵往后走去的时候,尹辰逸匆匆回了个头,可惜街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身影混杂,只不过片刻,沐青阳和昕涵的身影便被人海淹没了去。他只隐约瞥到一抹一晃而过的青色,虽心中虽感觉异样,但终究没有上前细探。 159 恻然唏嘘 是夜,微凉。(.无弹窗广告) 寒风凄切,星空深邃,月朗气清。 尹辰逸捧着几口酒坛子,飞身上得梨花酿后堂厢房的屋顶,手掌一挥,扫出一块空地来,盘膝坐下。端过一坛酒,拍开封泥,扣住坛口高高提起,仰起脖子便往嘴里灌。 灌得猛烈了,那些酒水便顺着他的脖颈淌进胸膛,冰凉一片。一坛酒很快便被饮了个干净,手一甩,酒坛子嘭然落地,碎成粉渣。他仰面瘫倒,伸手抚上透凉的胸口,指尖微颤,惊觉冰冷异常,只觉那些源源不断的寒气,竟像是从内处往外泄漏似的。 两眼迷离地仰望着天,任风吹乱他的,模糊他的视线。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孤独还是那样的寂寞,只是他回身向后看去,却再也看不到他和她当年的那份温润痴情。他们的故事戛然终止在乌云山上,碎段开去,就象干旱沙漠里那曲悠扬的驼铃,凄恻,零静,苍凉…… 就在尹辰逸无声悲叹的时候,突的,一道白线破空射来,缠上他的手臂,借了个力,飞身上了屋顶。 楚琏“哈哈”笑着,坐到尹辰逸边上。一身灰色宽袍,白理直,系于脑后,长须亦已修剪过,一改过去潦倒落魄的形象,这摇身一变间竟有了种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斜瞟了尹辰逸一眼,挑了壶酒,掀了封泥,眯眼深嗅,吧咂着嘴赞叹道:“好酒!” 然后他嘟起嘴,凑近酒坛,对着里头明晃晃的液体,“吁――吁――”吸了吸,也不知他喝到了多少,只见他仰头咂嘴叹息不已,“妈呀,太爽了,老子这辈子居然还能有命再喝一回酒!” 尹辰逸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静默了许久,忽的目不斜视地淡淡开口道:“前辈,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已经困惑我很久了,希望你能为我指点迷津。” 楚琏捣鼓着手里的酒坛子,眼里晶亮一片,随意摆摆手道:“嗯,嗯,问吧!” “无霜告诉我说,你特别喜欢问她燕王的事。” 楚琏正欲抱起酒坛子灌酒,闻此,手里动作不由一顿,他飞快瞄了尹辰逸一眼,“嘿嘿”假笑着说:“纯属好奇罢了。” “呵呵。”尹辰逸淡然低笑,本无甚深刻含义,但楚琏听在耳里,却无端一阵毛。他心虚地抱紧了酒坛子,整个人微微蜷缩了一下。 “前辈,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传了几十年的有趣故事。” 楚琏埋下脑袋,眼底飞闪过无数种异样的光彩,“什么故事?” “嗯……那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了。说的是,有俩兄弟同时看上了一名艳绝天下的美女,一起向那女子展开了追求攻势,后来女子爱上了弟弟,正要与弟弟成亲,哥哥却动了些诡计,非但从弟弟手里抢走了女子,还强行逼得女子下嫁于她。后来,女子成亲未足十月却诞下一名男孩,哥哥怀疑乃是弟弟与女子私通所得,登时怒火横烧,便害死了弟弟,并囚禁了女子。大概说的就是这样,不知前辈听过没有?” 顿了顿,尹辰逸又“呵呵”一笑道:“前辈,我觉得那孩子是弟弟的,您觉得呢?” 楚琏沉默了,半响都没有出声。 尹辰逸也不催,仰面坐起,捞了坛酒捧在手里,时不时喝上几口,并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楚琏开口。 细风柔柔吹过,声势不大,却依旧惊地树梢上的积雪扑簌簌往下掉。 良久,楚琏才凄然喟叹了一声,哑声道:“没错,女子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弟弟的。” 尹辰逸轻弯嘴角,凝望着楚琏继续道:“据说,当年原本该是由弟弟来当家的?” 楚琏凄楚一笑,仰猛灌了一口酒,不知是不是灌得太猛烈了,他呛得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才舒缓过来,他抬面望向尹辰逸,两朵异样的潮红浮上双颊,“不,弟弟永远敌不过哥哥,他输就输在太过轻信他人,以至于非但失了权势,还连累心爱之人惨遭蹂躏。” 尹辰逸拧眉,终于不再和楚琏兜圈子,直接开口问道:“你不打算告诉燕王真相吗?” 楚琏苦笑,腾一下侧身卧倒,手一扬,酒水洒了他一脸,两眼醺然半眯着,嘴张的老大,喉咙咕咚咕咚上下滑动着。 半响,他忽的摔了酒坛子,掩面倒伏在雪面上,丝垂落挡去他所有容颜,只看得见他的胸口闷闷地起伏着,一声嘶哑无比的声音缓缓飘散出来:“他现在是燕王殿下,身份尊贵,权势倾天,若是知道真相,他还能有什么?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尹辰逸斜眼望着楚琏颓然潦倒的姿势,忽的嗤嗤一笑,猛地拍了他一下,“如果我说他现在被小皇帝困在宫里,生死难测呢?” 楚琏僵住身子,两眉一拧,两眼灼灼,“你说什么?” 尹辰逸钩唇浅笑,仰面淡然望天,“三日前,钦天监杨密死了,他临死之前,留下一句话,说是‘北面金星现,皇位垂危’。小皇帝听后龙颜大怒,密诏燕王进宫,已然三日了,始终未曾将他放出来,你说小皇帝会把他怎么样呢?” 楚琏顺着尹辰逸的视线望向北面天际,果然一颗粲然闪烁的金星明晃晃地垂在月下,明风吹过,那四射的光芒便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尖锐耀眼。 “你为什么不早说?”楚琏嚯的坐起身来,恶狠狠地瞪住尹辰逸。 “我思考不得需要时间吗?况且前辈你也没有一早就告诉我说你是楚琏,是燕王的亲爹!” “你!”楚琏气极,拔指指着尹辰逸,老脸憋红,呼哧呼哧直喘气,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愤愤道,“你想怎么样?说吧!” “呵”尹辰逸站起身来,目视前方,眼底冷光浮动,“我与前辈无怨无仇,我恨的只是端木皇朝,我要的只是端木王朝的毁灭,所以,我要前辈把真相告诉燕王,我要助他夺天下!” 楚琏呆愣了片刻,冷冷一笑,“你要让他成为被天下唾弃的反贼吗?” 尹辰逸亦冷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反贼是对失败者的嘲讽,你如何确定你的儿子不能成功?况且,他若不反,人势必要铲除他,你以为年仅十七岁的端木嵘平是什么小角色吗?他的狠厉比之端木江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琏惨白着脸,浑身气势不由一泄,黯然道:“你先把他救出来。” 尹辰逸面色严峻,微微点头,“自然是要救得,明晚子时,乃是良机。” 他说罢,荡袖飞身而下,颀长的背影映衬着满地白雪,竟然透露出无比哀凉的气息。 子夜风声厚,冰冷彻骨。 一抹幽深的青色自皇宫半空一闪而过,径直朝御书房而去。 轻纱遮面,身形轻柔,动作飞快,闪身一贴附上墙壁,凝神屏息而听。 偌大的一个御书房里,灯火未点,黯淡空旷,纱窗微开,有凉风卷入,掀飞起薄纱,飘渺荡漾。 隐约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朦胧传来,沐青阳蹙眉提神,身影微动,轻飘飘地朝人声而去,飘然站立于纱帘后,默然静听。 “沐青阳?嘻嘻……不,是卫予琢……” “哐当――” 瓷器落地,爆出清脆的破裂声。 端木嵘平瘫趴在堆满酒坛子的玉案上,两颊醺红,嘴角浅含一抹自嘲般的笑意,喃喃蠕动着双唇,模模糊糊地嘀咕不已。 他费力睁开眼睛,伸手去够一只酒坛,拿在了手里,左右一晃,见是个空坛,便撒手撇在地上。 爆碎声传进耳里,他咧嘴笑了,艰难地在胸口捣鼓半天,捞出一个东西来,细细瞅了片刻,笑意倏地一敛。 “我不相信你死了,你不是浴火人吗?你不是要替我端木家守江山吗?现在天上出现第二颗金星了,天下马上就要动乱了,你怎么还不出来!你怎么还不出来!” 沐青阳眼神一动,身子急遽往后缩了缩,眼底倏地闪过一道暗芒。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端木嵘平拿在手里的东西就是浴火令。 端木嵘平说着说着,忽的一阵暴动,匍身扬臂一扫,将桌上的酒坛子,空的,满的,全都扫落在地。 一阵熟悉的酒香扑面扬来,沐青阳的眼皮不由地一跳,居然是竹叶青,有着迷迭香滋味的竹叶青! “你到底在哪里?沐青阳――”端木嵘平嘶吼着,眼眶通红,牙根紧咬。 “当年若不是你教我武功,使得我脱胎换骨,皇爷爷根本看不到我,我最终也不可能坐得上皇位!可你既然出现了,改变了我的人生,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在我爱上你的时候,突然消失?” 沐青阳心尖一颤,缩在阴影后身子不由得又往后退了退。 “哈哈,哈哈……竹叶青!”端木嵘平指着地上的破瓷碎片大笑不已,“我费了三年时光,命人苦心研制出来这种滋味的竹叶青又如何?你还是没有回来,你还是没有回来!” 端木嵘平说着,猛地一掌,将手里的浴火令拍在桌面上,整个身子倒趴在桌面上,掩面低低啜泣不已。 谁能想到五年前在冷宫幽湖边凄然哭泣的弱质小男孩,有一天会坐上这个最高最尊贵的位置?他艰难成长,逐渐蜕变,将一幕幕揪心悱恻的权势之争看在眼里,凉在心里,在他郁郁寡欢的青春里,早已住上了一颗衰老的灵魂。 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他多么渴望能如同普通人家般拥有和睦温馨的家庭。如今他虽已成了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可是,午夜惊醒,漠然唏嘘间,他总会惊觉他紧攥着的手心里,其实空无一物。权势,非他所钟爱,阴谋,亦是被迫为之,少年时期的倔强不服,无非是好胜心作祟。他渴望的不过是一抹温情,而那个给过他希望,给过他温情的女子,口口声声说着不会离开他的女子,却在他蓦然长大的时候,悄然离逝,再不回。 枉死的父王,殉情的母妃,死而不甘的皇爷爷,还有现在被他囚禁在幽殿里的四皇叔,哪一出是他愿看见的?亲情已逝,爱亦不再,除了这个冰冷的皇位,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他孤身一人,傲然端坐在这冰冷的龙椅上,那冷寒倔强的眸子深处偶然闪过的黯然,以及他心中的悲戚惶然,又有谁能看见? 与此同时,一座昏暗的宫殿里,默无声息地端坐着一个人。室内一样的没有点灯,一样的悲戚黯淡。那人的一身明亮紫袍,在朦胧的月色下,无端蒙上了一层暗黑,幽沉黯淡地竟像是染了层墨黑色似的。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翩然落地,轻点脚尖,滑至端木睿恒身前。正是尹辰逸和无霜。 端木睿恒岿然不动,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掀动一下,他冷冷地孤身坐在床头,脚下拖了根沉重的铁链。 160 没了 “看来,你一点也不欢迎我。[.超多好看小说]”尹辰逸浅浅一笑,以脚尖挑起地上的铁链子,掂了掂重量。 端木睿恒轻声冷哼,并不作答。 无霜翘嘴轻笑,斜睨尹辰逸一眼,向前几步,坐到端木睿恒身边,也捞起了铁链子,左右翻看了几眼,“呵呵,居然是南海黑铁锻造的,燕王殿下,小皇帝可真看得起你呀,这么贵重的东西,也舍得用在你身上。” 南海黑铁可是全华云大陆最坚硬的钢铁了,此铁全身无一丝裂缝,以它锻造的器具,通体匀称,无一丝破绽,除非以火融化,否则任何利器也休想将其断裂。 尹辰逸掀起眼睑,瞟了无霜一眼,又瞄向端木睿恒,弯腰伸手捡起铁链拉了拉,淡淡道:“燕王,明人不说暗话,我直说了吧,十五年前,你母妃离宫的时候,你也已经有十七岁了,当年的流言蜚语,想来你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你的确非端木江天的亲生儿子,你的生父此刻正在我那,要不要随我去看看他?” 语毕,尹辰逸回眸斜睨端木睿恒。他虽然默不作声,依旧垂着脑袋,但谁都能感受到他的四肢已然僵硬了,全身亦爆射出浓烈的肃穆气息。 良久,端木睿恒微微握拳,冷冷一哼道:“怎么?这回又打着什么算盘了?” 尹辰逸嗤嗤一笑,扶腰站起,“怎么?你这是害怕了?” 端木睿恒抬抬脚晃了晃铁链,在哗啦声里抬头注视着尹辰逸,“你有本事解开这条铁链,再和我说别的事。” 尹辰逸与无霜对视了一眼,眯眼笑得爽朗,半蹲下身子,捞起铁链,很是随性地摸了摸。 “你父亲知道不少当年的真相,包括他为什么突然消失,包括你娘亲为何要走,而我却只能告诉你,你我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因为,端木王朝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他说着,忽的两手力,猛地攥紧了铁链,一抹暗红的光芒自他掌心爆射出来,晕染在铁链上,射出嚣张鬼魅的红光,盘旋着缠绕,丝丝缕缕,逐渐加深。原本乌黑冰冷的铁链逐渐红烫,在端木睿恒怔诧的瞬间,已然有了弯曲软的趋势。 “无霜!”尹辰逸双手拉着铁链,对着无霜扬了扬手。无霜会意,倏地拔剑一砍,趁着铁链被软化的时机,将它一击切断, 尹辰逸松手将断链子随手一甩,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走吧,趁现在还无人察觉。” 无霜点头,将剑送回鞘中,斜眼扫了端木睿恒一眼,紧跟尹辰逸而去。 端木睿恒面色冷然,盯着尹辰逸的后背,眼底深邃一片,起身拂了拂衣衫,亦飞快跟了上去。 三人行出宫殿,正欲往宫外行去,忽的四处爆出一阵喧哗声,数百侍卫持刀呐喊着向他们围包而来。 尹辰逸挑眉,看来他还是太过大意了,那条铁链上肯定还有玄机,怕是铁链一断,端木嵘平就收到消息了。 此刻正在御书房里醉生梦死的端木嵘平被一阵紧促的敲门声惊醒,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弹起身来,肃声低喝:“谁!什么事?” “回皇上,卑职玄真,特来禀告燕王逃脱了!” 玄直等三大侍卫在端木江天死后,直接划到了端木嵘平手下,此三人虽对端木江天忠心耿耿,但对端木嵘平这个不满十八岁的小皇帝却有些不甚在意。 玄直不急不缓的声音甫一落地,端木嵘平的身影便飞射了出来,他一脸阴冷暴戾,宽大的袖袍猛一荡,急朝事地而去,玄真急忙跟上。 这时,沐青阳的身影缓缓从纱帘后退出,她扫一眼满地狼藉,娥眉微蹙,疾步朝端木嵘平的玉案走去。果然,他走得匆忙,竟未将浴火令收回身上!沐青阳大喜,飞快抓了浴火令在手里,身子往外一扑,急急朝着端木嵘平和玄直消失的方向飞去。 别人她可以不管,但端木睿恒的事她却不得不插手,无论怎么说,她答应过姑姑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完成。 尹辰逸等人武功本就不弱,又加上此时天色昏暗,追捕的侍卫们又秩序紊乱毫无章法,所以他们只随意闪躲了几下,便将紧跟其后的侍卫们甩得老远。 临要飞出围墙之际,尹辰逸忽的无意识地往身后瞟了一眼,只见急急赶来的端木嵘平正站在身下一处空地处,恼羞成怒地大雷霆。他嗤笑一声,一挥衣袖,躬身射出围墙。 就在这时,端木嵘平身后一晃而过一道青色身影,趁着众人皆慌乱无措的时机,飞身窜出了另一面的围墙。 刺客自然是没有抓到,端木嵘平一脸阴郁地回到御书房,冷冷扫了已被收拾干净的地面一眼,视线上移,落向案面。 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嚯的睁大,眼皮飞快地弹跳了几下,端木嵘平猛地一个飞扑冲到了玉案前,颤着手在桌面上一顿抚摸,眼底血红一片。 那枚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浴火令,不见了! “来人!快来人!” 端木嵘平哑声嘶吼,袖袍一挥,将桌上的烛台扫倒在地。 洪公公躬身出现在门口,颤颤抬眼往里看了一眼,恭声道:“皇上有何吩咐?” “谁收拾的屋子,给朕把人带过来!” 洪公公哆嗦了一下,低低应了一声,弯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两名战战兢兢打着颤的小宫女疾步进屋,正欲向端木嵘平请安,他却一个箭步迈了上来,一手一个揪住一个人的衣襟将她们腾空拎起。 “谁叫你们收拾的屋子!” 宫女两眼一翻,吓得浑身虚软,艰难地张合着嘴巴,却是结结巴巴说不明白话。 端木嵘平劈手一甩,将她们摔在地上,扬指怒指玉案,厉声道:“朕放在桌上的红色铁牌,你俩可有动过?” 两名宫女团抱着,畏畏缩缩地向后退了几步,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端木嵘平见此,身子晃了晃,趔趄着后退了一步。 手臂一挥,哑声低吼,“滚——” 两名宫女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出御书房。 谁动了我的浴火令! 端木嵘平软软跪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地四下张望着,冷僵了许久,忽的嘴角嘲讽般勾起,恻然逸出一声苦笑。 好了,人没找到,浴火令也丢了。她再也不会出现了,她再也不会再来见他一面了…… 端木嵘平掩面低声啜泣。 你说过的,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我没了父王,没了母妃,连皇爷爷也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抛弃我! 黯淡的月色泄进窗牖,斜斜打洒在玉案后的雕龙宽椅上,又滑落在明黄色的椅面上,平添一抹冰冷肃杀。 端木嵘平仰面望月,任脸上涟漪冰冷一片,双手悄然在身侧攥握成拳。 空气中还残留着湿润的酒气,浓烈的竹叶青,带着清爽的迷迭香,缠缠绵绵,穿绕在空去中,伴随着被风掀飞的纱帘,轻轻地颤抖不已。 端木睿恒和楚琏私处在房间里已然整整一个时辰了,也不知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待两人出来后,眼底皆是红彤彤一片。 尹辰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钩唇一笑,站起身来,走向楚琏。 几日前为方便楚琏行走,厉赟轩为他做了个轮椅,此刻他正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哀伤落寞。 尹辰逸把住轮椅,将他往屋中心推了几步,轻松笑了笑道:“怎么?两父子才见面便吵架了?” 楚琏未做声,倒是端木睿恒这回没有再不搭理尹辰逸,他向前几步,迈到尹辰逸跟前,满面肃然。 “你说的没错,你我应该是朋友,端木皇朝的确是你我共同的敌人,但我不知,你要如何助我夺天下?我可不想背上一个叛贼的千古骂名!况且,以我目前的实力,要公然谋反,谈何容易?” 三十余年前生的种种事,虽然端木睿恒不曾亲眼所见,但是,从那么多的流言蜚语里,他也能遄度出点大概来。 黄巾军的领袖本有两名,一者为端木江天,一者为楚琏。端木江天虽善于使计谋,英勇非凡,但是,军中将领们却更推崇楚琏,无论是楚琏无意识显示出来的大义凛然还是他阳光爽朗的性格,都使得他的人气比端木江天更胜一筹。 可惜,他此人心机全无且天性耿直,被端木江天三言两语一骗,便将手中半数兵权拱手相送,自甘尊端木江天为上,自己则退居二线,当了个幕后军师。 后来更是被端木江天设计抢走了心爱之人,沐青阳的姑姑卫清莲。因着这事,他曾与端木江天闹翻过几次,但他又如何斗得过端木江天,最终还是罢了手,忠心耿耿地继续为他办事。可是,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端木江天又岂会就此松心?他既已对楚琏起了疑心,便不会再信他用他,在攻打赤云峰之际,便设计震碎了他的膝盖骨,将他从最高峰推了下去。 得知楚琏落崖,悲痛深绝的卫清莲不再隐忍屈服,心灰意冷下逃出端木江天的魔爪,跳下了龙腾河,谁知却被恰好出谷的独孤行所救,便一直在西寒谷里隐居。她一直矢口否认端木睿恒是楚琏的儿子,为的既是要防止端木江天迫害端木睿恒,亦是要避免端木睿恒冲动之下,寻思报仇不成,反害了自己。 可是,她哪里想得到,端木江天乃是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人之人,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端木睿恒。而不知真相的端木睿恒为保住性命,在夹缝中生存,几乎日日都如履薄冰。 真相永远是残酷的。端木睿恒的心虽早已麻木,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像,自己原来真的不姓端木!他想着这三十余年来,他为端木皇朝建下的功绩,又想到端木江天对他的无情迫害,整个人犹如被抽干了魂魄般怅然落寞。那种绞痛着嘶号的苦涩,喷涌着袭上心头,又堵上喉咙,竟逼得他险欲泫然啜泣。 尹辰逸感受到他的悲楚,心中一颤,眼底不由地浮上一次黯淡,稍稍敛了敛神,他肃然道:“不知大家有没有现,现在的晋王端木允钰与之前已然有所不同了。” 众人闻言,脸上俱是闪过一抹诧异。 161 美人计 尹辰逸钩唇邪笑,“他是假的,真正的晋王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晋王不过是个街头小混混假扮的罢了。(.无弹窗广告)他本名罗峰,胸无大志,乃是名好色之徒,因我之力才坐上了这晋王之位。虽夺了晋王的所有权势,但他不过是个鼠目寸光之人,对权势争夺毫无心机,每日只想着如何寻欢作乐,可谓是个色厉内荏的酒囊饭袋。以我对他的了解,杀他并取他手中力量,可谓轻而易举,只是,他向来多疑谨慎,要轻易近他身并控制他,并不容易,这可能需要无霜稍作点牺牲。” 尹辰逸说着,笑望无霜,淡淡道:“一击美人计,定能手到擒来,无霜,你可否愿意稍作牺牲?” 无霜面色剧变,冷哼一身,扭过头去。视线一转,却看见厉赟轩眉心微蹙,稍显不快。无霜登时心头一紧,暗暗咬唇,又飞转回头来,瞪了尹辰逸一眼,恨恨道:“你只管说你的计划吧,我照做就是。” 尹辰逸淡笑点头,对无霜的反应很是满意,抬手抛了只瓷瓶给她,“四年前我给他下了魂咒,这是药引子,具体该怎么做,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无霜哼了一声,将瓷瓶收好。 尹辰逸轻笑,转头对端木睿恒道:“此计可助你夺得晋王手下的所有力量,至于名声问题,你别忘了,你和你父亲在民间的人气一向很高,稍稍往外泄点消息,我想这民心自然会暴动。小皇帝刚登基不久,根基还不稳固,再加上端木江天临死之前处死了那么多元老高官,百姓心中早有不满,民意若所向为你,你取而代之,登基为帝又有何人非议?” 端木睿恒抬眸直视尹辰逸,大约是被他眼底那抹深厚的自信感染了,他紧绷着的脸稍有舒缓,嘴角一翘,隐约泄露出一抹笑意来。 “言之有理!” 罗峰最近一直很憋屈,自端木江天生病以来,他在京城里的日子,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端木嵘平登基以后更是到差得达到了顶峰,他似乎很讨厌身边有人权势太大,没过几日,竟然找了个理由要赶罗峰出京,去梅克的封地呆着去。 罗峰虽然私底下很是蛮横,但他对于皇权总算还有点畏惧,死撑了两天,抵不住压力,便在端木江天后事处理完毕之后,识趣地收拾包裹,卷铺盖往梅克去了。 一路虽名为迁搬,但实际上却也是游山玩水,四处行乐,走走停停大半月的,此刻竟然还未出关。 这一日,他正带着他的家眷们路过一处小山坡。因鲜有人来往,山坡上的皑皑白雪竟还保持完整,平整舒滑如新,犹如一副上好的绒毛毯子。而这美滑的毯子中间,细细碎碎铺了一小串浅浅的小脚印,犹如镌刻了一串娇美的浮花,弯弯曲曲地蜿蜒向林间深处一块平凸出来的岩石。 一阵虚虚渺渺的箫声袅袅飘来,时而欢快,时而低沉,呜呜鸣响着,经久不散。 罗峰正掀帘望向窗外,马车一晃而过,他不由得探往后看去。这一串玲珑可爱的小脚印,轻轻浅浅地,印记不深,却晃得他心尖一颤,而空气中荡漾而来的箫声更勾得他心中微痒。 不知怎的,他就是有种感觉,前方那吹箫之人定是名女子。 “停!”罗峰眉梢轻挑,撩起帘帐,扬手止住车夫。 一个轻盈的跳跃,翻下马车,他浅浅含笑着,踩进深而松软的雪地里,顺着箫声一路向前。 听见身后有动静,无霜钩唇一笑,眼底闪过几丝星芒,缓缓将头扭向身后。 罗峰止步,乍见无霜面目,呼吸不由一滞。 无霜浅笑。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如此寒冷的气候,无霜依然只着一身薄软的明艳红衫,只在肩上松松跨了一条洁白的雪狐貂皮披肩,前襟松垮,酥胸半露,露出纤细圆滑的脖颈,呵气间,薄雾弥漫,竟有种林间狐妖的魅惑。 罗峰嘶得吸了一口凉气,眼眸里精光四射,美女他自然见过不少,清雅绝美如沐青阳,甜美娇可如塔娜,温婉端庄如太子妃,各有千秋,皆是过目难忘。可是,他却很少见过如无霜这般妩媚动人却不见风尘女子污浊之气的女子。 这类女子妖娆娇媚,撩人心动,她不像沐青阳等人一样,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一种撩拨,暗示着眼前的男子,向她再靠近一点。那样与生俱来的诱惑力,自来便是男子的最爱,更何况是好色成性的罗峰?未等无霜说些什么,罗峰已是迫不及待地向前疾走过去。 无霜垂头轻蔑一笑,再抬头的时候,眼底萤光闪闪,竟是露出一副恐惧软弱的模样。她飞快地从岩石上跳下身来,扭头就欲往山林深处跑去。 女子愈是娇弱,愈是能激起男子的**。 罗峰轻笑,那双猎豹般阴戾的眼眸子里,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霸气,挥袖轻轻一跃,便到了无霜眼前。 无霜目露惊恐,怯怯往后退了一步,泪珠子在眼底积储滚动,那一抹娇怯柔弱的样子,越撩动得罗峰心痒难耐。 他邪邪一笑,抬臂在无霜肩后迅猛一点,将她拦腰一托,扛在背上急急往车队而去。 “加!找个最近的小镇落脚!” 罗峰甚是开怀,他憋屈了一路,本心情极差,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的居然还能碰到美人,这意外收获让他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哪里想得到无霜于她不是艳遇,而是死神的召唤。 一间虽然不大但却十分整洁的小屋里,一名明艳妩媚的女子,冷冷剜了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一眼,略整衣衫,起身下床将门一把拉开老大。 司南率领着一小队蒙着面的隐卫从天而降,在无霜开门的瞬间,飞闪进屋内。 虽然罗峰为了扫除干扰,在将无霜掳进房间的时候,将四下的人都干出去老远,但司南的声音依旧压得极低,他瞥一眼床上死气沉沉地仰面躺着的人,皱眉问道:“得手了?” 尹辰逸下的魂咒是与摄魂术极其相似的一种毒,只要以药引子勾起毒,中毒之人便会失了魂魄,成为无心无神的傀儡,全凭手握药引子之人操控。 无霜撇嘴,媚眼含笑,将手里的瓷瓶抛给司南。 “你们燕王这下可走运了,我刚才随意问了问,他手里居然还攥着不少当朝重臣的把柄秘密,以此为威胁,怕是那帮老骨头想不顺从都难,内部都被架空了,小皇帝再怎么折腾也敌不过你家燕王了!” 罗峰取代端木允钰的同时,将他手里的所有财产人脉也一并继承了下来,其中自然包括端木允钰假扮玄格时,费尽心机搜罗来的朝中大臣的软肋。 司南眉梢一挑,“此话当真?” “你自己问呗!”无霜瞟了司南一眼,“我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她说着紧了紧身上的雪狐貂皮披肩,闪出门外,一下子飞出去老远。 此时,尹辰逸和厉赟轩正在一处茶楼,闲情满满地品茶听戏。 大堂中间处有一张圆桌上,围的人特别的多。 其中有一名汉子边剥花生,边故作神秘地左右张望着,压低了声音道:“哎!你们知道吗?据说燕王已经从宫里逃出来了!” “吓!真的吗?”一名半蹲在凳子上的老汉闻声猛地挺直了身子,“燕王可有受伤?” 众人的注意力连忙集中到汉子身上。 汉子擦了擦手,把黏在指尖上的碎屑蹭掉,斜眼扫了四下一眼,很满意大家都在注视着他,吧嗒了几下嘴,闲闲往凳子上一坐,慢悠悠道:“当然没有,我们燕王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会受伤?你们猜怎么着?可还记得十五年前突然消失的江湖奇才楚琏?” 众人听闻燕王未有受伤,顿时松了口气,又闻汉子提到楚琏,不由地急急追问,“这和楚琏又有什么关系?” 汉子诡异一笑,手一招,将四下的人招揽到一处,揽了他们的脑袋细声道:“你们不知道吧,其实当年那番谣言是真的!先皇从楚琏手里抢走莲妃的时候,她早已怀有身孕,那燕王自然不是先皇亲生的,乃是楚琏的亲生儿子!而燕王之所以能从宫中逃出来,就是因为楚琏没死!他回来了,他救了燕王!” “嗬!”蹲在椅子上的老汉惊得浑身一颤,拽了汉子的手追问,“你说什么?琏公没死?” 汉子皱了皱眉,望着情绪激动的老汉,疑惑不已,“是啊,我弟弟在宫中当差,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老汉松开了手,掩面轻泣,哽声道:“你们不知道罢!我曾是黄巾军里的一名小兵,跟随琏公打拼数年,战场凶险,当年若不是有琏公相救,我早已死了不下十次了!” 老汉说着哭声渐收,睁着红透的两眼,瞄扫了众人一圈,喟然悲叹道:“可惜老天无言,竟让这么好的一人险先丧了命!” 众人望着悲戚怆然的老汉,顿时一阵唏嘘,有年幼不知事的好奇地歪着脑袋愁这老汉问道:“你既然跟随过琏公,那你可知当年琏公为何会平白无故消失了呢?” 此言一出,四下登时一片冷寂。 厉赟轩扫了满面笑意,优雅呷茶的尹辰逸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真有你的,这人都是从哪找的,瞧这老汉的眼泪,可真是说来就来。” 尹辰逸钩唇,咕咚咽下一大口茶水,举着茶杯指了指老汉,“那不是我找的人,那汉子是我找的,老头子不是。” 厉赟轩挑眉,正要说点什么,却见那老汉抹了抹眼泪,嘴巴张合着,似要再说点什么。他扭了扭身子,顿时起了兴趣,也再顾不上和尹辰逸说话,一门心思全凝到了老汉要说的话上了去。 “唉——”老汉又是长长叹了口气,“此番言语说出之后不知会招来什么横祸,但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亦是无牵无挂之人,只是在座众人,听过便是,切莫四下传说!” 众人连连道是。 尹辰逸邪邪一笑,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答应得倒是快,这种市井碎话听过以后,又有谁能忍住不四下传说? “当年呐……我们琏公可是冤的很呐!我亲眼见到的,先皇硬生生震碎了他的膝盖骨,把他投下了深渊,欲要毁尸灭迹啊……” 老汉一边颤抖着,一边满面严肃地诉说着往事,圆桌边上的人越围越多,几乎整间茶馆的人都聚集到了那里。 老汉见人围得多了,起先还不肯再讲,但经不住众人苦苦哀求,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说着说着,他越说越来气,越说越愤慨,不知不觉就提到了一连串成年往事,连端木江天还是个小兵时与楚琏争夺被褥的事都扯了出来,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厉赟轩皱眉摇头,低低一笑,“好了,没什么听头了,咱们走吧,也不知道无霜那边事情办得如何了。” 尹辰逸点头,付了枚银子在桌上,正欲起身出门,却见门外有个熟悉的小身板,一晃而过,身后跟了几个形迹可疑的汉子。 162 相遇 尹辰逸眉心一蹙,扭头对厉赟轩道:“哥,你等我一会儿!” 语罢,他急朝门外而去,几个飞纵,停在小人身前,低头一瞄,果然是几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家伙。(.好看的小说) 只是今日这小家伙却没有几日前的神采奕奕,脸上稍有些污垢,丝胶粘着糊在脑门子上,一身衣衫也是凌乱不堪,似乎才刚刚与人打过一架的模样。 尹辰逸心头一紧,莫名觉得一阵心疼,蹲下了身子,与昕涵齐高,皱眉道:“小家伙,你怎么又一个人了呢?是偷跑出来的吗?你知不知道外面坏人很多的,一个人会很危险的!” 他说着,面上稍露严厉,把住昕涵的双肩,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朝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大汉狠狠瞪了一眼。 那几个大汉亦不是无眼之人,尹辰逸通身的气势早使得他们望而怯步,再加上这满含威严的一瞪,他们登时被吓得面色一白,惊惧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急急四散逃窜开去。 昕涵见此“嘻嘻”一笑,那几个人贩子已经跟了他一路了,他本来想找个隐蔽点的小角落把他们解决掉的,现在看来他可以省点力气了。 “是啊,坏人很多,我记得你还说过你是坏人呢!” 尹辰逸僵了僵嘴角,尴尬一笑。 昕涵撇撇嘴,拉了拉尹辰逸垂在胸前的鬓,眨巴着乌黑灵动的眼睛道:“我饿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吃点东西?” 尹辰逸愣了愣,垂头看向昕涵。 昕涵见此连忙收笑,小嘴一瘪,两节圆鼓鼓的手臂托抱住小肚腩,露出一脸凄惨可怜的模样,“我好久没吃东西了,我的肚子原来有冬瓜这么大的,现在饿扁了,都变成个小南瓜了。” 尹辰逸微眯眼睛,抬头望了望茶楼里依旧坐在桌边等待着的厉赟轩,思忖了须臾,回头对苦丧着小脸,满面委屈的小家伙勾了勾手指,“来吧,进来,给你买好吃的!” 他说着往茶馆里走去,走出几步,却不见身后有动静,不禁惑然回头。 只见那个小人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垂着脑袋,手指绞鼓着衣角,脚尖挪动着却不向前,似是惧怕,又似是委屈。 这副样子是多么地令人心疼不舍,尹辰逸看在眼里,登时心底又是一阵酸痛,急忙快步向前几步,蹲在他眼前,无比怜惜地柔声问道:“怎么了?” 昕涵伸手锤了锤自己的大腿,哀哀喏喏地小声嘀咕道:“腿酸酸,走不动了。” 尹辰逸挑眉,斜睨了昕涵一眼,轻轻一笑弯腰捞起了他。 昕涵低呼一声搂紧了尹辰逸的脖子,眼珠子眯了眯,把脸印在了尹辰逸的胸口上。 尹辰逸心尖微颤,昕涵的手又胖又软,轻而柔软地贴在他脖颈上,一阵酥麻温热的触觉,如电流般自脖颈上的肌肤一路向下,直冲心房。他诧异地扭头看向昕涵,只觉自己心房里像有一串小鱼在穿梭撩拨似的,又痒又麻,感觉奇异无比。 他微微晃了晃脑袋,下意识地抱紧了昕涵,稍一稳心神,疾步朝茶楼内部走去。 厉赟轩上下看了昕涵一眼,眉心微蹙,面上表情肃然,冷声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尹辰逸耸肩,把转来转去四处张望着的小家伙按坐在他身边,扬手打了个响指,招来小二。 “吃点什么?”他侧头问昕涵。 昕涵默不作声,只是将视线在尹辰逸和厉赟轩脸上来回滑转,小脸上笑意全无,一脸严峻。 完了,这两个人细看长得可真像,气质也都这么好,那到底谁才是他的爹爹? 尹辰逸与厉赟轩对视了一眼,望着垂头若有所思的昕涵,心里越对他起了兴趣。 他低低一笑,掰过昕涵的脑袋,使他看向满脸堆笑的小二,“告诉那位小二哥,你要吃什么。” 昕涵胖嘟嘟粉嫩嫩的小脸,手感极好,尹辰逸贴上手掌后,便舍不得放下,左右揉搓了片刻,两眼笑得宛若新月。 昕涵愠怒,抬起小手来“啪啪”打在尹辰逸手背上,怒目一瞪,愤愤道:“我娘亲都没有这么揉捏过我的脸,你凭什么这么使劲地摸我!” 尹辰逸哈哈一笑,松了手,对微楞着的小二努了努嘴,“好吧,不揉捏你就是了,吃什么?告诉小二哥。” 昕涵哼哼,拿衣袖揩了揩两颊,小嘴一嘟道:“上回咱说好了,你要带我回家的,是不是我告诉小二哥我要吃什么,你便带我回家?” 尹辰逸怔了怔,哭笑不得地斜睨双颊通红的昕涵,“我怎么听你这话说的,像是我逼你吃东西似的?” 昕涵微抬眼角扫了尹辰逸一眼,老气横秋地略一叹气,为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口才道:“大丈夫需得言出必行,我也是为你着想,你说要是大家都知道你欺骗了一个四岁小孩,人家会怎么看你?” 四岁? 他和沐青阳的孩子,要是还在的话,大约也是这般大了。 尹辰逸眼皮微跳,不由得又上下扫视了昕涵一眼。小脸上虽带了不少污浊,但那双璀璨的大眼睛却依旧晶莹灵动,叫人瞅着心中莫名欢喜,尤其是他上身那抹清爽的山青色,乍一映入眼帘,无端撞得他心口一紧。 他愣了愣,鬼使神差地点头道:“好吧,你吃东西,我就带你回家。” 厉赟轩正端着茶杯喝茶,闻言,不由得微蹙眉心,深深地扫了昕涵一眼。 昕涵闻之大喜,连忙拽了小二的袖子,指着挂在半空的竹牌子飞快道:“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刚才一进门,他就看见那些菜名了,什么虾仁玉米,翡翠龙眼,红焖肉滑豆腐,嫩滑里脊…… 他的胃和他的嘴都在举旗呐喊:他要吃! 尹辰逸看向厉赟轩,两眼弯弯,咧嘴一笑,摊手耸了耸肩。 吃饱喝足之后,昕涵自是又有托词,说自己吃得太饱了,力气使不出来,非要尹辰逸抱他回家。 尹辰逸虽面上做出极为不耐烦的模样,但心中实则甚是喜欢与昕涵亲密接触,未等昕涵多费口舌,他便爽快地弯腰抱起了他。 昕涵眯眼一笑,捧着圆鼓鼓的大肚腩满足地直叹气。 这厢小家伙美滋滋地跟着“陌生人”回家,那厢已经疯狂找了好几日的沐青阳几欲抓狂。 她才出去半个晚上罢了,黎明不到便回了住处,可那个鬼灵精怪的小东西居然就趁着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跟她玩起了捉迷藏! 沐青阳捂胸喘气,从袖子里套出儿子的留书。 “娘亲,涵宝宝夜半醒来甚觉无趣,想起过去与娘亲玩过的捉迷藏游戏,很是怀念。京城比老家大多了,玩起来定会更加有趣,涵宝宝会在关键地方给娘亲留下记号的,娘亲要快些找到涵宝宝哦!” 沐青阳看着看着,眼底不由地一湿,把那张反复看过千百次的纸片置于鼻下,深深吸了吸上面残存的气息,这才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袖口里。 她抬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不由得一阵紧痛,手心冰凉一片,不知不觉间两手已攥成了拳头。 她决定了,等找到那个该死的兔崽子后,她一定要狠狠地打他的屁股! 沐青阳咬牙切齿地想着,狠狠往前踏出一步。 走着走着,她忽的顿住脚步,往后退了几步。 脚下昏黄的泥地上,模模糊糊地花了个缺了一角的星星,缺角处指的正是她面前的茶楼。 缺角星星乃是昕涵惯用的指明方向的暗号,在乌云山荒村居住时,他每每和沐青阳游戏时使用的便是这样的符号。 沐青阳缓了缓呼吸,心中一喜,急急朝茶楼进去。 这时,茶楼里的小二正在收拾桌子,那张桌子正是昕涵和尹辰逸一起吃过饭的桌子。 沐青阳上前一步,拉住小二的手臂,一边描述,一边焦声问道:“小二哥,你可曾见到一名着青衫的小孩儿进到茶楼里?四岁左右,大约有这么高,长得很可爱,梳一个小圆髻。” 小二对昕涵等人印象极深,沐青阳这一问,他当下就想到了那三人,忙不迭地点头道:“有啊,有啊,那小孩儿长得还真是蛮俊俏的,跟了两名男子走了,才出去没多久!” 沐青阳心中一懔,跟了陌生人走了? 她连忙问清楚方向,马不停蹄地追出门去。 这是一家酒肆,门边斜伸出来一面暗红色的酒旗,随着轻柔温顺的风歪扭着上下浮动,露出旗面上半新不旧的三个字,梨花酿。 沐青阳顿在门前,仰头望着抖飘不定的旗帜,好半天都没有动弹一下,直到店内的小二诧然出来询问。 “姑娘可要进来坐坐?咱家的酒可是整条巷子都有名的!” 沐青阳缓过神来,歉意地朝小二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慢步走开。行出几米远,她不由得又扭头看向梨花酿。 酒肆门前的台阶下,赫然画了个小小的星星,而星星的缺角指的正是梨花酿内部。 沐青阳暗暗低叹,寻到梨花酿的后院围墙,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正欲翻墙而入,却听闻墙内传来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身子不由地僵了僵,那是昕涵的声音! 沐青阳眸底一亮,身形腾空跃起。 昕涵正抢了楚琏的轮椅玩,那木轮椅乃是厉赟轩花了好多天的时间才做出来的,除了坐上去舒适万分外,椅子的把手上还匠心独具地安置了好些个有趣的机关。有可以射飞镖的,有可是喷射毒液的,还有一个板子,只要一扭,就可以抖出一根粗绳来。绳子前端有一倒钩,乃是精铁所制,无坚不摧,可以飞嵌入物具中,用以助楚琏快移动,这可比他用头栓物行动要方便多了。 昕涵正在捣鼓的便是那根粗绳,他将绳子投出去又收回来,玩得不亦乐乎,尹辰逸等人则坐在周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玩。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放绳子了,可巧不巧地绳子正好被投向了沐青阳跳跃下来的方向。 沐青阳哪里料得到会有这样一个偷袭,幸好她反应够快,猛一个扭身,险险别过脑袋,绳子擦着她的耳廓飞射过去,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腾的浮起,灼热麻痛。 “娘亲!” 昕涵惊惧地瞪大了眼睛,连忙收住绳子,飞快跳下轮椅,奔向沐青阳。无奈他身高不够,使劲窜跳着,却怎么也够不到沐青阳的耳朵。 163 纠痛 尹辰逸嚯的站起身来,呆呆凝望着沐青阳,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她身上那抹熟悉的山青色,面上闪过无数种诡异的表情。(.好看的小说) 沐青阳心中一紧,飞快别开视线,弯腰抱起昕涵,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小儿顽劣,多有叨扰,实在惭愧,今日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他日得闲定亲自登门拜谢。” 沐青阳说完,盈盈躬身拜了拜,抱着昕涵急急朝外走去。 尹辰逸牢牢注视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眼底深邃的探究倏地被一抹惊颤取代,他猛地向前一步,按住沐青阳的肩膀,声音沙哑低沉无比。 他说,“琢儿……” 于此同时,本无声端坐着的厉赟轩也忽的站起身来。 沐青阳僵住背脊,头皮登时一阵紧,抱着昕涵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不可能!她已经换了一张脸了,她已经不是原来模样了,他怎么可能认出她来! “公子,您认错人了。”沐青阳不敢转头,低低说了一句,肩膀一斜,扭身就要挣脱出去。 尹辰逸连忙又按上了另一只手,两手同时使力,逼得沐青阳不得不转过身来。 昕涵两眼瞪得滚圆,搂紧了沐青阳的脖子,满脸惊讶地来回扫视着尹辰逸和沐青阳,低低呢喃了一声,“娘亲……” 沐青阳暗暗咬牙,缓缓抬起头来,惨白的面颊上,一抹凄楚的哀痛飞闪而过,“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所说的琢儿。” 见沐青阳抬头,尹辰逸手里的劲道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浓烈的哀伤在他眸底翻滚,他的手顺着沐青阳的肩膀一直向下,然后停在了她的腰际,猛一用力,沐青阳和昕涵都被他带进了怀里。 “公子!”沐青阳惊呼,无奈手里抱着昕涵,不好做挣扎的动作。 尹辰逸闭眼,面部肌肉狠狠地抽搐了几下,睫毛轻颤,任眼角的泪水闪落双颊。 手臂的力道不断加重,他皱眉将嘴附在沐青阳耳边,用无比凄哀的语气哑声低喃道:“我蒙住脸的时候,你可以凭着一双眼睛便认出我来,你又为何不信我能凭着一个背影将你认出?” 沐青阳愕然,浑身一懔,身子绷得挺直,一时没有半分动弹。[]只觉一股凉气顺着脚底直冲脑门,惊得她顿觉茫然无措。 视线轻颤,错过尹辰逸的肩膀,落向站在不远处的厉赟轩。 那个曾经总是一袭妖艳红袍的男子,今日居然着了一身白衫,他眯着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她,狭长的凤眼里闪烁着不明意味的情愫。 沐青阳抖了抖嘴唇,猛然跺脚踩在尹辰逸的脚背上,趁着他诧异闪神的瞬间,扭过身子就往外跑。 可是她再快又怎么快得过尹辰逸,更何况她手里还抱着个孩子,没跑出几步便被他拦了住。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沐青阳搂紧昕涵,怒瞪尹辰逸。 尹辰逸拧眉,面露痛苦,“琢儿,我知道是你。” 他说着伸手向沐青阳走近几步,沐青阳连忙后退。 “我不是!你要干什么?放我们走!” 昕涵滚圆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着左右扫射,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淡笑,小脸埋在沐青阳胸前,一声不吭地假装乖巧。 尹辰逸跨下眼角,哀戚地望着沐青阳,嘴唇子动了动,依旧只是喊:“琢儿……” “我不是!”沐青阳狠狠瞪他,牙一咬,扭头就要再往外走,这回尹辰逸倒是没有再来抓她,只是她依旧走不了几步,因为有人拔住了她的梢。 沐青阳诧异地回头,神色阴沉冷漠的厉赟轩正扬手抓着她的辫子不松手。 他冷冷一哼,一把抓过沐青阳的右臂,十分粗鲁地把着她的手臂,将袖子高高捋起。 “世人皆知,卫家人右臂上会有一只蝶形刺青。” 他说着手一甩,退开几步,略带严厉地凝望着沐青阳。 沐青阳晃身,抱着昕涵的手软了一下,险些将他摔在地上。抬眸扫一眼一脸冷漠的厉赟轩,心中一阵悸动,纠结在心间,挥散不去。 正恍然无措间,却觉眼前一炫,一抹强势的黑影扑面而来,揪了她怀里的昕涵塞到厉赟轩的怀里,然后擒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抱进了屋内。 门砰的一声被甩上,尹辰逸二话不说拥紧了沐青阳浑身直抖。 “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肯定是你!” 沐青阳神魂俱颤,茫然地仰头望着屋顶,心底空洞一片,任尹辰逸搂紧了她,埋在她怀里低声呜咽。 听着耳边萦绕不绝的哭泣声,她的嘴角倏地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 “是我又如何?” 过去了,跌跌撞撞爱到绝望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说着只要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后悔的时光,也早已成为了回忆。 可惜,尹辰逸不明白。 “只是你那就够了!琢儿,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悲痛的事是什么吗?那无非就是所爱之人已逝,而自己却还苟延残喘在世!” “琢儿,那样太痛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尹辰逸说着抬面深情凝视沐青阳,炽热的指尖哆嗦着在她眉梢间流连,“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只要是你,只要你还活着,我便心满意足。” 鼻腔微涩,沐青阳垂眼望向尹辰逸,眸底泛上一抹深红,缓缓摇头道:“我们回不到过去了,放了我吧。”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那些最终会让你陷进去的,一开始总是美好。可真相大白的痛,又有谁能承受得了? “不!”尹辰逸悲声低吼,一把扣住沐青阳的肩膀,将她按进怀里,“你不能那么残忍!我已经痛过一次了,我已经知道后悔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再叫我痛得生不如死!” 沐青阳哽住喉咙,泪珠子顺着双颊滚落,跌洒在衣襟上,瞬间便被吸了个干净,她吸了一口气,抬手推尹辰逸的身子。 “你就当我死了罢,我不想再卷入这是是非非中了,阴谋诡计最伤人,我受不了,我再也受不了,无论你这次回来是要干什么,放了我,就当是可怜我,放了我吧!” 她曾以为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会骗她,利用她,觊觎她,但唯独他不会,可是,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天,她才知道,他才是那个心机最重最阴暗的人!他不但骗了她,利用了她,还夺了她的心,叫她彻底万劫不复! 时间是治疗心灵创伤的大师,但绝不是解决问题的高手。 尽管过去四年了,每每思及当日锥心之痛,虽已不再如当初那般汹涌地肝肠欲断,但也足够叫她心中恻然。她,已然不敢再信。 尹辰逸加重力道,搂紧了沐青阳,面上闪过一抹坚毅,犹如宣示般嘶吼,“不!今生今世,我再也不会放手!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是真的!” 虽然四年过去,沐青阳的武功精进了不少,已然恢复了七八成的功力,但是尹辰逸的进步却是更大,她虽用尽全力,却依然推不开他。 她越用力,他便越用力,也不过份,只比她稍稍多上一分,仅仅叫她挣不出去。 力气使尽,精疲力尽的瞬间,沐青阳的眼泪流得越凶狠。她不再推他,而是攥了拳头,一下一下地砸他的胸口,不使内力,只是纯脆地使蛮力拼命地捶打他。 尹辰逸纹丝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任她蛮横泄着,眉头一皱也不皱。 沐青阳嘶声恸哭,委屈,心酸,痛恨,所有所有混乱的情绪一下子全涌在心头,翻滚不已。 她抬起泪眼迷蒙的眼睛,忽的对着他的脖颈猛地一口咬下! 血腥味瞬间充斥嘴腔,舌尖尝到一抹浓烈的苦涩,沐青阳微愣,心中猛地一紧,意识也似乎有了一阵子的空白,牙关倏地松动,她猛地推开尹辰逸坐直了身子。 “不要再生气了,原谅我吧,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我是真的真的爱你的啊!如果你还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走,立马带你离开这里,找一个如田洋陈般的小山村隐退着,再不过问着世俗琐事。”尹辰逸低叹,抬指擦去沐青阳嘴角的血渍。 沐青阳一动不动,眼神诡异的盯了尹辰逸一会儿,忽的冷冷一笑道:“我原谅你又如何?你的哥哥能原谅我吗?你可别忘了,我亦是一直都在骗他!当年若不是我一直骗他说孩子是他的,他能留我一命,放过我吗?现在他若知道真相,以他的傲气,他能原谅我吗?” 沐青阳说着,猛地朝门击出一掌。 在沐青阳被尹辰逸拉进房间的时候,厉赟轩被迫接住了昕涵。 他微微愣了愣,低头斜睨着眼睛瞅怀里的昕涵,视线在昕涵白皙粉嫩的额头上转了转,无端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心跳一阵一阵地加快,连呼吸也停滞了片刻。 他很紧张,这个孩子可是他和沐青阳的孩子啊! 昕涵扭了扭身子,小脸涨地通红,由于尹辰逸动作粗鲁,厉赟轩抱昕涵的姿势很是不自然,他坚硬的手臂拦在昕涵胸口上,扼得他胸闷气短。 “快……快放我下来,要死人了!”昕涵踢腾着小短腿,一顿挣扎。 厉赟轩连忙将他放在地上。 昕涵半蹲在地上,揉挲着胸口,呼哧呼哧直喘气,抬眼瞄了紧闭着门的房子一眼,嘴角一勾,竟露出一抹狡诈的奸笑。 厉赟轩不由得挑眉,蹲下身子来挡住他的视线,“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你爹爹是谁?”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绝对是房间里的那个男人!”昕涵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背着手,洋洋得意地望着半开的窗户里,露出的两个拥在一起的身影。 “你如何这么肯定?”厉赟轩蹙眉,心中稍有不快。 昕涵头也不回,十分随意地摆了摆手,“父子连心嘛!这你就不懂了吧!” 厉赟轩愕然,眉心拧得愈深刻,上下打量着一派少年老成模样的昕涵,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一个奇异的想法忽的袭上心头。 他快步走到昕涵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道幽深的阴影,“小家伙,你的生辰是何时?” 昕涵微怔,抬头望着面上阴气森森的厉赟轩,只觉后颈微凉,竟是被吓得喉咙一卡,声调子也软了下来,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喏喏道:“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十月怀胎,若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肉的话,生辰再晚,也绝不会过八月! 164 趁热打铁 厉赟轩高大的身躯不由地晃了晃,微微呆愣了须臾,竟是忽的扑哧逸出一声嗤笑。 他转过身,惶惶然走向房门,站定在距十步远左右的距离。 他应该明白的,他一直都该明白,她不会属于他,在他亲口将她许给尹辰逸的时候,他就该明白,他永远都得不到她。 可是,他曾经是那么殷切地有过期盼,他以为,至少他可以拥有某件属于她的独特回忆,哪怕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连这样卑微的希望,最终也不过是虚幻的妄想罢了。 他早就该死心的,他这个万恶的源泉,怎么可能得到那样的幸福。 厉赟轩闭眼嗤笑,罢了,放手吧,若他这个卑贱的第三者,潇洒退出,可以使弟弟得到幸福,那也不失为一种补救。 “嘭——”就在这个时候,沐青阳奋力击出的掌风猛地掀开了房门。 厉赟轩连忙抬臂去挡,欲要挡住扑面袭来的气流,尽管如此,内力全无的他,依然被冲击地后退了几步。 “哥!”尹辰逸大骇,连忙飞身掠向他,拦住他的身子,防止他摔倒在地。 厉赟轩抬臂摆了摆手,站直身子,望了望面色不善的尹辰逸,又望了望满面泪水的沐青阳,幽然一叹,抬步走向沐青阳。 一直默不作声的楚琏,瞅着情况不对,两眼一眯,甩头以头拉过轮椅,双掌击地,飞身弹起,一屁股坐了上去,溜得老远。 厉赟轩迈进门槛,继续靠近沐青阳,待两人距离只剩一步左右的时候才止住步伐。 他深深凝望了沐青阳一眼,扭头看向尹辰逸,“他对你的心意是真挚的,从未求过人的他,求过我很多次,求我放过你。” 厉赟轩顿了顿,又回头看着沐青阳,用轻渺似青烟叹息般的语调缓缓道,“你是个意外,在这个意外的年代。当年若有真要归咎罪责,亦都是我的过错,你与他都没有错,只是相遇的时机不对罢了。我始终觉得,相爱的两个人应该在一起。有些事宁愿做过了后悔,也不要错过了后悔,为何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沐青阳错愕不已,仰面望着厉赟轩,一阵苦闷的酸涩袭上心头。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规劝她原谅尹辰逸和尹辰逸在一起吗?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生命还在继续,良缘亦未就此斩断。”厉赟轩淡笑,伸手抚摸着沐青阳,以一种长辈的姿态,无比地优雅庄重,“相信他,他会向你证明,这世上,真爱是存在的。他一直默默守在你的身边,从不思考合不合适;他对你好,从不自问值不值得。他会给你简单温暖的生活,他会待你像对待自己的命运一般。” “哥……”尹辰逸颤声低唤,走上前来,站到沐青阳身边。 厉赟轩浅浅点头,拉起沐青阳的手放在尹辰逸的手心里,“我明白的,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不要有芥蒂,让往事随烟消逝吧,有情人应该得到幸福。” 他说完,急急背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躲在门边偷听的昕涵,诧异地望了望厉赟轩落寞离去的背影,又转头望向屋内执手相望的两人,那抹诧异很快就被欣然取代,他咧嘴偷笑不已,猫着身子轻手轻脚地将门缓缓阖上,给屋内的两人隔出一个秘密天地来。 厉赟轩负手踱至院中,仰面望天,喟然一叹,一口气徐徐吐出,胸间淤积的苦闷稍有松懈。无意垂眼间,却扫到屋檐下默然孤立了一道嫣红。 “无霜?”厉赟轩略觉诧异,抬步朝无霜走去,“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没有做声?呆呆站在那里做什么?” 无霜垂下头,飞快地擦去面颊上的泪水,再抬头的时候,已然换上了一副嫣然笑脸。 她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院子里生的事情,她都看见了。她多想冲出去给那个害得厉赟轩凄恻叹息的女人一巴掌,可是,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她每一次伤害沐青阳,最终痛的只会是厉赟轩。 眼看着厉赟轩越走越近,无霜脸上的笑意刻意加深了几分,用一种咸淡得体的语调回答道:“刚回来。” 厉赟轩淡淡点头,上下看了她一眼,见她衣衫凌乱,眉头不自禁地皱了皱,语气亦变得有些冰冷,“事情可还顺利?” “嗯,顺利。”无霜垂头,两手攥了攥衣角,厉赟轩冷漠的语调显然伤害了她的心,可她的语气却依旧强带着一抹喜气。 无霜这一垂头间,肩上松挽着的披肩斜斜滑落了一些,露出她褶皱的衣领和系得凌乱的衣襟。 厉赟轩的眉心蹙得愈深刻,手一伸,解了她的衣襟重新整理了一番,又为她系了上。 无霜惊喜地抬起头来,却在触及到厉赟轩眼底的那抹冷霜的时候,讪讪地又垂了下去。 “他可曾对你做了什么?”厉赟轩的语气冷若冰霜,刺骨冰凉,比这隆冬季节里倏然袭过的凉风还要冷寒。 无霜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连连摇头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厉赟轩“嗯”了一声,面色稍有缓和,捏了捏无霜冰冷的小手,抬眼瞄了她一眼,“天寒,也不多穿点衣服。” 语罢,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进屋去加件衣服吧。” 无霜怔住,两眼晶亮闪烁,呆楞愣地杵在原地,受宠若惊般茫然不知所措。 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厉赟轩早已走出去老远了,只留给她一个萧索的背影,虽然虚渺,但她却无端觉得一阵温暖,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几乎是连蹦带跳地回屋换衣服去了。 在昕涵一口一个爹爹,和厉赟轩的暗暗鼓动下,沐青阳无法再狠心拒绝尹辰逸,虽然心里上已然接受了他,但她却无法那么快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生过,恢复泰然处之的状态,于是行为上依旧稍有些冷漠。 可是,无论如何,尹辰逸的脸皮是很厚的,尽管沐青阳表现地很是疏远,他却半点不为所动,每日皆采取强烈的柔情攻势,欲要在几日内将沐青阳全盘拿下,吃干抹尽! 这是他们和好后的第三天。 这是个夜晚。 天气不错,月明星稀,风声渐敛,气温亦有所回升。 由于昕涵赖着不肯离开,沐青阳便只好在梨花酿后院住了下来,但是却是和尹辰逸分房睡的,因为,他们可还没有成亲哦!住在一起,是不合礼数的。 可是,尹辰逸为了加快进程,已然动起了小诡计。 饭后,父子俩在一处小角落头碰头,脚对脚地猫着,鬼鬼祟祟地小声议论了大半天。 “嗯……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会有什么好处呢?” “涵儿要是答应爹爹,爹爹就给涵儿生个小弟弟。” “我不要弟弟,我要妹妹,和娘亲一样美的妹妹!” “行!没问题!” “那……那你肯定,娘亲事后不会怪我吗?她会不会生气不理我啊?” “怎么可能!爹爹保证她不会的!”尹辰逸说着相当有气势地挺身拍了拍胸膛。 昕涵歪着脑袋瞅了瞅收拾桌子的沐青阳,两眼滴溜溜一转,向尹辰逸凑近了几分,贴着他的耳朵道:“我有一个要求,你得给我找一个和娘亲一样美的媳妇,否则你的要求我不答应。” 小屁孩,你才几岁啊,就想着娶媳妇了? 尹辰逸挑眉,狭促地扫了才不点大的小家伙一眼,低低一笑道:“这个自然,爹爹满足你!” “哎呀!突然想起昨儿个白天吃的那个红色的糖果,好像蛮好吃的。” “呵呵,明天给你买十串!”尹辰逸点了点昕涵的脑门子,面上挂着宠溺的笑。 “你藏腰带里的那个软软的宝剑,很漂亮啊!” 尹辰逸笑容一僵,上下打量着笑得灿烂的昕涵,不禁哭笑不得,这家伙真行啊,趁火打劫了! “好,改明儿叫你伯父也给你做一个。” “嗯!嗯!”昕涵笑得两眼弯弯的,拍拍手站起身来,“好吧,看在你表现还不错的份上,接下来就看我的了,你等着!” “哈哈,好,好,爹爹的幸福就交到你手里了啊!”尹辰逸哈哈一笑,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 此乃睡眠时间,沐青阳正在替昕涵脱衣服,脱至一半,昕涵忽的嚷声喊停。 沐青阳连忙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娘亲,涵宝宝肚子饿了,想要吃豆沙包包!” 昕涵拉着沐青阳的袖子左右摇摆着,嘴巴嘟得高高的,几乎可以挂上一个油瓶。亮晶晶的眼睛飞快地眨巴着,灵动娇俏不已。 沐青阳温婉浅笑,轻轻捏了捏昕涵的小鼻子,把他埋进被子里,“先躺好,衣服脱一半了别出来,会着凉哦!娘亲马上就回来。” 昕涵从被子里露出一双弯弯含笑的眼睛,忙不迭地点头,“娘亲快去,涵宝宝等你哦!” 沐青阳扑哧一笑,翩然离去。 门吱呀合上的瞬间,昕涵呼啦一掀被窝,哧溜滑到地上,将耳朵贴到门后屏息而听。 只须臾,一串低低的“叩叩”声突兀响起。 昕涵贼贼一笑,忙把门打开,将门外的人放进来。 沐青阳端了一小碟精致可爱的豆沙包,款款穿过庭院,正欲开门进去,却现屋里漆黑一片,她低低“咦”了一声,飞快推门进去。 “涵儿,睡了吗?怎么熄灯了呢?” 无人回应。 沐青阳摸黑将手里的碟子放在桌上,正微微转了个身,却惊觉腰间一紧,一双炽热的手臂攀着她的腰肢猛地向后一带。 她“呀”的惊呼一声,撞上一个同样火热的胸膛。 心跳猛然一滞,沐青阳低低喘气,把住身后之人放在她腹部的手,“你干什么?” 尹辰逸闷闷低笑,脸埋在沐青阳的颈项处,轻轻摩挲着哑声呢喃,“琢儿,我想你了。” “白日里天天见面的,有何可想?”沐青阳微蹙眉心,身子微微扭动着,很是不自在。 尹辰逸的臂膀好有力,他贴她贴得好紧,以至于他身上特有的阳光般干爽炽烈的气息,滚翻缭绕着直冲她的鼻腔。 她感觉好热,只要和尹辰逸有接触的地方,都热! “别动……”尹辰逸的声音沙哑低沉地可怕,他倏地抬起头来,说话间吐出来的气息,火辣辣地直喷沐青阳的耳根,暧昧,撩人。 沐青阳僵直了身子。 165 不可开战 “我想你……我日日夜夜都想你……时时刻刻都想你……我想你想得好苦……想你想得好难受……” 尹辰逸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嘴唇一路向下,顺着沐青阳姣好的颈线辗转流连。 “别——”沐青阳下意识地挣扎,可是她一动,尹辰逸就立刻抱得更紧。 “别什么?”尹辰逸邪笑,火热的手掌撩动着,扯开衣襟,探进了沐青阳的胸前。 沐青阳羞赧不已,却又挣脱不开,不由得憋得双颊通红。随着尹辰逸的吻越来越向下,抚摸越来越深入,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呼吸加,嘴里一阵口干舌燥。 “别!涵儿还在呢!”沐青阳侧头,躲开尹辰逸印向她唇瓣的吻。 尹辰逸低低一笑,掰过她的脸,双掌端捧着以指腹摩挲她纤腻的面颊,头一偏,贴到她耳后,“涵儿今晚去哥哥那里睡。” 语罢他十分邪恶地咬住了沐青阳的耳垂。 嘭!嘭!嘭! 沐青阳心跳飞快,脑子里嗡嗡地响着,混乱如浆糊,像是被人抓住了软肋,全身顿时酥软无力,瘫靠在了身后那个火热的怀抱里。 尹辰逸连忙俯身一捞,将沐青阳拦腰抱了起来,大步向内室走去。 沐青阳呼哧呼哧喘气,无力地攀住他的肩膀,眼神迷散朦胧,只能羞怯地看着那张邪魅俊逸的脸孔。 “琢儿……”尹辰逸在床榻上放下沐青阳,脸凑近,带着火热的浓情。 那种无力的眩晕感再度袭来,沐青阳喘息着,浑身直抖。 他贴得是那么得近,以至于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弯翘的眼睫,乌黑的眼眸中闪动着狂热的深情,那张脸是那么的俊美…… “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沐青阳垂下眼睑,轻微点头。 尹辰逸钩唇绽笑,深深凝望着身下自己深爱的可人儿,炽热缓缓升温,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的猛压在沐青阳身上,头靠在她脸颊边,翻过她侧扭过去的脸,俯头细细轻啄她的唇瓣。 带着些许的焦急,带着些许的渴望,带着些许的哀怨,那细柔的轻吻,逐渐加深,加深…… 衣衫尽解,罗纱飞荡。 尹辰逸的手游走不定,不停地在沐青阳身上点燃一簇簇**的火焰。 “我爱你!”他轻叹一声,微微一挺身,本闭眼迷离战栗着地沐青阳“啊”地张口低呼,红潮遍布全身,皮肤上密密地浮起一层细小疙瘩。 她喘息着逸出一声声呻吟,有晶莹的泪水自眼角洒落,伸出胳膊搂紧了身上的男人。 夜已深,庭院西侧有一间屋子里,灯火还在放亮。 厉赟轩一手捧着本书,一手轻轻拍抚着倚在他身侧睡得香甜的小家伙,狭长深邃的凤眼里闪烁着困惑若有所思的光芒。 书被他随意放在身侧,他低头凝望着睡相可爱,嘴角含笑的昕涵,两眼微弯,表情慈爱温柔。 有个孩子,感觉还不错嘛! 不如,他也考虑生一个? 厉赟轩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弯折在肩膀上的丝滑落直胸前,垂眼翘唇淡笑的他,看上去妖媚极了。忽的,他敛住笑意,从怀里取出血脐玉做的手串来,套在了昕涵手腕上,血脐玉太宽松了,他缠了两圈才使得手串不至于滑下来。沐青阳终究是没有收下血脐玉,在她第二次去赤云峰的时候,她便偷偷将它留了下来。可血脐玉本来就是要传给厉家后代的,给了昕涵也算是符合祖训。 厉赟轩伸手触了触昕涵柔软的面颊,喉咙里低低逸出一声轻叹。良久,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妩媚娇美的容颜。好像,其实,他也可以考虑一下别的女人。 夜尽,清晨至。 良宵已逝,浓情却还在。 尹辰逸歪歪支着脑袋,上下打量着沐青阳的睡颜,那灼热深情的注视,估计连死人都能被他看醒过来。 沐青阳面颊一红,蒲扇般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满脸娇嗔地怒瞪他,“不许再看了!” 尹辰逸爽声大笑,俯头在她脸上啄了啄,歪头笑眯眯地瞅着她,“你这副模样我看得还不够,我要多看看才能牢牢印在心里。” 沐青阳古怪地瞅着他,“没有以前的美是吗?” 尹辰逸轻笑,捏了捏沐青阳的鼻子,“呵呵,美不美又如何,只要是你,就好了。” 沐青阳垂眼,“我怕你看着不习惯。” “所以才要多看看啊!我怎么看也看不够。”尹辰逸伸臂搂紧沐青阳,在她眉心印下一个吻,“琢儿,谢谢你,我如今好幸福,有妻有子。” 沐青阳略有动容,沉默良久,却低低一叹道:“可惜马上就会打仗了,很多家庭会破碎,很多百姓会流离失所。” 尹辰逸蹙眉,扭头望着满面凄色的沐青阳,紧了紧手臂,将她的身子扭过来,面对着他,“我知道你不喜欢杀戮,所以我向你保证,我会竭尽全力努力避免战争的生。” 沐青阳轻轻摇头,“你要如何避免?以嵘平的性子,又岂会甘心将皇位拱手相送?” “我知道他手里还攥着那五千杀伤力惊人的玄铁巨人,但你放心,那些大怪物们已经被我解决掉了。” 沐青阳诧异抬头,“解决掉了?那样威猛的东西,你怎么解决?” 尹辰逸自信满满地低笑,张开五指伸到沐青阳眼前,“为驱除热毒,我修炼了一套烈火掌,运足功力,可使双掌温度如火炽热。前些日子,我偷偷潜进了贮藏玄铁巨人的仓库,费了好些功夫,才将它们的重要零件都融坏了,所以,那些大怪物们现在已经无法动弹了。” 沐青阳艰难地消化着尹辰逸的话语,思索了片刻,才有些不解地蹙眉问道:“你的热毒不是已经解了吗?难道解药失效了?” “不,解药很好。”尹辰逸星眸含笑,探身向沐青阳凑近了一些,“你被哲哲抓走之前,我为了稳住你体内的寒毒,自愿再中一次毒,求端木睿恒去宫中拿了热毒服下。” 望着沐青阳脸上浓烈的震颤与感动,尹辰逸笑得愈妖娆,他低头以鼻尖蹭了蹭沐青阳,“你看,我为你牺牲多大,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我?” 沐青阳红了脸颊,眼眶亦有些湿热,抬指就要扣上尹辰逸的手腕,却被他躲了开去,他邪笑着搂紧她的腰肢,嘴唇缓缓望下移动,停在她唇畔处流连着,哑声低喃,“毒早就被清除了,你还没说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我去为你做顿好吃的,行吗?”沐青阳不敢动弹,身子颤了颤,感觉到尹辰逸的手越伸越往下了。 “当然不行,那怎么够呢!我要……”尹辰逸轻轻啄了沐青阳的嘴唇一口,低低一笑,将嘴凑到她耳边,“我要个女儿,昨晚我答应了涵儿,要给他生个妹妹。” 沐青阳低呼一声,羞红了脸,抬臂推开尹辰逸的胸膛。 “哈哈!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害羞呢!”尹辰逸爽声大笑,轻轻一捞,拦住沐青阳后退的身子。 沐青阳捏了拳头砸他的胸膛,“瞎说,谁跟你老夫老妻,我又没有嫁给你!” “嗯,说得对!”尹辰逸忽的敛住笑意,满面严肃地点头道,“我得赶紧把你娶过门才对!咱明天就拜堂成亲!” “瞎说!”沐青阳垂眼,面上露出一抹忧色,“我现在哪有那份心情,虽然玄铁巨人没了,可是嵘平手里还攥着整个苍云五分之三的兵力呢!燕王尽管抢了晋王的势力,但双方若真要对决,势力相当的情况下,只怕战事会更加惨烈!” 尹辰逸耸肩,面上依然挂着轻松闲适的笑容,“呵呵,你记不记得我的小师弟龙崎?” 沐青阳微微诧异,抬眼望着尹辰逸,轻轻点了点头。 尹辰逸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靠在床头,嘴角勾了勾,“呵呵,那家伙这几年一直呆在端木嵘平身边,深受他的信任。因着端木江天处死了朝中所有德高望重的老臣子,现下满朝文武中除了个蓝玉还勉强凑合外,根本找不出一个能领兵打仗的能人,所以,他就想到龙崎啦!哈哈,他居然让龙崎挂了帅,我早就和龙崎商量好了,只要他有意向开战,龙崎就会瞅准局势,适时向燕王倒戈投降,到时候,一切就能结束了,一点血腥也不会有。” 沐青阳微微张嘴,美目圆瞪,凝望着一脸志在意得地钩唇浅笑的尹辰逸,胸腔一紧,心跳猛然一滞。 面上郁色飞快消逝,她亦情不自禁地展颜欢笑。这个男人,他这番意气风的模样,可真是英俊极了!这时,尹辰逸忽的抢了她的手,极快地在她手心里塞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沐青阳愣了愣,摊开手,一道炫目的金光从掌心四射出来。那是一条精美的项链,项链的吊坠是天山墨玉,玉的中心被挖空,镶嵌了一颗珍珠大小的金黄宝珠,表面璀璨流转,华美异常。这居然是——窥天珠! 沐青阳呆住了。 尹辰逸含笑上前,捞起项链为沐青阳带上,“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现在也算完璧归赵了,我记得血脐玉是嵌在天山墨玉上的,不知做的可还相似?” 像不像又有什么关系?沐青阳咬唇,趁着眼泪还没有流出来,猛地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尹辰逸,“谢谢你!” 三月后。 端木嵘平漠然端坐在龙椅上,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阶下文武百官。冷峻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笼盖了一层千年寒冰,透露出浓烈的肃杀之气。 燕王大军已经驻扎在关外,当下正议论的正是如何处理这件事。 一名资格稍老的大臣咬牙出列,对着端木嵘平躬身拜了拜,“皇上,燕王大军已然过界,来势汹汹,气势恢弘,吾等虽有强兵百万,但若公然与其对抗,势必带来一场极大的杀戮,劳民伤财啊。是以微臣斗胆谏言,皇上何不对燕王施以抚慰,许之城池金银,规劝其退兵梅克。” 端木嵘平斜眼扫了那大臣一眼,冷冷一哼,并不作答。 这时,队列中又步出一名大臣,直接对着端木嵘平跪了下去,“皇上,燕王乃是国之栋梁,其文韬武略样样出类拔萃,若能将其顺利安抚,许以高官厚禄,使其定居京都,定将于国于民有利而无害啊,请皇上三思!” 他这言一落,适才出言的那位大臣也跪了下去,“皇上,荣大人此言亦言之有理,皇上三思!” “刷刷——”队列里又步出三名大臣,行至中间,对着端木嵘平跪拜下去。 一者言:“皇上,先帝对燕王之才干素来褒奖有嘉,可见其的确能为我苍云建功立业,皇上虽才干卓群,但欲要治理好如此泱泱大国,定需要能人相助,何不封其为辅政王,即能抚慰燕王,也可使其为皇上所用,辅助皇上处理朝政,使皇上不至于为朝政琐事所困。” 一者言:“皇上,臣亦以为不可战,需得安抚之,免于开战。燕王其人,智勇双全,若真要与其交锋,必将受其挫锐,如若大败,必将有损皇上威严呐!皇上三思!” 最后一者言:“皇上,开战于苍生百姓甚是无利,吾苍云已然数十年未有动乱,此番正处在繁华展阶段,皇上您登基亦不过数月,如若在此时机开战定将引起百姓非议呐!是以万万不可开战呐!” 全堂文武百官齐齐下跪,伏身高呼,“不可开战,皇上三思!” 166 所谓幸福(大结局) 端木嵘平冷笑,冷眼望着台下臣子的华丽表演,一颗心仿佛冻成了冰坨,坚硬冷寒。() 好!好!好!相当地好!四叔,这回你可算叫嵘平大开眼界了,收买了满朝文武百官,毁坏了五千玄铁巨人,还扣住了城外的精锐军队。 接下来,你会如何?是要逼宫吗? 端木嵘平徐徐起身,宽大的袖袍甩开一道冷漠的弧度,傲然仰头睥睨着台下的文武百官,冷冷一哼,大步迈出金銮殿。 洪公公急忙扬声喊道:“退朝——” 御书房。 端木嵘平捧举着一副画像,静静地凝望着,默然不动。 不知过去多久,忽的,他摇头低笑,放下画卷,招来太监,命其把地窖里收藏的所有竹叶青全部移到御书房。 太监点头答喏,招来一小队人,只片刻便将酒坛子全搬到了御书房里,整齐排列好。 天色渐暗,有宫女袅娜而进,点起了一盏盏明灯。灯火颤跳着,逐渐加明,火光映照在端木嵘平脸上,蒙上一层忽明忽暗的光芒。 他淡笑着挥手撤下屋内所有宫女太监,命所有人都后退百丈,没有命令不得擅自靠近御书房。 然后他将门窗关好,垂眼望了望满地的酒坛子,钩唇淡然浅笑。拍开封泥,将酒全部倒洒出来,浇在门上,窗牖上,地面上,房梁上。 顷刻间,整个御书房里全是弥漫着迷迭香滋味的酒气。 最后,端木嵘平又摊开那幅画看了一会儿。 画内乃是一名女子,一袭白衣似雪,优雅若风地站在玉兰花树下,风吹落满树花瓣,悠然飘落的花瓣如一只只纤美的粉蝶,更映衬出人淡如菊,风华绝代。 这正是端木祁元为沐青阳做的那幅画。 他低叹着伸手抚上画中女子的脸,“青阳,我不想做皇帝,我的身边亦没有人真心向着我,我好累,好难受,不想再孤身一人残喘在世了。既然你不会再回来,那么,我去找你好了。” 他说着拿着画卷靠近烛火,轻轻一扬,火舌舔舐上雪白的画卷,顷刻间便将其化作了一片片散落的焦灰。 端木嵘平笑得安详,闭眼,挥袖扫落满室灯火。 烛火触及满是酒水的地面,弹暴起熊烈烈的火光,劈啪响着,卷上房梁,笼盖住整个御书房。 火光通天,耀眼灼目。 等一干侍卫提水赶至的时候,那张牙舞爪的火龙已然翻卷着扑向了周边的其他宫殿。 整个皇宫一角,登时沦丧在一片火海之中。 大火足足燃烧了一夜,才被扑灭,整个御书房完完全全地倒塌毁灭了,只留下满地焦炭碎瓦,狼藉一片。 面色严峻的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在残骸中翻找,轻易不敢挪动脚步,生怕脚下无意会踩到端木嵘平的尸骸。 可是,这样细密的搜找持续了三天,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翻找过了,但却始终没有找到半点残骸。 所有人都说,端木嵘平被烧成了灰烬。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场大火实在太过猛烈,自那一日后,气温竟然开始突然涨升。 三月中旬的时节,竟有了种初夏的温热。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青草气息。溪流边葱葱翠翠的小草摇摆着纤细的腰肢,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摆不已,像调皮的孩子在冲着行人招手。星星点点的野花犹如璀璨的星星点缀在其间,风一吹,摇摇晃晃地,比灵动闪烁的眼睛还要迷人。 河边杨柳低垂着纤柔的枝条,随风四下摆晃,露出掩在其后的两抹身影。 “你确定要去哪里了吗?”尹辰逸将手里的包裹递给身前的男子。 那男子梳着简单的发式,刘海很长,侧斜着挡了半边脸,他接过包裹,钩唇浅笑,“去哪里还不都一样?” 尹辰逸把住他的肩膀,微微使了点力气,“好吧,那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再见!” 那人淡淡一笑,将包裹背在身上,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清瘦的背影,在一片涤荡四摆的柳枝做背景下,显得无比飘渺萧索。 流云在天边,行囊在眼前,有一条通往太阳的路无边又无沿。人永远不知道,谁哪次和你不经意地说了再见之后,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相遇,心绪如白云飘飘;拥有,心花如雨露纷飞;错过,心灵如流沙肆虐;回首,幽情如蓝静夜清... 待那抹身影在视线中化作一个黑点时,柳林深处闪出一个人来。 尹辰逸回头,走向来人,揽住她的肩膀,对她弯眼一笑,“放心,他放火**不过是求一个解脱,既已重获自由,他便不会再次寻死,他会好好地活下去的,总有一天他会忘记忧伤拾获幸福。” 沐青阳双目湿红,咬唇点头,抬面望着尹辰逸,“你是如何得知他会在那日放火**的?” 尹辰逸浅笑,“我收到了师父的飞鸽传书,是师父要我救他的。” “玄机前辈!他不是一回来就闭关了吗?” 沐青阳诧异不已,她原本以为玄机老人回苍云是为了帮助端木嵘平稳住江山,却没想到他一回来就闭了关。这回,却又告诉她,闭着关的人传出了飞鸽传书,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那是师父三月前回来之时给我传的,无论时间还是地点,都奇准无比。” 尹辰逸淡然叙述着,面上稍显敬佩之色。 沐青阳摇头沉吟,“他可真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嘉荣三年三月初十,端木嵘平**。 虽未找到遗骸,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民心所向,众文武百官齐推端木睿恒继位。 同年四月十九日,端木睿恒继位,改年号天命。 天命元年六月,他改国姓为楚,封楚琏为惠仁皇父。民间一时流言四起,但他未做镇压,亦无解释。 夜,皇宫。 大殿里空无一人。 端木睿恒,不,现在应该叫他楚睿恒,坐在富丽堂皇高贵耀眼的龙椅上,单手支着脑袋,漠然无语。 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他懒懒抬眸,随意望了一眼。 “东西找到了吗?” 司南的脚步顿了顿,轻轻摇头,单膝下跪,微微垂着头,对着高座在龙椅上的人说道,“回陛下,宫里的人都说,那幅画像与嘉荣帝一起毁灭在火海里了。” “唔。”楚睿恒淡淡点头,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陛下。” 司南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楚睿恒缓缓抬头,视线在金銮殿里转了一圈,背过身去,以手抚摸着龙椅,无声唏嘘。 快要五年了。 他脑海里沐青阳的影像已经越来越模糊,人已亡,画亦毁,那抹清雅绝伦的倩影如今只余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开始害怕,害怕他终有一日会忘记她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难道,喜欢而得不到的人,最终还是不能把她放在心底铭记,而是必须随着岁月流逝而将其忘记吗? 楚睿恒闭眼,默然无语。 仇已报,恨亦除。恍然间才明白,似水流年才是一个人的一切,其余的全是片刻的欢愉与不幸。 皇位与权势,亦不过是一种桎梏,圈禁了一个人的所有自由。 楚睿恒低低叹息,蓦然回首,却见宫门后处默默站了两抹人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竟是塔娜和他唯一的一名皇子。 见他望过来,塔娜俯身盈盈一拜,轻轻拉了拉身边的人,那名眉眼间与楚睿恒惊人相似的少年,徐徐抬头,凝望着台阶上傲然端坐的人,淡淡道:“父皇,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楚睿恒默然无声,垂眼望着阶下的两人,清明的眼眸里,忽的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惑然。 这阶下两人的便是他的皇后与太子了,楚睿恒垂头低吟,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站起身子,慢慢向着塔娜与太子走去。 望着塔娜脸上逐渐绽放出笑颜来,楚睿恒也不由地微微钩了钩唇。其实,他这个孤家寡人一直都有妻有子亦有家。他可以有温暖,只要他愿意。 乌云山山脚,龙腾河河岸。 沐青阳将手里的浴火令递给楚琏,“前辈,你要小心,河底的漩涡很迅猛,亮光闪起的瞬间,即是门已开启,时机稍纵即逝,你可要瞅准了。” “嗯!”楚琏无比庄重地接过浴火令,指尖颤抖着,几乎要捏不住那薄薄的一块小铁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心里的汗水在衣摆上蹭干。 西寒谷乃是秘密基地,没有浴火令不可进出,每枚浴火令只可使用一次,严格意义上亦只能供一人使用。 楚琏若进了西寒谷,那么沐青阳就将永远都回不了欲火组织。 “谢谢你,找到你姑姑后,我会告诉她你在外面过得很幸福。”楚琏抬目望着沐青阳,眼底闪烁着浓烈的感激。 “嗯。”沐青阳浅浅淡笑,与尹辰逸合力一起将楚琏搀扶起来。 “前辈,准备好了吗?” “嗯。” 沐青阳与尹辰逸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抬臂,“去——” 两人齐声喊了一声,将楚琏抛下了龙腾河。 “前辈保重——” “噗通——”一声,随着楚琏的落水,龙腾河里掀起无数迅猛的大浪,一个翻滚盖下,楚琏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只余沐青阳和尹辰逸的祝福声,在空荡的河面上翻卷而过。 爱一个人,不是因为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而是因为喜欢与彼此在一起时的感觉。 幸福,不是长生不老,不是大鱼大肉,不是权倾朝野。幸福是每一个微小的生活愿望达成。当你想吃的时候有得吃,想被爱的时候有人来爱你。 正如此时的沐青阳和尹辰逸。 一片青翠的草地上,沐青阳窝在尹辰逸的怀里闭眼假寐。 尹辰逸垂头凝望着沐青阳温柔明媚的睡颜,满足地逸出一声叹息,将下颚搁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着,嘴角翘得老高。 “琢儿,你答应过我会再给我生个女儿的,这都过去三个月了,看你的肚子似乎还是没有反应,要不咱们再加加力?” 沐青阳掀起眼帘,满面娇嗔地瞪了尹辰逸一眼,“大白天的,你说什么呢!” 尹辰逸低笑,猛一个使劲,将沐青阳压在了身下,抬手抚摸着她鬓角的碎发,哑声道:“白天力气足,定能事半功倍!” 沐青阳涨红了脸,别开脸,声音低弱蚊呐,“瞧你瞎说的,怎么可以在这里!” “为何不可以,这里四下无人……”尹辰逸磁性十足的声音,透出邪魅蛊惑的意味,脸凑到沐青阳耳边,嘴唇有意无意地擦着她的耳垂与侧脸。 沐青阳打了个哆嗦,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扣住了手腕,压在身侧。 尹辰逸邪邪一笑,脸慢慢移向沐青阳的嘴唇,靠近,靠近,再靠近…… 突然…… “娘亲!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昕涵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尹辰逸面上剧变,猛一个翻身,从沐青阳身上滚落下来。 沐青阳亦急忙起身,飞快整理着凌乱的衣衫,两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昕涵一个飞窜,杵到沐青阳和尹辰逸中间,嘟着嘴瞪了尹辰逸一眼,又叉腰瞪向沐青阳,“你们俩每次都这样,把我赶走了,然后自己抱抱玩!” 沐青阳深深地埋着脑袋,昕涵这一声谴责憋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尹辰逸抬手在昕涵的脑门子上轻轻弹了一下,“你不是要妹妹吗?我这不正和你娘亲努力着嘛!” 昕涵抬臂抱头,揉搓着窜出几步,半信半疑地望望尹辰逸又望望沐青阳,“真的吗?” “那当然!”尹辰逸仰头哼哼。 沐青阳的头埋得愈发地低。 昕涵摸了摸下巴,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十分豪爽地甩了甩手,“好吧,那你们继续吧。” 语罢,他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却又突的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眉心微皱,露出十分困苦的表情,“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回家抱抱去,在这里,太不雅观了!” 他说着,低叹着摇摇头,双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摆地大步离去。 沐青阳和尹辰逸面面相觑,顿觉万分尴尬无语。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