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高一筹》 咳咳,梨花回来了 咳咳咳,在《凤飞来》完结两年(或许是三年?)后,梨花终于回来了。 其实……挺没有脸说这种话的,不过大家也知道了,梨花是以耽美为主的,bg一定是要构思出自己喜欢的情节才会写,所以……那个……嗯……唔……嘿嘿……咳咳,就原谅了俺吧!(被殴飞) 嗯,这个故事真的是梨花非常喜欢的,写的时候也非常用心。秋宁的秀外慧中和坚强乐观,凤举的霸道和温柔,还有强大地能力都感染着我,似乎不是我在编写他们的故事,而是他们有了自己的生命,在借助我这个载体,自己谱写属于他们的那一段传奇,总之,就是写的非常过瘾了。 宅斗这种题材我还是非常喜欢的,等到几个月后《妻高一筹》完结后,大概还会继续,好吧,就是想说:大家这一次不用担心我会再次失踪了,会一直一直写下去的,唔,或许有可能,也会写耽美文哦! 总之,希望大家支持梨花的这本新书,点击推荐留言收藏,统统都要,嘿嘿!鞠躬感谢了,嗷呜 第一章:初来贵地 这世上是有穿越大神的。 这是方楚瑜醒来后,一直盘旋在她脑海中的一句话,此时经过无数遍的反复,由这些字组成的长度大概已经可以绕地球转上两三圈了。 “奶奶,你说句话,你倒是说句话啊,呜呜呜,你别吓奴婢,奴婢知道你委屈,可是……可是奶奶你也不能寻死啊……” 身边疑似丫鬟的女孩显然比她还有耐性,这半天她说的话的长度,方楚瑜估计绕地球十圈八圈是绝不成问题的。 消化完脑子里残留的那些记忆,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别嚎了,这不是没死成呢吗?”方楚瑜坐起身,大概是那个灵魂主动退让,并且还留下了记忆的关系,穿越后的灵魂和这具尸体的契合度超出她预料的好,她觉得现在就是让自己做出瑜伽里最高难的动作也绝对没问题。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傅秋宁,再也不是方楚瑜了。”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咕哝了一句,看到小丫鬟明显是饱受惊吓的眼神,方楚瑜,不,是傅秋宁,她莞尔一笑:“怎么?说是不想我死,如今我活过来了,你倒楞成这样子。莫不是之前的嚎啕大哭都是做样子给人看的吗?” 话一出口,傅秋宁就吓了一跳,或许是吸收了这具身体生前主人所有记忆的关系,让她刚开口说话,便是一股浓浓的白话味儿。惊愕过后便是欣喜,这倒让她省事不少,天知道她并不十分喜欢《红楼梦》。 “不……不是……” 小丫鬟雨阶连忙擦干了眼泪,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奶奶,你……你想吃什么?奴婢去给你做好不好?” “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做碗面条来吃吧。”傅秋宁点点头,看见雨阶欢喜跑出去的身影,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致在脑子里把傅秋宁十七年的生命历程梳理了一下,她发现只有三个词能形容这女人:懦弱,自卑,有才华。其实用不着三个词,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一个词来形容已经足够,那就是“窝囊”。也可以勉强说悲惨了,但是这种性格,加上她贱妾所生的身份,悲惨的命运简直就等于是注定的吧。 环顾房间,宽敞倒是十分宽敞,只不过各样物事十分简陋,博古架上几乎空空如也。如果不是继承了原先那个傅秋宁的记忆,她一定会以为自己的身份是个通房丫头,最高贵也不过是个小妾而已。 然而事实上,这傅秋宁虽是镇江王府世子的庶女,却是明媒正娶的金镶侯府小侯爷的正妻。 没错,是正妻。只不过,也照样是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 根据继承来的记忆,这傅秋宁和母亲在府中从小就受尽欺凌,三岁就离开王府被发配到庄子上。稍微大一点后,偶然被镇江王世子,也就是她那个没良心的老爹发现她天资不错,这才派了个女先生对她进行培养,一直到需要用到庶女嫁给金镶侯府的时候,她才被接进王府中生活了几个月。 要说起来,这金镶侯府也不是个等闲人家,虽然金镶老侯爷不到五十便仙逝了,所幸留下的两个儿子倒还争气。 大儿子金玉继承了世袭侯爷的爵位,又和兄弟金石都各自有官职在身,金玉唯一的一个女儿,还下嫁给荣亲王为填房,荣亲王是当今圣上的第六子,为人风趣仁厚,深得皇上欢心,也是储君之位的热门人选。这金雁秋倒也争气,嫁过去第二年,便为荣亲王诞下一子,甚得荣亲王欢心,去年奏请宗人府封了王妃,连带着金镶侯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论理,即便是镇江王府,也万万没有将庶女嫁给小侯爷为正妻的道理。可坏就坏在荣亲王之前仰仗皇上宠爱,行事未免张扬了些,终于触怒龙颜,被训斥了一顿,险些撸了亲王的头衔,还责令他在家禁足一年思过。因此荣亲王如今在朝中的声望一落千丈,原本就和他不相上下,为争储而暗暗较劲的弘亲王却是圣眷正隆,地位如烈火烹油般直往上蹿,以至于许多原本支持荣亲王的臣子王公都见风转舵,转而支持弘亲王去了。 别人能见风转舵,金镶侯府可是万万不能。也因此,荣亲王在韬光养晦这段时间内,金镶侯府也是夹着尾巴做人,暗暗受了不少排挤欺负。 这本来和傅秋宁也没什么关系,但坏就坏在那弘亲王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想着趁这机会痛打落水狗。荣亲王闭门思过,他没办法去招惹,金镶侯府就做了替死鬼,这一年算是倒了大霉,甚至连小侯爷金凤举到了适婚年龄,本该迎娶他的表妹成婚,结果都被迫娶了镇江王府世子的一个庶女。 这简直就像是当众扇了金镶侯爷一个耳光一般,自己的二儿子乃是少年才俊,连皇上都曾夸他文采风流玉树临风,京城无人能出其右。还钦赐他被称呼“小侯爷”的权力,这意思就是,将来的金镶侯之位必定是他的了,若非皇上这种暗示,这侯位是一定要世袭给长子金鹏展的。 就是这样一个让全府上下都骄傲不已的小侯爷,如今却因形势所迫,而不得不忍气吞声娶了那镇江王府的一个下贱庶女为妻。这口恶气候府众人如何能吞得下去?金镶侯爷在**一病就是几个月,好不容易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想象整个金镶侯府对待傅秋宁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了。何况那小侯爷金凤举原本要娶的鲁国公之孙女乃是他的表妹,两人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直到十岁才分开。如今被配做一对,真正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忽然之间,就被一个容貌寻常的下贱女人给夺了正妻之位,他能甘心吗? 也所以,虽然金镶侯府碍于形势,不得不让金凤举娶了一个庶女为正妻,然而愤怒之下,却让金凤举的表妹,也就是鲁国公的孙女江婉莹成为了平妻。除此之外,还纳了江婉莹的两个陪嫁丫头为妾,另娶了两个四品京官的嫡出女儿为姨娘,其他几个通房丫头自不必提,为的就是安抚愤怒的金凤举,同时给傅秋宁这个正妻一点颜色瞧瞧。 想也知道,那弘亲王和镇江王不过是要羞辱打压金镶侯府,哪里会去在乎一个贱妾所生的庶女的死活?这漂漂亮亮的巴掌落下去之后,傅秋宁的命运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了。不然的话,如果逼人太甚,还想着让傅秋宁在侯府里当家作主,那金镶侯府一旦忍不下这口气,狗急跳墙反戈一击,他们也要落人口实。所以,傅秋宁这个可怜的女人就这样成为了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 长叹了口气,傅秋宁揉了揉额头:嫁进这侯府将近一年了,住在最偏远的晚风轩,前几个月的定例没有不被克扣的时候,到后来竟是连克扣的都见不着了。新婚之夜金凤举喝的烂醉如泥,她悉心在旁照顾了一夜,天亮了,却只得到丈夫冷冷的一句话:“等着吧,我将来必定要休了你。”之后那人人交口称赞的小侯爷就拂袖而去。 便是在这样凄惨的境地中,傅秋宁艰难的过了十个月虽为正妻却形同弃妇的生活。她自小就受欺负,都习惯了,因此虽然委屈万分,倒也没有寻死的念头。直到昨儿江氏,也就是金凤举的平妻表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来说了一件事,这才让傅秋宁忍无可忍,哭了一夜,今天上午就上了吊。幸亏雨阶救的及时,不过其实也不算及时了,这具身体虽然还活着,但里面的灵魂却早已经换上了别人。 其实让这身体原主人上吊的原因在现在这个傅秋宁来看,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金凤举这个人,虽然是京城有名的风流才子美男,但他家风严谨,为人却还是洁身自好的。只是在娶妻之前,有一次酒醉后误入后院洗衣房,不知是着了暗算还是怎的,竟和里面一个粗鄙的洗衣寡妇翻覆了一场云雨。结果令其珠胎暗结,十个月后剩下一对双胞胎儿女。 这件事阖府上下都知道,却是谁也不提。金凤举向来自负文采风流,哪里肯接受自己与一个粗鄙寡妇欢爱还让她生下孩子的事情?即使酒醉了也不可能接受啊。也是那寡妇贪心,本指望着母凭子贵,谁知孩子生了出来后,她和一双儿女便被软禁在后院大老远的一间仓库内。一直到金凤举娶亲,正妻平妻姨娘小妾都有了,也没给她个名分。这寡妇心中有气,每日里拿一对儿女出气,金家却也不闻不问,直到如今寡妇病死,这对儿女没了依靠,金凤举厌恶他们之极,但这又确实是他的骨肉,正没办法安排的时候,江婉莹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让傅秋宁以正妻的身份,抚养这一双儿女。此举虽然便宜了这对小孩儿,让他们有了个名分,但是金府上下谁都清楚傅秋宁就是一个秋后的蚂蚱,三五年内是必然要被休掉的,因此大家也没有嫉妒之心,反而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附和江婉莹的主意,金凤举也觉得这样很好,等到休了傅秋宁后,这两个孩子也长大了,随便放到哪个庄子里养着就是,也可眼不见心不烦。 消息传来,原本就心内郁结的傅秋宁哪里还忍得下这口气?她成婚十个月,仍是处子之身,吃穿用度拮据无比,没良心的丈夫竟然又要送一双儿女过来,还是两个下贱无比的孩子,这把她置于何地?这种明目张胆的放肆羞辱,又叫她如何忍得下去?但她生性懦弱,受此侮辱也不敢去吵闹,只好在哭了一夜之后,寻了根白绫上吊,想着一死百了,也强过在这侯府里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傅秋宁的前世工作就是教孩子唱戏曲的老师,她很喜欢小孩子。所以真心无法理解那个傅秋宁的想法。暗道你被发落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两个孩子又不大,也是从小儿在苦水里长到如今的,你好好对他们,岂不也是给自己寻点活计乐趣吗?怎么还一气之下就死了呢? 她无法理解真正傅秋宁的想法,不过有一件事倒是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是:这小侯爷金凤举是个巨渣无比的男人,这一整座金镶侯府里,基本上都是些大大小小的渣渣。当然,环境如此,她也是无可奈何的,想想自己以前住的镇江王府,不也是一个由渣渣们组成的世界吗?凡是不渣的,都是软弱可欺之辈。而一旦这些弱者一朝得宠,大概就要渣的比谁都厉害了。 纷乱的思绪被面条香气给拉回来。傅秋宁坐起身,看见雨阶端着两碗面条出来,不由得食指大动,想着这身体大概是从昨天得到消息后就没吃过饭,这会子饿的厉害。于是捧过碗,刚想如秋风扫落叶一样的对待这碗面条,结果一眼看到雨阶捧着碗坐在小马扎上吃的慢条斯理,于是只好讪讪的收回那本来挑了一大筷子的面条,改成细嚼慢咽。 不论如何,自己已经穿到了这个对女人来说宛如活地狱一般的年代,要想在这里好好的,平静的生存下来,一直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除了必须奉行“低调做人处事”的准则之外,她必须还要遵守这时代的所有规矩,决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得知,这身体里的主人已经换了灵魂。 新作初发,打滚火热求票中,点击票票留言请把我淹没吧,另外还贪心的奢求五百字长评,先鞠躬感谢大家了 第二章:锋芒 吃完面条,雨阶手脚麻利的将东西收拾下去,傅秋宁看着地上的小马扎,心里直叹气,暗道傅秋宁啊傅秋宁,你身边就这么一个贴心人,竟然还有心思搞阶级主义对待,你就让她和你在一个桌子上用饭能怎么着?如今害的我也不敢贸然叫她上桌,这一个人吃饭,真是太没意思了,唉!你这个让封建社会折磨的变了形的可怜女人啊,但愿这一次你能投胎到我那个时代,痛痛快快做一回真正幸福自由的女人。 吃完饭,午后的阳光暖暖照进来,让傅秋宁只觉得昏昏欲睡,此时正是开春,杨柳发了芽,桃树杏树上全是花骨朵,春风柔和,也不似北风那样寒冷凛冽了。傅秋宁躺在**,沉入黑暗中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嘿,我穿越的还挺是时候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秋宁被一阵低低说话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起身向外一看,只见门口影影绰绰的立着几个影子。雨阶站在门内,张开双臂将另几个人挡在门外。傅秋宁只听她怒气冲冲的低声道:“你不信?你不信自己去看看,奶奶脖子上的勒痕还没消去呢。我们奶奶这几个月已经受尽了委屈,如今又把这两个下流东西送过来,什么意思?凭什么要我们奶奶管?素日里你们克扣的还不够么?如今更是连一个子儿都看不见了,又添了这两张嘴,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吧?那好啊,我和奶奶这就回娘家去,平时治不了你们,这一回让王爷好好给咱们评评理,问一问你们,都是做了什么?把奶奶逼到了悬梁自尽的地步。” 雨阶的嘴皮子竟然很是厉害,也许是让傅秋宁的自尽激起了火气。一番话说得就连门外丫鬟也是哑口无言。傅秋宁走下床去向外仔细看了看,发现站在前面的那个秀丽丫鬟满脸乌云,几次张口欲言,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想也是,不管怎么说,傅秋宁是真的悬梁了。要出了人命,那弘亲王府哪里肯放过这个打压荣亲王势力的机会。一本奏上去,只怕金镶侯府也要受牵累,这其中的道道,就连她一个小丫鬟都清楚,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再看看这小丫鬟身后,是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手牵着一个小孩,明明刚开春儿,两个孩子身上的衣裳却单薄的可怜,都低着头,过一会儿吸一下鼻子,把鼻涕虫吸进去,头发和身上都是脏兮兮的。傅秋宁暗叹道:难怪两个孩子不招人喜欢,别说他们身份低贱,就是这个模样,在这侯府里,又哪可能入得了别人的眼呢? 她原本是想着这事儿顺其自然,若是真因为自己悬梁自尽而让金凤举收回成命,那她也不是非要收养两个孩子不可。然而此时见了那主仆三人的落魄模样,却不由的动了恻隐之心,正要开口,就见那秀丽的丫鬟一跺脚,恨恨道:“好啊,连一个奴才秧子也敢和我这么说话,等着我禀明奶奶,看怎么治你。” 说完没好气的回头,伸手就推了那妇人身边的女孩儿一下,厉声道:“滚回去吧,看来这府里是没有你们这些下贱胚子的容身之地了,只有回明爷,送到庄子上去。”说完转身就走,两个孩子低低的啜泣着,却是不敢大声哭出来。 “罢了,雨阶,留下他们吧。” 傅秋宁忽然出口,雨阶一回头,急忙奔过来道:“奶奶,你怎么起来了?也不说多歇歇。没事儿,夏月姑娘已经要领他们走了,不管如何,他们和咱们也没有关系……” 傅秋宁靠在门边上,看见那小丫鬟停了步子,重新回过头来,她便淡淡道:“把他们留下,你走吧。” 夏月先是一愣,接着脸上便现出得意的笑容,撇嘴道:“早这么说不就得了?还以为自己在镇江王府是个什么有脸面的呢?说的那样吓人,如今演了这么一出戏,还不是要乖乖把这两个下流坯子留下。”说完用手一推那女孩儿,斥责道:“去吧,奶奶好心,收留了你们,以后多干点活儿,不然被人打骂了也是活该。” “你适才说什么?说我是演戏?也好,我这就和你去你们奶奶面前,咱们等小侯爷回来,看看我可是不是在演戏,若是小侯爷分辨出来,就回一趟镇江王府也没什么,我反正是个没脸面的,豁出去闹一场子,即便自己死了,小侯爷身边那几个狐媚子倒也未必好过,你说如何?” 傅秋宁看着夏月,那淡淡的视线落在她脸上,配着似笑非笑的笑容,不知怎的就让夏月打了个寒颤。她当然不敢真由着傅秋宁去闹,因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半晌才咬一咬牙,蹲下行了个万福,沉声道:“是婢子失言了,奶奶莫怪。”言罢又怨毒的看了傅秋宁一眼,才匆匆转身而去。 “这种狐假虎威的小人,与她们斗嘴,原本失了身份。只是我看不过她对两个孩子也如此狠心。”傅秋宁转向雨阶,叹口气道:“我原本不想要他们,只不过如今看见了,又不自禁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唉!也难为他们摊上这么一个可怜的命,罢了,雨阶,领他们进来吧。” 雨阶是傅秋宁临出嫁时才被安排在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原本那镇江王世子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极没有本事的,虽然擅琴棋书画,让她勾引男人夺得宠爱却是半点不能。也因此,他才把傅秋宁给送了过来,剩下那些有本事的女儿,自然是要送去别的王公贵族府中勾心斗角夺权谋势好发展家族势力的。所以当日给她安排的丫鬟就是临时买来的一个,也不存在什么监视或者出谋划策之职。倒叫傅秋宁白白捡了一个忠心的好丫鬟。 也因此,雨阶其实并不了解这位主子的性情,十个月来看惯了她的忍气吞声,还只道她性情如此。谁知今日轻轻巧巧一句话,竟然就让那江氏身边平日眼高于顶的丫鬟低头认错。这不由得让雨阶惊讶极了,还以为自家奶奶受此大辱,死后重生,把原本性子中的那点刚强都激了出来,日后再不会这样受气下去。 因不怎么甘愿的将三人引了进来。 **** 继续打滚火热求票中,点击票票留言请把我淹没吧,另外还贪心的奢求五百字长评,先鞠躬感谢大家了 第三章:养子(一) 傅秋宁坐在椅子上,就见那两个小孩儿不等他们的仆人吩咐,便趴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异口同声道:“奴才给奶奶请安。” 傅秋宁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连忙起身扶起那两个孩子,见他们面容清秀,只是有些脏污,眼睛里俱都是怯怕神色。她抬头对雨阶哽咽着道:“这两个孩子的境地,竟比我当初还不如。什么小侯爷,虎毒尚且不食子,狼也知道护崽子,他却任由自己的骨肉受这般折磨,这样的男人,看上他的女人真真都瞎了一双眼睛。” “奶奶,可不敢这么说。”那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忙跪了下来,惊惶的摇手阻止傅秋宁,又频频向门外看了几眼,轻声道:“小侯爷若听见这话,奶奶定要吃苦头的,日后千万别这样说了。” 傅秋宁气的咬牙,却也知道这个中深浅,只好愤愤道:“罢了罢了,不说就不说。”因扶了两个孩子起来,从怀中掏出帕子给他们擦着小脸,那美貌妇人站起身讪讪笑道:“原本早上洗过脸的,因为被叫去仓库做活,两个孩子跟着,就……也沾染了一身灰尘。回来后奴婢说洗个澡,偏夏月姑娘来了,说奴婢惯会婆婆妈妈的,不由分说,就……就拉来了奶奶面前,这……委实让奶奶看着不像话……” 傅秋宁皱了皱眉,淡淡道:“去仓库做活?拉上两个孩子做什么?是了,你叫什么名字?这两个孩子又叫什么名字?且说来给我听听。” “奴婢贱名巧玉,人都唤我作玉娘。两个孩子却是没有名字,小侯爷素日也不见他们的面儿,他们的娘亲和奴婢都是没知识的,哪里还会起名字?”玉娘羞窘陪着笑,顿了顿又道:“奶奶有所不知,这两个孩子从小儿不得爹娘欢心,莫要说小侯爷,便是他们的娘亲,之前……之前也是非打即骂的,连带着这府里没一个孩子不欺负他们。就在上个月,奴婢也是去仓库做活,回来看见丫头被扔进院里的水缸,若非奴婢回来的及时,这孩子一条命就没了……”一边说着,就忍不住落泪哽咽起来。那男孩儿和女孩儿也抹着眼泪,却是不敢哭出声。 这悲惨的遭遇就连雨阶也愣住了,喃喃道:“这……这真是怎么说的?这哪里是什么少爷小姐?便是连一个狗崽子,也不至于这么作践啊。”一边说,便上前抓着男孩儿的胳膊要给他擦眼泪,却听他痛呼一声,雨阶连忙掳起他宽大单薄的袖子,只见一条瘦如柴棍的胳膊上,竟全部是红肿淤青,以及一些陈年的旧伤痕。 饶是雨阶心肠硬,这个时候儿也不禁掉了眼泪,看着傅秋宁道:“奶奶,真想不到,他们竟如此可怜。你看看这胳膊……”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举着那男孩儿瘦弱的胳膊给傅秋宁看。 “这哪里是什么侯府?分明是吃人的魔窟啊。”傅秋宁摇头叹气,对雨阶道:“咱们这里可有没有疗伤的药膏什么的?只看这胳膊,便知身上的伤也不会少了……”不等说完,就听那男孩儿怯怯道:“向来都是如此,奶奶……奶奶不必挂怀,若是……若是不喜欢看这些伤,日后只要不挨打,也就……没有了。”一边说着,便垂下头去。 傅秋宁一愣,看着那男孩儿,忽然对玉娘道:“这孩子多大了?”在她记忆中,这两个孩子应该只有三岁左右的年纪,但是这哪里是一个三岁小孩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不但思路流畅,还文质彬彬,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份聪明伶俐,表面上他是为自己着想,说自己不喜欢看这些伤,其实是为了日后不挨打做了个铺垫,这是一个三岁孩子能够具备的机心吗? “回奶奶的话,丫头和小子都是三岁的年纪,他们同一天生的,再过两个月,就是两人三周岁的生日了。”玉娘陪笑着回答。让傅秋宁更是大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还不满三周岁。心中称奇的同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轻声笑着安慰道:“不用怕,在这里,日子过得也艰苦,我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俩日后就明白了,不过是顶着个奶奶的头衔,事实上过得也不会比你们娘亲好到哪里去。然而有一条,我却是可以保证的,就是在我这里,你们再不用挨打,也不会有人再来欺负你们。这里是个谁都不愿意来的冷僻地方,就是难为你们日后要孤独寂寞些了。” “咱们不怕孤独寂寞。”大概是傅秋宁说的和气,那小女孩儿竟也抬起头来,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 傅秋宁看着这两个脏乱不堪却是聪明伶俐的孩子,真是打从心眼里喜欢。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们愿意在这里,日后咱们几个说话儿,不和府里那些坏人往来,想必也不至孤独寂寞的狠了。嗯,你们到现在还没有个名字,既然小侯爷也不把你们当做儿女来看,想来指望他给名字是万万不能的。不如我来给你们起一个。”说完站起身,在地上慢慢踱了两步,看着男孩儿沉静站着的背影,忽然就想起那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断定这孩子只要悉心教导,日后必定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只是若叫做藏锋,未免太直白了,因此便笑道,不如男孩儿就叫做金藏锋吧,锋藏于鞘,沉静平和,一朝锋芒毕露,必当一鸣惊人。” 言罢又看向女孩儿,却不自禁想起了“金屋藏娇”的典故,轻声笑道:“这个姓儿倒好,现成的典,不用岂不是可惜了?女孩儿便叫藏娇。金屋藏娇,但愿我的娇儿将来能得万千宠爱,贵不可言。” 不等两个孩子说话,玉娘便在旁边念道:“藏锋,藏娇,这两个名字真是好。”虽然傅秋宁说过叫做金藏锋和金藏娇,但是玉娘心里很清楚,这两个孩子一日不能记到族谱里,就一日不能姓金,免得玷污了这个高贵的姓氏。即便如此,两个孩子有了名字,她也觉心满意足了。 “以后小名儿就叫锋儿和娇儿吧。”傅秋宁微笑说完,就看了一眼雨阶道:“你带他们去洗个澡,玉娘也去吧,找出两身干净衣裳给他们换了。”说完,玉娘和雨阶连忙答应着,伸手拉着两个孩子去后面厨房烧水洗澡了。 **** 继续打滚火热求票中,点击票票留言请把我淹没吧,另外还贪心的奢求五百字长评,先鞠躬感谢大家了 第四章:养子(二) 这晚风轩很大,但是却破落的很。由记忆中知道,这之前是老侯爷一个宠妾的住所,因为那宠妾好清静,老侯爷才费尽心思为她在这里打造了一处豪华庭院,就是这晚风轩。结果后来发现这宠妾偷人,于是命人在院子里打了三十杖,还剩一口气儿的时候给沉了塘。从此后这里便败落下来,空余了诺大的前院后院和十几所房屋,却是再没人来打扫过,直到傅秋宁入了金府。 两个孩子很快洗了澡出来,都换了干净衣裳,仍然是十分单薄的,补丁摞着补丁。雨阶趁着玉娘带两个孩子去挑房间时,在一旁心酸道:“奶奶真真是没看见,两个孩子身上的伤纵横交错的,看着就让人心疼,也不知道他们那娘的心肠是不是铁做的,竟然下得了这个狠手。这幸亏她死了,不然的话,死的便是这两个孩子,哪里禁得住那样打呢?” 傅秋宁微笑道:“哟,这会子心疼的擦眼抹泪,忘了先前说什么了?我可还记得清楚呢,当着夏月的面儿,你就说这是两个下流东西……”不等说完,就见雨阶跺脚道:”奶奶竟听了去,奴婢……奴婢也是不知道他们这么可怜,只当是那些不要脸的故意派了他们过来羞辱您的,才……才那样说。如今知道了,便是他们要再接走,奴婢都不让了呢。” 傅秋宁呵呵笑道:“哟,这么说,我们雨阶可还是侠肝义胆了……”话音未落,雨阶已经让她打趣的满脸通红,跺脚道:“奶奶,我不和您说了,就知道打趣奴婢。”说完却听傅秋宁笑道:“亏你还想着是奴婢,一着急起来,满口里便是你的我的,罢罢罢,如今都是个什么境况了?你若不习惯称奴婢,便自称我,有什么?左右不过这几个人,亲热些才好,这话你也告诉玉娘一声。” 却见雨阶正容道:“那可不行,咱们虽然是在这老鼠都不肯光顾的地方儿,但该守的礼数可还是要守着,也让那起拿鼻孔看人的家伙们知道知道,咱们这里也是讲礼数的,不给他们侯爷府丢人,平日里一时漏了嘴,奶奶不责罚便是宽仁,可万万不能落下这样的规矩。”话音刚落,就见玉娘领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言说想住在傅秋宁隔壁挨着的这个房间内,保证安静,不会吵到她。 傅秋宁笑道:“正是该这样,我的意思也是让你们住在这里,隔得近,方便说话。不然统共就这几个人,倒住的一头东一头西,显不出亲热来了。”因又听两个孩子说什么“多谢奶奶”,她心中十分别扭,便和蔼道:”既是把你们送在我名下养着,便不要奶奶奶奶的叫了,都叫我娘吧。” 她再也没想到,自己这不过是平常之极的要求,却让两个孩子顷刻间泪下如雨,没命的扑过来抱住她的腿,跪着哭喊着叫娘。只把傅秋宁吓了一大跳,忙都扶起来,又问玉娘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想起他们自己的娘亲了?” 玉娘脸上露出尴尬神色,凑近了傅秋宁身边小声道:“奶奶有所不知,那谢氏三年前与酒醉的小侯爷春风一度珠胎暗结,就此便打着母凭子贵的主意。谁知一直到把两个孩子生下来,小侯爷连看也不多看她一眼。她心中恨极,把对小侯爷的气全都撒到了两个孩子的身上,还不许孩子们叫她娘,只许叫她奶奶,自己暗地里借由这称呼做做白日梦罢了。” 傅秋宁气的浑身颤抖,一只手握成拳头在桌上不住捶着,恨恨道:“当娘的狠心至此,真是闻所未闻,闻所未闻!雨阶说得对,她幸亏是死了,不然这两个孩子在她手里,迟早逃不过一死。她的良知早就让贪婪给蒙蔽了,心理都已经变态,这样的人,注定是要下地狱的。” 玉娘也不懂什么叫心理变态,站在旁边不敢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傅秋宁长长舒出一口气,轻声道:“罢了,你先带孩子们下去,我看他们两个都有黑眼圈了,想是许多日子没睡好吧?小孩子能有什么心事?还不是给累的?你且带他们下去睡个午觉。” 玉娘答应着下去了。傅秋宁在屋里坐了半晌,忽然起身道:“雨阶,我心里闷得慌,且和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雨阶答应了一声,上来要扶着她,却被她甩脱,听她笑道:“扶什么?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若说摆着奶奶的款儿,就更不必。我死了一次,算是明白了,这人啊,不能自轻自贱,却也不能狂妄自大,我以前都是因为老想着自己是奶奶的身份,所以这种种不平事就怎么也咽不下去。如今活回来了,才明白那些都是虚的,能好好儿活着,比什么都强。我有奶奶的身份,却没奶奶的命,认了也就罢了,何苦还老做着什么奶奶梦?你看那谢氏,做梦做的连一双儿女都成了仇人,可见这种妄想是害人不浅的。” “奶奶……”雨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喃喃道:“那是小侯爷不知道您的好,不然……不然怎也不会这样对您的。” 傅秋宁哂笑一声,嘴上不语心中却道:我的好?我好在哪里?这个时代对于女人是最以貌取人的,我虽不似无盐夜叉,然而这容貌也就是勉强称得上一个秀丽罢了,想来这要是有个什么家宴小集之类的,我就属于上不得台面的那种。若说才华,倒是真有的。可是那琴棋书画还能当饭吃不成?倒是该把女红捡起来,如今这身体里有旧日记忆,又是她原先的身体,应该绣花做衣服是不成问题吧?就更不用说两家还是世仇,更是两个对立的政治集团,若说我能在这府里出头,怕是还不如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容易些。更何况金小侯爷那个渣,白给我我都不稀罕要,现在他能不来我面前给我添堵,正遂了我的意呢。 **** 继续打滚火热求票中,点击票票留言请把我淹没吧,另外还贪心的奢求五百字长评,先鞠躬感谢大家了 第五章:开始新生活 因一边想着,便对雨阶道:“我要告诉你一句话,切切记住。在这府里,咱们只求平安,其它什么都不求。小侯爷是如何对待他一双儿女的,你如今也看到了。可见此人心肠冷酷无情之极,这样的人,能容咱们活着就不错了。万万不要抱着其它心思,还想着接近到他面前去,最好能让他干脆就忘了咱们几个的存在。这其中所涉及到的斗争,不是我吓唬你,那是关于朝堂上的,我们王府和这侯府,不要说暗地里了,连明面儿上都有些势不两立的味道。你素日不读书,不知这其中的凶险,那我来告诉你,你明白了,日后咱们就关起门来做人过日子,越少人想起咱们越好。小侯爷的妻妾多,她们应该也没兴趣来和我这弃妇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雨阶点点头,暗地里拿眼瞅着傅秋宁,心中总觉着主子这回醒过来后,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行事竟有主意的很。她暗自心道:人家都说涅槃重生大彻大悟,看来奶奶是经历了这一回生死,果真看透一切了。不管如何,只要她把心放宽了就好,日子苦一点儿就苦一点儿呗,我又不是没苦过。 说着话的功夫,傅秋宁已将这院子转了一遍,只见前院除了中间宽阔的白石甬道之外,一边院子里种着些梅花杏树桃树等各种树木,另一边院子里却是一个天然的大花圃,里面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如今只是从一些枯枝中发了芽,便觉缕缕幽香沁人心脾。傅秋宁高兴道:“素日里不出门,也没留心这些,如今闻这香气,这必然不是普通的花草,其中定有些做香料用的,这可是太好了。等到再过阵子,咱们把这儿好好收拾收拾,把这些花重新养起来。” 雨阶答应了一声,看到傅秋宁满脸都是开心笑容,平日里的病态愁态都一扫而空,似是一棵病入膏肓的小树,此时忽得甘泉滋养,又焕发出勃勃的生机来。她心中也高兴,接着又和傅秋宁一起来到后院,只见也有一片小园,东北角约有几百棵树木,竟然稀稀落落的成了个小林子,傅秋宁便指着那里笑道:“真好,今年夏天雨水过后,可以去那里采蘑菇了。”接着又看向旁边,除了养着十几棵老梅树之外,倒是一大片空地,大概之前不知道是想用来做什么,所以把地翻过,以至于如今只是长了浅浅的枯草皮,不过当中也迸发出点点新绿了。傅秋宁走过去辨认了一下,不由得笑道:“这里许多野菜,都是味道很美的,以后我看可以在这园子里种些玉米大豆,还可以挖些野菜来吃……” 一语未完,就见雨阶眼圈儿红了,傅秋宁吓了一跳,忙问端的,却听雨阶哭道:“都是那些天杀的,将奶奶诳到了这么个地方儿,如今用度短缺,这才让您想起用野菜度日,还要自己种庄稼,这……这怎么不让人伤心。” 傅秋宁哑然失笑,心想这你就不懂了吧?在我们那个时代,多少有钱人赶着去乡下买块地自己打理呢,就为了在繁忙工作中体会下天然乐趣。我如今穿到了这么个地方儿来,没了电脑电视和网络,就指望着这么点儿乐趣打发时间,你倒气哭了,真是太不解风情。 不过她也没有多解释,只是一笑置之。一边暗暗就把这块后院也做了规划。临回去时,看见那杏树上的花苞一簇簇的十分可爱,都是将开之际,她也顾不上学黛玉惜花,就命雨阶折了几枝回去,只见藏锋和藏娇兄妹俩已经醒了,都在她屋里乖乖的等她回来。 傅秋宁看见藏娇对那杏花枝子露出渴望神色,便分了几枝给她,一边笑道:“屋子虽简陋,但是几个不值钱的花瓶还是有的,你且拿回去,插在瓶里用水供着,不到三五日便开花了,那香气比俗气的熏香什么的可是好闻的多。” 藏娇到底是小女孩儿,听见傅秋宁如此说,喜得什么似得,忙不迭的拿了几枝杏花就跑回去。玉娘也连忙跟上,帮着她把花插好,再回来时,只见雨阶也已经把杏枝插好瓶了。 见她们回来,傅秋宁便从椅子中站起身道:“好了,这院子虽然偏僻破败,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边有一间大书房,里面许多的藏书,我带你们两个去看看。”说完伸手携了藏锋和藏娇的两只小手,便往书房而去。 藏锋和藏娇这对兄妹,从出生那日起,便注定了他们悲惨的日子,若不是金凤举心中对谢氏鄙视到了极点,故意派了个容貌极美的寡妇玉娘去羞辱她,这两个孩子根本活不到现在。嗷嗷待哺的那些日子,也幸亏是玉娘用自己微薄的月俸,替他们买一些牛乳羊乳,喝了三四个月,便开始吃稀粥红薯粥,方才活到现在。 这样的生活,莫要说读书了,便是连活下去都是极为艰难的。只是从贫苦长起来的孩子,哪能对读书没有向往?素日里见那些有写头脸的族中子弟拿着书摇头晃脑的念,兄妹两个也是羡慕之极,只是却从不敢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读书,也因此,听傅秋宁说要带他们去看书房,那份惊喜实在是语言难以形容的。 这间书房便是以前老侯爷那个爱妾的,多少年无人打扫,里面虽不至于蛛网遍布,却也是积了许多灰尘。傅秋宁并不十分喜欢看书,但是想到古代烦闷,整日里无所事事,恐怕也只有这个东西可以打发闲暇时光。更何况兄妹俩都是要读书才能明理,以他们的身份,是不必想着请什么先生念什么家塾了,只有自己手把手的教。好在方楚瑜虽然对古文一窍不通,但是这脑子里,却把把傅秋宁的记忆一丝不漏继承了下来,教这两兄妹是绰绰有余的。 因此倒对这书房空前重视起来,傅秋宁命雨阶打来几盆水,和玉娘雨阶一起把这个大书房的内外间打扫的干净明亮,又将那几百本书籍都取下来,仔细擦拭了灰尘后,分门别类的重新放进书架中。藏锋藏娇虽小,站起来还不够凳子高,却也知道拿起小抹布帮着擦拭桌椅板凳的腿儿,让傅秋宁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想到此处,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暗道金凤举啊金凤举,你放着两个懂事的孩子不管,且尽管让我看看,像你这种人,将来承欢膝下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儿女。 **** 继续打滚火热求票中,点击票票留言请把我淹没吧,另外还贪心的奢求五百字长评,先鞠躬感谢大家了 第六章:小侯爷来访 正想着,忽听玉娘叫了一声,她连忙看过去,一边笑道:“看见什么了?倒像是得了金元宝似的。”一边说着,见玉娘面上有惊喜之色,不由得也走过去看,只见在大书桌的六七个抽屉里,竟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纸张,还有两套成套的文房四宝,以及各式精美的砚台和研墨用的墨条。在最上面的抽屉里,甚至有两只价值不菲的金钗。 傅秋宁只略略一想,心里便明白了,暗道听闻那个小妾当日是一位名满天下的花魁,文才尤其出众。想来这都是当日她留在书房里的。她死后,家丁们虽然把那些贵重物品都收拾了回去,唯有这一屋子书籍,并没有什么孤本珍本之类的,金镶侯府是何等的富贵,哪里会把这些书墨笔砚看在眼中,因此便遗落在此处。倒让我们平白的得了便宜,别的不说,便是这两只金钗,若是用钱时当了出去,倒也值二三十两银子了。 因一边想着,就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嘴角边忍不住露出笑意。一旁的雨阶笑道:“俗语说万事不抵一个宽心。如今奶奶把一切看开,只两只钗子,也让你乐的这样儿,真真是财迷本性都露出来了呢。” 傅秋宁作势打了她一下,恨恨道:“我自然是财迷,你不用忙,给我仔细着,今晚咱们还有好一笔账要算。若想在这里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没有点算计怎么成?只等今天晚上罢,我与你好好算算账。”因说完,雨阶便假装害怕的抚了抚胸口,引得玉娘和藏锋藏娇都大笑不已。 眼看红日西沉,几个人住的房间和这间书房打扫出来,也就够用了。傅秋宁便对雨阶道:“好了,厨房里还有什么东西?先弄点食物来吃,总不至于面条也不能管够吧?”说完却听雨阶笑道:“哪里就落魄成那样了?好歹面条是可以管够吃的。还有一小块干肉,我今日也放在面条里,格外的香呢。”说完她便走了出去,玉娘也忙跟上,一边笑道:“我虽不才,好歹能给姑娘打个下手儿。” 因此傅秋宁就和藏锋藏娇回到了屋里等着,和小孩子能有什么话说?无非是给他们讲两个故事,这个傅秋宁倒是在行。前世里教着那么多孩子,没一个不喜欢她的,若是没有这点儿本事,哪里能换来那么多孩子佩服爱戴。 两个孩子瞪大了眼睛,听的津津有味儿,从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好听的东西,想来素日里那些孩子说先生讲的故事,便是这个样子。这让两个孩子的内心得到了巨大的幸福和满足。 正说的高兴,忽听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声轻咳,便有一个声音喊道:“奶奶在吗?小侯爷来看您了。” 傅秋宁猛的就是一惊,从炕上坐起身来,心想怎么回事?那个渣男怎么会忽然来我这里?奇怪,这院里的人今天没一个出去的,怎么就把狼给招来了。 一边想着,就麻溜儿的下了炕,看见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哆嗦,她忙软声安慰道:“别怕,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们的爹,他虽然不喜欢你们,却也不会吃了你们,不必怕。” 其实这样教小孩子是不对的,对于父母,孩子天生都有一股孺慕之情,这样说他们的父亲,对孩子来说太残忍,也容易在他们心里留下阴影。但无奈这个金凤举实在太渣,渣到傅秋宁认为孩子们心里对他早就是敬而远之怕而远之的态度了,自己要昧着良心说你们爹爹只是忙,他对你们其实很好,他很爱你们。这话不但出不了口,就算是出口,也会被孩子们识破是用来骗他们的吧? 傅秋宁能够感觉到藏锋和藏娇都是非常聪明的,越是这样的孩子,就越**,她并不想骗他们任何一句话,只有这样,自己这个后娘才能得到他们的尊重和信任。也因此,她才会告诉藏锋藏娇金凤举对他们的真正情感,然后拉着两个孩子的手来到门边,等着迎接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侯爷。 微微整了整衣服,傅秋宁便轻轻推开那扇雕花的大门。 夕阳余晖中,一位身材颀长丰神如玉的翩翩佳公子静静站在台阶下,乌黑的发只以一根简单的缎带随意束起一束马尾,衬着他俊秀文雅的容貌,格外显出一股飘逸潇洒的风流。他身穿一袭纯白滚银边的团花长袍,足蹬上等的小牛皮靴,衬出一身的高贵风华。 看见傅秋宁开了门,这位玉树临风的小侯爷面上露出一丝淡然笑意,一双明亮眼中的讽刺转瞬即逝。 “妾身见过小侯爷。” 傅秋宁沉静的盈盈一福,一边心想这小侯爷果然是一副好皮囊,想来潘安宋玉不过如此。难怪可以让皇上一见欣喜,不讲理的把世袭侯爷之位就给了他。得亏他没生在现代,不然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人,嗯,要是生在现代,说不定这就是个吃软饭的货。她在心中毫不留情的吐槽着。 “嗯。”金凤举答应了一声,举步优容的上了台阶,随即目光落在两个紧紧攥着傅秋宁裤腿的小小身影上,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眼身旁站着的中年男人,最终却没说什么,只是轻声道:“进去坐吧。” 这家伙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看来我站在这里,还拦不住他了。傅秋宁心中有些不愿意,却也不能阻拦,只好静静退立一旁,眼睁睁看着金凤举迈过门槛,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听说你今儿上午悬梁了?” 似乎是不愿意和傅秋宁废话,金凤举开口就直奔主题。 傅秋宁眉头微蹙,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弯腰拍了拍两个小孩,轻声道:“知道厨房在哪儿吗?”见两个孩子点头,她就微笑着鼓励道:“乖,真聪明,去找玉娘和雨阶姐姐,看她们的面条有没有下锅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小声回答,然后又怯怯看了一眼金凤举,见他明亮的目光也正向自己看来,不由吓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二话不说就迈步出了房门,也幸亏门槛低,不然就他俩这小短腿,非绊倒了不可。 **** 继续打滚火热求票中,点击票票留言请把我淹没吧,另外还贪心的奢求五百字长评,先鞠躬感谢大家了 第七章:杏花寒 “回小侯爷的话,妾身今日上午一时心烦,不知怎的便如猪油蒙了心也似。幸得雨阶相救,这之后,妾身也后怕不已,只觉无论怎样凄苦,都不如活着好。”傅秋宁向前走了两步,轻声回答。她的语气中稍微有一些抱怨,更多的却是让金凤举放心。 傅秋宁表现的完全就像是一个正常的怨妇,只因为受各种宫斗和宅斗剧熏陶的她十分明白:太过高调或者太过低调,都容易吸引别人,尤其是男主的注意力,所以只有最正常的表现,让对方也把她当做是一个最普通的人,才可以在日后老死不相往来,让对方慢慢遗忘自己等人的存在,方便自己在这晚风轩里胡作非为,啊呸,是自力更生才对。 金凤举微微点了点头,他就是听说了傅秋宁上吊的事,才破天荒过来查看一下而已,毕竟这种非常时期,对方要是死了,还真有点儿难办,一个丫鬟都能明白的道理,堂堂小侯爷又怎么会不明白? “你若是不喜欢那两个孩子,我也不强人所难……”金凤举站起身,看来是准备离去了,临走前,他沉吟了一下,说出一句半截的话。只说不强人所难,却没说如果傅秋宁不喜欢的话,他要怎么处置这两个孩子。 “不必了,我很喜欢他们。”傅秋宁淡淡回答:“只是还有一件事,要请小侯爷行个方便。” “喜欢他们?那你上午为什么悬梁?”金凤举锐利的视线看向傅秋宁,好像是想看透她心中所想,然而却只看到一片坦然无伪的清澈目光。 “妾身刚刚说过,只是心中一时烦闷,如同被猪油蒙了心似的想不开。如今已全然想通了,再不会那样做,与两个孩子没有关系。”傅秋宁避开金凤举的目光,淡然垂下视线。 “那好吧。”金凤举点点头:“你刚刚说什么事要我行个方便?” 傅秋宁又是盈盈一礼,轻声道:“两个孩子一直没有名字,妾身知道小侯爷不喜他们,所以不敢劳动小侯爷来费心,今日下午已经把他们的名字想好了。只是无论如何,他们总是金家子弟,不知小侯爷什么时候能让他们入归族谱?” 之所以要在第一次见金凤举就提出这个问题,傅秋宁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她原本不想提,只是一想到这一次过后,以后还能不能见到金凤举都是两说。这个时代里,孩子不能认祖归宗,就好像是现代的黑户一般,是非常被人瞧不起的。所以傅秋宁才会看似冒失实则慎重的向对方提出来。 “这个……日后再说吧,倒是你为他们起了什么名字?”金凤举嘴角边弯起一抹微微笑意,当日镇江王世子差媒婆来提亲时,曾说过是“才貌双全。”如今看来,这貌也不过是蒲柳之姿,万万当不得一个全字。就不知所说的才,是否也只是浪得虚名了。 傅秋宁看清对方嘴角的讽刺笑意,也不着恼,只是淡淡回道:“妾身愚钝,并没有什么好名字起,男孩儿叫藏锋,女孩儿叫藏娇,皆是极其普通的,若是小侯爷觉得不好,倒还要请您费一费心。” “藏锋,藏娇。”金凤举喃喃念了一遍,忽然轻笑道:“锋芒藏于鞘,一朝毕露,光华天下。金屋藏娇。嗯,这两个名字寓意不错,不必改了。”他说完便道:“婉莹有孕在身,我还要回去看看她,就不在你这里耽搁,不必送了。” 说完举步便行,目光一边在厅中桌上插着的杏花枝子上顿了顿。 “是,妾身恭送小候爷。”说是不必送了,傅秋宁也真心不想送他,然而这为妻的礼数总是要做足的,因此到底将金凤举送到了门外,她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回屋。 “金明,这个女人你怎么看?”回清婉阁的路上,金凤举似是随口问了身边的贴身随从一句。 金明小心觑着自家主子的面色,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尚未琢磨出一个答案来,就听金凤举笑道:“糊涂东西,我问你这话,自然是要你不假思索的回答,才能知道你心中对她真正的评价,你如今只顾着觑我的心意,想出的答案必定是为了讨好我的,我听来又有何用?罢了罢了,不说也罢。” 金明脑门上出了一层冷汗,心中暗暗叫苦,跟着一个厉害的主子,就是这一点不好,你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自己现在还能坐在这个贴身总管的位子上,真心是不容易啊。金明想想就觉得是一把一把的辛酸泪,说都说不完,一边又着实的佩服自己,能苦苦挣扎生存到现在还没让小侯爷给赶走。 “那两个孩子身上的衣裳委实太破旧了,摞了十几块的补丁,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骨肉,你们做事,是不是太苛刻了点儿?” 刚在心里佩服了自己一把,就听见金凤举第二个问题又来了,而且更加犀利。金明脑门上的汗从小米粒转成了大米粒。 “回爷的话,只是因为……因为当初爷对少爷小姐一直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奴才……奴才也从没动问过,并……并不知道两人的境况如此凄惨,奴才回去就让他们……” “罢了。”金凤举轻轻挥了挥手:“不必特意嘱咐什么,明儿晚上你亲自送几匹布料过去,不管他们是真的凄凉,抑或是在我面前做样子,这点子东西都是他们该得的。”金凤举淡淡的吩咐着,想想又加了一句:“记住,这事儿你亲自办,婉莹和三位姨娘那里,不许露一点口风,不然你就自己滚蛋吧。” “是是是,奴才一定亲自办好,决不让奶奶和姨娘们察觉出形迹来。”金明脑门上的汗珠已经从大米粒转成黄豆了,“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们屋里的香倒是不错,我看着桌上瓶里插着几枝杏花,打着花苞怪可爱的,又有淡淡清香。”正在心中忖度着明晚这趟差事到底该怎样办,却听金凤举又淡淡说了一句,一时间,金明完全猜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意了,却见金凤举只是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便迈进清婉阁的院门。 ****** 走过路过的孩子不要忘了给票票,嘤嘤嘤嘤,点击留言各种票票和长评,梨花统统都喜欢,感谢! 第八章:闺房春意 恰好遇到江婉莹的贴身侍女秋霞出来,看见他们连忙行礼。金凤举点点头就进去了,秋霞看着他的背影,目中露出失望之色,忽听金明在耳边道:“秋霞姑娘,你们这院里也有几树杏花啊?何不折几枝插瓶?香味儿淡淡的,很好闻,奶奶如今又恰好挺着身子,闻不得那些浓烈熏香。” 秋霞掩嘴一笑,摇头道:“这是从哪里过来?闻着人家的杏花好,倒把我们这清婉阁也一样的看待?”说完面上露出不屑之意,倒把金明弄了个大红脸,暗道奶奶的,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一天到晚眼珠子就差没掉在小侯爷身上了,你就做梦吧,小侯爷能要你这种货色? 心中骂着,嘴上却不敢怠慢,陪笑道:“这是哪里话?适才是小侯爷走过来的时候,经过几树杏花,说香味淡淡的好闻,我这才多嘴说了一句,姑娘若是不觉得好,不折也随您。”一边说一边就在心里叹气,暗道这清婉阁仗着小侯爷的宠爱,气焰也委实嚣张了些,别的院子,便是连姨娘妾侍也对我客客气气的,唯独你们这儿,一个贴身丫鬟就敢把我当奴才训。 却听秋霞笑道:“原来是这样吗?那倒是难为了你有心,也罢,我这就去为小侯爷折几枝。”说完袅袅娜娜去了,金明盯着她曼妙的背影,少不得又在心里骂了几句“**,狐狸精”之类的粗话。 且说金凤举进了内间,只见江氏正挺着大肚子,倚在床榻上慢慢剥着桔子,见他进来了,忙欠起身笑道:“我刚剥好了一个,偏你就赶来了,少不得这一个就得便宜了你,来,你把嘴张开,我喂给你吃。” 金凤举笑道:“你既喜欢,便自己吃吧,我却也不馋,一边就在她身旁坐下,爱怜的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一边又把耳朵贴上去听着动静。 却见江婉莹掩嘴笑道:“当心他踢你,小东西可坏了,动不动就踢我。”一边说着,到底还是剥了一瓣桔子放进金凤举嘴中,一边道:“你就尽情吃吧,这玩意儿虽是南方才有,却也不像荔枝那样劳民伤财的,今儿府里进了几大篓,挨个儿分下去,我这房里也分了二十几斤,难道还不够你我吃的。” 金凤举握了她的手笑道:“我只是怕你辛苦,难为你挺着大肚子剥桔子……”不等说完,便见江婉莹媚眼如丝的看了他一眼,柔媚道:“我喜欢,表哥忘了?从小儿我就喜欢你,但凡有好东西,都是留给你的。” 金凤举笑道:“这个自然,婉莹的情意,我可是至今也不敢忘。”说完又把耳朵贴在那隆起的肚皮上,这一回绽开笑容道:“呀,他踢你了,我能感觉得到。” “看你那个样子。”江婉莹抿嘴一笑,然后起身坐起来,伸出手又拿了一个桔子剥着,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表哥这是从哪儿过来的?今儿可有些晚,别不是去了什么偏僻地方儿吧?” 金凤举坐到椅子上,微笑道:“你就是个多心的,我是去了晚风轩。为了那两个孩子的事儿,她今天上午悬梁了,虽说如今救过来,我总要去点拨警告一番,免得日后再做出什么糊涂事,害了她自己不要紧,倒要给咱们添些麻烦。” 江婉莹连忙笑道:“这话说的,倒好像我是一个妒妇似的。我可不管你去了哪儿,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也是,你既去了,她的情况如何?可是还闹着要自尽么?实在不行,也只能暂时忍一口气了,她既不喜欢那两个孩子,就送到庄上去,让人伺候着长大也就是了。” 金凤举不易察觉的微微皱了下眉头,从两个孩子生出来后,他心中因为愤恨羞惭,就没见过他们的面儿,以为不管如何,也算是顶着个少爷小姐的名分,想来生活即便不能锦衣玉食,倒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也因此,今日见到藏锋和藏娇穿着那样衣服,他心里是极其惊讶的。但是观察着傅秋宁的面色,又似乎不是故意而为。更何况她在自己面前,一句苦水都没倒。若非此女极富心计,便是两个孩子的情况的确凄惨,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从祖母母亲偶尔闲谈中提过的那些富贵门中的龌龊事。若是在自己府里,两个孩子尚且如此,那若送到下面的庄子,岂非是死路一条?因此他在见过藏锋和藏娇后,便已经打消了这个主意,只想着若是傅秋宁一定不肯收下他们,大不了雇几个厚道的就在后院养着便是。却没料想傅秋宁竟转了态度,不管如何,这是帮他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金凤举虽然不会因此而感激喜欢傅秋宁,但是对对方的厌恶倒是稍稍淡化了一点点,当然,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屋里一时间静默下来,忽见秋霞捧了一个大花瓶走进来,瓶里插了几枝未开的杏花。江婉莹看了,不由得皱着眉头道:“还没开呢,折进来做什么?倒是白糟蹋了树枝子。” 秋霞偷眼看向金凤举,见他微微一笑道:“我一路走来,闻着淡淡的一股清香,想来是这杏花花苞的一点子香气,恰好你这身子又不适合用熏香,你平日里又喜欢那香气,如今这香味虽然极淡,倒是颐神养性的。更何况花开了折下,不过三两日便凋谢了,如今未开的杏花放在屋里,你看着它慢慢盛开,然后凋零,岂不是比开花后再折要好?” 一番话说的江婉莹笑起来,点头咂嘴道:“也难为你有这样细腻的心思,罢了,既如此说,便摆在这里吧,我倒是要闻闻看,这是怎么个清淡法,竟然让你都留心上了。”说完却见金凤举微微一笑,并不答言,她心中便有一丝疑惑,只是脸上却笑的越发灿烂。 且说晚风轩这边,一直到金凤举走后很久,也不见玉娘和雨阶还有两个孩子出来,傅秋宁不由得奇怪,连忙亲自来到厨房,只见几个人都围坐在厨房里,一个个你戳着我我戳着你,都让别人过去看看金凤举走了没有。她躲在门边,只听雨阶正指挥着两个孩子,柔柔笑着诱哄道:“还是少爷小姐去最合适,那可是你们的爹,难道还能生吃了你们不成?奴婢就不一样了,奶奶也知道我是个爆竹脾气,去看到这样没良心的男人,只怕忍不住要出口冲撞他,到时候还连累的奶奶受气。” 那边玉娘就笑道:“亏你还是个大人,竟然把两个孩子当枪使。”话音未落,雨阶哪里肯服气,嘟囔道:“你别惯会说嘴,若真疼他们,你就过去啊。你怕小侯爷做什么?” 玉娘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我……我这模样怎么敢见他?没的污了小侯爷眼睛,万一要撵我走,这世上哪还有我的活路?”一边说着,也看向两个孩子,却见藏锋和藏娇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肯去。 ****** 走过路过的孩子不要忘了给票票,嘤嘤嘤嘤,点击留言各种票票和长评,梨花统统都喜欢,感谢! 第九章:筹谋(一) 傅秋宁看到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走出去道:“人都走了半日了,你们还在这儿磨蹭什么?真真是让我疑惑,小侯爷虽然不是个好男人,却也不是那吃人的灰狼,做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吓成这个模样?还把两个孩子也带坏了,那可是他们的爹,不怜惜也就罢了,难道还能无缘无故的打他们?那真是连禽兽都不如了。”一边说着,便抱起藏娇,领着藏锋往外走,又对雨阶道:“快点下面条,天色都全黑了,这会儿肚子都饿的直叫唤呢。” 回到房间等了不大一会儿,面条便上来了,原来雨阶和玉娘早已经把面擀好,结果一听两个孩子跑进去说金凤举来了,两人吓的立刻停了所有动作,唯恐在厨房里出了声音,会把那小侯爷引来,再随便安插什么罪名。因此四个人便窝在厨房中,谁也不敢稍动,直等到傅秋宁走过来,这才开始张罗着下面条。 傅秋宁和藏锋藏娇一个桌子,亲自为他们盛了面,又问地下用饭的雨阶道:“有没有把面弄的和软一些?不然孩子太小,怕不好消化。”说完却听雨阶笑道:“这个哪里还用奶奶吩咐?又软又烂,少爷和小姐放心吃就是。” 傅秋宁点点头,将自己碗里的肉全部捡到藏锋和藏娇的碗里,两个孩子吃了一块,都十分震惊,藏锋便举着空筷子眼巴巴的问她道:“娘亲,这是什么东西?真香,真好吃。” 一句话让傅秋宁险些泪下,忙别过头去弹掉眼角旁的泪珠,却听玉娘黯然道:“孩子们长到现在,还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儿呢。”说完也站起来,要把自己碗里的肉拨给两个小孩儿,傅秋宁看见雨阶也站起来,忙挥手道:“都坐下坐下,不必这样。虽然如今我们紧一些,不会时常都这样紧,这是腊肉,总有些硬,他们俩还不到三周岁,吃多了也不消化,日后买新鲜的肉给他们吃也就是了。”雨阶和玉娘听她这样说,才又重新坐下来。 傅秋宁格外看着藏锋和藏娇,知道他们生活的这样不堪,平日里定没有多少吃饱的时候,见两个孩子不住夸着面条和肉好吃,她唯恐两个孩子吃撑了,好容易等他们吃了一小碗面条,觉着这食量对两个不到三岁的孩子算是正常,便苦口婆心的劝了两人,万万不要吃撑,不然要遭罪的。兄妹两个也极懂事,虽然看着面条还是觉得嘴馋,但是肚里确实饱了,也就听从傅秋宁的安排撂了筷子。 于是这一夜就让藏锋和藏娇在自己的炕上睡,晚风轩里倒也有普通的床,只不过傅秋宁还是喜欢在现代很少看到的炕。何况锅灶里烧了火,这炕就极暖和,晚上铺了炕褥,再盖上锦被,睡在里面是极其幸福的一件事情。 看着两个孩子睡着了,傅秋宁亲自为他们掖了被角,这才回到外间,见玉娘和雨阶在等着自己,她便坐下来道:“今儿白天我和你们说的算账的事情,并非是开玩笑,如今咱们这里很显然是被孤立了,所以不给自己找点出路,将来便情等着要饿死,我们都还在其次,只是藏锋和藏娇何其无辜?万万不能让他们遭遇这样命运。所以我想要好好算一算账,为咱们的将来做一番筹谋。” 雨阶和玉娘都黯然低头,玉娘便哭道:“可怜人偏遇可怜人。早知道奶奶也是如此困顿,奴婢便不该领着孩子们过来……” 不等说完,便听傅秋宁笑道:“这话不该这么说,如今看来,咱们虽然被孤立,却也恰是因为如此,也省的卷入这侯府的内斗了,你看小侯爷便是好几个妻妾,老侯爷呢?二老爷呢?何况二老爷也有子女,也都娶了妻妾,大家想想,这几十个女人胡乱斗下来,咱们若在其中,得误中多少明刀暗箭啊?俗话说,柿子捡软的捏,在这一群人里,咱们可不就是最软的柿子呢?因此我倒觉着是好事儿。还有玉娘你,既然如今我认了两个孩子,做了他们的娘亲,咱们的命就是绑在一块儿了,刚才那样生分的话再不用说出来。平日里叫锋儿和娇儿,也要叫一声少爷小姐,别人不尊重咱们,可咱们自己得尊重自己。少爷小姐这名分,本就是他们该当的。” 玉娘连忙道:“是,如今两个……不,是少爷小姐成了奶奶的孩子,自然该这么叫的,这是奴婢疏忽了。只是可怜了奶奶……” 傅秋宁又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笑道:“还说这样生分的话?我实话告诉你,即便没有锋儿和娇儿,我这辈子也就是要孤寂一生了,你们觉着,我和小侯爷还有什么可能生儿育女吗?”一句话说的玉娘和雨阶都默不作声,她们心里当然明白,别说傅秋宁长的普通,便是貌若天仙,因为镇江王府和金镶侯府的关系,她都万难受到小侯爷的垂青,生儿育女自然也是难上加难了。 “好了,这些事情,你们清楚了便好,平日倒也不用挂怀。现在咱们就来算一算账吧,雨阶,你和我说说,当日我的陪嫁还剩下多少?”因为真正的傅秋宁每日里就只顾着伤春悲秋感怀心事,所以一切事宜全部都是雨阶打理,今日要算账,自然就要问雨阶。 雨阶叹了口气道:“因为素日里月例被克扣的不轻,这近一年来,我和奶奶全都是靠卖了那些陪嫁度日。还好当日王府因为奶奶是嫁入金镶侯府做正妻,总算嫁妆还不算太薄,不过也不丰厚就是了。花到现在,只剩下各样珠宝首饰三盒,锦缎六匹,家具什么的都是放在了这屋里,倒是不能卖。除此之外,其余的也都变卖的差不多了。”一边说着,雨阶就打开了两只樟木箱子,将里面的锦缎和珠宝首饰盒给傅秋宁看。 傅秋宁记得当日自己的嫁妆大多是些家具,虽然看着十分光鲜,但是不能吃不能卖,也只是面上好看而已。镇江王府不在意她,也只是要这个面上好看,所以雨阶说其他东西都变卖光了,做这将近一年的度日之资,也是正常的很。 傅秋宁开了那盒首饰看了看,见只是些银钗步摇之类的,就算全当出去,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省吃俭用之下,或许够这五个人生活个三年两载,那锦缎就更不用提,总是要做衣裳的吧?当的话更是当不出钱财来。 ***** 走过路过不要忘记投推荐票,跪求票票冲新书榜嘤嘤嘤嘤 第十章:筹谋(二) 她叹了口气,走回椅中坐下轻声道:“现在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们要好好度日,当真十分艰难,但也不完全是没有办法。我先弄清一件事,雨阶,你说变卖这些东西,是通过什么途径?可会让人发现?” 雨阶连忙道:“这个奶奶不用担心,奴婢托的是后门上张嫂的儿子出去当的,张嫂和他儿子是极实诚的人,不然也不会被打发到这偏僻地方守后门了。卖得的钱,分给他们一点点作为跑腿费,就千恩万谢的,他们也是知道咱们情况的,万万不会泄露出去。”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把脖子一梗,冷哼道:“话又说回来,便是知道了又怎的?过来问咱们,奴婢自有话答她们,大不了把她们克扣月例的事儿都说出去,看看是谁更灰头土脸一些。” 傅秋宁冷笑一声道:“你这时候倒本事了,有这样的气焰,为何小侯爷来的那会子你竟不敢出去?”一句话说的雨阶垂下了头,沮丧的坐在马扎上。却听傅秋宁又笑道:“呸,原来只是个敢说不敢做的货,还在我面前充英雄呢。” 言罢又语重心长道:“无论如何,雨阶的想法是不对的,我们既在这府里,一旦被人发现自己弄东西去卖,即便是不给咱们按上一个贼名,这败坏府里名声的罪名咱们也受不了。你以为老太君和侯爷夫人还有小侯爷的那些妻妾会认真问咱们为什么要当东西吗?别傻了,她们巴不得咱们这些碍眼的人赶紧消失了,让她们眼不见心不烦。这世道从来就没什么公平二字可言,你们两人心里也该有体会。所以这托的人定然要靠得住。雨阶刚刚说这张家的母子两人很是可靠,我觉着也差不多,不然这十个月来怎能相安无事?并没人找上门呢?” 不等说完,便听玉娘也道:“奶奶放心,这张家母子二人和奴婢也甚为亲厚,当日我们便是邻居,若非奴婢爹娘贪财,奴婢该……”说到此处,猛然意识到不妥,连忙住了口不肯再说,只是眼圈儿红了。忽听雨阶失声道:“不是吧?张大哥至今不肯娶妻,难道是为了玉娘姐姐你?” 玉娘点点头,傅秋宁和雨阶不由得为她唏嘘不已,暗道嫌贫爱富的爹娘真是要不得啊,看看看看,玉娘这本该幸福的一生,就被他们给毁了。因听了玉娘说那母子二人的品性,傅秋宁就更放心了,又听雨阶说他们本是决计不做这个事情的,只因为知道傅秋宁处境堪怜,这才破例悄悄儿的帮忙,于是便再无担忧。 “既然这条道儿没有问题,剩下的就是该如何卖东西了,仅仅指望这些首饰和锦缎是不行的,坐吃山空之后呢?难道我们要喝西北风?”傅秋宁说完,见玉娘和雨阶都露出担忧神色,便微笑道:“我如今倒是有几个主意,你们听听可不可行?第一个,咱们都是女人,这手工女红都是看家的本事,绣一些出去卖,便是个赚钱的来源。另外,那前院花圃里我今儿和雨阶说过,里面定然有能做香料的植物,到时弄出来卖,还有那些鲜花,我认识的不多,但看到有蔷薇,月季,**,牡丹,芍药,这些时鲜花卉剪下来卖,是第二条赚钱的路子。再然后,那书房里有些纸笔,我看看平日里画几幅精致的山水花鸟,寄放到一些书画店里去卖,这是第三条赚钱路子。有了这三条钱路,倒也可以供得起咱们的温饱了。另外,不仅如此,我还想着在后院种些玉米大豆土豆地瓜等,最好能再养几只鸡鸭鹅,可以下蛋给锋儿和娇儿补身体,等到来年,就可以孵出崽子来了。” 她一口气说完,就见雨阶和玉娘都惊呆了,好半晌雨阶才笑道:“让奶奶先前的话一说,只觉着面前唯有一条死路。谁知您转眼间就是柳暗花明,竟想出这么多主意来,奴婢这里忽然就觉得,前途又是一片光明了。”说完玉娘也笑了,点头道:“可不是?我也这样觉着呢。” “你们觉得好就成,那咱们就这样办。如今刚开春,这些事情倒不着忙,左右米面还有一些,银钱也还有一点,依我看,倒是明日先给锋儿和娇儿做两套衣裳要紧,你看他们穿成那样,今儿小侯爷来时,我都觉着脸上发烧,也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都忙糊涂了,再者临时也没有时间给他们预备新衣裳,倒让小侯爷以为我是有意让两个孩子在他面前扮穷相似的,我虽不才,这点傲气还是有的,但愿他不要会错了意。” “叫我看,倒是奶奶多心,小侯爷哪里还会注意到少爷和小姐?”玉娘冷笑一声,显然抛开了等级之类的畏惧,心中对金凤举的无情也是深深鄙视的。 傅秋宁冷笑道:“他不注意也就罢了,这豪门世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的争斗,若真得了小侯爷的宠,能不能活到长大还不知呢。我如今虽然被他冷落,但倒能让我保一个平安,不必介入到那些争斗中,也算是因祸得福,不然我这样蠢笨的,许是让人害死了,还被蒙在骨里呢。” 玉娘和雨阶都笑道:“这个自然的,真真奶奶才刚这一番话娓娓道来,竟把这富贵豪门看透了似的,若非您这样说,老实讲,就连咱们两个也不相信奶奶是真的不稀罕小侯爷,哪里有不盼着丈夫过来荣宠无比的女人呢?只是让你这一说,倒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虽然生活清苦些,好歹可以保一个周全。日常也不是没听说过别家宠妾灭妻的,不过更多的倒是妻子对小妾折磨的很。” 因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傅秋宁便道:“都歇了吧,明日还有事情做呢。”于是她就在炕上歇下来,藏锋和藏娇睡在炕头,更暖和一些,她睡在炕尾,虽比不上炕头,倒也是热乎乎的,毕竟是春天了,不似寒冬那样寒冷难捱。 这一觉睡得香甜,第二日一大早起来,看了看时辰钟,原来是卯时末了,按照现代的说法便是早上快七点的功夫。她只因为天天锻炼,所以坚持早睡早起,不然以自己的上班时间,这个时候还应该在被窝里睡觉呢。 ******* 求推荐票和收藏还有点击留言,统统都给我吧嗷嗷嗷…… 第十一章:承诺 原本以为自己起的算是早,谁知伸了个懒腰,定睛细心一看,才发现藏锋和藏娇竟不见了,这一急可非同小可,外衣也顾不上穿,立刻便下炕寻找起来,一边叫着两个孩子的小名儿,忽听远远两声传来,只见藏锋和藏娇牵着小手跑过来,高兴地道:“娘亲,我们要扫院子,可是找不到笤帚,玉娘说,以后在这里,不用我们俩扫院子了,这是真的吗?” “扫……扫院子?”傅秋宁都懵了,好半天才不敢置信的问道:“难道你们两个从前扫过院子?这可不是天大笑话呢,还没有笤帚高,这小胳膊小腿儿……哪……哪里能举得起那大笤帚?” “有专门的小笤帚,玉娘帮我们扎的……”不等说完,两人见傅秋宁面上染了怒气,登时吓得不敢做声。可巧儿玉娘从厨房出来,一见傅秋宁起来了,忙上前道:“奶奶怎么这个时候儿起来?您再睡一会儿也无妨,反正也不需要去给老太君请安,咱们这院子也没人来,昨儿歇下的又晚……”不等说完,见主子面上有怒气,便讪讪住了口,一边惴惴不安看向两个孩子。 “是谁让他们扫院子的?说与人听,谁相信这两个孩子还不满三周岁?便是养牛养马,也没有这样作践的,听说还是你给扎的笤帚?”傅秋宁怒气冲冲的问,玉娘这才知道她的恼怒是从何而来,忙赔笑道:“奴婢当是什么?原来却是为了这个动怒,奶奶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昨儿奴婢说过了,那谢氏只因没有母凭子贵,想着自己还遭了怀胎十月的辛苦,双胞胎生下来,又差点儿把她折磨死,因此心中是极恨小少爷小小姐的,也就是不敢害了他俩的性命,不然早就掐死了。即便如此,每日里也是想着法儿的责罚,其实慢说这两个孩子,便是大一些的,又如何能扫院子?不过是找个借口责打他们。我见着小少爷小小姐拿不动笤帚,只是苦,就给他们俩扎了两个小笤帚,也不指望扫干净,都是我在后面跟着拾掇,不过是能应付差事,少挨几顿打罢了。” 傅秋宁听她这样一说,方知原委,不由得感叹那谢氏着实是心理扭曲变态之极,一边含泪蹲下身来,摸着金藏锋和金藏娇的小脑袋道:“你们两个没经历过,难怪不知道,这世间啊,儿女最是爹娘的宝贝,是要享尽万般宠爱的,不论爹娘是贫是富,最好的一定要给自己的子女,平日里你们大概也见到别的孩子在父母面前撒娇,这便是做子女的福气,你们只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没有享一天该享的福。如今既来了我这里,承蒙你们叫我一声娘,从此之后,你们便是我的儿女,我也不敢说能给你们别的,但我会像这世间所有的父母一样,把最好的都给你们。日后不要再想着做活了,这里没一样活计是你们现在要做的,等到将来长大,自然也不能成为个五体不勤的废人,只是也不可能让你们像牛马一样。好了,从今往后,你们只需要跟我读读书,写写字,弹弹琴就是,其他的都不用你们管,想睡到什么时候起来都行,当然,也不能太晚了,不然就要被太阳公公笑话了。” 藏锋与藏娇都不知道太阳公公是什么意思,想着太阳高挂在天上,怎么能是一个老公公呢?傅秋宁就即兴编出了个小故事讲给他们听,两个孩子挂着眼泪正听得津津有味,便听见雨阶喊吃饭了。 回到饭厅,只见炕桌和地下的桌上分别摆着米粥和咸萝卜条子,咸豆腐,还有两个鸡蛋。 雨阶看见她们进来,便笑道:“日子紧巴,也只得这样,鸡蛋倒没了,只剩这两个,今儿托人再买些回来,奶奶每日早上是必要吃两个鸡蛋的。”这小丫鬟其实也为难,她知道傅秋宁的习惯,虽然心里可怜两个孩子,也不能说把这唯一剩下的两个鸡蛋给他们吃,心里只盼着奶奶能自己发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果然,便听傅秋宁淡淡道:“我有什么必要非吃鸡蛋不可?从前是从前,如今不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吗?这个便给锋儿和娇儿一人一个。”说完亲自将鸡蛋剥了壳,放到两个小孩儿碗里。 玉娘在一旁抹泪道:“真真这两个孩子算是掉在福窝里了。等一下还要给你们裁衣裳,还不快谢谢奶奶……”一语未完,两个孩子的眼睛都亮起来,欢喜叫道:“是真的么是真的么?要穿新衣裳了?是像二狗子那样,身上只有几块补丁的衣服吗?他从前就笑话我们两个身上的补丁多。” “不是他那样的,是一块补丁也没有的新衣裳。”傅秋宁含笑说道:“快吃饭吧,也不是一会儿功夫就能做出来。吃饭的时候要稳当些,不要随便说话。”她将富贵人家的餐桌礼仪一一说给藏锋和藏娇听,免得将来一旦有什么连自己都必须参加的宴会,两个孩子在席上会出丑,遭到嘲笑。 藏锋和藏娇非常有天分,两人吃了一顿饭,便有模有样了,这里傅秋宁看见太阳好,又没有什么风,想来他们两个穿着单薄衣裳也不用受冻,便将他们遣出去玩。接着方对玉娘道:“日后让孩子感谢我的话,再不要说了。我既是他们的娘亲,又说将他们当亲生儿女看待,便不是假话,你什么时候看见儿女要为什么吃穿之事特意谢爹娘的?这样不但我心里不自在,孩子们心里也没办法把我当成真正的娘亲,这不好。” 玉娘连忙答应,至此心中再无疑惑,眼看两个孩子总算有了个好出路,她心里也十分感激傅秋宁。因雨阶便拿出一匹锦缎来,对傅秋宁道:“奶奶,我看着这个花色是最合适少爷小姐穿的,便是它吧。”这留下的六匹锦缎乃是嫁妆里最好的,不然也不能等到这会儿还没舍得当出去。 ******* 本文在上架之前一日两更,没更两千字,上午十点更文,晚上七点半更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嘤嘤嘤嘤,打滚求票票 第十二章:一曲惊人 傅秋宁接过来看了看,果然都是上好的花色,不由得笑道:“恩,的确不错,罢了,这会儿布料少,便可着这一匹缎子,给他们两人做一个夹单棉的薄冬衣,留着这时候穿。他们身上衣服不行的,到了半下午就冷了。然后再每人做一套春装,夏装用这个可有些厚了,倒是用薄一点的料子好,做个小肚兜小裤衩也就是了。” 说着话三人就忙碌起来,这三个女人在女红上都是十分来得的,也只有雨阶稍微差一些。傅秋宁前一世里因为工作关系,倒是知道一些戏服的保养和修补工作,只是这做衣服,她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虽如此,有原本的记忆帮衬着,倒也是得心应手,一拿起剪子,该怎么做便已经了然于胸了。 忙活了半上午,衣裳就都裁了出来,雨阶又找到压箱子底的去年冬的一点棉花,虽然少,却都是上好的棉花。 那藏锋和藏娇知道是给自己做新衣,哪里耐得住,不一会儿便要咚咚咚跑进来看一遍,然后再嘻嘻笑着跑出去,没过半刻功夫,就又跑了来。只把傅秋宁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两个没见过天的,一件衣服罢了,就欢喜成这样,吃饭时候告诉你们要稳重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玉娘在旁边一边往布料上铺棉花,一边笑道:“怨不得他们,从生下来就不知道新衣裳长什么样儿,素日里都是看着别人穿,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穿上呢?奶奶不觉得吗?来了不过一天,就调皮了,昨儿刚和奴婢过来的时候,哪里是这么活泼的模样呢?” “小孩子调皮点好,越调皮的孩子越聪明。”傅秋宁笑着说道,一边直起腰来抻了抻胳膊,暗道好嘛,这来到古代,整个儿倒把现代的生活规律打乱了,也不敢练吊嗓子,怕吓着孩子。 因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嗓子痒痒,她就是酷爱戏曲,才会从小就学唱戏,开始是戏曲团里的,但是现在这个社会,一些歪风就连戏曲团也不能避免,没办法只好离开那里,自己开了个戏曲培训班。主打的是越剧和黄梅戏,偶尔也教教京剧或者昆曲。教她的老师当日知道了她的情况后,也曾满腹辛酸的感叹,一个戏曲天才就这样让那些歪风给毁了。 不知不觉间,再下剪刀的时候,便忍不住哼起来,也不唱词,就是在嗓子里哼哼着调子,哼的是黄梅戏《家》里面那段《你们青梅竹马情脉脉》。 哼着哼着,就觉察出不对劲儿了,抬眼一看,只见雨阶和玉娘都愣愣看着她,见她望过来,两人才回过神,连忙道:“奶奶刚刚哼哼的曲调真是好听,但不知是什么曲子?我们竟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 傅秋宁这才想起在这个时代里,黄梅戏和越剧什么的大概还没有出现,就连京剧是否存在都还是两说,大概只有昆曲。一时间不由得懊恼自己大意了,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戏曲就是自己的**,若是不能尽情的想唱就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反正这院子里没有旁人,雨阶和玉娘都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女子,随便找个理由糊弄她们一下也就是了。 因想到此处,便微笑道:“这也是机缘巧合,我随娘亲在乡下住了一段日子,那时候庄上有个老嬷嬷,就会唱这些东西,我跟她学了好些呢,我也喜欢唱,不过平日里家教森严,不太敢唱,如今好容易自己独门独院的,倒是可以尽兴了。” 雨阶和玉娘都连忙道:“尽兴好啊,奶奶尽兴了,咱们的耳朵也跟着享享福。这可是别人都没有耳福听到的。奶奶把刚刚那个再唱一遍吧。让我们也听听词。” 傅秋宁见她们喜欢,心里也高兴,哪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才能被人认可呢。因又完整的将《你们青梅竹马情脉脉》这个选段唱了一遍,只听得玉娘和雨阶如醉如痴,连两个小孩儿都不肯出去了,只在屋里缠着要听歌儿。 傅秋宁就连忙嘱咐了她们不许往外说这件事。又听雨阶道:“真真是奶奶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呢?我陪了您十个多月,竟没听您唱过一句。” 傅秋宁笑道:“那个时候初进侯府,我每日里愁肠百结,哪有心思唱戏?如今死了一回,把万事看开了,也不怕什么了,倒不如自自在在的活一回好。”因轻飘飘一个理由便打发了雨阶。 “奶奶,再唱一遍吧,听着真好听。”又听玉娘在一旁道,两个孩子也求着说:“娘,再唱一遍,我们都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儿,比二狗子他娘唱的好听多了。”他们说的二狗子的娘乃是这府里的一个歌女,虽然年纪大了,模样也不出奇,却难得有一副好歌喉,还是金府花大价钱从江南买来的,平时在府中也着实有些地位,都是贵客来了,才有幸听她在席中放歌。 “说你们没见过世面,难道我只会这一曲不成?你们既喜欢,且听我唱这个。”傅秋宁说完,便开口唱道:“为救李郎出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却是《女驸马》里最出名的一个选段。 于是就这样边唱边做好了衣服,所费不过一天时间,锋儿和娇儿穿在身上,又好好的洗了把脸,玉娘替他们好好梳理了头发,再看一看,这哪里还是昨儿那两个如同小要饭化子的孩子,整个是一对粉雕玉琢的小金童玉女,就别提多清秀讨喜可爱了。 到了傍晚,眼看着暮色沉沉,傅秋宁和藏锋藏娇以及雨阶玉娘正在屋里吃着饭,忽听院里传来脚步声,开门一看,只见昨日跟在金凤举身边的那个总管领着两三个小厮,抱着些布料站在门外。 傅秋宁忙把他们让进来,听金明说这是给两个孩子做衣服的,她心里便知道定是昨日金凤举来的时候,留意到了孩子身上的脏衣服,于是淡淡笑道:“劳总管费心了,以后不必如此,实是昨儿两个孩子刚来,我没什么准备,一时间也没有衣服给他们换,倒是让小侯爷想着,总管请看,今儿已经都换了新衣服,几匹布料我这里还是有的。” 金明看了看,果然发现两个孩子穿着簇新的夹棉袄,正瞪着大眼睛看自己,于是也忙笑道:“两个孩子以后要让奶奶操心的地方多着呢,这是小侯爷的一点心意。日后还有什么短缺的,就告诉奴才,奴才必然和小侯爷说。今儿天晚,奴才前面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了。” 傅秋宁便送他出去,之后命雨阶关了院门,吩咐道:“反正咱们也不和这府里的人往来,以后这院门可以不必开了。就是藏锋和藏娇,暂时也不需要与旁人往来,等到稍微大一大再说。” 雨阶答应了,这事儿便这么定下来,众人仍继续吃饭。 ****** 啥话都不说了,打滚求票票,嘤嘤嘤嘤 第十三章:其乐悠然 这里金明办完差事来到书房,正看见姨娘许氏也在书房中,书桌上放着一碗莲子汤。他忙垂手退立到一边。 金凤举从许氏手中接过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将帕子递回去,淡淡道:“回去吧,你也是有了身子的人,以后这些事让丫鬟们做就行了,当心动了胎气。” “那些个狐媚子,正巴不得在爷面前做点儿什么怪呢,妾身岂能放心她们?”却见刘氏撇了撇嘴,端起碗盈盈一福,又啰啰嗦嗦的嘱咐金凤举注意身体等许多话,这才得意而去。 金明偷偷觑着主子的面色,只见金凤举面上没什么表情,只不过眼中的讽刺一闪而逝。他心中叹了一声,暗道几位奶奶姨娘都是极富机心的,这若是在别人面前,早不知把人迷成什么样了,只可惜她们偏偏嫁了主子这样的,人固然是极好的,可是他心中对你们,究竟有几分真情?便是连二奶奶,看爷那样的疼她,不知情的谁不以为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可那真的就是情爱?最起码我伺候了这么些年,可从未见他为如今的二奶奶,当日的表姑娘用过一点心思,连提都没听提起过。真正说起来,这府里上下,又有谁能比得上小侯爷心机更深沉。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忽听金凤举笑着问了一句,吓的金明一个机灵,连忙谄媚道:“回主子的话,刚刚奴才想着,主子当真是艳福不浅,许姨娘都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吧?还不忘为侯爷送莲子汤。” “邀宠献媚最基本的一点子手段罢了,别人不知,你心里若是不知道,我身边容得下你到如今吗?”金凤举淡淡笑着说完,便话锋一转道:“送去了吗?她怎么说的?” “回小侯爷,少爷小姐如今身上正穿着簇新的夹棉袄呢,奶奶说了,昨儿是少爷小姐才去,实在来不及备下新衣裳,今儿一天赶制出来,就换上了。又谢小侯爷费心想着,说以后不必牵挂,吃穿用度都不缺的。” 金凤举剑眉微微蹙在一起,修长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好半晌才微微笑道:“这个傅氏有些意思,我竟猜不透她真正的用意了。罢了,反正她有什么用意,和我也没什么相干,既然她这样说,就遂她的意,日后不必再理会了。” 金明答应了一声,心想看看看看,这就是小侯爷,若是想着用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可真真是打错了算盘,唉!傅氏啊傅氏,但愿你是真挨得住寂寞才是,不然往后的日子只怕要更难过了。 金凤举和金明之间的对话,无人知晓,便是连眼线遍布府中的江婉莹,亦不知道丈夫曾送了几匹缎子去晚风轩,整件事可谓是做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再说傅秋宁和玉娘雨阶,第二日把两套春装赶出来后,三人便选了一匹素白缎子,日夜赶制女红,三日后竟赶出了几件成品,拿去给张三,不到傍晚,就卖了几串钱回来。只说她们的活计好,寄放在店里特别好卖,价格也就稍微高一些,这让傅秋宁和雨阶玉娘都欣喜不已。雨阶便笑道:“从前奴婢绣花,可没有这待遇,可见奶奶和玉娘是绣的比我好,才能有这般造化。” 转眼间又过了几天,那杏树桃树都开花了,整个金镶侯府里一片柳绿花红,到处都是欢笑声,那些丫鬟都处于天真烂漫的年纪,在花园子里你追我打,着实的热闹。 傅秋宁虽然不出门,然而冷眼旁观着,却也觉察出这金镶侯府的富贵是要比《红楼梦》中的贾家还要更胜一筹的,想那贾家也就是富贵泼天了,尤其是在元春省亲前后,一座大观园,哪是“豪奢”二字就可以形容尽的。然而素日里听雨阶说,金镶侯府的园子远比大观园要宽阔精美。是阖府上下几位小姐的居所,除此之外,还另有一处美轮美奂的园子,是当日接驾时建造的,至今只派人悉心打理,并不敢搬人进去住,平时也只有老太君和侯爷以及奶奶小侯爷和二老爷那边的几位主子才可以带几个亲近的人进去,奴婢们就别想了。 不过这一切和傅秋宁都没有关系,她目前的目标就是:努力赚钱过的舒服,用心抚养两个孩子长大,至于逛园子,罢了罢了,她还不想去招风。 说来也巧,恰好这一日阳光明媚,傅秋宁见两个孩子穿着夹棉袄在院子里玩的出了一头汗,便把他们叫进来,擦完汗给他们把那件春衣换上。忽听雨阶跑进来说:张三已经买了种子来,过两日便可以种地了,后院和前院都长出了不少野菜,不如去挖了来,晚上把野菜用水衮出来蘸酱吃。 傅秋宁笑道:“你懂什么?蘸酱吃固然好,然而味道最好的,却是调上馅料包饺子,等一下我和你们去挖。”她想起在现代那些餐馆里,野菜饺子的价格可是比其他馅儿的饺子要贵很多呢。 于是收拾完了,便和雨阶玉娘来到后院,锋儿和娇儿也跑上来凑热闹,傅秋宁不让他们动手,只让玉娘教他们辨认野菜,一时间整个后院里欢声笑语不断,这地前几天就简单翻过,谁知春光明媚之下,不到五六日,野菜就又重新长出来,绿油油的十分鲜嫩可爱。 傅秋宁看着这幅和乐景象,忍不住便唱起《天仙配》里“渔家住在水中央”的选段,总算她顾忌着,声音不是很大,然而唱着唱着兴奋起来,想自己这晚风轩人迹罕至,也不必这样小心,因此那声音也就慢慢大了些,让走到远处挖野菜的雨阶和玉娘都可以听到。 歌声随风飘散,却在晚风轩外,从远处的花园里走出几个人,正是金凤举和金明以及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丫鬟小厮。 ********* 好,今天文明点,不打滚了,斯斯文文的求点击求推荐票求收藏求留言,鞠躬 第十四章:经年 “别说,当日爷爷为了那小妾,倒真的是煞费苦心。从这园子里走出来,只觉已经看遍人间景致,却忽然又看到那新绿掩映中的碧瓦飞檐,墙头红杏,竟是别有一番景致,颇得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妙处。” 金凤举今日本也是闲来无事随处走走看看,却不期然便走到了花园外,遥遥望着远处的晚风轩,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要不……爷就过去瞅瞅?”金明忙在旁边提议,却听金凤举笑道:“罢了,你看那院门紧闭,显然是主人只愿独享春光,既如此,又何必去打扰她的清净,我们回去吧。” “是。”金明答应了一声,心中暗恨傅氏不争气,心想你大白天里关着个门干什么?活该在这里老死一辈子,现成一个天上掉下的机会,就让你这样蹉跎了,真真是命薄福也薄啊。 金凤举转身便向回走,却忽然又停住了步子,凝神道:“是哪里传来的歌声?怎么以前倒好像是没听过似的?” 旁边一个丫鬟道:“早起看见几个伶人在玉湖边练戏,想来是又排练了新戏吧?爷既然喜欢,明儿恰好是许姨娘的生辰,不如就叫来唱一唱。”说完见金凤举点头道:“也好,的确是好长时间没听戏了,她们新排的这出戏,虽只是隐隐约约,听得倒也有些意思。” 原来玉湖也在花园以北,正和晚风轩是一个方向,金凤举隔着又远,只因为有武功在身,所以耳力比起众人来要好一些,其他人包括略有功夫的金明在内,还都没听到歌声呢。只是他却也辨不明具体方向,何况丫鬟说的也有道理,便也没有多留意。 时光荏苒,一转眼,五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逝。 “姐夫不必忧心,圣上龙体康健,春秋正盛,这储君一事还早得很,且姐夫这几年行事小心韬光养晦,弘亲王风光一时无两。如今烈亲王忽然出头,凭着圣眷日隆而与弘亲王平分秋色,这于姐夫来说,恰恰是好事,虽然对手多了一个,然而却也免了弘亲王一枝独秀的局面,俗语说,鹤蚌相争渔夫得利,这若是他们不争起来,姐夫如何能捡这个现成的便宜呢?” 荣亲王府的后花园中,金凤举一袭白衣侃侃而谈,对面坐着一名年约三十上下的英俊男子,看桌上的酒菜,显然两人正在对饮。 听了金凤举一番话,英俊男子面上愁容尽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呵呵笑道:“我这两日里愁肠百结,只盼着你快从苏州回来,果然,你一回来,和我说了不过两句话,我这忧愁便尽去了。怎么事情一到了你嘴里,就变的这样有利了呢?亏我这两宿都没睡好觉。唉!论理,也不必这样相争,可是当着你,我不说二话,天家无骨肉啊,我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争。” 金凤举仍然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淡然微笑,饮了一口酒道:“自然要争,为何不争?姐夫洪福齐天,才能托生在这样一个地方,不作出一番轰轰烈烈指点江山的事业,岂不辜负了这个身份?更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如今这一步,姐夫,不单是你,我们家,以及所有支持您的臣子们,都没有退路了。” 赵伦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凤举,照你来说,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还要继续韬光养晦吗?” “隐忍了五年,姐夫的心性已经磨练出来。弘亲王浮躁,烈亲王骄傲,其他皇子资质平庸,而朝中近来又着实有几件大事,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皇上应该会分出一两件给姐夫,姐夫不必先想其他的,只要用心办事,对得起百姓朝廷就好。老爷子可是没糊涂,不但没糊涂,这里可是聪明的紧呢。”金凤举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一边又笑道:“这千古以来的帝王,若说帝王之术能用的与老爷子并驾齐驱的,可也没几个。姐夫用心办事,老爷子心中……定然有数。” 最后四个字他加重了语气,赵伦认真听着,频频点头,一边沉吟道:“我明白了,这个时候倒犯不着打压他们,让他们对我消失戒心,互相咬几口更好。”说完便哈哈大笑道:“你看着满朝文武还有皇子们府中,哪里不养几个出谋划策的幕僚智囊?偏我一个不用,我何须他们?你金凤举一个,比一百个酒囊饭袋加在一起还要强得多。” “姐夫这话说得,便是比一千个酒囊饭袋强,也终究是一个酒囊饭袋。”金凤举好笑的摇摇头,听赵伦哈哈大笑道:“是是是,是姐夫说错话了,咱们家凤举可不是酒囊饭袋,你才是真正的智囊,文曲星下凡,哈哈哈……” “姐夫,你喝醉了。”金凤举站起身,对赵伦恭敬道:“好了姐夫,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家中尚有妻妾要安抚,不然若回去的晚,只怕她们要疑心我去青楼烟花之地了。” 赵伦站起身,咕哝道:“我就不明白你,以你的身份,去烟花之地又如何?谁还能禁管得了你么?偏你就这样的洁身自好,纵着你家那几房女人,叫我说,你那几个妻妾都老了,有儿女的留下,没儿女的打发了,再换几个新的才好,你又不听。” 金凤举笑道:“姐夫这话可别让我姐姐听到,不然岂不是要伤心?”说完见赵伦猛然捂住嘴巴,左右张望了一阵子才讪讪笑道:“放心放心,不会让她听到,到王府七年,为本王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这府里谁还敢对她有半分不敬?就连我,也要让着你姐姐三分呢。” 金凤举哈哈一笑,听说姐姐过得好,也便舒心,他虽然聪明,然而其实却十分厌烦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向来置身事外,对家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多是冷眼旁观,任由其他人折腾去。若非荣亲王府的兴衰关系到自家家族的兴亡,他也不会参与进来。因此每当赵伦赞他智慧非凡时,他便以酒囊饭袋自居。 ***** 小侯爷和秋宁的碰撞终于要开始了,求点击求推荐票求收藏求留言 第十五章:门里门外 辞别了赵伦,回到家时已是过了未时,金凤举先来了书房,听说几个妻妾都在老太太跟前,他便没有进后院,而是进了拥翠园,这里原是他几位待字闺中的族中妹妹的居所,如今大多数姑娘都出嫁了,只余下两个,已经搬回了自己家待嫁,所以园子里现今没人住,却依然是打扫的干净整洁,预备留着这一代的女孩儿们长大了好搬进来。 沿着园子一路穿花绕树,微风吹过,只见落红成阵纷落如雨。金凤举不由得感叹韶光易逝,想一想,自己也已不再是当日那十六七岁的少年,转眼间就已是弱冠之龄了。 不知不觉便走出园子,忽见夕阳的余晖下,在远处绿树掩映中,有一角碧瓦飞檐突出来,墙头上一排或粉白或粉红的杏花探出来,竟还是盛放之姿。 金凤举蓦然便恍惚了,他记得这个院子里,住的是自己那个名义上的正妻,说是正妻,其实却是比弃妇还不如。只因金镶侯府和镇江王府是注定的誓不两立不死不休。这个女人曾经让自己的家族受尽羞辱颜面扫地,自己愤恨之下曾经发誓,终有一日要将她休出门去,管她有没有犯七出之条,管她被休后是死是活。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这女人嫁进侯府后,起初还时不时有一些微小的动静,只不过那时不是休她之机,自己也就不予理会。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就像是在这府里消失了似的呢?竟让自己渐渐遗忘了她的存在,而留她到如今。 “或许,是该休掉她的时候了吧。”金凤举忽然出声,一出口,便让金明心里为之一颤。 “爷,那女人倒是安分。女人被休是天大的耻辱,镇江王府……只怕容不下她……”金明小心措辞着,连奶奶的敬称也不敢用了。 金凤举微微点头道:“我明白,她也只是一个无辜受累的女子。只不过,她毕竟是镇江王府的人,将来一旦弘亲王失势,我虽然可以护住她,然而终究有点儿麻烦,你该知道,我并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 这些年来冷眼旁观着,弘亲王虽然风头仍劲,却早已令君王生出忌惮之意,只不过他被眼前繁华迷住了眼睛,竟丝毫没有察觉他日的危险,加之其心浮气躁,金凤举虽然从未和赵伦提起,但心里早就明白,弘亲王是败局已定,能与荣亲王赵伦相争者,眼前唯有军功赫赫的烈亲王赵佑。 金明便不敢再说话了,他明白自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刚刚竟破例和自己多说了两句话,其实心里也是有一丝感叹吧。 “她的院门仍是闭着,难道真以为这里便是世外桃源?”金凤举摇头冷笑,缓步向晚风轩走去,一边道:“走吧,去看一看。” 这是金凤举见傅氏的第三面,第一次是新婚之时,第二次是听闻她悬梁之日,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金明在心里想着,再次为傅氏的薄命而感叹。暗道都说是红颜薄命,我记得那傅氏长相分明只是普通之姿而已,怎的也是这样命薄如纸呢?” 慢慢走近晚风轩,忽然就听一阵琴声隐约传来。来到院门外,琴声听的越发清晰了。金凤举便住了脚步,凝声细听。 “这琴声必然不是那傅氏弹奏出来的,她当日怎么说也负了个才女的名头,若是这样,不过普通而已。”金凤举淡笑着品评,忽然面色一凝,恍然大悟道:“是了,或许是那两个孩子弹奏出来的,想来她们如今也不过是七八岁吧?能弹成这样,倒也难得,看来傅氏果然有用心教导。” “虽如此说,这琴声比三姑娘似乎还稍有不如。”金明在一旁陪笑着说了一句,他知道江氏所出的三小姐金绣贞极得金凤举的宠爱,所以故意说来讨好他。 “绣贞不过是凭着天分卖弄技巧,这琴声却显然是用了心的,虽是技巧平平,却让人心有所感。”金凤举轻轻点头品评,忽闻一阵朗朗读书声于琴声中响起:“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琴声忽然一转,如急风骤雨,读书声的语调也随之一变,节奏渐渐加快,金凤举在门外听来,这读书声竟是和琴声较上劲儿了。 金明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状况激烈,竟连他的心神都跟着沉了进去,忽闻琴声又是一转,悠悠扬扬飘飘荡荡。而读书声也是愈发缓慢低沉。 “要结束了,不分胜负。”忽听金凤举低声说了一句,金明转头一看,心中更吃了一惊,只见金凤举俊秀文雅的面孔上,竟难得现出一抹真诚笑意,远非他平日里那些流于表面的淡淡微笑可比,显见他此时心情非常不错。 果然,琴声悠然而止,读书声也渐不可闻。金明正要上前叫门,却见金凤举一摆手制止了他,然后高声道:“满园春色,主人何苦敝帚自珍?竟不肯开一开院门让人随意观赏。” 过了好半晌,才听里面一个童稚的声音道:“贱地不祥,恐碍贵客,还请移步他处。侯府贵地,自是春光处处。”听声音像是男孩儿的,让金明惊讶的是,这小孩儿竟是口齿伶俐沉稳,实在出乎人意料之外。 金凤举面上的笑容却是更浓,朗笑道:“既是侯府贵地,难道此处不是侯府之中吗?既是侯府之中,贵地之内,又何来贱地之说?” 门里面一时间没了声音,金明沉不住气,就又要上前叫门,却再次被金凤举摆手制止,这一次还被瞪了一眼。 忽听里面又传来声音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世间之事亦各有缘由,小子一番好意,贵客莫要见怪误会。此处偏远,日色已暮,恐主人家正四处找寻贵客,还望速速离去。” 这一席话却是有点不伦不类了,金明只见自家爷竟笑的无比开怀,亲自上前一拍院门道:“开门,我是你爹。” ********* 打滚,高举凤举这个渣爹求票票,点击推荐票收藏评论统统都要,嗷嗷嗷 第十六章:五年后的再会 金明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心想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什么时候听见自家少爷这样说过话?哪里还有平日里沉稳淡然的翩翩风度? 不说他在这里惊讶,门里的兄妹两个也都吓傻了,藏锋和藏娇面面相觑,好半天,门外的金凤举只听里面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道:“不……不好了,哥你快去找娘亲过来,我且在这里顶着。” 金凤举脑袋差点儿撞在门上,心想我有那么可怕吗?什么叫“不好了?”什么叫“在这里顶着?”敢情是把我当成大灰狼了?一边想着,心里却也觉着趣味盎然,素日里妻妾和儿女看见他,都是一副无比恭敬和顺模样,虽然是礼仪周全,然而时间长了,却是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儿,只听院中脚步声响,接着院门打开,只见一位布衣妇人,一头青丝只以手帕包住,鬓边插着一支毫无花样的银钗,看见自己,便盈盈施礼道:“妾身不知小侯爷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金凤举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平日里的定例没给你们吗?”说完目光转到傅秋宁背后的两个孩子身上,只看了一眼,心中便不由得一跳。 金明在旁边也直了眼睛,暗道哎哟喂,真没想到啊,那个丑陋的洗衣女人竟然能生出这么漂亮的一双儿女来,也是,看这两个孩子,倒有七八分似小侯爷一般,也难怪如此俊俏可爱了。 “回小侯爷的话,定例是按时送过来的,只是妾身闲暇时候喜欢在地里摆弄花草,恐污了绫罗绸缎,因此才穿着布衣。” 傅秋宁不卑不亢的回答,忽听金凤举道:“这也没什么,喜欢摆弄花草,倒是能怡情养性,进去吧,我走了半日,有些口渴,你倒杯茶来给我喝。” “是。”傅秋宁无奈应了一声,站起身随金凤举向屋里走,一边对屋里吩咐道:“雨阶,上茶。” “是。”雨阶答应一声,忙进了内间泡茶。这里金凤举便坐在椅中,询问傅秋宁她们在这里生活的状况,一边在屋里四下望着。闲话几句后,他便微笑道:“你这屋里倒是香的很,熏得什么香?” 傅秋宁一愣,之后方笑道:“回小侯爷,妾身这里并没有熏香,这香气想来是外面院中的花草香气,从臣妾进来后,见院中花圃里不仅是奇花异草,还有几味可以制作香料的植物,所以养起来,才得这满室芬芳。“ 金凤举点点头,又看了眼站在地上的一双儿女,两个小孩儿见父亲的目光望过来,实在无奈了,这才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脆生生道:“拜见父亲。” 金凤举眼中不自禁便回忆起自己初见这两个孩子时,那藏在傅秋宁身后的两个小叫花子,戒惧的眼神仿若惊弓之鸟。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那两个孩子竟可以出落成今日的模样。 思及此处,一向冷硬无情的心竟不由得柔软了几分,和蔼道:“起来吧。”一边说着,就去怀中掏东西,发现却只有几锭元宝,他以前从没将这两个孩子放在心上过,此时心里略有愧疚,便觉这银子拿不出手,想了想,就将身上的两块玉佩解下,微笑道:“这是今年过年时,荣亲王送我的龙凤玉佩,我也是昨儿才上身,你们两个是龙凤胎,这玉佩正配你们,拿去吧。” 两个孩子都没想到这在心中和大灰狼差不多的爹爹竟然还能给自己龙凤玉佩,一时间不由得都愣住了,互相看了看,却不敢伸手接,而是望向傅秋宁,见她微微点头,两个孩子才异口同声道:“孩儿谢过爹爹。”上前接了玉佩在手中。 傅秋宁不觉暗暗好笑,心想两个孩子莫非是跟着自己都成了财迷?刚刚还只是“拜见父亲”,生疏的不行,如今见有礼物可拿,立刻就变的亲热了。 金凤举也微微一笑,大概为孩子的天真没有机心而开怀。这时雨阶端上了茶来,轻轻放到金凤举面前,又在傅秋宁面前放了一杯,担忧的看着她,却见傅秋宁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是说“没事”,她心中忧愁稍解,福了一福就下去了。 金凤举拿起面前那杯茶,只看了看颜色,就皱起眉道:“这是什么茶?怎么一股怪味儿?” 茶叶这种金贵东西哪是傅秋宁她们这里能喝得起的?只不过在古代,唯一的饮料便是茶叶,因此傅秋宁就想了个主意,将春天后院里刚长出来的头一茬青梅菜(野菜的一种,我们这里是这样叫,不知道别的地方如何叫,至今不知学名)挖出来,晒干后当做茶叶喝,倒也可以鱼目混珠。 当下听见金凤举动问,心知他家世金贵,于这方面绝对是行家里手,再瞒不过去的。只好微笑道:“回小侯爷,可巧前儿茶叶没了,我还没去要,这是妾身自制的。”说着就将方法说出来,又笑道:“小侯爷不要看着不起眼,这其实是好物,从那一次因为贪新鲜吃了几回,锋儿和娇儿的身体倒好像是康健了不少,接着制成茶叶日日来喝,到如今也没生过几场病,因此我们这院里三不五时便弄了这个茶来喝,” 傅秋宁这也不是瞎扯,她在现代的时候就听一个老中医说过,这青梅菜对增强免疫力是最好的,有一次一个朋友的虾圈害了病,眼看着虾都要死掉,一旦死掉,那人也难免破产,便病急乱投医的去问老中医,老中医便让他把青梅菜剁碎了混在饲料里,如此喂了两三天,折腾了半个月也没好的虾病竟不药而愈。对于患了乙肝的病人,那老中医也都会建议对方托乡下人挖了青梅菜晒干当成茶叶来喝(这是真事儿,我爸爸亲身经历的,当然,老爸只是普通医生,不是老中医)。 金凤举那是什么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有数,这几个人避居在此,只怕饮食等诸方面全部要自己亲力而为,谁还会想着她们呢?只不过他不知道情况远比自己想象中恶劣的多,几个人竟是连一分份例银子都拿不到,自然,也是秋宁为低调行事,不肯去拿,不然也不至于分文没有,这些年来,若不是靠着傅秋宁认真图谋,到现在早都饿死了。 ******** 嗷嗷嗷,小侯爷艰辛的追妻路开始鸟,打滚求点击求推荐票求收藏求留言嗷嗷嗷 第十七章:欢喜 又是新的一周了,想冲首页的新书榜,orz,可是推荐票太少了,所以今天重点求一下推荐票吧,求喜欢这文的大人们给点推荐票,感谢了! ******* “两个孩子也喝这个吗?”金凤举轻轻抿了一口,味道不好,却也不是想象中的差劲儿,而且细品品,苦涩中倒也带着一抹余香。 傅秋宁点了点头应声是,也啜了一口茶。 金凤举放下茶杯,看向一直站在地中央的藏锋和藏娇道:“刚刚是你们两个在院子里弹琴读书?“ 藏锋和藏娇有些害怕的往一起靠了靠,轻轻点头,如蚊子哼哼般答道:“是。” “素日里都是你教他们的吗?”金凤举转头看向傅秋宁,见她沉稳点头应了声是,面上丝毫不见骄傲欣喜之色,心中不由有些赞许,又回头道:“那篇文章背的极熟悉,以七八岁的孩子来说,虽不十分难得,却也是用心了。到现在都学了什么书?会背几篇?” 藏锋知道这是问自己,忙恭敬答道:“回父亲,我和妹妹都是一起学习,如今刚刚学了四书中的《论语》和《孟子》,倒是都会背诵,讲解却是还剩下一些没学。” “这已是难得了。”金凤举面上露出笑容,显然十分高兴,想到自己其他的那些儿女虽是锦衣玉食,然而于学习一道,却都有些惫懒,诗词琴棋倒是学得不错,唯有这圣贤之书,却着实学的不怎么样,学得最好的儿子,也只是刚刚把《千字文》全部背会了而已,虽然对于五岁的稚龄小儿不应该要求太苛刻,然而听藏锋说话,他们五岁时成就定然不止背诵千字文。 “妾身才疏学浅,只是粗略讲解,想着让锋儿和娇儿读书明理,让小侯爷见笑了。”傅秋宁微微颌首,却见金凤举一摆手道:“有些谦虚了,能学到这程度,着实不易,你在他们身上定是十分用心。” 金明心想多少年了,可没见小侯爷这样高兴过,就连那年中了探花,跨马游街风光无限的时候,人前人后也只是淡然处之。不过转念一想,心里又十分理解,家里几个小少爷小小姐于读书一道都不太认真,他们的母亲和侯爷夫人又都十分溺爱,倒是老太君明白“溺子等若杀子”的道理,只是也仅限于明白道理而已,你若是严格起来,照样儿护着。小侯爷身为探花,自己的子女却不好读圣贤书,眼看将来于读书上难以出头,只靠祖辈恩泽世袭,这能不让他郁闷吗?如今忽然就看到两个好读书的孩子,心里欢喜也是当然的,更何况傅秋宁虽不是什么美人,却也是清秀端庄,稳重娴雅,两个孩子叫她娘亲,亲热无比,也能驱散一下当日他们母亲给小侯爷留下的阴影。 一边想着,那里金凤举又问了孩子们几句书,和傅秋宁说了两句话,又让藏锋将写的大字小楷都拿过来给自己看,见一双儿女的字写的还算不错,不由得连连点头,就是看到一张纸写了两面,显然条件艰苦,所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小侯爷,天色不早了,恐姐妹们挂心,妾身看您还是……”傅秋宁心里其实有些急了,暗道天都黑了我的小侯爷,你问东问西的,还想留在我这里吃饭怎的?我们可没有什么好菜好饭招待你,何苦来难为人?无奈之下,这才出声提醒。 却听金凤举呵呵笑道:“如何?这是要下逐客令么?不过你说的也是,天色是不早了,今儿我也没和她们打招呼,这会子大概还真的到处找我。”说完来到藏锋和藏娇面前,拍了拍他们的小脸道:“爹爹先回去了,你们好好学习,改日爹爹有闲暇了,还过来看你们,到时也依然要考较你们的功课,好不好?” “好。”藏锋和藏娇齐声乖巧答应。金凤举见他们虽然嘴上答得快,眼里却没有什么兴奋之色,显然是不信自己还会过来,想想也是,从五年前过来了一趟,这都多长时间了,也难怪孩子们不信他。 但这时候自然不是解释的时候,金凤举想着只要以后多过来,两个孩子应该就不会对自己这么生疏漠然了。 于是起身而去,走到院门时回过头来,只见两个小孩儿躲在门后眼巴巴看着自己,他心里一热,愧疚涌上来,不由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不是人。” “小侯爷,其实我看少爷小姐倒十分喜欢小侯爷,这到底是骨肉亲情,抹不灭的。只是那女人教导的有些死板,见小侯爷要走,也不知道上来送送,露出依依不舍情态,倒不似其他的小少爷小小姐会来事儿了。” 回去的路上,金明觑着金凤举的面色,小心陪着笑道。这话其实是向着傅秋宁和两个孩子,只是却必须反过来说。 果然,就听金凤举冷笑一声,慢慢道:“是啊,那几个孩子倒的确会来事儿,知道帮他们的娘用力留我,除了这些,倒也没看见她们教了孩子些什么,竟还不如一个镇江王的庶女,”说到这里,便看了一眼金明道:“你刚刚说什么?那女人?这也是你能叫的?怎么说,她也是我名义上的正妻。糊涂东西。” 金明忙跪下道:“是是是,奴才糊涂了。”说完身上挨了轻轻一脚,听金凤举道:“起来吧,跪在这里做什么?怕别人都看不见是不是?” 金明站起身,心想进院子之前,不知道是谁说该把人家休了,又说不喜欢麻烦。结果怎么样?进去了一趟,回来这茬儿提也不提了。还要我叫奶奶,爷,您这翻覆的可也太快了吧? 虽然如此想着,心里却也替傅秋宁和两个孩子高兴,只要小侯爷对她们的印象好,日后在这府中别的不提,总还是能保一个平安的。不然的话,若被休回镇江王府,王府绝不可能让一个被休的女人侮辱门风,就算她不想自尽,也要变着方儿的杀了她。而两个孩子无论落到哪里去,都不可能有在这里的安乐生活了。 “下次来的时候,你提醒我一声,给他们带些笔墨纸砚。”忽听金凤举淡淡吩咐了一句,金明连忙答应下来,心中却也小小惊讶了一把,暗道什么?小侯爷这意思,似乎是不打算继续冷落她们啊,难道……那傅氏就要因此翻身?不……不可能,经过今天,小侯爷对她们娘儿几个的厌弃即使淡了一些,但也不可能立刻就喜欢上,还想着慢慢宠爱起来,也只是因为心里有点愧疚,所以打算补偿一下而已吧。 第十八章:言刀语箭 又是新的一周了,想冲首页的新书榜,orz,可是推荐票太少了,所以今天重点求一下推荐票吧,求喜欢这文的大人们给点推荐票,感谢了! *** 一边想着,就来到江氏的院里,只见三个姨娘和一个小妾都在屋中,这几人当中,只有那小妾一直没有子女,金凤举却也没有卖掉她,这些年也没再往自己屋里添新人,他于情爱一事上,其实是极为淡漠的,只不过当日被逼着娶了傅秋宁,金镶侯府才会给他纳了这么多人,也算是无奈气愤之下的一个小小反击。 见他过来了,如今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平妻江氏便吩咐丫鬟们摆饭,一边迎上来帮他脱了轻罗披风,清脆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我还以为你让荣亲王府连晚饭也一起留了呢。王爷也是的,刚从苏州回来,在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就巴巴把你叫了过去,又不知道说什么,留了午饭不说,如今还呆到这么晚,也不让人捎个信儿回来。” 金凤举笑道:“原是有些事要商议。倒让你们牵挂了。”说完,三个姨娘和那个小妾也连忙上来问好说话。金凤举忽然看见几个孩子从屋外跑过来,手里拿着纸球,看见他回来了,都欢叫一声扑过来,喊着爹爹,接着便七嘴八舌的告起状来,一个说弟弟画了乌龟团纸打他,一个说哥哥在自己身上画了一只短尾巴喜鹊。几个女孩儿也叽叽喳喳的取笑着他们。 金凤举面色就淡下来,不自禁便想到晚风轩里的两个孩子,在椅子中坐下问道:“你们倒是玩的热闹,我临走时吩咐你们写的大字呢?还有,这些天背了些什么书?都说来给我听听。” 一提起这个,两个男孩儿四个女孩儿就立刻不做声了,一个个偷眼瞧着父亲,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姨娘许氏见几个孩子冷了场,便忙走上前来道:“爷也是的,这刚回来就问他们的功课,才都是多大的孩子啊?正是贪玩儿的时候。何况老太太和太太都说了,如今残冬刚过,免得孩子们每日里读书上火再弄出些什么毛病,说是天气再暖和些,再让他们上学呢。” 江婉莹也走上前来替孩子们说情,几个小孩儿都是人精似的,立刻便往他身上滚,一边蹭着他说尽好话,说的金凤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摇头道:“你们啊,便是和我打缠缠就来了精神,一说到学习,什么都不是。这些绫罗绸缎和那些名贵的笔墨纸砚,真真是让你们白糟蹋了。” 话一出口,江婉莹便不服气了,冷笑一声道:“爷这是怎么了?从王府回来便说这些话。我也不信了,难道王府中的少爷小姐们就都一个个乖顺懂事,每日里捧着圣贤书不放?让你这样的夸奖。” 金凤举笑道:“你还别和我说嘴,姐夫府里的孩子,除了小四之外,的确大多都是好玩乐的,和咱们家这几个一样,然而这世间,自然有比你这些孩子出色不少的。” 姨娘霍氏上前笑道:“妾身知道爷说的是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只是谁让他们命不好,出生在那样人家,再不努力读书,将来还有出路吗?咱们家的孩子如何与那些穷棒子比?有侯爷和爷这样的爷爷和父亲,还有他二爷和大伯也是朝中为官,他们将来还用愁吗?” 她说完,才见金凤举的面色沉了下来,不由得心里“突”的一跳,连忙行了个万福,陪笑道:“妾身就是愚笨心思,爷莫要怪我拙嘴笨腮……” “没有怪你。”不等说完,便被金凤举淡淡的打断,听他淡然道:“你这样的能说会道若都成了拙嘴笨腮,别人可都怎么办呢?”说完起身道:“有些饿了,吃饭吧。” 霍氏脸孔涨得通红,忽听江婉莹笑道:“瞧把妹妹欢喜的,真看着今儿爷夸了你一句能说会道是吧?”说完掩嘴笑着离去。 霍氏又羞又恨,剜了江婉莹一眼,凉凉道:“我虽是首当其冲,不过只怕姐姐身为当家主母,也是难辞其咎,今儿爷的意思可是明显露出来了,觉着咱们家孩子不如别人呢。” 一句话说的江氏停了脚步,眉头也皱了起来,却听许氏也在一旁笑道:“当家倒是真的,主母怕是未必呢,那个正妻的名头,如今可还没落在奶**上,妹妹你说话当心些,万一惹怒了奶奶,咱们两个做姨娘的,可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江婉莹的手立刻就握成了拳头,心中这个恨啊,咬牙暗道:这么多年了,每回都拿这个说事儿,好,你们就等着,那么个没用的废物,让她占了五年正妻的名头,也是足够了,如今弘亲王府也收敛了不少,也是时候把她休掉了吧?因想到此处,不由得又有些得意起来。 姨娘崔氏和那个小妾月兰最老实不过,是绝不敢在这种场合插嘴的,忽听金凤举在饭桌旁叫道:“在那里嘀咕什么呢?怎么还不过来?”她们才停止斗嘴,一个个笑颜如花的赶了过去。 一大张桌子上,只有金凤举和江婉莹还有孩子们围坐在一起,三个姨娘和小妾这时候不能上桌,只能在旁边伺候着,且不能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来。 不说金凤举和妻妾们在这里用饭,只说晚风轩中,从金凤举走后,气氛就立刻变的欢乐起来。 藏锋和藏娇手里举着玉佩,欢快的你追我赶,一会儿又停下来,交换着看看彼此的,一时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玉娘走出来,擦着眼泪道:“骨肉天性,这的确没办法抹灭,奶奶看小侯爷从前何等狠心?又是几年都没露过面儿,可是给了少爷姑娘一点子东西,就把他们乐成这样。” 傅秋宁笑道:“总算他的良心还没让狗全吃了,知道给孩子件礼物做个念想,也不枉孩子叫他一声爹。”说完见两个小孩儿对着烛光高高举起玉佩,不由得吓了一跳,忙上前把玉佩取下来,一边道:“两个小祖宗啊,这东西名贵的很,你们这么冒失,当心摔碎了。”一边说着,就把玉佩给了玉娘,道:“找几根红线拴起来,给他们戴在脖子上。” 藏锋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娘亲,既然这么名贵,不如拿去卖啊,是不是可以有好多钱?” “你钻进钱眼里去了?这可是你们的爹给的,日后他即便不来,也是个念想。怎么就要拿出去卖?你倒真舍得。”傅秋宁又好气又好笑的摇头,却见藏锋低下了头,红着眼圈道:“爹如果不来,不喜欢我们,留着念想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卖了,娘和玉娘雨阶就可以少绣一点花,好好儿歇歇眼睛。”他说完,藏娇也就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娘亲,每天晚上你们都要点着那油灯绣花,眼睛会累坏的。” 第十九章:看透 离新书榜前20还差一步之遥,打滚求点击推荐票收藏留言。朋友们说我这种求票方式太老土,没效果。嘤嘤嘤嘤,可我真的除了打滚之外想不出别的方式啊,总不至于为了求个票还要裸奔吧?哭死,我是一坛笨酒,555555555,求大家动动手,照顾照顾我,跪谢。 ******** 傅秋宁忍不住将藏锋和藏娇一把搂进怀里,只觉眼泪止也止不住,如珠子般啪啪往下掉着,玉娘也在那里哭。只把藏锋和藏娇都吓了一跳,连忙替她擦着眼泪,一边期期艾艾道:“娘……别哭……别哭……都是孩儿不好,惹娘亲伤心了……” “傻孩子,娘亲不是伤心,娘亲是高兴的。”傅秋宁搂着两个孩子,看向玉娘道:“你看看,咱们可不是没白疼他们?这么点儿的年纪,就知道心疼咱们了。那些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小小姐,哪里能有他们懂事儿?” 玉娘也擦着眼泪笑道:“可不是?奶奶说的真真是至理,所以富贵人家多出纨绔,倒不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傅秋宁点点头,又握着两个孩子的手道:“放心吧,娘亲心里有数,每天晚上做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睡眠又好,第二天也可以锻炼,一天下来,倒也不怎么累眼睛,这些事我会安排的,你们两个好好读书就行,不必为我们担心。” 藏锋和藏娇点点头,于是傅秋宁就让他们去厨房看看饭好没好,见两个孩子去了,她这才对玉娘道:“锋儿和娇儿不知道,他们今天,是救了我一命啊。” 玉娘大惊失色道:“奶奶,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叫……救了你一命?难道……难道小侯爷……他竟然是来杀您的不成?” 傅秋宁苦笑道:“他不是来杀我,他只怕是来休我的。只要我被休回镇江王府,即便我自己想要活着,我那狠心的爷爷和父亲也万万不会容忍我活着败坏门风,定会一根绳子勒死我,好对外说我为保名节自尽,倒可以不轻不重的稍微抹黑下金镶侯府。” 玉娘骇然无语,却听傅秋宁继续淡淡道:“其实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小侯爷来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要迟的多了,想来我这闭关锁院的方法,倒也有些效果,最起码他在五年后才又想起我来,让我逃了几年的性命,又等到锋儿和娇儿长大,让他看见了,动了恻隐之心,我这一劫大概是逃过去了。” 玉娘面上这才恢复血色,喃喃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以后小侯爷就不会再想着休掉奶奶了是吗?但是也不会再过来?” 傅秋宁道:“嗯,应该是再不会过来了吧。不过也许过几年后,或者就是现在,他应该会把锋儿和娇儿接走,放到其他人房里,让他们继续念书光耀门楣。或许他会把我留在这里一辈子,那便是我的造化。又或许他不念我这几年养育锋儿娇儿的恩情,将我休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切顺其自然吧。将来只要锋儿和娇儿能给入了族谱,他们便是小侯爷名正言顺的长子长女,即使不是嫡出,倒也应该没人敢随意欺负打骂,这我也就放心了。” “不,一定不会休掉奶奶的,小侯爷……小侯爷不会这么没良心,这些年,奴婢偶尔去别处,也能听人说他从未再纳新人进府,可见他对那个二奶奶是长情的,但凡是这样的人,他……他不至于这样的没良心,奶奶放心好了。” “嗯,但愿如此吧。”傅秋宁微微一笑,暗道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天,我也未必就肯回镇江王府坐以待毙。也许逃出去,在哪个戏班子里也能混口饭吃呢。 因为才从苏州办差回来,所以金凤举倒是着实的忙碌了几天,基本上就在宫里和荣亲王赵伦府里走动,白日里倒是没什么时间回侯府,不过夜晚回来,也只是在妻妾们房间里轮流歇一歇,一时间倒是还顾不上傅秋宁和两个孩子。 终于这一日事情的余波都平息的差不多了,皇上怜他辛苦,特意准许他休假三日,不必上朝。目前金凤举还没有正式的封侯,身上领着的是一个翰林修撰的职务,只不过他并不在翰林院内编书,而是随时奉皇命巡视全国各地,就等于是长期的钦差,最肥也是非常有权力的一个职务了。 平日里不领钦差之职时,他才会去翰林院内协助编书,也是闲散职务,所以倒自由一些,只是这休息三日不必上朝却是有些难得。因此这一日便饱饱的睡了一觉,待起来时,只见日上三竿,江氏在一旁笑道:“这些日子你着实辛苦了,看睡到了这个时候儿。快起来,今儿中午你还要做次主角儿呢。” “做主角?什么主角?”金凤举起身洗了脸,对几个丫鬟的爱慕热切目光仿佛视而不见,将毛巾向盆里一丢,才坐在椅子上,江氏亲自为他梳头,一边笑道:“竟然真的不知道?今儿是你的生辰,难道忘了不成?” “我的生辰?难道今日是四月十六?”金凤举愕然转身,却被江氏照头发上轻轻拍了一下,听她笑道:“别乱动,瞧梳乱了。” 金凤举微微一笑,只惹得那几个偷看他的丫鬟个个脸红心跳不已,当着奶奶的面儿又不敢上前,只能一个个在心里暗暗哀怨,心道谁家少爷是我们家的这个样儿啊?别说是将来的小侯爷,便不是小侯爷,这屋里也该有几个甚至十几个通房丫头吧,时常听别人家的奶奶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只有我们这位爷,忒不解风情,到现在,还是他身边那两个侍女当着通房丫头,呸,明明都二十多岁了,还不嫌害臊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也不知用什么狐媚子手段,哄得爷就是不肯换了她们。 “这里不必你们伺候了,都出去吧。”江婉莹在镜子里看见丫鬟们的形态,不由笑着打发了出去,然后伸出春葱般的手指在金凤举脸上轻轻一划,小声道:“表哥就是长了这样一副好相貌,听闻京中人都说你是这京城里的第一美男子呢,原本你都成婚几年了,孩子也都四五岁,这第一美男子的名声也该让贤了才是。可上次和五奶奶她们聚着,大家还是这么说,我就奇怪,替你摘着说,不该再让你占着名头了,都有六个孩子的人,还是什么第一美男子啊?可是你猜她们怎么说?” 第二十章:生日 离新书榜前20还差一步之遥,打滚求点击推荐票收藏留言。朋友们说我这种求票方式太老土,没效果。嘤嘤嘤嘤,可我真的除了打滚之外想不出别的方式啊,总不至于为了求个票还要裸奔吧?哭死,我是一坛笨酒,555555555,求大家动动手,照顾照顾我,跪谢。 ****** 金凤举淡淡笑道:“怎么说有什么要紧?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长的好不好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你别觉着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话说的,谁敢这么想你?谁不知我们家爷可是御前的红人,这代天巡守的长期钦差,可是前无古人,后也未必有来者,可见当今圣上对您的器重,皇上是千古明君,他看重的人才,谁敢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别人怎么看我又如何,只要奶奶你不这么想就好。”金凤举拉住江婉莹的手笑着道,却见江婉莹红了脸,轻轻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的甜言蜜语,难怪咱们府里那些丫鬟看见你眼珠子都不会动弹了。”想了想又坐在金凤举身边,叹气道:“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六年了,我和你的儿女都有了两个,其实你还这么年轻,才二十四,一言一笑还是这样的迷人,表哥,你这样出色,我真是害怕,害怕哪一日里你就厌烦我了,我也再配不上你,看你这模样,比我还年轻一些呢。” 金凤举笑道:“你为家事操劳,自然辛苦。你放心,我这人你难道还不知?最是厌烦争斗争宠,那时迫不得已多娶了几个,我已觉着愧对了你,还要什么新人啊?我也不喜欢,有你们几个和采莲碧玉陪着我,足够了,本来事情繁忙,在府里的时候也不是很多,幸亏你们争气,不然哪有这么多的天伦之乐可享?” 江婉莹注视着金凤举俊秀无比的容貌,一颗心不由痴痴的,倒在对方怀中,脉脉闭眼道:“表哥,你说,我们能白头偕老吗?” “胡说,怎么不能白头偕老?”金凤举佯怒道。 “表哥,我怕,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能自己左右的,天意难违,我……我真的怕……” “怕什么?你又多心了不是?”金凤举安抚的拍拍江婉莹肩头,心中升起一抹怜爱:“好了,你自嫁了我,时常说这样话,如今不也是好好的?你只说怕太顺遂太幸福容易夭折,可如今咱们也平平安安的过了五年,不要再多想,快起来更衣,随我一起去给老太太和母亲请安,今儿虽是我的生辰,却是要陪她们好好乐一乐的。也不知父亲近日有没有信来,我这阵子太忙了,也没顾上问。” 一边说着,江婉莹也起来了,自己擦干了眼泪,重新梳洗过,又更换了衣裳,和金凤举来到后院,陪金老太君和侯爷夫人一起说话,稍后金家二老爷的夫人和女媳们也过来了,到晌午后方尽欢而散。 因一行人回到江氏房中,金凤举也难得偷到这浮生半日闲,也不去别处,只在炕上与妻妾们说笑,因说到开春要收这一季租子,江氏便说那些佃户们越来越有些放肆,去年秋的租子就少交了近一成,今年春又央告着要减一些,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金凤举在旁边听了,淡淡道:“这也没什么,去年年景不是太好,多少地方都遭了灾,咱们家算是遭灾少的,佃户们也不容易,开春了又要开地买种屯肥的,花费也不少,他们要减,给他们再减一成也就是了。” 江氏便笑着埋怨道:“哎哟我的爷,您上下嘴皮子一张,说的倒是轻巧,减一成,减了一成他们倒是轻松了,咱们家吃什么?这真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金凤举微微皱了皱眉头,许氏在一旁看见了,心中雪亮也似,忙笑道:“姐姐不能这么说,咱们爷是什么人?别看他不管家,其实这家里什么事能逃过他的眼?皇上主张仁政,咱们爷常在御前行走,乐的给百姓们施点恩德,这有什么?慢说是一成租子,便是减掉五成,于咱们王府也没有碍,究竟一年里吃穿用度,谁指望着那点租子啊。” 霍氏也附和着道:“真真许姨娘说的没错,虽然我们不管家,不过这些年冷眼看着,也知咱们府里不指望那点租子,各处的产业,随便拿出一家店铺,一年赚的利润怕也就不比租子少了,真真那点子租子还不够九牛一毛的。更何况咱们爷圣眷正隆,每年赏赐下的金银珠宝宅子店铺,是这府里头一份最多的,姐姐平日里忙的脚打后脑勺,还只怕忙不过来,这会儿却有闲心惦记租子?何必呢?” 江氏气的咬牙,面上却丝毫不露,冷笑道:“这是什么话?再怎么泼天富贵,也都是由一枚枚铜钱积起来的,何况租子这二三万银子,也不是十分小的数目,最难得是那些野味河鲜以及上好的米粮,你们素日里吃的玩的那些野味宠物,还不都是从租子里来?这会子倒编排的我狠心无情,不顾及爷和百姓似的,我知道,你们是看我管家,心里有怨,也罢了,我倒是撂给你们的好,也看看妹妹们比我是不是有十倍的聪明。” 金凤举在旁边听着她们唇枪舌剑含沙射影,一会儿暗示这个往娘家里搂了银子,一会儿又说那个许多贵重首饰再没戴过,是送给了谁?他心中着实厌烦,暗道这些人过这样日子,还是觉着不足,倒恨不得能大权在握金银满山似的,若让她们过一过那傅氏的日子,是不是不到五天就要寻死觅活了? 他是个沉稳的人,很难对谁动感情,也就极少发脾气,心里虽不喜,脸上却只是挂着淡淡笑意听着,一边歪在被上看着地下的孩子玩儿,只见六个孩子都是粉雕玉琢一般,虽与自己只有三四分相像,但因为娘亲美貌,倒也不输于藏锋和藏娇。 正看得得趣儿,就见几个孩子忽的起了争执,原来却是为了江氏的女儿绣贞不小心把霍氏女儿的裙子上弄了一块油污,惹得小绣如哭了起来。绣贞也不知道自家爹爹看着这边,还只道他听着娘亲们说话呢,便撇嘴道:“什么值钱东西?这样的缎子,我们房里不过是做抹布用,沾上点油污正是应该的。”说完又伸手在小绣如的裙子上抓了几把。 便有许氏的儿子上前推开绣贞,不屑道:“是,谁敢和你们大房里比?你们娘亲管着这府里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呢,有什么好的,自然留给了自己用,都把不要的给了我们,只是这事儿也太不平了些,你们自己跋扈也就算了,还这样的不知耻,到处嚷嚷,小心惹毛了我,一状告去奶奶那里。” 第二十一章 哭死,昨天那么辛苦才爬到20名,真的是把所有的朋友都拜托到了。可是今早起来,就看到名次又掉了下去,我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得到的积分,转眼就被别人轻轻松松的超过几百分。如果没有朋友们的帮忙,我可能只有二十张左右的推荐票,吊车尾都不够,所以,这文其实是没有人看的对吗? ***** 江氏的二儿子金振轩笑道:“你便去告啊,看我怕不怕你。”不等说完,许氏的女儿也冷笑道:“你别狂,我知道奶奶是最向着你们的,到时候要告,也不告诉奶奶,去告诉祖奶奶,让她给我们做个评断。” 金绣贞哼了一声道:“你去啊,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茜香罗的衣裙,你就去告诉祖奶奶说我们欺负你们了,这样好的布料都不穿,给了你们穿,你倒是去告啊……” 金凤举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心中只觉有一丝寒冷,他素日太忙,一年里鲜少有教育孩子的时间,只想着有先生,有这些聪明伶俐的母亲就够了,却没想到,侯门富贵之家,却只教会了这些孩子互相攀比,一个个小小年纪,倒是十分聪明伶俐,真能做他们娘亲的左膀右臂了,只可惜,这份聪明劲儿全都用到了歪路上。 因想到此处,就咳了一声,对一旁侍立的丫鬟采莲道:“你去把少爷小姐们叫过来,我考考他们的功课。” 几个孩子一听爹爹说要考较功课,登时傻了眼,一个个畏畏缩缩的过来。江氏和许氏等人正斗得热闹,忽听金凤举说要考孩子们,这才意识到不妙,三人这时候倒是齐心协力了,霍氏忙笑道:“爷,前几日才考过了,怎么今儿又考?” 金凤举瞥了她一眼,冷淡道:“前几日考了吗?还不等考,你们不是都为他们找了理由吗?” 众人见金凤举面色不快,便不敢再劝,江婉莹张了几次嘴,终于还是摄于金凤举的威严,也不敢多话,只有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只问了两个男孩儿振翼和振轩,金凤举便不再问了,起身冷冷道:“去年考你们,便只是会这些,今年再考,还是只会这些,便是一棵树,这半年时间也该长了一截,你们倒是半点儿长进都没有。” 说完又看向江氏许氏等人,怒斥道:“慈母多败儿,你们怜惜孩子我知道,也不阻拦,只是怜惜不等于溺爱,你们自己看看,一个个穿戴的绫罗绸缎,吃的山珍海味,却半点才学没有,还不是平日里你们纵容出来的?我为他们费尽心思延请名师,如今他们竟然还不如那晚风轩里傅氏教导的两个孩子有出息,这还不都是你们的过错?” 江婉莹一愣,这些年因为金凤举对傅氏母子不闻不问,她早已失了戒心,却没料到今日丈夫竟重新提起那个女人,一时间不由得酸气冲天,撇过头去冷笑道:“怪不得呢,我说今儿这样日子,倒发这样大的火,原来是去了那贤良淑德的晚风轩,是,我们怎么能敢和人家比呢?从进了府被冷落六年,就是一根爆仗,这六年时间也足够熬得出不了响声了,可不是最沉稳不过的?若说我们教子无方,我们也认了。只是爷你身为父亲,难道就没半点儿责任?我虽无才,可也知道三字经里说的是养不教父之过。” “你……”金凤举平日里话就不多,但凡说出一句,便是重逾千斤。于这唇枪舌剑上,哪里是这些伶牙俐齿的妻妾们的对手。心中只觉烦躁无比,暗道果然刚刚振翼说的没错,这表妹是恃宠生骄。越来越跋扈了,哪里还有半点儿今晨的柔顺似水?这个时候,倒是和那些胡搅蛮缠的泼妇无异。 一念及此,不由得怒上心头,冷冷道:“好,说我教子无方,今儿我就好好教他们一回。都给我出去跪着,晚饭不许吃,从明儿开始,每人每天二十篇大字,一篇小楷,熟读一篇论语,背十句话。讲解三句,不能完成的,就不许吃饭,等着活活饿死吧。” “爷,您……您这是要孩子们的命啊,那些文章,连我们这些当娘的还不行,孩子们哪里就能这样聪明?” “爷……若说跪着,我们现在也出去跪着去,反正孩子受罪,当娘的心里也不安生,倒不如一起受罪还好些……” “我只不过说了句气话,你就这样生气,有本事,倒不如一棍子把我们打死,扶持了你那个让人当棋子的庶女正妻和洗衣女生的两个下流坯子过来吧……” 屋里一时间乱成了一团,江氏和姨娘们跪了一片,又哭又叫的。金凤举看着她们,只觉头昏脑胀,他性子一向是最淡然的,喜怒都不形于色,然而这次实在是气的厉害,面前又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一时再也忍不住怒气,低吼一声道:“够了,既然你们这样心疼,那我就不管了,尽管由着你们的性子去吧。”话音落,便冷着脸拂袖而去,剩下一屋子吓的住了哭声的女人和孩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 “爷消消气,奶奶和姨娘们也只是疼爱少爷小姐。”金明随着金凤举走在园子里,轻声劝道:“爷您想啊,少爷姑娘们才多大点年纪?又正是贪玩的时候,这圣贤书呢,又的确枯燥了一些,难免他们不喜欢,等再大大,定了性子也就好了。” “哼,俗语说,三岁看老。也不必三岁了,你只看看他们那群娘亲,便知道将来这些都是纨绔。我当年这个时候,背的书已不比藏锋少了,娘亲那个时候管教我还好,怎的如今到了她孙子,竟然就不顾金镶侯府的前程了呢?靠这一群纨绔子,能撑起侯府将来的富贵吗?” 金凤举真是气坏了,也因为金明是他的心腹,跟随他这些年,几乎没有做错过的时候儿,许多机密大事也都是吩咐他的,所以最值得信任,这才会将自己胸中忧虑和他道来,说着说着,心中愈发烦躁,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待我再想想,不能让她们再这样纵容下去。” “是,爷向来聪明绝顶,多少难事儿在您面前都是迎刃而解,少爷姑娘和奶奶们这还都是和您一条心的,又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对手,哪有管不了的呢?”事到如今,金明也只得陪笑着安抚,他心里当然清楚不是这样简单的,要不然怎么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第二十二章:再入晚风轩 喜欢这篇文的朋友不要忘了投推荐票和收藏,因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谢谢大家 ***** “你只会说好话。”金凤举瞪了他一眼,心里自然也明白怪不着他,站下来向前看了看,只见花园中处处景致,正是落花时节,微风吹过,花雨纷纷,真是美不胜收。 “走,去晚风轩看看。”金凤举挥了挥手,好像这样做就可以将心中烦闷都挥散而去似的。 “是。”金明连忙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爷,上次您说,这一次过去要给少爷和姑娘带些笔墨纸砚……” 金凤举一拍脑门,摇头笑道:“是了,我竟忘了这事儿,你快回去我书房,找几个小厮,多拿些纸张,各种纸张都要,不够了就去后院仓库取来。” 话音未落,金明便笑道:“爷何必这样?大张旗鼓的,让奶奶和姨娘们知道倒是不好。” 金凤举冷哼一声道:“有什么不好的?也不必避讳她们,有什么话,不说到我面前由得她们去,要是说到我面前,哼哼……”说到一半,便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快去办。” “是。”金明答应着去了,这里金凤举便坐在山石上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金明带着几个小厮抱着一大摞一大摞的纸张赶过来,纸张上面搁着笔墨,待到了近前,却见金凤举一拍额头道:“忘了忘了,该让你们再拿些布料过来……” 金明垮下脸,忽见金凤举一笑,摇头道:“罢了,也不急于这一时,过几日来的时候再给她们带吧。”说完当先悠悠而行,金明便领着小厮们在后面跟着。 老远便听见院子里传来欢笑声,应该是金藏锋的声音嚷着道:“雨阶,我要那个小杏子。”接着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道:“那可不行,这杏子才结出来,最苦最酸的,可不能吃,也不能玩儿,还要将来等它长成大杏子呢,黄澄澄又软又甜,那才好吃。” 接着又听另一个声音道:“哎哟我的小姐,可别在这地上捡这些花儿,怪脏的,昨儿才上身的衣裳呢。”下一刻,藏娇童稚的声音响起道:“我想给娘亲穿一串花儿,前天和你们出去,远远看着那些人脖子上都戴着花儿,真好看。” “别瞎说,什么那些人?那是太太,脖子上戴着的是东珠,最是硕大圆润的,也难怪你能看到。你有心给你娘亲穿花儿,等过些日子石榴花开了,你再穿给她戴就好。” 金凤举这个时候已经来到门前,听见这些话,不由沉默了一下,又转头对金明道:“她在这里,想必府中人也未必照顾的周全,娘家大概也没给什么首饰,下次过来,你再捡一盒子珠宝首饰,和绸缎一起送过来吧。”说完听金明应了,他方亲自拍着院门道:“开下门。” 玉娘和雨阶正陪着藏锋和藏娇玩耍呢,傅秋宁则在屋中做针线。此时听出是金凤举的声音,两人也不敢怠慢,连忙开了门,惴惴不安的拜下去道:“奴婢见过小侯爷。” “免了。”金凤举淡淡道,忽见一双儿女穿着干净的衣裳也拜了下去,口称“孩儿拜见爹爹。”他不由得会心一笑,走过去一手牵起一个便往屋里行去,又对玉娘和雨阶道:“大白天里每日关着院门做什么?好好一个晚风轩,倒弄成了一个牢狱似的,以后不到夜间不许关门了。” 玉娘和雨阶心里一颤,连忙应是。这里金凤举上了台阶,只见房门打开,傅秋宁站在门内盈盈行礼,不等说话他便一挥手道:“罢了,自己家里也整这些虚礼做什么?”一边就迈进了房门。 傅秋宁实在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又上门来了,若说上次大概是为了休掉自己,这次又是干什么呢?难道是回去思想了几个来回,还是觉得不能留下自己?正疑惑着,忽听耳边有人陪笑道:“奶奶,但不知这些纸张笔墨要放在哪里?” “啊?”傅秋宁回过神来,回头一看,便见到小厮们捧着的一大摞一大摞的纸,她心中欢喜不尽,连忙走上前惊喜的抚摸那些纸,一边激动道:“这是上好的逐浪纸和宣纸,还有雪花纸,天啊……怎么……怎么一下子这么多?” 金藏锋和金藏娇也都是好学之人,一听傅秋宁的话,不由得都看过来,顿时就惊呆了,接着欢呼一声,竟是不管自家爹爹,直接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就往门口奔去。 “娘亲,好多好多纸啊……”两个小孩身子矮,拼命踮起脚去够那一摞摞的纸,小厮们都是有眼色的,立刻蹲下身,顿时惹得孩子们欢呼声更大:“啊啊啊,还有笔,好多毛笔,啊,这是墨条,哇,好大只的墨条,上面还有图案,天,好漂亮……” 金凤举看着两个小孩儿欢喜的大呼小叫,就连傅秋宁也欣喜不已,不住去看那些纸张墨条,虽不言语,从脸上的激动神色也可以看出来,她是极爱这些东西的。一瞬间烦恼尽去,想起那些在华屋美厦里住着的妻妾儿女们,不由得感叹果然还是过着艰苦日子的人更容易快乐和珍惜。 “奶奶,您看……这小的们举了半天,这些纸张是最沉重的,再过一会儿,他们该拿不动了。”金明在旁边陪笑着提醒,登时让傅秋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也不免在这巨大的**面前失了仪态,露出小家子气的贪婪嘴脸,不由得又羞又急,低下头也不敢去看金凤举,只轻声的道:“是,快随我来书房吧。锋儿娇儿好好陪陪你们爹爹。”话音未落,便头也不回的迈步出门。那副羞窘模样倒是换来金凤举的会心一笑。 金藏锋和金藏娇看着那些笔墨纸砚,只觉舍不得,恨不能跟了娘亲去,却听被冷落许久的自家爹爹在椅子上轻轻咳了一声,两个小孩儿回过神,连忙展开满脸笑容来到金凤举面前,只不过娘亲不在,终究还是觉着有些畏惧,行了礼叫一声“爹爹”,便退避一旁,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知道这些笔墨纸砚是谁带过来给你们的吗?”金凤举来到两个孩子面前蹲下身,一手搂着一个,然后板着脸,故作威严的道。 第二十三章:当爹的“威严” 打滚求点击推荐票收藏留言 **** 两个小孩儿果然被唬住了,怯生生点头道:“知……知道,是……是爹爹带来的。” “嗯,如果爹爹不来,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东西了呢?”金凤举微微一笑,见两个孩子鸡啄米一样的点头,他才呵呵笑道:“那你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讨好爹爹,让爹爹多过来几趟呢?” 两个孩子年纪小,觉得这话有道理,只是不知该怎样讨好这爹爹,所以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了主意。 在门口的金明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到门外去,心里直叫着:哎哟我的天,敢情我们家爷还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一面呢。这素日里竟从未见着过。爷啊爷,咱们这么哄小孩儿可不怎么地道啊……忽一眼看见站在门外的傅秋宁,他心里一拍手,暗道得?丢人都丢到奶奶面前去了,让人家听见了,啧啧,有当爹的这样糊弄自己孩子吗? 傅秋宁听见金凤举在屋里“训示”两个孩子,只觉好笑,自知这一进去,金凤举八成要羞窘了,不过也说不定,或许此人脸皮之厚远超自己想象。因有意退避,偏偏又让金明看见了,因此只好在门外咳了一声,方款款迈步进门。 金凤举见她来了,也便不复刚才模样,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坐到椅子上,对傅秋宁道:“我上次见孩子们写字太节省了,墨汁成色也不好,这对他们眼睛没有好处,因此今日送了些来,你们先用着,若是不够,便使人告诉我,下次来时再给你们带一些。” 傅秋宁心想什么?你还要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看见锋儿和娇儿出落的好,又肯用功,因此唤起你那骨肉亲情了?啊呸,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儿倒想着他们了。只是身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心里虽然唾弃,表面上还要温和应是。 又说了几句话,金凤举便和孩子们一起说起来,考较两人的功课,又命取来古琴,听兄妹俩抚琴,东磨蹭西磨蹭一番,眼看红日西沉,傅秋宁见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得心里暗暗焦急,只得咳了一声,提醒道:“爷,怕是前面该找您用饭了,这天一日日的长起来,这会儿虽还没全黑,却也是酉时初……” 不等说完,就见金凤举一挥手,淡淡道:“无妨,我今儿在你这里用饭。”然后他含笑问两个孩子道:“爹爹今儿陪你们一起吃饭,你们说好不好?” 父子天性本就不可磨灭,傅秋宁也没有教他们恨过自己那狼心狗肺的父亲,加上今日两个孩子又和金凤举说了半日的话,无形中更是亲近,一听见说他要在这里吃饭,便举手欢呼道:“好……”不等说完,忽然想起素日里傅秋宁严厉,自己等人吃饱穿暖已是不易,不由得又怯怯望向娘亲,眼里都露出期盼神色。 傅秋宁险些没昏过去,心想果然这人的脸皮厚度超出了我想象,那句话怎么说来的?人至贱则无敌啊,我这没花你府里一分一文,你到要白来吃一顿饭,你素日里吃的是什么?那是我能供得起的吗?罢了罢了,拼尽全力打发了这尊瘟神吧,就当这几年租他的院子住,交房租了。 因一边想着,忽见金凤举淡笑望着自己道:“怎么?难道奶奶不愿意?” 傅秋宁心想我真不愿意,可是你肯走吗?面上却忙笑道:“小侯爷说哪里话?妾身自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我这也没什么人,素日里饭菜简单,万望勿弃才好。” 金凤举笑道:“别以为我每日里都是山珍海味,粗茶淡饭也不是没有吃过,你尽管弄来就是了。” 他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傅秋宁也无奈了,只好点头道:“是,那妾身亲自下厨,小侯爷且请稍侯。”因慢慢走了出去,金凤举这里便叫了金藏锋来和他下棋,却见那围棋盘是画出来的一张纸,罐子里装的也不是棋子,而是黑色和白色的小石头,握在手里柔和温润毫无棱角,显然是被握的时间久了,才打磨成这样。 金凤举看着棋子良久无语,却听金藏锋道:“爹爹是不是没用过这样的棋子?这是娘亲发明的,当日为了找这些小石头,可费了不少劲儿呢。都是我和妹妹找的。” “是,锋儿和妹妹很能干。”金凤举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他原本想让金明记着下次再送一副棋来,但是这时却又打消了主意,暗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让他们再磨练磨练也不错,不然这心性未定,骤然就给他们锦衣绫罗羊羔美食,怕是糟蹋了他们,将来也要成为纨绔一流了。 因想到这里,便微笑道:“的确有趣,好,我们就来下一盘有趣的棋,爹爹让你二十颗子,你要努力哦。” 且不说金凤举和金藏锋下棋为乐,只说傅秋宁来到厨房,就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摇头道:“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忽然想起留在这里吃饭,雨阶,快去把昨儿买的猪肉拿来,还有剩下的几个鸡蛋,玉娘,你把今儿中午刚挖的芥菜调成馅子,和一点面,整几个合子吧,真真是冤孽啊冤孽……” 她一边吩咐着,玉娘和雨阶就都忙碌起来。,雨阶凑过来小声笑道:“奶奶,你说以后小侯爷是不是就会经常过来啊?” 傅秋宁白了她一眼:“怎么?你盼着他过来?怕他吃不穷咱们?知不知道这一顿饭就把你三幅绣品给吃进去了?” 雨阶吐了下舌头,小声道:“奶奶常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侯爷那么好看,奴婢当然喜欢看了,就是不怎么敢正眼瞧他,不过眼角的余光也够用了,嘻嘻……” 傅秋宁没好气道:“你这么爱看他,银子就你负责来赚吧,就怕你每天晚上绣到天亮,也赚不上他吃一顿饭的钱。”一边说着,便将葱花和姜放到锅里爆。 玉娘笑道:“奶奶也别这样想,人人都说小侯爷是最聪明的,他看了咱们这里的境况,心里能没有数儿?不说赏些什么,只要把月例给捡起来,每月发一半也就够用了。” 第二十四章:晚饭 冲榜艰难,觉得这本书还可以的朋友们请留下宝贵的推荐票票和留言收藏,嘤嘤嘤嘤…… ***** 傅秋宁叹了口气,暗道这封建思想要扭转过来真是不容易啊,先前在这里实行闭关锁院政策,为了明哲保身,雨阶和玉娘都能严格执行我的命令,可是金凤举才来了两回,这两个人见他没有休掉我的意思,心思立刻就活泛起来了,你看她们的样子,这时候巴不得金凤举今儿留在这里过夜吧? 因此也就默默的不说话,雨阶和玉娘兀自议论的兴高采烈,雨阶便道:“前些日子我和张嫂说话,还说到小侯爷呢,说是她听奶奶房里的丫鬟说,有一次许多奶奶们坐在一起,讨论谁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结果竟然是咱们小侯爷。” 玉娘笑道:“这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吧?京城里向来是评那些未婚男子的,如今小侯爷都好几个妻妾,而且又有了这么多儿女,怎么可能还是第一美男子呢?” 雨阶撇嘴道:“若是这样,我何苦还当新鲜故事讲出来给你听?实在是现在咱们小侯爷也是,听说之前大家的确另评了一个人出来,可是有一次,小侯爷和那人不知怎么就在一个宴会上碰到了,奶奶们说,当时大家都惊呆了,这现在的第一美男子和曾经的第一美男子差的也太远了啊。小侯爷婚后不但没有显得苍老,反而更加儒雅沉稳风度翩翩。所以大家就把这第一美男子的头衔又给了他。” 玉娘笑道:“原来如此,其实小侯爷虽然儿女多,但也只是奶奶和姨娘们争气而已,他才二十四,常闻人家说,男人在三四十岁的时候是最耐看的,也不知咱们小侯爷的风采到那时会怎样夺目?” “你们两个啊,都少操些心吧,赶紧把饭弄完了,把人打发出去要紧。”傅秋宁用饭勺敲敲锅台:“这样在我面前公开谈论男人,也不嫌害臊。” 雨阶和玉娘立刻就红了脸,偏雨阶是个不服输的,还不服气道:“人家……人家那些奶奶们都还是名门闺秀呢,暗地里不是也谈吗?还……还把小侯爷封了个京城第一美男子,我们便私下里说说又能怎的?奶奶,奴婢就不信你心如止水,难道不盼着小侯爷从此后和你琴瑟和鸣吗?” 傅秋宁瞪了她一眼,恨恨道:“我才不像你,就爱做这些白日梦,好好儿把这尊瘟神伺候好了,然后送走他就得了。只盼着他从此再把这院子撂下个五年十年的,我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雨阶嘻嘻笑道:“奶奶,这怕是不可能了,今儿小侯爷特地吩咐过,说以后不让关院门,只让晚上关。” “什么?这是我的院子,他凭什么指手画脚?”傅秋宁愤怒了,但随即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下去,哭丧着脸道:“是了,这哪里是我的院子,分明是他们家的,的确是他说了算,完了完了……” “奶奶……”雨阶实在不明白奶奶这幅如丧考妣的样子到底是为什么,可刚说了一句,就见傅秋宁摆手道:“不要和我说话,心里有些儿烦躁,让我静一静。” 雨阶和玉娘诧异的互看了一眼,她们发现傅秋宁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金凤举,这若是别人,此时早就不知道欢喜成什么样子了。耸耸肩,两人赶紧闭嘴忙碌起来,心中却都在疑惑奶奶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人人都盼着的好事儿,她却避之唯恐不及。 把饭菜端出来的时候,发现金凤举和两个孩子都不在屋中,仔细一看,原来父子三人跑到院子里去了,正在大花圃里看那些花卉和香料植物,金凤举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五谷不分的富贵子弟,此时听自己的儿女把这些植物的习性和作用一一道来,自然津津有味,忽见傅秋宁出了门走下台阶,轻声喊道:“小侯爷,饭菜已经做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 “今儿天气好,一丝儿风也没有,这会子天也没黑,倒是把桌子抬出来,咱们在外面吃倒好,你这院子里花香馥郁淡雅,很能下饭。”金凤举回过头,淡淡笑着说道。 傅秋宁心想毛病真多,吃了饭就滚你的得了,偏还要讲究什么意趣,奶奶的。她因为极度不满,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表面上却是柔顺微笑道:“是,妾身这就去弄。 金凤举那是什么人?只从傅秋宁的表情和眼神里,他就知道自己是极不受欢迎的。想一想也正常,一个正经的发妻啊,从结婚之日起就被自己冷落在这里,一冷落就是六年,换上谁不是满腹怨恨?如今这傅氏能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说话,已经算是难得了吧。 人便是这样,明明金凤举的那些妻妾们都巴不得他能过去,每日里把他捧的如众星拱月似的,可偏偏他就厌烦了,如今看到傅秋宁不为自己的家世容貌所惑,看不出丝毫奉承喜欢,他反而觉着心里轻松舒服。倒也不是就喜欢了傅秋宁,只不过是觉得和对方呆在一起,倒不烦心。 又和藏锋藏娇兄妹两个说了几句话,就见金明和雨阶玉娘合力将桌子抬了出来,接着在桌上摆了饭菜,虽然都是粗瓷碟碗,远不如素日里用的餐具精致,但是配着那些红绿可爱的菜肴,倒也让人胃口大开。 于是各自入席,玉娘和雨阶还有金明在边上服侍着。金凤举伸手夹了一块葱爆肉吃了,笑道:“你的厨艺倒是不错,这味道竟不比家里的厨子差多少。”说完见金藏锋手里拿着荠菜合子,他便指着大碗里的合子对金明道:“把那个拿来两个我尝尝。“ 傅秋宁忙笑道:“小侯爷,这都是……这都是粗鄙的东西,怕您吃不惯,您尝尝这蹄筋,是麻辣风味的,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思。” “是吗?”金凤举喜欢吃辣的,闻言果真夹了一筷子吃了,点头赞了两句,这里傅秋宁刚把心放回肚子里,就见他又指着那装荠菜合子的大瓷碗对金明道:“你是聋了?让你把那个拿过来我尝尝。” 第二十五章:过夜 哦,觉得这文还可以的大人们给点推荐票吧,另外:收藏起来更有利于阅读哦(暴走,我这是什么广告词啊?==) ***** 傅秋宁让一口荠菜给噎在了喉咙里,好不容易吞下去,心想得,敢情我刚才转移注意力都是做了无用功,这还不忘荠菜合子呢,罢了罢了,他想吃就给他吃,哼哼,也许就像现代那些达官贵人一样,吃惯了山珍海味,猛一吃这个,还是个新鲜呢。” 果然,金凤举只吃了一口,便说好吃,一大瓷碗的荠菜合子倒转眼让他吃了大半,反而是那些荤菜没怎么动,傅秋宁也就不客气,把肉和蹄筋儿都夹到藏锋和藏娇兄妹两个的碗里。 却听兄妹俩异口同声道:“娘亲,这是难得的菜,给爹爹吃吧,我们两个吃荠菜合子就行了。” 傅秋宁心想真是两个小叛徒啊,你们爹爹之前那样对你们,何止是狼心狗肺?如今见你们出落的好了,又喜欢了,给了点子好处,这心就立刻偏向他那边了。一边想着,就柔声道:“爹爹不吃这些东西,他喜欢吃合子,这些你们吃吧。” 金凤举是什么人,哪里看不出来这一家生活拮据,也温言道:“是,爹爹不喜欢吃肉,你们两个吃吧。”说完又夹起一个合子问道:“你刚刚说这是什么菜?怎么素日里竟没吃到过?” 傅秋宁暗道你吃就吃吧,哪来那么多问题?难道我告诉你是地里挖的野菜?自然是不能这样说的,她并不想让金凤举知道自己目前的生活贫穷,从而送这个送那个过来,一旦如此,自己和这侯府,也就脱不了关系了。 因寻思了一会儿才道:“不是什么出奇的菜,是荠菜,平日里不能登大雅之堂,我却喜欢它这个味道,因此弄了来吃,没想到小侯爷也喜欢。” 金凤举笑道:“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因又吃了几个合子,夹了两块鸡蛋,这才笑道:“这几日一直在外面忙,御膳倒也被赐吃过,只是都没有像今儿这样吃的饱。”说完看着雨阶道:“去泡两杯茶来喝喝。” 傅秋宁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小侯爷,你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我的丫鬟你使唤的倒挺顺手。一边想着,却见雨阶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让第一美男子一唤,早忘了今夕何夕似的,那脚步飘着就进屋了。 “取前儿新买的茶。”傅秋宁唯恐雨阶又端出青梅菜的茶来,急忙喊道,却听金凤举疑惑道:“新买的?去哪里买的?”她这才自知失言,连忙小声道:“一时情急说错了,是新领的茶。“ 金凤举微微一笑,轻声道:“其实也不必,我倒是还想喝一喝上回的茶,你不是说喝了那个不易生病吗?” 傅秋宁没有答话,心想你还用得着喝青梅菜茶增强免疫力?拉倒吧,看你身强体壮的样子,听说还有武功在身,您每天早上练一趟拳,比喝十碗青梅菜茶都管用好不好? 这茶就是雨阶当日因为金凤举来了没有茶上,才会托张三捎回来的,已经算是上好的了,只不过金凤举哪会放在眼里,漱了口后又饮了半杯,便放下了。 这里傅秋宁和金藏锋兄妹两个也吃完了饭,雨阶和玉娘又另收拾了饭菜给金明吃,她们两个则就着剩饭吃了些,收拾完后,那天色就完全黑下来了。 傅秋宁见金凤举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不由得真急了,暗道怎么着?还真想在这里过夜不成?因又委婉道:“爷,天色已全黑了,不如妾身拿一个灯笼给金总管吧,就是这里穿过花园有些儿远,听说如今那园子里也没有姑娘们住着了。” 金凤举点头道:“嗯,人多还好,就那么两个人,她们也不敢在那么大的园子里住着。”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今儿晚上既已这么晚,我也懒得回去了。便在你这里歇下吧。锋儿,藏娇,走,陪爹爹去书房,让爹爹看你们写几个大字。” 傅秋宁险些没昏过去,不过好在看金凤举也没有什么暧昧的暗示,况且他对自己始终是淡淡的,应该没有某方面的需求,因此才勉强镇定了心神,却听金明赶上前道:“爷,既然宿在这里,二奶奶那边是不是去说一声儿?” “不必了,她们若是夜里睡得少些,白日里或许就没有精神斗得那么欢了。”金凤举说完,便牵着金藏锋兄妹俩的小手走了出去。 傅秋宁很快就做出了安排,把金藏锋兄妹俩和金凤举安排在一铺炕上,自己则睡在雨阶和玉娘的房间炕上,如今天气和暖了,她们夜里烧不起更多的煤炭,也就这两铺炕还有丝暖和气儿。金明就对不起了,去冰冷的**睡吧,他要觉得不好,日后就劝他主子少过来,这样两下里都省心。 安排好了,只听从书房中便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傅秋宁摇了摇头,心想这小侯爷倒还真是好兴致,但愿他只是三分钟热血,不然日后要长来的话,还真是有些麻烦,不用别的,只说饭菜吧,可要怎么安排?他今儿这一顿,就吃了我三天的存粮。 因坐在那里只觉得发愁,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见金凤举领着两个孩子回来,对她道:“时候不早了,我看就歇了吧,两个小家伙看上去也有些困了。” 傅秋宁点点头,领着他来到里间,被褥已经是铺好了的,伸手进去,暖和和的十分舒服。金凤举十分满意,见傅秋宁只把自己和孩子安排在这里,心下就更满意。觉得这个傅氏真是识大体知进退。从自己进了这院子起,她安排的每一件事,无不是让自己舒服熨贴的。 他今晚留下来,也是为了试一试傅秋宁的心意,若是对方想利用这个机会缠上来,那他是绝不会留下这个女人的。唯有对方处之淡然,才是自己要的那个傅氏。要知道,即使心里再怨恨,可是作为一个弃妇,忽然间丈夫就要歇在这里,也难免激动不能自抑,难免会错意,想着趁这个机会和丈夫**后,从此便可名正言顺了。 第二十六章:捉弄 晕,看到有人给我投了pk票,嘤嘤嘤嘤,谢谢了大人,我原本都不打算求pk票的,因为觉得自己这种废柴属性连个推荐票都拉不到,pk根本就是想都不要想啊嘤嘤嘤嘤!但是……但是既然投了,还是壮着胆子吆喝一声吧:求推荐票求点击求收藏求留言求……pk票(趴下,这种好像贪得无厌的广告词真的靠谱吗?) ******* 其实这是古代女人肯定会有的心理。金凤举用这个举动来试探傅秋宁,不能不说是残忍的有些无耻。也幸亏傅秋宁的身体里是来自二十世纪的一缕灵魂,方能保持本色根本不为他所动。 见金凤举真的没有纠缠自己,傅秋宁也大大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倒成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金凤举也对傅秋宁很满意,彻底打消了休掉她的念头。反正只是一个镇江王世子的庶女而已,将来镇江王失势之后,一旦荣亲王上位,不过是自己在姐夫面前求求情,这样无关紧要的一个面子,赵伦还是不会拂逆他的。看在这女人能够悉心教导两个并不受自己喜欢的孩子,将他们教育成才,便知她本性善良贤德,又是如此的懂分寸进退,自己为她说句话,不冤枉。 虽然京城是北方,侯府里其他院落也有这种炕,不过那都是用来坐着说话的,很少有人用来睡觉。但是金凤举这一夜躺在炕上,却觉暖和和的很是舒服,一觉睡到半夜,睁开眼,只见月光从窗子外透进来,朦朦胧胧的,墙上映着些花树的影子。 再看向身边,小藏锋大概是睡热了,把被子都蹬开了,金凤举微微一笑,慈父情怀不由得爆棚,亲自伸手过去为他把被子拉了拉,却见小藏锋咕哝一声,似乎有些不满,旋即便翻了个身过去。 金凤举不由得哑然失笑,重新躺回来,只觉神清气爽,许是刚刚那一觉睡得太好,这会子倒有些睡不着了,他便在脑子里将现在的京城形势,还有皇帝和各位皇子之间的关系清了清,想着以后该如何做,如何走好下一步棋,想着想着,便不由得又睡着了。 清晨是在一阵窃窃私语的笑声中醒过来的,一睁眼,金凤举便看到床头并排趴着两个小脑袋,那酷似自己的容貌让他恍惚以为是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不过转瞬间就清醒过来,他从炕上坐起身子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起的这么早?不再睡一会儿了?” “不早了,娘亲都把早饭做好了。”金藏娇笑着童声童气的说道:“爹爹真能睡懒觉,娘亲说,幸亏爹爹是人,不然如果是猪的话,养到这时候早被人拉出去宰了吃肉了。” 金凤举冷不防让口水呛到,不由得咳了几声,一抬头,看见傅秋宁正站在门口,也是一脸窘迫的看着两个孩子,大概没想到孩子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话给传过来了。 金凤举也没等傅秋宁服侍自己穿衣服,一边慢条斯理的罩上浅蓝色的锦缎长衫,一边自顾自起身,淡淡道:“小孩子们最是口无遮拦的,在他们面前说话尤其小心,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好话坏话,转眼就传出去了。”一语未完,看到傅秋宁红到耳根的面色,又暗中瞪了兄妹俩一眼,他不由得莞尔一笑,心情更是舒畅了不少。 雨阶端来木盆胰子等物,金凤举洗了脸,在镜中看见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儿长出来了些。这个架空时代里,男子未满四十是不留须的,以证明自己仍是青春年少。 “爷,我这里没有须刀,您将就下,等回了后院,奶奶和姨娘们房里自然都是备下的。”傅秋宁在一旁恭顺道,心想识相的你以后少来几趟吧,我可不会单为了你去买须刀。那东西也不便宜呢。 刚想到这里,就听金凤举道:“无妨,金明,下次来的时候想着带一个过来。”他聪明绝顶,当然听出傅秋宁表面恭顺,事实上句句话都折射出巴不得自己滚蛋的意思,小侯爷半生心高气傲,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拱月似的?偏遇见了傅秋宁这个另类,不由得就起了捉弄之心。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傅秋宁脸色一白,看样子是要说话的,可终究是欲言又止,金凤举便假装没看见,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道:“帮我把头发梳了吧,今日不用上朝,把头发打散了,只在头顶掬起一束以缎带扎住即可。” 傅秋宁没办法,只得去寻了一根素日里给金藏锋扎头的银蓝色缎带,把金凤举的头发按照他说的梳起来,看着镜里的俊秀男子,她不由得恍惚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对方时,他也便是梳着这样的发,站在门外夕阳余晖中,真是光彩照人风神如玉。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忽听金凤举微笑问道,傅秋宁一时没回过神,便也笑道:“想起爷五年前第一次来晚风轩的时候了,那一天你也是散着发,只扎着一条缎带,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爷在相貌上,的确是极好的,不负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声。” 这话对于古代女人来说,不能随便出口的,不过不管怎么样,金凤举和傅秋宁是名义上的夫妻,倒也无妨。而傅秋宁的现代灵魂,根本就没意识到说这种话有什么不妥,她年轻追星那会儿,更花痴的话都不知说过多少呢。 这种夸奖金凤举真是听的耳朵都长茧子了,然而不知为什么,今日听见傅秋宁也这样说,他心里竟然得意欢喜的很,也无关什么情爱,只是傅秋宁大概总是排斥他,所以能从对方嘴里听到一句夸奖不容易,因此才高兴吧。 不过心里欢喜,嘴上却不肯这样说。金凤举把眼睛微微向上挑着,嘴角噙着笑,淡淡道:“嗯?这意思是说我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么?” 傅秋宁心想你还知道啊?表面上也是装的有些惶恐,连忙道:“妾身怎会是这个意思?小侯爷误会了。” 金凤举点点头,的确,他这京城第一美男子最出名的可不是相貌,而是他御前第一红人,长期钦差的身份,也有一些人,因为他长的好而以为他没有本事,他也就乐的示弱,等到猪化为老虎,将那些小瞧他的人踩在脚下之时,就可以看到那些后悔不迭的脸。到如今,他年纪轻轻,却已是身居高位两三年,已经再没有人敢看轻他了。 第二十七章:波澜 啊,又……又要拉票,可是要怎么才能拉出新意拉出水平梨花统统不知道啊嘤嘤嘤嘤,扮可怜还是扮彪悍比较有用呢?反正……就是点击推荐留言收藏加……pk票,我……我都不嫌少的,真的(踹飞,没人说你是假的好伐你这笨蛋qq) ********* 只不过越到这个时候,越该止住烈火烹油之势,圣上身体虽然康健,毕竟年事已高,立储君,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这些年来,姐夫一直低调做人做事,自己一直站在前台,慢慢的,也该寻思一个稳妥退路,该慢慢蛰伏起来。只是不知道,圣上是否肯给自己这个机会。 想到此处,金凤举眉头轻轻皱起,他是个聪明人,但是皇帝对他的态度却一直让他捉摸不透,论理,皇帝对他和荣亲王的身份理当明了,这些年赵伦韬光养晦受冷落,自己本也该低调做人才是,但皇帝却偏偏将他推到了一个无人可及的高位上,这两年金凤举已经在努力的抽身而退,可往往就要成功之际,圣命便会下来,将他推得更高了一些。以至于他苦思退路却终不可得。若说是老爷子属意荣亲王,却因何只捧着自己,把荣亲王打压的厉害呢?难道不是双雄并进相得益彰的好?这些年,自己恩宠日盛,若他不是金镶侯府的小侯爷,而是一个皇子的话,恐怕所有人都要以为皇上是要将皇位传给他了。 “爷,再不吃饭,粥就要凉了。”傅秋宁见金凤举一脸的沉思,本不想打断他,可看到日头已经升到中天上了,再不提醒的话,万一这位爷性子上来,吃完早饭一看快中午了,直接来一句“午饭也在这儿吃吧。”,吃完午饭后睡一个午觉,好嘛,起来时日头都快落了,晚饭也顺便着落在这儿的话……傅秋宁一想到这个情景就不寒而栗,她不用算都知道自己会破产的。 好在金凤举吃了早饭后,并没有继续为难她,和两个孩子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去了。傅秋宁这才松了口气,回过身来,只见金藏锋和金藏娇眼睛忽闪着看她,忽然异口同声道:“下一次爹爹来,娘亲唱戏给他听好不好?” 傅秋宁吓了一大跳,连忙道:“不行,你们没说过我会唱戏的事情吧?”说完见两个孩子点头,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越剧和黄梅戏,所谓反常即为妖,雨阶玉娘和两个孩子都是至亲的人,又不懂事,唱给她们听还好,但是却不能在别人面前露一点口风。 当下严厉叮嘱了两个孩子,命他们一定不能把这件事说与任何人知道。其实这话几年前就嘱咐过了,所以两个小孩儿才没在金凤举面前透露。只不过看见爹爹短短时间内就来了两回,他们觉得亲近之下,便认为爹爹也是自家人,娘亲的戏爹爹自然也是听得的,因此才会有此一问,却不料还是被娘亲禁止了,两个小孩儿心里不由得有些郁闷。 而走在回去路上的金凤举却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样子,金明在一旁看见了,便趁机小心进言道:“爷,看这院子里什么都缺,可见这些年怕是连定例都没有分到多少,如此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生活下去的,爷要不要……” 不等说完,就见金凤举微笑着挥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然后淡笑道:“先不必管,有些东西,例如茶叶笔纸绸缎吃食什么的,你适当送一些过去,但不必送银钱。家里那几个小纨绔坯子,就是这银子给惯出来的。好不容易这儿有两颗好苗子,别也让银子糟蹋了。” “是是。”金明答应着,心里却暗暗心惊,没想到金凤举对金藏锋兄妹的评价这么高,在他们兄妹面前,那几个小少爷和小小姐竟然成了小纨绔坯子。 “看来我要让傅氏和锋儿藏娇进后院了,也该给婉莹她们和孩子们一些危机感。不然的话,这金镶侯府将来迟早败在他们手里。”金凤举忽然面色一整,冷冷的道。想了想又摇摇头:“不能现在,再等等吧,过了端午再说。让他们再吃几天苦头吧,黑夜总会过去的。” 金明心中更加震惊,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金凤举这一次去晚风轩丝毫没有避人,而那些妻妾们因为他愤怒离去,一个个心里惴惴不安,都格外关注着他的动静,因此第一时间就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一下,宛如一块巨石被投到河里,登时就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这是怎么说的?几年了?从我们嫁进来算起,总也有五六年了吧?对那女人一直就是不闻不问的,怎么今儿倒忽然想起来了?”江氏的上房内,金凤举的几个妻妾凑在一起,都因为这个消息而惶惶不安,当然,江婉莹也没错过有几双眼睛中隐藏在不安背后的幸灾乐祸。 “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啊,爷竟然去了那里,那个傅氏可见是个有手段的,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能把爷勾去,这……爷昨儿又生了咱们的气,这可怎么办?”许氏急的在房子里踱着步子,忽而又站定了,焦急看着江婉莹,心里暗暗骂着这时候摆什么当家奶奶的款儿?我就不信你不着急。 江婉莹慢慢剥着一个桔子,长长指甲陷进桔肉里,她却恍若未觉,面上淡淡道:“你们慌什么?她都被冷落将近六年了,她的身世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爷难道还能宠了她?不过是不知道走去了哪里,忽然看见想起来,忍不住去看看罢了,再怎么说,那女人名下还养着爷的两个孩子不是?” “那两个也算是爷的孩子?哼,有那么个不自重的娘,从他们生下来,爷可曾看过他们母子一眼?那两个下贱胚子在府里就是个禁忌,这谁不知道?”霍氏冷哼一声,忽见江婉莹抬头看了她一眼,森森道:“再怎么下贱,那也是爷的骨肉,难道昨儿爷说了什么,你们都没听到?” 她这一说,几个妻妾立刻想起了金凤举说的那些话,说她们的孩子请名师教导,还不如傅氏教导出来的两个孩子。她们这下更慌了神儿,显见爷这不是去了一次晚风轩,而是之前就去过一次,之后才回来冲她们发了这一通脾气,偏偏几个人不知内里,竟然还胡乱顶撞,到底又把金凤举气走了,这一走不要紧,竟然还是去的晚风轩。 第二十八章:暗斗 啊咧,瞧一瞧看一看,喜欢的别忘了留下点击推荐留言收藏,还有重要滴pk票嗷呜嗷呜(好吧,拉票水平一如既往的烂,拖着尾巴爬走……) ***** 众人想到此处,面色就不由得苍白了。江婉莹心中也烦躁的很,暗恨自己昨日不应该急躁,将金凤举用言语挤兑走了,这个表哥是什么样的性子自己还不清楚吗?最是外柔内刚的。一念及此,心中更是悔恨不迭,想起当日母亲教导自己的那些话,因默默叹了口气,心想果然是这些年,我被表哥纵坏了吗?可……他虽然对我体贴备至,为何我却没有一点被他宠溺骄纵的感觉呢? 心里想着,就听那几个姨娘小妾又在议论,她心中更烦,冷笑一声道:“都在我这里逞什么口舌之快?平日里和我争着的那股子劲头都去哪里了?有本事,你们这便去晚风轩,将那傅氏一棒子打死。可是有一样,别指望我给你们担承着。” 许氏霍氏等人让她这样一说,脸上就有些讪讪的,她两人素日里不像崔氏和小妾月兰那样老实,最是不肯认输低头的,当下霍氏冷笑道:“原是我们无知,竟不知道奶奶这样的贤惠,既如此,我忽然想起那傅氏好像还是爷的正经发妻呢。奶奶也不过是个平妻,看着爷这模样,明显是要抬举那正经奶奶了,到要请奶奶带着我们一起,去迎接那正经的奶奶来院里才是。” 她话音落下,许氏也在旁冷笑道:“妹妹说的极是。那傅氏能够在晚风轩里五年不言不语,忍得了这许多年的寂寞,直到如今让爷想起她来,也没说兴师问罪什么的,看上去倒是个贤惠性子,只怕这家若是她来当,咱们姐妹的日子还好过些……” “怎么?我素日里让你们日子不好过了?既如此,就去爷和太太的面前说,把我的罪过都说出来,是我的错儿我领,不是我的错儿,倒要好好问问你们。”江婉莹也沉下面孔,这两个姨娘仗着娘家得势,竟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若不是自己娘家一直秉承着收敛锋芒的原则,就凭她们这两个官宦家的女儿,能让自己这堂堂国公府的孙女受这等闲气吗? “我们哪里敢?谁不知道爷和太太是最向着你的?”许氏冷冷一笑,却听江婉莹身边的丫头秋霞也冷笑道:“既然许姨娘知道这些,日后在我们奶奶面前便客气些,什么时候等你也在这府里找到了靠山,那时再来我们奶奶面前飞扬跋扈吧。” 许氏气的面色紫涨,指着秋霞恨恨道:“你个小蹄子说什么?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敢和我说话,你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长没长着那个脸。”话音未落,就听江婉莹冷笑道:“秋霞不能和你说话吗?你自己又是什么有脸面的?当日秋霞和秋霜都是我身边的丫头,如今秋霜生了孩子,成了爷的姨娘,和你平起平坐,秋霞本和她一样的身份,怎么说不得你?”秋霜就是姨娘崔氏,原本是江婉莹的陪嫁丫头,新婚后给了金凤举做妾,后来生了孩子,虽然是个女儿,但金凤举看在她老实本分的份儿上,却也破格提了姨娘。 “哼,崔妹妹那是福气好,秋霞想对我说这个话,那还真差着点儿火候,最起码也等他生了爷的孩子再说吧。”许氏冷哼一声,走到旁边坐下,忽听小妾月兰在一旁期期艾艾道:“奶奶和姐姐们且少说几句,这个时候儿,还是想想怎么办好吧?”不等说完,已被众人异口同声的呵斥道:“废话,用得着你说吗?” 月兰吓得不敢再说话,心中却想着大敌当前,你们还在这窝里斗,爷昨儿那样说你们的儿女,竟然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危机感,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正在心中冷笑,忽听江婉莹烦躁道:“罢了罢了,你们先都出去,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说着话,吵得我头疼,那个傅氏,我这几天去看看再说。如今端午也快到了,怕是过了这几天,便再没有闲工夫了呢,你们都回去吧。” 许氏和霍氏听说端午节,心中又嫉又恨,却是毫无办法,这些年,虽然金凤举时有赏赐,给她们的月例也丰厚,然而府中银钱人事,却是不让她们沾手的,好在各自娘家陪嫁时有些产业,倒都是把握在她们手里,不然这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也所以,没权没势的崔氏和月兰就只能依附着江婉莹,但她们性格老实懦弱,江婉莹也看不上。不过对她们的月例什么的倒多有照顾,不为别的,只为在金凤举心中赚下“贤良”二字。 当下许氏等人鱼贯出去,这里秋霞给江婉莹倒了一杯茶,见她用纤纤手指揉着太阳穴,她便立刻走过去替江婉莹细细揉起来,一边小声道:“奶奶,真的要去见那个傅氏吗?也许爷只是一时新鲜,所以过去看看而已,咱们就这样贸贸然去了,是不是显得小题大做?不如先暂时按兵不动,看看爷是怎么打算的再说?” 江婉莹闭着眼睛靠在引枕上,淡淡道:“等到爷上了心,怕就晚了,我倒是要先去探探那傅氏的虚实才能安心。不过这事儿不急于一时,看看后天或者大后天吧,急巴巴的去了,倒显得我如临大敌似的,哼,凭她一个弃妇,还用不着劳动的我这样儿。” “是,还是奶奶英明,这想法怎么想都觉得那样周到,奴婢在您身边学了十年,到如今还是瞻前不顾后的,也帮不上奶奶什么忙。奴婢愚笨至此,真是惭愧。”秋霞顺手一记马屁拍了上去,果然博得江婉莹一笑,听她淡淡道:“怎么还说自己愚笨?这灌迷汤的本事,不是越发娴熟了吗?哼,不是看着这些年你对我忠心,难道我耐烦提携你?罢了罢了,正经给我好好揉揉,那些个没脸的狐媚子下流东西,就是在我这里闹的欢腾,总有一天,让她们瞧瞧我的厉害。” 秋霞笑一笑,知道自家奶奶不过是说说发泄一下而已。毕竟是金凤举的表妹,对他比对别人更有一份了解。虽然这位爷看着不管事儿,但可是聪明厉害着呢。这些年奶奶看着表面风光,赚了许多贤良名声,但相应的,也付出了代价,那些在她面前冷嘲热讽气焰嚣张的姨娘,就是一例了。不过几年间她们彼此暗斗,倒是奶奶占上风的多,最起码这些年家里一切没用那些人经手,这个结果就已经是得之不易了。 第二十九章:金老太君 明天就是新的一周,但是眼看着今天又要被超过去了,唉!举步蹒跚,别的新书势如破竹,我这个就好像蜗牛爬步,我看我以后干脆不要叫梨花白,叫蜗牛白好了。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求票票吧,点击推荐票留言收藏pk票……下周我要冲首页新书榜,555555,之前还有信心,现在忽然就觉得前路艰难……orz ****** 正想着,忽觉身下的脑袋一歪,仔细一看,江婉莹竟是睡了过去。她连忙又按揉了几下,这才悄悄退开,又拿起一床薄毯子盖在对方身上,方走到门口静静站着。 转眼便是两天过去,这一日恰是四月十八,距离金凤举的生日已经过了两天,一大早,江婉莹便带着几个随身的丫鬟前往江夫人房里,说了几句话后便一起往金老太君这里来。 金老太君住在“康寿院”,离着江夫人的正房不远,两人来到时,老太君已经起床了,身边围了几个人说笑,有二老爷的夫人方氏和她的儿媳妇何氏,姨娘海氏等人以及几个小孩儿。 这金老太君虽然丈夫早逝,她的身体却是十分康健。今年已六十有五,虽是发如银丝,脸庞却不显老,面上不过一些皱纹罢了,气色倒是很好。 金老太君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便是金凤举的父亲,现世袭着侯爷爵位的金玉,如今正在外地做巡抚,只因孝心,便把妻儿都留在京里承欢老太君膝下,自己则只带着两个姨娘赴任,如今眼看任满,就要调回京来的。 金玉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叫做金鹏展,这会儿却也不在府中,乃是去外地做了个五品的知府。他的发妻刘氏乃是凤国公的孙女儿,此时与几个姨娘姬妾都不在府里,随他在任上。二儿子便是金凤举了。另有一个女儿金雁秋,就是荣亲王的填房,去年才由荣亲王亲自请旨,封了亲王妃,这金雁秋乃是金鹏展的妹妹,却比金凤举大两岁,自幼便对这个弟弟喜爱非常,金凤举也得她教导良多,虽说如今地位超然,但心中对这个姐姐也仍存了些敬畏。 老太君的二儿子便是二老爷金石,如今在京中任工部员外郎,夫人方氏是礼部尚书之妹。老爷子比他哥哥略逊一些,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大儿子金鸾峰,只因不喜读书却极擅经营,因此只在朝里挂着个闲职,常年在各处打点侯府名下的产业,金镶侯府有今日的富贵,贵固然是因为爵位尊荣;然而这富,却是要有大半归功于这个金鸾峰了。女儿金燕芳则是嫁给了工部尚书之子,育有一子一女,在婆家地位也很是稳固。 金镶侯府中人,虽不能说淡泊名利,对于官场相争却并不是十分热衷,然而因为荣亲王的关系,却也不得不被卷入这波云诡谲的政斗中。好在侯门虽然深似海,内宅妇人们斗的不亦乐乎,然而男人们却是十分团结的,或许是因为兄弟姐妹不多的缘故,金鹏展金凤举与金鸾峰以及两个嫁出去的姐妹之间关系非常好,也正是他们齐心协力,才能够在荣亲王韬光养晦的这段时期内,仍然让金镶侯府在京城中保持着很高的地位,虽然总是遭受来自弘亲王的打压,不过自从金凤举被迫娶了傅秋宁之后,他在朝的地位便呈直线上升,不到两年便做了那个令人眼红的长期钦差御史,所以到现在,即便是弘亲王,也不敢轻易就向金镶侯府施压了,因此日前金凤举想起傅秋宁时,才会有休妻的念头。 闲言少叙,却说江婉莹和婆母江夫人一早来到了老太君房里,刚说了几句话,便见许氏和霍氏崔氏也都领着儿女各自来了,一时间房里热闹起来。孩子们在地下追逐打闹着,老太君看着这一幅和乐融融的场景,只笑的合不拢嘴,与江夫人方夫人道:“咱们金家一直是人丁单薄,到了你们公公这一代,竟只有他一个男丁,我和他成婚后,也只育有两个儿子,纳了许多姬妾,然而命中注定似的,竟都无所出。到了你们这一代,倒还争气,那些姨娘什么的没生出孩子,你们两个正房奶奶倒是有几个儿子女儿,只是于咱们家来说,还是不多。谁承想这枝叶忽的就繁茂起来,尤其是凤举,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吧?就是六个孩子的爹了,这可不是天大的福气?这往后啊,还不知道能给我添多少重孙子重孙女儿呢,哎呀,我一想到这些,就恨不得自己能活到一百岁,天天让这些孙男娣女的围着,那才真是天伦之乐呢。” 江婉莹笑道:“就因为老祖宗把福禄寿三样占全了,所以侯府才能有如今的兴旺。老祖宗你好好儿活着,活到一千岁才好,到时候咱们这侯府便能世世代代兴旺下去了,托赖着我们也跟着您老沾沾光,我们自知福小命薄,也不敢要求多,活个二三百岁也就尽够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金太君指着江婉莹笑道:“把你能说会道的,二三百岁,一千岁,到时候咱们这府里可不是什么侯府,倒成了个妖精窝了。” 众人又笑起来,笑完了,老太君便对江夫人方夫人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知道,这眼看着到了端午,你们又不知道要忙的怎样,有时间倒是让自己歇歇,不必在我这里耗着。”一边说着,又对江婉莹道:“帮着你婆婆些,她身子也不是很好,毕竟也是快五十的人了。” 江婉莹不等说话,江夫人便笑道:“哪里还用得着老祖宗说?这孩子可是细心呢,寻常我想不到的,都是她替我想着,如今我倒是没事儿人一样,左右鹏儿也不在府里,只有老二他们一家子,索性就让她打理了。所以正经放她回去,我倒是留在这里再陪一陪老祖宗的好。” 金太君笑道:“你哪里是想陪我?你是要陪我打牌,想着怎么赚我的钱才是吧?” 一句话说的众人又笑,许氏霍氏也凑趣说了两句,但因为她们是姨娘,所以老太君脸上就淡淡的,倒是喜欢孩子们,于是众人便把孩子留下来,自己随着江夫人和江婉莹一起退了出去。 重新又回到江夫人的房里,许氏嘴快,早把金凤举去了傅秋宁那里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听的江夫人十分疑惑,看着江婉莹不解道:“你和凤举成婚也有六年了吧?这从来就再没听人提起过那娘儿三个,怎么凤举呼喇巴子的就想到了呢?你有没有去看看?那家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别的不说,那女人可是镇江王世子的女儿,咱们两家都成了这样,她将来势必要休掉的,省的惹麻烦,你怎么也不劝着凤举一些?” 江婉莹叹气道:“我何尝想到会这样?爷之前也一直都是放马吃草不闻不问,谁知怎么就忽然想起来了?偏金明成日里跟在爷身边,我想把他叫过来问一问,如今还没瞅着机会。” 第三十章:不速之客 上最新签约榜了,不知道对成绩有没有一点帮助,反正就继续吆喝吧:求点击留言收藏推荐票pk票……森森怀疑对于我来说,拉票和不拉票真的有差别吗? ******* 江夫人点点头,皱眉冷声道:“这样啊,那你就亲自去晚风轩看看,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对于傅秋宁这个被用来羞辱他们金镶侯府,早就应该休掉的媳妇,她真是厌恶到了极点。 霍氏在一旁道:“也不一定就是那个女人狐媚子,听爷的意思,当日那个洗衣女生下的两个贱种也在她那里,竟然出落得还不错,前儿还因为他们,把这几个孩子都骂了呢,我们不服气,顶了几句嘴,爷就生气走了,又去了那晚风轩。” 江夫人皱眉道:“那两个洗衣女留下的贱种?他们还没死么?”她忽的看向江婉莹,冷哼一声道:“你现在就去看看,如果你们爷在那里,就让他来见我,哼,这样的女人,还是趁早休掉的好。”她这话一出来,金凤举的几个妻妾都是松了一口气,江婉莹更是心中暗喜,许姨娘霍姨娘心里却是不怎么是滋味,不过想到金凤举之前说自己孩子们的话,她们还是觉得除掉傅秋宁和那两个被金凤举称赞过的贱种更有利。 “爷今早上朝了,这会子怕是还没回来,倒也不至于就到了下朝便往那里跑的地步。”江婉莹陪笑着道:“我原本也打算今儿就过去看看,只是端午节要到了,因还有些事情要请太太的示下,所以还没过去……” 不等说完,便见江夫人一挥手道:“罢了,离端午节还有十几天呢,急什么?你先去晚风轩看看再说。”不怪她着急,那傅秋宁当日给金镶侯府带来了天大的侮辱,被扔在候府中自生自灭也就是给她天大的恩惠了。如今若是非但不被休出门,还得了金凤举的宠幸,传出去,金镶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只怕那镇江王父子和弘亲王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呢,就连自己的亲王女婿都未必能抬起头来。更何况,这女人身份到底**,凤举若喜欢了他,就连荣亲王心里也会有芥蒂吧? 江夫人越想越是坐立不安,她其实很少管儿女们的事情,三个儿女也都是很有主意的人,平日里也懂事,从不给她惹什么麻烦。所以在众人眼中,她是个最柔顺不过的人,然而如今,这件事她却不能置之不理,即便会惹儿子生气,她也决意要尽快催金凤举休掉傅秋宁,还有那两个贱种,也要尽快送去庄子上,反正都大了,用不着留在这府里给自己添堵,一想起他们那个娘,江夫人就是从心里往外的恼火。 不说她在房里暗自生闷气,只说江婉莹得了江夫人的命令,率领着一群仆妇们趾高气扬的来到了晚风轩。刚迈进院门,只觉迎风送过来一阵舒爽的香气,让人为之精神一振,她疑惑的转头看了看,方发现偌大一个院子,竟是整洁别致,花草树木郁郁葱葱,似是焕发出勃勃生机,竟比自己的院子还要赏心悦目,不由得心中暗恨。 忽见两个小孩儿跑出来,见到她们这么多人,似是吓着了一般,转身便往回跑。江婉莹冷冷一笑,暗道这就是金凤举说的那两个孩子吗?呸,一副没见天的模样,亏他好意思夸的那样好。正想着,就见一个清秀少妇身后跟着一个美貌的妇人和一个伶俐的丫鬟走了出来,两个孩子则紧紧依偎在她的两边。 江婉莹便知道这就是傅秋宁了,高高扬起头,似用下巴看着她。 “恕我这些年离群索居,这位奶奶竟是眼生得很。”却见傅秋宁下了台阶,站在她对面不卑不亢的问道。 “瞎了你的眼。”秋霞看见傅秋宁这般态度,心中便不爽,上前厉声道:“这是我们二奶奶。” “二奶奶?”傅秋宁皱了皱眉头:“可是小侯爷的那位表妹,如今做了他夫人的?”见江婉莹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她心中不由得暗骂金凤举,心想你就是个不干好事儿的,心血**来了我这里两回,看看看看,把黄鼠狼招来了吧?怎么办?我可以低调做人,但我不肯任人践踏啊,什么二奶奶?哼,你想让我给你下跪吗?趁早儿别作梦了。 正想着,那边秋霞见傅秋宁知道了是二奶奶后,竟一点表示都没有,只在那里静静站着,不由得又急又气,跳脚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礼数,见了二奶奶还不跪下?”她话音刚落,身后的许氏和月兰就忍不住低头悄悄儿一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果然,便见傅秋宁眉头一皱,似乎是有些不解道:“跪下?为什么?若是我记得没错,你们二奶奶好像还只是一个平妻吧?我虽然不得小侯爷待见,不过这些年,似乎也没听谁说小侯爷已经休了我或者把我这正妻的名头给了别人。”说完含笑看了江婉莹一眼,轻声道:“妹妹你听说过吗?” 江婉莹一口气差点儿憋住了没上来,却也知道是秋霞口无遮拦,导致自己理亏在先,忍不住先瞪了心腹丫鬟一眼,只吓的秋霞一缩脖子,还想着替自家主子挣回脸面,于是梗着脖子道:“那……那又如何?你让小侯爷冷落了这么多年,怎么比得了我们奶奶?自然是该你跪她的。” “尊卑有别,我不敢坏了规矩。”傅秋宁呵呵一笑:“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若是每座府里都只以男人的宠幸为尊,岂不是乱了套?咱们府里也就罢了,我听说小侯爷对二奶奶倒是十分宠溺的,别的府里,姨娘小妾那么多,个个都觉着是自己受宠,那又怎么办呢?难道能因为这个,就该正妻去拜见她们么?” 秋霞还要再说,却听自家主子没好气道:“闭嘴。”说完转向傅秋宁,深吸了几口气才挤出一丝笑容道:“姐姐不要听下人们乱嚼舌头,原本就是她们不懂事。妹妹我没有教育好下人,倒是让姐姐见笑了。”虽这样说,却也没有让秋霞道歉的意思,傅秋宁自然也没有这个指望,她心中正疑惑着这些女人来自己这里的目的呢。 第三十一章:香草 嗷嗷嗷!!!上了最新签约榜,又看到进首页新书榜了,虽然现在是凌晨,但是笨酒还是忍不住兴奋的身子都打摆子了啊啊啊啊,谢谢臻儿的长评,高高兴兴厚颜无耻的伸手和大人们要点击留言收藏还有推荐票pk票,求给票,让我在上面多呆一会儿,嗷嗷嗷……人生多美好啊!(最怕从小黑屋里出来,翻身的咸鱼有‘啪叽’一下摔回来去了) ******* “奶奶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指教吗?”心中疑惑着,身子却是依然稳稳站在那里,摆明了没有让女人们进屋的意思,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了。 可事实上,江婉莹显然不这么想,看着傅秋宁微微一笑道:“姐姐就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经年不见,爷前日还在我们面前夸姐姐的为人好,又说把孩子们教育的也好,难道姐姐也是这么教他们待客之道的?” 她如此说,傅秋宁倒无奈了,也明白自己是为什么会惹来这些煞星,不由得在心中又把金凤举好一顿骂,一边只好让开身子,微笑道:“既然妹妹不嫌房中简陋,就请进吧。”一边又对雨阶 道:“上茶。” 雨阶没听见她说上好茶,心里便明白了,忙答应一声袅袅而去。这里傅秋宁和江婉莹来到房中落座,江婉莹这才将金凤举的妻妾一一介绍给她认识,傅秋宁也便一个个打过招呼,请她们坐下。见几人的目光都直勾勾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子,她心里就有几分明白,微笑道:“许是奶奶们都不记得了,这是当日寄放在我名下养的两个孩子,爷前儿来,不过是看着他们长得与爷小时候有几分相像,所以多说了会子话,其实没什么,这几日便没见他过来。” 她的本意是想让这些妻妾们放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少琢磨自己这晚风轩。却不料那些妻妾以己度人,全都误会了,暗道怎么?来看过你两回还不知足?别忘了你原本就是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的。但转念一想,也是,换做自己,六年了,丈夫忽然间注意起自己,来两回可怎么够? 正在暗自揣测时,雨阶端着茶上来了,一看屋里坐了这么些人,就有些慌神儿,先将茶杯放在傅秋宁和江婉莹面前,却听傅秋宁皱眉道:“其他人也都是爷的姨娘和妾氏,也别慢待了,再去沏几杯茶来。”话音落,却听雨阶小声道:“奶奶,咱们的茶杯可不够了,当日就预备下这么两个,一个是待客的,一个是您自己喝的,如今这么多人,她们要是不嫌弃,厨房里倒还有几只粗瓷碗。” “不必麻烦了。”许氏嫌弃的用帕子扇了扇,一边就看着江婉莹面前那杯茶幸灾乐祸的笑,心想这什么味儿啊?可有哪里像是茶呢?我看你可怎么喝得下去。 江婉莹看着茶杯里那辨认不出具体什么形状的青梅菜碎叶子,嘴角抽了两下,想伸手拿起茶杯做做样子,到底还是放下了。咳了声笑道:“也没什么,今日就是来坐坐,闲话下家常。只因为你们隔得远,素日里照顾也不周到,我事情又忙又乱,都完全忘了这晚风轩里还住着人。不知爷怎么忽然想起来这里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傅秋宁心想果然没把我放在眼里啊,上来就这样开门见山的。因喝了一口茶,也微微笑道:“真真我自己还糊涂着,这晚风轩虽说破落些,但这些年我们在这里栖身,又都是好清静的人,早已把这里当做了世外桃源,平日里是连这院门都不开的。谁知那日爷怎么就到了外面,还喊两个孩子开门,进来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也没说什么就走了。哦,是了,看了孩子们写的两篇字,过了两日就又送了些纸张笔墨过来,想是看到两个孩子省俭,心里有些怜惜罢了。其实也并没什么的。” 她这样一说,江婉莹等都松了口气,暗道原来如此,想必是爷在园子里走出来,正巧看见这晚风轩,才动了念头过来,之后那一趟,就是为了送纸张。若不是我们气到他,怕也不会登门的吧。那倒是还好,不过要谨防这妇人说假话。 心里这样想着,再仔细看看傅秋宁只能称得上清秀的面容,看看那两个一身旧衣,显得有些畏缩的孩子,心中又觉就凭他们,要拴住金凤举无异是痴人说梦。当下江婉莹又套了几句话,见没套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便起身准备告辞了。 刚站起身,忽见窗台上摆着几盆薄荷,茉莉,兰香草,莳萝等植物,此时正值春意浓厚,看上去只觉一片生机,嫩绿可爱。她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老祖宗便是喜欢这些,何况这屋子里香气袭人,竟不是那些俗气的熏香,难为她受冷落失宠,竟把这些花草摆弄的赏心悦目,端午将至,倒不如让我借花献佛。 因想到这里,就对傅秋宁笑道:“姐姐这屋里几盆花草倒是极好的,不像我屋里,每日里只燃着熏香,味道呛鼻子,这春夏季节啊,还是养着这些东西最好,看着也养眼,偏我又不会弄。” 她一开口,傅秋宁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了,本来几盆花草不值什么,但想一想,这江婉莹分明瞧不起自己,自己凭什么要对一个鄙视自己的人去弯腰低头呢?因便假作不知,只淡淡笑道:“我素日里也不会摆弄这些,不过是每日里浇一次水罢了,终究也不是什么名贵花草,不值得费心。外面到处都是,比我这养的好百倍,且都是极便宜的,奶奶若喜欢,派人去买两盆回来养着也就是了。” 本来傅秋宁都这样说了,你江婉莹也该知道人家的心思,多少钱没有?自己派人出去买些回来就好。但是她素日里高高在上惯了,就是那些姨娘,明里暗里和她争风吃醋唇枪舌剑的,但那不过是言语间的争斗,真的若是自己看上她们什么东西,少不得也要忍痛割爱一番,以从自己这里换一些方便,毕竟掌家大权可是在她手中。如今让傅秋宁这样一句话给顶回来的情况,当真还没经历过,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那几个姨娘小妾看到她吃瘪,倒是在心里暗暗叫好。 你不给,我还偏要。江婉莹心里蛮横想着,面上越发笑的可人,竟走过去看着那些花草道:“外面买的怎么能比得上姐姐这里的呢?我就是喜欢这几盆生机勃勃的样子。姐姐难道就不肯割爱?”一边说,一边拿眼瞟着傅秋宁,轻声道:“我看姐姐这里也寒薄得很,若是姐姐割爱了,日后妹妹也多想着这里一些,必不叫你们过的这样艰难,连口好茶都没有。” 她越是这样说,傅秋宁就越厌恶,冷冷道:“我和孩子们习惯了这样清淡日子,也喝惯了这样的茶,换好的只怕消受不起。这些也都是随我们性子的粗鄙植物,如何能入得了奶奶的眼?何况我这里也就这么几盆,给了奶奶,却让我怎么办?我们也闻不惯熏香的味道呢,也只有奶奶这样的富贵人家的小姐,才消受得起那些熏香。” 第三十二章:“蝗虫”过境 继续求点击留言收藏推荐票和pk票,笨酒不想下榜嘤嘤嘤嘤,含泪咬尾巴看大家! ******** 江婉莹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何曾听过这样针锋相对的话?因冷笑一声道:“姐姐怎么舍不得?院子里那么大一个花圃,我看这些有的是,大不了我搬走了这些,姐姐再挖些出来继续养着就好,若说没有花盆了,回头我让人送几个过来不就完了吗?还是说?连这么点面子姐姐都不肯给我?” 傅秋宁差点儿一口血呕出来,心想罢了罢了,我今儿也算见着什么是真正的厚脸皮了,和她这厚颜无耻一比,那金凤举倒成了良家子。再想到自己毕竟是寄人篱下,还要为自身安全和两个孩子着想,因只好叹了口气,忍气吞声道:“既然奶奶这样说了,那便拿去吧。“ 江婉莹丝毫不觉得自己无耻,只觉着这是自己的胜利,这可恶的弃妇一样却偏又高傲端庄的妇人终于向自己低头了。心情愉快之下,连笑声都清脆的如银铃一般,冲傅秋宁点头道:“如此,那便多谢姐姐了。秋霞,让她们都搬走,仔细些,莫要损伤了一点儿。” “娘亲。” 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两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前几日才挖出来的植物就这样被搬走,心里不甘,不由得拉了拉傅秋宁的衣角,却见她面上微微笑着,握住两个孩子的手微微用力,于是两人便不再说话了。直到那些人都走了出去,金藏娇才红着眼眶道:“娘亲,她们都搬走了,一盆都没给咱们留,这明明是咱们养的东西,她们凭什么?” “凭她们是小侯爷的妻妾,是这侯府真正的主人。”傅秋宁淡淡道,然后走到座位上坐下,拉过金藏锋和金藏娇的小手,郑重道:“今日你们见识到了所谓强者的嘴脸,咱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为这几盆花草,就把自己推出去立于险境,这是不值得的,所以娘亲就让她们把花草拿走了。你们经历了今日的事情,便该知道,有些时候,是不能不隐忍的,端看值不值得。例如今日若是她们要咱们跪下来,对她们点头哈腰,献媚拍马,那是宁可死也不能做的,然而不过是几盆花草,这便该忍下来。明白娘亲的话吗?” 金藏锋和金藏娇都点头说明白,金藏锋还笑着加了一句道:“娘亲,这是不是就是古人说的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到了我们这里就可以改成有所忍有所不忍,儿子觉着也是一样的呢。” 傅秋宁摸着金藏锋的头呵呵笑道:“锋儿能够举一反三,这很好,今晚给你做红烧肉吃。”说完却听金藏娇也在一旁不服道:“我也会举一反三我也会举一反三,我要吃娘亲做的蘑菇干儿炖鸡。“ “哦?娇儿是怎么举一反三的?”傅秋宁忍住笑,捏了捏金藏娇圆嘟嘟的小脸儿,却见她撅起嘴巴,认真的道:“我看见她们把花盆都搬走了,就想起之前娘亲给我们讲的那个蝗虫过境的故事。我觉得她们就和那些蝗虫是一样的,只不过不像蝗虫有翅膀,所以没办法抱着花盆就飞走,只好和娘亲要这些花盆,不然的话,她们就会像蝗虫那样,抢了花盆就飞走了。” “蝗虫……过境?”傅秋宁都呆住了,仔细想想江婉莹搬走花盆的样子,又觉得金藏娇用的这个词还真是绝妙,一时间,不仅仅是傅秋宁,就连玉娘和雨阶还有金藏锋都哈哈大笑起来,顿时就把金藏娇给笑毛了,鼓着小腮帮子大叫道:“有什么好笑的?我也没说她们就是蝗虫,我说过她们少了一对翅膀嘛,好了,我刚刚忘了说她们个头儿也比蝗虫大,脑袋也比蝗虫大,我……我是忘了嘛。” 傅秋宁见金藏娇小脸蛋儿都气红了,小小的手叉着腰,在那里好像青蛙一样一鼓一鼓的生气,连忙忍了笑安慰她道:“没错没错,我们的娇儿说的没错,那就是一群蝗虫,大个儿的蝗虫,好好好,今晚给你做蘑菇干儿炖鸡吃,不过咱们的规定是什么?桌上不能有两个荤菜,所以锋儿,你的红烧肉就不要了,好吗?” 金藏锋挺起胸膛,用力点头道:“当然行,哥哥理应让着妹妹,这是娘亲教我的。” 他这么一说,倒弄得金藏娇有点不好意思。傅秋宁看着兄妹两个,站起身对玉娘笑道:“你看那些人锦衣玉食,生活的比咱们何止富足十倍百倍?然而她们每日里在这候府中,能有咱们这份舒心快乐吗?好了,走,杀鸡去。” 玉娘和雨阶忙满脸笑容的答应着去了。金藏锋和金藏娇也不用傅秋宁吩咐,就乖乖去了书房练字。 且说江婉莹,让下人们捧着花盆直接来到康寿院,恰好金老太君正和几个族里其他房的老人在一起说着话儿,此时看到她进来,后面跟着一些人都捧着青翠欲滴的花草,一股幽幽香气漂浮而来,大家不由得都站起身来去看。金太君坐在炕上,也忍不住抬眼望去,一边问道:“婉丫头,你让人捧来的这些都是什么?” 江婉莹忙来到老太君面前笑道:“老祖宗,这些都是做香料的花草,您闻到那股子香气没?摆在房间里,既养眼,气味儿又好闻,比素日里插瓶的花还要好呢。”一边说着,就听老太君十分感兴趣的道:“哦?是吗?快拿来给我瞧瞧。” 江婉莹忙命人将那几盆花草搬过来,老太君看了半天,旁边那些老太太也都跟着凑趣儿说这花草真漂亮,说的老太君欢喜不尽,指着那盆茉莉道:“我只恍惚记得这是茉莉,其他那些又是什么?别说,这味道倒真是好闻,比那些熏香强。” 老太君这一问,倒把江婉莹问傻了,她也只知道一盆茉莉而已,其他的植物哪里能叫得上名字?忙笑道:“原是我无意间看了,临时起意弄来的,摆在屋子里觉得好,这才又拿过来孝敬老祖宗,谁知道它们叫什么?不过是些花草罢了,老祖宗也是看个新鲜,时日长了,也未必就比鲜花好看。” ******* 别看江婉莹现在得意,大家往下看就知道,她是弄巧成拙了,啦啦啦…… 第三十三章:童真 求推荐票,求一切…… 却听老太君笑道:“不是这么说,我倒喜欢这些花草,葱葱郁郁的可爱,这绿的也鲜亮,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难为你有这份孝心,一盆花草倒不值什么,只是你于这里也想着我,可见是心里以我为要。”话音未落,身边的丫鬟嬷嬷和老太太们都凑趣道:“可不是?真真再没有比二奶奶更孝顺的,素日里一盘点心也想着老祖宗,如今弄来了花草,也是第一个想着老祖宗,东西虽小,难得的是这份孝心虔诚啊。”因纷纷赞扬了一番,只把江婉莹听的心花怒放,面上却还假装羞怯的谦虚道:“都是老太君和太太们谬赞了,我如何敢当?” 当下金老太君就吩咐人将几盆植物都仔细摆放好,因为宝贝的很,先就命人浇了些水。江婉莹见老太君真的喜欢,心中愈发得意,又说了几句话,方欢欢喜喜的告辞而去。傅秋宁辛辛苦苦养的花草,倒给她做了嫁衣裳。 不过花草多得是,傅秋宁也只是不喜欢江婉莹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倒还真不是心疼那几盆花草。因与玉娘和雨阶在后院里杀鸡,却不防金凤举和金明从门外走进来,刚进院子,就见金藏锋和金藏娇手里拿着个小铲子,正蹲在院中的大花圃上仔细找寻着什么,花圃下一溜儿摆着几个花盆,里面都是装了大半的土。 金凤举回头对金明道:“你把这些东西给奶奶送过去。”原来金明手里提着些鱼肉蔬菜火腿等物,听见主子吩咐,便忙往屋里去寻傅秋宁了。这里金凤举来到兄妹俩的身后,见他们正要去下铲子挖一株苏荷香草,不由得好奇道:“这是做什么?不怕你们娘亲知道了骂你们吗?” 两个孩子正聚精会神呢,不妨身后有人说话,都是吓了一跳,金藏娇向后退了一步,结果一脚踩空,仰面就从那大花圃上摔下来。金凤举忙接住她,又用手扶稳了金藏锋,呵呵笑道:“怎么这么冒失?爹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也值得吓成这样儿?” 金藏娇回头看见是他,不由得欢呼一声,但随即想起娘亲的教诲,立刻红了脸,从金凤举身上下来,这时金藏锋也从大花坛上跳下,兄妹两个方一起对金凤举行礼道:“孩儿见过爹爹。“ “嗯,免了,自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金凤举亲手扶起两个孩子,他心里很清楚,虽然两个孩子对他亲热,但那是父子天性不可磨灭。事实上,他们对自己还是有着疏离感,若非这几次来送的东西恰恰是他们喜欢的,怕是连现在这点儿亲热也赚不出来。 想想也是,这两个孩子自己一扔就是七八年,若不是傅秋宁,他们到现在能否活着都还不知道。如今自己不过初见他们几次,便能得到这样的天生亲情已经是非常难得了。金凤举每每想到此处,就觉得满心愧疚,且对傅秋宁也十分感激,他当然明白,两个孩子的疏离不是对自己的恨,而是对这么多年自己那淡漠的父爱的一种畏惧,害怕投入太多感情,却有一天,自己又会抛下他们,然后五年六年都不出现。 所以他感谢傅秋宁,感谢她没有因为自己的无德和残忍而把恨的种子播洒在两个孩子幼小的心灵里,感谢她让自己如今还能以父亲的身份站在两个孩子身边,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说笑着。而不是一看到他便退避三舍一言不发。 “爹爹,你今天中午留在这里吃饭好不好?”最初的疏离感过去,两个孩子很快就又和金凤举亲热起来。到底是小孩子,一点儿也不知道娘亲心中对这家伙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所以热情的下了邀约,如果让傅秋宁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 “为什么?”金凤举当然是要留在这里吃饭,不过此刻听见女儿这样说,倒忍不住有些好奇,他知道两个孩子没有看到金明手里提的东西,那样的话,藏娇主动邀约,就一定是有着什么理由了。 “因为今天娇儿表现好,娘亲很高兴,所以答应娇儿要做蘑菇干儿炖鸡,爹爹也留在这里吃吧。”金藏娇坐在金凤举的腿上,晃着他的袖子恳求道:“本来哥哥也很聪明,娘亲也好高兴,说要给他做红烧肉吃的,不过我们有很多时候都没有肉吃,所以要节省一些,满足了娇儿,就没办法满足哥哥了。哥哥说要让着我,不过娇儿不会让哥哥白让的,晚上娇儿会把自己的鸡腿给哥哥吃。” “嗯,娇儿和哥哥都很懂事。”金凤举摸着一双儿女的小脑袋欣慰道:“说给爹爹听听,你们做了什么事情让娘亲夸奖了?” 于是金藏锋就和金藏娇争着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看到金凤举的眉头皱起来,两个人的声音就渐渐低下去。及至说到傅秋宁趁机教导他们什么该忍什么不该忍,就见金凤举轻轻点头。于是兄妹两个的胆子又大了起来,金藏娇就把自己“蝗虫过境”的举一反三也说了出来。 “蝗虫过境?”金凤举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回头看看原本一片葱郁此时却是空空如也的窗台,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摸着金藏娇的头道:“娇儿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可不就是一群蝗虫呢?难怪你娘亲要给你炖鸡吃,当然,锋儿也很不错,所以今儿中午也有红烧肉吃。” “那不行,锋儿说过让给妹妹就是让给妹妹。”金藏锋连忙认真的大声道,却听金凤举笑道:“放心,爹爹让金明拿了新鲜的肉来,还有正宗的金华火腿,今天你们也尝尝。”说完站起身,看着那琳琅满目万紫千红的花圃道:“所以你们刚才在这里,就是想寻找几味香料植物挖出来继续养在盆里吗?” “是啊是啊。”金藏锋和金藏娇都点头回答,却见金凤举捋起袖子,拿起小铲子道:“好吧,爹爹来帮你们,说,想要挖哪一棵?” 金藏锋和金藏娇连忙都指给他看,于是金凤举就在儿子女儿的讲解下将一棵又一棵香料植物都挖了出来,重新栽在花盆里。只挖了几棵,就听金藏锋和金藏娇道:“够了够了,剩下的不用挖。” 第三十四章:生机 有气无力求票票……应该……已经掉下榜来了吧。真的尽最大的努力了,成绩还是这样半死不活,除了点击,其他的似乎也没什么改变,推荐票都是在作者群里拉来的,5555555……根本就没几个人给我投……算了,不冲榜了,大神也扎堆,好累〒_〒 ******* “不是还有这么多吗?花盆又没用完,索性再挖几棵。”金凤举看着下面六七个花盆,他从来不做这些活计,突然干起来,倒还有点儿上瘾了,忽听兄妹两个急道:“不用了不用了爹爹,剩下的……嗯,剩下的就留着吧,端午节就要到了呢。” 这话金凤举有点听不明白,不知道挖花草怎么又和端午节扯上了关系。不过手中的动作倒是停了,他擦擦额上的汗,见两个孩子已经把挖出来的薄荷苏荷香草等物稳妥栽了进去,又熟练的浇了水,显然是常干这种事情,心中不由戚然。 这个时代里农民的地位虽然比工商高,但是和士族比起来,还是十分低下的,金凤举那是士族中的贵族,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儿女做这个吗?毕竟现在他对这两个孩子的印象已经彻底改观了。 “你们做的倒是熟练。”他轻咳了一声,有些伤感的道,却见两个孩子完全没听到他语气中的怜悯,还兴高采烈道:“是啊是啊爹爹,我们经常做这些的,这院子里不算什么,你没去看后院,种着大豆小米稻米,还有粘稻米,对了,还有玉米和红薯,我们去年种的粘稻米都没吃,专门留着过些日子做粽子,那些可都是我们俩帮助娘亲翻地下种拔草的哦。”一边说,兄妹两个就挺起了胸膛,等着爹爹夸奖。 金凤举看着两个孩子脸上自豪的表情,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半天才咳了一声,沉声道:“嗯,锋儿和妹妹真能干,不过日后可不许再做这种事,你们一日日长大,便该在书本和女红等活计上下功夫,放心,生活上的事情有爹爹,以后不必你们操心了。”他说完,心里就想着要和傅秋宁好好谈谈,决不能让这两个好孩子去做那些下贱的活计。 帮着两个孩子将花盆搬到房间里摆好,只见金明已经从厨房走出来,言说东西都交给奶奶弄了,金凤举淡淡道:“你请奶奶到后院,我有话和她说。” 金明见主子的面色淡然,心中不由得一凛,连忙出去,这里金凤举将两个孩子遣进书房,便信步从后门来到了后院。只见面前这一大片空地上,栽种着几种作物,还有杏树梨树枣树穿插其中,微风吹过绿叶,宛如一道道碧浪掠过,着实是生机无限。 身后响起轻柔脚步声,金凤举回过头来,见傅秋宁缓步而至,看着这妇人身上穿的布衣长裙,他心中不由添了几丝怜惜恻隐之情:原本也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儿,却因为其父的政治斗争需要,就这样被作为一个牺牲品,更可悲的是,在自己的候府中,她注定没有出头之日。 “这些年苦了你。”他淡淡的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真诚,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小侯爷能容妾身在侯府中保全性命,妾身已经感激不尽了,也不觉得有什么苦的。”傅秋宁轻轻敛衽盈盈一礼,面上虽平静,心中却如擂鼓一般剧烈的跳起来,暗道金凤举这个混蛋难道还是要休妻? 金凤举看了她一眼,忽然微微一笑,转头看着面前一片盎然绿意,悠悠道:“你放心,锋儿和娇儿能有今天,都是你悉心教导的缘故,所以我不会休掉你,只盼你也别要有什么其他的念头。” 这混蛋一双眼睛当真厉害,他就看了一眼,便知我心中担忧。傅秋宁第一次对金凤举生出刮目相看的感觉,暗道以后可不能小瞧了他。一边垂首道:“妾身心如止水,小侯爷尽管放心,得以保全性命悠然度日,已是心怀感激,绝不会再痴心妄想,给小侯爷添麻烦。” 金凤举对她的态度似乎很满意,压根不知道傅秋宁心里这时候也是心花怒放。 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把丈夫当做天,一旦成了弃妇,便觉得生无可恋,然而她却是一缕来自未来的灵魂,在那个时代中,男人算得了什么啊?只要能吃饱穿暖睡好,男人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鸡肋,最起码对傅秋宁来说,男人就是这样一个定义。 这女人一脸拼命掩饰喜悦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无意中眼角余光瞥到傅秋宁使劲儿憋着笑意的嘴角,金凤举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不过这并不在他的关心之列,看着那一片绿意他淡淡道:“这些年你们过的辛苦,靠着几个妇孺,种了这么多东西,委实不易。不过以后应该用不着种了,我想着端午过后就让你们回后院去居住,那时有定例银子,吃穿都是有份例的,不必你们操心。锋儿和娇儿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女,这些活计,不该是他们沾手的。” 这番话傅秋宁当然是不认同的,不过她也知道,这就是古代人的思想,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以也没有立刻脸红脖子粗的激烈反对。只是盈盈一福道:“这些年的确是为生活所迫,种了这些地,还有前院的花卉树木,不过也并没敢让孩子们真的干这些,只是拣比较轻松的,让他们先习学着。常说富贵人家的孩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担,恕妾身直言,这样可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会点东西,将来两个孩子若是有出息,不用做这些活计自然更好。但若是不能出头,总还有一个傍身之计,因为这个考虑,才让他们也和我们一起做,不然区区几亩地罢了,我们三个大人倒也干的过来。” 金凤举心中终于释然,点头道:“你说的也没错,那个时候我也疏忽了他们,你能这样想,可见是真心的为他们打算考虑。我在这里倒要谢过你了。” 一句话让傅秋宁惊讶的瞪大眼睛,但旋即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于是忙低下头去,心中暗暗道:这小侯爷也不是混蛋到家啊,他竟然还能对一个冷妻说出这种话,在这个时代里,又是这样一个男人,简直是不可能的吧?可是若说他好,怎么之前行事比渣滓还渣呢? 金凤举却不知道她心中的疑惑,看着那玉米都抽出了穗子,却也觉得可爱,微笑转身向屋里走去,一边悠悠道:“既是你的心血,待你去后院后,也派人将这一季作物打理出来就是,这些自己种的菜蔬,吃起来味道大概也不错,老祖宗最喜欢的。” 傅秋宁这才想起刚刚自己因为沉浸在不会被休,可以在这里悠然度日的兴奋中,竟然把后一条更重要的消息给漏了。 第三十五章:巧思 嗯,怎么说好呢?直到现在笨酒的震惊也没有退去。真的,星期天下午上的签约榜,然后前天星期一没心思写文,一会儿就忍不住刷新看下成绩,却只涨了八十个收藏,推荐票几乎没有,点击倒是增加了几千。于是笨酒深刻认识到这种成绩就不要去作者群里努力和大家要推荐票了,反正也不可能在首页新书榜上呆多长时间的。 于是昨天就老老实实地关进小黑屋写文,结果晚上一出来,完全就是懵了,增加了两万多的点击,三百多的收藏,推荐票完全没有去作者群要但是还涨了几十张,新书榜上冲到第八这到底是肿么回事?难道是哪个大神看笨酒太笨太可怜,慷慨贡献了章推或者直通车吗?如果说因为在榜上,可星期一不也在榜上吗?肿么就木有成绩捏? 原谅笨酒说这么多废话,因为实在是太太太太惊喜了,哈哈哈哈!于是就惊喜的风中凌乱状继续打滚要票票吧,嗷嗷嗷!(众:滚,我们要看文)5555,被一脚踹开了 **** 金凤举竟然要让自己和孩子们搬去后院,如果这件事真的由着他办,那还是自己想要的悠然生活吗?一个不受宠甚至都没有和丈夫同房,却顶着正妻之名的女人,还有两个洗衣女生出来的孩子,即便金凤举有心照拂,他能够照拂多久?内宅中的明枪暗箭从来就不是这些男人可以禁止的,若真是这样,那自己还不如被休了,然后带兄妹两个和玉娘雨阶一起出逃,混在哪个戏班子里呢,最起码她敢保证自己的技艺可以让她们不受欺负。 “小侯爷请听我一言。” 强忍着内心澎湃,傅秋宁力求镇定的开口。见金凤举转过身来,她才郑重道:“妾身不想搬去后院,原因大概您也清楚。妾身也不认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对于孩子们来说就是好事儿,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此乃圣人之言,想来小侯爷也该懂得其中道理。锋儿兄妹能有今日,生活清苦是一方面,也因为在此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不必费尽心机去保护自己,甚至陷害别人,他们如今还小,心性未定,妾身私以为,这不是搬去后院的好时机,恳请小侯爷三思。” 金凤举回过身来,他是第一次认真打量着这个女人,却只见对方面上一片坚毅之色,双眼清澈坦诚,这显然不是欲擒故纵或者什么要挟的手段。也是,六年了,有哪个妇人可以为一招欲擒故纵隐忍六年?自己今日还这样想,未免有些小人之心了。 金凤举就站在傅秋宁面前,淡淡的视线在空中与傅秋宁坚定的视线相遇,两人就这样对望良久,他才点点头,淡淡道:“既然你坚持,那好吧,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傅秋宁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对着已经迈进后门的金凤举再次施礼,郑重道:“妾身谢过小侯爷成全。” 金凤举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边扯出淡淡的一抹笑,心道谢我?这话说的太早了。 从傅秋宁那里吃完午饭,金凤举本来不想睡午觉的,但是看着傅秋宁那恨不得立刻下逐客令的眼光,他便悠然的在炕上一趟,翘着二郎腿道:“有些乏了,索性在这里歇歇,锋儿,娇儿,过来陪爹爹睡个午觉,学习要劳逸结合,也不必让自己那般累。” 傅秋宁牙都快咬碎了,一旁的金明也苦着脸,心想我的爷啊,如今怎么越来越小孩子心性了?也不看看您多少事儿。因陪着小心上前道:“爷快回去吧,来的时候儿不是遇见太太房里的玲珑姑娘,说是太太要找您吗?何况您今儿也说过该去老太君那儿走一趟。” 金凤举瞪了金明一眼,心想就你心急,爷我难得有点玩心,就让你给破坏了,下次再这么没眼力见,看给你踢去庄子上,一辈子别回来了。 一边想着,到底还是不甘不愿的爬起来,掸了掸衣袖道:“是了,我竟忘了还有这些事情,那好,我这就走了,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就让人去找我吧,我若不在府里,就去找……太太……”他本想说去找奶奶,又一想,傅秋宁无论如何还顶着一个正妻的名头,让她有事去找一个平妻,这也真有点儿太欺负人了,越发显得自己不怎么是东西,因此临时把奶奶改成了太太。 穿过花园子,金凤举稍微想了想,却是举步向康寿院走过去,金明在后面见了,不由小声道:“爷不用先去太太那里一趟吗?似乎是有事儿要和爷说。” “这个我难道不清楚?少废话,给老祖宗请安才费多少功夫?去太太那里说事情,又不知要多少时间。”金凤举说完,便言当先向前走去。 金明心想着必不会这般简单,难道少爷已经知道太太要和他说什么?所以故意先避开?他这里揣度着,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康寿院,丫鬟们见他来了,忙都争相笑道:“老太太刚刚还念着二爷呢,可巧儿就来了,快请进去。”一边又伸着脖子向屋里喊:“小侯爷过来了。” 金老太君一听说最得意的孙子过来了,喜得一叠声道:“快让他进来,进来。”及至见到金凤举进来了,笑容就更加开怀,携了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一边看着他道:“这些日子都有些瘦了,也不让你媳妇炖点东西好好补一补。” 金凤举笑道:“天天补着呢,老祖宗不用忧心,难道必要孙儿变成个大胖子,坐进轿子里咵嚓一声,把轿子也压散架了才好么?”一语未完,老太君已经笑了,在他身上轻轻捶了一下道:“如今孩子都有好几个,还是爱这样逗我开心。” 金凤举眼光似是不经意的在屋中所有植物上瞥了一眼,忽然笑道:“我说晚风轩里的花草都哪儿去了,原来却是到了老祖宗这里来。真是奇怪,她们娘儿几个素日里足不出户,怎么忽然巴巴的想起送这些给老祖宗了?” “晚风轩?”金老太君疑惑的看了那几盆花草一眼,不解道:“这是你媳妇今早送过来的,说是知道我喜欢,特意弄了来给我看着,这香味儿也好。你……你怎么说晚风轩?那里不是一个破落院子吗?我记着从红香没了后,再就没人进去住了。” 金凤举笑道:“老祖宗忘了?六年前孙儿成婚,婉莹只是平妻,正妻却是镇江王府世子的一个庶女,个中缘由老祖宗也清楚的。因着这些,从她嫁过来之后,就把她安排在晚风轩,再没去管过,不过是发些定例给她度日罢了。前几日我去她那里,当时就觉着她屋里摆着的这几盆花草别致,虽然不是什么异种珍品,难得它绿的茂盛可爱,放在屋里看着就觉生机勃勃神清气爽的。孙儿知道老祖宗爱这个,还想着端午节前讨了来给您呢,没想到婉莹倒是心思玲珑,竟然先我之前到老祖宗这里来卖好了,平白的让她抢了我这个做孙子的风头,看我回去和她算账。” “呸,亏你说出这样话来,那是你媳妇,她的孝心不就是你的孝心?还有脸和一个女人家计较,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老太君又好气又好笑,在金凤举肩上轻轻拍了一巴掌,然后面容一整,淡淡道:“不过你说的这个女人,我倒是想起来了,还以为你早已休了她,怎么?如今却还是养在府里吗?说句实话,她的命不好,我也知道这命不是她能选的,可是身处其中,咱们也是无奈。你这孩子向来做事有分寸,如今在府里养着她,没逼她回去送死,已经是仁至义尽,做什么还要去探望她?若让人说你连镇江王府世子的庶女也不嫌弃,传出去还怕别人不笑话你么?荣亲王爷那边,怕是也要有微辞的。” 第三十六章:撑腰(一) 继续求票票,求一切,嘤嘤嘤嘤…… 金凤举似乎早料到老太君会这样说,便微微一笑道:“老祖宗有所不知,她嫁进来一些日子后,因为后院那个洗衣女人忽然病死了,膝下两个孩子没了依靠,所以我就把孩子送去了她的名下,也是我混蛋,无论两个孩子的母亲如何,我总是他们的父亲。却只因为羞愧恼怒,竟将他们也放置在晚风轩里置之不理。这一下就是五年多过去了,日前我看见晚风轩,想起那傅氏,原本是想去休了她的,反正如今也没了什么顾虑。谁料走过去,竟听见两个孩子一个抚琴一个读书。我好奇之下进去看了眼,又问了那兄妹两个几句话,竟是极为懂事识礼的,那傅氏也是端庄沉稳,并没因为自己教育的好孩子而向孙儿邀功献媚。老祖宗您说,这休妻的话可还怎么出口?孙儿自认就是个无情的了,可也做不出这样无耻的事,何况就算过河拆桥,两个孩子怎么办?他们可终究是我的骨肉,又这样的出息,老祖宗您想想,我还能把他们交给谁?因此到今日,我便打消了念头。虽然去了晚风轩几回,却也不是为她,而是为了那两个孩子。” “哦?竟有这样的事?”老太君点点头,轻声道:“我倒也恍惚记得那两个孩子,当日原是你酒醉误事,只不过那洗衣女我记得实在是丑陋粗俗无比,万万不能做我们家的人,便连通房丫头也没资格。你又是个要强的,因此我也没深说,听你母亲说每月也多多给她银子让她养活自己和两个孩子,这也算是折中之法吧。只是不知他们后来又去了傅氏那里,叫你说,他们比咱们家这几个孩子出落得还好?我却是有些不信。” “老祖宗您还真别不信,那两个孩子,如今倒出落的七八分像我,他们又是龙凤胎,站在一起那个招人喜欢。且十分懂事……”提到那一双儿女,金凤举的眉眼间都似乎有了神采,和老太君说了一遍金藏锋兄妹俩的事情,真真是巨细无遗,只把老太君听的十分惊喜,说到有趣处,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因为说的详细,这一番话直说了大半个时辰,只听的老太君一双老眼也忍不住闪闪发亮起来,笑眯眯看了金凤举一眼,老人家笑骂了一句“小狐狸。”接着便呵呵笑道:“既然你把他们娘儿几个说的这样好,那端午节便领来吧,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女人和孩子,能让你这个眼高于顶的也这样夸奖。” 金凤举呵呵笑道:“实在不是我夸奖,老祖宗慧眼如炬,一看便知孙儿不是在打诳语了。既如此,那孙儿先告退,太太那儿好像还等着我有什么话说。我这难得在家一回,也是忙的这样呢。”不等说完,就听老太君笑骂道:“你也知道自己难得在家,不说在你娘面前多尽点孝心,还有脸抱怨。” 金凤举哈哈一笑,又和老太君道了别,这才出门直往江夫人的上房而来。 进了屋,丫鬟告诉他太太在佛堂,让金凤举坐下稍微等一下,于是便捡了一张椅子坐了,有丫鬟给他上了茶,他便拿起来慢慢啜着,不过片刻功夫,便见江夫人从屏风后转出来,金凤举连忙起身问了安,江夫人就让他坐下。 “我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嘱咐你去办,论理这件事早就该办,只是这些年来事情繁多,竟然就忘了。”江夫人用手拿着杯盖慢慢拨着茶水,一边说着话,就一边留神细看儿子的脸色,却见金凤举面上平静如水,根本看不出有丝毫疑惑情绪,这倒让江夫人生疑,暗道莫非是凤举早就知道我要他办什么事?这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是了,这孩子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使然罢了。 “娘有什么话就说吧。”金凤举又喝了一口茶,见江夫人迟迟不开门见山,他便直接发问。 江夫人沉吟了一下,方沉声道:“那个傅氏,当日原本就是弘亲王和镇江王因为咱们侯府与荣亲王的关系,故意塞给你来羞辱我们侯府的,一个世子的庶女,她凭的什么资格占这正妻位置?你表妹那样显赫的家世,却为了你,至今还是个平妻,你还打算让她受多久委屈?” 金凤举淡淡笑道:“我道娘急巴巴喊我过来是为了什么?原来却是为了这件事。表妹也没受多大委屈吧?虽然只是平妻,然而这府里,谁不把她当做正经的发妻看待?谁见了她不恭恭敬敬喊一声奶奶,我名下的所有产业,内宅里都是她把握着,除了那么一个名分,她要什么没有?哪里就像娘亲说的这样委屈?” 江夫人听到这里,不由得心里一沉,脸色就不好看了,放下茶杯缓缓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当日原是咱们不得第,方让人羞辱,过后也不好就退还回去。可如今形势早已又变了,你姐夫虽然还不受宠,可是那弘亲王和烈亲王正是争得不可开交之时,哪里有空来管咱们侯府?你如今又是圣上面前最得意的人,不说别的,就说这代天巡守的钦差大人,你也做了三年多吧?如今那弘亲王巴结拉拢咱们还来不及,怎么还会计较你休不休妻?你说婉莹只差个名分,你可知不知道就是这个名分,对于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今日你在我这里立下誓言,必须要把那个傅氏给休掉。” “休了傅氏,那一双儿女怎么办?”金凤举不回答母亲的问话,倒是慢悠悠反问了一句。 “哪一双儿女?”江夫人愣了一下,旋即才想起来,冷哼一声道:“那两个贱种,随便扔去哪个庄子上也就是了,难道你还想留他们在府里?别忘了,你那时候每听见有人提起那个洗衣女和她的孩子,都是气的要吐血。这会儿怎么又想起一双儿女了?” 第三十七章:撑腰(二) 上一章是江夫人为侄女儿撑腰,这一章是凤举为秋宁撑腰,嗷!求票票…… ******* 金凤举面色微微沉了一沉,轻声道:“娘亲说话也注意一些,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的骨肉,他们的母亲虽然下贱无耻,可是他们身体里,流着一半我的血,这是毋庸置疑的。傅氏将两个孩子教的极好,我如今心里又是喜欢又是愧疚,正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们呢,娘亲倒好,直接上来就逼着我休妻弃子,娘,您素日里信佛,难道这时候儿却没了慈悲之心?他们孤儿寡母的,一旦分开,亲情思念不说了,便是这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也够要了他们的命,更别提镇江王世子根本没将这个女儿放在眼里,现在把她休回去,岂不是死路一条?” 江夫人心里怒气滋生,强忍着不发火,沉着脸问道:“那依你说,竟是要让傅氏在我们家长长久久的住下去了?你表妹怎么办?难道就让她顶着平妻的名头过一辈子?她可是鲁国公的孙女儿,便是嫁去王府做王妃也够了,嫁到你这里,竟然只能做个平妻,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她吗?” 金凤举淡淡道:“我对表妹怎么样,她心里最清楚。娘亲何不问问她,除了这名分,是因为当日事出有因之外,我还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的?傅氏被我闲置在晚风轩六年,一贫如洗之下,尚能将两个孩子教育成才,便是冲着她这份妇德,我也不可能做出休妻之事,将来姐夫若问起,我和他解释便是。娘亲还有没有话?没有话我就先回去了。” “你如今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金凤举的性子一向都是刚中带柔,一般可有可无的事情,也就顺着父母的念头做了。但是若此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便是父母也难以让他回头。一般来说,这是有出息的子女的通病。因此他今日既一句话就将江夫人的话驳回,江夫人也就明白这事情大概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却仍然不死心,眼中含泪道:“你让我将来在你舅舅面前,可怎么交代?难道让他的女儿,堂堂鲁国公的孙女儿,就这样做你一辈子的平妻?”一边说着,就忍不住哭起来。 金凤举看着母亲,心中只觉得又是酸涩又是好笑,母亲这一辈子也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吧?江婉莹除了一个正妻的身份没有之外,什么都有。而那傅氏,除了一个正妻的名分,却是什么都没有。即使那正妻的身份,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一份羞辱。两相对比……他深深叹息了一声,暗道人心果然是没有知足的啊。 “母亲不必哭,儿子的性格你知道。他日舅舅若怪罪下来,便让他来责骂我吧。”金凤举说到这里,就站起身来:“若是没有别的事,儿子便告退了。” “你……你们看看……”江夫人看着金凤举走出去的身影,不由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对着身边的陪嫁丫头,如今已是府里的管事媳妇哭道:“我怎么生出了这么个东西?如今竟然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了。为了一个死仇的女儿,倒来顶撞我。我……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太太万万勿要如此说。”那管事媳妇林三家的忙陪笑道:“小侯爷这样有出息,年纪轻轻便成了皇上御前的红人,这可是闻所未闻,太太正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得来这样一个儿子。虽说这一次没有如太太的意,可是时常听人说,就是在皇上驾前,小侯爷还常常争论呢。桀骜一些是难免的了。更何况,既然小侯爷这样说,定然就是有他的考虑,不然太太想想,素日里小侯爷是怎样孝敬您的?您不是也常说吗?几个儿女里头,小侯爷最孝顺,且不只是在表面上。如今怎么能因为这么点子事就说这种话呢?再说了,那傅氏不过是一个正妻的名分而已,咱们表姑娘虽是平妻,可也是妻,家里的大权她掌着,诰命也是封了给她,一个正妻名分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将来皇上封一品诰命的时候,难道还能跑了表姑娘的,到那时,谁不说她好福气?便是回了娘家,也是扬眉吐气啊。何苦这时候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和小侯爷闹得不愉快,母子生分呢?” 这林三家的极会说话,一番话娓娓道来,倒让江夫人消气不少,一边觉着这话也有道理,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哪有不知道他性体的?便是这么个人。因擦了眼泪,幽幽叹息道:“你哪里明白我的心思?若真像你这么说,倒好了。我只怕那傅氏有什么不凡的手段,婉莹的性子又有些骄纵爽直,到后来,别让那个傅氏把凤举的心都勾走了,唉!这可叫我怎么心安?” 林三家的忙笑道:“这便是太太杞人忧天了不是?那傅氏是什么身份?咱们家表姑娘是什么身份?何况她那两个孩子又不是亲生的,咱们表姑娘可是和小侯爷有了两个儿女。奴婢听说那傅氏的姿容也寻常,太太你想想,她倒是拿什么来勾引小侯爷?更何况,六年了,若她有手段,还能等到现在才用?所以太太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您只因为当局者迷,奴婢我却是旁观者清,这个中的道道儿,看的一清二楚呢。咱们家小侯爷说到底随了太太,性子良善,不是那冷酷无情之辈,大概看那傅氏对两个不是亲生的孩子很好,便动了恻隐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有什么要紧的?” 江夫人让她这么一开解,方觉心中舒畅,重又露出笑颜来。 转眼间便进入了五月,这几日傅秋宁一直忙着将院里的香料植物托了张三拿出去卖钱,并几幅绣品。共得了近四两的银子,这于她们来说,委实是一笔巨款了。于是便只留出两串铜钱做这个月的生活费用,将那点散碎银两一起放到一块红绸中仔细包起来。 第三十八章:趣味生活 求票票,求一切……这一章是笨酒自己很喜欢的哦,虽然是小事,但是笨酒想起小时候在农村的生活了,真的很有趣味。 ****** 雨阶和玉娘在一旁看了她的动作,忍不住笑道:“奶奶,若说以往是为了哥儿姐儿的将来,拼命攒这些钱。如今小侯爷都认下两个孩子了,你还愁什么?这样紧巴巴的存着,倒不如多买些米面肉蛋,你也可以吃些好的,自从嫁进这府里,这日子越过越紧,竟还不如你在镇江王府做庶女那会儿,说出去可不是让人笑掉牙吗?” “你们懂什么?”傅秋宁看了雨阶和玉娘一眼,小声道:“俗语说,未雨绸缪。那小侯爷虽说这时候像是喜欢锋儿和娇儿,可他那个人,谁能看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之前把孩子们一扔就是六年,谁敢保证他将来不会有一天又突然想起前事,重新厌烦两个孩子?到那时我们把这点儿傍身的银子都吃喝了,锋儿和娇儿也大了,该怎么办?所以我才要攒钱,这个世道,外人都是靠不住的,唯有靠自己,靠自己存下这银子,才是最要紧。” 因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打开那红绸,细细数着里面的银子,总共有十五两。她便开心的笑起来,感叹道:“但凡银子在我们手里,管他小侯爷是宠是辱,都无所谓了。” 雨阶和玉娘齐齐笑道:“平日里奶奶最是个老成稳重的。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儿,看看看看,竟和一个守财奴没什么两样了。”说完被傅秋宁瞪了一眼,却见她自己也掌不住笑起来。 把银子小心放到箱子底,然后又锁好箱子,把钥匙贴身放好,傅秋宁便道:“是了,如今端午就要到了,也该去后院水塘边采些芦苇叶子,预备包粽子用。还有鸡蛋鸭蛋,这阵子也总攒了三五十吧,这一回就别卖了,都留着咱们自己吃。原本倒也用不了这么些,就怕那个小侯爷保不准什么时候又钻出来。”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抚了抚额头,对那个看不透摸不清的金凤举,心中一想起来,就觉得有几分头疼。 雨阶和玉娘忙都答应了,于是叫上了金藏锋和藏娇,将院门锁好,一家人便来到后院那几亩地后面的大水塘边。 这里原本是一个大水塘,还种着些荷花,只不过破败了几年无人打理,那些荷花也剩下不多了。倒是在塘边长了一大片茂盛的芦苇,金藏锋和金藏娇便是在这水塘里学会的游泳,雨阶是小时候生长在水边的,水性纯熟,负责教他们。 一到了水塘边,两个小孩儿不等傅秋宁吩咐便脱了衣服下到水塘里,平日里他们是不能随便来这里玩儿的。此时哪有不撒欢儿的道理?不过正经活儿倒也没忘了做,都在采摘肥大宽厚的芦苇叶子。 傅秋宁和玉娘不会水,便在岸上割了些马莲,马莲的叶子又细又长,正好用来做包粽子的系线,这都是传统留下来的规矩。若是在傅秋宁前世里生活的现代,一般也没有用马莲系粽子的了,都是用五彩丝线来系。 一直到半下午,傅秋宁看着那苇叶差不多了,便喊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道:“行了,苇叶够用了,别只贪着玩水,快上来。”说完却听小兄妹两个咯咯笑着,一个猛子扎下去,游出老远才露头道:“娘亲,我们把鸭子和大鹅赶回去。” “少给我扯皮。”傅秋宁忍不住笑骂:“咱们家那领头的鹅比你们还听话呢,到了傍晚自然有它领着鹅和鸭子回去,用你们操什么心?这时候日头还没落下去,它们哪里肯上岸,快给我上来。” 两个孩子听见这么说,只得依依不舍得回来,傅秋宁眼看着他们又是一个猛子扎下去,不由得无奈道:“雨阶,你在这里看着,若是过一会儿他们俩还不肯上来,你就给我下去把他们一个个捉上来。”说完只听雨阶笑道:“是。奶奶如今怎么不用大乌龟吓唬他们了?” 傅秋宁笑道:“别打趣我,这塘虽大,差不多也让他们逛遍了,到如今哪里还会相信有什么山一样大的乌龟吃人……”话音未落,忽听两个孩子惊叫一声,只把傅秋宁吓了一跳,忙站起身看过去,却见两人手里不知道握着什么,正往岸边游过来。 “许是捉了两条小鱼吧。”玉娘微笑,却见金藏锋和金藏娇转眼间游到近前,哈哈笑道:“娘亲快看咱们捞到了什么?”说完爬上岸,小心翼翼打开手掌,只见四只小手里,竟是躺着四枚淡青色的鸭蛋。 “呀,是鸭蛋。”雨阶和玉娘都叫起来,雨阶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再不用问,这塘里只有咱们家的鸭子,必定是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把蛋下在了这里的。好啊,一个个吃着我拌的食,不过是在河里得点儿水草和小鱼小虾,就这样眼皮子浅,把蛋都下进来了,我说这些日子鸭蛋怎么少了呢,还只当它们老了,下蛋少了,好心帮它们瞒着,只怕说话间就要宰了。谁知原是它们这样的不争气,都给我等着,回去一只只拿来宰了煲老鸭汤。” 她一面说,傅秋宁和玉娘就一面笑,金藏锋金藏娇兄妹两个更是笑得倒在母亲身上。看着雨阶跳脚冲河里骂了一阵,那群白鹅灰鹅和鸭子却兀自游得兴高采烈,理也不理她,于是这泼辣的丫头也只有讪讪的回来。却听金藏锋道:“娘亲,我再下水一趟,说不定还可以摸几个鸭蛋回来。” “行了,哪里就有那样凑巧的,它们也不都是把蛋下在了塘里,不过是哪一次忍不住罢了。究竟咱们日常里的鸭蛋也没少多少。再说了,便是还有,谁知道在水里泡了多长时间?就捞上来,怕是也臭了。”傅秋宁说完,到底让两个孩子穿好衣服,几人便捧起那些苇叶子芦花马莲一起往回走。 刚回到后院,便听见前院一阵震天响的拍门声,几人诧异的互看一眼,忽见金藏锋和金藏娇两兄妹跳起来叫道:“大概是爹爹来了。我们去开门。”说完拉着手一溜烟往前院跑去,瞬间就把傅秋宁等人甩在身后。 第三十九章:端午将近 在大家的支持下,本文的成绩还不错,感恩!求大家继续支持,点击留言推荐票收藏和pk票,那个……你们懂得,啦啦啦…… ******* 三人看着那欢快的身影都十分无语,忽听傅秋宁一笑,摇头道:“你们刚刚说那群鸭子吃里扒外,看见没?真正吃里扒外的在这儿呢,才来几次啊?就和他们的爹亲热成这样,倒把之前六年不闻不问的仇给忘了个底儿掉,连我看着,心里还觉酸溜溜的。” 玉娘笑着道:“所以说到底是父子天性……”不等说完,忽然想起傅秋宁并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这问题着实让对方尴尬,一时间便连忙噤声,垂头不语。 傅秋宁却浑没在意,三人抱着苇叶子等物进了后门,就见金凤举也和两个孩子转过了屏风,正巧迎头碰见。这可让傅秋宁雨阶玉娘三人尴尬,抱着满怀的东西,也没办法施礼。 金凤举今日手里多了一把折扇,此时一眼看出她们的窘态,折扇一挥微微笑道:“免礼了。我听锋儿和娇儿说你们满载而归,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都得了些什么。原来却是些草叶子,这是干什么的?莫非就是端午节用的艾蒿?瞅着倒有些不像。” 堂堂小侯爷虽是满腹经纶,却是五谷不分。雨阶性子直,一下绷不住就笑出声来,又连忙憋住了,只憋得满脸通红,傅秋宁也觉得有点尴尬,将苇叶马莲都放下,淡淡解释道:“这些是芦苇叶和马莲,包粽子用的。” 金凤举这才知道自己刚刚闹了个笑话,好在他脸皮厚,不过讪讪一笑,便转身回前厅,忽听腿边两个孩子又叫道:“爹爹,还有鸭蛋,鸭蛋,雨阶姐姐说那些鸭子是吃里扒外的,吃着我们家的食,却把蛋都下到了塘里去。” “什么?吃里扒外的……鸭子?” 金凤举有点没听明白,回头看向傅秋宁:“什么意思?你这里还养着鸭子?又是哪里来的塘?” 傅秋宁和玉娘雨阶三人脸都红透了,看样子,这会儿地上要有一条缝,她们也能钻进去。当下,玉娘和雨阶便结结巴巴道:“奶……奶奶,咱们……咱们去厨房收拾收拾……”不等说完,便向金凤举一福,脚不沾地的走了。 剩下傅秋宁却是躲不掉的,只好无奈道:“后院宽阔,又有野菜草丛,所以养了些鸡鸭鹅,平日里得几个蛋倒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为着好玩儿。因那几亩地之后就是一个水塘,如今荒败了,也没人过去,所以那些鹅和鸭子每日清晨就自己去水塘里戏耍,晚上再归来。适才我们便是去塘边采集苇叶马莲,锋儿和娇儿下了水玩儿,恰好捡了四个鸭蛋,雨阶就说了几句玩笑话,偏让他兄妹两个听进去了。” 她这样一说,金凤举方明白过来,悠然走到椅子中坐下,一边以折扇轻轻拍着手掌,一边笑道:“难怪你在这里不想离去,虽然日子清贫,倒也过的有几分趣味。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倒是我启蒙的时候便念的诗句了,不过到如今,也只看过脱了毛的鹅,没看见过活鹅是什么样子的。” “脱了毛的鹅?”傅秋宁有些疑惑,暗道谁敢支使小侯爷在厨房给鹅脱毛啊?忽听金凤举笑道:“宴席上常见烧鹅什么的,倒还是完整的一只,怎么?你没见过么?” “哦,见过,见过……”傅秋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原来是烧鹅啊,脱了毛的鹅,小侯爷您这比喻还真是够别出心裁的,你直接说烧鹅不就完了吗?还让我费心思疑猜。 却听两个孩子都好奇问道:“爹爹,烧鹅是什么?鹅肉不都是炖的吗?或者过年包在饺子里。” 金凤举看着两个孩子好奇的眼神,心中却觉一阵阵发酸,越发对年少轻狂的自己鄙视愤恨,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头,他轻声笑道:“没关系,过几天爹爹请你们吃烧鹅,烧鹅很好吃,比起炖鹅和鹅肉饺子别有一番滋味。” 他说着便抬起头来,对傅秋宁道:“再过几天就是端午了,每年这个时候,家里在京的成员都会在康寿院聚一聚,老太君让你那天也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你看看给他们做一套新衣服,缎子布料还有吗?没有我让金明精心选几匹送过来。” 傅秋宁过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对于她的反应,金凤举丝毫不觉得惊讶。六年离群索居,现在忽然就被邀请去全家族的聚会,也难怪对方好像被焦雷轰了一样的不能动弹,换谁谁也不能泰然处之啊。他悠悠喝了一口茶,在心里叹息着。 “小侯爷,是不是……传错话了?这话应该是传去二奶奶那里吧?”傅秋宁试探着问,她真的是怎么想,怎么都不觉得老太君有召见自己的可能,就算金凤举这厮在老人家面前说好话,也没有这个可能,那可是这个家族中最位高权重的老人,哪有可能会因为金凤举几句话就要见自己?再说,金凤举也没有这样抬举自己的必要吧?一个形同弃妇的冷妻,难道他不怕丢人? “笑话,二奶奶那里,还用我通传吗?这事情就是她一手操办的。”金凤举展开折扇,姿势实在潇洒,只是刚刚扇了两下,就看到儿子女儿都眼巴巴瞅着他这柄扇子,于是立刻笑着将扇子递给金藏锋道:“拿去和妹妹玩儿吧。等你哪天画的好了,也给爹爹画个扇面儿。” 金藏锋拿到了老爹的扇子,高兴的拉着妹妹去玩儿了。这里傅秋宁总算镇定了情绪,轻皱眉头看着金凤举沉声道:“恕妾身不明白小侯爷的意思,妾身怎么想,这种场合妾身都不适合出席。若说老太君要看看哥儿姐儿,爷带着去一趟也就是了,妾身还是不出面的好。” 金凤举微笑道:“这不是合不合适出面的问题。前几日我去了老太君房间,看见她那里摆了从你这里拿走的花草,顺口说了一句,让老太君听见了。听说那些花草是你摆弄的,又把两个孩子教的极好,这才让我带你过去。也没什么,那天人多,你不过是给老太君看一眼罢了。不然你若是不去,孩子们可怎么办?你不怕他们被欺负?我就是有心要跟着他们,也做不到,多少男客过来都得我招待呢。” 第四十章:气恼 感谢大家的打赏评价,感谢大家赐给笨酒的一切,爱乃们,笨酒一定会继续努力,于是继续求票票求一切…… ****** 他和傅秋宁说话,就如闲话家常一般。面前的女子端庄稳重,语气平和,没有那些柔媚入骨勾魂摄魄的软语温言,他听着却格外舒服。金凤举早就打定了主意,虽然暂时应傅秋宁的要求不会让她们搬去后院,但是慢慢的,待金藏锋兄妹的心性定下来,不再受外力影响之后,这一家人是一定要搬过去的。既然不可能休妻,侯府里就不允许有晚风轩这种地方的存在。当然,最重要的,他是想让傅秋宁给这纷争不休的后宅带过去一缕清新正直的风气,教一教那些只知道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女人,何为妇道何为女德? 当然,金凤举这种想法,如果被傅秋宁知道,一定会在心里唾弃不已,这是典型的封建糟粕大男子主义,不过那个时候的男人也就是这样的,像金凤举这种不肯继续纳妾和买漂亮的通房丫头,也不去青楼妓馆的男人,已经是那个时代中的另类了,算得上是超级好男人。 当下看傅秋宁还是沉着面孔不说话,金凤举心知她是不愿意露面的,却也假装不知的笑道“也不必烦恼,回头我让金明送些布料和首饰过来。看你们采摘了那么多东西,想必是忙,我恰好今儿衙门里也有些事情,下午还要去办一办,中午不在这里用饭了。” 他说完就站起身,却听傅秋宁道:“稍等,孩子们那里还拿着扇子……”不等说完,却听金凤举笑道:“一把扇子罢了,什么要紧?怎么?莫非你恼了我?一点儿我的东西都不想看见?”他摊摊手:“刚刚我说过,实在不关我的事,难道老太君问了我,我能不说吗?” 傅秋宁心想你少说几句会死吗?分明就是你多嘴。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厌烦你的东西,哼,那扇子你不拿走,回头我就把它撕了扔了。只是这些赌气的言语也只能在心里说而已,不过到底动作上怠慢了一些,也没送金凤举到门口就转回来。 这下就连金明都看出来了,回去的路上便小心翼翼的问金凤举道:“爷,奴才怎么看着奶奶像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莫非刚刚爷言语得罪了她?” 金凤举笑道:“我和她说了要去端午家宴,所以心里恼了我,没看今儿都没送到门口就回去了吗?也幸亏我有眼色,趁早儿别留在那里用饭了,不然还要做几道好菜,更不知要把人家呕成什么样儿呢。”一边说着,忍不住又笑起来。 金明心想瞧瞧这得意的模样,爷我真服了你,把人气成那样儿,你倒笑的没心没肺的。竟是比在二奶奶和姨娘们面前还得趣味似的。只不过他心里实在不解,于是觑着金凤举的脸色,小心问道:“爷,奴才不明白,怎么奶奶不高兴还恼您呢?去参加端午家宴,这是多大的面子啊,若不是爷在老太君面前说了一箩筐好话,怕这好事儿也降不到她头上去?论理该感激您才是啊。” 金凤举冷笑一声道:“你就是个目光短浅的。”说完向后看了一眼,只见拥翠园中郁郁葱葱,四周静悄悄没一个人影。他舒出一口气,沉声道:“傅氏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超出我预料之外。似她这样的人,是真心不愿意卷入内宅争斗中。只不过,我如何能放过她这标榜?如今锋儿和娇儿的确还小,好不容易苦水里泡出来的两棵好苗儿,别再让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给我毁了。但是等到他们长大,自是也不能脱了我们侯府,到那时,我若不把他们赚入后院,难道等着他们偷偷远走高飞,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吗?” 这一番话金明似懂非懂,金凤举似乎也不指望他明白,嘴角含了一丝笑意,惬意的前行着,一边悠然自语道:“端午家宴,或许会很热闹呢,傅氏,傅秋宁对吧?且让我看看,满园富贵和万众瞩目之下,你是否还能心如止水沉静如松。” ***** 且说傅秋宁,满肚子气无处发泄,来到厨房里,偏雨阶没看出来,还笑嘻嘻问道:“怎么没听奶奶叫奴婢上茶?小侯爷可是又要在这里留饭?不知是要蒸馒头还是煮米饭……”不等说完,就听傅秋宁低吼道:“什么米饭馒头?下一次他再敢来,我用鸡粪招待他。” 雨阶和玉娘与她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她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惊之下忙问端的。却见傅秋宁狠狠把脚边的几根树枝踢来踢去,直到踢散了,方气呼呼道:“那个杀千刀的家伙,他不知在老太君的面前说了我什么,这下子好了,端午家宴,我要和锋儿娇儿去参加,你们说,这……这不是把我往烤架上推吗?这几次他来了,又要吃的又要喝的又要睡的地方,为了他买茶买肉做新被褥,花了我一二两银子,我也不求从他身上得什么,只要少惹些麻烦就好,可是你们看看,我得了个什么结果?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把那一二两银子扔进水里,最起码还能落个响声听听……” 她这里喋喋不休的抱怨着,玉娘和雨阶互相看了一眼,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小心劝道:“奶奶,老太君要见您,这是好事儿啊,从此后您也许就不再失宠……”不等说完,便听傅秋宁厉声道:“住口,我六年前和你们说的话,你们到底是当了耳旁风吗?这个时候我带着锋儿娇儿去参加家宴,何止是万众瞩目?你们以为,金凤举的那些亲人和妻妾会喜欢我们?还有你们两个,别以为可以躲在家里享清闲,我既是他名义上的正妻,身边没两个伺候的还像话吗?到那时,你们便知道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儿,是刀山油锅了。”说完气冲冲走了出去。 玉娘和雨阶又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明白傅秋宁在担心什么,两人想了想当日场上可能出现的情景,不由得后背也冒出冷汗,终于明白金凤举这一次可是好心办了坏事儿。可怜两个女人心思单纯,还真以为金凤举是一心为了她们考虑,却不知那个无情聪慧的男人早已把她们几年后的生活都安排好了。 第四十一章:准备 啊,周末了,发文的时候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起床,哈哈哈,好了,继续求一切。唔,需要打滚卖萌吗? *** 不管心里怎么恼,端午这个节还是要过,何况金藏锋和金藏娇丝毫不知道傅秋宁心中的无奈和烦闷。因此第二日几个人打起精神,仍然泡好了糯米,调好了各种馅料,在两兄妹的欢呼吵嚷声中包起粽子来。 玉娘见傅秋宁面上没什么忧愁表情,才敢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奶奶,端午家宴,咱们是第一次见老太君,总得备点礼物,但不知奶奶可有什么打算?”话音未落就被雨阶碰了一下,似是怪她这个时候给傅秋宁添烦难,她叹了口气,心道还有三天便是端午节,若不是火烧眉毛了,我难道会这样不识趣? 却听傅秋宁冷笑一声道:“能带什么?便是现在把我压箱底的银子花出去买礼物,你们以为老太君会看得上眼?她这辈子唯一不缺的便是富贵。既然叫了我去,想来也不是图我的礼,倒不如将这各种馅料的粽子带几个去,聊表下孝心就行了。” 她这样一说,雨阶眼睛也登时亮了,点头道:“没错,遇见奶奶以前,奴婢只知道粽子有枣馅儿和肉馅儿的,从不曾听说过还有蛋黄,豆沙,枣泥这些新奇的馅料,想来这府中也未必有,咱们带些粽子,或许倒是新奇。” 玉娘也笑着点头称是,又看着傅秋宁抿嘴儿笑道:“昨儿看见奶奶那样恼怒,我只担心您到时候称病,可不是把小侯爷和老太君一下子就得罪死了?如今听见奶奶这样说,奴婢才放下心来,想来还是奶奶的胸襟宽,这事若摊在我身上,愁也愁死了。” 傅秋宁叹了口气,又冷哼一声道:“我是不愿意争斗,那又如何?躲避不了的时候,也只有迎头而上了。那些妻妾们若是知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若是心里存着什么无良的念头,那也别怪我针锋相对。这种大家族里,哪有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你退一步,别人就能欺进十步。我一个被闲置冷落的正妻,能有什么脸面?倒是她们,不怕闹个灰头土脸的尽管来吧。”一边说着,就将包好的一个粽子重重往水里一放,显然已经料到了端午家宴那日不可能平平静静的度过。 雨阶和玉娘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雨阶才打起精神笑道:“不到那一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奶奶也不用多想,咱们还是赶紧把粽子包了吧,过了晌午就蒸上。只是奴婢想着,带给老太君的粽子,必然要在端午前日包,才算新鲜,奶奶觉得如何?” 傅秋宁点点头道:“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煮好粽子和鸡蛋鸭蛋鹅蛋已经是申时初了,因为傅秋宁管教严格,所以金藏锋金藏娇兄妹俩即使馋的垂涎三尺,却也不敢在这时候就去染指粽子和煮蛋。一直到晚上,雨阶和玉娘才将桌子搬到外面,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饭。 “慢点,别噎着了。锋儿少吃点儿,别因为喜欢吃就吃撑着。”傅秋宁一边吃,一边还要看着两个孩子。见兄妹两个吃的嘴边都是糯米粒,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同时心中一股幸福感也油然而生, 玉娘在一旁笑道:“奶奶今日别禁管的他们太严了,平日里省吃俭用的,不就是为了这几个年节能够好好吃两顿吗?”说完就给金藏锋又剥了一个粽子,却听傅秋宁道:“行了,这个粽子给他们兄妹一人一半,吃完就不许再吃,撑到的话不是玩的,又要难受的满炕乱滚,前年那一回,难道只吓到了我?不知道是谁擦眼抹泪哭天抢地的。” 一句话说的玉娘和雨阶都笑了,不过想到前年金藏娇吃坏了肚子的那一次,又觉心有余悸,于是连忙哄着,让他们把一个粽子分吃了,便撵出去玩儿。这里雨阶就小声对玉娘道:“小侯爷再精明,却是不长正经精神,若是今儿来蹭饭,也让他尝尝咱们奶奶的手艺,偏今儿他又不来了。” 玉娘瞥了她一眼,又连忙看看炕上吃饭的傅秋宁,微微摇头不言。心想你这个胆大的,奶奶心里不知道怎么恼小侯爷呢,你还敢在这里替他可惜吃不到粽子,你如今能吃到粽子就知足吧。 用完晚饭,傅秋宁便打开柜子,翻了翻金藏锋兄妹的衣服,然后拿出去年的一套薄缎夏装道:“这一套衣服我记着是去年夏末的时候儿做的,也只穿了一次,如今看,和新的也差不多少,且颜色又清亮,穿出去也不惹眼,依我看,这次去家宴,便穿这套吧,也不用新做了。” 玉娘和雨阶都笑道:“这一套就不错,配上小侯爷给的龙凤玉佩最适合了,哥儿姐儿长得又好,穿的鲜亮反而惹眼。”因一时计议已定。 很快便到了端午节,两个孩子直到前一天才知道要和娘亲一起去参加家宴,不由得高兴非常,却听傅秋宁正色道:“到了家宴上,不许离开我,不许和人吵嘴,惹是生非,给老太君太太按规矩请安,也不要太畏缩了,这其中的度,你们两个用心把握。你们是你爹的长子长女,虽然现下还没进族谱,然而人人都知道的,若是做了出格的事情,你们爹爹脸上也没有光彩,都听明白了吗?” 两个孩子齐声答应,面上就露出一丝怯色,玉娘忙道:“奶奶也别太严厉了,哥儿姐儿向来懂事,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倒吓着他们,奶奶快过来看看我包的粽子礼盒,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因把傅秋宁扯走,剩下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两个就有些意兴索然,坐在台阶上道:“当日咱们没来娘亲院里的时候,就连那些仆妇的孩子们也敢欺负,如今去了家宴,爹爹又从没正式认过咱们,那些少爷小姐的,哪里会把咱们当成兄妹?只怕要欺负的更狠,到那时该怎么办?娘亲说忍无可忍就不能再忍。但是那么多人的场合,若是闹大了,岂非也违了娘亲的意思?” 因两个小孩儿苦恼的鼻子都皱起来了,忽然金藏娇眼睛一亮,抓着哥哥的胳膊道:“哥哥,刚刚玉娘说,让娘亲去看她包的粽子礼盒。咱们寒薄,定是不能像那些人,有那些名贵的礼物送去,几盒粽子,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咱们俩又是初次见祖奶奶,不如也弄点礼物,一则可以帮帮娘亲;二来,若是能讨了祖奶奶的欢心,想来那些少爷小姐也不敢欺负你我了,你说好不好?” 第四十二章:三个路痴 打滚卖萌求票票求一切……咦?需要具体动作?嘤嘤嘤嘤,笨酒不会,只会打滚算吗? ******** 金藏锋点头道:“好是好,只是我们倒要送什么?连娘亲也只有粽子送,你和我身上,最值钱的也不过就是爹爹送的玉佩,难道要送去给祖奶奶?” 金藏娇撇嘴道:“娘亲说,咱们侯府是泼天富贵,祖奶奶什么没见过?比这再好的玉佩也见过不知多少,咱们送这个,反而俗气了。我这里倒有个主意,虽然东西是最最不值钱的,遍地可得,然而经你我努力,倒可以变成一样新鲜又不俗的东西,你觉得怎么样?”说完附在金藏锋耳边说了几句话。 金藏锋听了,犹豫了半晌才道:“这东西也太不值钱了吧?真真是遍地可见,咱们又不是什么手巧的,倒不如烦了雨阶……”不等说完就被金藏娇打断,听她道:“你怎么还不明白?要的就是我们俩亲手做的这个心意,不管祖奶奶喜不喜欢,咱们能力所及,也算是献上了自己的一份孝心,要是祖奶奶笑话咱们,那就像娘亲说的,她也不值得咱们尊重孝敬了,以后就躲得远远地呗。” 金藏锋想了想,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吧,那咱们现在就去弄。”说完携了妹妹的手,便往后院跑去。 第二日就是端午,一大早,老太君屋里的丫鬟便过来催了她们一遍,傅秋宁见那个丫鬟执礼甚恭,倒没有什么仗势欺人的跋扈,形容举止十分稳重端庄,心中方放下了一块大石,暗道看来这老太君果然是一个慈善平和的长者,如此一来,倒不用担心锋儿和娇儿会受气了。 因换了衣裳,既是去赴家宴,便不能用手帕包头了,只好也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鬓边插了两朵从前陪嫁的珠花和一只步摇银钗。金凤举前日让金明送来的那些耀眼生花的珠宝却是一样没戴。身上穿一袭鹅黄绿的纱衫,只腰间以一根缎子腰带系住,越发勾勒出腰肢纤细身段苗条。虽然没有项链玉佩等饰物,却因那纱衫层层叠叠的,随风扬起也显得飘逸,所以倒给人十分清爽的感觉。 雨阶和玉娘也都装扮好了,接着为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换了衣服,将那龙凤玉佩仍戴在脖子上,掖进衣服里,这是傅秋宁考虑的周到,不愿意张扬。想那些奶奶和少爷小姐们见两个孩子身上竟戴了龙凤玉佩,岂不是妒火中烧?再想办法给毁了怎么办?这可是正宗的和田羊脂玉,非常值钱的,要是被摔碎了,还不如让她拿去给当了呢。傅秋宁非常小人之心加财迷的想着。 一时间走出了院门,行了约几百米,便进了拥翠园,回头望望,晚风轩已只剩下绿树掩映中的一角飞檐。众人就都不由得有些感慨。 傅秋宁从穿越之后,还从未离开过晚风轩周围百米的地方,她本性就是个沉静的人,不然也没有那个耐心去搞戏曲了。所以哪怕只有这么小的活动范围,也不觉得憋闷,和现代的水泥森林各种垃圾食物相比,这古代的田园生活环境已是非常美好,所以她日常里只有庆幸,并不抱怨,何况那种生活亦是她自己的选择。 如今走进拥翠园中,只见花红柳绿楼阁亭台,真是处处景致步步风光,一时间不由得目不暇接。就连玉娘和金藏锋金藏娇兄妹俩,虽是五年前来晚风轩时在这园子里走过一遭,但那时正是前路茫茫满心惊惶之时,哪里有心思看景致?何况五年来,这里又不知移栽了多少花树,连一些格局都变了。因此两人也是看的兴奋不已,在这无人处,也没人盯着他们举止是否端庄,两人都是撒了欢儿似的跑着,一边兴奋的叫嚷。如此直到了园门附近,两个孩子才猛然收敛,化身为最乖巧懂事的小孩,牵着傅秋宁的手走出拥翠园。 今早已得那丫鬟告知道路该怎么走,只是出了园子,看那满眼的碧瓦飞檐,傅秋宁却有些懵了,转头看着雨阶和玉娘:“那个,今儿早上那个丫鬟说路线的时候,你们不是也在我身边吗?现在咱们倒是该往哪里走呢?” 雨阶和玉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苦着脸说:“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哪听得懂什么路线啊?”一个陪笑着道:“我勉强能靠前后左右辩一辩道路,偏那位姑娘说的是东南西北,这可是难为我。”最后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都听奶奶的,您说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 “我是路痴。” 傅秋宁一字一字的咬牙道,心里这个郁闷啊,暗道完蛋了,三个路痴,要怎么走到康寿院?难道逢人就问:“劳驾,指点一下康寿院怎么走行吗?要前后左右,不要东南西北。”到时人家问你们是谁啊?告诉人家自己是小侯爷的妻子…… “我的天……”傅秋宁一拍额头:“去一趟康寿院,倒要满侯府的丢人,这……这让我的脸往哪儿放啊。”话音刚落,忽听一声轻笑声响起,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一家子杵在这里做什么?莫非是丫鬟说的路线不够清楚?” 傅秋宁放下手扭头一望,就见从一丛翠竹后转出一个人来。依然是散发,以缎带扎起一束头发,银白色绣着暗色花纹的曳地长衫,手中一把绘着山水花鸟的折扇轻轻摇着,格外透出一股潇洒,不是金凤举还会有谁。 “爹爹。”金藏锋和金藏娇一看见他,就欢呼着扑了过去。金凤举连忙收起折扇,蹲下身一边抱起一个,听见金藏娇唧唧喳喳的边笑边说道:“我们从园子里来,园子里好多花好多树,可好看了,可是出了园子,娘亲和玉娘还有雨阶都不认识路,雨阶说她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玉娘说她勉强知道前后左右,娘亲说她是路痴,刚刚还在叫天呢……” “娇儿。”傅秋宁脸都红到脖子后面去了。心想这吃里扒外的操蛋孩子,倒是把我们三个卖的干干净净。再看金凤举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气的她真想不顾身份上前一脚把这混蛋给踹飞出去。 第四十三章:端午家宴(一) 终于写到这一节,秋宁终于正式进入了这个大家族,身不由己的卷入各种纷争中,世外桃源般的日子结束了,接下来的情节会更精彩,相信笨酒吧,求票票求所有(众:你这厮就是特意打广告求票吧?踹飞) ***** 金凤举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就算听那些说书的讲笑话,他也从来只是淡然一笑而已。此时却笑的连一贯高贵冷淡的形象都不顾了,还要辛苦抱着两个孩子,口里“哎哟”连声道:“东南西北不知道,前后左右勉强行,一个路痴。对联横批倒都有了,亏得老天怎么把你们这三个人给凑到了一处。幸亏是我怕出状况,特意来这里接你们一接,不然怕是等到开宴,你们几个还在这府里面瞎转悠呢。”他一边说,就一边将两个孩子放下,来到傅秋宁的面前。 “你还敢说,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我们这样。”气愤之下,傅秋宁也忘了要伪装大家闺秀的婉约温柔,杏目狠狠瞪了金凤举一眼,便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金凤举愣了一下,旋即又笑起来,展开折扇徐徐挥洒,心想这傅氏面貌虽普通,然而一笑一嗔竟有如斯风情,看的我心里倒荡漾了一下。心里想着,面上自然是不会露出这种情绪,微笑道:“你要兴师问罪,尽管找拿了你花草去老祖宗面前请功的罪魁祸首去,可和我没有半点相干。走吧,我带你们去康寿院。” 一边说着,又低头打量了一下金藏锋和金藏娇的穿戴,皱眉道:“怎么我给的龙凤玉佩竟没给他们戴上?这种场合不戴,还什么时候戴呢?”说完听傅秋宁淡淡道:“怎么没戴?那不是在脖子里吗?这一对玉佩太贵重,何苦惹眼?所以妾身吩咐他们只戴在颈上就好。” “你们这样的也叫惹眼?”金凤举嗤笑一声,亲自蹲下身子,替金藏锋和金藏娇把龙凤玉佩取下,然后系在腰间,又对身后的金明道:“前些日子我让你给锋儿娇儿打的那两个长命锁,昨儿他们才送来,在我的书房,你速速去取了来。”说完金明领命而去,他这才又看向傅秋宁的头上,不悦道:“怎么不用我给的那盒子首饰?这些首饰的式样早就过时了,你也不怕人笑话。” “妾身不欲张扬。”傅秋宁淡淡回了一句,心想就是老旧才好呢,我要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还不知让你那些妻妾怎么嫉恨。 金凤举也明白她话中意思,便只笑了一笑,不再说话。须臾间金明取了长命锁回来,却是黄澄澄的两个金项圈,正中挂了一枚沉甸甸的金锁,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和祝福吉祥话儿。金凤举亲自拿过来给金藏锋金藏娇两兄妹戴上,这才又起身端详了端详,微笑道:“如此便差不多了,总不似之前那般素净。”说完牵了两个孩子的手,当先往康寿院而去。 彼时康寿院中只有二老爷金石的夫人方氏带着儿媳何氏以及三个孩子在屋里,其他人大多数都还没到。见傅秋宁过来了,众人心中称奇,面上却丝毫不露,傅秋宁便带着孩子一一行礼,方氏和何氏也忙站起来还礼。接着小丫鬟拿来蒲团,傅秋宁便带着两个孩子跪在蒲团上给老太君磕头,当然,傅秋宁心里也少不了要咒骂一番万恶的封建社会制度。 “起来吧。” 金老太君淡淡吩咐,待她们三人起身后,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傅秋宁穿着的是一件八成新的纱裙,布料虽是普通之极,式样倒还算新颖别致,这是傅秋宁自己根据现代一些戏服设计的,能不新颖吗?好在颜色浅淡,又没有什么点缀装饰,所以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再看她容貌虽只是中人之姿,却十分的温柔安静,垂首敛目不卑不亢。老太君这心里就先有了三分好感。便招手道:“素日也没怎么见你,过来坐吧,让两个孩子也到我跟前儿来,老了,眼睛有些花,这两个小的要不过来,我都看不太清楚。” 傅秋宁心里奇怪,暗道这个时候老花镜还没有出现吗?不过也差不多,我们那个时代,也是清朝中期才出现了花镜,在《雍正王朝》里,那个佟国维被康熙爷赐了花镜,还美得一圈儿一圈儿呢。可见在那时候,花镜还是个稀奇物,何况这架空时代中,也没听说和外国的来往贸易很频繁,没有花镜也正常。 心里想着,便带着金藏锋兄妹一起来到老太君面前,她自己并没有真的坐到炕上去,而是默默站立一边。 “孙儿给祖奶奶请安。”来到老太君面前,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再一次给老太君单膝跪下,却马上就被拉起。金老太君握着两小的手,只看了一眼便惊讶笑道:“果然和凤举小时候的模样很像,只略略差了那么一点点。”说完又对金凤举道:“待会儿你娘来了,她看见两个孩子,不得吓一大跳呢?瞧瞧瞧瞧,看着便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差的那一点儿竟不算什么了。” 金凤举笑道:“孙儿正要去请太太呢,便先走一步。”说完来到傅秋宁面前,轻声道:“你先在这里,我一会儿就过来,放心,没人会为难你,用不着缩手缩脚的。” 傅秋宁心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缩手缩脚了?我这是正宗的不卑不亢吧?还什么榜眼探花呢,连个形容词都用不准。面上却柔顺回答道:“是,妾身明白,小侯爷请尽管去吧。” 方氏婆媳在一旁看着,都暗暗点头,心想这个发妻虽然姿色不出众,举止言谈倒是比二奶奶那个大家闺秀还温柔几分,看这份沉稳劲儿,竟不像是庶女,倒像个嫡女似的。 那边金老太君已经拉着两个孩子的小手让他们坐到炕上了,问他们平日里读什么书?喜欢吃什么东西?衣服都是谁做的?日常生活是谁照顾?金藏锋和金藏娇这时候也完全没了在晚风轩中的活泼,好像两个小大人似的,不疾不徐的回答着老太君的问题,句句话都十分得体,偶尔说两句甜言蜜语,哄得老太君一脸褶子都笑开了,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却道:怪不得连凤举都夸这两个孩子,的确是乖巧懂事,更难得是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份沉稳气质,书读的似乎也不错,看来那傅氏教导这两个孩子果然是尽心了的。如此也不枉凤举为她担待一些麻烦了。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隐隐传来一阵欢笑声,傅秋宁心想这倒和红楼梦中描写的差不多,果然富贵门的内宅中都是差不多的吧,有宝钗黛玉熙凤等各式各样的人物,但不知我在这其中是谁?嗨,我还能是谁?自然就只能是我,前世的方楚瑜,这一世的傅秋宁。 第四十四章:端午家宴(二) 新的一周就要开始了,最后一周冲新书榜,所以继续求一切,求大家支持,啦啦啦…… *** 正想着,便听见一片环佩叮当声,接着江夫人便带着江婉莹和许氏霍氏等人鱼贯而入,看到老太君身边坐着的两个小孩儿,不由得都是一愣。江夫人还没明白过来这是谁,江婉莹却已经吃了一惊,目光在人群里只轻轻一转,便看到了傅秋宁,面色不由得就是一变。 “奶奶想见见藏锋和藏娇两兄妹,所以让人去请过来的。娘还没见过你这两个孙子吧?”金凤举走上前,金老太君就放了两个孩子的手,他牵起来,送到傅秋宁身边。于是三人重新见过了江夫人。 看得出这中年妇人并没有像老太君那般因为两个孩子可爱懂事而对自己等人有什么好感,傅秋宁甚至能够清楚感觉到从江夫人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缕冰寒气息,只不过她并没有惶恐不安,施礼后依然拉着两个孩子退到一边,这时金振轩金振翼金绣贞等兄妹几个早已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都一窝蜂的扑到了老太君身边,抓着她的衣角和手亲热的叫着祖奶奶,瞬间就把老太太周围的空余地方给占满了。 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金凤举看了傅秋宁和金藏锋金藏娇一眼,见傅秋宁正低头不知想些什么,那兄妹两个则神神秘秘的在交头接耳,看上去没有人因为江夫人等的敌意而感到不自在。再看看江婉莹和许氏霍氏甚至是江夫人,一个个表面上虽然谈笑风生,眼角余光却都是瞟着那母子三人,擦点火石大概就能烧着了似的。他微微一笑,转过头去对方夫人道:“二叔还在衙门里?怎么这时候还不见过来。” 方夫人把他拉过去坐着,一边笑道:“你二叔就是那么个人,便是从衙门里回来了,不过是托人给老太君请个安,自己再不进这内宅的。倒是你爹和你哥哥,在外地做官还好吗?什么时候能回京?可有没有消息?叫我说,外面日子还是苦,你这个做儿子和弟弟的常在御前行走,也该替他们说说话才是。” 金凤举苦笑道:“二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恰恰是因为我常在御前行走,这话才不好出口,想来二叔这时候大概已经在外面招呼客人了,我也不能在这里久坐,大哥哥还没回来,如今府里就剩我和二叔两个男主人,我怎么好叫他劳累呢?”他说的大哥哥就是金鸾峰,金石的儿子,常年在外照顾着金家的生意产业,只有妻儿在府中,人却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 “也是,你快去吧,你二叔拘泥,怕是那些富贵公子这时候到处找你呢。”方氏笑着说完,金凤举还没站起身来,便听门外有人道:“回老太君,荣亲王妃打发了管家送来端午节的礼。” 金老太君忙道:“快让他进来。”话音落,身边那些孩子也都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望着。荣亲王妃金雁秋是一个细致妥帖的人,每次送礼都是面面俱到,连他们这些小的也不会落下,所以大家都十分期待。 那管家躬身进来,先见过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金凤举等,挨个拜了,这才展开长长的礼单,大声念道:“荣亲王妃敬奉老太君玉如意两对,翡翠白菜一对,上好翡翠玉镯五对……”如此流水般的念下去,直念了小半个时辰,果然是面面俱到一丝不漏,独有傅氏和金藏锋金藏娇没有在名单上面。 金凤举淡淡听着,心中就稍微有些后悔,暗道自己或许真的错了,不该在这个时候让孩子和傅氏一起过来,他们人还小,听见人人都有礼物,便连别的孩子都有,唯独他们没有,心里会怎么想?若是因此而处处觉得自卑,岂不是因我之过?因想到这里,就去看金藏锋兄妹,却见他们唧唧呱呱的不知说什么,脸上满是笑容,竟是看不出丝毫失落,不由得心中一凛,暗道这般年纪,就能做到宠辱不惊了?不可能,我七八岁的时候,还和大哥争玩具呢。 想到这里,眼光便不自禁的向傅秋宁看去,却见她只是含笑看着孩子们,似乎也很为兄妹两个欣慰骄傲。他心中一暖,长长舒出口气,正要再起身离开,却听江婉莹笑道:“既然王妃的礼都送来了,我看咱们大家也就都把礼奉上吧。虽说是端午节,不是老祖宗的寿辰日,这礼物我却也是精心准备了的,自然不敢和王妃比,只愿老太君看着孙媳妇的这番心意吧。”说完便命人抬上一架绣屏,笑道:“这是花了两个月时间绣的荷花图,如今正是端午,荷花初发,摆在老祖宗房里正应景儿。” 金老太君笑眯眯的道:“难为你这份心思,其实有前日送的那几盆花草,我已经非常喜欢了,何必这时候又弄这个过来?”说完,眼睛却是看了傅秋宁一眼。 江婉莹听见金老太君这么说,不由得十分尴尬,那花草分明是从傅秋宁房中强要来的。咳了一声笑道:“几盆花草算得了什么?到处都有卖,老祖宗若喜欢,改日我再买几盆好的给您,要些开花的杜鹃牡丹芍药,摆在这房间中,绿中一点红,岂不更美?”说完却听老太君淡淡笑道:“是么?听着倒也好,不过我倒是就喜欢这些绿叶子的植物,虽然不像牡丹芍药那样容颜娇美,难得却是朴实,好养活,看着让人心里就觉着舒畅。 江夫人和江婉莹等人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暗道这话里怎么听着像是有话似的?因一齐拿眼悄悄看向金凤举。却见他站起身来,微笑道:“既是要送给奶奶礼物,孙儿又怎么能落于人后呢?恰巧前儿得了一副吴长春的观音,孙儿知道奶奶喜欢吴长春的画,自然该孝敬了。”说完又看向江夫人道:“但不知娘亲和二婶都送了什么给奶奶?” 江夫人笑骂道:“我们的礼是早就送了的,今儿就是让你们这些小辈的尽点心意罢了,回头我倒要看看你送我什么东西。”说完,却见许氏霍氏和金鸾峰的发妻妾氏也都上前来,纷纷把自己的礼物呈上。 第四十五章:端午家宴(三) 新的一周,求所有,反正大家就统统丢过来吧,笨酒不嫌多的,呵呵! ******* 金老太君笑的合不拢嘴。这时厅中所有女眷的礼物都已经说完,只剩下傅秋宁了。论理她名义上是金凤举的发妻,本该第一个说,但是江婉莹显然是要给她个下马威,故意抢着说了,而傅秋宁也不愿意出这个风头,更何况,和那些名贵的礼物相比,自己的粽子也没有出风头的资格。因见这时候众人都报完了,她方带着两个孩子上前,盈盈一礼道:“妾身不孝,想着既是端午佳节,最应景的自然是粽子,所以亲手包了几盒,望老祖宗不要嫌弃才好。” 此语一出,周围便是一阵窃笑声,独有金凤举不言不笑,只是站在那里凝视着她的背影。他知道傅秋宁这个女人不简单,此时见她面对嘲笑面色如常,不由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宠辱不惊,就算是自己,若此时处于她的境地,可能否做到这样的自然应对?一问之下,竟是没有答案。 “我道是什么稀奇东西,却原来是粽子,这也有脸拿出来?府里面下人们都吃上了。”却听一声轻笑,原来是许氏忍不住出言讥讽。金凤举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仍旧扭过头,看傅秋宁如何应对。 不过这一回不等傅秋宁答话,金藏锋就上前一步恭敬道:“老祖宗,我娘亲的手艺巧,这粽子并非是寻常的枣粽子和肉粽子,而是多种多样。有蛋黄,也有豆沙,枣泥,味道很好,我们都很喜欢吃,老祖宗一定也喜欢。” 这话若是由傅秋宁说出来,便是无奈之下的狡辩,但是由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诚恳说出,却只让人听着是一片赤诚。当下不待江夫人等说话,金老太君便笑道:“好好好,蛋黄,豆沙这些馅儿的粽子,我倒还真没吃过,以前恍惚听人说过一句,说是南方那边常以这些包粽子,只是我也不信,想着这些东西怎么也能放进粽子里呢?如今既然你娘有这份孝心,想到了,倒是拿来给我尝尝。说了半日的话,正好儿有些饿了。” 金老太君这样说,那当真是给了傅秋宁天大的脸面,那么多贵重礼品,也没见她多看一眼。如今几个粽子,竟然要当众亲口尝尝。这可不是难得之极?一时间,傅秋宁真成了万众瞩目,那些又羡又妒,夹杂着不尽鄙视的目光全都射向她,不过她心里虽然直叹气,面上却只当做没看见,待人拿了粽子来,便亲手打开盒子,给老太君剥了个粽子,早有个丫鬟端了碗等着,接了粽子后送到老太君跟前。 “嗯,这是蛋黄馅儿的吧?别说,滋味正经还挺别致的。”金老太君原本是为了不让傅秋宁丢脸尴尬,打算浅尝辄止就行,却没想到吃了两口,觉得滋味儿实在不错,再吃一口,便吃到了蛋黄,一时间,咸鲜香各种滋味一起涌来,不由得赞不绝口。 傅秋宁松了口气,她也没想到这架空时代的北方里竟没有蛋黄粽子。不过想想也就释然,想起自己前生小时候,去北方的姑姑姨妈家里,也没有蛋黄粽,只不过是后来随着经济发展得越来越好,南北货物也都开始流通,才会在北方餐桌上也出现这些馅料各异的粽子。而这时候交通闭塞,南北方吃食和风俗差异很大,北方没有流传也是正常的。 当下老太君便命将粽子分发下去,请大家都尝尝,江夫人和江婉莹等人心里哪会佩服,暗道不过是凑巧让她想出了这么个不用花钱又能讨好的主意罢了,有什么?方夫人和媳妇何氏却是真心也夸了几句。老太君便道:“行了,统共也不多,给你们发下去,我这里就去了半盘子,凤举你给我住手,以后你想吃,管你媳妇儿要去,不说多弄几个来孝敬我,倒好意思偷吃我的,亏我刚才还说你孝顺,如今倒是要把这些话都收回来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大笑,这时金藏锋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初看时是扁平的,只是不知让他怎么摆弄了几下,那些草杆样的东西便支起了架子,竟是一条用碧草柳树嫩枝条编织成的龙船,上面以几片碎荷叶点缀着,船里还有草杆编成的小人儿划着桨。 这东西就连傅秋宁都不知道,当下不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向雨阶和玉娘,见她们脸上也露出惊异之色,显然也是不知道的。却听金藏锋上前一步道:“孙儿是第一次见祖奶奶,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想来想去,祖奶奶福泽深厚富贵一生,什么值钱的没见过?也不差咱们一点子东西,因此孙儿大胆,和妹妹一起用草杆枝条荷叶编了这龙船,求祖奶奶看在咱们一片孝心的份儿上,不要嫌弃物件粗鄙为好。”说完他低下头去,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还是当日和雨阶学的一点小玩意儿,如今两三年没弄了,手有些生,做的不好,祖奶奶不要见笑。” “哎哟,这龙船编的精巧,若说不好,可还去哪里找好的?”方夫人合掌赞叹着,似是根本没看见江夫人看过来的那一眼,对金老太君笑道:“老祖宗真是好福气,这两个孩子真真懂事,我看阖府上下,便连我们家这几个都算上,竟没有他们这样懂事的,看看这龙船,便知是花了多少心思。” 金老太君也笑的合不拢嘴,招手道:“快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哎呀,这虽是草木玩意儿,看上去就费心不少呢。说完见金藏锋和金藏娇上前来,她便对身边的两个孩子道:”振翼,绣如,给你们哥哥姐姐让个地方儿。“ 金振翼和金绣如涨红了脸,挪了挪地方,望着金藏锋和金藏娇的眼中却似喷出火来。然而两兄妹像是浑然没有发觉,郑重的道了谢,微笑着坐到老太君身边,只听她好奇问道:“刚刚看你们在怀里揣着,拿出来是扁的,动了哪里,竟然一下子就变成了大船呢?” 第四十六章:端午家宴(四) 不知道从小黑屋出来后,会看到什么样的成绩,期待大家的支持,没错,笨酒因为自制力不够,所以白天都在小黑屋中奋笔疾书码存稿,所以大家放心看吧,没有意外的情况下,绝不会断更的。 ****** 金藏锋和金藏娇忙解释给她听,就连金凤举都忍不住竖起耳朵,他也有些好奇,待看到两个孩子演示一次,才明白过来,原来编织大船的草杆枝条什么的竟然都是相互关连相通的,就好像平行四边形那样,轻轻一合就可以弄扁了揣在怀中。若是支一下,就又可以支起来。 这技巧在民间倒也不算什么,可是在这深宅大院,出自两个孩子之手,却不禁让人有巧夺天工之感。傅秋宁看到那些妻妾孩子们妒恨的目光,不由得暗暗叫苦,垂头问玉娘和雨阶道:“谁让他们做了这个来?这下好了,我们倒真是成众矢之的了。” 玉娘和雨阶都茫然摇头,傅秋宁心中一震,暗道既不是大人教的,就是这两个孩子自己想的?难道血脉亲情竟至如此?他们并没有见过这老太君吧?那这一份孝心从何而来?就是天生的骨肉血缘吗?还是说,两个孩子竟然深具机心,故意用这个来讨好老太君?若是前者还可理解,可若是后者……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想那也太可怕了吧?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怎么样打动一个从未谋面的老人家了吗?难道生在深宅大院中的孩子,果然是天生就具备高超的宅斗才华?不不不,不可能,锋儿和娇儿不可能是故意这么做,他们之前连晚风轩的大门都没怎么出去过,又怎知老太君的喜好?应该只是一片孩童的赤诚之心吧。想到此处,才觉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就想着,送粽子肯定是会惹笑话的,但即使惹笑话,也比巧费心思让那些妻妾嫉妒的强。毕竟江夫人才是自己名义上的婆婆,那个江婉莹是人家的侄女儿,想也知道人家会帮谁,自己出风头,不是等于找打击报复呢吗? 谁知老太君看不过她被嘲笑,竟然亲自为她解围,这就够让傅秋宁苦恼了,偏偏两个孩子还别出心裁,编这些东西是雨阶最擅长的,所以她看着自然不觉那船精巧,以往比这个精巧好玩的不知道看了多少。可是那些没见天的妻妾们却不是这样想,傅秋宁看到那些笑里藏刀的目光,几乎忍不住都要仰天长啸了,暗道这俩破孩子,倒是整出这么一场戏来干什么啊?都跟着他们那倒霉爹学的是吧? 金凤举一直在疑惑的看着傅秋宁,到此时才转过头去,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嘴角边扯着的那一抹敷衍笑容多了几丝生动:这个女人,大概是没想到锋儿和娇儿会有这个后招吧?看她刚刚那副问询玉娘和雨阶的气急败坏样子,哈哈哈,有意思。他在心里很不厚道的想着。 地下的大人们暗潮汹涌,而坐在老太君身边的孩子们却已经热闹起来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那条大船。忽听金振翼哼了一声道:“什么破船?还是草杆的,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奶奶你不早说,前日舅舅送我的那个大金船又漂亮又威风,如果知道你喜欢,我今天就送过来给你了,不如等过一会儿我就让丫鬟们拿过来吧。” 老太君点头微微笑了笑道:“好,你有心了,不过我这里也摆不下那么多,你喜欢就留着自己玩儿。”话音落,便听江氏房中的金绣贞掩口笑道:“振翼哥哥惯会马后炮,你怎么不说早点拿出来?这时候见人家做了船,你也有船了。要不是两位哥哥姐姐,我们和老祖宗怕连风儿都听不到呢,何况还是今儿自己主动说出来的?” 崔氏的女儿金绣楠也笑道:“莫要这样说,振翼哥哥平日里倒是大方的,奈何就是性子直,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考虑的自然也就不是很周全。到底还是两位哥哥姐姐,比咱们这些肚肠直的孙子孙女儿可聪明多了,虽然船是用草编织的,但这份儿心意感动人啊。咱们也是的,怎么就两手空空来了呢?都是娘亲没用,只想着自己送了礼物讨老祖宗欢心,倒把咱们忘在脑后。若是早一点儿替咱们着想着想,这时候是不是咱们也能在老祖宗面前露一露脸儿呢?” 一席话说的其他孩子都笑起来,金藏锋和金藏娇却全都愣住了,又听金老太君笑着道:“这么多孙子孙女儿里,就是你这个女孩儿最磨牙,平日里轻易不说一句话,一说出来就是要人命的。你哥哥姐姐今天头一次过来,你可别吓着他们。”说完又把船递给身旁的丫鬟道:“拿到那边柜子里摆着,我时常得闲了,也好好看一看。”她本是极喜欢这份礼物,虽然鄙陋,贵在有心,然而见金藏锋和金藏娇已经惹得这些孙子孙女儿不高兴,她老人家哪有不明白的?这些孙子孙女儿没有一个是省油灯。因此为了不让大家继续给小兄妹两个难堪,才命人将船摆在柜子上。 金藏锋和金藏娇虽说这几年着实得到了傅秋宁的关心爱护,如同温室里的小苗般被呵护成长至今。然而小时候也是备受欺凌的,那心思里的**始终存在,此时听见这些孩子的话,心里哪能不明白这表面赞扬暗里奚落的把戏。因心中都有些凄然不平,暗道既叫我们一声哥哥姐姐,又何必说这样羞辱的话?怎么说,我们的父亲总是同一个人。更何况不过是一只草船,为了聊表下心意而已,你们自己没想到,却来嘲笑我们,这府里还有公平天理四个字吗? 因两人最初的兴奋便全都消去,垂着头心中只是懊恼。忽听金老太君道:“好了,你们都去各自娘亲那里吧,我坐了这么一会儿,腿也乏了,且让我伸伸腿儿。”两兄妹巴不得这句话,连忙下了炕,再次向老太君行礼告退,接着便一溜烟儿跑到了傅秋宁身边,紧紧抓着她两只手再也不肯松开,其他孩子们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娘亲面前。 金凤举这时才来到老太君面前,微笑道:“老祖宗,孙儿也要告退出去,只怕外面的爷们儿们已经到了,总得我和二叔两个人张罗着。”说完老太君忙道:“怎么这半天你还在这里?就让你二叔那把老骨头在外面呢,还不快去替他一会子,那些富贵公子哥儿可不都是要找你呢?” 金凤举含笑离去,临走时向傅秋宁看了一眼,只见她也正看着自己,眼底隐有薄怒。他微微一笑,暗道好好历练吧,总有一天,你也要经历这些的,难道还真以为我会把你放在晚风轩一辈子吗?因越想越是得意,昂首挺胸的出了大门。 第四十七章:端午家宴(五) 今天要重点滴,恳切滴,诚挚地,不厌其烦滴求一下推荐票。 555555555555,各位看文的大人们,如果觉得这文还能入眼,拜托你们给点推荐票吧,就算要留给自己的大神偶像什么的,拜托也漏出一张两张给笨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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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秋宁又在心里叹口气,暗道来了,就知道今天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心中厌烦,嘴上却温柔笑道:“这是小侯爷给孩子们的,我哪里懂得这些?只是觉得好看,平日里都戴在脖子上,生怕他们不小心弄碎了,可不是辜负了爷的一番心意?偏今儿让爷看到了,亲自给他们解下来配在衣服上,倒的确是比戴在脖子上好看。”言下之意就是我是不爱张扬的,但你们那位爷是个高调的主儿,有什么气请找他撒去,别在这里给我上眼药。还有,孩子们的玉佩是他们的爹亲自系上的,你们就算要损坏,也得掂量掂量着。 “原来是这样,我说爷那两块玉佩怎么不见了。说起来,这还是荣亲王送给爷的呢。振轩和他要了好几次都没要出来。娘您看看,爷有多疼哥儿姐儿,怪不得振轩要不出来,原来早就是给哥儿姐儿预备下了。”江婉莹面上盈盈带笑,只是话中的酸意都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忽听老太君笑道:“婉丫头还是这么能说会道的。怪不得凤举平日里最疼你,从我这里偏了不知多少好东西去,倒是大多数都填在你那儿了。我看着锋哥儿和娇姐儿的玉倒平常,不过是荣亲王送的,占了个名头身份罢了。你要喜欢,回头我也送你一副玉佩,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瞧瞧说的那可怜劲儿,连我都心疼了呢。” 江婉莹一窒,如何还不明白老太君是为了傅氏和两个孩子解围?心中更是恼恨,面上却笑的越发欢畅,只是再不说话,怎么说,她还没让妒火冲昏了头脑,当众和老太君两个打机锋。 许氏在一旁早把情况看的清清楚楚,这时候笑道:“姐姐不知道和哥儿姐儿说了什么,怎么看着倒像要哭起来似的?好孩子别哭,快过来让姨娘看看,哎哟刚才我就觉着和爷真是相似,只是一直没看真量,如今却让我好好看一回。”说完便招手让藏锋和藏娇过去,只是两人心中有些儿害怕,忽觉手被傅秋宁轻轻握了一握,又听她笑道:“既是姨娘要看你们,便过去吧,大大方方的,别露出那小家子气。” 兄妹两个无奈,只好一起来到许氏身旁,任她拉着打量了一番,又听了些言不由衷的夸奖话语,忽听一旁的月兰道:“原来这两个项圈是给哥儿姐儿做的,昨儿我看见金总管拿着项圈进来,还在想着这是要做什么呢?” 经她这一说,众人才发现金藏锋兄妹脖子上戴的项圈竟然是十成新,让窗外的太阳光一照,真真是耀眼生花。一时间不由得都嫉妒发狂,忽听金绣贞道:“娘亲们既然说事儿,女儿不敢多打扰,恰好外面阳光也好,倒不如和哥哥姐姐一起出去玩一会儿,到吃饭时分再过来好不好?” 江婉莹皱了皱眉头,知道女儿心中打的什么主意。想了想便松开眉,含笑道:“既如此,你们一起出去玩吧,不要走太远,过一会儿就要摆饭了,你们虽然吃的饱饱的,不把一顿两顿饭放在眼中,你们那哥哥姐姐一年里却也是难得吃到这些东西,别误了他们的饭时。” 傅秋宁柳眉一竖,但旋即就又恢复了正常面色,心想这位二奶奶也真够阴损的,既然知道我们穷,又何必句句话夹枪带棒?不过是一顿饭而已,我吃完了自回晚风轩去,和你们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就不能忍一忍这勾心斗角的欲望?真是天天斗时时斗,都斗出毛病来了吧? 想到此处,只见两个孩子都一齐看着她,显然是要等她的命令。于是她慢慢喝了一口茶,才微笑道:“去吧,按时吃饭,这本是咱们这样人家的规矩,不能不遵守,其他的你们自己随意就好。”说完只见江婉莹面色一变,她心里冷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一味只想用言语来压制我,对不起,你实在是看走了眼。我不想做榴莲,可这不代表我就必须得是软柿子。 两个孩子虽有些不情愿,却也听话的走了出去。其他几个孩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也便嗷嗷叫着都跟了出去。玉娘看的担心不已,正要也跟出去,却被傅秋宁挥手阻止。她心里清楚,这两个孩子和自己不一样,即使现在自己可以保他们几年,但不可能保他们一世,除非离家远走,否则的话,总有一天,他们是要在这侯府的争斗中生活的,这些算计,争斗和种种阴暗他们总是要面对,既然这样,能让他们早些认清这些残酷的一面还好一些,虽然对两个孩子来说,这样的做法实在有些残忍。 第四十八章:端午家宴(六) 这场风云初起,波澜暗涌的端午家宴终于要结束了,啦啦啦…… 于是,还是真诚地,恳切滴,诚挚滴求推荐票,求所有,嘤嘤嘤嘤…… ******* “你是和婉莹一年进的府吧?”正想着,上首的江夫人也发话了。傅秋宁心道:来了,侄女儿没占着便宜,姑妈就出马了。罢了,为了日后的清净,只要她不太过分,我就先忍下这一时之气好了。因想到这里,便垂头答道:“是。” “怎么这些年,没听说你回娘家去?我听说你父母亲都还在。你身为女儿,总该回去探一探,若是对父母连这点孝心都没有,还怎么指望你在府里好好侍奉老太君和我?不如找个时间,打发你回娘家一趟吧。”江夫人淡淡说道,她的意思非常明白:你这一次回去,就不用再回来了。 傅秋宁一窒,万万没想到江夫人竟如此狠毒,一开口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自己为什么不回娘家?这府里哪个人不是心里明镜儿似的?如今却给自己按上了不孝的罪名,在封建社会,这一顶大帽子别说扣在了女人头上,就算是扣在男人头上,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因此心中的火气数次翻涌上来,却都被她强行压下,好半晌,她才离了座,在江夫人面前深施一礼道:“妾身惭愧,妾身自从嫁进侯府,虽为小侯爷的正妻,却因相貌平凡才疏学浅,见面徒惹公婆厌弃,至今未能服侍一天。妾身何尝不想回娘家?只是在夫家未有丝毫建树,实在无颜回去拜见父母,个中情由苦衷,实不足为外人道。今日既然太太开恩,妾身感激不尽,多谢太太如此为妾身着想,这么多年来,妾身只以为太太厌弃我,如今才知实在是妾身猜错了,太太对妾身,明明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是妾身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妾身在这里给太太赔罪了。” 这番话乍听上去,全是自责后悔为难,可说是软弱无比。然而细细品一品,便知其中字字如刀,直指侯府对自己的不公,偏偏还没有一个字是质问控诉的。在座的都是些什么人?哪里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当下江夫人面色就有些不好看。忽听上面的老太君道:“罢了,徒惹出这些事做什么?凤举这个媳妇体弱多病,所以才一直让她在晚风轩里养着。如今又没什么事情,又不是她爹娘捎信来,无端端的回什么娘家?倒不如把身子养好了,能多走动的时候再说吧。” 老太君这话固然是替傅秋宁解了围,免去她被休回家的命运,却也为侯府稍微分辨了一下。当然,在座的人心里都明白傅秋宁是为什么被冷落的,这种分辨可以说是毫无意义。但是这些豪门世族家就是如此,场面话必须要说,就算是没人相信也要说。这也可以算是在宅斗生活中比较有趣的一个部分了。 于是傅秋宁再次起身谢了老太君。大家一起又说了会子话,老太君便对江婉莹道:“找人去问问厨房,宴席若是都妥当了,便摆上来吧,太阳都这么高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就到了晌午,大家想必也都饿了。” 江婉莹答应一声站起身来,指派了个贴身丫鬟出去询问。忽闻一阵吵嚷笑声传来,却是几个孩子进了来,傅秋宁和玉娘雨阶连忙向金藏锋和金藏娇看去,只见兄妹两个似乎也没遭受欺负,就是脸上有些愤愤不平和黯然神色,想必是听了一些不好的嘲笑话语。 “咦?锋哥儿和娇姐儿的玉佩呢?”忽听方夫人叫了一声,傅秋宁和玉娘雨阶忙向兄妹两个身上看去,果然,腰带上系着的玉佩已经无影无踪了。 金藏锋和金藏娇抿着嘴唇不说话,一直来到傅秋宁的面前,眼泪珠子般的落下来,一齐将握着拳头的手伸给娘亲,只见碎成几块的玉佩就在他们手心里躺着,锐利的边缘将孩子的手心都刺破了,渗出一道道的血迹。 傅秋宁只觉得怒火冲上头顶,面色一下子冷厉起来,拳头紧紧握着。过了好半晌,她才深深吸了几口气,看着两个孩子微笑道:“怎么这般不小心?也是凑巧,这玉佩在晚风轩戴了这许多日都没有事,偏过来就摔碎了。是不是看见老祖宗的院子里花木多?又贪玩,所以疏忽了?” 金藏锋和金藏娇看了她一眼,见她微微摇头,就一齐低下头去,呐呐道:“是儿子(女儿)不小心,请娘亲责罚。” 傅秋宁面上现出笑意,将玉佩碎块取出来递给玉娘道:“怎么说也是小侯爷给的,便是碎了,也得给孩子们留着。”说完又转头对两兄妹道:“罢了,看看这小手心,都破皮了,娘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责罚?不过是两块玉佩,人没事儿就好,想来你们爹爹也定是这样想的。”说完摸了摸兄妹俩的头发,温言道:“好了,快去洗了手吧,雨阶你跟着去,若是血没止住,就稍微包一下。” 忽听老太君道:“手心怎么了,过来让我看看。” 傅秋宁忙站起来道:“回老祖宗,没事儿,就是小孩子贪玩儿,又怕他们父亲责骂,所以不敢丢了玉佩,握在手心里,破了点皮儿,不过是外伤,不敢惊动老祖宗,洗过了便好。”说完金老太君哪里肯依她,到底把两个孩子叫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又打量了全身上下几眼,才笑着道:“真是懂事儿的好孩子,去洗洗吧。落翠你跟着孩子们去,把我屋里那上好的药膏找出来,给他们抹一点子。”说完又对傅秋宁道:“你们年轻人哪里懂这些厉害?往往许多大病都是因为小小的伤痛不在意惹出来的,还是慎重些好。” 傅秋宁忙施了一礼谢过老太君。心知这是老太太刻意补偿她和兄妹两个,心中稍微舒服了点儿。不过也明白老太君如此偏袒,定会让江夫人和金凤举的妻妾们不高兴,只是这时她已经不想去在乎了,这些女人每日里无所事事,只顾着挑拨是非争风吃醋出风头,早已连心理都有些扭曲,连带着他们那些孩子,小小年纪便看不得别人的好,嫉妒成性。难怪金凤举刚看到金藏锋和金藏娇,便露出喜欢亲近之态,其他的亲生子女们竟是这副德行,又怎能讨得了他这样高傲人的欢心? 第四十九章:评价 啊啊啊,感谢大家,昨天的推荐票比平常多了三四倍,谢谢谢谢,嘤嘤嘤嘤,昨晚笨酒去群里扬眉吐气的说我今天推荐上来了,我没有刷点嗷嗷嗷,感觉头上瞬间又是一片朗朗青天了嗷嗷嗷,所以,诚恳求大家继续保持顺手投推荐的好习惯,另外贪心滴咬尾巴求一切 ******** 傅秋宁一直都知道有句古话叫做富不过三代,意思是说大富的人家三代之后就要潦倒,当时觉得这也未免太绝对了,大富人家生那么多的儿女,难道就出不了一根好笋?现在才知道,在这样的家世熏陶下,好人也得变成坏人,因为不变坏就没办法生存。孩子们跟着每日里勾心斗角的娘亲,还能学到什么?即使有才学,也没有德行,又如何能撑起做人之根本? 一边想着,那边宴席已齐备了,众人鱼贯入席,不论她们再怎么瞧不起傅秋宁,她是金凤举正妻的这个身份毕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因此得以坐在江夫人身边,自然得了对方和江婉莹等人的不少白眼,但她也假装看不到。反正也不指望这些人什么,在这里如果一退再退,不但自己尊严扫地,就连金藏锋和金藏娇,日后在这一大家子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席间自然也有冷言冷语,不过傅秋宁只当做没听见,若是问到她面前,她便微笑沉着的对答,既不显得咄咄逼人,于温柔沉静中却又隐藏锋芒,真真正正的是不卑不亢。 用过宴席后,傅秋宁只略坐了一坐便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到老太君面前行礼告退,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若不是因为顾及到大家族的礼仪,吃完饭后她就想离开,哪还有耐心坐在这里又陪那些太太奶奶们虚与委蛇。 老太君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点头笑道:“罢了,既是身子不好,仍回去养着吧,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派人过来说一声,你住得远,有时候不吭声,你婆婆和婉莹管着这么大的一家子,难免有疏漏。” 傅秋宁忙答应了,终于松了一口气,领着金藏锋和金藏娇翩翩离开,老太君看着她,一直到她转过屏风后,才收回视线,对几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亲戚老太太道:“这个天儿,倒不敢睡午觉,不然晚上又睡不着,不如玩会儿牌吧。” 听说老太太要玩牌,江夫人和江婉莹等人也就告退了。金凤举陪着金石以及其他公子哥儿一起去外面看赛龙舟,直到傍晚才回来,在大门口站着想了想,才往清婉阁而来。 晚上江婉莹自然忍不住要抱怨,金凤举无奈,只好温言安慰了一番,心中却在叹气,暗道一个身为正妻却形同弃妇的女人,已经那样的收敛了,你们何苦还是这样咄咄逼人的?记忆中的表妹,柔顺善良,为何嫁进这候府中,却也变得如此刻薄算计,连儿女都没有教育好。难道这真都是我的过错吗?可我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了她,若是这样还对她抱愧,对那傅氏,我是不是只有一死才能谢罪了? 因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些烦躁,觉得家宅不宁,身为男人真是无奈。因此胡乱歇了一夜,第二日梳洗了,先上了早朝,后到翰林院中打了个卯,便回府来,也不去清婉阁,而是直往康寿院而来。 彼时老太君没什么事情做,也正觉无聊,和身边的老嬷嬷闲着说话儿,便指着窗台上那几盆茂盛的花草道:“瞧瞧,长的多招人爱,从这几盆东西进了屋,连喘气都想多喘几口。” 老嬷嬷明玉乃是她的陪嫁丫头,嫁人后也在金老太君身边,如今丈夫死了,儿子是这府中管事,她便又住回府里,日常也不用做活,不过陪金老太君玩玩牌说说闲话。因为辈分高,虽然是个下人,却很受尊敬,就连江夫人也要敬她三分的。 此时听见金老太君这么说,她便笑道:“可不是,这些花草的香气委实好闻,难为那傅氏有心,侍弄的这样好。说到这儿,老奴倒想起来了,昨儿看见那傅氏,倒是个还能入眼的。我只道镇江王府出来的人,鼻子大概都是该朝天长着,可是看她穿戴朴素,也没画的乌眉黑眼,看着倒让人觉着清清爽爽,举止也是端庄稳重,若不是知道根底儿,谁不说这是大家小姐的涵养闺秀?” 金老太君慢慢点着头,微笑道:“举止穿着都不错,现在的风气啊,都好打扮,似乎越奢侈越好,恨不能搬一座金山在头上。如今看见了她,倒想起咱们那一会儿。那时候老爷刚封了侯,一大家子举止打扮都分外的小心,唯恐落了人口实,说张扬。哪像现在这些小辈儿,银子流水价的花,眼都不带眨一下的。上次我听说凤举一个姨娘过生日,就花了几百银子。唉!我老了,也不愿意多说她们,由着折腾去吧,我看凤举倒是个心里有数的,何况现在侯府的确是有钱了,不像咱们那时候,何苦拘谨了她们?我看着那傅氏,穿着举止倒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她那份隐忍从容,偏不是软弱可欺的,一句话里可都透着锋芒呢。你看她嫁进来六年,说是正妻,与弃妇何异?还是个庶女,若是别的女人,这会儿早被磨折的不知道什么样子了。忽然得以参加家宴,我原本想着她要么是委屈至极,要么是刻意做出一副张扬的跋扈之态,要么是软弱的连句话也不敢说。谁知竟然都不是,甚至连点儿委屈都没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透着那么股子大方从容的劲儿,这一点,真真是没几个女人能做到的。” 一旁的落翠听见老太君这么说,便抿嘴笑道:“嬷嬷听听,从我跟在老太太身边儿,就没听见她这么夸过一个人,没想到那被冷落的二奶奶竟然投了她老人家的眼缘。我倒觉得她性子有些沉闷,反而不如咱们二奶奶爽利。” 明玉嬷嬷笑道:“你们懂什么?咱们二奶奶固然也是不错的,这叫各有千秋。”话音未落,忽听外面的小丫鬟道:“小侯爷来了。” 第五十章:生日 重点求推荐票,然后求一切,啦啦啦,笨酒果然是一个主次分明滴银 ***** “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又想着过来了?”金老太君听见钟爱的孙子过来,自是十分欣喜,忙坐起身,只见金凤举施施然从屏风后转出来,先请了安,方坐下道:“今日翰林院没什么事儿,孙儿便提早回来了。去母亲房里,她又要唠叨让我休了傅氏的事,我也不愿和她说,必然又说我不孝的,因此倒是来奶奶这里蹭一顿饭。昨儿傅氏送的那粽子还有么?倒是剥一个来吃吃,要个豆沙馅儿的。” 金老太君便对明玉嬷嬷笑道:“你倒是听听,他倒打起我这里粽子的主意了,我还没给他要呢。你想吃也行,罚你再去傅氏那里给我要几盒,昨儿晚上我又吃了两个,难为她怎么想出的馅料来。”说完便听金凤举笑嘻嘻道:“奶奶也是不知变通,这粽子难道只有她能做出来?既然知道了蛋黄,豆沙皆可入馅,何不让咱们的厨子做一些。” 金老太君就啐了一口道:“听着像是为我着想,其实是心疼你那媳妇吧?也是,让你冷落了六年,的确怪可怜的。难得她还是一派从容,如何?你可是要将她接回后院去?” 这时落翠拿了粽子过来,已经剥好了。金凤举便拿起来咬了一口吞下去,一边摇头道:“她不肯去后院,说是孩子们心性未定,这时候去后院,怕过于富贵的生活影响了他们,我觉着有道理,所以打算往后推迟一段时间,既然她喜欢,那就先让她在晚风轩住着吧。” 老太君讶异道:“竟然是她不肯去后院吗?这倒真是有些儿意外,这傅氏竟是个绝顶聪明的,也难怪两个孩子能叫她**的这样好。” 因将昨儿个龙凤玉佩的事儿说了。这时金凤举已经吃完了粽子,闻言便冷笑道:“这事儿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那几个小子丫头,跟着他们的娘亲,学问没长进一点儿,这些眼红手长,拈酸争风的本事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可恨我政务缠身,也不能好好管教他们,老祖宗和太太也一味的溺爱,再这样下去,真的是只能出几个纨绔了。” 金老太君心里也清楚自己的确是有些溺爱那些孙男娣女,没有话说,只得喃喃分辩道:“隔辈亲隔辈亲,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你们做父母的不管教,我们这些做老人的疼还来不及,难道能指望我们下手打?你老子要打你的时候儿,我可也没少拦着。” 金凤举笑道:“奶奶说的倒也是,只不过我那时候哪有他们这样无法无天眼皮子浅的?”说完站起身道:“快晌午了,原本要在老祖宗这里蹭顿饭吃吃,谁知吃了一个粽子倒吃出债来了。也罢,我现在就去讨了粽子还给老祖宗,俗语说无债一身轻啊。” 一句话说的金老太君等人都笑起来,金老太君便喊着:“来人啊,还不给我打出去……”一语未完,金凤举已经嘻嘻笑着出门去了。 出了康寿院,金明便跟上来,金凤举对他道:“回书房,把皇上赐我的那两只白玉狮子的镇纸拿来。”说完见金明愣愣看着自己,他冷笑一声道:“怎么?还要爷我和你仔细交代了用途才敢去拿吗?二奶奶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做这耳报神?” 金明吓的出了一身冷汗,知道主子这是心情极度不好的表现,倒不是真怀疑自己,因此也不敢分辩,一溜烟儿的去了。不一会儿捧着两个精美的檀木盒子走了过来,金凤举见他来了,方将折扇一收,转身道:“走,去晚风轩。” 晚风轩这个时候恰恰是最热闹的。饭菜已经做好,金藏锋金藏娇兄妹两个正看着傅秋宁和雨阶搬了桌子到外面阳台上。接着摆出一碗碗的菜来,傅秋宁便道:“快去洗了手,回来好吃饭。” “都洗好了。”兄妹俩一齐举着手,忽听院门外一声轻笑:“赶得早倒不如赶得巧,再晚来一刻,这里的饭也蹭不到了。”回头一看,只见金凤举和金明已经迈进院门,两个孩子兴奋的大喊一声,一齐扑了过去。 金凤举在他们两人的脸上各自亲了一下,心中却有些诧异,暗道怎么回事?今儿这样热情,难道是怕我知道玉佩摔碎了会怪罪他们?真是两个傻孩子。因上了台阶,看到桌上丰盛的菜肴,更是奇怪了,微笑道:“难得你肯整治这么一桌子的菜,怎么?今天是什么日子?” 傅秋宁脸上也添了真诚的笑容,看的金凤举更是莫名其妙,忽听她开口道:“我原本今儿早上就犹豫着要不要请你来,思量再三,怕扰了你做事,因此还是决定瞒下来,没想到就这样巧,你中午竟过来了。”因拉他到一边,轻声道:“今儿是锋儿和娇儿的生日,过了今天,他们便是整整八周岁了。” 这也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然而金凤举听了,却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半晌他才转过身,看着两个孩子兴奋的面容和晶亮的眼,连他这向来自诩无情方是真豪杰的大男人,也不禁心中剧痛喉头哽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忽然走上前去,将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却是半晌无言。 雨阶和玉娘看见这情景,都不自禁的回身擦着眼泪:八年了,两个孩子都八周岁了,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他们的父亲能和他们一起过这个生日。便连傅秋宁,原本是心淡如水的一个女人,这时候也不觉眼窝湿热发酸。 “好了,别抱着了,再抱着当心勒到孩子,吃饭吧。”傅秋宁擦了擦眼眶,连忙招呼着。 小孩儿毕竟还小,哪里懂那么多事情,只觉得这个生日有爹爹陪着一起过,已经是非常开心了,压根儿没有想到在此之前爹爹从没为他们过过生日的伤感和凄惨。因此一听见傅秋宁招呼,便都欢呼着跳起来,一人拉着金凤举的一只手催他入席。 第五十一章:礼物 撒娇卖萌打滚求推荐票,求一切,啦啦啦…… ***** 金凤举来到椅子前,金明早知机的递上那两个檀木盒子,一边恭敬的笑道:“小侯爷知道哥儿姐儿今天的生日,特地预备了两份礼物……”不等说完就被金凤举摆手制止,然后他接过檀木盒子,苦笑道:“别说什么场面话了,我何曾知道锋儿和娇儿是今天的生日?我之前……连他们的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说到最后一句,不由得有些唏嘘,但旋即又打起精神道:“不过锋儿和娇儿放心吧,以后你们的生日,爹爹都会记得的,也会和你们一起过,好不好?” “好啊好啊。”金藏锋和金藏娇拍着小手,金凤举就把盒子分别递给他们道:“听说你们的龙凤玉佩摔碎了,放心,爹爹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锋儿和娇儿都是懂事的好孩子,身为哥哥姐姐,你们是可以给弟弟妹妹做榜样的。所以爹爹再送你们两样东西,聊作补偿,看看喜不喜欢?” 两个孩子打开檀木盒子,一阵檀香随风飘散,傅秋宁便笑道:“这样珍贵?竟然是用檀木盒装着的,只这两个盒子,便是价值不菲吧?真不知里面要装了什么金贵东西。”一边说着,也伸头去看,却见盒子里面装着两只细腻温润的白玉狮子,做工实在精巧可爱,让人叹为观止。 “爹爹,这是狮子么?可是好大,不能戴。”金藏娇童声童气的拿起小狮子细看。却听金凤举笑道:“是,这白玉狮子不是戴的,而是镇纸,镇纸知道是什么东西吗?就是你们在书房写字,写过的纸放在一边,为了防止开门时被风吹散,便要拿一样东西压在那上面,这就是镇纸,以后有这两只小狮子在书桌上陪你们,你们更加要用心学习。不然小狮子生气了,会咬人的哦。” “你还吓他们,万一失手打碎了怎么办?”傅秋宁瞪了金凤举一眼,嗔怪道,一边将那两个小狮子仔细的装进盒中,叹气道:“这太贵重了,只怕让你那些奶奶姨娘们知道,又是一场好交涉。” 金凤举淡淡笑道:“你们住在这晚风轩,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你身份在这里,还怕她们?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难道你是肯吃那些暗亏的人?没有我撑腰也就罢了,如今有我在背后,你怕的什么?” 傅秋宁没好气道:“你说得轻巧,难道不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如今就算有个身份,又有什么立场去和你的妻妾们硬碰?你若是还知道可怜两个孩子,便趁早儿把这消息封死了,不然到时候我顶不住,两个孩子也跟着遭殃。” 金凤举笑道:“还从没有人敢和我这么说话呢,你连我都说得,还怕那些女人?你放心,我答应你,只要理在你这边,无论你做什么,我不处置你就是。”一句话让傅秋宁差点儿吐血,咕哝道:“无论我做什么?小侯爷你还真是高看我,你以为我像你一身的功夫?莫要说别的,你那位平妻奶奶只要一声令下,上来几个家奴,我和孩子们也就只有束手待宰的份儿了。”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金镶侯府,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金凤举冷笑一声:“放心,她们不会蠢到这个地步的,那些奴才们也没有这样大的胆子。”说完对金藏锋和金藏娇道:“好了,把这个小狮子拿进书房去吧,这可是皇帝赐给爹爹的,你们两个要小心恭敬,好好对待珍惜它们,明白吗?” 竟然还是御赐之物?难怪玉质这样的好。傅秋宁心里道,见两个孩子咚咚咚跑进书房,她唯恐摔坏了这御赐的珍贵东西,连忙对玉娘道:“快跟着,让他们慢点儿,小心摔着。” 玉娘答应一声,急急跟了上去。须臾间又出来,两个孩子把包着碎玉佩的手帕递给金凤举,齐声道:“爹爹看,玉佩摔碎了,可咱们也好好的保管着,并不敢丢弃呢。”这就好像在间接告诉他们的爹:你给的东西我们都好好保存着,日后有什么好东西尽管送过来就是。 金凤举和傅秋宁不由得都被兄妹两个这蹩脚的的小心机给逗的大笑起来,傅秋宁便戳着两个孩子的额头道:“不过是出席了一次家宴而已,好的没学到,倒是把这点子心机便宜学会了,从前可没看见你们有这样的时候儿,以后再不许给我玩这种心眼儿。” 金藏锋和金藏娇都吐了吐舌头,却听金凤举道:“哎,也不必苛责,人性本贪,只要不是贪得无厌。人生一世,也不要全然都是知足者常乐,未免太不知进取,适当的时候,也该不知足者常乐一些,只要能把握这个度就好。这些道理,以锋儿和娇儿的资质,不需多大,十岁以后就该明白了。”一边说着,就接过金藏锋和金藏娇手中摔碎了的玉佩,看了几眼后笑道:“京城里有一家百年首饰铺子做的金镶玉是一绝,这玉质实在好,就这样扔了有些可惜。金明,你便替我拿去宋氏首饰铺,让他们看着做个什么好。” “是。”金明接过玉佩收到怀中,这里金藏娇又问金凤举什么是金镶玉?却听娘亲道:“这个日后我也可以和你说,先让你爹吃饭吧,耽误了这么多时候,饭菜都凉了,好歹你们生日,吃了他一肚子凉菜,再闹肚子怎么办?” “我就像你想的那样弱不禁风?”金凤举白了她一眼,看见面前这一回多了个酒杯,里面还装了琥珀色的酒水,不由得笑道:“闻起来倒香甜,这也是你做的?” 傅秋宁笑道:“玉娘以前酿过几回酒,是她教的我,去年用树上鲜果子酿的水果酒,只是甜,恐怕爷不喜欢,所以也一直没拿出来,今天是锋儿娇儿的生日,拿出来应应景罢了。”一边说着,金凤举就喝了一口,点头笑道:“味道虽然甜,倒是清淡爽口,我也不是时时都喝烈酒的,谁受得了?” [bookid=2336250,bookname=《小兽为妻》]简介作为好的契约兽,要对主人卖得了萌,撒得了娇,争得了宠 第五十二章:表态 这章笨酒觉得还算很有趣的,小侯爷终于吃了第一个小小的瘪,哈哈哈,其实对于古代男人来说,这个瘪已经不算小了呢,嘿嘿!于是理直气壮伸手要票票,嗷呜嗷呜! ***** 一家人便吃喝起来,傅秋宁对玉娘道:“今儿是两个孩子的生日,你们也别站着伺候了,在地下整治一桌,请金总管也吃一些,再把那小桌子拿出来,你和雨阶也与我们一起吃就是,当做一起庆贺了。”话音落,金凤举啃着一块叫花鸡道:“这话对我心思,素日里每每吃饭,金明就杵在我后面跟个木头一般,难道我还用得着他替我布菜?也不必再找小桌子,就让他们三个一块儿吃,我和你还都在这里呢,哪里就有那么多规矩?不过吃饭而已,又不是什么私相授受。” 雨阶和玉娘忙答应了,另整治了一桌。众人放怀大吃,直吃了小半个时辰,桌上的饭菜几乎一扫而空。傅秋宁如今在金凤举面前也不似先前那般拘谨,忍不住摇头笑道:“你在我这里统共吃了两回饭,怎么每一次都这样风卷残云似的?说出去谁信这是金镶侯府的小侯爷,倒跟饿了多少天一般。” 金凤举掏出精致的手帕,优雅擦了擦嘴,才笑道:“你赶得时候儿不好,上一次也是我应酬了几日,实在吃腻了那些酒席,忽然遇到你那些粗茶淡饭,倒觉别有滋味。是了,我还惦记着那个荠菜盒子呢,什么时候你再包几个来吃,老太君也想着那蛋黄还有豆沙枣泥馅儿的粽子。你不用拿这种眼神来看我,放心,不白吃你的,回头让金明把食材都给你送几十斤过来,若不够,你亲自列了单子,让他取来就是。”说完看着桌上的残汤剩饭,感叹道:“也不知怎的,分明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滋味,厨艺也比不上咱们家的厨子,可是在你这里吃饭,就是舒心,忍不住也就多吃了一些。” 傅秋宁心想那是,你在别的妻妾那里吃饭的时候,不知道要听多少含沙射影的话,偏偏你又聪明,想装听不懂都不行,能不闹心吗?不过你也不能因为我这儿清净,就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不是?给点礼物什么的,怎么说也是给孩子的,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这要是动不动就来我这里吃饭睡觉,好吗,我正经成了和你妻妾们争宠的狐狸精了,别说晚风轩,我就算躲去后院的大水塘里,也别想得清净啊。 因这样默默想着,便觉得有敲打一下金凤举的必要。待雨阶和玉娘收拾完了桌子,金藏锋金藏娇兄妹两个也跑去书房用新镇纸了,金明则按照金凤举的要求出去办事儿,一时间屋里没了别人,只有傅秋宁和金凤举相对坐在榻上,傅秋宁便沉吟着道:“爷如今圣眷正隆,偏越是这样,就越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外面可还有人难为你么?” 金凤举一挑眉头,微笑道:“难得你对我竟如此关心,我还以为你恨不得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呢。放心吧,这些事情,我自会拿捏分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傅秋宁听他如此说,便正色道:“既然爷开口,那妾身便直说了。当日妾身是为何嫁进来的,又为何被冷落至今,妾身和爷的心里都清楚。虽然妾身身在侯府之内,外面消息一概不能得知。然而镇江王府和金镶侯府的关系,怕是也未必就能同气连枝了。当日是什么样的状况,妾身还有印象呢。家父与爷爷对弘亲王忠心耿耿,小侯爷更是荣亲王的妹夫,这中间的过节,哪里有那么容易揭开?小侯爷,您说妾身说的对吗?” 金凤举点点头,淡然笑道:“没错,你说的都对,镇江王府与金镶侯府,时至今日连表面亲近也没有,暗地里更是势同水火,他日分出胜负,必然是胜者王侯败者贼,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 傅秋宁早料到这答案,听金凤举说的这样严重,她也不意外,微微点头道:“既如此,妾身以为,小侯爷不该多往妾身这里来,以避嫌疑。虽然说这里是侯府,然而越是高门大院,闲言碎语就越多,若是流传出去,说您堂堂小侯爷竟然亲近镇江王府的一个世子庶女,于您的脸面岂不是有损?荣亲王那里,只怕您也要费番唇舌,还将妾身卷入内宅争斗之中,怎么看,这都不是明智之举,小侯爷您以为呢?” 金凤举深深看着傅秋宁,只见那双并不美丽的眼中全是一片清澈坦诚,虽然没有半点儿自己那些妻妾们的风情和爱意。却好像两个漩涡,似乎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似的。他想今儿这幸亏是我,换了别人,这会子大概就失了定力了。 因轻轻咳了一声,带着笑意道:“我将你迎娶进门,却弃置在晚风轩,让你青春女儿虚度了六个春秋,女儿家最好的年华全都如风一样过去,你心里就不怨恨我?因何还为我考虑如此周全?秋宁,我自诩无心无情,然而你情深至此,就连我也不能不为之感动,你让我怎么忍心还辜负你,让你在这晚风轩中顶着一个正妻的身份守活寡呢?” 傅秋宁听的眼睛都直了,心想怎么……怎么回事?我……我的重点明明就在最后一句,是不希望卷入内宅争斗之中,小侯爷你醒醒啊,我前面那些都是客气话,是铺垫啊,你不要分不清主次拎不清重点好不好?你就继续无心无情下去啊,没有问题的,不要忽然间摆出这样一副深受感动的文艺范儿,我刚吃饱,不想吐啊。 心里狂吼着,只是这样大不敬的话怎么能出口?一时间面对自作多情的金凤举,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哭笑不得的咳了一声,垂头道:“小侯爷勿要误会,从妾身嫁入侯府那天起,这样的结局本就是在意料之中的。我已是心如止水,再不敢多做妄想,只盼着能平安了此一生,已是心满意足。以上所虑,不仅仅是为小侯爷着想,更是为自己找一条安身立命之路,不然以妾身的身份,内宅争斗之中,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还请小侯爷成全。” c 第五十三章:承诺 啊啊啊,错了错了,小侯爷吃瘪是这章,汗死了,笨酒这个迷糊的家伙。不过虽然吃瘪,表现还算不错了,嘻嘻嘻不知道大家看完这一章后,会不会觉得小侯爷不是那么渣了呢?啦啦啦,求推荐票求一切…… ***** 话音刚落,忽见金凤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双目盯着她,磁性的声音充满了魅惑,轻声道:“秋宁,你真的就这样安分知命?对我一点所求都没有吗?所谓的内宅争斗,娘家势力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看你的子女能否争气,看你能否讨得了夫君和长辈欢心,虽然太太对你颇有微词,但是老太君却对你喜爱非常。我也会好好保护你,必然不教你受委屈,你……还要拒绝我吗?” 傅秋宁面色惨白,如同看疯子一样的看着金凤举,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就惹得这小侯爷情思大动了。当下吓的连忙抽出手,站起来施礼惶恐道:“小侯爷切勿冲动,一切当三思而行,妾身宁愿削发出家,常伴青灯古佛,也绝不愿为您招惹祸事。求小侯爷成全妾身一片苦心。” “你就……真的这么不待见我?”金凤举又盯着傅秋宁看了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口气,面上露出一贯淡然的笑容,伸手道:“算了,起来说话吧。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我自然不好逼迫于你。只不过,你可也不能太自作聪明,明明就是你对我毫无感情,又不愿和那些妻妾们勾心斗角,却偏偏大义凛然的非要说成是为我着想,秋宁,我可向来不喜欢人家骗我的。” “有些话,有些理由,即使冠冕堂皇,也必须要说。”傅秋宁垂着视线轻声回答,心想难得糊涂啊小侯爷,既然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就别说出来嘛,咱们就这样谁也不点破,岂不是更好? 正想着,却见金凤举站起身来,摇了几下折扇,潇洒笑道:“我能看得出来,刚才你那一番话不似作伪,你能这样的说话行事,我也就放心了。秋宁,你的人品是值得人敬重的,锋儿和娇儿都不是你的亲生儿女,但你能够悉心教导,也不将侯府加诸在你身上的不公发泄在他们身上,将他们教育到今日这个模样,我很感谢你。你放心,我到你这里来,就如同是去朋友家里坐一坐,聊几句天,和锋儿娇儿说几句话,聊以排遣心中烦闷,定然不会做出什么过格惹火的事情,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你……明白我这番话的意思吗?” “妾身明白,如此,妾身就谢过小侯爷了,能被小侯爷称一句朋友,妾身已足感荣幸。” 傅秋宁盈盈又施了一礼,金凤举终于明确的态度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也觉得,这个男人虽然做丈夫实在是很渣,但是如果做为朋友来说,还算是值得相交的。更何况,既是朋友,身份便是对等的,这个结果要比做他的妻子好太多,而金藏锋和金藏娇显然也很得他的欢心,可以想象,日后的晚风轩,必定一天比一天更加欣欣向荣,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金凤举看着傅秋宁,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迷惘。这样一个秀外慧中的女人,他却自己亲口封死了与她之间的夫妻关系,注定一生只能相望不能相亲。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一旦后悔的话,又要如何转圜,将今日的诺言打破,毕竟他金凤举怎么说也是一个一言九鼎的小侯爷,出尔反尔这种事情可做不到。难道……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对面前的女人动心,还要死缠烂打,像一个少年般的重新追求这个早就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吗? 一想起这种情景,金凤举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摇摇头,他将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去。看到傅秋宁又坐下来,眼中全部都是重担卸去后的释然,那目光如同夕阳下的小池,竟是波光潋滟。一时间,金凤举情不自禁的就脱口而出道:“秋宁,你放心,但凡金镶侯府不失势,无论外面是怎样的风云变幻势力交错,我金凤举一日不倒,就护你一日平安,一生不倒,就护你一生平安。你我虽然注定不能相亲,却也可以同命连枝,荣辱生死与共。” 傅秋宁的身子猛然震动了一下。金凤举的意思很明白,一旦将来弘亲王不能登上龙座,镇江王府必定势败,到那时,不要说她这个形同弃妇的庶女,就算是万千宠爱的嫡女,夫家为了荣辱兴衰,也不是不可能将她休出门去的,除非是亲身育有子女,对夫家有莫大功劳,或可免除这般命运,但日后的萧条凄惨也是可以想象到的。而金凤举如今亲口说出这样一番话,便等于他向傅秋宁做出郑重承诺,将来镇江王府势败之后,金镶侯府只要不倒,她这个庶女正妻,也不必面临被休回家受死的命运,只要他金凤举在一日,天大的麻烦,他也会护自己平安。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个一直以来在傅秋宁心目中都有够渣的金凤举,在这一刻,于傅秋宁心中的形象蓦然高大起来。无关爱情,单单冲他在明明可以预见到日后麻烦的情况下,还能做出如此郑重的承诺,傅秋宁心中就要为他竖一根大拇指。或许这个男人真的冷酷无情,但最起码,他恩怨分明,是一个真真正正不愧七尺昂藏的大丈夫。 “小侯爷如此回护,妾身感激不尽。惜妾身一介女流之辈,在王府中人微言轻,自己尚不能周全,实在无法给小侯爷一分一毫的帮助,妾身实在有愧。”傅秋宁也是真诚的有感而发,金凤举给了她这样一个可以说等于免死金牌的贵重承诺,但是她身份所限,却不能有任何可以回报对方的,这让在现代习惯了等价交换的傅秋宁实在有些愧疚。 “你的思想还真是奇怪。”却见金凤举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男人保护女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不要说你的身份轻微,就算是身份贵重,我金凤举也不可能利用一个女人来帮自己达到目的,这岂是大丈夫所为?你也不必感念我,这是你悉心教导锋儿娇儿的回报,是你应该得的。不过当然了,能够听到你这样说,觉察到你也真的把我放在心上,我还是很高兴的。” “小侯爷都说过,妾身与小侯爷是同命连枝,生死荣辱与共。那小侯爷的命运,妾身又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呢?”傅秋宁微笑说完,站起身替金凤举又续了一杯茶,这是金明送过来的茶叶,比她下本钱买来的茶叶不知道好多少倍,只是袅袅水汽飘散间,香气便已四溢。 c 第五十四章:晴空 卖萌打滚撒撒娇,推荐票票滚滚来,啦啦啦…… ******* “你真是聪明。”金凤举又抿了一口茶,感叹道:“说是将我放在心上,却又告诉我,这只是因为你的命运和我的系在一起,无关情爱。”他放下茶杯,看着傅秋宁的眼睛:“秋宁,或许不能与你相亲,是我这辈子一件遗憾的事情。” “妾身心如止水,不愿成为小侯爷一生中的憾事。小侯爷身边,牡丹国色天香,芍药妖艳妩媚,杜鹃清丽可人,名花倾国各有千秋,又何必执着于一棵野花蒲柳?须知世事难全,有时候,也并非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傅秋宁低着头殷殷劝慰,可谓是字字锥心又字字诛心,令金凤举一时间也只有沉默以对。 眼看太阳西移,金凤举终于站起身来,轻声道:“来了有一阵子,我也该回去了,只怕太太找我有事吩咐。我去看看锋儿和娇儿,之后便回去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相送。” 傅秋宁答应了,目送着金凤举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这里瘫坐在炕上,一口气喝了几杯茶,然后一抹嘴唇,面上现出欣喜笑容,若不是顾及到金凤举此时还在书房中,她真的想要仰天大笑三声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喜悦之情。 一直压在心头上的大石终于落地了,傅秋宁想要欢呼想要大笑。从她穿越后,“被休”这个词语就好像是一把刀悬在她的头上,随时都可能落下,让她不死也要重伤。是,她被休后是可以逃离镇江王府,随便找个戏班子继续度日。然而那只是在死路一条之下的无奈选择。这古代对于女人来说,就是一个吃人的魔窟。傅秋宁不敢想象,只会唱戏的自己被休后,要怎样生存,即便是在戏班子里,那些小说里所描写的戏子,命运还不够悲惨的吗?有几个人是能够自己决定命运生死的?无非也是随波逐流。 所以今天得到了金凤举的亲口承诺,让她得以在金镶侯府的晚风轩这个世外桃源中继续过她悠闲的弃妇生活,这真的是让她喜出望外,虽然在这里也操劳忙碌,但是可以吃饱穿暖,唱自己喜欢的戏曲,做自己喜欢的女红,闲暇时弹弹琴看看书,还有两个孩子承欢膝下,这对于勤奋的傅秋宁来说,真的已经可以说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刀子终于离去,头顶是一片晴朗天空,傅秋宁兴奋的如同终于可以翱翔天际的老鹰,这一日晚间,破天荒的给孩子们和雨阶玉娘唱了整整一场的天仙配,只把几个人听的如醉如痴,兴奋的几乎一夜没睡。 夏日炎炎,烈阳炙烤着大地,就连柳树花草也都耷拉了叶子,显得无精打采的。 康寿院中,金老太君亲自执着喷壶,向那几盆花草上洒着水。丫鬟落翠在旁边紧张的看着,不住的道:“老祖宗,你就让奴婢来吧,看着您拿着这大壶,奴婢胆战心惊的,还不如让我自己来呢。’ 金老太君冷哼了一声,摇头道:“小蹄子,偏让你担惊受怕。你只说我老了,连路都走不动了是不是?我今儿偏要让你看看,什么是老当益壮。”话音未落,恰巧被刚走进来的大丫鬟彩云听到了,不由得笑道:“是是是,老祖宗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落翠你就是不会说话,浇个花儿算什么?咱们老祖宗兴致上来了,搬一座山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等说完,早被金老太君兜头啐了一口,听她笑骂道:“明玉,你还不来替我撕了这丫头的嘴,如今惯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我也敢打趣。”说完她将茶壶递到落翠手里,吩咐道:“你既然害怕我浇花,你就自己浇,把剩下那几盆都浇上。别回头让傅氏看见了,说这花草在她那里一片生机,到了咱们这儿就蔫头耷脑的,可是不把这东西放在心上。” 明玉嬷嬷笑着铺好了引枕,扶老太君坐下,一边笑道:“阿弥陀佛,凭她是什么糊涂人,也万万不能有这样遭天打雷劈的想法。老太太如何对待这几盆花草,那真是长了眼睛便能看见的。何况那傅氏又不是个不知事的孩子。” 金老太君笑着点头,见彩云上前道:“老太太,才刚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那些个缎子针线和吃食给傅氏送过去了,恰逢她们在蒸玉米,就让我拿了一些回来给老太太尝尝鲜。别说,这傅氏还真是有心的,咱们府里到现在,可还没吃上这嫩玉米呢。” 明玉嬷嬷和落翠都齐声说是。金老太君已忍不住了,接过彩云递过来的碟子笑道:“幸亏我这牙口还好,不然就要叫这玉米欺负到了,虽然嫩的好像出水儿,可是没有牙的话,万万啃它不动。”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 正吃着,就听外面有人说“小侯爷来了。”接着金凤举一挑帘子走了进来,就听金老太君在里面笑道:“快快快,我这还没吃够呢,就又来了一个蹭食的,快打出去,把盆藏好了再让他进来。” 金凤举哈哈笑道:“老祖宗,这可晚了,孙子都闻到味儿了呢。”一边说着,就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彩云放在桌上的盆,不由得笑道:“不用问,这定是晚风轩里的物件儿,咱们家再找不出这样粗糙的,这是什么?玉米?嘿,好嘛,我不过是半个月没去,她们那嫩玉米都下来了。” 金老太君就笑道:“可不是?你别在我这里吃,去你媳妇那里吃去,就算她不给你留几个,锋哥儿还不想着你这个爹吗?话又说回来,她们怎么倒比咱们还先吃上了这新鲜东西呢?” “老祖宗不知道,她那后院里种着一百多颗玉米,就是为了吃这个的,也不止这个,还有些小米黄米大豆红薯,这都是她们娘儿几个自己种的,说是打发无聊时光。”他说完拿起一棒嫩玉米就开啃,啃了一口才想起刚刚金老太君的话,忍不住笑着口齿不清的嚷道:“老祖宗别生气,孙子啃了你一棒玉米,晚上还你十棒。” c 第五十五章:老太君的心思 真快啊,又到周末了呢,大家周末愉快啊,风雨无阻的两更依然哦,要推荐票票,舔着脸伸手,啦啦啦…… 金老太君也忍不住笑了,又叹气道:“哪里是打发无聊时光?分明是那娘儿几个被人遗忘,也没有个月例月供什么的,只能自给自足求一个温饱,唉!作孽啊,当日那镇江王府也是的,怎么就忍心把女儿推进火坑里,我们又能怎么办?唉!蹉跎到如今,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祖宗不必忧心,我看她们倒是自得其乐。”金凤举微笑着说完,就听金老太君笑道:“我素日里也没个去处,倒不如什么时候那红薯熟了,去蹭几根烤红薯来吃,咱们府里买的都不好吃,不够甜。好孙子,你给奶奶盯着,什么时候那傅氏出红薯了,你告诉我一声儿。” 金凤举犹豫道:“老祖宗喜欢吃红薯,让她送一些来也就是了,自己去的话,会不会太张扬?您可是咱们府里的镇府之宝,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呢,秋宁又是个谨慎不愿惹麻烦的人……”不等说完,就被金老太君打断,听她笑骂道:“你们听听他说的,为了他媳妇,连我这个老婆子都不顾了,真枉费了我平日里疼他一场。” 金凤举忙笑道:“我怎么会不顾老祖宗?既是老祖宗说要去,那就去吧。不过那红薯这个时候想必还是没有出产的,咱们等过阵子,天儿又不太热又不太冷的时候再去。”说完却听金老太君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你娘了吗?”见金凤举摇头,她便笑道:“吃完了便拿上几棒,送给你娘去吃吧。” 金凤举笑道:“罢了罢了,送给我娘,她必然说怎么傅氏不去送她?可见是不孝。我还是不去讨骂。”说完啃了最后一口玉米,擦擦手后便辞别老太君,径自去江夫人的房里了。 金老太君看着他的背影离去,不由得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玉米,闷闷道:“唉,不送过去,难道对傅氏就能改观了?”说完又叹了口长气。却听明玉嬷嬷在旁边小心道:“依老奴的见地,无论那傅氏做什么事情,太太都不喜欢她,毕竟二奶奶是她的亲侄女儿,有这一层关系,那傅氏哪里能讨得了婆婆的欢心?不过我看老太太倒是喜欢傅氏,只是为何平日里也不怎么往来,更不叫她过来请安呢?” 金老太君笑道:“你是这府里的老人了,哪里能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是逗我说话罢了。刚刚凤举说的什么你也听到了吧?说那傅氏喜欢清静。这也好,俗语说,无欲则刚,她不需要这些人给她什么,只靠自己一双手,倒还生活的自在些,不需要对谁曲意逢迎的。只是有时候,树欲静风不止,不是她想清静就能清净的。你看凤举这些日子也少往那里去了。我若只依着自己的喜好,频繁召她过来说话,还不知多少人要寝食不安的,何苦让她们来闹得我头疼?也让那傅氏不得个安静。就如目前这般,我觉着倒很好。”一边说,拿起玉米又慢慢啃起来,好半晌才又轻声道:“凤举娶了她,倒还算是有福气,偏偏不能得她,又是个没福气的,这看似有福实际上却没福,唉!真不知道上天是怎么安排的他们这样一段缘分。” “老奴哪里考虑到老太太这么多,原本想着依照自己的心思办事儿,却不防这里竟然还有这许多讲究,是老奴唐突了。”明玉嬷嬷见金老太君有些伤感,不由得暗恨自己多嘴,忙用话岔了开去。 且说晚风轩里,玉娘雨阶和傅秋宁正在看老太君送过来的缎子和吃食等,玉娘便高兴道:“奶奶,老太君真真是好人,知道咱们在这里没着没落的,就送了这许多东西,前儿还送了那么大两包药和洋糖,连小侯爷也记着咱们,虽然不常来,却也经常让人送吃穿和用的杂物过来。叫我说,他们两个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奶奶却着实是看重的,不然哪里就能照顾的这么周到呢?” 雨阶也笑道:“可不是?如今送给咱们的吃穿用度,足足够用了,上个月张三哥换的钱,没用咱们花一文,都让奶奶给攒了起来。”不等说完,见傅秋宁瞪过来,小丫鬟就嘻嘻笑道:“奶奶不用瞪我,我知道这叫未雨绸缪,现在攒着家底儿,防备日后潦倒的时候用,是吧?实在是我觉得奶奶未免小心了,咱们那里就还能潦倒了呢?如今锋哥儿和娇姐儿都慢慢长大,他们又争气又孝顺,还得小侯爷的欢心,似咱们以往那苦巴巴穷哈哈的日子,哪里还能继续过?” 她说到这里,玉娘也点头道:“可不是,我也觉着咱们这好日子便是要到了,因何奶奶倒是每日里心事重重的样子?” 傅秋宁叹了口气,推开那些缎子,苦恼道:“你们都只看到眼前这小利,也不想想,老太君和小侯爷这几次送东西来,焉能瞒的严丝合缝?一次两次还好,送得多了,后院里那些太太奶奶姨娘小妾们又不知该怎么想,上一次不是因为小侯爷在这里住了一夜,没几日那位江夫人就上门来了吗?” 傅秋宁提起江氏等人,金藏锋和金藏娇就不禁打了个哆嗦,金藏娇最是心直口快,便干脆道:“我最不喜欢她们了,娘亲,咱们不让她们上门好不好?还有那些弟弟妹妹,我都不喜欢她们,明明看见人脸上笑的好温柔,可是眼光却好可怕啊,好像恨不能要吃了我似的。” 傅秋宁和雨阶玉娘对视了一眼,几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玉娘便道:“谁说小孩子就是好欺骗的?看我们家姑娘,看的不知道有多清楚。”说完听傅秋宁也道:“是,小孩子最天真无邪,但眼睛也是最清亮的。”说完摸着金藏娇的小脑袋道:“如何?上次经历了一次,长记性了吧?素日里你们学成语,总是不明白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这些成语的意思,只问我嘴上既然是甜的,吃到肚子里自然也该是甜的,笑容里怎么会藏着刀子?这一回都明白了吧?” 金藏锋金藏娇都不停点头,他们的玉佩,便是让那些弟弟妹妹笑着摘了去,一开始只说是看看,却又带着笑容就故意摔在地上,偏偏还说是失手。两个孩子天真不知世事,这回头一次见识到人心险恶,自然是印象深刻。 c 第五十六章:夫妻之间 虽然笨酒也很讨厌江婉莹了,但是总不能让小侯爷现在就立刻抛掉她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真是个渣男了。所以,慢慢来慢慢来……啊,对了,推荐票票票票…… ******** “娘亲,咱们也不怕,素日里我们也学过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他们再来,咱们也就照这个办法对付她们。”金藏锋忽然开口,说完却让傅秋宁雨阶玉娘都忍不住笑了,傅秋宁便忍着笑问他道:“哦?我们锋哥儿如今出息了,那娘亲问你,你是要怎么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法儿呢?” “就是……就是……”金藏锋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忽然笑道:“明白了,就是她们再来的时候,我和妹妹立刻把咱们屋里的花盆都藏起来,爹爹的镇纸也要藏起来,还有院子里那一大片花草,唔,要把大被盖上去,只说是晒晒被褥……”不等说完,三个大人已经笑倒了。雨阶边笑边道:“哎哟我的大少爷,你出的好主意,哈哈哈,晒被子,只怕你那被子放上去,花草都要被压倒一片了。” 金藏锋搔搔头,也笑了起来,笑声飞出小屋,在整个小院里回荡。就连傅秋宁,都在孩子们的大笑声中松了一口气:的确,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金凤举明显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自己都避到这里了,还想怎么样?要是那些女人存心来生事,忍不下去也就不能怪她稍微动点手脚暗中反抗了吧? 在晚风轩和乐融融的时候,遥远的清婉阁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振轩最近的功课如何?有没有进益?我也很久没听见绣贞弹琴了。”金凤举坐在江婉莹的房里,摇着折扇随意的问了一句。 “两个孩子倒还好,你每日里那么忙,哪有空看他们一眼?”江婉莹笑着答了一句,一边绣着香囊:“爷,我听说这些日子,老太君给姐姐送了不少东西,我拙嘴笨腮的,也不敢去打听,不知道老太君是不是因为我以前疏忽了姐姐,所以怪罪了。这些日子,我也给姐姐送了些东西,可姐姐十分冷淡,说什么晚风轩里都有,也不需要这些,让我以后不要送,我也不敢再送,爷,你说这怎么办?” 金凤举看着她委屈的面容,心中只觉得好笑。暗道表妹啊表妹,戏演的有点过头了啊。秋宁要什么没什么,似你这般八面玲珑的人如何会把她放在眼里?这时候却在我面前拿出一副深受委屈柔顺的模样,不就是盼着探探我的口风和态度吗?这样的拐弯抹角。 想到这儿,便微微一笑道:“她不要就算了,你以后也不用挂着她,也不用特意去晚风轩走动,让她安安静静的就是。” 江婉莹柳眉轻皱,心想这算是个什么态度?是不把那傅氏放在眼里呢?还是怕我们过去扰了她的安静?这样想着,心下更是惴惴,想那傅秋宁蛰伏六年,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忽然就得到了金凤举的喜欢,出席唯一的一次家宴,竟然连老太君都帮着她解围。偏偏江夫人和金凤举说了休妻的话,却被驳回,金凤举可是很少不听母亲的话的,竟然为了那么个女人,连江夫人都顶撞了。可见这个女人隐藏在暗地里的手段是多么厉害?自己这六年来竟瞎了眼,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只道那傅氏不起眼,谁知竟是养虎为患了。 因想到这里,便站起身来到金凤举面前,娇嗔道:“这是什么话?若不管她,在这侯府里,他们要怎么过活?更何况她刚嫁进侯府的时候,虽然有个正妻的名分,表哥却从未见过她,更别提什么肌肤之亲,如今你在那里过了两夜,她这个正妻,也可以说是名正言顺了,我若是不管她,岂不让人说我是个妒妇?难道表哥忍心让我被千夫所指吗?“ 金凤举来到**躺下,见江婉莹也跟了过来,便无奈搂住她笑道:“你多心了,我虽然在晚风轩宿了两夜,却并没有和秋宁有肌肤之亲,你难道不知金镶侯府和镇江王府的关系?她在我们府中,就注定要守着活寡过下去。你是个多心的,难道府里这么些事还不够你操心?再去管那一摊子,又得多少精力?这些年你操持辛劳,人都瘦了,长此以往,年下我和你回姑姑家,非挨骂不可。” 江婉莹听说他和傅秋宁并没有肌肤之亲,立刻转忧为喜。但旋即脸色一整,嗔怪道:“你说的是真的?可不是骗我吧?” 金凤举摇头笑道:“我骗你做什么?她也是我的妻子,我便是和她行了房,也是天经地义的,难道还怕你知道?”说完却见江婉莹撅着嘴巴道:“既如此说,为何老太君对她那样上心?还不是你和老太君说的好话?别以为上次花草的事情我不知道,若非你给我说破了,老太君又怎么会邀请她们去家宴?” 金凤举看着她,视线似是漫不经心,却只看得江婉莹心里发虚,自己一寻思,便不由得脸红了,推着金凤举道:“你……你做什么那样看着我?我也不是有心的,当日是姐姐说送我那些花草。我想着老太君喜欢,这才送了过去,老太君只顾着和我说话,我欢喜之下,才忘了说那是姐姐养出来的。结果事后让你说了,害我丢了脸面,老太君还以为我是那种借花献佛的奸诈之人,这都是你闹的,如今还敢疑心我,看我不打你。”说完便往金凤举身上用粉拳轻轻捶了几下。 金凤举也便就势与她调笑了几句,然后躺在**轻松道:“行了,我素日里说你多心你还不服我,如今这个样子是做什么呢?老太君不过是看秋宁可怜,所以照顾接济一下罢了,秋宁总不能拂逆她老人家的心意吧?至于我,不过是去看看锋儿和娇儿而已,你倒是吃的什么醋?也不看看她有什么能比得上你的?这么多年夫妻,我的口味都让你给养刁了,怎么会看上她?” 江婉莹冷笑一声道:“这可未必,我和你孩子都生了两个,那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难保你就不动心。只盼着你记得她的身份,记得她当日下嫁你时带给你的羞辱,若不是她,若不是为了你,我又何苦委屈自己嫁到你们府里做平妻?反正你就摸着自己的良心办吧。” c 第五十七章:运筹 笨酒实在是想不出啥广告词儿了,就要推荐票要一切吧…… ****** 话音刚落,冷不防金凤举一把将她压在身下,贴在她耳边小声笑道:“那好啊,今晚我就摸着良心将你给办了,到时候可别求饶。” 江婉莹脸刷的一下红了,却是一副喜不自胜的娇羞样子,在金凤举胸膛上轻轻戳了一下:“这可是你说的,今儿晚上要是敢不来,休想我以后再理你了。” “我怕死了,放心,今天晚上一定来。”金凤举起身,想了想又道:“不过振轩的功课你也要看紧一些。我已经托人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隐居大儒,和他说好了,待他秋天三年孝满时就来府里给孩子们上课,到那时候,你们几个都得给我认真看着些,那大儒是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请来的,千万莫要给金镶侯府丢脸。” 江婉莹皱眉道:“齐先生不是挺好的么?做什么又要请大儒?难道齐先生的才学还不够闻名的?” 金凤举道:“齐先生虽好,奈何脾气也太好,这些小子们在他面前都敢翻天了,这个大儒可不一样,真真是一位名师,若是振轩他们再不争气,我可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到时候打断了腿,也不许你们这些当娘的去哭闹。”说完听见门外金明说荣亲王来了口信,让金凤举过去一趟,他便出门了。 这里江婉莹面上的盈盈笑意立刻退了个干干净净,坐到一旁的梳妆台上眉头紧锁,似是在思量着什么。她的心腹丫鬟秋霞便过来道:“奶奶倒是愁什么?小侯爷不是说了和那个傅氏没有关系吗?不过是为了那两个孩子,若论孩子,奶奶也有一儿一女,出身也不知比那两个贱坯子高贵多少,怕她什么呢?” 江婉莹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若真是不把那贱人放在心上,何必在我面前一个劲儿说着她的不好?你到现在还是不了解表哥,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越是这样说,就越证明他在乎那个傅秋宁,看似淡然的话语,其实全是对她的回护,怕我起了嫉妒之心,唆使姑姑尽早除了她。现在是因为那两个贱种才去晚风轩没错,但是那傅秋宁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上次家宴,她隐藏锋芒收敛隐忍,还是出尽了风头。这样的女人,你敢保证爷多去几次后,不能日久生情?”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把那两个孩子要过来咱们养着吧?”秋霞苦着脸道,心想自己比起小姐,的确还是差远了,原本以为小侯爷这样说,就什么问题都没有,谁知竟还有着许多问题,偏偏又没什么好的解决之道。 江婉莹心中也有火气,看着秋霞也忍不住厌恶,冷声道:“糊涂东西,从来没有半点儿用,下去吧,别来烦我。”说完见秋霞诺诺退了下去,她这里起身在房间内烦躁的踱了几步。忽听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凝神细听之下,才听出是许氏又在骂她屋里的丫鬟,想也知道,这个尖酸刻薄,没有半点大家闺秀风范的女人哪会无缘无故的骂人,定然又是在指桑骂槐。 想到自己竟然连个姨娘都不能压服,江婉莹心里更是烦躁,在窗边恨恨道:“不用你张狂,总有一天,看我想个什么办法,永远绝了你这个祸患才好。”正骂着,忽听隔壁传来一阵流水般的琴声,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绣贞在弹琴,脸上方露出一丝笑容,慢慢在椅子上坐下认真听着。 琴声悠悠,江婉莹忽的想起金凤举刚刚说的那句请了一个有名的大儒来上课的事情。脑子里一个激灵,一个大胆的主意忽然成型。 她激动的站了起来,却又慢慢坐了下去,双眼中异彩连闪,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微笑着自言自语道:“表哥,你舍不得你那两个贱种是吗?许氏也是这样的张扬跋扈,让你不得安心。这一回,且让表妹好好儿想个主意,要么让你认清那两个贱种的真面目,要么,就帮你把这个闹的家宅不安的女人给除去,不过,这可得要等好一阵子呢,要不露痕迹慢慢的来,怎么着也得个一年半载的功夫。好吧,那就慢慢看吧,只是你说,要怎么感谢我呢?哈哈哈……”说到最后,她忽然得意的笑起来,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 转眼间又是近两个月过去,晚风轩前院后院的桂花都开了,微风一吹,阵阵香气拂过,让人心旷神怡。 “奶奶,今儿是立秋,咱们包顿饺子吧,我刚从园子里摘得芹菜,看鲜亮的多可爱?”玉娘手里抱着一捆芹菜走到傅秋宁身边:“我想着凉拌一些吃,现在家里也有香油了。剩下一些配上昨儿买的猪肉包饺子,少爷小姐都喜欢吃芹菜猪肉馅儿的。” “行,就这么办吧。”傅秋宁看了一眼,便低头继续绣花,忽听院子里脚步声响,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没想到你这里桂花开得倒好。” 傅秋宁抿嘴一笑,对玉娘道:“小侯爷又过来了,这可是有日子没见着人,我算着他这两日大概会来。” 一边说着,就迎了出去,果然看见金凤举已经跨进门来,自己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下去,对傅秋宁道:“这样好的天儿,难得没有大太阳,风也凉爽爽的,你怎么不出去看看桂花?我看那枣树上的枣子也都青绿的可爱,打打枣子也是趣事,怎么只闷在屋里?” 傅秋宁笑道:“不过是刚刚坐下做了一会儿针线,就让你看见了。那桂花天天开在那里,不知看了多少回。枣子倒是的确还没往下打,时候不到,等到了秋日里,红彤彤的才好往下打。” 金凤举摇头道:“这个你竟然不懂?那枣子若等到红彤彤的时候儿,十成里就有八成都要招虫子啃。所以不能等到那会儿,这个时候打下来,让大太阳晒一晒,也就软了。”他说完,却见傅秋宁和玉娘都掩面而笑,不由得不服道:“你们这是什么态度?爷我好心的教给你们知道,竟然不领情?” 傅秋宁笑道:“也不是不领情,只是没想到像爷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竟也知道这个。”说完却见金凤举洋洋得意道:“那是,爷我虽然五谷不分,唯独这个是清清楚楚的。”言罢坐在椅子上,刷的打开折扇潇洒摇着,一边笑道:“谁让我从小儿就爱吃枣子呢?一开始也不懂,这都是吃了多少年,慢慢摸索出的经验,你们还别不服,就这个事儿,知道的人真不一定多,告诉了你们,没让你们交学费就不错了。” c 第五十八章:商量 小侯爷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被改造着,哇咔咔笨酒就喜欢这样改造渣男,啦啦啦…… ******* 傅秋宁和玉娘越发忍不住笑,面上却都装作受教了的模样。傅秋宁总觉得金凤举从那一次和自己开诚布公的谈过后,虽然也没来几趟,但是每次来了,就感觉和以前十分不同,十成里倒有九成像个纨绔似的。然而想起他第一次来和那一次端午在金老太君房里的表现,又知道他平日定然不是这样。 这个人太深,她知道自己是看不透的,也许只能说,那小侯爷和自己达成共识后,每次来晚风轩都会十分放松,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模样吧。 雨阶又倒了上好的新茶来,金凤举喝了一口,就问傅秋宁道:“锋儿和娇儿在做什么呢?” 听说是在书房看书练字,他就点点头,沉吟了下道:“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怎么说你也是个妇道人家,锋儿和娇儿慢慢长大了,怕你也教不起。恰好过些日子我请的那位大儒就要来族学中,那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请来,人是出了名的严厉,我府里那几个不成材的,再不管就要上房揭瓦了,将来也不会有出息。锋儿和娇儿虽然品德好,不似他们那样无法无天,然而才学也终须再进一步,因此我想着不如就让他们今年秋天入了族学吧,也免得耽误了他们将来前程,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再过三年后,锋儿恰巧十二岁,就可以参加童子试了呢,你意下如何?” 傅秋宁皱了皱眉头,许久也没出声音,金凤举也不说话,只是慢慢啜着茶。 其实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然而想到傅秋宁这个女人向来是自己定主意的,而金藏锋和金藏娇毕竟是被她教育出来,所以竟不知不觉的就退了一步,觉着该和对方商量一下,因此才这样的低姿态。无论如何,傅秋宁这些年的含辛茹苦和以德报怨,还是赢得了这男人真心尊重的。 “妾身觉得也好。只是锋儿和娇儿即便入了族学,妾身也仍要住在晚风轩里,是决不去后院的。妾身也不想让他们去,纷争太多,你让他们入族学,怕众人心里已经要起心思了。”傅秋宁经过良久的考虑,终于还是决定退这一步,金凤举的真诚她看得出来,无论如何,这对于两个孩子来说是好事儿。 “成,那就这样说定了。放心,不让他们离了晚风轩就是,你都住在这里,他们若不住在这儿,倒要去哪儿呢?”金凤举露出笑容,感叹道:“俗语说,生恩不如养恩大,这些年你尽心抚养他们,我看他们早把你当做真正的娘亲了。我就算是勒令他们搬去别处,只怕和我也就立刻恼了呢,说到底,我这个做爹的,还是不如你这个做娘的。别看我来一趟和我那般亲近,那不过是因为我不常来罢了。” 傅秋宁微笑道:“虽如此说,爷也莫要妄自菲薄,血缘亲情可是什么都无法相比的。不过爷今儿既把话说到这儿,妾身也有一件放在心里好几年的心事要问问你。”见金凤举挑起眉毛,示意她尽管直言,她想了想,才终于叹气道:“这问题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妾身就问过,可你只是敷衍了一下,如今我倒还要问问,现如今,锋儿和娇儿已经出息了,你还是不允许他们入族谱吗?你让他们入学,可是若不得入族谱,他们在学中岂不是要受尽欺负?” 金凤举沉吟道:“原来是这个事儿,我倒一直疏忽了。无妨,今年过年祭祀祖宗的时候,我就让他们入族谱,眼下嘛,由我亲自去学里和先生说明一下情况也就是了。欺负不欺负的,我不敢保证说会怎样怎样,小孩子们捧高踩低,这都是常事儿,连我小时候进学,还和哥哥们打架呢。重要的是,也该让锋儿和娇儿历练一下,做大家的公子和小姐,如何比得了普通人家的孩童?他们能在你膝下过这样单纯幸福的几年,已经是比我那几个孩子幸运了,你说是不是?” 傅秋宁笑道:“我只要你答应给他们入族谱就行了,其他的,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这样安排吧。稍后我告诉他们这件事,让兄妹两个也高兴高兴。”说完却见金凤举起身道:“他们练了也有一会儿吧?倒是应该歇歇,我这就找他们去,一起去外面打枣子。” 傅秋宁也站起来笑道:“成,只是爷仔细些,那树上的杨揦子(一种北方树上常见的虫子,蜇人好疼,不知道南方的孩子们知不知道这东西?)厉害,当心哲着你们爷儿三个。” “知道了,有我在,还怕什么杨揦子?”金凤举昂头说完,忽然又道:“我今儿留在这里用午饭。对了,还要问问你,这后院里的红薯要什么时候才能挖出来吃?老祖宗惦记着不是一日两日了,每回去都要提醒我记得和你要一些,我想着老太太是真想尝尝自家地里出产的这东西,总说外面的不够甜。” 傅秋宁笑道:“是,老祖宗虽上了年纪,却是一颗童心,越是这样的老人家,越是长寿百岁呢。那红薯怎么着也要等到中秋节前才能挖出来,妾身到时候亲自给她老人家送一些去。”说完见金凤举也笑起来,不由好奇道:“爷笑什么?明明是你和我要的,这时候难道笑话妾身把红薯也当成好东西去献宝么?” 金凤举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到这红薯中秋节前才能出产,所以发笑。你想啊,中秋节至,别人家供月的桌上都是摆着月饼水果,独独咱们家的供桌上摆着一盘大红薯,这可不是惹人发笑呢?”不等说完,傅秋宁也撑不住笑了,摇头道:“这分明是爷别出心裁,种红薯的人家可不少,也没见人家拿红薯供月,你如今却编排在老祖宗身上,让她老人家知道了,定然啐你。” 金凤举笑道:“你不知道老祖宗,她要是吃着好吃,还真有可能这么干。所以你送红薯的时候儿千万嘱咐一声。行了,你忙吧,我这就去叫锋儿娇儿出去打枣子,打完了前院打后院的,看你这里的枣树,今年倒是硕果累累。” c 第五十九章:小侯爷挨蛰 关于这章里提的秋宁院里的水果被小侯爷剥削送去了各房里的情形,大概又有人要说圣母,凭什么送啊?但是我想说的是:第一,秋宁此时对凤举毫无爱意,所以根本不会因此而嫉妒或者不平,她既然需要这个男人照拂,一些小事自然不会反对。第二:小侯爷现在等于把晚风轩的生活全部照顾下来,所以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那个……大家懂得。第三:这毕竟是古代,是男权社会,秋宁根本不必要为了一点桃子杏子去拂逆小侯爷. ok,解释结束,伸手要推荐票的时间嗷嗷……当然,其他的也都不要落下。 感谢大家的打赏和pk票评价票,笨酒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谢好,就努力写好文吧,爱你们!!!!!!! ******* “独独是枣树硕果累累吗?难道夏日里的桃子杏子爷还少吃了?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让爷提醒过后,妾身也是每个房里都送的。” 提起这个傅秋宁心里就有气,想起那一日金凤举前来,好心洗了两个桃子给他,只因为味道好,他便让送给金老太君尝尝,听傅秋宁说已经送过去了。就又说要送去方夫人和江夫人的房里,最后连带着那些妻妾们和何氏房中等都送了些去,这侯府中的各房各院竟是一处也没落下。送了一圈儿,也就没剩下几个。往年这些果子也能卖上个四五百钱,今年就全做了人情,好在如今晚风轩里的米面肉蛋什么的金凤举都会关照送过来,用钱的地方大大减少,不然傅秋宁只怕要活活心疼死了。 当下金凤举听她这样说,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傅秋宁就听见金藏锋和金藏娇的欢呼声在院外响起,她站起身向外面看,只见金明匆匆进门,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拿给金凤举看了一眼,对方点点头,说了两句什么,金明便往房里来,想必是要交给自己的,因此也就又坐下来。 果然,片刻功夫金明就进门了,将手中一个盒子恭恭敬敬递给傅秋宁,轻声道:“这是两个月前哥儿姐儿摔碎了的那玉佩,爷说送去宋氏铺子做成金镶玉的首饰,这个委实不容易,直到今儿才拿回来。刚刚给爷看了,说还好,让给奶奶收着,说这时候哥儿姐儿正打枣子,留着明日再戴。” “好,麻烦金总管走一趟了。”傅秋宁微笑道谢,金明连称不敢不敢,行了个礼之后悄悄退了出去。这里傅秋宁打开盒子,只向里面看了一眼,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仍是过去两个孩子的那两块玉佩,因为摔碎了,混合着金子做成了金镶玉的样式。论理价值上是不如从前的,然而以傅秋宁的眼光看上去,却只觉精美绝伦更胜从前,让她不禁想起自己在现代时,北京奥运会那金镶玉的奖牌,自然,这个金镶玉的玉佩可是要比奖牌精美多了。柔润白玉和耀眼黄金搭配在一起,上面刻着复杂美丽的花纹,当真熠熠生光美丽非常。恰巧雨阶和玉娘也从后面走了进来,傅秋宁便招呼她们一起来看,两个人看了后也是赞不绝口。 傅秋宁看向院子里,只见金凤举已经上了树,他大概是有武功的缘故,在树上摇晃几下,枝叶和枣子就如雨点般落下,金明和两个孩子站的远远的,看来这家伙记着自己的嘱咐,怕掉了虫子蜇到兄妹俩。 “小侯爷今儿留在这里用饭,你们快去厨房看看,做下准备吧。” 傅秋宁轻声吩咐,心中却在感叹,暗道金凤举这个渣现在果然是有点当爹的样子了,对金藏锋和金藏娇真不是一般的疼爱宠溺,只是她不禁要想,如果这两个孩子并没有跟自己学习什么圣贤之书和琴棋书画,如果两个孩子始终就是那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样子,那还能唤起这男人血脉中的那份浓厚亲情吗?想了半天,她还是不知道答案,因为毕竟眼前的事实就代表一切,他们回不到过去,命运不能按照她的“如果”再重来一遍。只是在这个时候,她刚刚因为金凤举有了一丝融化的心果断又坚硬冰冷起来。想着这个男人现在虽然笑的无害,但他骨子里,真是冷酷无情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对这样一个男人交心,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重新成为渣男。 院子里的两棵大枣树上很快便只剩下孤零零的枝叶,绝大部分的枣子都掉了下来,枣树下铺好的大席子上,全部是半青半红或者绿色的大枣,兄妹两个欢呼着上前,却听金凤举道:“慢着,等爹爹把这些杨揦子都给处置了,你们再过来,蜇一下可疼呢。”一边说着,捡了一根树枝,将在席子上蠕动着的毛虫子都给戳死了,这才让金明陪着两个孩子去捡枣子。 “怎么了?可是被蜇到了?”却见傅秋宁走过来,面上带着一丝关切之色,轻声道:“让妾身看看,蜇到了哪里?屋里恰好有药膏,快随我去上一些。” “没……没有,谁说被蜇到了?没有的事儿。”金凤举连忙摆手,开玩笑,自己刚才在屋里还向傅秋宁夸口说虫子蜇不到他,如今却去上药膏,这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里子岂不是都丢尽了?因此非要死鸭子嘴硬的摆着手说没蜇到,可脖子那里确实火辣辣钻心的疼。 傅秋宁只看他那样着紧的把杨揦子都弄死,便知他定然是被蜇了,再听他说的话,素日里都是语言流畅的,因何此时还结巴了一句?心中雪亮,嘴上却不得不保留这小侯爷的面子,只觉又好笑又好气,无奈道:“既如此,爷先跟妾身过来一下,给您看样东西,这些枣子,让金明领着孩子们捡也就是了。” 金凤举知道她看出来了,何况脖子里也实在火烧火燎的疼,他身为小侯爷,身娇肉贵的,虽然有武功在身,却也没上过战场,从没受过一点伤,因此才不耐疼,不然若是真经历过了几回刀伤剑伤,这虫子蜇一下倒是无所谓了。 于是和傅秋宁一齐进屋,一边忽然道:“不要再总是妾身妾身的叫了,听着就这样生分,好歹也有个夫妻的名儿,你就自称我又能怎的?”说完见傅秋宁点头答应,他四处张望了下,确定没有人了。才松了口气,又听傅秋宁道:“到底蜇在哪里了?给我看看。”一边就拿着个瓶子走过来。 金凤举今日下朝后过来,也就没有散发,不然这虫子也蜇不到他脖子上去,此时将头低下,指着脖子道:“我没在意这东西,谁知就掉进了衣领里,无端端让那小东西给蜇了一下,倒是火辣辣的有些疼。” c 第六十章:露馅 嘿嘿,看到最后之前,大家可以猜一猜是什么在小侯爷这里露馅了。 照旧要票票要一切,啦啦啦…… **** 傅秋宁上前一看,只见脖子处老大一个红印记,不由得惊讶道:“这虫子不小,蜇了好大一块。”说完将药膏抹上,金凤举只觉得一阵清凉,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药膏?你自己配的?” 傅秋宁笑道:“叫你说的我倒是无所不能了。这药膏是上次老祖宗给我的那些药里面其中一个,怕晚风轩虫子多,所以特意给我的,没想到今儿竟是让你给第一次用上。”一边说着,将那药膏涂抹匀了,直起身道:“我出去,爷自己脱了衣服看看,怕有虫子还掉在衣服里面,别不注意再让它蜇一下。” “不用。”金凤举也直起身来,然后坐在炕上:“要真有虫子,还等到这会儿呢?早把我蜇的体无完肤了。”说完抬起头看看窗外,见一双儿女和金明已经将枣子都倒进了大筐里,他忽然道:“你刚刚出去做什么?怎么就知道我让这东西蜇了?” “若不是亲自吃了苦头,你怎会那样小心谨慎?将掉下来的杨揦子都弄死了才叫锋儿和娇儿去捡枣子?人往往都是吃一堑才长一智的。”傅秋宁将药膏放进抽屉里,想了想又道:“刚刚出去,原是想弄些枣子上锅里蒸来吃,让你这一桩事,倒忘了,我这就再去弄。” “枣子还有能蒸的?”金凤举不由得好奇了,却听傅秋宁笑道:“自然能蒸的,难道爷素日里吃的馒头或者年糕上的枣子,不好吃吗?” 金凤举道:“那个自然好吃,只是都是晒干了之后,嵌在馒头里进锅里蒸,才能得那个味道,你如今就这样把半青半红的枣子拿去蒸,能好吃吗?” “到时候爷吃吃看不就知道了?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不管是青枣子还是干枣子,它总是枣子味儿,难道还能蒸出臭豆腐味道来吗?” 傅秋宁说完,含笑看了金凤举一眼,便转身出门。她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时候的小侯爷有些天然呆,竟然在这个问题上和自己较真儿。却不料小侯爷让她这一眼看的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坐在椅子上,唇角边绽开一抹笑自言自语道:“平日里那么不出奇的一个人,这眼神若是生动起来,倒也别有一般风情啊。” 中午吃饭时,果然就见桌子中间摆了一盘子蒸枣,金凤举好奇捡起来一个吃了,只觉入口绵软甘甜,虽不似馒头上的枣儿那般甜腻可口,却也是另有一股清香滋味。他素来喜欢枣子,不由得多吃了好些,渐渐吃出经验来,发觉这种蒸枣的皮极易剥掉,只要扯起一丁点儿,便能扯去一大块。 金藏锋和金藏娇这时候就显现出遗传的可怕来了,金凤举爱吃这个,他们两个也爱吃,一时间爷仨筷落如雨,傅秋宁还不等吃上一个,那盘子蒸枣已经空了。 “还有没有?再盛些上来。”金凤举举起空盘子对傅秋宁身后的玉娘道,下一刻,空盘子被傅秋宁夺下来放在一边,听她没好气道:“这东西不好消化,像你们这种吃法,胃口迟早被吃坏了。”说完便对玉娘道:“去把我做的消食汤给爷和锋儿娇儿盛来。”又对金凤举笑道:“平日里我也不让孩子们多吃的,没想到你今日来,倒给我破了规矩。” 喝了汤,金凤举一副老爷的派头在炕头被子上倚着,傅秋宁看着他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怎么着?我看你这意思,好像还想在我这里睡个午觉?” “你不说还真没觉出来,这一说倒觉得有些困了。”金凤举伸了个懒腰,直接就往炕褥上一躺,从炕头抓过一个枕头垫在头下,又冲金藏锋和金藏娇张开手臂:“来,儿子闺女,让爹抱着睡个午觉。” “你自己睡吧,他们还要练琴。”傅秋宁淡淡道,说完就牵着兄妹俩的手走出去。这里金凤举闭着眼睛美美的躺了一小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猛的坐起身子叫道:“练琴?我睡午觉你让孩子练得什么琴?存心不让我睡觉是不是?傅秋宁,不许练琴,听到没有?” 回答他的是琴声在不远处的书房里悠悠响起。金凤举在炕上坐着咬牙瞪眼,好半天才猛的倒头又睡,一边用手捂住耳朵,喃喃道:”错了错了,不该做下那个承诺的,这不是自己的女人,就是不好管啊。表妹和那些姨娘妾氏,何曾敢对我这样的无法无天?哼,不让我睡?我偏要睡给你看。”说完屏息静气,果然慢慢的就睡着了。 一觉睡了近一个时辰,醒来时屋子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连金明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混账东西,不是也找什么地方躲懒去了吧?”金凤举伸了个懒腰,这土炕睡起来还真是舒服,比他特意从苏州订制的那张黄花梨大床还要舒服的多。 起身整理了下身上衣服,穿上鞋施施然走出去,只见院落无声湘帘委地,往后院来,一片郁郁葱葱中也不见人影,倒是厨房那边传来说笑声。 “这个时候儿便做晚饭了吗?”金凤举暗暗疑惑,转往厨房而来,却见诺大的地面上全是枣子,金明也赫然在其中,和玉娘等人一起将枣子收拾进各种柳条筐和簸箕里,枝叶则撂在一边。 “原来都在这儿,咦?秋宁呢?”金凤举走进厨房,金藏娇立刻捡了两枚又大又红的枣子递给他,甜甜道:“爹爹快吃。” “嗯,乖宝贝。”金凤举摸了摸女儿的头,“咔嚓”咬了一口,的确很甜。 “奶奶在书房里。”玉娘笑着回答,金凤举点点头,转身就往书房而去。 进了门,只见傅秋宁正往纸上写字,他心中奇怪,暗道难不成秋宁也在练大字?因悄悄走过去看,却见一张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最后几行写的是:“仲卿:人去楼空空寂寂,往日恩情情切切。忆往昔,往昔夫妻甜如蜜。忆往昔,往昔夫妻如胶漆。谁知晴空起霹雳,谁知无端生嫌隙,可叹老母苦相逼,可怜夫妻苦悲泣。一纸休书成永别,两行热泪肝肠裂。到今夕,今夕人儿已难觅;到今夕,今夕唯有空陈迹。兰芝你三天织就布五匹,布儿啊!兰芝已去你可知悉?她与我生同枕席死同穴,你为何千丝万缕、万缕千丝,不把我的兰芝系啊?我与兰芝重盟誓,相约人离心不离。似闻她母兄逼嫁急,似见她倚门盼我去迎接。今日是她重婚期,是我害含冤受屈的贤德妻。今日孔雀东南飞,死后孔雀共双栖!” ***** 推荐朋友的大作: 书名:[bookid=2356874,bookname=《医诺千金》] 作者:紫竹飘香 简介:重生女险中求胜,揭穿真相,夺回儿子,觅得良缘。 c 第六十一章:心动 嗷嗷嗷,竟然在推荐票榜的尾巴上了,虽然是最后一名,但笨酒还是好开心啊,以前都在第二页上呢。嗷呜嗷呜,于是趁着让小侯爷越陷越深之时,真诚友爱滴向大家伸手要推荐票票…… ***** “咦?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倒像戏词。” 傅秋宁猛然听到金凤举发出声音,不由吓了一大跳,再想把自己写的东西收拾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故作从容道:“没什么,随便写着玩儿的。” “随便写着玩儿?”金凤举怀疑的瞄了她一眼,将那一张纸拿起来细看,慢慢点头道:“的确是像戏词,不过比戏词更有韵味,咦?这一段极好。” 他指着纸上那句“她与我生同枕席死同穴,你为何千丝万缕、万缕千丝,不把我的兰芝系啊?我与兰芝重盟誓,相约人离心不离。”啧啧赞叹:”虽然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然而作为戏词来说,这一句竟是将夫妻被迫分离的痛苦和坚贞不渝的情意都写出来了。”说完将那张纸轻轻放下,看着傅秋宁轻声道:“你写的这个戏,是取自《孔雀东南飞》吧?难为你,可是有感而发?” 傅秋宁哭笑不得,她从穿越之后,生怕自己没什么时间练戏,把素日里学的戏曲都生疏了。她在现代时对自己要求极严格,往往一个月两个月下来,是要把一部戏全部唱出来的,根本不分什么角色。因这些年得空便会趁着记忆尚存,将自己会的那些全本戏都记录下来。如今已经记录了几十部黄梅戏和越剧,还有一些昆曲的段落。这《孔雀东南飞》她原本不是十分熟练,这段戏词一直记不太清,谁知昨儿晚上忽然做了一个梦,今日早起竟将这一段全都记起来了。还未等补全,却不料金凤举就过来,忙到后来又忘了,直到现在才想起,谁知不等记完,就让这家伙给抓了个现行。 当下不由得也佩服金凤举在这方面的感觉敏锐,竟然一眼就看出这是戏词。傅秋宁哪里敢给她看自己写的那厚厚一大摞,她是绝对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会唱戏的。在这种穿越生活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风头,连普通的豆沙蛋黄粽子都能引得老太君对自己青眼有加,这种戏曲谁知道还能引出什么轩然大波?因此这些日子都格外注意,轻易不肯再唱这些耳熟能详的戏。 “小侯爷多心了,怎么可能是有感而发?不过是小时候听着庄子里的那个老嬷嬷唱着,觉得这词儿好,所以偶尔想起几句,便记上来罢了,就像爷说的,诗不像诗词不像词,无端端的倒惹您笑话。” 傅秋宁说完就把那戏词向桌上一抛,她自然不敢装在抽屉里,那里面还有几百张的戏词呢,都是她的心血不说,万一让金凤举知道了,她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金凤举也没在意,转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微笑道:”这些树让你摆弄的极好,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本事,真奇怪,你的身份,虽不是大家的嫡出小姐,但镇江王世子的庶女,似乎也不该懂这些啊?” 傅秋宁笑道:“这有什么?都是前人栽好的,不过略略打理一下罢了。我虽然是镇江王府的庶女,也不是什么都不通的,以前在庄子里住过一段时间,这些本事便是在那个时候学来。是了,爷今儿个午觉睡的倒香甜,怎么?这两天累吗?” 金凤举点点头,又抻了抻胳膊,叹气道:“这几日帮着刑部处置了一个贪官,唉!我是真烦了这些纷扰,什么时候若是能在你这院子里静静住几天,那才真叫惬意,偏偏朝中有事,家中也有事,万万脱离不开。”说完看向傅秋宁,脸上的笑容变的有些奇怪,淡淡道:“知道那个贪官是谁吗?张少岩,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傅秋宁皱着眉头道:“这个名字倒有些耳熟,只是委实记不起来了。真是奇了,爷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说这些做什么?明知道我于这些一窍不通的。” 金凤举笑道:“你竟忘了?这张少岩是镇江王府最忠心的走狗,你爷爷和你爹把他看成左膀右臂。如今却让我给剪除了,不知道他们心中要多恨我,秋宁,你说,这件事我做的对吗?” 傅秋宁笑道:“爷这话真是越来越奇怪,你想听我说什么?或是想看我因为这个消息受到震动的样子?真好笑,那张少岩和镇江王府即便有关系,如今又与我何干?爷问我错对,我心里倒是有答案,那张少岩若是真贪赃枉法不可饶恕,您这事儿做的就对。若是因为势力平衡之类的,让他一个清官白白被诬陷,成了政治倾轧的牺牲品,爷这事儿做的就不对,也对不起您自己个儿的良心。除此之外,妾身可没有别的看法。” 金凤举笑容凝固在脸上,好半晌,眼中忽然异彩连闪,竟一把抓住了傅秋宁的手,沉声道:“好秋宁,但凭你这番话,便知你是我的知己了。这番话若是别人,断断说不出来,哪怕那张少岩是被冤枉的,我身边也只有歌功颂德谀词如潮。只有你……只有你……入木三分,你可惜了是一个妇人,若是为官,必然是我大宁朝的栋梁……”他似乎十分激动,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傅秋宁这次是真撑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爷可别说笑了,这算什么见地?是个老百姓心里都会这么想,我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许是我大胆,性子又耿直,才会在你这办案的人面前说出这一番话,于您来说,是那些谀词如潮歌功颂德中的另类,然而除了说真话之外,我还有什么长处?还做大宁朝的栋梁,大宁朝的栋梁若是我这样儿的,怕是早晚要亡国了。说真话固然是好,却不一定就会治国啊。” “自知者明,自明者智。”金凤举认真点头:“你能说出这一番话来,于妇人来说,就已难得。” 切,典型的大男人主义,妇人怎么了?妇人中有的见识比你们男人还要厉害呢。傅秋宁在心中撇嘴,面上自然要微微垂首以示谦虚,忽听金凤举又道:“怎么办?我现在倒有些儿后悔,当日不该说只和你做朋友的话。” 傅秋宁心头“砰”的一动,急忙忙就往后退了一步,抬头认真道:“小侯爷,这种玩笑还是不开为好,不适合您的身份。” 金凤举看到她如此的戒备自己,心中涌上一阵失落,他仗着容貌出色才学出众,又是御前的红人,真真不知多少闺阁少女都心向往之,到如今,还是有许多媒婆踏破了门槛来给他提亲,名门淑女只求做一妾氏的大有人在。原本怕傅秋宁会因为自己常来晚风轩而生了攀附之心,谁知这么多日子下来,对方倒真是做到了心如止水,却是自己,偶尔竟会生出怦然心动之情,却不料今日稍稍试探一下,便被严词拒绝,这怎不令他羞窘。 c 第六十二章:和乐融融赏桂花 求推荐票求一切,啦啦啦…… ******** 当下折扇一挥,面上讪讪笑道:“看把你吓得,我不过是随口说出来试探你而已。你放心,我虽然不是皇帝,却也是一言九鼎的,答应你的诺言,绝不反悔。是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因轻轻巧巧就把话题给转移了开去。 “妾身也在奇怪,小王爷无缘无故提这个做什么?再说您是翰林院的人,怎么却跑到刑部去干涉了?”傅秋宁心里其实明白,这是金凤举在间接告诉自己,弘亲王的君恩已经是江河日下,张少岩被处置,镇江王府也是伤了些元气,日后她要想平安,就真的是别无选择,只有依靠金镶侯府了。 “没什么,不过是没话说,所以当个话题罢了。”金凤举只看傅秋宁的表情,便知她已是心里雪亮,不过面上谦虚,因此也就不再废话,只是淡淡道:“我虽是翰林院的,却同时也是圣上的一柄剑,他想处置哪里,我便要立刻去哪里,人人都觉着这是风光无限,其实也挺累的。罢了,说这些话没什么趣味,想来厨房里的枣子捡完了,我带锋儿和娇儿出去玩一会儿,回来吃晚饭,然后再就着晚上明月看桂花。” ******* 夜幕低沉,今夜虽然不是十五,然而因为天气晴好,却也有大片的月光。 晚风轩的桂花树下,摆着几只藤椅,金凤举玉娘傅秋宁等人都坐在那里,一边吃着桌子上的点心果子一边说笑。金藏锋和金藏娇则拿着两盏小灯笼在地上跑着玩儿,那是金凤举今天才拿过来的两盏精巧玻璃灯,绘着花鸟人物,十分漂亮可爱。 “再有一个多月便是中秋了,这几天该把这些桂花摘下来用糖腌一腌,留着做桂花糕吃。”傅秋宁吩咐着玉娘,一边轻轻挥着薄娟制成的轻罗小扇,虽然古代没有杀虫剂灭蚊剂之类的东西,但是老祖宗的智慧是不能小觑的,入夜沐浴后在身上涂抹了散发着薄薄香气的精油,三米之内没有蚊虫,比现代那些驱蚊香精什么的可好用多了。 傅秋宁想着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些精油,不知道是方子失传了,还是因为这是这个架空时代独有的,总之非常好用,让她这个前世深受蚊虫之扰的人从此后再也不讨厌夏日。 “桂花糕还用自己做?府里多得是,你若喜欢吃,明儿我让人送一大盒子过来。”金凤举吃着一个稀酥多汁的大梨,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 “府里做的未必比得上咱们的滋味……”却听雨阶在旁边笑嘻嘻的插口,不等说完,就被傅秋宁暗暗踩了一脚,不让她逞强。 “是么?你们的桂花糕格外好吃?难道又有什么秘笈不成?”金凤举却来了兴趣,身子往前倾着,让雨阶接着说。及至看到雨阶小心望着傅秋宁,他便哼了一声道:“好丫头,你大胆说,别学你们奶奶,防我如同防贼似的,有一点子好东西都不肯让我知道,像是唯恐我都偷吃了去,也不想想这府里是谁给你们撑得腰?是谁给你们这些吃穿用度?真真是恩将仇报。” 要不是得保持着什么狗屁的淑女风度,傅秋宁早就把桌上那一盘子蜜饯给掀金凤举脸上了:亏这混蛋说得出口,也不想想他送的这些东西只是自己吃吗?难道他的儿女都不跟着吃?从他春日里踏进这晚风轩后,吃了自己多少东西?他自己吃不算,还必得逼着自己去送人。不然自己倒是怕的什么?雨阶就是个没眼色的,只顾着一时得意,就一定要夸赞自家的桂花糕,这下好,秋日里多做一些,还让她去给那些太太奶奶们送,到时候受了气,看她还敢不敢这样嘴快。 心里愤愤不平的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把脸扭到了一边去,果然就听雨阶已经兴致勃勃的开始和金凤举说她们的桂花糕如何如何好吃了。这都是因为傅秋宁前世住在苏州,又爱吃,所以对点心什么的都有些研究,穿越后用进古代这些饮食里,因为都是纯天然的材料,所以味道吃起来格外的好。 果然,让雨阶这么一说,金凤举立刻就来了兴趣,对傅秋宁道:“什么时候做桂花糕?让雨阶去喊我一声儿,我要吃热的。是了,老太君还说想来你这里逛逛呢,我看不如就定了那一天吧,也把后院里的红薯挖出来,就和水现蒸几个,让老人家尝尝鲜儿。” “可别。”傅秋宁吓了一跳:“若说桂花糕,倒没什么,只是可别让老太君过来,这里离康寿院,隔着一整个园子呢,何苦劳动她老人家?她爱吃红薯,我蒸熟了趁热给她送过去就是。” 金凤举收了折扇,无奈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她一来,你这里就别想清净,多少人得跟着过来,多少人得盯着。只是看老祖宗那意思,不像是想打消主意的模样。没办法,到时候你就受受累吧。” 傅秋宁皱眉道:“受累我不怕,只怕受气。” 话音刚落,便见金凤举淡淡笑了一笑,沉声道:“给你气受么?我心里倒知道有几个人巴不得把你踩在脚下。不过秋宁,明人面前咱们就别说暗话了,想给你气受,这府里倒还没有这样手段高明的人。我知道,当初我答应了你不让你进后院,便是为你考虑不用卷进这些纷争中,老祖宗一来,怕是就未必能这样遂意了,可是你也要想一想,就算老祖宗来一趟,大不了你这里烦扰几天也就罢了,你是个最懂事知机的人,怎会让自己陷入那些勾心斗角中?几天时间,总比我让你进后院,每日里都要面对那些麻烦强吧?” 他这样说了,傅秋宁也只有无奈答应。心说只要不进后院就好,其他的,也的确不能强求。说到底,她也还是需要金凤举的庇护,所以有些事,也不能太固执己见了。 晚风轩中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而清婉阁中,则显得冷清寂寞了许多。 c 第六十三章:伏笔 这一章埋下了一个日后的伏笔,要到很久之后才会显示出威力哦。 于是……咳咳,那个,终于上架了,求支持求首订,嘤嘤嘤嘤…… 今天会更新四章,每章三千字,之后每天六千字,还有可能加更哦,所以,大家热情的订阅吧,笨酒真的真的很紧张啊,捧尾巴眼巴巴看大家,成绩怎么样,就在你们一念之间了嘤嘤嘤嘤 ******* “爷今儿是在晚风轩歇下了吧?”江婉莹在镜前慢慢的卸着妆,一边似是漫不经意的问着秋霞。 “是,下午的时候金明过来说的,是在晚风轩中歇了。”秋霞一件件收拾起妆台上的首饰,见自家奶奶面容淡淡的,便小声安慰道:“奶奶也不必伤心,爷一个月里,总有大半月是在咱们屋里……” “这个我自然知道。”江婉莹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你也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清楚,他即便不在晚风轩,今儿个也不该在我的屋里,这时候,怕是许姨娘心里的恨比我还厉害着呢,爷五七六天才过去一趟,好不容易今儿轮到她了,却被晚风轩给截了去。” 秋霞笑道:“可不是,才奴婢刚经过露香院,听见许姨娘在那里骂丫鬟呢,好像还有个小丫鬟挨了打,可见是气的不轻。这会子就是不能去晚风轩闹,不然的话,早披头散发的过去了。” 江婉莹点点头笑道:“你说的极形象,我素日里也奇怪,怎么说也是个四品官的女儿,怎么就生了这样一幅泼辣性子。”她从椅子中站起身,慢慢来到**坐下,问秋霞道:“少爷和小姐又去哪里了?成日家不见人影儿,只知道在外面疯玩。” “娘亲这可说错了,谁成日家在外面疯玩?早就回来了,一直在看书呢。”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接着一个小孩儿跨进门来,脸上都是汗水,手里还抓着只知了。 “还说不是玩,在看书,那这手里的知了是怎么回事?”江婉莹假意嗔怪道,脸上却露出笑容,慈爱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 “这是中午的时候双德给我抓的,把翅膀绑着,我都没怎么玩儿,好容易念完一篇书,这才拿了过来,不信娘你看,翅膀上还拴着绳儿呢。”金振轩将手举起来,把那只蝉给江婉莹看。 “真真一点儿也没错,我可以做个证人,弟弟一下午都乖乖念书呢。”大小姐金绣贞也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挥着折扇,一边抱怨道:“白日里倒还凉爽些,怎的这会子倒热起来了?” “秋霞,去把在井里镇着的那个西瓜给开了,再把今儿熬的酸梅汤端出来。”江婉莹吩咐着,一边对金振轩笑道:“果真如你姐姐所说,你看了一下午书,便是你懂事了。孩子啊,你们也该为娘亲我争口气。就为着你们贪玩不肯用功,你们看看爹爹多生气。那晚风轩里的,是你们的哥哥姐姐吗?呸,那就是两个佣人生出来的贱种,如何能与你们相比?但只因为他们读书好,所以你们也看见了,你们爹爹把龙凤玉佩都送给他们。若是你们还不知长进,日后这府中,还如何有咱们娘儿几个的立足之地啊?” “是,娘亲,女儿和弟弟心里都明白。”金绣贞在一旁接过话,冷冷道:“这府里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娘亲,如今连那么个地位低下无貌无德的妇人也妄想和娘亲争宠,还不全都是因为她那晚风轩里住着两个贱种?娘亲,素日我们只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自不能让他们专美于前,爹爹不是说要请个大儒来吗?女儿和弟弟都说好了,我们必然悉心学习的。” 江婉莹欣慰的点头笑道:“这就好这就好,最要紧是你们两个懂事,便是娘亲受些委屈,也都无妨了。不过贞儿,那大儒的课,你可不必惦记着,那都是教哥儿们的先生。你们女孩子,另有教授琴棋书画和女红的老师,倒也不可怠慢了,将来能否嫁个如意郎君,可全都在这些功夫上呢。” “娘亲说什么呢?这种话怎能当着女儿的面说,我才多大?你就操心这个,女儿才不嫁人,就在家里帮着娘亲,服侍您一辈子。”金绣贞虽然只有六岁,却已经稍微懂得害羞了,只是说话还不能脱了小女孩儿的娇态。 “好好好,不说不说,无论如何,只要你们给娘亲争气,娘亲就不怕,什么都不怕。”说到最后一句,江婉莹的声音坚定起来,且带着一丝狠意,喃喃道:“中秋快到了吧?那位大儒,可是也要来了,很好,这真是很好。” ******** 第二日金凤举上了早朝,因为翰林院无事,便和掌院告了假,那掌院也知道他只是顶着个翰林的名头,其实不在翰林院中办差,如今皇上没有差遣,自然是随得他去。 因回了家,刚进了书房,便见江婉莹房里的小丫鬟冬儿走进来,施礼道:“小侯爷,奶奶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儿要同爷商量。” “能有什么事儿?中秋还早着呢,且往年这些都是她张罗着办的。”金凤举疑惑道,却见冬儿抿嘴笑道:“这个奴婢哪里清楚?小侯爷过去一问不就明白了吗?” 金凤举无奈,只好随着冬儿来到清婉阁,只见江婉莹穿着一袭家常的水色纱质长裙,头上只带着一只黄金的凤凰步摇,显得既端庄典雅又大方简洁,看见他进来,便盈盈笑道:“我遣了冬儿过去等着,却不料爷这么快就回来了,如何?可是皇上没有事情差遣您办?” “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朝臣众多,又不是只有我一个。”金凤举微微一笑,走到椅子中坐下道:“说吧,倒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巴巴把我找了来商量,内宅这些事,不向来都是你拿主意吗?外头的事,你从来也不管啊。” 江婉莹笑道:“叫爷过来不为别的。今儿早上前门小厮送来一封信,是给爷的,我看着笔迹倒似吴三儿的,想起爷前些日子说过派了吴三儿去接那位大儒,这封信里大概便说的是这件事了。原本也可以把信送去给爷瞧瞧,恰好我心里有个想法,倒还不如把爷请过来坐坐,一起商量下,看看是否可行。” 她一边说着,金凤举早拆了信来看。看完了方笑道:“吴三儿办事挺利索的,他和老爷子已经动身了,大概半个月左右就可以来到京城。除此之外倒没别的事。是了,你适才说有件事同我商议,是什么事?” 江婉莹笑道:“就是我想着姐姐的那两个孩子,一直只在姐姐身前学习,也没进过族学。如今爷说他们出息了,既如此,何不让他们也进了族学去学习呢?既是大儒,学问必定是难得的,哪里是姐姐可以相比的?爷您觉得如何?” 话音落,只见金凤举向自己看过来,目光灼热而锐利,江婉莹心中一跳,面上微笑却越发灿然,好半晌,方听丈夫笑道:“如此自然是好的,我也正有此意。既然婉莹如此大方,和我想到了一起,那这事儿便这样定了吧。” “你这话无端端的让人伤心,什么叫我如此大方?难道我和你夫妻这么多年,在你心里就只赚了个妒妇的名儿吗?”江婉莹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冷笑道,:“实话说,我若真是个妒妇,你这后宅里能这样平安?表哥那些姨娘小妾,可也没有一个好相与的,我若是妒妇,还能忍下这么多年?如今那傅氏幽居晚风轩,我是可怜她,又不忍耽误了两个孩子的前程,才提出这建议,叫你这样一说,倒好像我故意卖好儿,伪装贤良似的。” “又多心了不是?我随口说一句罢了,也值得你这样生气分辩?”金凤举走到江婉莹面前,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放心,表妹的好,我心里都有数儿呢,不然这些年,我怎会如此专心一意的只爱你?” “专心一意的只爱我?”江婉莹妩媚一笑,伸出修长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我的爷,就别拿这甜言蜜语来哄着我了,哄得我为了侯府卖力卖命,如今还是这样嘴上功夫呢。但不说那些姨娘妾氏,只说晚风轩里的姐姐,昨儿夜里也服侍的爷很周到吧?那时候你还哪里记得我是谁?怕早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你看你,我就知道你又疑心上了。”金凤举似是无奈的笑笑,伸手探进江婉莹的衣服里:“我说过去晚风轩不是为了美人,而是为了孩子,你怎么偏不信?若总是怀疑,不如让你现在验一验,看看我昨晚可是浪费了一丝一毫的体力?” “去,讨厌,什么时候儿?就这样的毛手毛脚。”江婉莹一巴掌将金凤举的手掌打下来,嘴上虽然嗔着,面上却全都是喜色,想了想,到底不甘心,附在金凤举耳边悄声道:“你若真是问心无愧,那今儿晚上便过来我房里,让我好好儿的验一验,如何?你可敢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就算你现在要验也没问题。”金凤举顺势吻上去,江婉莹起初还做做样子挣扎两下,不过片刻功夫,便沉醉其中了。 忽听院外金振轩的声音大喊:“爹爹呢?秋霞,爹爹是不是在这里?”一句话慌得两人忙分开来,江婉莹忙对镜将唇上胭脂略抹了抹,一边小声嗔道:“就说了这是什么时候儿?偏不听,幸亏振轩喊了一声,不然那小子闯进来,岂不是丢人到家?”话音刚落,便见金振轩闯了进来。 “轩儿,先生难道没教过你吗?进父母房间前要在门外恭声问候,得到父母允许才准进来。”金凤举咳了一声,也觉有些尴尬,江婉莹抿嘴看着他训儿子,面上全是笑意。 “爹爹,你书房里那对白玉狮子呢?怎么我今儿要去看却没了?”金振轩仗着爹娘向来骄纵,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揪着金凤举的衣襟就问。 c 第六十四章:迎客 “白玉狮子?怎么想起那个了?前些日子送人了。”金凤举含糊回答,却见金振轩愣了一愣,然后便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道:“怎么送人了?我要了两次,爹爹都不给,什么人比我还好?你就送了出去? 你不是说过吗?那是皇帝御赐的东西,轻易不能送人的,我不管,爹爹你要回来,你去要回来……” 金凤举无奈,只好抱起他道:“送了人的东西便不能再拿回来了,你若是喜欢,爹爹的好东西多得是,你好好学习修德,将来品学兼优了,想要什么爹爹就给你什么,这会子嘛,别说你的学问还不够,就是品行也差一截。” 六小孩子家,就讲究什么修德,难道非要把他培养成老夫子?”江婉莹将儿子抱过来:“行了,别哭,听你爹的话,用心学习,将来学问长进了,娘亲替你挑好东西,不怕他不给。“听见有娘亲替自己撑腰,金振轩这才笑起来,满足的点了点头,想了好半晌才道:“我不管,白玉狮子没有了,我要一对绿玉狮子。” 金凤举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没好气道:“怎么就认准了狮子?难道老虎不行?我那里倒是有一只绿玉鹦哥,下次送了你吧。” 说着江婉莹也笑了,又对金凤举说了几句“轩儿这些日子着实用功”之类的话,方放他离开清婉阁。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眼看便是中秋节了,恰好这一日天气晴朗,傅秋宁便对玉娘雨阶道:“我看就是今儿个,倒是把那些红薯出了吧。1小侯爷不是惦念着新鲜的红薯吃吗?又让给老太君和其他各房送去,咱们别耽误了。” 雨阶到底明白她的心思,闻言笑道:“怕不是急着给小侯爷尝鲜,而是要抢在老太君来之前送去吧?到时老太君看着红薯都得了,也就不想着来咱们这晚风轩了,奶奶,奴婢说的可对不对?” 玉娘也笑起来,摇头道:“真真雨阶便是奶奶肚子里的蛔虫,原来却是为了这个,奴婢却还蒙在鼓里茫然不知呢。”话音落,就见傅秋宁拧了雨阶的腮帮子一下,恨恨道:“你既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便回我肚子里好好呆着,做什么又化成人形在这里专和我作对?”因说完,见金藏锋和金藏娇跑进来,她便道:“今儿可以晚些去书房,先让你们帮忙出点红薯再去学习。只盼着你们的爹可不要这个时候进来, 不然看见我让你们做活,又要不高兴了。” “爹爹才不会对娘亲生气呢,我看这几次爹爹对娘亲很好。”金藏娇人小鬼大的道,相比她的活泼精灵,金藏锋就沉稳多了。 “再胡说就打你。”傅秋宁这时候就是对这个话题避之唯恐不及呢,因此脸色也变得郑重。吓的金藏娇也不敢再说了,心里却有小小不平,暗道爹爹对娘亲好,娘亲为什么不高兴?娘亲也该对爹爹好啊,这样爹爹以后才可以常来。1小孩子心中只想着可以亲近父亲,却丝毫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利害。 于是五个人便出发去后院,刚刚把工具准备齐全,忽然就听前院一阵吵嚷声,傅秋宁和玉娘等人相顾愕然,忙扔了工具回到前院,只见院子里已经站了一大群人,正指着院子里的huā草树木和一些角落里种的菜蔬说笑。 “老祖宗怎么过来了?”傅秋宁忙和雨阶玉娘步下台阶,盈盈猝礼道:“妾身不知老祖宗驾临,有失远迎,实在该死。”不等说完,被金老太君一把扶起,听她笑道:“不怪你,连凤举我还没让他知道我今儿过来呢,你苹里就能知道了?” 话音落,她身旁的明玉嬷嬷便笑道:“老祖宗今儿一早起来就觉得身上舒畅,再看这天气秋高气爽的,便来了兴致,只说奶奶怕是要趁着这几天天挖红薯,因此说什么也要过来凑这个热闹。” 傅秋宁忙笑道:“几根红薯罢了,哪里就用劳动老祖宗的大驾过来,妾身亲自送去也就是了。”说完却听金老太君笑道:“我就是怕你打着这个主意。如何?看你今儿这打扮,显然是要干活,这个季节别的东西也都下来了,只有红薯还没有出。到底是你自己精心摆弄的,上次的玉米我吃了很喜欢,比他们买来的有味道,想来这红薯也定然比外面买的甜。” 傅秋宁笑道:“前两年雨水多,因此红薯不甜,今年雨水倒少了此,自然甘甜。”说着话,就亲自和落翠一起扶着金老太君上了台阶,只见她站在门前,打量着面前十几栋房舍,满脸的感慨道:“这院子让你打理得不错。难为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住着这偏远的地方,何况这里还是出过人命的,你也不怕?” 傅秋宁笑道:“一开始心里是觉着有些瘪得慌,慢慢什么事情也没有,自然也就不怕了,何况妾身这里人也不少,锋儿和娇儿是三岁的时候到我这里来,认真说,也顶个人了,夜里我们睡在一起,也觉着安心。 金老太君点点头,又叹一会儿气,才笑道:“走,进屋去看看。”说完迈进门槛,在大厅卧房里走了两趟这才坐在椅子上皱眉道:“凤举如今怎么这般没算计?有些事情面子上总要做的过,你怎么说也是他的正房奶奶,可看看这屋子,哪里找得出一样能看上眼的东西?”“这倒不怨爷粗心,是妾身求他不要往这里弄那些东西的。也让两个孩子知晓一下世间冷暖心酸,知道祖先创下这份家业不易以求他们可以努力上进。”傅秋宁恭顺的回答,让老太君频频点头。 “老祖宗且在这里喝杯茶吃点点心妾身去后院里把地瓜挖出来,先给您蒸上几根尝尝鲜。”傅秋宁一边说,就接过雨阶捧上来的茶水,放在金老太君面前的桌子上。 “这么多人怎么还用你动手?今儿特意带了这些人,就是为了给你帮忙的。”老太君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不等说完,她身后的那些丫鬟婆子们都瞪大了眼睛,一个个摩拳擦掌,显然是觉得这个活儿新奇,个个都想试一试。 傅秋宁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我的天,我这点地瓜还禁得住你们糟蹋?因忙陪笑道:“这如何使得?老祖宗身边的姑娘嬷嬷们,从小儿可也没做过这种粗活,哪里懂得这其中的窍门儿?挖红薯看似简单其实里面讲究大着呢稍有不慎,红薯上就有了伤口,日后烂了,便不好吃。更有那力气大的一叉下去把红薯戳个窟窿也是有的。左右地也不多,老祖宗您在这里安心等待就好我们去去就来。” 金老太君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再坚持己见,倒是她身后的丫鬟嬷嬷们都露出失望之色,眼睁睁看着傅秋宁和雨阶玉娘都走了。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两个懂眼色,知道奶奶来了,今日这活计是断没有自己两人的份儿了,不然娘亲大概就要受到苛责,因此只坐在下首,陪着金老太君聊天,童言童语时不时就逗的老太君大笑一阵。 正笑着,忽见两个小孩一齐站起来道:“祖奶奶,咱们该进书房了,今日还有二十篇大字没写和一篇文要背诵”不等说完,金老太君已经喜道“好孩子,难得你们这样用心向学,快去吧。”于是两个小孩行了礼,便一起走出门去。 “老祖宗不是说,怕给这傅氏惹麻烦,所以一直不怎么亲近吗?都不传她过去说话,怎的今日却大张旗鼓来了这里?日前您和小侯爷说话时,老奴还以为您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呢。” 眼看着丫鬟们也都去后院看傅秋宁出红薯了,眼前只剩下落翠彩云两个大丫鬟,都是从小儿就在金老太君面前长大的,最是心腹,因此明玉嬷嬷也忍不住把疑惑了多时的疑问给问出口。 金老太君慢慢拨着茶盖子,微微笑道:“之前是不想她进后院,我便不亲近她,她既想平安几年,我何不成全了她?定要扰她这可怜人的清净呢?可是如今,我看着凤举的那些举动,再想想这傅氏的为人,却又不是先前的想法了,怕是这一二年内,她就要进后院的,与其到时突如其来,倒不如让她慢慢习橡。所以今儿个才会过来……”一语未完,就听院中又是一阵嘈杂,金老太君微笑道:“她们来的倒是快。”一边放下茶杯,果然,就见江夫人携着江婉莹和许氏霍氏走进门来,老实的崔氏和月兰这一次倒是没来凑热闹。 “一早去给老祖宗请安,才知您竟然来了这里。”江婉莹依然如以往般的快人快语,扶着江夫人在金老太君下首坐下,自己则来到老太君身边笑着道:“到底是老祖宗兴致高,我们镇日里无事做,竟也没想到过来看看这田园风光。咦?姐姐呢?怎么不见她的人?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这可是不像话,若是屋里没人,怎么也不告诉我添几个过来?说起来倒是我的疏忽。 金老太君呵呵笑道:“她爱清净,反而不喜欢那么多人。刚才奉了香茶点心,只因我急着吃她后院里的红薯,这不,就亲自和那个媳妇与小丫鬟去挖了。”话音落,只见金藏锋和金藏娇从门口蹭进来,到江夫人和江婉莹面前行礼。 第六十五章:待客 金老太君暗暗点头, 心道傅氏着实是个贤德的,将这两个孩子教的极好,看得出来,儿媳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奶奶,可是这矛擞,却并没有因为这些不喜而废掉,单这一点,就比凤举〖房〗中其他几个孩子强了。 正想着,只见傅秋宁和雨阶玉娘也匆匆走进来,向江夫人见了礼。 江婉莹见她头包着手帕,身上穿着的布衣上还沾着点点尘土,怎么看都与乡野中的那些农妇无异,容貌也只是清秀之姿,她皱皱眉头,暗道也许真是我多心了,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引起表哥的爱意?他可是堂堂世家的小侯爷,又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癞蛤蟆。 想到此处,防备之心就略略松懈下来。但是一想到男人的劣根性,都是没有得到的才最好,因此又暗暗凛然,心道自己还不能全然放松,不论如何,这总是个后患,而且还是一个本来非常容易除去,如今却总是也除不掉的后患。怎能掉以轻心。 “听凤举说,老太太喜欢你这里的红薯,你就去萋几根过来吧。 后院的红薯都出完了吗?难道没有下人?还得你亲自动手?让人看见,像什么话?”江夫人慢慢啜着茶水,上下打量着傅秋宁,眉头微皱,眼里全是不满。 “只刚出了一百多斤,已经选好的和水蒸上了。”傅秋宁恭顺道,心里却想我这里就两个下人,我要不帮手,这红薯得出到猴年马月啊?现在是你们在我这儿,吃着我的东西,还想指手画脚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刚想到此处,就听金老太君笑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我都没说什么,媳妇你也就不要挑太多了。有好东西给咱们吃不就行了?若是你们不习惯,我这里也用不着你们伺候,你们就回去吧,想来婉丫头那儿也是一摊子事,离不开呢。” “老祖宗这是什么话?莫非怕我抢了您的好东西吃?”江婉莹连忙放下茶杯堆起满面笑容道:“才刚姐姐也说了,足有一百斤,老祖宗您再能吃,还能吃下一百斤吗?倒也不用这样贪心,生怕咱们抢了您的好东西。好容易今儿个托赖老祖宗的福,也让我们尝尝鲜儿,怎么就不肯疼顾我们一些儿呢?”金老太君笑道:“既要尝鲜儿,那你就留下,也省的说我老婆子贪心,越发上来了,就敢这样说我。”言罢又对身旁丫鬟道:“落翠,你打发个小丫头子去书房看看,若是凤举在,就让他也过来,省的日后抱怨我说,东西都让老祖宗吃了,他茫然不知。” 江夫人忙笑道:“今儿早上到现在也没去给我请安,想是朝中有事儿留下来了,听婉丫头说,荣亲王府也打发人来叫了几次,所以这时候断不会在府里,老祖宗安心享用就是,回头我让人给他送些去。”金老太君“嗯”了一声,点头道:“这也罢了。”话音落,傅秋宁便道:“老祖宗,太太且在这里稍坐一下,我去看看火。”说完便要退下。却听许氏笑道:“这是什么话?姐姐难道是厨子?那红薯不得你亲自看着,就糊了不成?那要服侍的人有什么用?倒不如坐在这里陪我们好好说说话。自然,若是姐姐必定说这些活计没了您就做不成,妹妹却也不敢拦着,一切还是以老祖宗的口味为要。”傅秋宁看了这处处争锋的许氏一眼,淡淡一笑,低声道:“让妹妹见笑了,这东西还真要我亲自看着,老祖宗和太太有妹妹这样能说会道的人陪着,哪里用得上我?”说完微一点头,径自去了。 这里许氏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道:“庶女就是庶女,半点礼数也不懂,竟真把自己当成子厨子。 在下人们面前就这么不尊重”不等说完,就听金老太君咳嗽了一声,她连忙又转成笑容道:“是了,我不会说话,想来这女德之中,厨艺也该算一项,否则哪来的洗手作羹汤一说呢?如今姐姐亲自为了老祖宗下厨,这是孝心。我每每有心亲自下厨孝敬老祖宗,却只是没这个机会。想来我们二奶奶就不至于像我这般没福气,不知道亲自下厨做了多少东西给老祖宗吃呢。”江婉莹心中这个恨啊,这许氏最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除了在金凤举面前装乖讨巧,别人一概不放在眼中,偏又极讲分寸,不鲁莽行事,只在言语中含沙射影,这也是她这一次宁可让金藏锋金藏娇兄妹入学,也要将她或者傅秋宁除去一个的主要原因,实在是这女人就如同一只癞蛤蟆,在你身边不咬人也恶心得慌。 当下便冷笑道:“妹妹说错了,我哪里有你那样八面玲珑的本事? 当日在家中时,母亲只说我是鲁国公的孙女,要学许多东西,将来时能在夫家打理家计,因此学女红厨艺的时间都极短,所以至今也不敢在老祖宗面前献丑。比不得妹妹,啊,说起来,妹妹也真比姐姐要强的多呢,姐姐是庶女,平日里不需学着管家,自然有时间学习女红厨艺等。可妹妹不是嫡女吗?你父亲虽不是什么显赫的王爵,却大小也是个四品的京官,怎么就不让你学一些管家之计呢?还是说,妹妹早就知道自己是要嫁给人做姨……………罢了罢了,说这些越发的没意思了,也是我蠢笨,想来应该是妹妹天资聪颖,不必习学便无师自通的。” 金老太君早已习惯了这种高宅大院中的唇枪舌剑,说起来,自己也曾经是这其中的一员,那时候老侯爷一朝显贵,她和几个妾氏的斗争比这个还要厉害呢。嘴皮子上的冷嘲热讽算什么?最惊心动魄的,莫过于种种暗地里的算计,多少人在这算计中,连性命都丢了,如今金凤举房里虽然经过了多番的明争暗斗,但是至今竟还没有一人殒命,说起来,倒也是自己这个孙儿心思聪慧治家有方,方让这些妻妾们心中都存了惧意,不至于肆无忌惮。 老太君出神想着,下面江夫人等说了一会子话,忽闻一阵甜香气飘来。接着就见傅秋宁和雨阶玉娘端着大食盘走出,盘里装着几个碟子,甜香气就是从碟中散发出来的。 “老祖宗,这是烙的地瓜片儿,蒸的也有,先放在厨房里凉着,恐现在吃了太烫。”傅秋宁来到金老太君面前,将一个盘子轻轻放到她面前,金藏娇立刻拿起一片烙的金黄的红薯,童声童气道:“祖奶奶,我刚洗了手,给你把红薯皮录了,烙的地瓜片儿可好吃了。”金老太君笑道:“好好好,还是我孙女儿孝顺。”话音落,见傅秋宁将另一个盘子拿出来递给金藏锋,微笑道:“把这个给太太。”金藏锋应了声是,端着盘子来到江夫人面前,替她把一片红薯录了皮,微笑道:“太太尝尝,我也才洗了手,还干净。”说完将红薯递给江夹人。 江夫人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将红薯接过来,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而江婉莹和许氏霍氏等人自是得不到这种待遇,怎么说傅秋宁也是正妻,没有来服侍她们的道理,所以只有雨阶和玉娘端过去的红薯。 若说起来,虽然江婉莹只是一介平妻,地位比傅秋宁稍有不如,但如今却是家里掌实权的,若是寻常女子,这时候稍微低个头,就给她端一盘红薯片,哄她高兴,以让自己这里得到些实惠,也没什么不可以。 然而傅秋宁那是什么人?虽然历经艰难,但是自己靠着双手,在这晚风轩中却也是〖自〗由自在的过了六年,如何肯为了些实惠就自降身份去做那种事情? 因此江婉莹一边吃着红薯片,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但是自己位份的确不如人家高,这也没什么可说的。因此心中刚刚压下去的那点妒意又旺盛起来,暗道不行,这女人不卑不亢,一旦让她出头,我岂不是要被她压服下去?既然不肯低头,那别怪我无情,说什么也要想个办法将她给撵出这侯府,不能让她白白夺了我的地位,一时间心中转过了几个主意,却都觉不妥,暗道还要暗暗筹谋,表哥精明无比,总不能露了马脚才是。 众人各怀心思,这香甜的红薯倒没吃出什么滋味。只有老太君不住叫好,傅秋宁笑道:“老祖宗既喜欢吃,回去时给您带一些。”说完又对雨阶和玉娘道:“你们仍去后院,再挖些出来,小心别叉出伤痕和窟窿。” 雨阶玉娘答应了,这里傅秋宁陪着金老太君和江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忽听江夫人道:“说起来,这晚风轩从我进了府中之后,还从没过来看看,今儿觉着这院子倒是齐整的很,不如你带着娄们到处走走吧。”傅秋宁知道江夫人是有些不信其他房间都像小厅这般简陋,心中暗自好笑道:难道你怕你儿子把他的那些好东西和体己都送来了我这儿? 他自己的地方都没放满呢,哪里肯往我这里送?再说了,就算他要讨好我,也没有一股脑儿都送来的道理吧?总是要细水长流的,更何况现在连点儿水滴也没有。因站起身辞别了老太君,便领着江夫人和江婉莹等一起走了几个房间,一边走一边道:“房子多,我们人少,也没必要每一间都打扫,不过是大致不错就罢了,只有自己住的几个房间是每天收拾的, 第六十六章:失态 说着话就来到书房,只见这里也是十分简陋,除了几个装满书纸的书架,几张桌椅,便再无一物。江夫人暗暗在心里点头,想着儿子总算还有点出息,没让这妇人给迷住,也许真的只是因为这双儿女有出息才过来的。刚刚金藏锋给她录红薯,就算她心中不待见这个孙子,那一刻也有点儿喜欢了。自己尚且如此,何况儿子和这两个孩子还是骨肉至亲呢? 正想着,忽听霍姨娘一声惊叫,指着那桌子上的镇纸道:“这……这东西怎么来了这里?”因那桌子在角落中,因此江夫人和江婉莹一时间还没发现,此时让霍姨娘叫了一声,忽然看到,面色不由得便是一沉。 傅秋宁心中也是一凛,暗道要命,怎么倒忘了把这两件惹眼的东西给收起来。 这时候再想收拾已经晚了,好在金藏锋和金藏娇都在小厅里陪着老太君说话,因此她便疑惑道:“这东西有什么不寻常的吗?是爷拿过来给两个孩子用的,我对这方面也不大懂,只觉得看着好看,玉质似乎也不错。怎么妹妹这般惊讶?” 霍氏和许氏面色都有些发白,却见江婉莹面上带了一丝笑意道:“姐姐,爷竟没告诉过你这两样东西的来历吗?玉质细腻温润,乃是玉、 雕中的上品也就罢了,最珍贵的,莫过于这是皇上钦赐的东西,当日万国朝贺进贡时,一样样礼品抬上来,皇上看见这对玉狮子,当场便夸咱们爷为大宁朝立下汗马功劳,就如他身边的一只雄狮,因此赐下来,爷很喜欢这东西,轩儿就和他要了两次,都没给,前几日和我说送人了,我还以为送了给谁,却原来是送到姐姐这里来了。” 江婉莹浅笑盈盈的娓娓道来,江夫人和霍姨娘许姨娘的面色就更难看,只不过这是金凤举自己送的,她们也无话可说,因此只是哼了一声,便离开了书房。 总算金老太君还没老糊涂,只看江夫人等的面色就知道她们必是又发现了什么东西,言语里的酸怒连她都听出来了。傅秋宁只是垂首听着,偶尔应个一声半声。那副淡然的样子,让老太君不自禁的就想到了自己当年的风范。想当日她也是如此在婆婆妯娌和妾氏间周旋着,人人都道她贤惠可欺,言说不多日便要宠妾灭妻,可是到最后,还是她在这个家族里站稳了脚跟笑到了最后。 看着许姨娘和霍姨娘的气焰越发上来,老太君心中好笑,暗道你们还以为傅氏是怕了吗?却不知她不过是不愿和你们一般见识罢了。亏着也算是大家子小姐出身,却连这么点成算都没有。 因想到这里,便站起身道:“罢了罢了,我原本想着今儿清清静静的过来,再蹭一顿饭吃。没想到你们呼啦啦都过来了,这么几十口人,可让人家怎么预备咱们的饭菜?只怕扰到这会子,主人已经不耐烦了呢,我们别没眼色,这就回去吧,只是那红薯别忘了带上。” 傅秋宁微笑道:“老祖宗说哪里话?可折杀孙媳妇了,天色还早,再略坐一坐也使得,妾身这里虽没有什么山珍海味,粗茶淡饭还是不缺的…”不等说完,就听金老太君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我还想多过来几次,若是让你现在就厌弃了,以后可还怎么过来?我知道你心里打的好算盘,盼着一顿粗茶淡饭把我打发了,日后不来烦你,嘿嘿,休想。”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于是忙预备了好了春凳,扶着老太君上去坐稳,这里江婉莹又笑着对傅秋宁道:“姐姐好福气,有这样两个争气的儿女,过些日子就要去族学里了。只是有些儿可惜,到底不是亲生的。不过俗语说,生恩哪比得上养恩大?所以姐姐也不用担心。只是这晚风轩到底偏鼻,还是我和爷说说,让姐姐早点进后院为好,也方便我照顾着,您说是不是?”傅秋宁忙谦虚说了几句不用,好不容易将她打发走了,看着众人簇调着金老太君渐渐远去,直到进了拥翠园,再不复见。傅秋宁方苦笑道:“老太君啊老太君,您这是唱的哪一出?连您孙子都答应我不进后院平安到老,难道您竟然见不得我独自躲清静?”“娘亲说什么?”金藏锋和金藏娇雨阶等都没听清傅秋宁的自言自语,忙都追问,却见她摇摇头道:“没什么,有些累了。”于是两个孩子立刻上前道:“娘亲累了?走,进屋去,我们帮您捶捶腿。”“两个马屁精。”傅秋宁忍不住笑着戳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指头:“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瞒过我,赶紧回书房用功去,先前因为太太等过来,没写几篇大字就出来了吧?去,把今儿的任务完成了,我倒是不用你们管只是那白玉狮子太过惹眼……小心藏起来吧,免得下一次你们那些兄弟姐妹过来玩儿,一个不小心又给摔碎了,到时候你们哭都找不着地方去。 两个小孩儿一听见娘亲这样说,吓的一溜烟跑进书房里,把白玉狮子藏了起来。这里傅秋宁回到〖房〗中,越想越捉摸不透金老太君的意思,她到底接触金凤举的日子是少,虽然知道对方厉害,却也不如老太君从小看着对方长大,又是祖孙连心,早就看透了对方不可能放任傅秋宁长居晚风轩内,才会有这般举动。因此只倚在引枕上寻思,却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女红继续绣着,却因为出神凝思而不小心扎了手,疼的一个激灵,刚扔了绣绷,就见身前一个人影一闪,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这般不小心?到底扎到了吧?疼不疼?别动,把血吸一吸就好。”却是金凤举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倒像是比傅秋宁还疼一些似的,抓着那根青葱玉指便要往自己嘴里送。 傅秋宁吓的几乎呆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不必小侯爷费心,我自己来。”说完死命抽回自己手指,在嘴里吮了吮,毕竟是针眼儿太小,疼过这一刹那也就好了。而金凤举似乎也才发觉自己失态,呵呵笑了一声,坐到炕下面一溜椅子中,讪讪笑道:“费什么心?刚刚看到你被针扎了,还以为扎透了,所以赶过来看看。”一边说着,觉得这样的理由也十分牵强,他自己也奇怪,怎么就像被猪油蒙了心似的?原本见静悄悄的院落无声,想偷偷进来看看,却碰到傅秋宁手被扎了,一瞬间,就好像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似的,等到反应过来,手已经把人家的指头给抓住了。 “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原本想着去妻妾们的屋里,去不妨走到了我这里?”气氛有些尴尬,为了解除这份尴尬,傅秋宁只好半开玩笑的打趣金凤举,顺便也是给他找一个台阶下。 “还真让你说中了。”金凤举那是什么人,哪有不立刻下台阶的道理:“我原本想着去清婉阁,听说老祖宗来过了,所以临时改了路线,却想着要和婉莹说些事情,进来的时候恍惚以为你是她呢。”金凤举微微一笑,这一节就算是揭了过去。 “如何?红薯都出完了?”金凤举看傅秋宁又拿起绣绷,便闲唠家常似的问了一句,见傅秋宁点头道:“差不多了,雨阶和玉娘在后院里忙活着呢。还不到半亩地,也就是几百斤吧,看今儿这天气不能下雨,所以先把红薯都放在地里,等过几天再慢慢收进那些废弃不用的屋子中就好。” 金凤举点头道:“既如此,待我找几个小厮过来帮忙吧,你们毕竟都是女人家,几百斤的东西可够受的,不如小子们,七手八脚也就抬进来了。”他这话倒是深得了傅秋宁的心思,连忙笑道:“这样可太好了,那我就多谢爷了。” “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金凤举微微一笑,又问道:“老祖宗可在这里吃了午饭?前后院子都看了吗?怎么说的?” 傅秋宁哭笑不得道:“别提了,老祖宗前脚来,太太和爷的妻妾们后脚也赶了过来,闹嚷嚷的,老祖宗也没心情在这里吃午饭了,我知道,这是她疼我,不然这么多人,我怎么忙得过来?” 金凤举笑道:“她是疼你,才早早走了,不然一顿饭算什么?让厨房送过来也就是了,劳动不到你们半分。这必然是又让你见识了下我那些妻妾的嘴皮子功夫,老祖宗不忍心你为难,才走的。”一边说着,雨阶已经从后院赶了回来,换了衣服后给金凤举倒了杯茶,接着便退出去。 “算你还明白。”傅秋宁微笑说完,忽然又想起一事,叹气道:“是了,今儿太太说要各处逛逛,结果去了书房,你那白玉狮子两个孩子也没收起来,就在桌上摆着,被她们看见了,我见太太和奶奶姨娘们的脸色可都不好看,想来你回去要受诘问了。唉!也是我粗心,万没料到今儿这么多人,如今已经叫锋儿和娇儿收起来了,你若是没办法交差,先拿回去也使得” 第六十七章:要上学了 不等说完,金凤举便挥手制止了她,笑道!‘“笑话一样。我自已的东西,送谁还要她们来管?从小到大,锋儿和娇儿也没得过我什么东西,一对龙凤玉佩是怎么碎的,她们心里难道不明白?今儿看见了也好。就告诉她们,有本事接着摔,摔碎了我还有好东西给他们兄妹两个。只不过摔了御赐的东西,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揭过去的。”说完笑道:“这些事你白操什么心?我自有道理。” 傅秋宁点头道:“只要不给你惹麻烦就好。虽然我知道你小侯爷厉害,然而奶奶姨娘们哭哭啼啼抱怨几句,也是够烦心的。”她因为在金凤举面前并不把自己当做对方的妻子,所以也不肯称呼那些女人为姐妹,但在别的场合,自然是要以小侯爷正妻的身份自居的。 因想了想又道:“我的意思,锋儿和娇儿也不是那贪心的孩子,你日后不拘什么,给他们一些也就是了,倒用不着非得给这些名贵东西。 父亲的心意只要是真的,谁去论东西贵贱呢?还给我们惹麻烦,您是没看到,今儿这些人看见那白玉狮子的神情”说到这里,忽觉自己这样说,倒像挑拨是非似的,忙住口不言,有些羞窘的笑道:“总之,以后莫要送这些名贵的了。” “这个我心里有数。”金凤举笑笑,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对傅秋宁道:“再过些日子那位林大儒就要来了,同时我又请了一位教授琴棋书画的女先生,是让族里的女孩儿学习的,到时候让娇儿也过去,你给他们准备一下。族学离这儿倒是有点儿远,我看玉娘和雨阶都是你得力的助手,况且年纪也大了,倒不好陪着兄妹俩上学去,不如再添一个小厮一个小丫鬟,好给两个孩子做伴儿,你说呢?” 傅秋宁皱了皱眉头,金凤举立刻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微笑道:“不用担心,我让金明在外面挑那伶俐老实身家清白的孩子买两个,不用府中的,你也不用怕这晚风轩有耳报神”一语未完,傅秋宁因为心思被他识破,脸就有些红了,轻声道:“多谢你想的这样周到,其实我倒没什么,只是……这两个孩子就如我的命一般,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 金凤举笑道:“何用谢我?你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尚能虑到此处。我还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呢。好了,眼看就中秋了,我让金明去给你们买了些秋冬用的料子,想来这时候也应该回来了。我看你们自己做的衣服倒不比外面的娄缝差。 若是你觉着累,让裁缝们过来量量身材,做几套也行。中秋家宴怕是你也要出席的,做两身新衣裳。” 傅秋宁惊讶道:“什么?中秋家宴?”说完方觉失言,自己忙讪讪补救道:“也是,我竟糊涂了,中秋是万家团圆的日子,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是要预备家宴呢?”金凤举笑道:“正是。只怕家宴也算不上什么,等到今年除夕,那才热闹呢,爹爹和大哥在外地为官任满,年底前都能赶回来,到那时,咱们家就更热闹了。”说完见傅秋宁面色变的苍白,他又起了坏心,咳了一声道:“不但热闹,只怕也要更忙碌些。娘亲身上有病痛,婉莹到底是个女人家,许氏霍氏爱出风头,不稳重,崔氏月兰软弱,这么重的担子,我只怕婉莹一个人担不下来,正发愁呢。可巧儿你性格稳重平和,心里又有主意,倒不如你帮她分担了一些。” “你就别来害我了。”傅秋宁没好气的看了金凤举一眼,反正在这男人面前也不用讲究什么贤淑,她索性放下绣绷道:“我看二奶奶倒是能干得很,所谓能者多劳,这样的人,多爱显露才干的,你就都交给她,即便抱怨几句辛苦,也不过是为了让你夸她,几句话费什么事?你说的她高兴,保准什么事儿都给你办的妥妥帖帖,又何必拖我下水?怕我不招人嫉恨吗?怕是二奶奶就恨不得吃了我。当初是谁答应我让我平安到老的?” 金凤举笑道:“你怎么也叫她二奶奶,位份上可是你为尊,这样听着怪别扭的。”说完听傅秋宁道:“当着面儿她叫我姐姐,我自然也叫她妹妹,然而她是你的平妻,我便叫她一声奶奶也无妨,这都不紧要,你只切记莫要打我的主意,让我们安安静静在这里过着就是。” 金凤举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再坚持,心想罢了,总得循序渐进,若是急躁反而不美,何况弘亲王府的势力也没全被打压下去,这样冷着她也好。等时机到了,自然也就由不得她说了算。 傅秋宁不知金凤举打的主意,剩下几天里和雨阶玉娘一起商量着式样, 给金藏锋金藏娇兄妹两个准备好了书包,只把小兄妹俩给〖兴〗奋的,两人素日读书,知道许多人小时候都是可以上学的,学堂里还有小伙伴,都羡慕不已,只是知道自己的情况,恐说出来徒惹傅秋宁伤感,因此从来不肯说出一句半句,如今忽然可以上族学,焉能不〖兴〗奋? 这一天傍晚,金凤举和金明带了两个约莫八九岁大的孩子过来,男孩儿叫金篆,女孩儿叫芦huā,都是面貌清秀手脚伶俐的。金明笑着说自己在集市上挑了许久,才挑出这两个孩子,傅秋宁也觉得两个孩子很好,着实夸奖了他几句。 忽这一日金明又过来,通知说大儒到了,让秋宁预备兄妹俩上学的事宜,要都打点妥当。另外又通知她准备参加两日后的中秋家宴,还带了许多点心,傅秋宁笑道:“实话说,你这样为我们辛苦,论理该赏你几两银子的。只是我这里却没有这许多钱,若赏的少了,怕你还未必放在眼中。你莫要急,下一次我和你们爷说,让他好好打赏你,他是公子哥儿的人品,出手最大方不过了。、, 金明如今也和她熟了,听见这么说,便连忙笑道:“奶奶说哪里话?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可万万莫要和爷说打赏的话,未必有钱,说不定还要挨两脚,爷不说是奶奶的主意,必定说奴才贪心,在奶奶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奶奶可莫要害奴才,实在如今在爷那里得的赏钱也不少。再说奶奶这儿的情况别人不知,奴才还不知吗?就不用说这个话了。”说完又嘱咐傅秋宁好好准备一番,这才去了。 傅秋宁就将金藏锋和金藏娇还有芦huā金篆都叫过来,轻声道:“明儿你们就要去族学了,这族学中也是良莠不齐的,有那些心机深沉或者好勇斗狠的子弟,却也未必就没有好的孩子,你们两个要记着,亲近厚道的同学,离那些莽撞的,有心计的都远一些。却也不要孤僻恐惧,生人勿近。 说完又拉过金篆和芦huā道:“你们是第一次到这大家族里,种种厉害怕是还不知道,无妨,慢慢就知道了。或许总要吃两次亏,不过人生在世,谁都不能一帆风顺,何况你们为奴为仆的。如今你们四个孩子,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四人一心,虽然名为主仆,实则为兄弟姐妹,一根筷子容易折断,一捆筷子谁能折断?无论何时,你们切记,要彼此照应团结一致,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即使吃点小亏,也终究是无妨了。”因谆谆教导了许久,方道:“行了,天晚了,你们便去睡吧, 明儿一早要早起上族学呢,到时候金明会来领你们。” 这一夜傅秋宁却是辗转反侧睡不好,想着两个孩子从不到三岁就来到自己身边,从此后情同母子一起生活了五年多,一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从没有离过自己眼前半步,如今却是要去族学里,早晨离开傍晚方回,这一大天的时间,是否受气受累甚至挨先生的训斥和打骂都不知道。一时间只觉心中惴惴,索性坐起来,呆呆看着院外月光静静洒进。 “真没想到,二世为人,从未有过怀胎十月的经验,却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做母亲的感觉。唉!但愿上天保估,能让两个孩子平平安安,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傅秋宁双手合十自言自语,只不过想到自己向来不信佛,也不知这时候临时抱佛脚有没有用。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两个就爬起来了,金篆与芦huā已经收拾妥当,看着两个孩子在玉娘的服侍下梳洗了,屋外便传来傅秋宁喊他们吃饭的声音,几人连忙出去,喝了稀粥,一人吃了两个煮鸡蛋。就见金明进了院子,看见他们收拾停当,便笑道:“爷怕奶奶和哥儿姐儿睡过头了,特意让奴才来喊,没想到都已经妥当了,既如此,咱们便快些过去吧。” 傅秋宁将之前金明教自己预备的书本和笔墨纸砚都装进了给两个孩子做的书包里,这书包是她仿照现代包包的样式,外面只是简单的一个布包,里面却分着好几层,装书装纸装笔墨砚台的,总有三四层之多。这样的话拿出来就非常方便,也不至于让墨和笔污了书本纸张。 第六十八章:种子 ,金总管,好歹照应着些。”傅秋宁殷殷嘱咐,却听金明笑道! “奶奶放心,奴才会特意和先生说一声儿,其实哥儿如此聪明,小小年纪,腹中已经有了几卷诗书,这样的学生哪有先生不爱的?只要先生爱他,待他好,也就不必担心了。”说完领着四个孩子走出院门。 “奶奶也不用太担心,少爷和小姐极懂事的好孩子,对于那些纨绔子弟,咱们不招惹也就是了,哪里就会受气呢?” 傅秋宁叹气道:“你们不知道,我自然清楚他们不会主动惹事,只怕是有人要主动招惹他们。唉!怎么不叫我担心。 ”说完却听玉娘道:“奶奶既如此说,刚刚就不该让少爷小姐戴着那金璎珞去上学,让那些孩子见了,岂不眼红?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上次的龙凤玉佩不就是个例子吗?、, 傅秋宁摇头道:“也不是这么说,我也虑到了这一层。只是想到他们怎么说也是小侯爷的孩子,为了不张扬,衣着打扮我已经是安排的朴素之极,若是连这个金璎珞也不戴,可让其他孩子怎么看他们呢?那些亲戚的孩子们又不知道这内宅的事,不说是我的本意不张扬,还以为他们真是不受小侯爷待见,再联合起来沆瀣一气欺负他们唉!”雨阶愤愤道:“叫奶奶这么说,竟是怎么也没有个了局了,可恨,这高宅大院怎么就这样的人心难测?侯爷才来咱们这里几次?就让她们如此嫉恨,处处为难我们,如今连两个孩子都跟着受累,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侯门深似海,暗流汹涌啊!”傅秋宁长叹一声:“要不然为什么我不肯进后院去呢?罢了罢了,不管如何,只看两个孩子的命如何吧,但愿他们能讨得先生的欢心少受些欺负。”傅秋宁在这里忧心不已,数里之遥的清婉阁此时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虽然金凤举不在屋中,但是三个姨娘一个小妾却都齐齐聚在这里说着话。 “这真不知道爷是怎么想的,我听说那两个贱种竟然也跟着入了族学,这倒是怎么说?爷真的是连自己身份都不顾了吗?万一让人家说这是洗衣女佣和爷的孩子,他那脸往哪儿搁?丢了的名声要怎么办?” 许氏坐在地下的椅子上声音高亢,显然对于金藏锋兄妹俩入学的事情十分不满。 “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更何况,那两个孩子虽是洗衣女奴的孩子,却也真是爷的骨肉,前儿去晚风轩你们不都是又仔细打量了一回吗?都说那个锋哥儿和他妹妹出落得与爷有七八分相似,倒活脱脱像是他小时候的样子。这也怨不得爷不舍得他们自生自灭咱们爷也不像人家想的那样心狠手辣。” 江婉莹慢慢的说着,这个时候倒显出当家奶奶的风范。许氏原本以为她能和自己一起抱不平,却没想到只得了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扭头哼了一声道:“爷善良,奶奶也是贤德大度啊,瞧说的这话多配身份。”“那你想我怎么说?”江婉莹冷笑一声:“有些话且收着儿些,爷是好脾气,也不可能容你们没白天黑夜的闹。实话和你说了吧,连那两个白玉狮子都给了兄妹俩,我们这些孩子要了多少回都没给?你们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说我懦弱也好可欺也罢我是不敢招惹那两个祖宗了。你们谁不怕死谁就去招惹到时候吃了亏,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 崔氏发愁道:“这可怎么力?依照爷素日里的意思,咱们这些儿女竟都比不过人家了。” 霍氏冷笑道:“也不能这样说,我就不信真个怎么着?自己亲了六年养了六年的孩子比不上那两个贱种?奶奶也别妄自菲薄,不过也难怪轩哥儿还小,学的就不多,难怪爷往常不留心他。只不过翼哥儿就不一样了,他是爷第一个儿子,平日里学的又好,尤其诗词方面,连爷都亲口夸赞过的。能比不过那两个不见天的?唉!只可惜我们绣如性子软,又是个女孩儿,不然我倒要去和那两个贱种斗一斗,也让他们看看,爷心里到底疼谁?别以为给了两个白玉狮子和龙凤玉佩,就真当自己个儿是爷的宝贝儿女了。” 许氏一拍巴掌道:“妹妹这话说的极是,上一次轩哥儿和我们振翼摔了那两个贱种的玉佩,过后也没看爷怎么着他们,虽说给了白玉、 狮子,不过是想着他们平日里很少来后院,得的疼爱少,给了那么点子补偿罢了,除此之外,可还见他们有什么?叫我说,奶奶大可不必担心,要是两个贱种敢翻天,学里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江婉莹冷笑一声道:“我不管你怎么说?你家翼哥儿若真能降服那个锋哥儿,我就对你说一个服字,我胆子小,刚刚霍妹妹也说了,我们家轩哥儿也不如翼哥儿那般能吟诗作赋,格外得爷的青眼,若说助助阵嘛,倒还可以,只是可不敢带这个头,去降服那锋哥儿。你家翼哥儿要是能成功,我这里的东西,便随便你选哪样。 只不过丑话咱们可说在前头,翼哥儿将来要是吃了亏,我可是不管的,明明都警告过你了。 许姨娘眼睛一亮,她倒也不是为了江婉莹的东西,只觉得若是自己可以压这个当家奶奶一头,以后府中还有谁看见自己敢不尊重,背后嚼着舌头根子说自己不好呢?说不定爷一高兴,也让她管管家里的事儿,那时候手里有了实权,说不定还可以和江婉莹斗上一斗,因越想越美,脸上便绽出开心的笑容。江婉莹觑着她的神情,心中暗暗骂着蠢货,这回可是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一边慢慢喝着茶水,唇角也绽出微微的笑。 几个女人接着又说了会儿闲话,秋霞便进来,对江婉莹道:“奶奶,管事的媳妇们都等着回话呢,太太屋里的芳容也来了,说是奶奶事儿办完了之后就去一趟太太房里,好像是问问晚风轩里那两个去族学的事。 江婉莹站起身笑道:“真是的,这有什么可问的?爷早就是定了主意,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提了一提而已。”说完便对几个姨娘道:“好了,我也要去处理些事务了,你们也都各自回去吧。今儿老祖宗斋戒念佛,不用去请安,本以为能得一天闲儿,谁知照样得不到,唉!我这个劳碌的命啊。” 崔氏忙陪笑道:“看奶奶说的,俗语说能者多劳,皆因奶奶能干,太太才一股脑儿把事情都推到了您身上。这么些年来,您管理着家里大事小事,连一点纰漏也没有,谁不说个服字?爷也时常和我说,最疼惜的就是您呢,不但是青梅竹马,更得您嫁过来之后操持家务,难得您身子单薄,还都照料的周…” 崔氏虽然性子软,却是极会说话的,这一通马屁拍的江婉莹舒服之极。许氏和霍氏则在一旁冷哼撇嘴,显得不屑之极。好容易等崔氏说完了,霍氏才一笑道:“崔妹妹会说话,妾身却是不会。若是姐姐累了,妾身倒愿意替姐姐分忧解劳,就怕姐姐不肯。” 江婉莹冷笑一声,扬起下巴目光灼灼的看着霍氏,悠悠道:“怎么着?你想替我管家?我倒没什么不同意的,你去问问爷,问问太太,问问老祖宗,她们若是同意,我自然也没意见的。” 霍氏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张口,冷哼一声,气咻咻一扭身走出房间。 不说傅秋宁和江婉莹还有许姨娘霍姨娘等人各怀心思,只说学堂中,今日是大儒第一日上课,族中所有得以进入族学的年轻子弟全部收拾的齐齐整整进入学堂,直到这时,金藏锋和金藏娇才发现原来族中子弟竟然如此众多,不仅仅只有那几个毫无半点情义的同父异母兄妹,这时始信秋宁之言,原本他们只当做是母亲的安慰之言呢。 “哥哥自己当心,我要去女学生学堂那边了。”金藏娇拉着哥哥的小手,眼泪都险些流了出来。从出生之日起,她便和哥哥相依为命,他们一起受苦受罪,又一起养在了傅秋宁的膝下,终于脱离了过去的苦难,这五年来,兄妹两个朝夕相处,虽然从六岁后就分床而睡,然而每天一睁眼,只要奔出屋子,便可以看到对方的身影,便可以高喊一声“哥哥”扑进他怀中,然后一起玩一起笑一起读书学习一起弹琴作画。如今骤然分别,怎不让小女孩伤心流泪。 金藏锋安慰的拉着妹妹的手,沉声道:“你也注意些,受了两句冷言冷语也不要回嘴,能忍一时就忍一时,娘亲说得对,她愿意冷嘲热讽也好,指桑骂槐也罢,都忍着吧,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金藏娇点点头,有心再和哥哥说几句,但是见到其他子弟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兄妹身上,又怕先生早来,见到这幅情景后不喜欢哥哥,只得忍泪辞别,和芦huā一起去了。 金藏锋身边的金篆因为年纪幼小,可以允许陪在金藏锋身边伴读,这是金镶侯府族学中的特惠,不然别家是没有这个规矩的。不过学堂中有伴读的很少,大部分都是由十七八岁的小厮陪同,这个时候就只能在学堂外的门房里歇着。 第六十九章:放学归来 湎臾间先生进来,却是一个头发胡子都huā白了的老头儿。相貌清癯,一身的朴素长衫,看上去面色红润身体康健,他大步来到椅子前坐下,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金藏锋和金篆便在族中年纪稍大的孩童带领下,恭恭敬敬的拜了孔子和老师,然后才回座位上坐下。 族中子弟年纪大小不一,他们这一拨是五岁到十岁的,往上还有一拨是十岁到十三岁的,再往上是十三岁到十六岁。十六岁往后便不在族学中了,成绩好的可以去出名的书院,成绩不好的也可以去一般的书院。若是有那家里实在贫弱成绩却又很不错的,自有族中替他交付去书院的费用。 当下大儒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便开始教课,却是从三字经开始讲起,一时间,学堂里学生相顾愕然,他们这些大家子,早在三四岁的时候,便可以将这三字经背诵出了,此时何须再讲?却又不敢质问先生,于是脸上就多露出不耐之色。 金藏锋本也觉得无趣,这三字经他早就倒背如流,傅献宁也都细细讲解过。然而听了一刻,却觉这位先生虽然是讲三字经,其中所涉猎的知识却着实广袤,引经据典逐条分析,既通俗易懂又令人印象深刻。 他素喜学习,一下子就听了进去。 一节课是半个时辰,上完后先生飘然而去,学堂里立刻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都觉这个大儒名不副实。金藏锋却认真回味着先生讲的,默默将其中一些重点记录下来,写的满脸〖兴〗奋。而不远处的另一人,则是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他就是江婉莹五岁的儿子金振轩。 看到金藏锋奋笔疾书,自然是嘲笑声四起,九岁的孩童,能有什么定力?何况还是被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带头嘲笑。金藏锋心中愤怒, 几度想要反唇相讥,然而每每想起娘亲的话,便又将那些言语吞回肚内,只是面色如常的继续读书。 总算是开学第一天,众人不敢太造次了,下午先生又早早放了学。 金藏锋走出门,就见妹妹正在不远处的大槐树下等自己,看见自己出来,便使劲招手。 兄妹俩一起携手回家,穿过拥翠园,一边说着学堂里的趣事,两刻钟的功夫便回到晚风轩,只见傅秋宁和雨阶玉娘正往院中铺着青绿色的毛豆,两人欢笑一声,跑进来道:“娘亲,毛豆和huā生都出了吗? 今天是不是有煮huā生毛豆吃了?“傅秋宁见他们回来,高兴非常,站起身道:“可总算回来了,让我悬了一日的心,快……快回去把衣裳换下来,huā生和毛豆都煮好了,洗完手便可以吃。娘亲把这最后一点晒完,回来和你们说话。 兄妹俩答应一声跑回房间,这里雨阶便忍不住笑道:“奶奶和玉、 娘这一下可以放心了吧?今日一天,我已被你们念的耳朵都起了茧子。 亏着奶奶还说总算回来了,您看看天色,怕只是未时中吧,爷不是说过吗?若上了族学,最早也是要未时末才放学的。 今儿必定是因为第一天上学的缘故,所以少爷小姐才回来的这么早。” 傅秋宁和玉娘都点头称是,复又笑道:“我们自说我们的,你非要在旁边听着,起了茧子又怪谁?”说完雨阶也笑了,咬牙道:“你们惯会这样说,耳朵听不听,难道我能控制的了?” 三人说笑着,将最后几斤毛豆铺在院中和那个大阳台上,就转回家来,换了衣裳洗了手之后,只见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两个已经吃上了,身边一堆毛豆huā生皮,看见他们进来,方从椅子上站起嘻嘻笑道:“刚刚看筐里的毛豆剩下不多了,又实在谗得慌,想着先吃一点再出去帮娘亲弄,没想到正吃着,娘亲就回来了。”说完和金藏娇一人盛了一碟子毛豆huā生,恭恭敬敬放到傅秋宁身前,齐声道:“娘亲辛苦,请用一些吧。” 傅秋宁对雨阶和玉娘道:“还不到做晚饭的时候儿,你们也坐一坐,吃一些吧。” 雨阶和玉娘就也各人盛了一盘子,坐在地下的马扎上,边吃边听兄妹两人讲述学堂中的情景。 “我们是启蒙班的,都是五岁到十岁的男孩子,林先生果然不愧是大儒,上午教了我们几句三字经和两篇诗经,写了两篇大字。下午的时候,又过来教授了半篇论语,还有个齐先生,教我们诗词下棋……” 金藏锋〖兴〗奋的讲述着,讲完了,玉娘不禁疑惑道:“听少爷说的,这不都是奶奶教过的吗?怎么学堂里却学这些呢?” “先生讲的和娘亲还是很不一样的,而且学堂里还有些弟弟妹妹,他们没有学过我这么多书,自然要从最基本的学起。”金藏锋一边说着,就从书包里将自己记录的纸张拿出来给傅秋宁,道:“娘亲您看,这是先生讲的…我把其中重要的都记了下来。 傅秋宁接过来略看了看,笑道:“果然是大儒,难怪你父亲对他那样的赞不绝口,一篇三字经,让他讲出这许多东西来,看这样子,这还是粗浅没往深里去讲,不然以你的年纪,定然要吃力了。”说完她将纸张收起,笑道:“锋儿好好记录着,等到记录满了一百张纸,娘给你用线订起来,到时可以当做一本书来温习。” 金藏锋点头,傅秋宁就又转向金藏娇道:“娇儿今日都学了什么?” 金藏娇咯咯笑道:“起先也是学了些三字经,然后教了刺绣的针法,鼻先生很好,看上去柔柔的样子,安静不多话,不像哥哥说的那老夫子般威严,不过手艺真是极好的,我什么时候要能扎上她那样的huā儿,想来就能和娘亲比肩了。是了,女先生还说,我和绣贞妹妹的琴弹得极好,让我们好好学习呢。” 傅秋宁笑道:“在小孩子里,你们两个的琴艺倒算是不错了,你父亲当日也夸过你,不过切不可骄傲,若是放在大人眼里,实在算不上什么的。”言罢却听金藏娇笑道:“这个女儿自然晓得,什么时候能弹上娘亲那样的曲子,才算是小有所成对吧?我也要像娘亲一样,边弹琴边唱戏,那才好听呢。” 一家人正说得热闹,忽听院门外一声惊呼:“这……这是怎么了?都是什么东西?”恰是金凤举的声音。 傅秋宁连忙站起来,一拍手掌道:“糟了,别不是爷冒冒失失进来,踩到毛豆上了吧?”说完连忙赶出门去看,只见金凤举和金明站在甬道中间那条缝隙上小心翼翼往前走,周围全晒的是青绿色的毛豆,见傅秋宁出来,他便指着那毛豆问:“秋宁,你这又是弄的什么东西? 怎么把路都铺满了?” “这是大豆,趁着这几日天气晴好,要晒干了,然后把豆子录出来,能有几十斤呢,到时候生豆芽或者做豆子都是极好吃的。”傅秋宁忙解释着,却见金凤举走上台阶笑道:“好家伙,连台阶上都摆满了,这倒有点像是我练功时的梅huā桩子,幸亏我这功夫没落下,不然非把你这些豆子踩烂了不可。只是这么多,你们怎么录的过来?到时候我拨几个老妈子过来帮忙吧?也不用谢我,把你生的豆芽和煮的豆子送老祖宗和太太还有我一些就好。” “那爷还是不必拨老妈子过来了,我们剥个十几天,总是能录好的。这若是在农村,有那场地和石碾子,不过一天功夫就完事儿。好嘛,我用了你的人,倒要把我这豆子拿去大半,可不亏死了?”傅秋宁撇撇嘴,直截了当的拒绝。 “你就是个小气的,这几斤豆子也和我算这么清。”金凤举呵呵笑着,看见金藏锋和金藏娇,便摸了摸他们的头笑道:“如何?第一天进族学觉着怎么样?可有好好听课吗?有没有不开眼的欺负你们?告诉爹爹,来,把今儿一天学的东西都说给我听听。” 傅秋宁笑道:“孩子们刚刚和我说完,你就过来了,早知如此,让他们晚点说,和你一起听,也省的他们费两遍唇舌。”说完又对雨阶道:“去给爷倒茶,你倒还听上瘾了,连这点眼色都不长。” 雨阶笑道:“听少爷小姐说得热闹,奶奶知道,奴婢也没上过学,因此难免听的兴头。”说完便出去了。金凤举则一眼看到桌上的毛豆huā生,不由笑道:“可见老天帮人呢,你们以为自己偷偷在屋里吃好东西,却没想到偏被我赶上了吧?”说完拿起就吃,一边点头赞道:“好吃好吃。” 傅秋宁和玉娘都忍不住笑,心想不是亲眼所见,谁信这是侯府的小 侯爷啊?倒好像饿了几天似的。因这里金藏锋又和父亲说了一遍自己的心得,金凤举点头笑道:“可见你没有骄傲,把课听进去了。说起来,这一次轩儿表现的也不错,才刚我去后院,问那几个孩子学习的情况,翼儿还是那样不争气,只知道在诗词曲上逞能,轩儿却有很大长进,和锋儿说的差不多。我估摸着,这必定是婉莹看到我喜欢锋儿娇儿,终于肯好好教育孩子了,才让轩儿真的对学问上鼻,不然以前几乎都是一问三不知的。” 傅秋宁笑道:“这是好事儿,倒要恭喜爷。”这时雨阶奉上茶来,她便接过去,亲自放在金凤举身旁。 第七十章:中秋 金凤举慢慢啸了。茶,沉吟问兄妹俩道!’,你们的学习我是不操心的,自有你们的娘亲来督促着。我只问你们一句,今儿族学里,可有人欺负你们吗?”说完见金藏锋金藏娇摇头,他才微笑道:“这就好,我就是怕你们第一天入学,有些不明事理的小混蛋欺负我的锋儿娇儿,听你们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说完又吃了些毛豆和huā生,便站起身道:“今晚不在这儿了,等一下去老祖宗那里,这东西还有吗?有的话给我带些。” “什么好东西?就拿这个去糊弄老太君,我都替你这孙子脸红。”傅秋宁半开玩笑的道,却听金凤举笑道:“老祖宗富贵一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反而就是这些玩意儿,才会讨她欢心。是了,中秋家宴时我让你做的衣裳做好了吗?明儿可不许再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前去,没的给我丢人,说我狼心狗肺,把发妻和孩子扔在一旁自生自灭了。”傅秋宁心想难道你不是?若不是明儿和娇儿出乎你意料的出息了,这时候我已经被休回家了吧?孩子们还不知被你扔到哪个庄子上呢。无论何时想起,金凤举之前的行为都让她齿冷心寒,因此任对方容貌出色温柔体贴,在她这里也少了许多阴沉而显得明朗有趣,傅秋宁始终不能对他卸下心防,更别提滋生一点好感。 “都做好了。”表面上却恭顺的回答,接着玉娘在食盒里装好了毛豆huā生,金凤举打开盖子一看,见分量十足,便对傅秋宁笑道:“还是玉娘大方,若是你,能装半盒子便不错了。” “吃我们的东西,还编排我。”傅秋宁笑着咬牙道,一边送金凤举到了大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余晖下,这才转回来。对玉、 娘道:“也该做晚饭了,你去看看安排些什么。那几件衣裳还剩下一点huā边没绣好,我这就赶工出来。”“是,奴婢这就去预备晚饭,荷边的话,等奴婢吃完饭来做也是一样的,反正剩的不多。”玉娘说着,就去了厨房,这里金藏锋和金藏娇吃了一肚子的毛豆huā生,就乖乖去书房温习功课了。一时间,晚风轩便安静下来。 转眼就是中秋家宴,一大早,老太君就打发人来请,见傅秋宁和玉、 娘雨阶正忙着,落翠便笑道:“这样的忙?老太君的意思是让奶奶和哥儿姐儿现在就过去的。既是这般忙碌,奴婢便先去回了老太君,只说奶奶和哥儿姐儿午后到便也是了,只是再不能耽搁,不然奴婢怕老太君要亲自来请奶奶了。” 傅秋宁忙谢了落翠,又说万不敢耽搁,落翠这才笑着离去,临走时还带了一包雨阶新做的桂huā糕。 因为晚上要参加家宴,所以中午雨阶只做了简单的米饭,炒了秋黄瓜鸡蛋,言说晚上反正是有好吃的,饿着点也无妨。傅秋宁连忙嘱咐了两个孩子这话可别在老太君面前说,丢不起那个人。然后一家人换了衣裳,方说笑着去了。 这一次却是金明等在拥翠园外,见她们出来,忙笑着迎上前,却听金藏锋道:“金明,我们上次已经走过一回了,认得路,怎么爹爹还要派你过来?” 金明看了一眼傅秋宁,见她面色虽是淡然,却也隐隐有好奇之意,便忍不住笑道:“爷说了,这个但凡路痴去一个地方,往往是要走几次才能熟识的,奶奶和少爷小姐这是第二次去康寿院,未必就记熟了路,爷还在御前,因此特命奴才早些回来接奶奶和少爷小姐过去。” 傅秋宁差点儿绊了一跤,心想好嘛,这一次人都丢到管家面前去了。 正想着,却又听金藏锋问道:“御前?爹爹在皇帝跟前吗?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谁知道呢?”金明笑着咧开了嘴:“总得皇上发话才行啊。 不过今儿是中秋,皇上他老人家圣明,安该不会留小侯爷太久。”傅秋宁心中一动,淡淡问道:“爷把你给派回来了,他身边有可靠的人服侍吗?这个时候儿留他,莫非皇上有什么要紧事要他办?不会又是要往外跑的差事吧?”她本不留心这些,但自从上次金凤举言语中暗示弘亲王大概失势后,不免也有些关心了。她猜测大概还是那份残留的记忆对镇江王府存在着感情,所以影响了她。 “怎么会没有?爷身边得力的人多了,只不过奴才日常跟着爷的时候多一些,爷去晚风轩的时候又多带着我,所以奶奶不知道其他人。”金明呵呵笑着,也不瞒着傅秋宁:“圣上这几日高兴,前儿还夸了荣亲王办事勤勉,这几年越发稳重,足可堪当大任了。今儿又赐了亲王和小侯爷留宫用午膳,大概这时候还没离宫。总之圣心是高兴的。 奴才只怕这一出来,荣亲王还要拉着去他家里,要回来怎么着也得黄昏。”傅秋宁点点头,心中暗道皇上难道真的是已经打定主意要立荣亲王为储君了吗?不然不会说出堪当大任这句话。虽然这话也经常用在栋粱之才身上,但是用在一个皇子身上,就不得不令人琢磨。不过,不是说最近烈亲王的风头很是强劲吗?恩宠甚至胜过当日的荣亲王和弘亲王,皇帝又不是老的快要死了难道他不应该再考察考察? 一边想着,不免就想起现代时候看的《雍正王朝》那部电视剧,想到康熙皇帝二废太子后却迟迟不立储君,直到他那些儿子在他面前个个原形毕露之后,才挑选了一直暗隐锋芒实心办事的雍正为皇帝。她忽的打了个冷颤,暗道这皇帝不会也像是康熙皇帝一样,故意说出这些话,然后冷眼看着几个儿子相争吧? 这样一想,不免觉得政治实在可怕阴暗,不过想一想,这和自己这个深宅中的妇人也没什么关系。像金凤举那样的人,应该不至于看不清这些门道才是。因又放下心来,忽听不远处笑声阵阵,抬头一看, 已经是来到了康寿院外。 于是连忙走进去,只见阖府的女眷都在。一看见傅秋宁和金藏锋金藏娇进来,就有几个人围上去,故作亲热的说着话。老太君把傅秋宁叫到面前,笑道:“才刚掀帘子的时候,我恍惚看见外面那人好像金明,可是凤举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他进来见我?” 傅秋宁笑道:“小侯爷回来了,哪能不先来见老祖宗?恰是没回来呢。金明倒是回来了,小侯爷遣他回来先帮二老爷忙活着,听说是皇上把爷留在宫中赐宴,还有荣亲王。究竟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她可没脸说自己因为是路痴,所以金凤举特地派了人回来带路。真说出来,成了笑话不说,还不知道又要招惹多少嫉恨。 “哦,圣上又留赐宴了啊。”老太君点点头,颇有些感慨的望着外面,轻声道:“自他爷爷封了侯起,咱们家倒数他是最得圣眷。只不过,这圣眷正隆固然好,有时候,却也应该抽身而退啊,那锦上添huā烈火烹油,往往不小心就烧到了自己,可不是刻骨的疼呢?”说完忽然想起这样日子,自己说这种话太不吉利,忙收了感慨之色,呵呵笑道:“老了,这样日子说这些话干什么?没的让人心里难受。 傅秋宁微笑道:“也不难受,老祖宗是居安思危高瞻远瞩,小侯爷皆因小时候有您和太太这样教育着,方能有今日的成就。”说完四下看了一眼,便轻轻巧巧转移了话题道:“那架大隔断屏风呢?我说今儿个觉着少了什么,原来却是大屏风没了。”金老太君笑道:“今儿家宴,人又比端午的时候多了一些,这屋子也难免显得拥挤,因此我临时叫他们抬走了,倒显得屋里敝亮,你觉得如何?”傅秋宁自然是附和着称赞了几句。一时看见江婉莹过来,她便去了别处,和其他几个族中妇人说了会儿话后,便坐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去了。金藏锋和金藏娇则是和族中孩子都在外边玩儿。 一时间忽然听外面报说“小侯爷过来了。”傅秋宁抬眼向门外看去,只见金凤举一身秋香色长衫,外面披着一袭湖青色的缎子披风,风度翩翩的走进来。房间内的人便立刻围了上去,解披风的解披风,问候的问候,真个是众星捧月一般。却见金凤举的目光在人群中四下寻找着什么,她忙把身子又退了一退,偏过头去和一个族中旁支的媳妇说着话。知道这样也躲不开对方的目光,但只要他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一嗓子“秋宁”这就算好,万众瞩目的滋味,她实在是受够了。 金凤举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甚至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只不过是一进屋,下意识的就开始寻找傅秋宁,刚才从院子里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两个孩子在外面玩儿了,所以是笃定对方在这里的。 果然,找了两圈,便看到她正在最不起眼的那个角落里说话,心中不由得暗暗好笑,却也知傅秋宁为何这样做,因此只是淡淡一望,便收回了视线。 接着就听金老太君叫自己过去,金凤举忙走上前,一边笑道:“老祖宗今儿个气色真好,您就是个喜欢热闹的,如今看见来的人这么多,便高兴了。”一边就在老太太身旁坐下,接过彩云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 ) 嗷嗷嗷,终于写到这里了,中秋过后,情节就慢慢的开始起波澜了,但是凤举对秋宁的心意也会更加坚定,只不过要吃到秋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嘿嘿嘿……………(比今天是梨huā编编的生日,特意加更一章庆祝,所以还是三章哦。从明天开始,就恢复每天两章了,如果是成绩很好,或许挑哪天出来加更,但平时都是每天三千字。咕” 嗯,笨酒也知道,自己等于是个新人,能有眼前这些成绩真的是太难得了,都要感谢大家的支持和订阅,还有打赏粉红票票推荐票票以及各种。 因此实在应该知足,不该妄想太多,但是该求支持求票的依然要求,对不对?不过笨酒真的很开心很知足,感谢大家的厚爱,笨酒会继续继续努力的哦,嘿嘿,我是觉得后面的情节要更精彩些,就是不知道大家以后看了会不会这么想,因为好像还是有蛮多人喜欢这种温馨的家长里短。当然,笨酒可以保证,不管波澜如何,会一直很温暖哦。 第七十一章:失言 “听说皇上又留你在宫中赐宴?” 金老太君慈爱的望着这个给家族带来骄傲和荣光的孙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金凤举放下茶杯笑道:“本来也就没什么事儿,皇上只是让姐夫和我陪他老人家吃顿饭而已。席间又夸了姐夫几句,就说今日是中秋佳节,合家团圆的日子,让我们早些回来。姐夫还拉着我要去他府里呢,若不是我说他也该回去准备晚上入宫,这就拉去了。好容易劝住他,我可不就赶紧回来了?再晚些,月亮都升上来。”说完一眼看见金老太君桌上的糕点,不由得笑道:“这是桂huā糕?倒是有股子清香气。”说着话就拈起一块送到嘴里。 “这是你媳妇的晚风轩里拿来的,我让落翠去催了一鼻,便顺了这么一盘子回来。”金老太君笑着说,却听金凤举也笑道:“落翠姐姐不知道她的性子,只要了一盘子,我先前和她说好了,做桂huā糕要给老祖宗送些过来的,你就多要些,她也断不会不给。 话音落,忽见江婉莹走上前来笑道:“什么好东西?看把爷吃的这样开心。哪里像是刚吃了御膳回来的?倒像是从边关一路风尘的赶回来,吃着什么都好吃似的。桂huā糕咱们院子里和几位妹妹那里都有做,今儿早上还给太太和老祖宗送了两盘子来,也都说好,你喜欢吃,回去喂你一大盘子。” 金凤举笑道:“一人做的是一个口味,咱们院中做的自然也好。我只可惜了老祖宗后院那两棵桂huā树,哪日把那树上的桂huā摘下来做糕,想必是极好的……” 一语未完,就被金老太君啐了一口,听她笑骂道:“不过是吃了你一点子糕,就打起我那两棵桂huā树的主意了。那桂huā开的正好,我不许她们摘的做什么不等huā落,就摘了个七零八落?我不喜欢看。”金凤举笑道:“您老倒是真会打算盘,您不喜欢看桂huā树被摘个乱七八糟,就让我们自己摘院子里的桂huā,然后做了糕孝敬您。老祖宗,您可是越发精明了。”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金老太君便假装生气道:“怎么?不许吗?孝敬我一点子糕难道就心疼了?”正说得热闹,只听外面丫鬟又道:“二老爷来了。”话音未落屋里许多妇人都站起身避到了里间,不过江夫人江婉莹这些直系的亲戚都没有躲避,一时间只见金石进来,却是一个精神矍锋的老头儿相貌竟还颇为英俊,想来年轻时定是一个美男子。傅秋宁暗暗看着心道难怪金凤举生的这样好,原来都是有优良基因的。 却见那金石走进来,一看到金凤举便道:“我说你这会子怎么还不去前面帮我,原来又是在这里躲懒。”一边说着,就对老太君道:“荣亲王府送节礼来了,听说这一次是荣亲王爷亲自陪王妃选的节礼,儿子不敢怠慢,亲自引管家前来,这是礼单,请母亲过目管家还在外面等着复命呢。”金老太君看了金凤举一眼笑道:“我过目什么?凤举,你念给我听听吧。”说完便歪倚在榻上,这里金凤举接过礼单就念起来,一边念自己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原来这礼单比端午的时候可贵重了一倍不止,难怪金石亲自引管家过来何况还是荣亲王亲自选的,这里面的深情厚意,侯府自然是不敢怠慢。 傅秋宁在角落里听着,眼睛却看着金凤举,联想刚刚金明说的话,心中知道荣亲王是越来越倚重这个小舅子了。难怪刚才老太君和金石的眼光都往金凤举的身上看,他们心里也清楚,荣亲王之所以亲自选了这些厚重的礼,多是因为金凤举的缘故。只不过,听金明的说话,运些日子荣亲王正经是最得意的时候,如此这般,未免有些忘形了吧? 念完礼单,金老太君亲自让人给那荣亲王府的管家奉茶,又同了几句王妃和儿女们的事情,然后命人厚厚打赏,方好生送了出去。这里就对金凤举道:“行了,你去帮你二叔忙活着吧,不必管我们。晚上吃完饭好听戏看歌舞。” 金凤举答应着去了,江夫人便问身边的江婉莹道:“戏曲班子和歌舞都准备好了吗?可别扫了老太太的兴。”江婉莹笑道:“早就预备下了,太太放心便是。”说完见门帘一挑,几个孩子走了进来,金藏锋和金藏娇跟在其他孩子的身后,她目中厉色一闪,待见到金振翼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又不禁一笑,暗道看来这翼哥儿果然得了他娘亲的教导啊,只是那两个贱种怎么倒没被激的动手,难道他们竟然是泥团儿?不,分明不是这样,那就是傅氏也教导过?难道她竟识穿了我的计谋?这怎么可能?连爷还不知道呢,她哪甲会知道?也罢,这没什么,火不够,我慢慢再舔一些也就是了。 热热闹闹吃过晚饭,一屋子人都整理了衣裳披上锦缎大氅,跟着金老太君来到后院的秋月亭,当日这秋月亭便是为过中秋节预备的,在这里可以看到月亮慢慢从山后升起,下面俱是huā树和各式各样的菊huā从,微风吹动,暗香飘浮,实在是一个赏月观景的最佳地点。 傅秋宁是第一次来到康寿院的后院,也是第一次登上秋月亭,不同于一般的亭子,这秋月亭是建在半山上的一座亭子,占地很大,一半是密封起来的房间,留着众人夜深时进来饮酒作乐,一半才是开放的亭子,坐在这里可观月赏菊,对面就是戏台子,歌舞和戏曲都是在那里表演的。 此时天色已晚,月亮却还没有升上来,亭子四周和戏台同围悬挂着几百盏灯笼,将这小小的后院映的如同白昼。老太君就和江夫人道:“趁着月亮还没出来,咱们先听几曲戏文吧。还有朱娘子的歌我是极喜欢的,叫她也来唱几曲。”江夫人一一点头答应。 傅秋宁这还是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听戏,十分好奇这时候会唱什么戏,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时候的人听的多是昆曲,大概京戏还没有出来,至于越剧和黄梅戏,或许江南地带还有前身的一些小调,但应该也没有形成专门的戏曲发展壮大。 台上唱的是《翠烟罗》,这出昆剧在傅秋宁的时代是没有的,她正听的入神,就听见身边的金藏娇撇撇嘴道:“什么啊,依依呀呀的,一点都不好听,一个字要好半天才能唱完,哪有娘亲唱的好听” 傅秋宁吓了一大跳,金凤举这个时候就坐在江夫人和老太君之间,而依照位份,自己坐在江夫人旁边,江婉莹是平妻,论规矩只能坐在自己的下首,她这正惴惴不安呢,没想到女儿就说出了这样要命的一句话。这万一要是被那个要命的听到了,以他的好奇性子,还能不追问到底? 好在金凤举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他正专注于戏台上的戏曲,看来也是个喜欢听戏的。傅秋宁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身边的江婉莹轻笑一声,悠悠道:“怎么?原来姐姐也会唱戏吗?听娇姐儿刚刚的话,姐姐不但会,而且还唱的很不错呢。”这声音不大不小不轻不重,足够周围十几个人听见了。一时间, 众多目光就交汇到傅秋宁脸上。只把她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时候金藏娇似乎也知道自己惹了祸,低着小脑袋再也不敢出声。 “妹妹说笑了,我怎么会唱这些,无非是他们小的时候不睡觉,胡乱唱一些哄他们睡了,如今连这个我也不怎么唱,谁知倒被他们记住。”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表面上却仍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单从定力这方面,傅秋宁倒是和金凤举很配。 “姐姐何必自谦藏拙?既是擅长,便唱一曲来助助兴嘛,恰好老祖宗也爱听戏,古时候有彩衣娱亲,都被誉为二十四孝,难道姐姐竟然连这个都不肯?可见平日里孝敬老祖宗,难道也是假的?”江婉莹却是步步紧逼,笑话,好不容易让她逮到了这么个羞辱傅秋宁,让众人轻视她的机会,她能轻易放过吗? “非是不孝,实在是因为不擅长,不愿意献丑,免得污了老祖宗的耳朵。”傅秋宁桌下的手已经握成拳头,面上却努力保持着平静淡然,她明鼻,越是这种时候,自己就越不能乱。 “姐姐何必这样死板,即便唱得不好,也不过博老祖宗一笑…”江婉莹还要再逼,却听金凤举淡淡道:“罢了,秋宁是镇江王世子的女儿,怎么可能去学戏?婉莹你不要逼她了。”他不出口还好,一出口,江婉莹更是暗恨,傅秋宁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到了现在,也只有金凤举帮自己解围了。老太君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看都没看自己这边一眼,若非真是一个戏痴,被戏台上的戏曲吸引了全部心神,那就是这只老狐狸心中不知暗自打的什么主意。傅秋宁从来没有小瞧过这老太太,经历了这几次事,更是给她打上了老狐狸的标签。 第七十二章:感叹 ,不过是个庶女而已,怎么就不能学戏?”许氏冷哼了一声。,却见金凤举阴森森看了自己一眼,淡然道:“是吗?这么说,你鼻三妹妹在府里也学过戏曲了?那不如哪天请她来府里唱一次。还是说,她只唱给婆家的人听?下次去贾大人的府上,倒是要好好听一听。”一句话说的许姨娘满脸通红,嗫嚅道:“我妹妹自然是不会唱戏,我以为…以为奶奶说过在庄子上呆着,说不定跟别人学了些戏,既然爷不喜欢听,就罢了。 ”说完便做出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小心的觑着金凤举脸色。 金凤举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太难为她。金老太君看着孙子的面色,心中越发有数了,暗笑道:凤举啊凤举,看来傅氏在你心中的地位,委实比我这老婆子想象的还要高不少呢,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开口替她解围,也没想着这么快。这下倒好,许是耽误了我一场好戏,既然娇姐儿那样说她娘,想必这傅氏真是会唱啊,可惜了可惜了,不行,哪一日定要让她单独唱给我听听,到那时,不像这大庭广众的,也不至于就让她失了身份。 “不过就是这么几部戏,都听烂了,倒不如换了歌舞来看。”江夫人见儿子为傅秋宁出头,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淡淡提起一句,转移了话题,算是把这一节揭了过去。 于是戏台上的桌椅摆设尽皆撤去,不一会儿,丝竹之声响起,只见从戏台两侧有两队舞姬鱼贯而入,身上衣服竟十分华丽,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舞到酣畅处,忽然一句歌声缓缓响起,如同从蓬莱岛上登云渡水渺渺而来真可称之为天籁之音。 “娘亲,那就是二狗子的娘。”金藏锋知道娘亲生气,正想着该怎么和娘亲说话,缓解她的怒气,省的回去后妹妹会屁股遭殃。没想到歌舞就上台了,当看到那端坐在高台上的歌女时他眼睛忽然一亮,暗道太好了终于有话题了。 “二狗子的娘?谁是二狗子?”傅秋宁有些疑惑的问,一边看着台上那个歌女。 “娘亲自然不记得了,我们兄妹两个倒是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日我们俩还在后院洗衣房的时候二狗子便常仗着他娘是府里地位不低的歌女欺负我和妹妹,他长的又大那个时候我们常挨他的打呢。” 金藏锋故意提起小时候受虐之事,果然,傅秋宁的心立刻软了, 不禁想起当日兄妹俩来时,那恐惧戒备的眼神和身上累累伤痕。幽幽叹了一口气,对兄妹俩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总记着了。做人应该心胸宽广。那二狗子从前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歌女的儿子,而你们两个,如今已经成了这府里的少爷小姐是你们爹爹的心头肉也没必要去和他计较了,是不是?”金藏锋和金藏娇齐齐点头。金藏娇见娘亲不似生气的样子,急于讨好秋宁,连忙嬉笑着道:“这道理我明白的娘亲时常说过,就好像人被狗狗咬了一口不能转头去咬狗狗一口,对不对?”金凤举一直在凝神细听她们母子说话,一边不知不觉的便就着手中酒杯小口啜着杏huā白,听见金藏娇这话,不由得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总算顾忌着人多忍住了,却是呛得不住咳嗽。 江夫人瞪了傅秋宁一眼,傅秋宁也觉得尴尬,心想果然不能什么都和小孩子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小惹祸精啊,好嘛,我平时说过那么多话,这会子你倒只记得这一句。 正想着,却听江婉莹笑道:“爷怎么了?台上又没说笑话儿,怎么就呛了酒?” 金凤举用帕子擦了擦嘴,恢复一贯的淡然,从容道:“没什么,刚刚想起一件事,觉得好笑,所以不自觉呛了酒,好了,别说话,好好看歌舞吧,当日为了请这位朱娘子入府,不知huā了娄多少功夫呢,究竟一年其实也唱不了几回。”江夫人笑道:“那是自然,这朱娘子听说当年在江南是赫鼻有名的,连当地官府宴请京里的大官和钦差时,都要请她去唱歌。能请来我们府中,就已是不易了。你听听这歌声,在别处可能听得到这么好的吗?”金藏娇听得不服,心想她唱的虽好,娘亲唱的却比她好一千倍。 只是经历了刚才一事,却再也不敢将这种话说出口。 却见那月亮慢慢从山后露出头来,金老太君亲自到供月的台前上了一炷香,跪下默默祷告,接着江夫人金凤举傅秋宁江婉莹等也都去拜了月。众人又看了会儿歌舞,见那月亮一点点上了中天,将一片清寒洒下来,于是金老太君忙命灭了一半的灯笼,又觉寒意侵体,便要众人进去那密封的亭子里坐着。 傅秋宁这时候盈盈行礼道:“老祖宗,天色已晚,妾身向来是早睡早起,从没有熬到过这个时候儿,眼看着锋儿和娇儿也都困了,晚风轩离得又远,所以妾身想着,不如拜别了老祖宗,他日再去给老祖宗请安。… 金老太君笑道:“急什么?就在这里,锋儿和娇儿若是困了,便在我怀里睡着。晚风轩偏僻,今晚你们就不用回去了,便在我那里歇一晚。” 傅秋宁忙道:“老祖宗厚爱,原不应辞,然而锋儿娇儿却是从小儿睡惯了他们的炕,这会儿骤然去了老祖宗屋里,只怕认床睡不着,到时候哭哭闹闹辗转反侧闹的老祖宗也不得清净,因此妾身想着,倒还是叫他们和我回晚风轩的为好。” 听她这样一说,金老太君也不好强留,只得答应。却见金凤举上前道:“老祖宗,晚风轩十分偏僻,又要经过拥翠园,不如孙儿带几个人送她们娘儿几个回去,不然妇孺之辈,如何能不害怕?” 话音刚落,就听江夫人道:“你说的倒有道理,只是让金明带着几个小子护送也就是了。今儿中秋佳节,老太太还没乐够,你倒提前走了,若是回来还罢,只怕是不能回来吧?” 金凤举见母亲发话,知道自己不能硬顶撞,求救的看向老太君,却听祖母慈爱道:“你娘说的极是,就让金明多带些人,护送她们回晚风轩吧。”于是这事儿就定了。金凤举眼巴巴看着金明领着几个小厮和仆人护送着傅秋宁远去,心知今日定是脱不了身,听不到那个女人为自己单独唱一曲戏了。 “过来坐着陪我说说话儿,你想见媳妇,什么时间不行?”却听老太君召唤。金凤举无奈,只好来到老太君身边,就有女先儿过来,一时间大家围坐在亭里,一起听说书取乐。 金凤举看众人没注意这边,便凑到老太君身边,半含埋怨道:“孙儿的心思别人不知也就罢了,奶奶如何不知?为什么不让我跟了她们回去?也好为奶奶探一探,秋宁到底都会唱些什么戏?下一次也好让她在奶奶面前单独唱来,这一下倒好,你把我留下了,不能趁热打铁,谁知道日后她会怎样百般抵赖呢。” 金老太君哼了一声道:“少胡扯,凭她抵赖谁,还能抵赖你么?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夫君。更何况,刚刚我也是为她好,你的心思我大致明白,却也出乎我的意料。孙儿啊,俗话说,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家的平衡掌握好了,才能让你专心致志的为国办事。如今你抬举那傅氏已经很厉害了,你看看你那些妻妾,看她的眼光都恨不能生吃了似的。 若是你今晚再亲自送她回去,连中秋都不顾了,你自己说,可不是又为她引了一把火过去吗?“金凤举笑道:“老祖宗说得对,只是老祖宗既看的这样明白,先前为什么又要亲自去晚风轩呢?真想吃红薯,等在这儿让她送过来不就好了?那样大张旗鼓的,就不怕为她引火烧身了?” 金老太君在金凤举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啐道:“你这个小白眼狼,奶奶还不全都是为你考虑?想着既然你已经对她有心,那是迟早都要把她接来后院的,适当的让她先熟悉一下这其中利害,也没什么关系。 趁着我现在还活着,还能护着她。不然的话,你骤然把她扔进这虎狼窝里,可不是让她手足无措吗?若是受子损害,心疼的还不是你?” 金凤举心中惊讶,他对傅秋宁的那份爱意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虽然早就决定日后迟早要让傅秋宁搬到后院来,却也只是看中了她稳重平和,将来能助自己正一正后院中争风吃醋勾心牛角的歪风,可从未想过行夫妻之事,好不好,自己当日的誓言还撂在那儿呢。他也知偶尔自己的确会有怦然心动的时候,却以为那不过是正常男女在一起会有的反应,也没放在心上,觉着自己娇妻美妾众多,秋宁到底平凡了些。至于今夜,是为了追问对方那个戏曲的事情。因此此时听见金老太君反而这样说,不由就愣了一下。接着也只是笑笑而已,没和老太太就这件事分辩,不过微笑道:“虎狼窝?老祖宗你真会说,我这里怎么就成了虎狼窝?不过是妻妾们愿意拈点酸罢了,这也正常,怎么就用了虎狼窝这个词?” 金老太君眼睛在下面那些金凤举的妻妾身上瞄了一眼,微笑道:“孙儿啊,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奶奶说明白也该清楚。这些年,仗着你聪明,又有威信,才〖镇〗压的她们不敢起太多心思,然而随着她们儿女渐大,心也渐大,你可要当心啊。当日你爷爷身边,我是那样看着,还是出了几条人命。这高门大户中,肮脏龌龊事儿不少,我只盼着你能尽力看着些,莫要让人再作孽了。” 第七十三章:霹雳 老太君这番话说得十分感慨…金凤举心中一凛,当即正了面色,轻声道:“是,孙儿谨记老祖宗教诲,必不让此等悲剧发生。” 且说傅秋宁回到晚风轩,有心教育金藏娇一番,但见儿子女儿都困的点头不已东倒西歪,立时又不忍心了,只好命玉娘好生服侍他们去睡觉。一夜无话,待第二日起来,收拾齐整,因为是中秋节,所以学堂里也放假一日,金藏锋和金藏娇今日都不必过去,加上昨儿晚上睡的晚,便忍不住在**多躺了一会儿。起床梳洗毕后,就是卯时末了。 傅秋宁这才把一双儿女叫到身边,让玉娘和雨阶也在左右坐着,方盯着藏娇道:“娇儿,你知道错了吗?” 金藏娇原以为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终究还是要挨一顿训斥,只得低下头小声道:“女儿知道了,昨夜不该强出头,说出那无心之语,让娘亲受爹爹妻子的言语之辱,求娘亲原谅。” 傅秋宁叹了口气道:“从你们听我唱了第一句戏开始,我就告诫过你们,这事儿万万不能让人知道。你们或许心里都不明白,为何不能让人知晓?这是赏心悦耳的东西,怕什么?我也只是以不想出头来教育你们。如今藏锋和藏娇都大了,我便告诉你们真正令我害怕恐慌的原因。” 她一边说着,便站起身来,一边慢慢踱着步子到窗前,似是整理思绪,之后才沉声道:“娇儿以为我是因为昨晚受那江氏言语侮辱而生气,其实那算得了什么?在这深宅大院中,最不缺的便是唇枪舌剑,莫要说我这个形同弃妇的正妻,就算是江氏,她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权力,平日里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冷言冷语呢。况且我还是那句话一些言刀语剑罢了,大可不必理她,反正身上又不会少一块肉。” 她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坐着的四个人,声音更低沉下去,一字一字道:“但是我所唱的黄梅戏和越剧你们仔细想想,可曾听任何人唱过?锋儿和娇儿也就罢了她们还小,没接触过别人。但是雨阶,玉娘,尤其是雨阶在跟我之前,你被人贩子数度转手可以说是走遍了大江南北,我问你,可曾听到过这个?” 雨阶冥思苦想了一阵,嗫嚅道:“老实说,我听奶奶唱这些东西习惯了,后来想想,这越剧倒是和江南那一带船娘们哼的小调有一点点相似,却比那小调不知精致好听了多少倍,戏词也典雅。只是黄梅戏和昆曲,委实没有听过。” 傅秋宁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当日因缘巧合遇到那为人古怪的老妈子跟着她偷学了这些,是连我母亲也不知道的。当日只觉她唱的好听,她要我只能偷学,不许告诉一个人我也只觉得是好玩,并没有多想。及至多年后回到了京城人也渐渐长大,周围并不曾有一个人哼唱过半句这越剧黄梅戏,有时候偷偷请教下那些唱戏的人,他们也说没听过,反问我从何处得来?我只能编一个谎话掠过去。这些年,我越想这事情,越是害怕,所谓反常即为妖,你们不是不知道。 我虽然薄有才名,却也万万创不出这好几种剧来。更何况是那些绝妙的好戏,那似乎不知是穷尽了多少人的智慧,代代传承才得来。我一人之力哪能完成?但越是如此,这些才越显得异常,我也必须越发慎重,绝不敢让它露出丝毫端倪。不然这侯门深似海,内里多少明争暗斗?如今我正被小侯爷的妻妾们视为眼中钉,这戏曲一旦暴露了,初听的时候或许会说好听,然而她们一旦问起,问我是从何处学来?你们让我怎么说?去找那个老妈子吗?我走的那一年她就死了,如今怕是早就化作一堆白骨,可除她之外,这世间还有谁能给我作证?证实我是跟人学的?没人作证,一旦有人有心陷害,我要怎么办?这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你们说,我怎能不怕?” 一番话说得雨阶玉娘和金藏锋金藏娇兄妹尽是冷汗涔涔,身在这个时代,她们自然明白这种事情的厉害。时常闻说某些大户人家的妻妾诞下妖孽,被暗中逼着灌了毒药的事,难怪奶奶如此胆寒,可不是,一旦被人借此缘由将她妖魔化了,她还要怎么在这候府中立足?甚至就连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傅秋宁见震慑住了她们,心中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暗道自己这最大的秘密,总算在雨阶等人面前圆过去了,接下来,只要在晚风轩中生活着,偶尔过过干瘾也就是,万万不能再露出来,想必也就无虞了。 刚刚舒出口气,正要再说些什么,却不防只听门外一阵轻笑,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朗声道!“我说你昨晚怎么死活不肯唱’原来 竟把这事看的如此严重。”接着门被推开,金凤举施施然走了进来。 傅秋宁身子一软“咕咚”一声就吓的跌倒在榻上,只觉手脚一阵冰凉,暗道完了完了,千小心万小心,却没算到这家伙竟然会在门外偷听,他……他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再说早朝完事儿了吗?完事儿的话,皇上今儿怎么不留他了?一时间脑子中乱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连行礼都忘了。 金凤举见她面色惨白的模样,心中一紧,忙对同样紧张的雨阶玉、 娘和一双儿女道:“放心,你娘的话只有爹爹一人听见,外面再没人了。玉娘,你先领着少爷小姐去书房,我和秋宁说几句话。” 雨阶和玉娘早就是不知所措,抬眼看向傅秋宁,却见她也是木头一般没有反应,两人无奈,只好领着两个孩子一起去了书房,心中还为傅秋宁担忧不已。 这里金凤举来到傅秋宁身边坐下,见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不自禁的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怎么吓的这样厉害?手都是冰凉的,到底是什么样儿的戏,就让你笃定了全国没一个人会唱?甚至想到“反常即为妖,上去了?“傅秋宁的确是慌乱的不能自已了,她的戏曲,全是前世穿越后带来的,这是她自身最大的秘密,忽然间被勘破,还是被这个精明的深不可测的男人勘破,她怎还能保持冷静理智。然而此时听见金凤举问出这句话,却让傅秋宁立刻意识到: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洗白自身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要让金凤举相信自己的无奈和无辜,只要他相信了,将来即便一不小心把这些戏曲流传了出去,说不定还有一丝保命的希望。 想到此处,三分害怕加上七分演技,那眼泪便珠子般落了下来,先怔怔看着金凤举道:“爷是什么时候在门外的?您听去了多少?” 金凤举笑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你们正厅的门竟然是关着的,我心里好奇,就命金明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偷偷来到门外,正听你说那些言语侮辱算做什么?身上又不会少块肉,别说,你这心倒真是宽广,也看得开,我那些妻妾若有一半能有你这见识,我也不必苦恼了。” 傅秋宁只仿佛没听见他这些话,喃喃道:“既是从那会儿就偷听了,想来往后的也都听到了。爷,你倒是听了个全乎。”说到这里, 更是泪下如雨,摇头悲切道:“爷,这件事情在妾身心中悬了十余年,日日为它担惊受怕,偏偏我却又好这一口儿,原想着我是要在这晚风轩和他们几个一起终老的,除了他们,这些戏就不会流传到外面去,谁知道阴差阳错,竟险些让娇儿在昨夜揭破了,妾身心惊胆战一夜未睡,若认真追究起来,真是无从分辩。这些年,妾身一时感激那叶妈妈, 感谢她教了我这些戏,让我这枯燥人生中有所寄托。可是妾身更怨她,怨她为什么教了我这些东西?疑惑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因何会这些从未出现过的戏曲?只是她早已化为黄土,不可能有〖答〗案了,只把种种危险置于妾身肩上,让妾身徒劳受着这些重压。” 金凤举奇道:“你说的戏曲,便是那日你在桌上记录的吧?原本我以为只有一页,听你的意思,竟是一本本的成戏,这的确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罢了,说这些也无用,你倒是唱给我听听,我倒要看看,宪竟是什么样与众不同的戏,就让你怕成这个样子?” 傅秋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事到如今,在金凤举面前是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只好擦了眼泪,勉强收起悲声,又喝了一杯茶,假装雨酿了好久,止住悲伤情绪,这才开口唱了一段《沙漠王子》里的经典越剧选段《算命》。 “手扶琴儿心悲惨,自己的命儿我自己算,对面坐着是我心爱人,可叹我有目不能看” 嘿嘿嘿,看到大家有人说要罚娇娇,因为她失言了,其实这是笨酒特意安排的啊,秋宁的戏曲一开始就是作为一个金手指的伏笔埋下来的呢,现在当然要慢慢让它显露出来。不过现在只是凤举知道,并且答应保秋宁而已,真正地大放光彩,要等很久之后。总之,笨酒还是喜欢金手指情节,所以虽然这文里的金手指不多,但总要有一个啊,哇咔咔咔………… 第七十四章:戏迷 直唱了一刻钟,才悠悠结束。唱完了,复又惊慌站起。推开窗子看看房前屋后都没有人,这才略略放心,再回头看金凤举,只见他一脸的痴迷,忽然站起身〖兴〗奋道:“果然宛转悠扬,回味悠长,如此方不负绕粱三日余音不绝的赞誉,真真好听至极,只是我听来,这不过是其中一段,你快将整本戏都唱来给我听。” 傅秋宁险些一个踉跄摔下去,幽幽看着金凤举,摇头道:“我此时心乱如麻,不得已唱给你听了一段,让你知道这其中利害。其实唱的也不算好,如今哪里还有力气给你唱上一本?爷,求您看在我安分守己的份儿上,千万莫要让这个秘密传出去,妾身的身家性命,可全都系在您一念之间了啊。”说完便作势要给金凤举跪下。 金凤举连忙扶起她,却是满脸不在乎的说道:“你这个戏的确是别致新颖,让人耳目一新,若说全国上下无人会唱,倒也可能。这些年我也走过不少地方,还真就没听过。只是该让人疑惑的是教你那老妈子的身份,既然她已身死,可见这是老天不愿意让这么优秀的东西被埋没湮灭了,才找了你来继承。莫怕,虽说反常即为妖,然而妖魔鬼怪是以害人为目的,才会令人恐惧,必须除之而后快。你这些戏,却是赏心悦耳之极,若硬要说它反常,也该是天上仙女临凡,带来天籁之音,怎能与那丑恶妖魔挂上钩?更何况,你因为是妇人家,从来不出大门,所以还不知道。现如今大宁朝繁荣昌盛,万国来贺,多少年形成了个规矩,每三年就在这京城中举办一次万国文明会,为期一个月,各国各类的人才都可以纷纷上台献艺,连皇上有时都会微服参加,可热闹呢。 每一年,都会涌出许多具有奇才异能的人。虽然这几次都是我大宁朝拨得头筹然而随着其他国家也渐渐强大鳄露头角,这些年我们赢得也吃力。若是你真有这整本戏曲到时着人排练出来,定会大放异彩,扬我国威,到时连皇上也夸你还有谁敢把你等同妖魔看待? 来,听我的话把整本戏唱给我听听,我必保你无虞就是。” 傅秋宁听他说完,整个人都愣住了,暗道纳尼?还有这种好事儿? 不对啊,这不符合穿越小说的套路啊,这个……偷盗几句前人诗词也就罢了。但是但是像我会的戏曲这之类绝对可以称得上标新立异的东西,女主即便会,不也应该是拼命隐藏,以保自身无虞吗?还是说,这个戏曲竟然成了我的金手指将来还要依靠着它大大露一回脸?不不不这不科学啊。 金凤举见她满脸震惊,还以为她仍然沉浸在恐惧中,不由得笑道:“好了,我说保你无虞就是保你无虞委实是你之前把后果想的太严重了,就和杞人忧天一样快,再唱两段集听听。” 傅秋宁看着他脸上的〖兴〗奋和渴望神色,竟是没有半分惊疑在其中。 不由得把心一横,暗道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都让这家伙知道了,不如索性全唱给他听,反正自己的命现在就握在他手中,还怕什么?就算是死,说不准还穿回我那个时代了呢,那就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想到此处,便咳了一声,轻轻道:“爷,这是你说的。刚刚我唱的是越剧,接下来这个叫黄梅戏。”说完也不等金凤举发话,便开口小 声唱道:“你和他青梅竹马情脉脉……”金凤举虽是一生富贵,但何尝听过这样悠扬的曲调。要知道,古代可没有现代这样多种多样的音乐元素,几十年的生命里,连听几场京戏,都是富贵家中才能听得起的。因此骤然听到这曲调更加悠扬的另一个曲种,能不着迷〖兴〗奋吗? 待听完了昆曲,金凤举也不由得拍手赞叹道:“好词,好句,真真是齿颊余香,真不知你说的那老妈子究竟是从何方而来?难道真是仙女临凡?既如此,又为何会沦落到那样可怜的地步?可惜啊可惜……”说完摇头感叹不已。 傅秋宁暗暗好笑,心想哪有什么仙女临凡?我不过是借那古怪的老妈子撤个谎,把我这离奇身世给遮掩过去罢了。 原来当日她与母亲居于乡下庄子之时,倒的确有这样一个性格古怪的老女人。那时候自己母亲因为等同放逐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只以为终生也回不去京城了,因此每日里以泪洗面。她不敢也不忍心看母亲哭,就总是自己出去呆着,那老女人终身未婚,大概是觉得自己可怜,又是个小姑娘。所以倒和她走的很近。到傅秋宁九年后离开了庄子要嫁进金镶侯府,老妈子也死了,这都是这具身体留下的记忆,倒正好给了她一个绝好的借口。 因便对金凤举道:“唱了这半日,爷大概也了解了。你只说,能不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救我一命吧?” 金凤举斜睨着她,嘴角边挂着一丝笑容,似是漫不经心道:“你要我保守秘密也使得,可是要如何感谢我呢?”傅秋宁心中松了口气,知道金凤举这就等于是答应自己了。嘴上却哼了一声道:“你也看到了,晚风轩里有什么是你喜欢的,尽管拿,我只怕你都看不上眼。要说我身无旁物,也只有这条命可以给你,你什么时候想要,尽管拿去好了。” 金凤举便觉索然无味,他是多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这“命”和“人”之间的差别,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傅秋宁还是滴水不漏,不肯给自己任何可趁之机。他坐起身,正色道:“我可以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却是有个条件。那就是若有一朝,需要你唱这些戏,可以让你光明正大的唱,你不许藏私,明白吗?” 傅秋宁皱眉道:“你指的是那个什么万国文明会?还是算了吧,我泱泱天朝,哪里还没有些奇异人才,何苦要我这秘密露面?更何况,那些来朝贺的国家不过是些边陲小国或者蛮荒之地罢了,怎能与我天朝文明相比?” “难道你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么?”金凤举正色摇头:“总之,就这样说定了。你放心,这是好事儿,又不是什么犯罪的事情,我保你还是足够的。只不过你害怕,现在又的确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暂时还是不要流传出去的好。”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用这戏曲在万国文明会上独占风光。因为明年秋天便是又一期的万国文明会,近来经常看到礼部官员和皇上提及此事,言语间都颇有发愁之意,所以他本会突发此想。 他这样坚持,傅秋宁也无奈。暗道罢了,他既然说保我,那也只能依靠他,反正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好了。正想着,忽见金凤举又凑过来,嘻嘻笑道:“只不过嘛,既然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就不能怪我徇私一把,日后我要是过来的话,你也唱几段给我听听吧。” 傅秋宁心想听说这家伙很爱听戏,我若答应了他,好嘛,日后岂不是赶不出门了?那我和搬去后院,让那些妻妾嫉恨算计有什么两样啊? 因此连忙正色道:“爷有正事要忙,怎能为这些靡靡之音耽误了?若实在爱听也无妨,每个月我唱三次,爷也只来晚风轩三次可好?”“那怎么成?”金凤举大叫,却见傅秋宁笑道:“怎么不成?我替爷算算,您有三个姨娘一个小妾两个通房丫头,这还只是我知道的。 六个女人,一人一个月总该有两天时间陪着爷吧?这便是十二天时间去了,余下的,还有您的表妹平妻,十五天的时间,够安抚奶奶的情绪吗?到我这里三次,实在已经是极限了呢,我若贤惠一些,该让你只来一次的。” 金凤举看着秋宁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不由得咬牙切齿,却也知道她说的都对。心中不由郁闷,暗道谁不盼着丈夫宠率?偏她反其道而行。这都是因为她还没尝过**的滋味,常听人说,不知这其中滋味的女人,若非那天生**,甚至可以一生也不对欢爱之事好奇动心。看来秋宁便是这种人。唉!早知如此,当日不该许下那诺言,若是能与她有了夫妻之实,看她还能像现在这样把我往别人怀里推?唉! 实在是有些失算了啊。 他们俩在屋里说了半日的话,可急坏了雨阶玉娘和一对兄妹。金藏娇早就闹着要来看看娘亲了,都是金藏锋和玉娘死命拦着,如今眼见着都过了一个时辰,还是没看到两人出来,也听不见在房里说些什么,终于就连玉娘都沉不住气,到底牵着兄妹两个的手来到了房间外面,却听里面笑语殷殷,四个人方放下心来。刚要悄悄退走,便听金明在门外道:“雨阶姑娘,劳驾告诉我们爷一声,就说荣亲王府送来了几盆名种菊huā,另外,荣亲王爷请他今天晚上去王府赴宴,可千万别忘了。那个……爷让我在外面候着,也没让我进去,劳烦姑娘传达一声。” 第七十五章:忘形 话音刚落,就见门开了,金凤举站在门内,皱眉道:“说什么呢?你在外面喊一声不就行了?还要人传话。 你刚才说什么?我姐夫那里怎么了?”金明连忙鞠躬笑道:“哟,爷您听见了,没什么,就是王府里送来了几盆名种的菊huā。另外,王爷让您晚上去王府赴宴呢。” 金凤举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说完就又要进门,忽一眼看见雨阶玉娘和两个孩子在门外站着,便道:“怎么从书房出来了?书都念完了吗?念完的话,再写二十篇大字,我和你们娘亲还有事儿要说。”玉娘和雨阶无奈答应,又听金凤举喊住金明道:“对了,刚刚你说王府送来了几盆名种菊huā?都分派下去了吗?” 金明笑道:“还没有呢,奶奶给老祖宗和太太还有二太太各送去了一盆,说余下的等着爷回去分派。” 金凤举沉吟了一下道:“搬一盆送到晚风轩来,余下的,你让婉莹自己定夺吧。” 金明答应着去了,这里金凤举回到屋中,只见傅秋宁正把钗环首饰都卸下来,包了一块娟帕在头上。看见他回来,不由得诧异道:“怎么还没走?不是说要去荣亲王府吗?” 金凤举冷笑道:“再没见过你这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了,哦,这河还没过,磨也还没卸呢,就急着拆桥杀驴了?之前叫我保守秘密时何等温顺?转眼间就成了“怎么还没走?,你这翻脸可也有点太快了。 傅秋宁让他一句话逗笑了,站起身道:“什么过河拆桥?是我听说荣亲王府请你的嘛,难道我竟然听错了?”金凤举走到炕沿边坐下,把身子往后一躺,意兴阑珊道:“是晚上去赴宴,这还是大上午呢。晚上再去王府也不迟。有什么?无非又是应付那些达官贵人的,一个个只有逢迎拍马谀词如潮的本事,没几个真正的可用之才。” 说完半晌没听见傅秋宁出声,他坐起身来,只见对方正坐在镜前沉思,一头青丝虽然只以娟帕包住,显得朴素无比,却自有一番“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清纯天真。 “怎么不说话?可是说我既然厌烦?为什么又要去应付吗?没办法,姐夫那个人就是这样,我若不去陪他们喝几杯酒吟几首诗,他又觉得没面子,少不得要去应酬一下了。”金凤举说完,却见傅秋宁转过身来,淡然道:“爷,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妾身是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只不过,既然你答应了我,保我终身平安,妾身这条命自然是和你系在一起。因此心里有了这个疑虑,真是不吐不快。” “你说。”金凤举挥挥手:“不过闲谈而已,该怎么做我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傅秋宁微笑道:“你既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我想着,如今圣上的心思未明,先前荣亲王被打压,弘亲王被抬高,可如今弘亲王又被打压,荣亲王烈亲王又被抬高。所谓天威难测。 妾身觉着,荣亲王还是该小心收敛些才是。不然的话,得意难免忘形,恐致乐极生悲啊。” 金凤举先前还是带笑听着,慢慢的面色便郑重起来,待傅秋宁说完了,他不由得深深看了这个妇人一眼,见傅秋宁被自己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方微微一笑,站起身道:“行了,在你这里呆的时间也够久了,我去老祖宗那里请个安。”说完迈步而行,傅秋宁忙在身后依依行礼送他。 却见金凤举走到门口却又忽然停下身形,回过头注目看着她,轻声道:“秋宁,也许将来有一天,你爹爹会后悔将你嫁给我,到那时,他若要接你回去,你待怎办?”傅秋宁愣了一下,接着就哭笑不得,心想这算什么?试探我的心意吗?因连忙正色道:“小侯爷说的是什么话?虽然我们没有夫妻之实,却总有夫妻之名,俗语说,烈女不嫁二夫,我自然也是要恪守妇道的。更何况出嫁从夫,只要小侯爷不下命令,我爹爹怕也不敢上来讨这个灰头土脸吧?” 金凤举淡淡一笑,视线却依然锐利,轻声道:“难道你真的满足于这种守活寡的生活吗?若是你父亲答应了你,接回去后替你寻找一个更好的人家,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动心?” “小侯爷今日是怎么了?说的话好生奇怪。”傅秋宁疑惑问道,接着面色一整,郑重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好人家,我只知道,小侯爷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承诺保我一生平安的人。此生既能得以平安,秋宁又何须他求?至于我的爷爷和父亲,他们当日将我当做羞辱您的工其送过来,完全不顾我的死活,可说是没有半点亲情。既是他们首先没有爷父之义,秋宁又已是嫁为人妇,又哪里来的多余精力,去恪守孝道惟命是从呢?小侯爷你说是不是?” 金凤举眼中一亮,目中光彩大盛,良久才深深点头道:“当断则断,你既无情我便休,好,不愧是我金凤举的妻子。”他说完这句话,便仰天大笑出门扬长而去。 “什么啊,别不知羞耻了,不过是顶着个夫妻的名头罢了。”傅秋宁撇了撇嘴,看着金凤举在院中洒然而行的挺拔背影,不由得掩嘴自语笑道:“我刚刚还说,得意难免忘形,你就给我来了个现身说法,难道不知我们现代有一句俗语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横着被人抬回来。,么?小侯爷,你可千万悠着点儿,别乐极生悲了啊,我还等着你做我的保命符呢。” 就如同应了傅秋宁的话一般。不过不同的是,金凤举当夜并不是被抬回来的,而是压根儿就没回来。 “这是怎么说的?王爷也就罢了,那是个酒坛子里泡着的货。怎么连小侯爷也醉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在旁边也不劝着一些?一个个都给我仔细着那层皮,哪天犯了错,看我不揭了你们的。”荣亲王府中,雍容高贵的亲王妃正在后院准备卸妆,就听家人来报信说偏殿里的人都醉了,请她过去处理。 此时小厮们听着亲王妃痛骂,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只有总管硬着头皮上前道:“小侯爷平日是极有分寸的,只是……小的今日看着,他不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知己,竟十分高兴似的。平日里还要他劝着王爷,可今儿个反了过来,还要王爷劝着他,最后……最后王爷也来了兴头,就都成这样儿了。因此请王妃示下,这可怎么办啊?明儿早晨还有早朝呢。” “还能怎么办?把王爷和小侯爷都扶去书房躺着,做两碗醒酒汤,还有,让他们含着醒酒石。 不到醒酒不许拿出来,这幅样子去上朝,擎等着让皇上骂吗?”亲王妃一脸的怒意,又叫过一个小厮道:“还有你,去金镶侯府和二奶奶说一声儿,就说小侯爷醉了,让我留下来,让她把官服都收拾好送过来,明儿早上要从我这里上朝,让二奶奶不要担心。”说完看了看那些东倒西歪的客人,心中虽有气,却也因为不明白这里是否有荣亲王的贵客,也不敢怠慢,只好命人都送到客房,找丫鬟好好服侍。如此忙乱一通,才终于安排妥当。 第二日天不亮,金凤举就醒过来了,吐出嘴里的醒酒石,他从**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响动惊醒了屋外守着的小丫鬟,连忙跑过来道:“小侯爷醒了?稍等,我这就叫他们过来替您梳洗,王妃还说您醒了就叫她呢。”金凤举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有人端来金盆方巾胰子等物,洗完了脸正梳头的时候,王妃便进来了,看见这个从小疼爱的弟弟,满心的训斥便都跑的无影无踪,在椅子上坐下薄嗔道:“你看看你,我只说你素日里是个稳重的,你姐夫上了兴头,你还该劝着他才是。这从前也都做的不错,怎的昨晚儿失态至此?竟比你姐夫还醉,逼得我没办法, 只好留你住了一夜,婉莹这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抱怨我呢。” 金凤举笑道:“昨儿一时高兴,就有些忘形了,实没想到醉到这般地步,幸亏姐姐让人把醒酒石给我含着,不然到这时候儿,也不知能否醒酒,今日早朝可要丢人了。” 金雁秋点头笑道“总管也说看你像是一副高兴样子,怎么着?倒是遇上了什么事情这样高兴?小弟,你可从来都是个稳重的人,便是小 时候儿,姐姐也鲜少见你如此忘形,真不知是什么好事尼,让你乐成这样。”金凤举嘿嘿一笑,凑近了王妃小声道:“姐,你听说过玉石吗?外表粗笨的一块石头,被人捡了回去,多半不知道里面藏有美玉,当成垃圾一般,或丢弃或做了贱用。让里面的宝玉蒙尘,必要天长日久风吹雨淋历经磨折,或遇到慧眼之人,方能光耀天下。” 第七十六章:姐夫和小舅子 “我如何不知道?和氏璧不就是这样的吗?“荣亲王奶用帕子扇着风,一双丹凤眼挑着看向弟弟,颇有一丝嘲笑味道:“怎么?你是遇到这样的美玉了?该不是看上哪个青楼里的huā魁了吧?我可告诉你,你姐夫身为亲王,还不敢这么胡来呢,你要是敢给我越活越回去,流连那些场所,看我不请旨打断了你的腿。” “切,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些庸脂俗粉浓艳之物,我看都懒得看一眼。我说的是…… 罢了罢了,反正现在你也不明白,我只告诉你,这一次我真是捡到了一个宝贝,你知道就行了。”金凤举挥挥手,摆明了不想和姐姐多谈。 “行啊现在,敢吊姐姐我的胃口了。”荣亲王妃哼了一声:“我倒是没听说称又纳了什么妾氏和通房丫头,若是如此,倒也无妨,你是什么身份啊?身边跟着的几个姨娘妾氏,包括通房在内,也都老了。 我弟弟又是这么个光彩照人人品出众的大好少年,就纳几个新的也是应该。前儿顾大人的奶奶还和我说,她府里……” “罢罢罢,姐姐千万别和我提这个,家里现有这几个都闹的我不安宁,我还多纳几个呢?”金凤举连忙摆手制止:“就这几个便行了,陪我的日子多,虽不新鲜,总有情意在,比新纳的贴心。” 荣亲王妃听见他这样说,不由恨得跺脚,一指头戳了他额头道:“我就真是不明白了,你看看别人家,人物出息比你不知差了多少,还八九房妾氏呢。你也是个少年,二十才出头,怎么倒活的像个老头子似的。” 金凤举在镜中端详着自己的脸,忽然问道:“姐,你说你弟弟真的就像你说的那么好吗?又说有人封我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不等说完便听他姐姐用无比骄傲的语调道:“那是自然。我弟弟的容貌,莫要说京城,整个大宁国也找不出一个来。更何况,容貌倒是其次,你也不看看,有谁能像你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圣眷正隆?又有这样显赫的家世最难得的是这份人品,谁不知道金镶侯府的小侯爷对妻妾们温柔体贴一心一意成婚六年了,至今不曾纳一房新人。要不然那么多官家奶奶都趋之若鹜的要把女儿嫁给你,哪怕是做妾也认了呢?叫我说,只要你愿意恐怕这世间也没有能拒绝得了你的女人。” 金凤举纳闷自语道:“人人都这样说,我倒是不以为意。不过既是人人都觉得我好怎么偏偏她就对我不屑一顾?到如今,快把我给绕进去了,她倒还是当初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样,只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在那里嘀咕什么呢?可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又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去提亲的?既是如此,包在姐姐身上。话说回来,当日嫁给你为正妻的那个镇江王府世子的庶女你休没休掉?哼,若是休掉了,这正妻之位你若是不想给婉莹,就算娶一个公主郡主也不是办不到的。毕竟你现在是这样的身份你姐夫也渐渐得老爷子待见,叫我说,你抓紧办这件事……” “姐,别和我提这个我还要上朝,你就歇了给我保媒的心思吧。”金凤举站起身忙不迭的摆手制止,只把荣亲王妃气的,正要再骂他没有朝气,便听门外自家丈夫的声音响起:“凤举啊,你收没收拾完?要上朝了,快点儿快点儿。”说完一步跨进来,好像才看到荣亲王妃似的,打了个哈哈道:“啊,爱妃也在啊,呵呵,那个我我先和凤举上朝去,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回来再说啊。”说完忙不迭的就要拉着金凤举往外跑,却听他道:“等等姐夫,我这还没穿官服呢,你想皇上治我一个君前失仪之罪吗?” “哦哦哦,这样啊,快你快穿衣服。”荣亲王爷看着自己的王妃讪讪笑着:“那个……爱妃称是不是退避一下?” “哼,看不得你们这幅鬼鬼祟祟的样子。”荣亲王妃白了两人一眼,手帕一甩,款款走出去了。 荣亲王抹抹头上冷汗,向外看了一眼,见自家王妃确实走远了,于是立刻挺胸抬头,咳了一声道:“怎么样?你姐姐没难为你吧?也是我昨晚儿一个没注意,就让你喝多了。不过这也不怪我啊,向来都是你劝我的,我哪知道你昨儿带头喝的那么起劲儿。” 金凤举穿上官服,让侍女帮他系上腰带,自己则摆弄着袖口,一边笑道:“姐夫你自然不能注意,你醉的比我还早呢。我记得你醉了之后,我还喝了一瓶竹叶青。” 什么?竹叶青?你一一一一一一你把那瓶竹叶青给喝了?“荣亲王脸上的肉猛然就是一哆嗦,看的金凤举十分疑惑:“是啊,我看桌上就剩下最后那瓶酒了,所以就拿过来喝了,别说,滋味还真不错。” “废话,滋味能不好吗?那是我珍藏的四十年的竹叶青啊,当日费尽心思只弄到了十瓶,献给父皇六瓶,我自己只剩四瓶,平时都舍不得喝,只拿出来闻闻味道的。有时候忍不住了,就拿出来做做样子,你……………,你这家伙……竟然就这样给我喝了一瓶,这下好了,我只剩下三瓶了。” 荣亲王爷欲哭无泪的瘫倒在椅子上,看的金凤举想笑又不敢笑,知道自家这姐夫什么都好,就是嗜酒如命,酒窖里不知道摆了多少好酒,别说,这四十年的竹叶青,还真可能是他窖里的顶级品了,难怪让自己误喝了之后会这样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姐夫,素日里说和我怎样的生死患难与共,原来这份患难与共的交情,竟然还比不上一瓶顶级竹叶青吗?你若是怪我,不值什么,我找遍天下也给你再找一瓶好了。”金凤举哼了一声,甩甩袖子假装生气的昂着头就要走,却被荣亲王一把拽住,听他笑道:“好好好,是我小气,左右不过一瓶酒,如何能比得上我的好弟弟?是不是?刚刚这不是怕你姐姐训斥你,一时间来得急了,所以有些失态吗?走走走,咱们赶紧去上朝,若是晚了,咱们这姐夫与小舅子可就要在所有人面前丢人了。尤其要被烈亲王和弘亲王那一伙子人笑话,哼,你知道我是最不服他们的。” 金凤举停了脚步,想了想对荣亲王道:“姐夫,虽然皇上最近对你时有褒奖,但切忌不要得意,弘亲王就是咱们的前车之鉴,想想他之前的君恩是多么隆盛吧,可是现在怎么样?皇上一句话,就可以将他从云端打到地上。你隐忍了这么些年,可别因为一朝得意而前功尽弃,说不定皇上就是要看你的心性是否真能做到宠辱不惊呢。” 荣亲王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点头道:“凤举你说得对,最近父皇对我的确很好,赐了很多东西,还经常赐宴。我只以为自己总算是苦尽甘来,难免有些忘形了。看来今后还是要继续收敛锋芒才是。” 金凤举之所以能和这个姐夫推心置腹,便是因为荣亲王赵伦宅心仁厚,也是个直性子,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总算值得扶持,最重要的,是扶持后不用怕他猜忌疑虑,有姐姐和外甥这层关系在,有自己为他立下的诸多功劳,一旦荣亲王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金镶侯府只要不太张扬跋扈,自己的外甥只要稍微有点出息,就一定可以保百年荣华。 因见荣亲王听进去了,他也就不再多说,荣亲王虽然性子鲁直,却也是有头脑的,不然也不会成为储君的热门人选。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对这样的皇子姐夫,有些话,点到即止就足够了,用不着具体说的更明白。 中秋节过后,天气便一天天冷了,进入深秋时节,院子里的树叶开始发黄,一场北风之后,就落了满地黄金。 傅秋宁和雨阶玉娘在庭院中打扫着,这些树叶就要趁晴天收拾,不然下一场雨打湿了,再踩上几脚,就会显得泥泞不堪。 “啊,气死我了,这刚刚扫了,就又掉下些叶子来。”雨阶抬头看着那些在风中打旋儿的枯叶,凶巴巴的叫着。 傅秋宁抬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微笑道:“在我这里这么多年了,栳子还是这样急。 你这时候只顾着抱怨落叶,怎么不想想它春天开huā的时候你喜欢的什么样子?哦,就只盼着人家开huā,落点叶子就开始抱怨了?有所得就要有所失,到今天连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行了,咱们扫这一遍,剩下的不管了,就算是今儿晚上下雨,也只得由着去,难道还能在这里看着不成?” “正是呢,也该做饭了。”玉娘抬头笑道:“今儿中午金总管刚, 送了一片排骨,奴婢选了些腌了,剩下的和今天早上摘得秋芸豆在大锅里盹,少爷和小姐就最爱吃这道菜了。” 第七十七章:关心 雨阶笑道!’“你说到这个我想起来,好像小侯爷来了这些决。,还真没赶上玉娘你做这道拿手好菜,不然的话,怕是要赖在这里不走了…”不等说完,就听傅秋宁冷冷道:“你很盼着他不走吗?哼,我实话和你们说,但凡是他来,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就是一道拿手菜都不许做。” “奶奶也莫要太紧张,侯府是什么人家,那些厨子的手艺不比咱们高明百倍么?还担心什么?”玉娘呵呵笑着,眼见落叶扫完了,便收了扫帚,三人一起回到屋里,洗了手,傅秋宁便站到门外道:“怎么锋儿和娇儿还没回来?莫不是被先生罚了?” 话音刚落,就见金藏锋和金藏娇从远处跑过来,傅秋宁连忙下了台阶迎到街门处,两个孩子看见她,跑的更加欢快了,到了近前便道:“娘,风好大,幸亏今儿早上听了您的话,带了这大氅,好多同学出了学堂都说冷,冻的好像让狗撵了似的,跳着高的跑。” 金藏娇想起那些男同学撤欢儿往家跑的模样,就忍不住又笑又叫的说起来:“最可怜的是那些女同学,还要保持淑女的仪态。幸亏我穿得多,不过走到园子里的时候,也忍不住和哥哥一起跑了,哈哈哈,………”“像个野丫头似的,还知道淑女仪态?”傅秋宁忍不住笑嗔道,一边就携了两人的手进屋,对雨阶和玉娘道:“今儿灶上多生些火,务必让屋里暖和和的,不然明儿上了学,写字怕就要手打颤了。”说完又忙对兄妹两个道:“快上炕吧,刚刚烧的火,这会儿该是已经热了。行了,玉娘,这里有我你快去厨房做饭,这个时节,天黑的也早,雨阶,去把院门关了。”金藏锋金藏娇忙都脱了鞋上炕,炕头上已经铺了一床缎子被两人掀开被坐进去,果然暖呼呼的冰凉的双腿双脚和小屁股一下子舒服了许多。见傅秋宁还在地上倒滚烫的茶水,两人便喊道:“娘亲,我们不喝茶,你也快上来坐吧地下冷。,… “再冷也不是冬天。”傅秋宁笑着道,到底端了两杯滚烫的茶过来:“这会子就别吃点心了玉娘在厨房里熬豆子排骨,晚上好好儿吃饭。 ”说完听金藏锋和金藏娇都欢呼起来。她在地上静静站着,想着便是这样的日子就行了,吃饱穿暖,有两个孩子承欢膝下,看他们慢慢长大,越来越出息越来越英俊漂亮,这就是最平淡却最幸福的日子。 其余的,她不必奢求,更不想奢求。 “院门关好了想来这时候儿小侯爷也不会过来了。”雨阶从院里进了屋也是哆哆嗦嗦的:“这会子比咱们扫院子那会儿,更冷了许多,奶奶出去看看,这天气比得上入冬了。我这就去厨房真得多烧点儿火,也是时候该备些煤炭木柴了。、, 傅秋宁点头雨阶就去了,一时间只听院外北风呼啸,如鬼哭一般。她坐在炕沿上,看兄妹两个从书包里掏出的作业,无非是一些大字和默写的小楷,以九岁孩童来说,这就是不错了。便夸赞了几句,又问他们学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金藏娇嘴快,抢着道:“娘亲,先生说明天要带一架琴去上课,原本早该带的,只是这几节课着重学了画画,所以明天才带。我不知道哥哥那里是不是也要学,到时候咱们家里只有一架琴,怎么办?”“这倒是个事儿,不行只能再买一架了。”傅秋宁沉吟道,却听金藏锋摇头道:“不必了,我们男孩子上课,应当只学圣贤书,用不到琴的,把那架琴给妹妹带去吧,只是有些旧了,怕妹妹受那些小姐们的嘲笑。” 金藏娇一挺胸道:“我不怕,她们今天笑话我,我都没理她们。 娘亲说过,我是姐姐,该让着的时候就让着,不能让的时候,也尽管含沙射影回敬了就是,反正都是女孩子,总不至于动手。今儿那几个小 姐在我身边拿着款儿指桑骂槐说那些话,可全都被我顶回去了,她们一个个气的要命,眼睛都鼓出来了呢,恰好被女先生看到,还说了她们几句,反夸我有大家闺秀的仪态风范,哈哈哈……”傅秋宁和金藏锋也笑起来。却听金藏锋道:“今儿有些奇怪,振翼弟弟不知是受了谁的挑唆,似乎专门和我过不去,几次三番出怪声说怪话我都没理他,到了课间,竟暗中动起手脚来了,我记着娘的话,寻了一个离先生最近的靠前座位,他这才收敛了些。以往虽然他们也爱奚落我几句,不过却没有像今日这么胆大包天的。” 他说完,金藏娇也道:“可不是可不是?今儿绣如绣贞她们也是,平常说话也没听见这么过分的。 说完她拽着傅秋宁的衣袖道!’,娘亲。你说她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 傅秋宁淡淡道:“不管是阴谋阳谋,你们两个只要记住,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娇儿是女孩儿,周围也都是些女孩儿,倒还好办,总不至于动了手。只是锋儿那里,振翼?该是许姨娘的儿子吧?奇怪,素日里我和她又没什么积怨,她不过是个姨娘,若说江婉莹恨我,倒也应该,毕竟我走了她便是正儿八经的正妻了。只是这许氏,她又为何要为江氏出头呢?难道她们是暂时要联合一气对付我?”“娘亲不必担忧,就如同您所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就是。 儿子的性格你清楚,不是那受不得言语相激的人。”金藏锋沉着说道,说完却听傅秋宁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只是男孩子性格冲动鲁莽,那个振翼若是像她娘亲,怕也是个烈性子的货,若是向你动手,不要和他厮打,看看能否躲开去,千万别吃了亏。这样被人拿枪使的蠢货,本不值得你和他们动手。保全自己为要,明白吗?” 金藏锋点头道:“是,儿子明白。和娘亲熬到现在不容易,如今竟然能进了族学,儿子心中已经是喜之不尽了,定会用功学习好好读书,不辜负爹娘的期望。娘亲您看我的字是不是有了进步?今日先生还夸奖我不浮躁,字儿也写得好呢。” “是吗?那娘亲可得看看。”傅秋宁欣喜道,接着拿起那张纸在灯下端详了端详,点头赞许道:“果然进益了,难怪连先生都夸奖你,可是那林大儒吗?”说完见金藏锋点头,她心中更觉开心骄傲。 娘儿几个正在炕上说着话,忽然就听呼啸北风中传来一阵阵的拍门声,好像还有人在大喊着什么,只不过让风吹的断断续续,实在听不清。 “好像是金总管的声音。”金藏锋看着傅秋宁,见娘亲点头,一边下了炕疑惑道:“奇怪,这么晚了,金总管怎么过来了?你们在这里坐着,娘亲出去看看。”说完抓起旁边衣架上挂着的半旧大氅,披着就出了门。 来到院中,才听到外面人声嘈杂,似乎不仅仅是金明一个人。傅秋宁更疑惑了,连忙开了院门,却见金凤举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身后许多人,都抬着异西。 “天刚黑就关院门啊?倒是比我们府里上夜的还早呢。”金凤举闪身进门,金明则对后面的人道:“都抬进来抬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傅秋宁心中惊疑不定,顾不上管金明,紧跟在金凤举的身边问他,看着他铁青色的脸惴惴不安。 “什么事?没发生什么事啊。”金凤举偏过头:“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傅秋宁差点儿向天翻白眼,咕哝道:“明明爷的脸色比我难看百倍,还问我怎么了?我这是让你给吓的,既然是好端端的,做什么脸色这样铁青着?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哦,你说这个啊。”金凤举一笑,指了指自己身上:“没看到我连件大氅都没穿吗?这脸色是冻出来的。真没想到这样的冷,还没立冬呢,倒像是三九寒天的一般。” 傅秋宁松了口气,又复哭笑不得,心想冻得?活该,让你穿这么少。嘴上却带着淡淡关切道:“怎么连大氅也不穿一件?奶奶向来是细心的,定然是称自己仗着身上有点功夫,不肯穿吧?” “白日里没像这么冷,我们就都疏忽了。”金凤举一边说着,已径到了廊檐下,回身看着那些小子们抬着的东西似乎没处放,他便对金明道:“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空屋子,把这些东西都抬到临近厨房的空屋里,方便她们取用。”“是什么东西?要这么多人抬来?,…傅秋宁探头看着,但是天黑,借着几盏灯笼的光芒,实在是看不太清楚。 “天气冷了,我想着你这里应该还没备下柴炭,所以送了些过来,先用着吧,今儿府里运了足有上万斤,各房都分到了,只差你这里,有上好的银丝炭,也有普通的柴炭,还有些柴禾,我估摸着够你们用上两三个月,到后面不够的话,再运些过来。”说完搓着手道:“行了行了,别看了,让他们摆放吧,咱们快进屋,这半天可把我都给冻透了。”说完刚要转身进房门,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金明道:“把琴给我,你指挥着小子们搬完了,再打发他们回去。”( 第七十八掌:好处 ,奴才知道了,爷。,金明恭敬答完,把怀里抱着的两架用布包着的古琴递给金凤举,便亲自去指挥那些小厮。这里傅秋宁连忙将门打开,一边笑道:“真不知你是不是顺风耳朵,才刚锋儿和娇儿还和我说,学里要用琴,谁知你今儿就给送了两架过来,说,你是什么时候儿算到的?” 金凤举呵呵笑道:“还真不是顺风耳朵,因昨日里在清婉阁听绣贞弹琴,说起这两天学里大概就要安排学琴的课了。我这才想起,你书〖房〗中那架琴是最劣等的货色,怎么配让我的两个宝贝使用?所以今儿特地命金明上街去买的,虽不是什么名琴,但也是上等货色,那家乐器行是给宫里做乐器的,不敢糊弄我。好歹帮着我抱一架啊,真是没眼色。”他一边说着,就进了里屋。 两个孩子只听外面说话声像是父亲的,只不过北风刮得厉害,听的不真量,迟疑着下了炕,就见爹爹果然和娘亲一起走进来了,还一人抱着一架古琴,两个孩子欢叫一声跑过去。金凤举将琴放在桌上,抱起两人亲了亲,才随意在那琴弦上流水般拨弄了一下,刹时就有清亮悠扬的琴声流泻出来。傅秋宁也稍微懂点乐器,一听之下,便知这两架琴果然都是上好的货色,音质着实是上佳的。 “爹爹身上好冷,快上炕来坐。”两个孩子对古琴爱不释手,看了摸了半天,才想起刚刚自家爹爹身上冰冷一片,这会儿却还陪自己站在地上受冻,忙都跳起来,一手一个拉着金凤举上炕,一边笑道:“娘亲在炕上铺了被暖着,坐进去可舒服了。”“好好好。”金凤举脱了鞋上炕,钻进被窝里,便舒服的叹了口气,笑对傅秋宁道:“好啊,你们倒会享福,只让我在外面为你们奔忙,唯恐你们受冻,巴巴的送了炭过来,这分明是暖和的很啊。” 傅秋宁笑道:“这幸亏你来救急了,若是不来,大约几天后我们真要受冻。”她刻意不提以往是怎样度过寒冬的,金凤举也就聪明的没问。却听傅秋宁又道:“是了,你倒上炕了,难道今晚上不回去?” “就没见过你这样狠心的妻子,外面天寒地冻的,我送了炭来,倒要把我往外面赶?你自己摸着良心评评理,这还有没有一点天理了?” 金凤举瞪了傅秋宁一眼:“若是换成别人,这样的天儿,我要是走都生气呢,只有你把我往外推。” 傅秋宁心想我可不是你的妻妾们,你自己难道忘了诺言?最近怎么老是把我和她们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呢?因微微皱了柳眉,淡淡笑道:“哪里就像你说的这样?还天寒地冻,这毕竟不是三九天,只怕水面还没结冰呢。何况我也只是怕你那些妻妾们担心,随口说一句,就让你这样的怨愤,既如此,留在这里就是了。”因金凤举已经坐在炕上,她便不肯上炕坐了,只在地上的罗汉塌坐下来,好在那上面也铺着厚厚的垫子,虽比不上火炕暖和,也不冷就是。 “你就上炕来,难道我还能吃了你?更何况,好不好也有个夫妻的名分在,怕什么?”金凤举嗤笑一声,心中却暗暗懊恼,暗道她竟防我防到如此地步,宛如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似的,真真是连一丝缝隙破绽都不肯露给我,唉!什么人见人爱?不过都是别人的溢美之辞罢了。 “炕上挤得慌,你们三个在也就够了。”傅秋宁平静微笑着,忽听门外一阵笑声传来,接着雨阶蹦进来欢叫道:“奶奶快去看看,爷着人送了好些的柴和炭,天啊,我竟没见过那样上好的炭,金总管说足有二百多斤,是什么银丝炭,炭中的极品,还有柴炭,对了,还有那些柴禾…”小丫鬟冲着傅秋宁噼里啪啦嚷嚷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回身,便见金凤举笑吟吟坐在炕上,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 雨阶的声音就好像被堵回去了似的,张着嘴巴不知道说话,好半晌本反应过来,忙蹲下身行礼,一边嗫嚅道:“奴婢……奴婢不知道爷过来了,还以为……还以为只是金总管带了柴炭过来,这……饭……饭快好了,奴婢这就去张罗……、,话音未落,便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金凤举哈哈一笑,摇头道:“人都说物似主人型,何况奴仆?只是你手下这个婢女,怎么却半点都没学了你的稳重端庄?倒是玉娘,看着还有那么点子气质。 傅秋宁笑道:“雨阶从小儿就被人贩子转手来转手去,大江南北都走过,她性子野惯了,何况在人贩子手里,若不厉害一些,怕是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我倒是喜欢她活泼有趣,不似玉娘,明明也是青春年华,却好像行将就木似的,没有半点朝气。”金凤举便慢慢收了笑容,深沉的目光盯着傅秋宁,轻声道:“你还说玉娘,怎么不看看自己?算起来,你可还比她年轻多了呢,怎么也是这样没有半点朝气?好像那即将枯萎了的huā儿一般,无端看得人心疼。”傅秋宁笑道:“罢了罢了,你刚刚也说过,我这是稳重端庄。哪里和玉娘一样?今儿既然说起来了,我心里也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商量,这事情必要你点头才行。” 金凤举哼了一声,心想你就嘴硬吧,好心想滋润滋润你,偏不领情。因也就有些意兴阑珊的,低了头漫不经心道:“什么事情?你说吧。”傅秋宁看了眼兄妹两个,便道:“你们大概也暖和透了,去厨房里看看玉娘忙没忙完,我和你们爹爹有几句话要说。”说完兄妹两个就麻利下了炕,出门往厨房去了。 傅秋宁这才道:“我想着玉娘还不到三十岁,就这样守寡一辈子,着实可惜可怜。倒不如给她找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家,让她后半生也有依靠。以往闲谈的时候,雨阶曾说过后院角门上看门的张妈有个儿子,人品十分好,和玉娘是青梅竹马,谁知后来玉娘的爹娘贪图银子,把她嫁给了一个地主老财做填房,不到一年,就让那厉害婆婆给赶出门来,幸亏你把她买下了做奴婢,不然她自己都说,简直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如今我们何不成全了这一对有情人?那张妈儿子为了她,至今未娶呢。若是别人,怕是办不成这事儿,想那地主如何肯答应?只是你贵为小侯爷,那地主老财连想给你提鞋都没机会,这时候你只要一句话,还怕他不屁颠屁颠上赶着把休书奉上吗?你意下如何?” 原来玉娘并非被人休弃,而是让那地主的母亲和儿女撵出家门。 她无处可去之际,恰好遇到金凤举,那时金凤举正恨洗衣女妄想母凭子贵,见她貌美无依,遂也没问来历,就买了下来送去后院,名为伺候孩子,其实也是羞辱那贪图富贵的妇人。 玉娘害怕再次被赶出去,一直只对人说自己是被休的,直到两年前,傅秋宁热心想要撮合她和张三哥,她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把真正的身世说出来。 这样一来,傅秋宁虽然气愤于那地主老财不仁不义,还想着等他娘死后再去占回玉娘,因此不肯给休书。却也无可奈何。她自己那时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去护着别人。这事儿慢慢也就淡忘了,只苦了张三哥,只能苦苦思念玉娘而不得。玉娘虽然之前爱慕他,可深受封建思想毒害,自从被赶出那地主的家门之后,便是心如枯木,只一心哄着两个孩子,对情爱之事再也不起半丝涟漪。 此时金凤举听秋宁这样说,便倚在引枕上,含笑看着她摇头道:“你如今也不厚道了,只为了哄我高兴,把我捧的这样高,却把那地主老财踩得那样低。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手到擒来?”虽是如此说着,心中却开始拨拉起了小算盘。 这件事情于他,自然是极容易的,一个土财主罢了,只要随便派个人去和他打一声招呼,不怕他不交出休鼻,本来这事情就是他理亏在先。又不是情深意重的一对有情人,被恶霸强抢了妻子去,还值得一告。更何况他如今官高位显,别说土财主,就算是一个五品的知府,也不放在眼内。只不过若是如此就遂了傅秋宁的心愿,那将来若有一日,自己也想遂心的时候,却又有谁能给他做主呢? 因想到此处,便隐隐觉着不能这样痛快的应下来。或许握了这件事在手中,于自己将来大有好处。于是打定了主意,任傅秋宁百般疑惑,他只说现在时机未到,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生怕这件事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将小事化大大事化作天大,总要等将来见机行事。这样说,傅秋宁也无奈了,只好暂时按下不提。 第七十九章:冬暖 忽然门被推开,接着金藏锋金藏娇一齐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娘亲,饭菜都好了,和爹爹一起过去用饭吧。” 金凤举便下了炕,冲傅秋宁笑道:“今儿不知道我来,也不知预备了什么东西,该不会是只有咸菜和萝卜条子吧?那可如何吃得下去?”话音刚落,就听金藏娇笑道:“不是不是,玉娘熬了豆子排骨,可好吃了,爹爹都没吃过的。” “咦,果然呢,这还没到饭厅,香气倒是飘了过来。”金凤举笑着说完,推门进了饭厅,只见桌子中间热气腾腾一个大海碗,香气便是从那里散发出来。他就笑着对傅秋宁道:“天气渐渐冷了,也不必讲究这么多,就把桌子挪到你那屋里吃饭吧,还暖和一些。” 玉娘见傅秋宁没答话,便忙笑道:“这饭厅临近厨房,也是极热乎的,虽说夜里就冷了,但这会子正是饭时,炕上热着呢,小侯爷快上去坐。”因为得了柴炭,玉娘和雨阶脸上都满是喜色,对金凤举越发恭敬爱戴起来,这些神情都落在傅秋宁眼里,只把她气的,心想都是些墙头草,让人家几百斤柴炭就收买去了。 金明此时也进了来,如今金凤举在这里吃饭是不讲规矩的,金明也和雨阶玉娘在一起和主子们一起吃,只不过是坐在地下而已。因只吃了一口,便笑道:“这芸豆盹的极好,排骨香而不腻,我竟不知道玉娘还有这手艺。” 玉娘连忙谦虚了两句,却听金凤举笑道:“金明,你如今才知道吧?往日咱们来的时候儿,都是故意不肯做好东西正经招待,不过是拿那些吃烂了的菜色来糊弄罢了。今儿万万没料到咱们来,才做了这样好东西自己吃私房菜,真真是其心可诛啊。” “哪里就像你说的这样?其心可诛都用上了。”傅秋宁哼了一声道:“别不识好人心,素日你来了,我们哪敢用这样粗陋东西招待你? 我和雨阶玉娘,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着那些能登大雅之堂的菜色做来,却被你说的这样一文不值。这不过是粗茶淡饭罢了,你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既如此,以后我们也不必再用心,但凡你来,只弄一两个大锅菜糊弄糊弄就算了。” “浑身解数?”金凤举笑了笑:“你对我还有这样用心?我竟是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根本半点也不在意我,甚至是有意怠慢故意使坏,只为了将我往外推呢。难道竟是我猜错了?”一边说着,锐利视线就看向傅秋宁,只将她看的忍不住就是一窒。 你说对了,我巴不得你不登我的门。傅秋宁在心中大声说着,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去默默吃饭,这便等于是默认了。 金凤举心中虽有些郁闷,但也早籼到她必然是这幅态度,因此倒也没说什么。 “爹爹,你吃这个土豆,这是今年才出的,最新鲜了,放在豆子里一起盹着,可好吃呢。”似是察觉到父母之间的尴尬气氛,金藏娇立刻转移了话题。用筷子叉了一个土豆放进金凤举碗里。 “还是我的乖女儿疼爹爹。”金凤举拍了拍女儿的小脸蛋,在土豆上咬了一口,点头道:“果然味道不错。这是才出的吗?有没有送给老祖宗尝尝?” 傅秋宁微笑道:“别听娇儿胡说,你也是个五谷不分的,出地瓜前几个月就把土豆都出了。如今秋菜都收了,哪里就新鲜?老祖宗那里和地瓜一起,都送了两筐去,如今我这里剩下也不多。” 金凤举点点头道:“是了,那日我去给老祖宗请安,还听她念叨你。大概有些想你陪她说话,你明早就去给她请个安吧。” “不去可以吗?”傅秋宁沉吟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最近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总感觉心惊肉跳,就好像是一个大漩涡,自己想置身事外,可是偏偏有一股力量将她往前推,似乎不让她跌进那个漩涡不罢休。 “你说呢?”金凤举停了筷子,神情平静的看着她,当他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身上那股不怒自威,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膜拜的气势便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来。 “我明白了。”傅秋宁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吃饭,金凤举微微一笑,也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吃起来。 吃完晚饭,把桌椅收拾停当。趁着两个孩子和玉娘雨阶一起去了书房的时候,傅秋宁静静看着金凤举,幽幽道:“还记得吗?你当日答应过我,在这晚风轩避世而居的。” 金凤举淡笑看着她:“我答应让你继续住在晚风轩,答应过保你一生平安,却从没答应过你什么避世而居。秋宁,这里毕竟是金镶侯府,晚风轩不是世外桃源,你也不能事事都置身于外。若是没有别的因素。我自然乐意卖个人情给你。但是一旦有了意外,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说到底,你是个食人间烟火的人,而且食的,还是我金镶侯府的烟火,是不是?”傅秋宁苦笑道:“你不用刻意提醒我,我知道如今依靠你的地方多,自然也该为你办事。我只是不明白,老祖宗也就罢了,她是个老人家,有时候考虑问题或许就不能那样周到。但你可是一个聪明人, 难道那些妻妾间的暗斗你还嫌不够热闹?何必非要我去参一脚?”“虱子多了不愁。”金凤举叹了口气,拿起香茶慢慢品着:“正因为暗斗不少,反正也不差你这一份儿了。何况你怎么说也住在这个地方,就算是斗又能怎么斗?她们总不能天天上门来和你唇枪舌剑吧?就有这个心,也得有这个时间啊。”他一边说着,心里就忍不住暗笑, 暗道秋宁你说什么?你说老祖宗糊涂?哈哈哈,这可真是你自己猜错了,再没有人能比老祖宗更加精明的,可怜她都看出了我不会让你长居晚风轩,你自己却还没看出来。是了,老祖宗或许是旁观者清,你自然是当局者迷了。 正想着,却听傅秋宁叹气道:“我自然是不怕的,经历了这么多,一些言刀语剑哪里还会放在心上?只是如今两个孩子都在族学,我………我生怕他们受欺负……”“孩子的事我会留心,何况他们也得历练,你不必多操心了。”金凤举挥挥手,摆明了这个话题不必多言。傅秋宁叹了口气,想了又想,还是没把金振翼等人的事情说出来,本就无凭无据的,说出来,也只会让金凤举认为自己是太过担忧,不会放在心上的。 一时间玉娘雨阶出来,只说厨房都收拾妥当了。金凤举便对金明道:“行了,统共也没有几个热乎屋子,你就回后院自己屋里睡吧,我今晚用不着你服侍。”说完和傅秋宁等人一起回到屋里,又让玉娘送金明出去,把院门关了。 见玉娘进了门,他命把门关了,这才呵呵笑道:“这样夜里,一家人能够在一起聚着,实在是最惬意不过的事情。秋宁,从上次回去后,我这几天想着你的那戏想的心里都痒了,倒不如唱几段来听听。”傅秋宁心想这哪里是给我送柴炭,分明是找了个借口来蹭戏听了。 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偏偏金藏锋和金藏娇也吵着,她实在无奈,只好道:“罢了,今儿天色还早,就给你们唱几段。只是不能多,到了时间要乖乖睡觉,明白吗?” 两个孩子齐声答应了。秋宁便在这里寻思开来,暗道唱什么好呢?忽听玉娘道:“不如唱那段夫妻双双把家还吧?我实在爱听。”说完金凤举忙问这是什么,秋宁便大致给他讲了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只把他听的唏嘘不已,遂又笑道:“真不明白你说的那老妈子是从哪里得了这些东西,竟然把这样的民间传说都给排成戏曲了。既如此,快唱一段我来听听。” 傅秋宁喝了。茶润润嗓子,唯恐站起身自己就忍不住要走那些台步做那些姿势,便只坐在椅子里,开口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这一夜,晚风轩外北风如鬼哭狼嚎,轩内却是暖意融融,悠扬的黄梅戏一直唱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下来。两个孩子禁不得困,已经睡在金凤举的臂弯中了。傅秋宁住了声,让雨阶玉娘先去睡觉,她这里把两个孩子安置好,才悄悄问金凤举道:“明儿不用上朝吗?什么时辰叫你?”“圣上龙体染总,明日暂休朝一天。我这样的就不用过去点卯了。那些国家大事,自有国之栋粱们去御书房汇报。”金凤举说完, 便对傅秋宁道:“是了,你那二叔的嫡女,听说今日要嫁去烈亲王府做妾氏,看来弘亲王和烈亲王是要暂时联合起来了,对这个,你怎么看?”傅秋宁连手上的动作都没听,将被子放开,一边淡淡道:“两只都想吃肉的狼,即便联合了又有什么用呢?嫡女又怎么样?一个女人,难道还能改变他们的野心和算计?扎住他们的手脚?爷又何必来问我,在你心里,未必把这件事当做一回事儿的。” 第八十章:知己红颜 金凤举笑道!’,谁说我不当做一回事?须知两只都想吃肉的狼虽然最终总要反目,但是它们若暂时联合了,却有可能将面前的黄牛先给咬死,然后再分桩战斗啊,到那时,无论谁胜谁负,黄牛都死了,胜负对于黄牛还有什么意义呢?”傅秋宁直起身,轻轻拍了拍手,微笑看向金凤举:“的确,若是一只黄牛,就真只有被咬死的份儿了。可万一不是黄牛,而是一只披着牛皮的老虎呢?那两只狼就算联合起来,也没什么用吧?这些事情,本该都在爷的预料之中,真来临了,也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有您和荣亲王爷的圣眷,只要稍稍收敛些,把那张牛皮盖的严实一点儿,莫要露出尾巴来,还怕什么呢?” 金凤举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真真你是一副玲珑心思,只不过也没有你说的这样容易就是。罢了,天晚了,去睡吧。”说完一直目送着傅秋宁款款而去,他才收回目光,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老虎?我若是只老虎,你便是天了吧?碰上你,即便是老虎,想吃一口也是无从下嘴啊,唉!这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吗?就因为之前我对她们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也是,罢了罢了,既然是报应,总要再磨折些日子,才能够有转机吧。” 第二日傅秋宁起身,梳洗完毕后却见金凤举已径在前厅等着,她先是一愣,接着才想起对方之前说过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暗道看来今儿这去给老祖宗请安的事情,是怎么也逃不掉了,看见没,专门在这儿等着我呢。 于是只好换了一身衣裳在发髻上插了一根朱钗,两鬓贴了huā黄,又把两个孩子打扮好了,吩咐道:“今儿和你们爹爹一起去给老太君请安,要稳重些,莫失了分寸。” 两个孩子齐声应是。金藏娇笑道:“这还用娘亲吩咐?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老祖宗也很喜欢我和哥哥呢对我们从来都是亲亲热热的。”因说着话,就来到前厅却见金凤举正看着窗台上那盆当日搬来的金边绣球菊huā。见她们出来了,便笑道:“这菊huā竟然开到了今日,也算是难得了。”说完走上前去,用剪刀剪下一朵半开菊huā替秋宁簪在发间,微笑道:“你从来打扮的太素净今儿戴了这朵huā,倒还显的艳丽了几分,放心,没失了你的庄重。” 他都这样说了,傅秋宁也无奈,只好点头答应,然后随在金凤举身后,一起向康寿院面去。 离开晚风轩百步之余,便是拥翠园,昔日繁huā似锦的园子此时却是衰草连天落叶满地。傅秋宁看着这景色凄凉想起自己一朝穿越,在这古代的候府中艰难求生,如今还要面对更加艰难的前路,便是连身边这个看似真诚实则深沉的男人都不知道对自己算计着什么,不由得越发触景生情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看见深秋苯瑟,倒是伤感起来了?”却见走在前方的金凤举回过头来:“你们女人便是这样,其实有什么好伤感的?即便草木凋零,来年春风一起,自然又是枝繁叶盛。红颜易老,这些树木却是huā落huā开,年年岁岁,岂不比咱们人强多了?” “这是什么论调?”素来听人说起红颜易老huā落huā开,都是伤感不已,她还是头一次听见金凤举这种言词的,可见此人心志之坚毅个性之乐观向上。 “这便是我金凤举的论调”果然,就见金凤举昂然扬首道:“只不过,虽然红颜易老,不如草木岁岁繁盛。然而草木又怎能有人的思绪千变万化?有人的口舌之欲喜怒哀乐,细说起来,活的虽是漫长,却也无趣的紧。” 傅秋宁道:“我竟不知爷是什么意思,一会儿叹人不如木,一会儿又叹木不如人?可见是都不尽如人意了。”说完却见金凤举摇头,意气风发道:“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没有一件完美的。既是如此,又何必只把眼睛盯在那些残缺遗憾之处?倒不如只看些欢喜遴心之事,顺境不骄,逆境不馁,如此,方不负称我几十年的生命,你说呢?” 傅秋宁忍不住笑道:“不过是一个看见半杯水的问题,就让爷说出了人生的大道理来,妾身实在是自愧不如的。”话音落,却听金凤举奇道:“什么看见半杯水的问题?说来听听。” 傅秋宁一窒,心知自己说漏了嘴,只不过这时候收回去也来不及了,只好微笑道:“当日那个老妈子曾和我说,她早年遇到过一位高僧,曾就自己身世困苦求教高僧,高僧当时正喝水,喝了一半,便指着那杯子道:“一个行在沙漠中极渴的人,看见这半杯水。有的人便会想:可惜啊,只剩下半杯了。有的人却会说:太好了,竟然还剩下半杯呢。 可见人生之苦与乐,皆存于一心。心安乐,苦中也能作乐。心悲苦纵是金屋美食,绫罗绸缎娇妻美妾,仍是日日不足。只可惜,我如今细思那嬷嬷,竟是到死也未参透这人生苦乐。如今听见爷说起,便想起这段往事,觉着爷就是那第二个人,无论是顺境逆境,爷都活的明白乐天,这是极难得了。” 一番话娓娓道来,只听的金凤举心中激荡不已,不过面上仍是一派沉静,微笑道:“你说的极是,细思起来,你何尝不也是这样的人? 不然在这晚风轩中,六个月也未必能捱得住,何况六年?我记得咱们刚成婚那一会儿,你还时不时的让人去请我,时而哭闹。只是那时两府关系剑拔弩张,我心中极厌恶你,所以从来不假辞色。后来听说你悬粱自尽,去看了一回,你便沉静了许多。可是从那时起,便想到了这段往事?所以再不自怨自艾,做那无谓之事了吗?” 傅秋宁心想:这可是你给我找的好理由,不用都对不起我自己。 因点点头,却听金凤举感叹道:“这些日子,我时常觉着你是我的知己,却总是又心存疑虑,觉得咱们也未必就能事事都想到一起,如今你这样一说,我才真正确定,你的确就是我的红颜知己了。俗语说,千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我却没想到我竟是这样的好运道,自己的妻子,就是自己唯一的红颜知己。只是,却不知,这终究是幸抑或不幸?” 彼时见他二人说的融洽,金明和玉娘等人都是懂眼色的,便领着孩子们先跑出去了,秋宁起先还没注意到。这个时候发觉话题又向自己不想提及的方向奔去,再想找人搪塞时,才发现身边竟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不由暗骂这些墙头草真是太可恶了,自己帮了她们六年,如今竟然全都听一个总管的,专门帮着金凤举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 “幸或不幸,全在乎一心。小侯爷怎么倒忘了我们刚刚,说的话呢?”傅秋宁深深叹口气,暗道小侯爷,你是不是就觉得没有一个女人能逃过你的魅力?几次三番拿言语试探我?其实我虽然碍着您的身份和恩情没有下狠心打击你,但那些话里的意思也应该很明白了吧?以你的聪明,本不该这样穷追猛打,却因何步步紧逼?既如此,就让我给你一个明白,反正几百斤柴炭已经到手,你总不好再因为我拒绝就拿回去吧? 果然,就听金凤举仍不死心道:“的确在乎一心,然而不知足者常乐,乃人之常情,有些东西,不去攀摘尝试一下,焉知不可得?若努力一番便可得,却偏偏放弃了,岂不是一芒之憾?” 傅秋宁因就慢慢停了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金凤举,金凤举也便灼灼看着她,二人视线交汇,其中意味纠缠难明。 过了许久,才见傅秋宁再次举步,悠悠道:“妾心如古井,狂风不起澜。茶凉烹沸易,覆水收回难。小侯爷,若是努力便可攀摘得到,固然应该努力。但若是倾毕生之力,也终是徒劳无功,比如要将狗尾巴草变的和青松一般笔直青翠。这种根本不可能之事,又何必去费心思呢?”是这个结果,果然还是这个结果。金凤举从傅秋宁面上收回目光,轻声道:“不尽力一试,又怎么能说根本不可能呢?我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说完不待傅秋宁回话,便抢先道:“出了拥翠园了,看,锋儿和娇儿都在等着我们呢。,… 傅秋宁叹了口气,终于这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也终于确定了金凤举的心意,对方只差没拉着自己的手说“秋宁,我喜欢你,我要得到你”了。想来若不是之前的那个诺言,这个男人是绝不会如此委屈求全的,自己身为他的妻子,若他提出这种要求,根本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不过还好,总算还好,他们之间,有那个诺言约束着,这小侯爷又是个一言九鼎的高傲之人,才能让自己不必为他所左右。 秋宁,我知道,你还是怨恨我吧?就是这份怨恨,让你的心都成了古井不波。的确,六年的时间,是可以将一个女人摧残的枯萎。不过你放心,若你用了六年的时间凋零,我就会再用六年的时间让你重新开放。一个六年不够,还有两个,三个,总之,感谢上苍,我们是夫妻,只要我不休了你,你注定要和我纠缠一世,不死不休。我就不信,倾尽全部的感情,我还不能捂热你那颗已经冰冷的心。 第八十一章:婆媳 金凤举故意慢慢走着,看着地上傅秋宁的影子,他的拳头不自觉握紧,在心中暗暗发下誓愿。就在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并且牢牢占据了一个坚不可摧的位置。 来到康寿院,只见江夫人方夫人等人都在,看见金凤举携傅秋宁前来,众人都十分惊讶,最惊讶的莫过于江婉莹和许姨娘等人了。却听金凤举笑道:“左右今日无事,她们娘儿几个的活计也都做完了,我想着老祖宗这些日子吃了秋宁不少东西,便是招待一顿饭也是应该的,因此拉了她们来蹭一顿,想来老祖宗也不会小气,跟孙儿要饭钱吧?” “你们听听他的嘴,竟然挤兑起我来了。”金老太君十分高兴,免了傅秋宁和两个孩子的礼,命人赐下座位,又对江婉莹和许姨娘等人道:“你们有事就都去忙吧,我在这里自在玩会儿牌。”又对方夫人道:“你们老爷这时候回不来,有什么事情让你媳妇去办理就是,你留在这里陪我玩一会儿。你嫂子每天这时候要念佛,这是大功德,我就不拦着了,让她多念几遍,就当是替我念的,让我也赚点功德还好。”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江婉莹便走过来道:“老祖宗也不能这样偏心,〖我〗日日都办事,难道还不许得会子闲儿?今儿就让孙媳妇陪您玩牌,我替你盯着牌面,免得让人捣了鬼去。” 金凤举笑道:“你们在这里玩,我却是要去姐夫那里走一趟,他不知什么朋友来了,前儿就一直叫我去,幸亏身上有差事,还推得掉1 今儿是万万推不掉了。 ”说完又对傅秋宁道:“你也别忙着走,难得来请一次安,就多坐坐,陪老祖宗玩一会儿,横竖有你的好处,最起码还赚一顿午饭不是?”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老太君笑着啐了他好几口。金凤举才哈哈笑着离开了。傅秋宁无奈,又有金老太君着意的挽留,只好坐在一旁。偏江夫人今儿也要留下凑热闹,于是就是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方夫人还有一个亲戚家的老太太凑在一起玩牌。老太君便笑对江婉莹道:“你去给你婆婆看着牌,我这里让秋丫头看着就好。”于是傅秋宁坐在了金老太君的身边,江婉莹只好坐在江夫人身后。 玩了一个时辰,江夫人和江婉莹便告退了,金老太君也玩的尽兴,自己笑道:“从没像今儿个玩的这样尽兴,罢了,我也乏了,你们下去吧,让秋丫头陪我说说话儿。” 江夫人和江婉莹便退了出来,一回到江夫人房间,江婉莹便红了眼圈儿,拉着江夫人的衣袖泪汪汪的道:“姑姑,你看表哥,他……昨儿那么大的风,倒是没阻拦他往那傅氏的房里跑,去也就罢了,今儿早上为什么又要领她们几个来给老祖宗请安?这不分明是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吗?她是表哥的正妻,我这个平妻算什么?要往哪里放?偏偏老祖宗也糊涂了,不知怎的让那傅氏哄得滴溜溜转,处处都维护她,再这样下去,她便该登堂入室了,我……我还如何能在这府中立足啊?” 江夫人对这件事也颇为恼恨儿子,拍着江婉莹的手安抚道:“我的儿,你不用怕,万事有姑姑给你做主呢。如今我也看明白了,你表哥迟迟不肯休妻,如今更是往那晚风轩跑得勤,看来那狐媚子真是不知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他是铁了心要抬举那傅氏了。我只问你,他们可有没有行过房?” 傅秋宁只是哭,让江夫人问得急了,才嗫嚅着道:“之前……之前问过表哥一次,表哥说看不上她,不曾同房,只是只是这些日子,表哥去了多少次?便在那里过夜的时候,一个月也总有个五六天。 所以我也没再问,怕问了生气。这不都是明摆着的吗?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没有行过房,表哥如何还会待她这样好?” 江夫人跌足叹道:“竟是我们棋错一着。若是他们尚未同房,那傅氏嫁进来将近七年,却仍是处子,她还有何颜面为人妻?不必凤举写休书,只要挑个他不在的日子,赶也可将她赶出去了。到时回到镇江王府,那些人哪里还能容她这被赶回娘家的女人活着,咱们倒可以绝了后患。偏偏……偏偏他们竟然行了夫妻之事,…这下子想除掉那个女人,可不是难了?” 江婉莹哭着道:“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姑姑?你看表哥的意思,可不是打算让她搬进后院呢?我虽然已经定下了一个计策,只是这计策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奏效的,怎么也要等上几个月。只怕那时,她已经堂而皇之的入了后院,若是公爹回来,他最喜欢读书人的,又总说英雄不问出身,当日表哥对那两个孩子不闻不问,公爹就不怎么同意,如今再让他见到那两个孩子如此出息讨人喜欢,这……这岂不是更没办法赶她出去了?” 江夫人沉吟道:“你说的没错。只不过,眼下却要怎么才能将她赶走呢?你我毕竟是女人。这个家只要凤举在,还轮不到我们处置他的发妻啊。不然前几个月他就听我的话写休书了。 何况如今两人看上去这样好,更是不可能让他休妻。不行,总要再想个主意,让凤举对她失望,婉莹,你素来是个有心计的,这时候且先不要慌乱,仔细想想,看看有什么事情是能够为我们所利用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好在姑姑总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江婉莹有些安慰的想,擦了擦眼泪道:“是,我知道了姑姑,待我回去好好想想,其实我也不单纯只是嫉妒。表哥人品出众,难免人人爱慕,若说他要纳新人,我也不会反对。只是这个傅氏,她的身世实在是不宜在我们家,更何况还是身居表哥发妻之位?当日她就是用来羞辱我们的,如今表哥若真的和她在一起了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金镶侯府没有骨气?连镇江王世子的庶女都看在眼里么?” “我的儿,你说的极是,我何尝不是因为这个道理才要撵她走?不然这样作孽的事情,我如何肯做?阿弥陀佛。”江夫人双手合十,颇为无奈的道。江婉莹见婆婆神色变的苍白,知道她更是被自己这一番话打动于是福了一福,便转身离去。 回到清婉阁却是冥思苦想也不得要领。江婉莹心中烦躁,忽见秋霞挑帘子进来道:“奶奶,这个月的月例也该发放了,因我们拖了几天才刚许姨娘霍姨娘的人都来问呢,她们素日里就不好相与因此奴婢特地来请奶奶的示下。” 江婉莹冷笑一声道:“做出这一副穷酸样子给谁看?当我不知道么?她们娘家陪嫁的那些产业,一个月交上来的银子就不止百两,如何能将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例放在眼中?这分明是故意要寻我的难堪。 也罢,你去吩咐了,把月例都发下去吧,反正有了这几天,我也赚的够了。”一边说着,就从**慢慢起身,看着秋霉出去了。 “月例,几两银子罢了那些小丫鬟不过是五百钱,连银子的星儿都见不着呢。只是钱虽少,若没了,倒还真没办法活命。”见秋霞去了江婉莹还忍不住在这里自言自语,以享受这掌握众人生死的快意感觉。 忽然她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凝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恰在此时,见秋霞又进门来,回禀道:“奶奶,都按照您说的,奴婢已让人将月例分发下去了。奶奶可看一看……”不等说完,她便住了嘴,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家那位坐在**好像走火入魔了的主子。 “秋霞,我来问你,一家五口人,平日里半点吃的用的都得不到,更不要提银钱,你说,他们可以活多久?”忽听江婉莹开口询问,秋霞虽然不知所以,却仍然答道:五口人?连吃穿用度都得不到?银子铜钱也得不到?那可怎么活呢?不到半个月就定然饿死了吧?” “没错,活不过半个月。”江婉莹的手握成拳头,在桌子上一拍,目光狼一般灼灼望着秋霞,吓得她瑟瑟抖了一下,忽听自家奶奶阴恻恻的问了一句:“既然如此,她们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这一活就活了六年,你说,她们是如何活下来的?” “奶奶……奶奶说的是谁啊?莫不是……莫不是有什么成精的东西……………”秋霞本不至于如此蠢笨,只是先前让自家奶奶的眼神给吓着了,这一时间脑子就有些转不过弯来,战战兢兢的刚问了一句,就被江婉莹恶狠狠瞪了一眼:“糊涂东西,我说的是晚风轩?是晚风轩那五个人,如何活到现在的?” “原来奶奶说的是她们啊?“秋霞松了口气,接着神色一变,也诧异道:“是啊,奶奶说的对,在此之前,爷可是对她们不闻不问的。” 说到这里,她悄悄儿看了看门外,见没有人在附近,这才走到江婉莹身边,小声道:“爷那是一直以为她们有月例银子和分派的东西,即使不多,也不至于连生活都不够。可没想着奶奶是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们活命的,月例银和所有吃穿用度一个子儿都没发过。既然这样,那她们母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第八十二章:波澜(一) 江婉莹冷笑道!“没错,便是吃草根树皮,她们也支持不了六年,而且这六年来,她们还从没有来找过我。那就奇怪了,她们生活的来源是在哪儿呢?若说靠着后院那些地和树,也只能弄点吃的,哪里能弄到衣服穿?更别提那些衣服也不是旧了好几年似的。” “奴婢愚笨,还请奶奶示下。 ”秋霞立刻摆出一副诚心请教的模样,她知道这是让自家主子最高兴的拍马屁方式。果然,就见江婉莹嘴角露出笑容,慢慢道:“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们有来钱的路子,或是绣品,或是那些香料植物,或是huā卉,必定被卖出去了,换了钱之后才好买那些吃穿等物。” “奶奶说的极是,怕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行得通。”秋霞连忙竖起大拇指。只见江婉莹面上笑容愈发愉快,慢慢道:“身为金镶侯府小侯爷的发妻,竟然私自卖东西,最重要的是,若是有什么绣品之类的被卖到市井之间,哈哈哈,她可就真的别想在候府中继续立足了。” 秋霞鸡啄米一样的点着头:“奶奶说的极是,只是咱们如何能证明?” “这还不简单,你附耳过来。”江婉莹一挥手,秋霞便凑上去,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最后直起身子道:“奶奶放心吧,这件事包在奴婢身上了。” “嗯,小心办着,切莫走漏任何风声,不然别说在我身边服侍,你干脆就给我滚出金镶侯府吧。”江婉莹淡淡道,秋霞立刻答应下来,转身出去办事了。 “傅秋宁啊傅秋宁,这一次就算你手眼通天,就算表哥费尽心机想要保住你,只怕这一顶“私相买卖,败坏侯府名声,的帽子也足以让你扫地出门名声败尽了。”说到最后一个字,江婉莹忍不住就在房间里痛快的大笑出声。 ………,………,………,………,……… “奶奶,这是这几个月绣品得的银钱。”雨阶走进晚风轩,将二两银子递给傅秋宁:“自从咱们有了小侯爷照应,各项吃穿用度都有了之后,其实也用不着冒险赚这银子,奶奶何苦还不肯罢手呢?”对于这一点,雨阶一直十分不解。 “他是送了各样东西来,但你什么时候见他送过银子?”傅秋宁接过银两,在手中珍惜的摸了一摸,叹气道:“我原先不明白,想着他只看我们的光景,心中便该有数了,即便是没想到我们被克扣的一文不得,也定然该了解我们囊中羞涩窘迫,因何逐渐的东西送越来越多,却是半点银钱也没有呢?如今才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这个来掐着我,等着我向他开口呢。” “为什么啊?若是小侯爷要掐着奶奶向他开口,索性连东西也不必送了,岂不是更好?”雨阶皱着眉头,还是不能了解。 “他倒是还没有无耻到那个地步,我抚养着的,毕竟是他的儿女,其实和我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傅秋宁叹了口气,看向雨阶:“算了,你不会明白的,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俗语说,难得糊涂,这话真是半点都没错的。” “奶奶,奴婢有句话,不……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雨阶看着傅献宁的神情,咬着嘴唇,半天方憋出一句来:“其实……其实小侯爷近来对奶奶倒是颇有情意的样子,奶奶却仍是淡淡的,奶奶说小侯爷拿着您,是不是… 只说到这里,便听傅秋宁淡淡道:“罢了,你既然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便不要说了。这件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其实现在很好了,我们也不必卖春日的蔷薇,夏日的香草,秋日的果子,冬日里的绣品来度日。只不过偶尔拿几幅多余的绣品出去悄悄卖,张三哥又是个能信的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现在盯着我的人想必越来越多,若有心对付我,怕是早晚会有人疑心到我头上,所以日后,这晚风轩里的东西,再不必拿出去卖了。” 她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那些huā草树木,感叹道:“快七年了吧?从我搬进来这晚风轩,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七年。靠着咱们自己,这些年吃穿之外,共攒下了二三十两银子。在小 侯爷眼里,这银子连扔进河里怕都嫌它不够响。然而就是这点银子,让咱们五个人有了底气有了希望。如今锋儿和娇儿入了他们父亲的眼,我是再不用担心了。余下你我与玉娘三人,这银子,就留着哪一天我们老了,不能动的时候,买棺材吧。” 雨阶心中“咯噔”一声,明白傅秋宁这是在告诉自己:终她一生,是不打算原谅小侯爷了。待到年老色衰,小侯爷也失尽耐心之日。她就要用这些银子养老葬身。叹了一口气,她也只能无奈的福了一福,接着便退了下去。 转眼间便是入冬时节,天气一天天寒冷起来,这一日早起时分,天空便飘起了雪珠儿,待下了朝,那雪珠儿已经变成了大片的雪huā,整个大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金凤举从大殿中出来,刚要准备到宫门前坐轿子回家,却听身后一声呼唤:“凤举且留步。”他回头一看,只见烈亲王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 “下官见过王爷。”金凤举深施一礼,心中却在奇怪,暗道这烈亲王向来不和自己亲近,他也知自己是谁的人,怎么今日竟然主动唤住自己?不知道是有什么意图。因暗暗提防着,面上却露出一贯的温柔淡雅笑容。 “什么下官王爷的,你是我六哥的小舅子,日常他都直唤你名字,本王自然也是随他。唉!只因你素日让皇上器重,身上总有数不完的活儿,难得与你亲近。好不容易今儿老爷子竟这样早放你出来,你可不能回家,须要好好陪我一陪。” 金凤举微笑道:“王爷夸奖,下官愧不敢当。只是家中祖母今日偶染风寒,下官心中实在记挂,急着赶回去探问,且容下官改日亲自宴请王爷,以作赔罪。” “凤举,莫不是就只给我六哥面子?不肯给我面子?”烈亲王嘿嘿笑着,一把搂住金凤举的肩膀,倒好像是和他多亲热似的,一边小声道:“悄悄儿告诉你,你今儿若应了我还罢,若是不答应,我这手里有一件好东西,你可就看不到了。” 金凤举实在是不习惯他这样的亲热举止,他虽然年轻,却老成,一向性子又淡然惯了,就是和姐夫荣亲王,也没有这样的哥俩好过。 因此心中不免有些恼怒,正色道:“王爷贵为皇亲,当注意仪态,莫要忘记荣亲王当日就是因为酒醉失仪,被皇上亲自呵斥过。”烈亲王呵呵笑道:“无妨,父皇知道我从小儿就爱舞枪弄棒,又在军中多年,行为放浪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好了,别废话,你先看看这是什么?然后再决定应不应我的宴橡,如何?” 听他这样说,金凤举只得无奈看去,只见烈亲王手中拿着一方帕子,上面绣着十分精巧的huā朵,放在他面前来回挥动着,一边笑道:“如何?可认识这东西?” “不过是一方手帕,有何稀奇的?,…金凤举眉头微皱,心中却也明白这手帕若没古怪,烈亲王应该不至于这样神秘兮兮的跑到自己面前来献宝。 “这方手帕倒的确不稀奇,只不过嘛,嘿嘿……手帕的主人却是大有来头啊,而且和凤举你有关哦,如何?到底陪不陪我去饮这顿酒?你若不陪我去,可休想知道这手帕的来历,只怕待侯府名声败坏之时,你可是要后悔的啊。”王爷,下官从来不喜欢开玩笑。”金凤举看着烈亲王,目光灼灼。 烈亲王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度,肃容道:“这个本王自然知道。 不过本王虽然爱开玩笑,但是凤举,你什么时候见过本王和你开过玩笑呢?”言罢却又收了正经面容,再次嘻嘻一笑道:“如何?到底陪不陪本王去一趟白凤楼啊?”金凤举长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目光始终不离烈亲王的脸孔,烈亲王便也带笑看着他。好半天,牛见金凤举一点头:“王爷请。”两人并肩离去,恰被刚从勤政殿步出的荣亲王看见,他因为刚刚向皇帝单独回禀辜情,所以迟了一些出来,却正见烈亲王和金凤举勾肩搭背而去的身影,心中不由立刻疑窦丛生,心想凤举从不和四哥八弟往来,因何这一次却是和他一起?莫不是被胁迫了什么?嗯,回头要好好问问。看看本王能否帮他解决。 ………,………,………,………,………,…, 这场雪从早上一直下到傍晚,才堪堪停了,路上早已积了两寸厚的大雪。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与芦huā金篆牵着手,老远便看到娘亲在门前等候,四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挪到门口。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扫干净了,只不过路还有些滑,雨阶傅秋宁护着他们来到屋里,金藏锋便道:“娘,明天不必去族学了,说是怕摔着。” 第八十三章:波澜(二) 傅秋宁点头道:“正该如此。“说完又看着芦huā和金篆道“你们两个穿这些衣服冷不冷?才刚大病了一场,是要好好休养的,这时候只怕还有些畏寒。”原来金篆和芦huā跟着金藏锋金藏娇入了学堂不久,就误食了饭菜,里面不知下了什么药,足足拉子半个月的肚子,险些把一条小命都搭进去。将养了好些日子才痊愈。傅秋宁虽知两人这事儿蹊跷,只是苦于自己手中没有实权,根本无从查起。金凤举那两日每天都在皇上面前听差,晚上才能归来,也没来晚风轩,因此这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只是让傅秋宁和金藏锋兄妹日后倍加小心而已。 “不冷,奶奶给我们的衣服厚着呢,又都是新棉huā,穿在身上暖洋洋的真舒服,我们从来就没穿过这样好的棉衣。”金篆和芦huā都笑着回答,一边拍去身上的积雪。 秋宁就忙安排他们去炕上热乎着,又让雨阶去关院门。 刚和孩子说了两句话,就听院中雨阶惊哔了一声,傅秋宁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出去查看,还不等出大门,却正迎头碰上身穿大氅面色铁青的金凤举,看得出来,这一次的面色不是冻出来的。 “爷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傅秋宁的手不自禁便紧握成拳,心里明白必定是有大事发生,只是会是什么事呢?她自问在晚风轩里,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啊,难道是有人故意栽桩陷害?可是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有谁能陷害得了呢? 金凤举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正是在气头上,锐利的眸子在〖房〗中几个孩子的身上一一扫过,金藏锋兄妹和芦huā金篆早吓得溜下炕去,沿着炕沿站成一排,怯生生看着他。 “雨阶带少爷小姐和这两个孩子去书房。”金凤举冷冷的吩咐,雨阶不敢不听,只好领着四个孩子的小手离去,一边频频回头望着傅秋宁,却听金凤举又冷冷道:“让玉娘也去书房,我和你们奶奶有话说。” “出什么事情了?生这样天大的气?”傅秋宁深吸几口气尽量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一边就要给金凤举倒茶。 “这个东西你还认识吗?“却见金凤举猛然掏出一物扔在她面前。傅秋宁心中一紧,忙捡起那方娟帕,一看之下,险些没惊呼出声面上已是色变。 “果然是从你这里流出去的东西。“金凤举的面色更青了几分,额上青筋已隐隐迸了出来一把夺过那娟帕撕做两半,厉声道:“你身为我的发妻,竟让自己的绣品流传到外面市井之中,还不小心露出马脚破绽,弄的几乎人尽皆知,让我金镶侯府丧尽颜面,你傅秋宁,你说,你为何要这样做?是不是得了你父亲的授意,故意如此来损坏我们侯府的名声。傅秋宁啊傅秋宁什么一世平安?什么避居晚风轩?其实便是为了方便今日做出这羞辱门风之事让我金镶侯府从此后抬不起头来吧?” 傅秋宁紧紧攥着自己手中帕子,不可否认,她最开始看到帕子的时候,的确是心乱如麻。然而此刻已是慢慢镇静下来知道若是不能好好应对,自己和雨阶玉娘三人就完了不要说在侯府立足,只怕连性命都堪忧。 “敢问小侯爷,侯府颜面尽失,对妾身有什么好处呢?或者说,对镇江王再有什么好处呢?” 傅秋宁慢慢抬起头,直视着金凤举,不等他说话便轻声道:“没错,侯府颜面尽失,是会惹众人的耻笑。然而这一切因我一个妇人而起。难道皇上会因此觉得小侯爷办事不牢,从此疏远于你?将金镶侯府的势力一撸到底吗?别说皇上是千古明君,就连昏君,恐怕最多也只是在小侯爷面前嘲笑两句罢了。这件事,对侯府的颜面有损,却不会对侯府的势力有损。小侯爷,难道你觉得,妾身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做和侯府的颜面一般无足轻重吗?” 金凤举看着傅秋宁坦然的眸子,胸中激荡着的怒意不由得褪去了几分,这大半年的相处,让他十分明白这个女人的自强自立自爱自重。 想一想,若她真是镇江王府布置的暗线,隐忍六年一朝发动,绝不会只损伤侯府的那一点颜面。更何况自己多次暗示她,都被她拒绝,若说欲擒故纵,她又怎么会在还没擒下自己的时候,就冒冒失失让这样一件事破坏了全盘计划呢? 因这样想着,怒气又消退了几分,声音也柔和了一些,却仍是冷硬道:既然如此,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如今你还缺什么东西…‘从春日里我踏进晚风轩之后,慢慢的,什么东西都为你们置办齐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卖自己的绣品是为了度日。” 傅秋宁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暗道看来这个坎,基本上是可以迈过去了。她目光漠然的从被撕成两半的帕子上掠过,忽然冷笑一声道:“小侯爷问得好,问得真好,我一直就在等着您问这句话呢。” 一边说着,便抬眼看向金凤举,声音变得轻柔,语气却越发沉重,一字一字道:“原来您也知道您是从今年春日后踏进晚风轩的吗?在此之前,五年,整整五年的时光,你就只有在我悬粱那日过来了一次,第二日让金明送了几匹缎子,说是给孩子们裁衣裳。 从此之后,五年,一千六百多个日夜,您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更不要提送什么东西银两。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就靠后院中种的那点子红薯土豆玉米蔬菜吗?锋儿和娇儿刚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全是新伤旧伤层层叠叠,积年不消。这个要不要给他们上药?冬日里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这晚风轩冷的滴水成冰,没有木柴木炭,我们母子几人要怎样在这冰天雪地中生存?你以为那些柴炭是我能够一伸手指就变出来的吗?你送的那些缎子做衣服是不错,可若没有棉huā棉被褥子,只穿着一件缎子长衫,就能过冬吗?小侯爷,这么多年了,你知不知道?后院那边,没有送过一分钱的份例。我们几人能够活下来,没有变成这晚风轩中的枯骨,就全仗着我从娘家陪嫁过来的那些不值钱的首饰和锦缎,还有我与雨阶玉娘趁着闲暇绣出来的这些绣品。找个稳妥的人卖出去,换来米面油盐,棉huā布料以供自己的温饱。其实何止这些?你还不知道,这院子里的蔷薇,月季,金银huā,还有那些香草,树上的果子,我都曾经偷偷托人卖过。所以,你才能在今年和你的儿子女儿过了八周岁的生日,才能看到我如今还活生生站在这里。” 她说一句,就逼近金凤举一步,从不知后退为何物的堂堂小侯爷,竟被她字字血泪的控诉逼的慢慢后退。忽见傅秋宁停了脚步,扭头看着窗子,薄薄幕色中,可以看到从她脸上滑落的晶莹泪水。 “我本以为,这一辈子便是如此过了,虽然艰难,却也平安。谁知道你闯了进来,从此后搅乱了一池春水。小侯爷,是你将我带到了你的妻妾面前,带到了老太君面前,带到了你家族中所有人的面前。 是你,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成为你那些妻妾们新的目标。这阵子,看到你不停的往这里送东西,显然是真的把我们母子放在心上了。我本以为从此后生活无忧,即便没有银子,但只要能够过活,也不在乎那些了,银子不也就是为了让人过活的吗?所以我和雨阶说,从此后不必再卖东西,免得被有心人当做把柄。却不料,仍是晚了。小侯爷,你仔细想一想,六年了,从没有人知道你的发妻靠变卖绣品首饰和院中的huā草果子度日,为什么现在却忽然流传出这个消息?而且短短时间内,竟然就到了“几乎人尽皆知,的地步?你以为这会是巧合吗?” 金凤举默然不语,锐利的目光却尽数收敛,深潭般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傅秋宁。 “算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这绣品的确是我卖出去的。你想要如何处置我,悉听尊便。至于外面的那个烂摊子,恕我实在无能为力,若是我有一份可以帮你解围的力量,哪怕是要我死,要我身败名裂,我也帮你就是。只是有一条,你是锋儿和娇儿的亲生父亲。无论你要将我怎样都好,你必须答应我,从此以后,要爱他们护他们,让他们平平安安的长大,幸福安康快乐。不然的话,九泉之下……………,我亦死不瞑目,就是化作厉鬼,也要来找你,问一问你的良心在哪里?” 说到金藏锋和金藏娇,傅秋宁神色震动,泪落如雨,只是却仍不肯服输的直视着金凤举,面上表情坚毅无比,让金凤举不由得确信,若是自己真的不能履行为父者的责任,这个女人是真有可能化为厉鬼来找他的。 第八十四章:波澜(三) “你若变成厉鬼,那锋儿和娇儿定然会怨恨我一辈子的吧。 金凤举叹了口气,上前拉住傅秋宁的手就想将她轻轻拥进怀中,却不料旋即就被傅秋宁推开。看到面前这个明明柔弱却又好像一座高山般不能逾越的女人后退了好几步,一直站到十几步开外,金凤举脸上的神色不禁一变。以他的身份和家世,什么时候被女人如此拒绝过?尤其这个女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但最终,他的表情还是柔和下来,看着倚墙而立的傅秋宁,他不由得垂下视线轻声道:“这是我的错,不怪你。我也不必再为自己分辨什么,只不过,我真是没想到,这五年,你们竟然一点份例都没有拿到过。 谢谢你,鼻不是你,锋儿和娇儿,恐怕早已经……” 他没有再说下去,知道傅秋宁肯定会明白自己要说的话。再叹口气,抬眼看向面上一片淡漠的傅秋宁,这才明白这个女人被自己伤的是多么彻底。这样的无情冷酷残害,自己竟然还盼着她能有回心转意的一天,这……真的可能吗? “这些话不必说了,不管如何,我们娘儿几个倒还活的好好儿的。”傅秋宁见金凤举说出这样的话来,显见得已经不怪自己了,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她的语气也平静下来:“倒是这件事要怎么办?听爷的意思,如今已经是传扬的人尽皆知了,那侯府的颜面” “这个无需你操心了,由我来处理。”金凤举淡淡的语气中隐藏着一股杀气,拳头在桌子上轻轻一顿:“若是让我查出来是谁做的好事,决不轻饶。” “小侯爷且别这样想,或许查出来了这个人,你也不能下手。” 傅秋宁淡淡的笑了笑,金凤举眉头拧在一起他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傅秋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远不止你想的那样简单。”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来, 金凤举拿起一个空茶杯把玩着,一边若有所思的道:“事情传扬出去也就罢了,可是你知道是谁给了我这方怕子吗?” “是谁?”让他这样一说,傅秋宁也有些好奇了:“难道是荣亲王?” “若是姐夫还用得着我在这里费心?”金凤举冷笑一声:“是烈亲王给我的,因为姐夫的关系,我在朝中,和烈亲王弘亲王不过是个点头招呼的交情但是这一次,却是他来主动向我卖好告诉我这件事。你说,他到底安得什么心呢?” “刚刚爷说过,这件事已是几乎人尽皆知。若是烈亲王要刻意的拉拢爷,完全可以再早两天给您提醒。偏等到现在事情都无法挽回了,才出面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呢?又或者,只是为了单纯的当面嘲笑您?”傅秋宁也在椅子上慢慢坐下,沉吟着帮金凤举分析起来。 “烈亲王应该不会为了嘲笑我而请我吃一顿饭,还让我有把这件事扼杀下去的时间吧?”金凤举冷笑一声:“不管了,他既是动机不明我便暂且静观其变好了。”他说完便对傅秋宁笑道:“你把玉娘雨阶和孩子们都叫过来吧,这半天在书房里,怕不知道害怕成什么样子呢,我还从没在他们面前露出过这样凶神恶煞的模样吧?” “原来爷还知道吓到了他们啊?”傅秋宁哼了一声却仍是站起身,打开门冲着书房方向喊道:“好了都过来吧,走路小心些,别冻着。”话音刚落,便听走廊上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玉娘雨阶带着四个孩子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一见到傅秋宁,便扑上来哭道:“奶奶…奶奶你没事儿吧?”哭多中夹杂着孩子特有的童声童气:“呜呜呜,娘亲,爹爹是不是欺负你了?” 金凤举坐在椅子上,如果用傅秋宁现代的眼光来看,他额头上的黑线应该够下两锅面条了。于是搂着孩子们微微一笑道:“没事儿,娘没事儿,你们的爹怎么会欺负娘呢?“爹爹刚刚进来好凶,好吓人……”金藏娇擦着眼泪,仍是忍不住呜咽。 “咳咳”金凤举咳了两声站起来,他心里这个郁闷啊,心想至于吗?我刚才进来难道就这么可怕?嗯,大概脸色是有些发青,吓到孩子们了。于是便摆出一副和蔼亲切的面孔,向金藏锋和金藏娇伸出手,柔声道:“没事儿,爹爹和娘亲刚刚说了些事情,现在事情说完了,过来,让爹抱抱。” 金藏锋和金藏娇都不约而同的轻轻向后移了移身子,那姿势就好像是护在傅秋宁身前,一边戒备的盯着金凤举,撅着嘴巴不说话。 金凤举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候儿呢,心想好嘛,果然这人要是冲动起来,一定没有什么好结果。我就是因为这事儿怒发冲冠了一下,忘了喜怒不形于色,结果这用了将近一年时间,不知道撤出去多少好东西,好不容易才和两个心肝宝贝培养出来的那么点子感情,一下子全都没了,瞧瞧这小眼神,这得亏我没对秋宁做什么,若是做了的话,怕这会儿就让这两个小家伙给赶出去了吧?得,前功尽弃,所有的功夫付诸东流,还得从头笼络。 心中哀怨着,表情却始终平和亲切,若无其事的缩回手,他站起身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早些睡,我今晚还要回后院,有一些事情要好好想一想。” “外面雪大路滑,你身边又没午人跟着,不如就在这里歇下吧?”傅秋宁其实是真的不想说这种话,免得让金凤举误会自己关心他。 只不过两个孩子已经因为刚刚的事对他们的爹生出了嫌隙,若不及时把这嫌隙填起来,日后终究怕有麻烦。她很明白,自己只是个女人,两个孩子日后的前途,全部系在金凤举的身上,如果他们主动冷淡对这个爹,以对方的傲气,未必就不会疏远他们。到那时岂不害了孩子们的前途? 再者,这件事情她心知肚明,是有人已经对自己生出了戒惧之心,所以出手了。金凤举不知道这些年她们一分份例没有得,但后院里那几个妻妾们是一定知道的,只要仔细一想,必可知道其中关窍。现在她若想平安无事,也只能依靠金凤举,她才不会蠢的一定要扮出一副冷艳高贵的样子,因为今晚这点不愉快就一脚将这个最大的靠山踢开。 毕竟今天晚上金凤举的表现还算不错了,最起码他对自己道歉,也道谢了,自己还想让这个骄傲的男人怎么样?磕头认错吗?拜托,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这个男人只能利用,利用他来为自己遮风挡雨,万万不能得罪。 因为这两层考虑,所以即使不愿意,傅秋宁仍是开了。。却见金凤举果然露出感动神情,轻声道:“我今晚若留在这里,只怕你心里要有疙瘩吧?” “有什么疙瘩?误会并不可怕,怕的是误会解不开。既然解开了,自然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好。”傅秋宁淡淡一笑,心中却狂吼着小 侯爷你不许给我自作多情,我没有别的意思,真没有别的意思啊。 但显然金凤举不是这样认为的,深深凝视着傅秋宁,他忽然重重一点头,笑着郑重道:“好,你说得对,误会能解开,就不可怕了,那我今晚就睡在这里。”说完便站起身道:“这地上着实冷一些,只怕炕上还是热乎着的,来,锋儿娇儿,和爹爹一起去炕上坐着好不好? 金藏锋和金藏娇毕竟是小孩儿,让金凤举这一下弄得有些糊涂。 抬头看看傅秋宁,却见她不像是生了爹爹气的样子,还微笑着把他们推到金凤举身边,再想想刚才的对话,好像爹爹娘亲之前有什么误会,不过都解开了。于是两个孩子也就放下心结,开开心心抱住自家爹亲的胳膊,八爪章鱼一般跟他上了炕。 “雨阶,去倒杯热茶来给小侯爷暖暖身子。”傅秋宁淡淡吩咐了一声,将金凤举脱下来的大氅拿起来挂在衣架上,一边道:“这大氅让雪湿的厉害,可见爷是一路赶过来的?” “可不是,让烈亲王缠着吃了一顿酒,出来时就半下午了,我又找了些人办些事情,接着就赶了过来,这半天全是在外面。”金凤举说完,就又皱眉道:“你不是说,托了卖东西的那个人是最稳妥不过的吗?因何这消息竟透了出来?且不是捕风捉影,指认的那些长期代卖你们绣品的铺子,竟是丝毫不差的。” 傅秋宁道:“我也正疑惑着,论理张三哥不该是这样没计较的人,卖了五年,一丝风声不透,怎的今日却透出去?若说他是收了人家的银钱便将我们卖了,我也有些不信。这些年来,他并没有从我们中间赚取一分银子,这不该是个贪财的人啊。”说到这里,蓦然想起一事,便对金凤举道:“是了,这个张三,便是我上次和你说浣娘的事中,那个张妈的儿子。” 第八十五章:引线 “原来如此,这件事若有心人想打听,只怕也不难。金凤举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忽然抬眼看向傅秋宁,微笑道:“你不是说,成了众矢之的么?既如此,我替你好好出一场气。就看你是想息事宁人呢? 抑或是要扬眉吐气一回,让人以后再也不敢在你身上寻事呢?” 傅秋宁一愣,接着心里就迅速的转开了心思,暗道金凤举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有眉目了?听他这话,倒像是十拿九稳似的。等等,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他的态度是什么?是希望我息事宁人呢?还是希望我大张旗鼓? 因在心中想了想金凤举的个性,便凛然抬头道:“既然爷有心要为妾身做主,那恕妾身直言,妾身只愿一劳永逸,从此后远离纷争。若是爷能为妾身敲山震虎,妾身自然感激不尽。只是有一条,这件事只怕和爷的亲近之人多有相关,爷该适可而止,倒不必为了妾身闹的阖府皆知。”说到这里,便微微笑一笑,轻声道:“这个其实倒也不用妾身说出来,爷自己心里也会有数,我这样说,倒有口是心非故意卖好的嫌疑了。” “哈哈哈……不愧是傅秋宁,果然是我的知己。”金凤举忽然放声大笑,只把一旁的雨阶玉娘和四个孩子都吓了一跳,不过看到他似乎并无不快的样子,方放下心来。 “敲山震虎,很好,我负你太多,这一次便为你敲一次山震一次虎。”金凤举的拳头在炕上重重一顿,又对孩子们道:“今晚的事情,不许在学里透露半个字,明白吗?都是为你们娘亲好。” 四个孩子齐声答应,傅秋宁也垂下视线答应她刚刚就是在揣测着金凤举的态度和心意,想起这人潇洒恣意傲视群臣,该是一个快意恩仇却又不失谨慎的男人。若是自己一味畏缩委曲求全,只怕要被他鄙视。被鄙视当然不怕,傅秋宁还巴不得他从此后鄙视自己再不纠缠呢。可有两个孩子在,他不可能再不闻不问既然他还要来,也就是说那些明枪暗箭不会断若让金凤举心中存了“你不是愿意委曲求全吗?那就受委屈好了。”这样的想法,自己和孩子们要受多少气?因此思虑良久,她才终于决定顺从金凤举的好意,给他那些妻妾们一点颜色瞧瞧最起码让她们日后再要下手时,生一些忌讳不要小看这丝忌讳,但凡有忌讳,就难免思前想后缩手缩脚,许多事情慢慢的也就会不了了之。这对于傅秋宁来说,无疑是乐意见到的。 雨阶倒了茶来,金凤举靠着引枕慢慢喝着茶,眼神却飘飘渺渺的不知看向哪里,傅秋宁见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便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孩子们不要出声莫打断了金凤举的思路。她心里明白金凤举其实比自己还要难,自己只要防着那些女人就好,但金凤举既要顾着家宅的平安,还要帮着荣亲王殚精竭虑更要应付别有用心的王公贵族和朝臣们的暗算。金镶侯府看似显赫无比,其实最关键的人物便是他以弱冠之龄,却要肩负起整个侯府的兴衰荣辱,可以想见他平日里的风光之后,是费了多少精神和算计,难得还能保持一丝七尺男儿潇洒不羁的真性情,这就殊为难得了。 傅秋宁想到这里,对金凤举不由得便生出一丝同情,自己去端了一碟子点心放在他身边,轻声道:“爷用些点心吧,不知道晚饭吃没吃?恰巧妾身和锋儿娇儿也没吃,不如一起用一些?” 金凤举抬眼看化,淡淡笑道:“也好,今日中午并没吃什么东西,倒被那烈亲王灌了一肚子的酒,这会子没吃东西,倒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说完又锁起眉头,喃喃道:“真是奇怪,这烈亲王以前虽然也是**不羁,皇上因他久在军中不加怪罪,但是一直也有些收敛,今日怎么对我如此亲热?即便是要告诉我这件事情,或嘲笑或示好,也不该那样放浪啊。” 他在这里自言自语,都听在旁边傅秋宁的耳朵里,小心看了看身边这个男人,只见他细长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亮如天上星辰,挺直的鼻粱下面,是唇形优美的嘴巴。头发大概是一天在外奔波的缘故,此时散下来,只以一根玉簪别住一股。无论从哪里看,这金凤举都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现代那些什么帅哥明星,到他面前都有些拿不出手,难怪都说他成婚后,还是牢牢占据着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声。 难道是耽美?傅秋宁脑海中猛然就跳出这么个想法,暗道这样的美男子,若那烈亲王喜好男风,对他生出遐想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所谓亲热,无非是勾肩搭背,可怜的小侯爷,自己被人吃了豆腐还不自知,在这里冥思苦想呢。 “你在想什么?这样入神?”忽听耳边一个声音好奇问道,傅秋宁还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嘴就答道:“妾身想那烈亲王是不是性好鱼色喜爱男风”不等说完,径的反应过来,只吓的一张俏脸煞白,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心中暗道你找死呢傅秋宁?竟然在被吃了豆腐的本人面前说出这种话,你怕他不恼羞成怒是不是? “男风?没听说他有这方面的嗜好啊。”金凤举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还认真的回答,话音刚落,方明白傅秋宁的意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她:“你……你的意思是……” “小侯爷,妾身没有别的意思,什么意思都没有,就是一时失言,小侯爷莫要怪罪。”傅秋宁慌乱的解释着,心里这个懊恼就别提了。看金凤举脸色一阵发青有一阵发红到最后黑如锅底,连磨牙的声音都传出来了,她闭上眼睛,心里暗暗叫苦。 “不要胡乱揣测,男风盛行那是前朝,至本朝后,因为太祖太宗犹重德行,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已十分少见了。更何况烈亲王并没有这方面的嗜好。”金凤举严词斥责道,心中真恨不得把那个女人抓过来狠狠打几下屁股: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女人,竟然敢猜测他被男人觑觎,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一条大不敬罪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是,妾身明白。”傅秋宁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这男人没有暴力倾向,不然看他刚才那脸色,肯定恨不得能揍自己几巴掌。在这方面,她倒是和金凤举心有灵犀了。 一时间晚饭上来,因为事先不知道金凤举会过来,所以不过是家常菜,饭是普通的蛋炒饭,但因为玉娘厨艺好,嫩黄喷香的蛋配着晶莹饭粒和翠绿葱丝,倒十分引人垂涎,此时热气腾腾的端上,傅秋宁就在炕上放下了一张圆桌,又对玉娘道:“天冷,别在地下吃了,去你屋里也放一张桌子,让篆儿和芦huā都在那炕上吃。” 玉娘和雨阶忙答应了,领着金篆和芦huā回了自己屋,这里傅秋宁就问金凤举道:“爷要不要酒?” “不用别的酒,倒是把你们自己酿的水果酒给端过来喝两杯。” 金凤举拿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放进金藏锋碗里,又夹了一块给女儿,一边笑道:“你那酒性子柔和,甜腻可人,我原是不喜欢的,可这几日竟还想着这滋味,真真是奇怪。” 说着话的功夫,便用完了晚饭,金凤举两杯热酒下肚,觉得身上舒服多了,笑道:“这时候儿才觉着身子是自内而外的暖和了……”话音未落,就听院中脚步声响,傅秋宁诧异道:“这么晚了,会是谁来? 是了,我刚刚竟忘了关院门。” 金凤举笑道:“还能有谁?必然是金明,来向我复命了,不用怕,叫他进来。”话音落,果然就听有拍门声,金明的声音传过来道:“小侯爷,奶奶,是我,开开门啊。” 雨阶奔出来,给金明开了门,只见他满身的雪huā,不由诧异道:“这是怎么说的?难道雪又下起来了?” “可不是又下起来了呢,姑娘出去看看,铺天盖地鹅毛一般,这若是下上一夜,怕没有个三五寸深呢。”金明一边说着,就闪身进来,叹气道:“唉,一入冬便有这样大的雪,可见老百姓的日子不会好过,我今尼从城根下走,就看见一个冻死的乞丐被抬出城了。” “有这样的事?”话音刚落,就听里面金凤举问了一声,金明忙进去道:“可不是呢,今儿奔波间看见好多乞丐都聚集在城根下,如今这冻死了一个,赶明儿还不知道要冻死多少。”“可恨。”忽听金凤举一拍桌子,震得碗盘都颤了起来,傅秋宁只见烛光下他一张俊脸气的铁青,恨恨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京城,天子脚下,往年冬天若冻死了人,皇上还要追究的。如今不过才入冬,你就看见了一个,是谁这样胆大包天?竟连半点安置都没有,如此的草菅人命?” 第八十六章:用计 金明身上颤抖了一下,看着自家主子,小声道!’,往年京城安置的事儿,都是荣亲王爷办理的,从去年冬开始,这活儿就交给了烈亲王爷。那时爷在西比替皇上劳军,几乎一个冬天也没回来。听说去年冬就冻死了几十号人,不过这消息都悄没声的就没了,谁也不知道。皇上还夸烈亲王差事办的不错呢。今年,自然也是交给他了。” 金凤举眉头一皱,森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去年不仅京城,便是地方上一系列的防灾防冻措施都是由烈亲王管理的了?”金明忙不迭点头道:“可不是?都是烈亲王爷管的,好在去年冬天倒不十分冷,听说各地也都没有冻死的人,消息呈上去,皇上龙颜大悦,还赏了烈亲王几件珍爱的字画。这也就是咱们王爷不计较这些,不然记在心里,早就在小侯爷面前抱怨了。”“糊涂,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金凤举横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眼儿子女儿,微笑道:“乖,去玉娘和雨阶房里玩儿吧,爹爹这里要和你娘亲说话,可记住爹爹的嘱咐了吗?”“记住了,爹爹说,今儿的话,在谁面前也不能说。”金藏娇立刻举手回答,金凤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微笑道:“真乖,就是这样,如果你们兄妹说出去让人知道了,爹爹以后就再也不来晚风轩,明白吗?”金藏锋和金藏娇鸡啄米”样的点头,拉着手便跑出去了。缚秋宁叹了口气,嗔怪的看着金凤举道:“两个孩子还小,你明知道他们最怕的就是你再不来晚风轩,何苦还要这样的吓唬他们?”“这事儿事关重大,我也是不得已,知道只有这个能吓住他们。”金凤举淡淡说完,便下了炕穿上靴子在屋里踱了几步,忽然站定身子,看着傅秋宁道:“纸包不住火,烈亲王仗着圣眷正隆,不把这区区百十条条人命放在眼中,若是任他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下去总有一天会酿成大乱子,惹得龙颜震怒到那时,我们坐享其成也就罢了,你说是不是?” 傅秋宁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莞尔一笑轻声道:“爷可是心存不忍,怜悯那些无辜生命?”金凤举唇边露出苦笑拍拍她的肩膀,沉声道:“这话只有你能说出来,也只有你懂我的心意。秋宁,你可愿意为我利用一回?” “小侯爷的意思是,让妾身回娘家一趟吗?”傅秋宁淡淡问道,一边来到炕沿上坐下,微笑着似是自言自语道:“有些儿冷,还是炕上暖和。”金凤举眉头紧紧蹙着,好半晌,方长叹一声挥手道:“罢了罢了也未必想不出别的办法,这天寒地冻的,又是雪路难行,何必让你走这一趟。” 傅秋宁坐在炕沿边静静看着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男人忧国忧民时的模样会是这样子的,带着一些沉思和苦恼忧郁,越发俊美的让人动心。看他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越来越急越来越急,最后终是长叹一声,对金明道:“你去书房拿我的折子来。” “罢了,不就是回一趟娘家吗?我回去就是了,便当做小侯爷今日答应为我出头的谢礼。”傅秋宁忽然站起身,她不得不承认:最起码,就是此刻,这个心怀天下苍生的男人让她冷硬如冰的心稍微动了一下,无关情爱,只是发觉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冷酷无情,渣到无可救药。最起码他对百姓,对天下还是怀着一份仁心的,甚至不惜为此而牺牲自己的利益。 金凤举惊喜抬头,忽而笑道:“怎的又答应了?还是说,你心里还记恨着我刚才对你的诘问,专门要等着看我为难到这时候,才答应替我解围呢?原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吗?”“爷请慎言。”傅秋宁嗔了他一眼,意思是我心里没有你,别自作多情。然后开口道:“爷心怀矢下,就不许妾身也怜悯苍生吗?今日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苍生谋一份活命下去的希望罢了。只是未免要连累一些人,我实在有愧于心。然而我是因何而变的无依无靠,如今又是因何而得以安身立命,这些,我心里也十分清楚。” 金凤举眼睛一亮,点头沉声道:“是,你明白就好。秋宁,你……………,当真是一个奇女子。可惜你不在后宫,不然这份手段果敢,执掌后宫乃是指日可待。若你心怀一分仁慈,便是后宫之福了。” “小侯爷慎言。” 傅秋宁心想你给我少来了,在这侯府里我都够倒霉的,还进后宫? 你以为我是甄环呢?就算是甄环,一生不也可以称得上是倒霉透顶吗? 今日弃了我那爹爹和爷爷来帮你。不过是因为他们不顾我的死活将我推进这个门来,那我又何必将他们的利益放在心上?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更何况那还不是我爹和爷爷呢,再说我还要靠你保平安,何必让你为了这样一件事而圣眷衰败?人总是要为自己活着打算不是?若是将来荣亲王登基,有你这样心怀天下的能臣,倒也算是为百姓们谋取一份福利了。 因想到这里,便又轻声道:“只不过,爷还是再耐心等几天吧,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虽然心里痛惜,这几日也是必然要捱的,不然,以一个人的性命,如何能敲下烈亲王的气焰?”她一边说着,便转身看向黑茫茫的窗外,喃喃道:“这场雪很大,只怕天晴之日,那寒雪里,又不知道要埋葬多少生命。然而以今日之痛换来长久安宁,却也值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金凤举点点头,沉声道:“如你所言,为了长久,这点牺牲是必需的。”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微笑道:“好了,睡吧,我答应替你出头,为你敲山震虎,就绝不会食言。 这一回,让你好好的扬眉吐气,到时候,我想用不着我们再去多想什么理由,你那爹爹应该自己就会思念女儿了。”傅秋宁先是一怔,旋即便思想过来,微微笑道:“既如此,妾身也定当见机行事,遂了爷的心愿。” 金凤举点头微笑,又转身问金明道:“如何?下午吩咐你办的事情,都妥帖了吗?可找到了源头?” 金明道:“源头倒还模糊,只不过却……”说到这里,便看了眼秋宁,金凤举挥手道:“无妨,你说。,…却听金明道:“是,回小侯爷,奴才已经探知,奶奶手中这些东西,俱都是经由后门上张妈的儿子手里卖出去的。奴才不敢打草惊蛇,所以特来请爷的示下。”傅秋宁不等金凤举说话,便忙道:“爷,那张妈是个老实人,和她儿子无非是看不过我们母子无依,若不变卖东西就活不下去,所以才私心帮衬了些”不等说完,就见金凤举抬手压了压,示意她稍安勿躁,一边笑道:“我明白我明白,这件事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放心,砸不了她们母子的饭碗。” 傅秋宁这才松了口气,看着金凤举在那里坐着,似是淡淡沉思,她心中也不由得暗暗点头,心想抛开前尘往事那些恩怨不计,这混蛋倒还有点子人情味儿。 ………,………,………,………,………………………………………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不亮的时候,金凤举就起来了,本想悄悄洗了脸,让金明帮自己把头发梳一下就好。却不料傅秋宁也已经起身,两人正在廊下碰上,不由俱都是一愣,金凤举看到傅秋宁手上提着一壶热水,便道:“这样天气,你怎么起这样早?” 傅秋宁忙福了福身,微笑道:“妾身都习惯了,天天这样起的,只看时辰,倒也不分春秋冬夏。只是爷怎么也起这么早?外头雪虽然停了,风还是不小的,刮得人脸上生疼,夹着雪huā儿直扑人,这天气,凭它有什么事,也不必这样早吧?” “你说的本没错,只是这世间有一样事,却是怎么也耽误不得的。”金凤举一边说着,就又回到自己屋里,傅秋宁跟在他身后,恍然惊道:“莫非是……上朝?、“自然便是这件事了,除此之外,谁还能让我大清早的爬起来。” 说着话,见傅秋宁已在铜盆里倒了热水,他便走过去洗了脸,又用大方巾擦干,却听傅秋宁嘟囔道:“那若是皇上不上朝呢?岂不是让你们白白早起了?”“那可不是就白白早起了呢,也只有散了,万万不敢表现出牢骚满腹的。昨日并没有人来通知说不上朝,那今日就必须去,若皇上临时不上了,就再回来呗。”金凤举用方巾擦了擦手,一边和傅秋宁道。 “岂不是有些耍人玩儿?”傅秋宁现代的先进思想冒头,心中很替金凤举抱不平。 “食君之禄,有了这荣华富贵,付出这么点子代价也是应该的。”金凤举笑着将方巾搭到脸盆架上,坐进椅子道:“你没看那些村野农夫,每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刚刚能养家糊口而已,却比我们辛苦何止百倍?金明这时候大概刚爬出被窝,你来帮我把头发梳一下吧,挽个发髻就成。” 第八十七章:暗示 “虽如此说,农夫们到了这个时节,可也能在热炕头上舒舒服服睡到大天亮,不必像爷这样日日早起奔波,还要殚心竭虑。”缚秋宁走过去,她是现代思想,觉得给一个朋友梳梳头也没什么,更何况以古代眼光来看,自己又是金凤举的妻子,因此怎么也没有能推脱掉的借口。 金凤举看着铜镜里一双纤纤玉手取下自己的发簪,乌发立刻披泻下去,接着傅秋宁将他的头发梳起,然后挽了几道变成一个发髻盘在头顶,一边缓缓道:“这便是农夫们的福气了,如同我们的荣华一般。 不然一年到头让他们在地里辛苦劳作,却是连点盼头都没有,这日子可还怎么过下去呢?” 傅秋宁一想,还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不由得就有几分惭愧,暗道连一个封建社会的资产阶级都能够看明白这个道理,自己身为社会主义的良好青年,竟然险些被这些封建思想给同化了,可怕啊可怕,不该啊不该。 正想着,忽听外面响起拍门多,应了之后,金明推门进来,看着金凤举道:“哟,爷,头发已经梳好了?奴才还想着赶过来替爷梳洗呢。”“不必了,都收拾完了,咱们这就走吧,还得回清婉阁穿戴朝服。”金凤举说完,便回过身对傅秋宁道:“你就安心在这里等消息便好,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沉住气,都等我回来处理,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爷快去吧,别耽误了早朝的时辰。”傅秋宁说完,又是盈盈一礼,看着金凤举和金明两人消失在茫茫大雪中,这时候才听见屋里几个孩子起身的动静。 却说金凤举来到清婉阁,见正房里已经亮了灯,他略犹豫了一下,便推门进去,只见江婉莹已经穿戴梳洗好了,见他进来,便起身笑道:“爷昨儿晚上可是去晚风轩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儿,若不是杏儿在路上遇到了,我也不能知道呢。”一边说着,就拿过官服官帽,亲自为金凤举穿戴。 “杏儿可说什么了吗?、,金凤举由她穿着,淡淡问了一句。 “也没说什么,只是说爷的脸色不好看。妾身想着晚风轩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打发了小丫头子去看了遍,不知是她躲懒还是怎的,回来和我说里面什么事情也没有,她也没敢惊动爷,也没遇见旁人,就回来了。我这一夜也不曾睡好,知道官服在这里,爷必要上朝的,因此就等着问。如何?可是那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那我今日要不要去探探姐姐?” “不必了,没什么事情发生,不过是昨日让烈亲王缠着喝了顿酒,我心情不大好。”金凤举淡淡答道,见官服穿好了,他便转身要往外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江婉莹道:“表妹,这些年虽然我也有妻妾,但是对表妹,始终是尊敬爱护,希望你念着咱们这些年的恩情,别轻易就将那些情分挥霍了。、, “表哥怎么突然说这样话?”江婉莹大惊失色,连忙赶上来,却见金凤举仍是一贯淡然的笑,轻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感而发,是了,晚风轩那里的份例似乎短了许多,日后你注意些,莫要再短少了。好了,外面冷,你快回屋里去,我去上朝了。” 待金凤举走后,江婉莹身边的心腹丫鬟秋霞立刻着急道:“奶奶,爷怎么忽然说这样话?可是因为咱们做的事情吗?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杏儿明明说昨晚爷是气冲冲往晚风轩去的,怎的怎的今儿却提也不提了呢?” 江婉莹面色变幻不定,许久才缓缓道:“无妨,既然烈亲王找上了爷,那这件事是定然让爷知晓了。他昨夜去了晚风轩,大概也是兴师问罪,只恨那傅氏倒是巧舌如簧,说出了份例之事,所以爷才让〖我〗日后注意别短了她们的。”“可是可是爷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奶奶短了晚风轩的份例,那也是因为前些年爷对那里不闻不问,又怎么能怨得了奶奶?爷却说莫要将我们的夫妻情分断送了,这是何等重话?单是短份例一事,断不至说出这样话来。”秋霞急着道,她说完,见江婉莹也慢慢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爷绝不会因为短了份例便说出这样重的话。烈亲王橡他喝酒,能有多长时间?一个时辰足够了吧?可爷却是傍晚匆匆而回。咱们家爷是什么样人?这半天时间,想必也够他了解一些事情了,他说这样重话,分明是疑心到了我头上。 ”江婉莹慢慢说着,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似乎那上面有两只有趣的小虫儿似的。 “那那怎么办?”秋霞立刻慌了:“若若爷知道是奶奶一手做下了这件事,岂不是……,………”“慌什么?”秋霞不等说完,就被江婉莹厉喝一声打断,听她厉声道:“没用的东西,平时出不了半点儿主意,关键时候又总是慌里慌张的。你怕的什么?这件事虽然是我一手策划,但自有人帮我们背在身上。务必将我们摘得干干净净就是,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发。 “帮我们……扛下这黑锅?”秋霞愣了,却见江婉莹从从容容的笑起来,她忽然就恍然大悟,欣喜道:“莫非莫非没错,原来奶奶早就是胸有成竹了,奴婢真是愚笨,竟然没有想到这个,这下可好了,任凭小侯爷如何生气,怎能拿”说到这里,忙掩口而笑,不再说下去。 江婉莹轻轻点头,良久后忽然微微一笑,喃喃道:“日后莫要短了她们的份例?表哥,你当真是让猪油蒙了心么?她们做出这样的事,你还想着她们有日后?只怕你能容得下她们,族里其他人却未必能容得下呢,哼哼……” 且说金凤举,来到皇宫后,早朝无事,大臣们也没有本奏,于是就散了。他走出宫来,忽听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过头一看,只见荣亲王气喘吁吁的跑了来,于是连忙迎上去,微笑道:“姐夫做什么这样子?让人看见,又要说你不顾皇子仪态了。” 荣亲王来到他面前,上下看看他,疑惑道:“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金凤举也糊涂了:“姐夫你是不是昨晚又喝醉了,这会子还没醒酒呢?” “没有,我昨日听说你和老八在一块儿,还以为他找你是要算徐世凡落马的那笔帐呢。如今既然你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荣亲王一边说着,眼睛却盯着金凤举,视线竟难得的锐利起来。 金凤举哑然一笑,摇头道:“姐夫,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过是他强拉着我喝了一顿酒而已。”这样的家事如何能对荣亲王说起?却又怕他起了疑心,所以金凤举便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反正这个姐夫向来豁达,相信也不至于就因此而对自己生了嫌隙。 “哦,没事儿啊,没事儿就好,老八那个人不简单,日后少和他来往。”荣亲王和蔼的笑一笑:“如何,你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和本王回府喝点酒?” “不了,今儿家里还真有些事情等着料理,改日我亲自带好酒去姐夫那里,咱们喝个痛快。”金凤举微笑拱手道。 “但凡你说这种话,便知是应付我了,从咱们两家亲近之后,这话也不知道听你说起多少次,却从来就没有实现过。”荣亲王嘟囔了一句,闷闷不乐的转身而去。金凤举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也只是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走吧,虽然路不好,然而这样大雪,沿着街道慢慢回府,倒也可以看一看百姓生活。”金凤举紧了紧大氅,将双手背在背后,对金明道:“都打听清楚了吗?那张三到底是因为什么露了。风?还有,宁都府那边已经动手了吗?”说完听金明一一回答,他微微点头,冷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对了,延喜有没有过来,府里没什么动静吗?”金明道:“还没过来呢,想必是没什么动静。”说完又呵呵一笑道:“爷不必多虑,今儿早上爷已经那样提点二奶奶了,想来她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一个人,不会参不透这其中的关窍。既然已经知晓爷明白所有的事儿了,她也不会鸡蛋往石头上碰,非要和爷作对,将事情做绝。”“但愿如此吧。”金凤举叹了口气:“人有的时候贪心起来,很难说还集想得到这么多。 我还记得小时候和她在一起,是一个多善良的女孩子?看见只蚂蚁,也要嚷嚷着送回窝去。成婚之后,起先觉得她还好,虽然精明强干出乎我的意料,但我忙于朝中之事,家里正需有这么个人帮衬着。 谁知慢慢的,我却发觉越来越不认识她了,一言一行,已不仅仅是精明强干便能形容的。迫的我不得不分出精力在家宅中守着,这才让她知道了收敛,不然你以为许姨娘霍姨娘的孩子,能那样平安的生下来? 好在那之后,她倒安分了许多。却没想到,如今看我稍微看顾了秋宁一些,她又……” 金凤举说到这里,便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满是感慨道:“我与她自分别后,近十年未见,却不料人虽如旧,却令我有物是人非之感。 罢了罢了,但愿今日我顾着多年夫妻情分提醒她的那一句话,能起一些作用,不然我既答应了秋宁,到时候,少不得就要令她颜面威风损伤一些了。”话音刚落,忽听金明道:“咦?延喜?他他到底过来了,看来…”余下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第八十八章:步步紧逼 “如何?可是你们奶奶去了晚风轩?”金凤举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开口就直奔主题。 “回爷的话,奶奶没去晚风轩,而是而是太太派人去晚风轩请了宁二奶奶去她院里。”延喜恭敬的回答,一边拿眼角余光觑着主子,多年当小厮的经历告诉他,府里定然是有事发生,而且这一次,小侯爷怕是要发威了。 “太太?”金凤举眉头一皱,轻声道:“原来母亲要插手吗?不错,这倒的确是一座很好的靠山。”他忽然加紧脚步,对金明道:“快点赶回去。” “是。”金明和延喜答应了一声,连忙紧紧跟上金凤举的脚步。 ………,………,…………………,………,………,……………, 而此时的傅秋宁,并没有如金凤举意料那般的在江夫人屋内出现,反而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康寿院。 “妾身给老祖宗请安。” “孙儿(孙女)给祖奶奶请安。” 母子三人分别给金老太君请了安,只喜得老太君合不拢嘴,笑道:“好好好,都起来都起来,一家人,何必这么多繁文缛节。”说完让丫鬟搬来凳子,让秋宁坐下,又把两个孙儿给安排到炕上她身边坐着,这才看向秋宁道:“你一向是不喜欢来后院的,如今却是为了什么过来?昨儿下了一场大雪,这路可不好走的很呢,我昨儿个就让丫鬟们挨个房里通知了,让她们今日不必过来问安,原想着你是定然不来的,所以没派人去你那里,谁知今儿就偏偏是你过来了。” “是。”傅秋宁温婉笑着:“爷昨儿晚上说妾身许久没给老祖宗请安,让今儿早上来一趟。想必这时候太太和二奶奶也要过来了,妾身就先回去……” “回去什么?难得来一趟,还想凹羊便宜就走?”老太君笑得开心:“刚才没听我说吗?今儿她们都不能过来,正好没人陪我说话。恰巧你来了,帮我看看,这些huā草我侍弄的可好?” “听说老祖宗日日悉心打理它们,这真是它们的福气。若老祖宗喜欢,待过了年院子里huā草重新发芽,妾身再弄几盆过来,因为是做香料的植物,味道倒是好闻的紧。” “是,我知道,那个女人生前最擅长制香,院子里除了huā儿外,便是这些香草。”老太君因为想起了往事,所有言语间有些唏嘘,忽听院外又有纷乱的脚步声响,不由得疑惑道:“这又是谁?不是吩咐过今日不必来了吗?怎么人好像还不少的样子。” “老祖宗耳朵真灵,妾身听说像您这样年纪的老人家,大多都是耳朵不太好使,您竟然还能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委实难得。”傅秋宁笑着恭敬道,果然这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拍的老太君舒服无比,哈哈笑起来,嘴上却谦道:“不用恭维我,到了这个年纪,就算有心想做些什么,也不过是个老废物罢了。你只说我这耳朵好使,你不知道,我真正好的是眼睛,这好人坏人啊,我一看就能辩的八九不离十。” “既如此,老祖宗岂不是屈才了?该特意请您去大理寺帮大人们看看下面的囚犯,谁是冤枉的谁是罪有应得,岂不一下子就辩的清清楚楚?”傅秋宁也笑着说,话音未落就听老太君哈哈大笑起来,一边道:“你竟也会打趣我,说这样乖巧话儿,我说凤举这些日子性子活泼了不少,敢情倒是你带的。” 两人说了这些话,院中的人已经走到屋外了,丫鬟们打起帘子喊道:“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奶奶过来了。” “哟,不是说不用你们来了吗?怎么到底还是来了?”老太君看见江夫人和江婉莹等披着大氅走进来,心中颇有些意外,目光似是不经意的在傅秋宁身上转了一下,却见她站起身来,盈盈冲江夫人施礼,口中道:“给太太请安。”接着两个孩子也下了炕认真给奶奶请安。 “我不敢受你的礼,你的本事多大啊?哪里用得着拜我?”却不料江夫人冷笑一声,然后转身对老太君道:“老祖宗,儿媳有些话要问这傅氏,今儿不能留她在老祖宗这里了,改日儿媳亲自陪老祖宗玩牌赔罪。 金老太君这时候面上的诧异之色已经收了起来,歪在靠枕上慢悠悠道:“什么事就这么急?连玩会儿牌的功夫都没有。我看你脸上神色不善,可是秋宁做了什么错事吗?” 江夫人恨恨道:“老祖宗,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徒惹您生气,等日后儿媳向您亲自回禀,如今却是要带这贱人回去,当面问她。”说完就要命傅秋宁和她回去。 “不用说这样的话。你是嫌我老了,看我管不得这府里的事了是吧?”金老太君慢慢坐起,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江夫人,神色间已有薄怒。 江婉莹见势不妙,连忙道:“回老祖宗的话,太太没有那个意忍,只是怕老祖宗听说这件事,会肝火上升,急怒之下手身子有害,所以才想着慢慢回禀。实在是实在是这傅氏做的事情太过分,便连孙媳妇,今日早晨听了这事儿,这会子还觉天旋地转的。” “既如此,明玉,落翠,你们留下,让其他人都出去,离的远远儿的。”老太君威严的下了命令,待丫鬟婆子们都退下后,她才淡淡对面前几个人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事儿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傅氏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你们详细说来,该治她的罪,我也不会手软。只是她一片赤心,抚育两个没有娘,前些年也等于没有爹的孩子长大,我也决不允许有人污蔑陷害她。但你们做事素来也是谨慎的,想必没有铁证,也不至于因为点子捕风捉影的消息就这样大张旗鼓。既如此,就都把各自情由说给我来听听,让我来断一断吧,怎么说,我还是这个家里的老太君,没瞎没聋,也没糊涂。”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已是转厉。 江婉莹暗暗咬牙,她早就知道老太君对傅秋宁青眼有加,只是怎也没想到,今日便赶得这样巧,傅秋宁偏偏往康寿院来请安。她和江夫人商量了一下,唯恐迟则生变,一旦金凤举回来,护定了傅秋宁,所谓三从四德,她们这些女人虽是对方的母亲和妻子,但还真做不起这小 侯爷的主。更何况傅秋宁这件事是证据确凿,倒也不怕老太君偏帮,因此婆媳两个商量了一下,便直往康寿院而来,那许姨娘霍姨娘都是爱幸灾乐祸的,听说是要将傅秋宁赶出侯府,如何能不来凑这个热闹。 “回老太太,这贱人……这贱人仗着在晚风轩无人查知,竟常年将晚风轩中的huā草果子向外卖,败坏我侯府的名声。最令人发指的,是她们主仆三个,每年绣了大量的绣品卖出去。如今京城人人都知道金镶侯府小侯爷的发妻被侯府苛待,不得不偷偷变卖绣品为生,令我侯府颜面尽失……” 江夫人眼睛冒火咬牙切齿的看着傅秋宁,忽然指着她恨恨道:“贱妇,当日你嫁进我们侯府,便是你那老子不安好心,存心羞辱。 没想到你的心肠比当日你老子还要狠毒,竟用这样不齿的方法败坏我侯府名声。你……你让我儿子日后如何在皇上同僚面前抬头做人? 你……………,你真是蛇蝎心肠啊!”一边说着,眼泪便滚滚而下。 江婉莹在江夫人身边站着,此时微微扬起头,森冷道:“傅氏,你竟还有脸站在老祖宗和太太面前,难道你都不知羞耻为何物吗?”这番话委实石破天惊,便连金老太君也一惊坐起,双目盯住傅秋宁,厉声道:“秋宁,她们说的可是实情?”傅秋宁垂下头,面向她平静跪下,她身后的两个孩子也都慌忙跪下,听她沉声道:“是实情。” 金老太君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又惊又怒的看着傅秋宁,忽见两个孩子跪爬几步来到她面前,大声哭道:“祖奶奶,不怪娘亲,她是为了我们,祖奶奶你不要骂娘亲,不要打她,也不要让她跪,我们是她的儿女,我们替娘亲跪着就好。就连爹爹昨晚也没让娘亲跪,地上又湿又冷,娘亲的腿会冻坏的。”“锋儿,娇儿,快回来。”傅秋宁也没想到两个孩子竟忽然行动,虽然这样效果更好,但她如何舍得。然而老太君却立刻就从两个孩子的话里听出了重点:第一,傅秋宁是为了孩子,不得已而变卖绣品和huā草等物。第二,昨夜凤举己经去过晚风轩,而且很有可能就此事已经问过傅秋宁。 “既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你且先起来回话吧。”老太君淡淡说了一声,江婉莹不服气,正要申辩,却见老太君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婉丫头稍安勿躁,你丈夫昨夜既在晚风轩,很可能这件事情他已经知情了。究竟怎么处置秋宁,还要他来说给我听。这会子先听听秋宁怎么说吧。”江婉莹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冰凉,没想到老太君竟袒护傅秋宁到这个地步。她转头看去,却见江夫人面色铁青双眼冒火,显然是一定要趁这个机会除掉眼中钉肉中刺,这才又稍稍放下心来。 第八十九章:见招拆招 “回老祖宗,妻身从进了晚风轩后,就无人问津,好在起初还送了些米面过去,又有娘家陪嫁的布料衣服,勉强也能够个温饱。可即便如此,也是逐渐捉襟见肘。恰在这时,爷又让我抚养他的两个孩子。那时妾身心里很是气愤不过,丈夫新婚之夜不顾妾身而去,从此再见一面都是奢望,如今却要我抚养两个他看都不看一眼的儿女。妾身郁结于心,打定主意不要这一对孩子,不然就是拼了一死,也不受这口气。” 傅秋宁一边说着,就紧紧搂着一双儿女,珠泪成串落下,呜咽道:“可是没想到,到了下午,玉娘领着两个孩子前来,妾身……妾身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孤苦无依的了,却在那时方知,我我原先过的那些日子和这两个孩子一比,竟如在天堂一般。那时是才立春不久,犹有春寒料峭,锋儿和娇儿却是鹁衣百结,脸上身上全是灰尘,就如同两个无人看管的小叫huā子。这也就罢了,无非受点冻吃点苦而已,但是妾身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他们怕妾身打骂,神态惊慌谦卑之极,要找活儿做,妾身十分震惊,问了玉娘,才知两个孩子常年……常年被虐待,只捋起一截袖管,便是层层叠叠的新伤旧伤,一条柴棍般的胳膊上,或红或青,竟无一块完好的地方,老祖宗,那时候他们还不满三周岁啊,妾身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怀疑他们是如何活下来的……” 傅秋宁一边泪如雨下的诉说,两个孩子想起当日情景,不由更靠紧了她,也陪着一起哭。 不要说是老太君,便是江夫人,也从未想到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从前过的竟是那样日子,一时间脸色也是苍白起来。 “妾身实在没有办法,小侯爷当晚去了,留下了几句话便走了。 妾身明白,因为爷爷和爹爹的歹毒心思,这府里是再没有妾身的立足之地了。但是这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们甚至还是小侯爷的亲骨肉。妾身实在……………,实在不忍心他们就带着满身的伤度日,何况伤成那样,一旦于筋骨有损怎么办?甚至再有什么地方溃烂了,一朝毙命也是有可能的。因此妾身实在无奈,只好将陪嫁的一些首饰找人偷偷当了,换了银钱买来内服外敷的药给锋儿和娇儿医治。好在他们都是棒伤,倒也不用请大夫细细诊查。” “妾身原本想着,小侯爷既是让我自生自灭,那我就自生自灭好了,等到哪一日米粮吃尽,慢慢饿死,倒也算给侯府一个交代,稍微赎了我爹爹和爷爷的罪过。谁知忽然间妾身身上就又多了两个小生命。 若是妾身身死,这两个孩子怕是要被送去庄子上,妾身在乡下庄子呆过,深知那里是什么地方,锋儿和娇儿没有生母照拂,去到那里,怕也是要自生自灭的。那一晚,妾身看着他们俩熟睡的小脸,听玉娘说他们从没有睡的这样安稳过,妾身忽然就改了主意。妾身想着不能死,我得把两个孩子好好儿照顾长大,到那时,或许上天垂怜,能让小侯爷不再因为她们的生母而厌弃他们,只要能在府里有一个立身之地,那妾身也算是对得起两个孩子,只要能等到那一天,是生是死,于妾身来说都不重要了。可是妾身拿什么活下去?晚风轩地处偏僻,我们甚至走不出那拥翠园,即便是走出去了,人家一听说是晚风轩,还有谁人肯看顾照拂一下我们母子?万般无奈之下,妾身只好……只好不顾一切的铤而走险……” 傅秋宁一行哭一行说,只把老太君说的泪水涟涟,看着两个孩子颤巍巍伸出手,哽咽道:“我可怜的孩子,难为你们竟然吃了这么多苦头。都是你们那个爹爹从前太心高气傲,等着祖奶奶罚他。” “老祖宗,这就是妾身的分辩。昨夜小侯爷也就此事质问妾身,妾身亦是如实回答。当时妾身就对小侯爷明言,对妾身是打是杀都好,唯有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是他的亲骨肉,妾身求他从此后好好善待他们,切勿让他们再遭欺侮。如今老祖宗也明白了情由,妾身还是这句话,只要……只要老祖宗能保护这两个孩子平安长大,妾身不求他们富贵,只要平安。 那么……那么妾身纵是身死九泉,也当瞑目。”说完便站起身向那针线笸箩扑过去,拿起剪子就要往自己身上插。只吓的金老太君声音都变了,只一个劲儿的叫道:“快夺下来,夺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做什么又哭又闹的?”忽听一个清朗声音响起,接着金凤举一把掀开帘子大步走进门来,看见傅秋宁要寻死觅活,忙上前夺了剪子扔进笸箩里,一边扶起她道:“到底这是怎么了? 又出什么事就让你要寻死觅活的?昨晚上那样大事,还没这样的出息过呢。“傅秋宁珠泪涟涟的哭道:“昨夜不过是小侯爷一人得知,今日太太和老祖宗以及诸位姐妹全都知晓我的事了,妾身妾身还有什么颜面继续芶活?好在两个孩子已经渐大,又得你欢心,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金凤举如何不知道这是傅秋宁以退为进演出的一场戏,心中暗笑这位发妻的演技高明。面上却正容道:“多大点子事,也值得寻死觅活的?当日决心养育两个孩子的勇气都哪儿去了?何况本就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若你此时死了,让两个孩子怎么看我这个爹?难道你要他们以后带着对侯府的恨在这里生活吗?再说昨夜我明明已经告诉你,这事情自有我来解决,不必放在心上。你这会子又哭死哭活的,可是不信你夫君?也不想想,若连这么点子小事儿都难住我,当日皇上差我的那些大事,还不早就要了我的命去吗?” 这些话看似声色厉荏,其实细听,便知全是安抚之词。尤其是最后几句话,让江夫人和江婉莹脸上立刻就变的煞白一片,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金凤举这话是虚是实。 “是,爷,妾身失态了。”傅秋宁似乎被丈夫“训斥”的“清醒”了,连忙委委屈屈站到一边,落翠立刻过来替她理了理头发衣衫,又亲自打了水让她洗脸,方安排仍坐在椅子上。 “今儿回来的倒早,q朝上无事吗?”金老太君看着孙子,见他脸色如常,心中便安定下来了。 “是,早朝上没有什么事,所以孙儿早早回来了。”金凤举恭敬回答着,老太君便点点头,沉吟道:“方才你娘说,秋宁变卖绣品这件事儿,已是尽人皆知,侯府名声着实败坏不少。听你适才说的话,这事儿你是知道的了。你说有解决之道,可是真有解决之道吗?” “是,请老祖宗放宽心,孙儿已经办妥了,找了一户可靠人家,给了他们些钱,又找了宁都府的官差,只说近日谣言四起,为了维护侯府清誉,所以宁都府一直追查,如今查到那家头上,却原来是他们盼着绣品能多卖些钱,故意造谣。于是立刻拿下法办。其实也不过就是在牢里做做样子,孙儿已安排他们去外地过日子了,也多多给了银钱,这件事想来明日便可传开,如此我们侯府也维护住了名声。” 老太君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那家人你探过底了吗?是不是绝对可靠的?莫要到头来让人反咬一口。” 金凤举笑道:“老太君放心,孙儿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吗?那家人之前因为被霸占了田地,一家子都没了活路,是孙儿打猎时迷路,凑巧遇到了,所以回来暗中关照,替他们要回了田地。他们认识孙… 儿,却不知孙儿身份,因此这份感激也不知如何报答。如今孙儿一上门,他们认出来了,就痛快答应了此事。孙儿已命金明查明,这家人的人品是十分不错的,如今开了铺子,也长期卖秋宁的绣品,各方面的条件适合做这个人选。” 金老太君点着头,又听金凤举道:“何况原本不过就是个传言罢了,多数人津津乐道的心理还不就是猎奇?如今有了这样戏剧性的变化,更满足了大家喜好奇闻的心理,没两天时间,原先那个谣言就被掩盖,再过阵子,也就没了。” “你说的是,好了,扶你媳妇好好回去吧,这些年,她受了不少委屈。我这会子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 凤举等把你媳妇送回去后,去给你娘请个安,怕她还是有些话要吩咐你,这也够你忙活的,就不必再过来了。”金老太君扶着额头,明玉嬷嬷忙走过来扶住她身子,轻轻靠躺在后面的被子上。 江夫人和江婉莹可以说是踌躇满志而来,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会是这样,不但傅秋宁毫发无损,反而那两个精明的孩子还趁机博得了老太君的无限同情。这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她们如今虽然是体面的从老太君屋里退了出来,但是老太君最后那两句话,很明显是话中有话的,江夫人和江婉莹心里都清楚,老太君不是傻子,金凤举更不是,这两个可以说是一只老狐狸一只小狐狸。若她们不想让这事儿善罢甘休,自己两人只怕还要灰头土脸一些。 第九十章:委婉的警告 金凤举牵着缚秋宁的手,与江夫人江婉蒂和几个姨娘一起走出来。 院子里都是原本在屋里服侍此时却被赶出来的下人们,只见傅秋宁面色沉静,小侯爷牵着她的手缓缓而行,太太和二奶奶以及几位姨娘的脸色却是难看,当下哪里还不明白?心中俱是一凛,暗道这傅氏原本就得老太君的欢心,如今更是又得了小侯爷的关心,看来以后可不能小觑这柔柔弱弱的女人了。 “不必你牵着我的手,这有些难为情。”一路走来,傅秋宁很不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于她而言倒似芒刺在背似的。偏偏金凤举不但不放开,反而还握的更紧了一些,一边悄声笑道:“这可是我昨晚儿问过你的,是要扬眉吐气还是委曲求全?你自己个儿选的扬眉吐气,如何现在又说不要。” “扬眉吐气已经实现了,看大家现在的眼神便知道。更何况,小侯爷等一下还要替妾身敲山震虎,我只愿以后少些纷扰,并非真的想入主后宅,戏做到这个份儿上,也足够了。“傅秋宁同样小声道,看在旁人眼里,只觉小侯爷竟和这位弃妇也似的二奶奶十分恩爱似的,殊不知两人是在讨价还价。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做戏自然也是要做全套。更何况你忘了,咱们还得招摇一番,让消息尽快传到镇江王府那里呢。”金凤举把话说到这儿,傅秋宁也无奈了,只好和他一起出了大门,金凤举便停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对身后江夫人与江婉莹道:“娘亲和婉莹先回去吧,我先把秋宁送回晚风轩,再去见你们。”说完也不等答应,便径自领着傅秋宁扬长而去。 这一下便连瞎子都看出来小侯爷这是因为傅氏而生了二奶奶的气,甚至连太太都怪上了。因此众人心中又是诧异又是叹息,暗道从此后这后院的风向怕是要转一转了。 回到晚风轩,还没等进院门,傅秋宁便让两个孩子先跑回去,接着甩开金凤举的手红着脸敛衽一礼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妾身能配合小侯爷的,已尽力做到了。还要谢小侯爷体谅妾身。您这就请回吧,妾身不送了。 “都说不让你自称什么妾身了,如今偏又露出这生分模样还真是过河就拆桥啊。”金凤举笑叹道:“帮你解决了这么个大难题,却连门都不让我进。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回去,也的确有不少事情要做。” 他说完,当真转身就走,及至走了几步,却忽然又回过头来,喊了一声:“秋宁。” 傅秋宁已经走到院门处,闻言回过头来,却见十几步外的金凤举忽然冲她竖起大拇指,面上是开心的灿烂笑容然后他一只手圈成半圆放在嘴边朗声道:“刚刚那一场哭戏演得不错,从此后,我当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傅秋宁脸一红,心想这混蛋当真促狭你当我愿意演那一场戏吗?更何况,回忆当日凄惨境地本就有些情不自禁的想掉眼泪嘛。 因此羞恼之下,不由自主的便脱口小声说了一句:“滚。” “哈哈哈……”却不糕金凤举竟真的是顺风耳,抑或是由口型认出她说的是什么字,只听他哈哈大笑道:“何必恼羞成怒,我这可不是就要滚了吗?”说完朗声笑着大步离去。 傅秋宁直到回了院中,脸还觉得有些发烫,她从未看见过金凤举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沉稳冷酷。然而细细一想,可不是,对方也只是二十出头,只不过大概因为生长在这样的环境,所毕格外早熟而已。 想到此处,又不禁疑惑,暗道金凤举今年才二十四,过了年也不过就是二十五,从我过门不久之后,他就受到皇上重用,那时大概就是二十岁吧?这不是开玩笑呢吗?那么多贤臣名臣,皇上怎么会看上一个刚满弱冠的少年,对他委以重任,难道这位老皇帝非常喜欢“甘罗拜相”的故事,所以认定了自古英雄出少年? 正沉思着,忽听面前一个童稚的声音笑道:“娘亲娘亲,爹爹刚才为什么那么高兴啊?我还从没见他那个样子呢。”傅秋宁低头一看,原来是金藏娇和金藏锋到底担心她,虽然提前跑回了院中,却仍是坚持在大门口等候。 “嗯,你们爹爹也是很辛苦的。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少年模样,走马章台风流倜傥,然而他为了你们过更好的生活,不得已早早担负了荣耀家族的重任,就变成了你们平日里看到的那个模样。所以锋儿和娇儿长大后要孝顺爹爹,也要争取早点懂事来帮爹爹分担重任,知道吗?,… “知道了,儿子(女儿)一定要好好用功,早点帮爹爹娘亲分担活计,孝顺爹爹娘亲。”金藏锋和金藏娇异口同声的回答,显然平日里暗中嘀咕了不少这样的话。傅秋宁觉得还挺安慰,不管以前的那个金凤举是怎样一个渣吧,最起码,就冲着现在这个自己有一些了解的金凤举,她就不介意善意的引导孩子们,让他们从小就尊敬他爱戴他。那个心怀天下,并且至今遵守诺言的男人,现在看来还是担得起这份尊敬爱戴的。 金凤举从晚风轩离开,想了想并没有回清婉阁,而是直接来到了江夫人的上房。 “太太正在念佛,等一下就出来。”江夫人的丫鬟菊蕊走出来, 替金凤举上了茶和点心,便静静站在旁边守候。 果然,不一会儿,江夫人便走了出来,面上冷冷淡淡的,看了菊蕊一眼道:“你出去守着,莫要让别人进来。”菊蕊答应了一声退下去。这里江夫人在椅子上坐下,看到金凤举吃了一块点心,又喝了茶水送下去,她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柔声道:“怎么?饿了吗?可是早上急着上朝,没有吃东西?”“娘,在佛堂忤悔了一会儿,心里可好受些了吗?”金凤举却没有回答江夫人的话,而是继续吃着点心,一边抬眼笑看着母亲。 “你在胡说什么?”果然,就见江夫人的脸色猛然变的苍白,手持佛珠的手急速捻着,甚至添了一丝鼻抖。 “好吧,儿子不孝,让娘亲受惊了。”金凤举放下点心,也坐正了身子,刚刚面上那一丝调皮退去,只剩下一贯的冷淡肃然,看着江夫人淡淡道:“俗语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何以儿子不过说了句话,娘亲便……”“够了,你想说什么,就给我直说,别这样含沙射影的,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亲吗?”江夫人何曾受过儿子这种话,面色越发难看,厉声喝道。 “儿子一直敬重母亲,奈何母亲这一次做的事情不地道,所以娘亲别怪儿子不孝,若娘亲能因为儿子不孝的态度自此警醒,不再做这些损人未必利己之事,儿子愿一如既往尊重敬爱母亲。”金凤举丝毫不为江夫人的严厉态度所动,沉稳应对,一时间竟让江夫人说不出话来。 “你你还有脸说你一直孝顺,上一次我就让你休了那傅氏,你听我的话了吗?”气势上压不下儿子,道理上更不用说,江夫人不禁就有了一丝心虚,只好拎出从前的事情拿来说事儿。 “娘亲,你可知忠孝不能两全之时,堂堂七尺男儿无一不将忠字放在当前。”金凤举站起身,神色郑重的看着母亲:“同样的,母亲若以孝道要求儿子做伤天害理之辜,儿子亦不能因为孝心便弃良心于不顾。 “那傅氏嫁进我家的目的,你难道不清楚?休子她正可让我侯府扬眉吐气,怎么就成了弃良心于不顾?”江夫人拍着桌子,看儿子的眼神颇有怒其不争的意思。 “镇江王府害我,却不是傅氏害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女孩儿家,难道能反抗?莫要说她,便连儿子,贵为侯爷之子,一甲进士,不也是要听从父母安排迎娶她进门吗?父母若不堪受辱,当日大可鱼死网破,何必忍气吞声?如今她嫁给我,五年我不曾踏进晚风轩一步,可她却无怨无悔尽心尽力将我一双儿女养育成人。娘,儿子自认为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不然当日不会只因自己的错误,便弃一双无辜儿女如敝履。如今想来,只觉愧悔难当无从补偿。娘亦是女人,将心比心,您敢说,秋宁不是一个贤德的媳妇?她有功于我,无愧于心,品德贤良,七出之条半条不占,你要我休她,儿子怎能答应?即便答应了,天地良心,人间道理能放过我们吗?”金凤举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将江夫人说的哑口无言,更是无从反驳,却听金凤举又淡淡道:“镇江王府不好,儿子自然知道。这笔账也不可能就此揭过。然而今日儿子将话撂在母亲面前。即便两府势如水火不死不休,这些与秋宁无干。儿子只冲着她无私爱护锋儿和娇儿这一份赤诚,就要将她当做发妻来尊敬爱戴,就要拼力保她平安,母亲可明白儿子的意思?” 第九十一章:惊吓 ’,你 …… 你是说…… 你想将她,将她当做妻子对待?那你…… 那你置婉莹于何地?”江夫人颤声道。 “母亲。”金凤举此前一直背对江夫人,此时豁然转身,沉声道:“你怎的如此糊涂?只要婉莹不做过分的事,我自然爱她敬她一如既往。在您的心里,是我这个儿子重要?还是您的侄女儿重要?婉莹的儿女是您的孙子孙女,难道锋儿和娇儿就不是吗?他们也是我的骨肉啊。我不求您公正无私,但是偏心总要有个限度。 “过分的事?什么是过分的事?事车为你着想,只是想赶走一个抢自己丈夫的女人,难道就叫做过分的事吗?”江夫人心中酸楚,很为侄女儿不值。 金凤举冷笑道:“母亲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别忘了,婉莹是平妻,傅氏才是正妻,若按您的说法,似乎傅氏更有这个过分的资格吧?更何况,当日的姨娘和妾氏,何尝不是母亲为儿子做主?为何这时又来反问儿子,早知如此,便只该让儿子娶婉莹一个进门。否则每一个儿子的女人,都有资格做这样过分的事,难道不是吗?”江夫人哑口无言,说到底,这是封建思想和社会的悲哀,可是她又怎么能明白这其中道理?在那个时代,嫉妒乃是七出之条,谁敢沾染?反而曲意求全才能够被称为贤惠和顺。这整座候府中,也只有傅秋宁,敢对这样残害女人的制度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母亲,嫉妒虽为七出之条,可儿子也知这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度,若是昧了良心,就别怪儿子不念夫妻之情了。儿子不是针对婉莹,今日形式倒转变成了是傅氏处心积虑的要害婉莹,儿子同样不假辞色。”金凤举淡淡说完,心想算了,这些话也够娘亲受一阵子了,且先这样吧。 谁知刚走了几步,却又听江夫人惨笑道:“这么说你是定然要护着那傅氏了?为了她,不惜当众给我和婉莹没脸现在我们婆媳两个,大概已经成了府里仆人婢女们议论笑话的对象。儿子啊,这就是你为傅氏出头,来报复你娘和你妻子的手段吧?”金凤举眉头微皱转回身道:“娘亲多心了,这的确是手段却不是针对娘亲,而是儿子另有用意,有关一件大事的,娘不必挂怀,也不是什么报复。只是今日之事,娘,用不着儿子说的更明白吧?傅氏卖东西六年,怎么忽然就在此时东窗事发?那张三一向是个稳妥的人,是谁许了他事后可以把玉娘配给他的条件?让他心神动摇之下吐露实情?娘亲,侯府的颜面事实上是谁损害的?为了赶走秋宁竟不惜自损名声,这等行径,若是让爹爹知道,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江夫人“咚”的一声跌坐在椅子中恐惧的看着儿子。她一直都知道儿子聪明,想着这一次的事情未必就能让儿子半点疑虑都没有的对傅秋宁下杀手。事实上也证明,她的确低估了金凤举对傅秋宁的维护之心。然而她怎么都没料到,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儿子竟然将什么都查明白了。明明江婉莹告诉过她,凤举是昨天晚上才气冲冲往晚风轩而去的。 “而且,母亲知道吗?这件事,是烈亲王告诉儿子的。就在勤政殿前,儿子被他用秋宁绣的帕子迫去与他一同饮宴,以探听事情经过。 那烈亲王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吧?到如今,儿子还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后招何在,娘啊娘,你可知因为你一时的糊涂,很有可能让儿子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 “怎么……怎么会这样?这……这不可能,怎么会是烈亲王?你这些日子忙,我知道你不会留心这些流言,所以想骤然让你得知,大怒之下休了傅氏。这流言虽然广泛,不过也是我特意传出去的,所费时间不过一天,何况……何况毕竟事关王府名声,婉……我……我也吩咐过,不许大肆张扬的,只要能以这个为理由赶出傅氏就好。烈亲王怎么就会知晓?”江夫人心神大乱之下,自己就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只不过她没忘记替侄女儿背黑锅。 “不许大肆张扬?可此事已经传得街知巷闻。一天时间,竟然只有一天时间?那烈亲王怎会如此快速的知晓?”金凤举直起身子,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忽然转向江夫人道:“娘,你刚才说的,可全都是真的?”“没……没错。”江夫人已经被恐惧把精神压垮了,她当然知道政治斗争的残酷,紧紧抓着金凤举的手:“儿,儿啊,娘是不是给你闯祸了??这一一一一一一这烈亲王的目的何在?他是不是要陷害你?不如一一一不如先躲一躲……” “事到如今,躲又有何用?“金凤举拍拍母亲的手:“放心吧,儿子也是大风大浪闯过来的人,以往替皇上办事,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不也都是化险为夷了吗?烈亲王若有动作,迟早总会露出尾巴,到时见招拆招也就是了,母亲且请放宽心。这件事到此为止。父亲那里,儿子也不会说,老太君想必心知肚明,不过她既然派儿子来和母亲说,也是有息事宁人之意,毕竟家宅安宁才是合家之福。佣人们都是不明所以人云亦云,更不必多虑,母亲只管放心吧,莫要因此受了惊吓,儿子今日,有些话也说得重了。” 江夫人频频点着头,只是心中恐惧却不曾稍减,金凤举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暗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过罢了罢了,想来这一次娘也该得些教训,只盼她日后能对秋宁一视同仁,虽然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从江夫人的上房出来,金凤举回到清婉阁,却见江婉莹独自坐在榻上,不知道在出神想着什么。看见他回来,便站起身勉强笑道:“是从晚风轩回来的吗?先把大氅脱了吧。“说完就要上前帮他脱掉大氅。 “不用了,等一下我还要出去一趟。”金凤举淡淡道,想了想,又对江婉莹道:“今日这事情,娘已经全部揽到她自己身上了,我也不想再继续追究,相信该受教训的人,也都长了些记性。只不过婉莹,你从前做的也有缺失。我虽然将傅氏放在晚风轩中,但我并没有想害她性命。那时我也特意和你说了,各项定例要按时送过去的。不然我为什么把两个孩子送去那里?难道我的本意是想让他们跟着傅氏一起活活饿死吗?虽然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不喜欢他们,可他们毕竟是我的亲生骨肉,虎毒不食子,难道你以为我能冷酷到将他们饿死?嗯?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没有,表哥,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江婉莹面色苍白,眼泪都快下来了,却听金凤举沉声道:“既然没有这样想过,为什么五年来,她们娘儿几个从没得过半分份例?难道你要说,她们是在我面前撤谎吗?这些年,份例都没有少过?” 江婉莹早在策划…了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过这个后果。她并非不知道这事会稍微牵连自己,只是想到有江夫人保护,自己应该无虞。更何况,为了将傅秋宁赶走,她也不惜牺牲一两个棋子。却没想到金凤举竟是那般回护傅秋宁,为了她,不惜苦心安排,到底解了对方的围,如今,自己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脚,该牺牲的手下半点也不能马虎了。 因想到此处,只得把心一横,咬牙道:“都是赖儿媳妇那个混账东西,当日我因为不愿意听晚风轩的事,便和她说了,每个月的月例月供都发到她手里,由她送去晚风轩。谁知这糊涂东西竟然起了贪心,想着那里不过是爷厌弃的地方,我又不过问,她,她竟大胆把东西银子都贪了去。” “哦?她竟如此大胆?就不怕饿死了傅氏和孩子们,我会找她偿命吗?”金凤举神色铁青,剑眉竖起,看的江婉莹心头一阵阵突突跳,只好硬着头皮道:“怕怕是那混账老婆存了“死无对证,的狠毒心思。表哥,你别生气,我已经问明白了,将那一对混账夫妻都赶出了府去。从此后,姐姐那里的月例月供由我亲自盯着,断不至再会有缺失。” “哦?赶出去了?”金凤举眉头一挑,锐利的视线盯在江婉莹脸上,似是能够看透人心。 “是,这样没良心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表季表哥可是觉得我做的过分?我……我当时也是气急了。”江婉莹似乎是无从分辩, 一边说,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看来随时随地掉眼泪这还真是女人必备的技能。金凤举心中微笑。看着江婉莹淡淡道:“没什么,撵了就撵了吧。我只是觉得表妹处置的未免有些太急促了,以后做事该稳重些,别忘了,你可以说是管着整个侯府呢,有些事该大度的就大度,该让人信服的,就要做的让人信服。娘虽然是你的姑母,可是也不要事事都想着让娘帮你撑腰。” 第九十二章:疑虑 金凤举说完,江婉莹一声不敢答,她不是不想分辩,但既然金凤举摆出了一副“既往不咎”的样子,自己又何必强辩,这个丈夫比狐狸还精明,难保他早已掌握了一切,自己还不如这样就坡下驴的为好。 若是强辩,惹的金凤举生了气,和她认真起来,到最后自己辩无可辩,反而不如现在这样,稀里糊涂将这件事揭过去,反正本就是自己做下的,金凤举怎么说,都不算冤枉了她。 想到此处,江婉莹便福了一福,恭顺的回答了一声“是。”却见金凤举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回身来,沉声道:“这些日子,你在府中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谁和烈亲王府那边走的近。”江婉莹心中一颤,涩声道:“表哥……为什么会这样问?难道…… 是怀疑咱们府中……有烈亲王的人?” 金凤举点点头,沉声道:“应该是有,不然角息不可能漏出去这样快。不过既然能够安然潜伏进来,怕是也有些本事。总之你慢慢看着吧,若是有可疑的人,便告诉我一声,我自会分辨。”“是,我知道了表哥。”江婉莹郑重点头,又见金凤举出了会儿神,忽然苦笑道:“我想拿捏她,结果却是怎么也拿不住。罢了罢了,晚风轩的月银月供从此要按时按例送去。还有张三和玉娘的事情,你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去办吧。” 他很肯定的用了“你”字,江婉莹心中一凛,暗道表哥果然全知道了,他知道这个条件,也知道是我许给张三的。罢了,幸亏刚才没有强辩,不然此时该如何自处?只可恨那傅氏,傅氏她,她怎的就入了表哥的眼?明明是那样平凡的容貌,不过是把两个贱种养大罢了,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边想,一边恨得胸口都发疼了,一双手在袖子中紧紧握成拳头,面上却丝毫不见狰狞之色。看着金凤举去的远了,这才缓缓松了口气,把拳头放下来。 “奶奶。”秋霞走过来,有些惊慌的道:“爷怀疑烈亲王”“那又如何?”江婉莹看了她一眼,轻轻吐口气道:“他只是怀疑罢了,而且这件事虽然只传了一天,但若说烈亲王赶巧儿知道,也勉强说得通,俗语说得好,无巧不成书。你倒慌得什么?难道你就是那里外通消息的人?”“是是,奴婢知错了,奶奶可别冤枉奴婢,奴婢自然不是那样的人。”秋霞忙不迭的点头,见江婉莹脸上淡淡的,并不见丝毫喜怒,这才又大着胆子凑上前去,小声道:“那傅氏的月银和月供,奶奶打算怎么办?”“哼,先让她得意一阵子再说。我就不信了,那样一个女人,能留得住表哥?待她风光宠爱都不在了,看我怎么慢慢磨折她。”提起傅秋宁,江婉莹心里便恨得咬牙切齿,发狠的捏着桌子,忽听一声脆响,接着手指一痛,抬起手来一看,因为用力过猛,刚刚竟然磕掉了半根指甲。 ………,………,………,………,……………………,………, “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暗中打探了,如今仅京城一处,便有三十六人冻死,多数人是死在前几日那场大雪里的,前日的大北风,也有八九个人冻死。地方上的,因为许多地方官还是布置了一定的措施,所以冻死的人倒很少,不过烈亲王有两个亲信,俱是在辽东境内,是无能贪婪之辈,奴才使人悄悄打听了来,仅两场雪,加起来就死了三百多人……………”“咚”的一声巨响,金凤举的拳头结结实实敲在桌子上,打断了金明的报告,恨恨道:“一群尸位素餐的畜生,国家给他们傣禄,养着这群牲畜做什么?除了祸害人,连犁地都不会。”金明站在一旁,不敢言语。过了许久,才听金凤举平息了怒气,淡淡道:“我让你散布出去的消具,都小心散布出去了吗?” 金明忙点头道:“回爷的话,都小心散布出去了,保准一点儿痕迹也不露。”说完见金凤举点点头道:“那看来也就是这一两日,镇江王府便要来人接他们的姑娘回去了吧?”金明笑道:“奴才想着也是,倒是该让奶奶早些准备好。”说完却听金凤举笑道:“蠢货,这个时候准备好了做什么?怕人不知道我是引人入彀吗?” 金明连连笑着点头。金凤举拿起桌上的茶慢慢喝着,想了想忽然又道:“是了,距离上次荣亲王找我过府饮宴,是不是已经过了八九日?你还记得吗?” 金明忙笑道:“可不是?奴才这心里也纳闷儿呢,平日里不到三头。总要召爷去一趟王府,哪怕只是坐坐而已呢。奴才还记得上次是在出宫后,王爷叫小候爷过府,但是因为爷惦记着家里宁二奶奶的事儿,就没答应,还说改日再亲自带酒过去。当时王爷还说听爷的话,就知道是敷衍了。算一算,这到如今,果真有八九日没再找爷过去了。” 金凤举用手指轻轻叩着桌子,沉吟道:“难道姐夫忽然转了性子,也知道避嫌疑了?不对,他向来率性而为,我因知道皇上了解他的性子,所以不肯和他冷淡,免得被皇上疑心他故作姿态,其实意在皇位。 何况我是他小舅子,算不得什么党羽,日常不过喝酒谈天,这些让皇上知道也无妨。如今他怎么倒忽然疏远我了?” 金明忙道:“小侯爷言重了,哪里就谈得上疏远了呢?许是王爷这几日有事,没有心情召见小侯爷,也不过就是八九天罢了,用不着这样多心。” “你不懂,他若真有这样烦难的事,夹不该瞒着我。”金凤举一边说着,猛的就站起身来,沉声道:“去给我递一张帖子,就说我已备下了好酒,只等入王府找姐夫痛饮。、, 金明忙答应着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听金凤举道:“是了,你记得回来的时候去晚风轩找我。”说完也站起身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裳,便往晚风轩而来。 彼时傅秋宁正在取梅huā上的雪水,因为院门开着,金凤举便自顾自走进来,见屋中没人,便绕过回廊往后院而去,果然见十几株梅树间有个人影,披着淡黄底绣着碎huā的羽缎大氅,一双皓腕,五指纤纤,正不知在做什么。 “白雪红梅,伊人独立,倒是一番好景致。”金凤举在一旁看了会儿,便微笑出声,果然见傅秋宁吓了一跳,转过身道:“怎么没个声音的?果然院中应该养一条狗,免得让生人这样悄没声的就进来了,倒吓了我一跳。”因行了一个万福,又笑问道:“才下了雪,爷怎么倒有兴趣往我这边来?” “踏雪寻梅,不知不觉就过来子。 ”金凤举来到傅秋宁面前,看她将梅huā上的雪往一个青huā瓮里拂着,便好奇道:“这是做什么?玉娘和雨阶呢?怎么不和你一起弄?” “玉娘在书房收拾,雨阶想必是在厨下做点心。我做了会子针线,这会儿觉得脖子有些发酸,所以便过来采一点梅huā上的雪水。旧年在庄子上,村东头有一位极好附庸风雅的先生,许多孩子愿意听他讲课,我那时候还小,也愿意去偷听,一次便偶尔听他说了这么个泡茶方子。说是用梅huā上的雪存在青huā瓮里,埋在huā树下,待到来年化成了水,用来煮沸烹茶,格外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冷冽清香,妾身不才,今儿想起来,倒也想试试。往年虽然经常忆起,无奈没有好茶,也只是想想罢了。如今既蒙爷关照,送了好些上等的茶叶来,自然不该辜负了它们。”傅秋宁一边说着,金凤举便伸头去看,只见那青huā瓮里已经有了大半,不由得笑道:“似你这般费事做什么?既是这样说,抓住枝子摇一摇,将这些雪都洒进去不就好了?”说完正要动手,却听傅秋宁急道:“别动,这只要梅huāhuā蕊上的雪,不要其他的,我好容易弄了这些,你可别一摇枝子,坏了我的水。”这自然是红楼梦上的方子,只是被傅秋宁用了另一个法子说出来,当下就听金凤举朗声笑道:“没想到你竟是这般风雅,那好,我明年便等着来喝这梅huā蕊的茶水。”说完也伸出手去,将梅huā蕊的一点雪拂下。 “爷回去坐着吧,我来就好。”傅秋宁笑说着,话音刚落就见金凤举摇头道:“罢了罢了,你的茶水是那样容易喝的?更别提这样费事儿弄出的雪水了,我若不帮着出一点力,只怕明年也喝不到。”傅秋宁笑道:“平日里这儿也没人过来,只有小侯爷,怎么说的我那般小气?是了,你这会子过来,晌不晌晚不晚的,倒是做什么?”金凤举道:“消息我已经散布出去了,怕是这两日你府里便要来接你,好和你说一声,想想回府后怎么能不动声色的将消息透出去。”说完又笑道:“这事儿怪费工夫的,等一下金明还要过来找我,且回屋里去吧,我看你脸色也冻的煞白。” 第九十三章:困惑 傅秋宁也正觉着有些冷,看看瓮里,已经有了大半积雪。便笑道:“既如此,那便回去吧,我弄了半天,也只得这些,这次雪下的小,待到下了大雪,弄的必然比今日多。”一边说着,便和金凤举并肩而行,到廊檐下寻到那青huā瓮的盖子,盖住了就放在屋檐下,因为后门已经封死,所以两人绕过回廊到了前院,这才进了屋里。 傅秋宁便笑道:“昨儿二奶奶屋里的丫鬟亲自送了月银来,我是五两,玉娘和雨阶各一两,锋儿和娇儿每人是二两,连带着金篆和芦huā每人五百钱。这倒是要多谢爷了,想来不是您在二奶奶面前说话,倒还得不着这银子,玉娘和雨阶从进了我这晚风轩,再就没得过月银,昨日〖兴〗奋的什么似的,连锋儿和娇儿都高兴的了不得呢。” 金凤举笑道:“送来了便好,原是你们该得的。我是怕锋儿和娇儿忽然知道有了钱,心思就不肯向学了,不然几百银子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年委屈你们的,倒是应该补偿给你们。日后你自己算着,我那日给你的月供单子你不是都看了吗?若不能按月发放或者短缺了什么,你也不必去找别人,直接告诉我就好。 是了,玉娘的事,婉莹有没有过来和你说?” “玉娘什么事?”傅秋宁让金凤举说糊涂了,却听他笑道:“怕是上一次的事情,她有些无颜见你,怪不得你还不知道。你道那张三向来稳妥,因何这一次却把你们卖了?原来是婉莹使人打听了他和玉娘之间的事,许给他说只要他把这些事说出来,让你从此后有把柄在她手中,她便做主将玉娘配给张三。所以那张三果然信以为真,才把你们卖了个彻底。” “原来如此。”傅秋宁这才恍然大悟,从那一日送自己回晚风轩后,金凤举只在第三日上派金明送来了府中月供的单子,因为秋宁不与众人一起在大厨房吃饭,因此金凤举特意为她多添了米面油盐柴炭之类的月供,让她以后按照单子查对,若是一时想起短什么,都写上去,告诉他后就可以添了。这些日子人竟是没有过来,所以傅秋宁还不知道此事。 此时听了金凤举这样说,不由得叹道:“唉,果然情之一字,可以让人生让人死。那张三倒也是个痴情的。雨阶为这个还去骂了他一顿,听说他听了我们险些被撵出去时,眼睛都发直了。这些日子我们也没再去找他,不知道在家如何愧悔。若是因为这个,倒要叫雨阶去好好安慰他一下。只是爷说二奶奶过来和我说玉娘的事,莫不是就是这个?” 金凤举点头道:“自然,这事都是婉莹弄出来的,太太不过是怕我罚她,从此后夫妻生分,所以替她背了锅而已,我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了。因此我命人去那地主家要了休书,让婉莹安排玉娘和张三的事,想来这几日也该有消息了。”话音未落,只听门外“哐啷”一声1似是茶盘打翻在地上的声音。傅秋宁和金凤举互相对视了一眼,傅秋宁便喊道:“是玉娘吗?你来得正好,去厨房看看雨阶做了什么点心,端过来给爷尝尝。” 说完,便只听脚步声匆匆而去。傅秋宁笑道:“爷刚才的话,想来是让她都听去了。这时候不知怎么欢喜呢,妾身这里代玉娘谢谢您了。 一时间雨阶送来了茶水和点心。傅秋宁知道玉娘是不好意思过来,也不多问。忽听院中脚步声响,接着金明进来,先看了眼傅秋宁,却听金凤举淡淡道:“秋宁又不是外人,说吧,是不是姐夫不肯见我?” 金明躬着身子小心道:“爷怎么知道的?奴才拿着帖子亲自送去了荣亲王府,却连门都没有进去,荣亲王爷打发了身边小厮出来传话说,王爷身子有些不舒服,待改日爽利了,再约小侯爷。奴吝这一路上心中纳闷,怎的……爷却像是知道了似的?” 金凤举从金明手里拿过自己写的那封拜帖,在手中掂了掂,苦笑道:“果然是恼了我,只是却为了什么呢?运个实心眼子的,连个借口都找不好,今儿早朝明明还看见他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下午就说身上不舒服。连个像样的借口都不肯用心,可见是恼我到家了。只是这些日子我也没做什么让他着恼的事情,慢说这些日子,就是这些年也没有这样事,这一次可是为了什么呢?” 傅秋宁在一旁听了,不由得诧异道:“怎么?莫非是荣亲王爷和小 侯爷间生了嫌隙?却为的什么?“金凤举苦笑着将那封信向炕上一扔,淡淡道:“你还问我,没看见我还在这里纳闷呢吗?从来没有恼我到这样的,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从那次他邀了我去府里,我当时因为你的事情悬心,就没去。之后再没找我,这可是从来没有的。莫非就因为我敷衍了他?只是这又不是第一次,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傅秋宁心中一动,想起自己看的那些历史剧中党羽权谋,不由得小 心道:“爷说的是上一次我的绣品卖出去的那件事儿吗?妾身记得那消息是烈亲王透露给爷的,爷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用意。如今荣亲王爷忽然就冷落了您,会不会是和这件事有关?”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就见金凤举怔了半晌,忽的站起身道:“金明,你仔细想想,还记不记得姐夫最后一次见我说的是什么话?他是不是问了我烈亲王的事?”“没错儿,王爷说听说小侯爷和烈亲王在一起饮宴,是不是他迫了您什么?有没有什么烦难的事?告诉他。当时因为这这是家丑,小侯爷不欲外扬,所以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然后王爷就走了。”金明得了金凤举的提醒,也连忙努力回忆着当日情形。 “这就是了。我说那一日烈亲王为何与我勾肩搭背极尽亲热,他再放肆,也不该在宫门前便有这样不端举止。难不成,那是故意做给姐夫看的?知道他是个实心眼子,不会多想,日后定然会问我,而我也定然不会将这件关系侯府名声的事说与他知道,如此姐夫心中对我存了疑虑嫌隙,日后自然要慢慢冷淡我,只要我不在姐夫身边为他筹谋着,他那个性子,要被人玩死虽然不易,要玩的丢了储君位子,却也未必就十分艰难。” 金凤举一层层想着,越想越觉得便是这样。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道:“这些天我一直心中烦躁,只疑惑烈亲王怎么耐得住寂寞,迟迟不出招。原来他早就出招了,只是我没有明白他的用意,所以还傻傻被蒙在鼓里。只不过,想来那烈亲王怎么也没想到,姐夫这人对我实惠到这个地步,一朝有了疑虑,竟半点不肯虚与委蛇,立刻就存了决裂之心,这才让我察觉。不然他只是那样亲亲热热的扯我一回,便不动声色的让姐夫对我生了戒心,若我和姐夫慢慢分裂,这荣亲王一派还有何惧?好一个看似愚蠢妄想,实则精巧缜密的离间之计啊。竟把每一步都算好了,轻轻巧巧的就种下了这样一颗歹毒种子,真职胃是四两拔千斤。 金明在一旁也恍然大悟,忽听傅秋宁笑道:“那又如何?任他算的再精巧,却终究是让爷识破了。那烈亲王想来是个性子深沉的人才,只因为以己度人,觉着荣亲王也定然是如他一般城府深不可测,喜怒不形于色的,所以这计必定有效,却不料荣亲王和爷太过推心置腹,一旦生隙,半点都不肯敷衍,竟破坏了他这完美的计划,可见这岂不是天意?”金凤举笑道:“你说他性子深沉城府极深,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不必别的,只说那一日的时机,他在我身后,定然是发觉到皇上会留下姐夫一会儿,且时间不会太长,这才故作出那么些姿态来,只是这时机的把握,便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可见天资太高也有一条不好,那就是太过自信,这自信过了头,就有些盲目了。不然这一次,也不会被咱们寻到机会。”说完站起身,对秋宁道:“若是你家里人来接你回府,就把锋儿和娇儿送去老祖宗身边住两天,等你回来再接回晚风轩吧。”傅秋宁答应了,化便往外走,说道:“我近日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过来了。你家里人来接你的时候,去回老祖宗一声。”说完傅秋宁一一答应。看着他出了大门,这才转身回来。 “爷,眼下荣亲王爷恼了您,这可怎么办呢?是不是想法子过去解释分辩一下?”回去的路上,金明小心询问着,却听金凤举冷笑道:“不必。他爱生气就生去,这样的沉不住气,让人挑拨了两下就开始疑心我。如今皇上春秋鼎盛,这各人的打算还都只是在水面之下,不算激烈呢。若真有一天,圣体违和,将立储之事提上议程,就他这个直性子,还不得让人连窝端了?这一回就让他多生几天气,磨磨他的性子吧。” “是。”金明在一旁答应着,心想哎哟我的妈,这到底王爷是爷的姐夫,还是爷是王爷的姐夫啊?听听这教训,活脱脱跟长辈儿说的话似的,让王爷知道了,还不得呕死? 第九十四章:上门 果然,三天后,镇江王府来人,只说秋宁的母亲病重,十分想念她女孩儿,要接姑娘回府一趟。江夫人早早得了儿子的吩咐,便只说知道了,让那些人回府,第二日过来接傅秋宁。 到得第二日一大早,就有镇江王府的八宝香车停在侯府的西角门外,几个婆子媳妇去了江夫人院里,不多时便有丫鬟出来,引着她们来到了晚风轩。彼时那屋中再不是之前的简陋,傅秋宁住的屋中极尽奢华精美,连挂的纱帐都是别国进贡然后皇上赏下来的。这自然都是金凤举的安排,只为了让王府中人真真切切意识到他们家的姑娘今非昔比,真正是小侯爷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人了。 因赞叹了一回。傅秋宁便对几个婆子道:“还要先去回了老祖宗,把两个孩子托付在那里,才能随嬷嬷们回去。”说完换好了一袭华丽长衫,披上金凤举特地命人给她做的黑狐皮披风,带着一双粉雕玉琢的儿女来到了老太君屋里。 先是请了安,傅秋宁就回了娘家来人接自己回府探母的事,这时几个婆子又上来拜见金老太君。却听她点头笑道:“原是应该的。秋宁从嫁进侯府,还没回过娘家呢,总是她这些年身子弱,我也不放心让她回去。如今她身子大好了,莫说母亲染恙,便是完好,也该回去探探的,哪有女儿嫁了人,竟然母女数年不能相见的道理呢?只是有一条,原本母亲染恙,秋宁作为女儿,侍奉汤药是应该的。只不过如今他们夫妻情深,你们姑爷事情又多,又忙乱,身边很得一个贴心人照顾着。所以若是府里有人手,倒是早些将秋宁送回来为好待等你们姑爷忙过了这一阵子,瞅个闲时候儿,亲自送媳妇再回去一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婆子们听了,心中暗喜,忙都答道:“这个自然自古以来出嫁从夫,我们姑娘既已经是嫁了人的女孩儿自然要以丈夫为重的。不过是回去探一探病,立刻就送回来,也不必她侍奉汤药,省的过了病气倒不好。” 金老太君听见她们这样说似乎十分满意,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们就快去吧。太太那里既已知道了此事,也不用多此一举去回了, 等下我派个丫头过去说一声就是。”傅秋宁答应了,再次起身拜别金老太君,又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嘱咐他们要听祖奶奶的话,在学堂中要努力攻学,与其他的兄弟姊妹和平相处,忍让为上。”如此絮絮说了许久,方转尊而去。 出了府门登上马车,傅秋宁想着这具身体记忆里的王府也只是个模糊轮廓只因是出嫁前才被从庄子接到王府上。而自己穿越之后更是头一次回王府。真不知道那里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想来,会比金镶侯府更加冰冷吧?毕竟在金镶侯府久了,老太君和金凤举虽然也是受礼教毒害最开始做了一些渣事情,但是相处下来倒觉得他们还算公正,不至于做出为了利益就牺牲儿女的事来。但是镇江王府却不同,是那两个在王府中高高在上的男人一她名义上的爷爷和父亲,将她送到了金镶侯府,在明知她嫁过去会面临怎样凄惨命运的情况下,将她毫不犹豫的当做一颗棋子抛了出去。 马车缓缓行动的同时,金凤举正站在书〖房〗中,听金明来回报说奶奶已经离开了侯府,正往王府而去。他看着满院盛开的梅huā,忽然莞尔一笑,轻声自语道:“秋宁,为夫祝你这次回去可以扬眉吐气,马到功成。”话音落,他霍然转身,对身旁的金明道:“更衣,去荣亲王府。 “哎,好嘞。”金明高兴的答应一声,所谓更衣,其实金凤举早已穿妥当,只要再披上一件大氅就好。于是他从衣架上取下大氅,一边给金凤举披着一边感叹道:“爷可真是沉得住气,小的这三天心里头就像猫抓似的。只恐爷再不去王府,您和王爷这心里可就都有了裂隙。说来也怪,王爷这回竟也沉得住气子。平时他待爷多亲热啊?三两天便要来召一次,这一回好嘛,足足有近半个月。”“那是他以为自己没错,错的是我,所以自然理直气壮不肯理我了。”金凤举冷笑一声,见金明为他系好大氅的带子,便迈步往外走:“也好,这一次就让他看看烈亲王的心计,让他知道知道这条路的凶险。”来到荣亲王府,门前小厮看见是金凤举,大概早得了荣亲王的命令,忙上前陪笑道:“小侯爷,我们王爷身体不适……” “我不见你们王爷,我是来找你们王妃的。”金凤举不等他们说完,便截了话头,见那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似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便冷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们王妃也病了?那怎么今早打发人来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无人说起此事呢?”“哦……” 小厮们连退路都让他一句话给堵死了,登时更没了主意,又听金明在一旁冷哼道:“好大胆的奴才,还不快去通禀王妃?王妃就算病了,小侯爷是她的弟弟,见不见自然是王妃说了算,难道你们在这里就替王妃拿了主意?还不滚进去通报?” 看门的家丁无奈,只好撤腿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满脸赔笑的回来,对金凤举恭敬道:“王妃娘娘让小侯爷赶紧进去呢。”金凤举“嗯”了一声,便从侧门进去,他出入王府多次,自然知道自家姐姐的院子。轻车熟路进了院门,早有丫鬟等着,见了他都围上来笑道:“小侯爷怎么这些日子也不来府里?娘娘最近每天都念叨着,王爷只说您公务繁忙,奴婢们还以为你又去了西北或是下了江南呢。”金凤举笑道:“是吗?你们王爷说我公务繁忙?他在王妃房里吗?” 丫鬟们都笑道:“原本是在的,和娘娘正下着棋,听说小侯爷来了,抬脚就走了,说是想起有道折子在书房还没写完。”一边说着,已经来到门前,挑起门帘笑道:“娘娘,小侯爷过来了。” 金凤举进了门,便见姐姐早已满面笑容的接过来,先拉着他打量了一番,摇头道:“果然是清减了些,王爷说你这些日子繁忙,唉!你也是的,忙着公务,也要顾惜身体才是。不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再累出一个好歹来可怎么办?”说着话,就拉金凤举坐到榻上,把小桌上的精致点心一起推过去,笑道:“快尝尝,都是我府里新来的厨子弄出的新huā样,我和王爷都爱吃,你素日里也爱吃这些,尝尝喜不喜欢。 若是喜欢,我命他们再做一些,到时给老祖宗和娘再送一些。” 金凤举拈起一块点心吃了,赞几句,姐弟两个又说了几句话,他便问王妃道:“姐姐可知姐夫在哪里吗?有些事我要问他,偏他生了我的气,不肯见我。” “好端端的,怎会生你的气?王爷一向最器重你的。”王妃十分惊讶的问,一边叫过身边的小丫鬟道:“去悄悄看看王爷在哪里,如果问起,就说是我让厨房现做了点心,问了地方好给他送过去。”小丫鬟答应着去了。金凤举这里就简单将事情讲了一遍,听的王妃秀眉紧皱,摇头道:“怎会有这样的事情?母亲和婉莹也是糊涂。那烈亲王也未免太有心计。最可恨是我们家这直性子的王爷,就这样上了人家的圈套还不知道。 ”因一时小丫鬟来回,说是王爷在huā园的“临风亭”里赏梅,王妃便笑对金凤举道:“你快过去吧,把这事儿说开,你姐夫心里就舒坦了,我就说他这些日子愁眉不展,倒像是有许多心事似的,还以为他为朝堂上的事烦心,原来起因却是在你。,… 金凤举答应了,便举步出去。一路来到huā园的临风亭,只见荣亲王身边的太监正靠在亭下的假山石上打盹儿,看见他忙行礼,金凤举“嘘”了一声,悄悄道:“这个天儿靠在石头上打盹儿?你也不怕伤风了。”说完也不待那太监说话,便拾级而上,转眼间就进了临风亭。 那荣亲王正是满腹纠结的时候儿,一时觉着金凤举不至于背叛自己,他姐姐是自己的王妃,这么多年他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可以说一直都是尽心尽力,怎么会是包藏祸心呢?可一时想着他和烈亲王竟那样亲热,两人平日里冷冷淡淡,却原来都是做给自己看的。何况,若不是和烈亲王交好,因何自己试探他的时候就那么敷衍?莫不是烈亲王许给他天大的好处,所以他心变了?只是再大的好处还能有自己给他的多吗?难不成那八弟还答应他一旦坐上龙椅,能分他半壁江山不成? 正想的脑袋都快炸了的时候,就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听说姐夫身体不适,怎么却跑这儿吹风来了?难不成得的是什么热症?必须要吹吹冷风才能好?” 第九十五章:释怀 荣亲王霍然转身,看见金凤举正好整以暇的坐下,拿起禀上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着道:“水不够热,不过在这天气里,能这样也就不错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荣亲王一屁股在金凤举对面坐下,气哼哼的看着他。 “我听说姐夫病了,所以过来探病啊。”金凤举仍是慢条斯理的品着茶水,眼睛向上微微挑着,带出一缕笑意。 “。产,用不着你来假好心,你若想品茶,我想我那八弟一定是欢迎之至。他那里的茶叶比我这里的名贵,你何不去尝尝?”荣亲王冷哼了一声,索性将脸也转过去了。 “我只道你吹了冷风,头脑能清醒些。谁知吹了半日,倒好像更昏沉了。”金凤举放下茶杯,悠悠道:“我这时候儿若是去烈亲王府喝茶,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要多名贵有多名贵,就算是把烈亲王府所有的好茶都要来,姐夫的八弟也必定都心甘情愿给我,你信不信?” 荣亲王听他这样说,更觉有气,一拍桌子道:“那你就去啊,跑到我这里干什么?告诉你,我那八弟最是个多疑的人,你若再往我这里跑,可就不敢保他还请不请你喝茶了。” “原来连姐夫都知道烈亲王爷生性多疑狡诈。”金凤举慢慢将茶杯放在自己指间把玩着,不紧不慢道:“那姐夫可是认为我就愚蠢到这个地步,放着一心扶持的姐夫不去辅佐,倒跑去他那里投诚了?我是脑袋进水了还是魂儿飞了才能做出这种决定来?还是姐夫以为,你这小舅子若投靠了烈亲王,帮他登基之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不是一杯毒酒赐个全尸?姐夫,那是你自己的弟弟,你觉着他有这个心胸吗?” “既然你都知道这些为什么还娶和他交好?”荣亲王只觉这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坎儿上,拍案而起道:“他能给你的,我哪样不能给你? 不说将来的事,只说现下,你那一母同胞的至亲姐姐可是本王的王妃,不是他烈亲王的你……你说,你怎么可以去和他相交?”金凤举一顿茶杯冷笑道:“姐夫从来都夸我智计无双,如今我倒要问问你,你倒是给我指出一条,我只要一条投靠烈亲王的理由,你说出来了我便服你,从此之后唯你命是从。”“我……我怎么会知道?根本就没有理由。”荣亲王怒吼,却见对面的小舅子猛然站起来,吼的声音比他还大:“既然没有理由,你到底是凭什么就认定了我会去投靠他?就因为那一天我被他硬扯着去喝酒?那你怎么不看看除那一天之外,我什么时候和他有过好脸色?”“你……说话就说话,吼……吼什么?”荣亲王眨巴眨巴眼睛:“怎的……怎的和你姐姐一样厉害?” 金凤举看他坐了下去,手拿着茶杯喝水,知道他心下又信了自己的话,这才觉得郁闷稍平冷冷道:“姐夫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疑心我?连你自己都找不到一个我投靠对方的理由,你自己都知道我嫡亲的姐姐是你的王妃,你……你怎么还会信了那烈亲王的挑拨之计?”“那……那你为什么不对我坦白?我试探你的时候只拿话来敷衍我?”荣亲王吭哧吭哧的道,却见对面的小舅子面色难看好半晌才轻轻开口:“好,我看出来了,你若不知道这件事,大概是不能信我了,那我便说给你听。”因将当日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又将烈亲王的动机说了一遍,只把一个荣亲王听的目瞪口呆,喃的道:“是……是这样?竟然是这样?”金凤举没好气道:“自然就是这般,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又怕我姐姐知道了,生气上火,所以才没告诉你。而你那好八弟,恰恰是算准了我这种想法,所以才大胆行此离间之计。没想到烈亲王军功赫赫不说,这份心计也着实难得,姐夫,你那日是不是出了勤政殿就看到他搭着我的肩亲热往宫外走?所以才起了疑心?” 荣亲王点头,却听金凤举道:“由此可见他的心机多可怕了。宫门前,他即便是从军队出来,圣上对他行为甚少约束,但也用不着表现的如此亲热,如市井之间无赖般勾勾搭搭的。我当时只是疑惑,却没有参透这其中关节,如今自然知道,他定是算准了皇上找你说话,又知这说话时间不能长,所以才故意做出那番情态,都叫落在你眼中。 只要你对我生出疑心,日后慢慢疏远,我自然会察觉到你的疏离,如此一来,又怎敢尽心尽力为你做事?看看,他不过是费了一顿酒,就让咱们两个分离崩析,这是什么样的心计?只可惜啊只可惜,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漏算了一条。” “漏算了什么?”荣亲王听着金凤举的分析,就好像听故车似的,惊出一身身的冷汗,因此一听金凤举这么说,就连忙发问。 “他漏算了你的性子。”金凤举没好气道:“他只因为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还以为你也和他差不多,纵然做不到他那样好,也有八九不离十,这疏远我自然是要暗地里疏远,表面上自是什么也不说。却不料他这六哥,心中藏不住事儿,如同小孩儿玩过家家似的,一旦生了气,雷厉风行的就要老死不相往来,如此才让我这么快就发觉,终于让他功亏一篑。” 荣亲王脸一红,咳了一声道:“这个也不怨他,我对别人,还是能虚应故事的。这不……这不是因为咱们两个关系太不寻常,所以我格外生气吗?那个那个话怎么说来的?爱之深责之切” “噗”的一声,金凤举不等他说完,就把茶水给喷了出来,看着自家直挠头的姐夫,他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不会用词就别乱用,这种词是用在这个地方的吗?” “我也不是乱用词,就是就是打个比方,就是这个意思。 ”荣亲王嘿嘿直笑,忽然又像是被勾起了伤心事,看着亭外的青松翠柏,黯然道:“凤举啊,我原本还以为,我的资质就算不好,但也不差,然后为人再仁厚一些,也有资格去争一争那个座位。谁知如今听你一说,才知老八的心思竟如此深沉,你说,我我是不是太愚笨? 根本没资格去和他争?” “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姐夫,你是大智若愚。我如此尽心尽力的帮你,难道你以为,这是因为我的姐姐是你的王妃吗?固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若你不具备帝王之才,我又何苦将身家性命都搭上,去扶一个根本不可能上位的阿斗?还是你以为,我就是个唯亲是从的烂锋s 的人?” 这话本是大逆不道的,但是此时说出来,却只令荣亲王〖兴〗奋不已,看着金凤举小声道:“你你帮我,是觉得我我有这个资格?” 因为这亭子高高在上,下面又只得自己的一个心腹太监,周围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所以荣亲王和金凤举说话间少了许多顾忌。 “当然是有。”金凤举毫不迟疑的道:“就算你不信自己,难道不信你小舅子的眼光?我可是连皇上都夸赞生了一双毒眼的人。”金凤举又为自己倒了杯茶,微笑道:“今日我和姐夫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姐夫,你是君子端方,而非愚笨。那烈亲王城府虽深,可即便我姐姐是他的王妃,我也仍会选择支持荣亲王。我可不想在费尽心力之后,只落得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姐夫仁厚,烈亲王凉薄。所以即便没有这层姻亲关系,我依然会选择姐夫。一时的笼络人心算什么?只有姐夫这样的端方君子,才能让天下安定君臣贤明,而不是互相猜忌残杀。” 荣亲王重重点头,举起茶杯道:“好,如今心结已解,是姐夫的错,冤枉了你小子,来,姐夫以茶代酒,向你赔罪……”不等说完,又放下茶杯,摇着脑袋道:“不妥不妥,以茶代酒终究不够诚意,走,还是回春风阁,你我喝个痛快。” 王妃一直使人悄悄来探,见丈夫与弟弟终于解开心结,不由也十分高兴,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菜,因为没有外人,于是就也入座,只命一二心腹在旁伺候,其他人都娄出门外,一家人和乐融融的边饮宴边说话。 “姐夫,若你还不信我,过几日我让你看一场好戏,你便知道我心里终究是向着谁的了。”金凤举笑眯眯喝了一杯酒,对荣亲王和王妃道。 “怎么回事?”荣亲王一听见他这样说,立刻来了精神,知道这诡计多端,哦,不对,是智计无双的小舅子定然又要算计对头了,不由连忙凑了过来,就连王妃都放下了酒杯,凝神细听。 第九十六章:回娘家(一) “姐夫可知道,这京城中已经冻死了三十六个人?而烈亲王在辽东的两个心腹下属辖管的地方,已经冻死了不止百人吗?”金凤举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美滋滋的说道。这招借刀杀人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可可我怎么不知道?也没听到言官们上奏啊。”荣亲王一拍桌子:“这混账东西,父皇让他管理京城冬季防灾事宜,他……他管去哪里了?竟然让这么多无辜百姓惨死,不行,我要参他一本。” 他慷慨说完,冲金凤举一竖大拇指:“好样的臭小子,这样都让你给探了出来。这真是太好了,奏折一上去,我不怕父皇不处罚他……………” 不等说完,便被金凤举打断子话头,听他凉凉道:“嗯,是啊,处罚完烈亲王,再回头看你的折子,怀疑你打击异己党同伐异,是不是?” “啊啊?”荣亲王懵了:“我没有啊,我真的是为那些惨死的百姓叫屈啊,当然了,在你面前我就直说,我自然也是盼着打击他……………” “你以为皇上会这样认为吗?”金凤举冷笑一声:“你不用只在我面前说,皇上心里也会认定了你是借机打压兄弟,为什么要打压? 自然是要觑觎那张龙椅,一旦让皇上认定了这个,他老人家心里会舒服?姐夫啊,你以为日后立储之时,皇上心里不会思量吗?” “那……那怎么办?我………我们难道眼睁睁看着手里有这样一个把柄,却不能去使用?再说……再说百姓何辜?如今还有两个月才过年,若这样让老八胡闹下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他防灾不力,可是在防民之口这上头倒是娴熟的很啊。” 金凤举微笑道:“你急的什么?也不想想现如今被打压的最厉害的是谁?自然是有人比你还着急的了。“荣亲王只想了想,又和王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之色,异口同声道:“莫非……,………莫非是弘……” 金凤举慢慢点了点头:“正是,这个时候,弘亲王比我们的眼睛还红。何不成全了他,让他去出这个头?然后鹉蚌相争,咱们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主意倒是好主意,只是这信儿要怎么让弘亲王知道又不起疑心呢?不然的话,他只要稍微有些疑心,便该明白这当中的利弊了。弘亲王也不是傻子。”王妃迟疑着道。一旁的荣亲王也拼命点头:“就是就是,再说他们两个之前不是挺好的吗?看上去倒像是要联手对付我似的。” “联手?这两人的联手有一丝诚意和可信吗?平时貌合神离自然可以做到,但到了这种时候,面对巨大的利益,你们怕弘亲王的眼睛不发红?至于消息,无妨,我已经托可靠的人递出去了。”金凤举胸有成竹的说道,见姐姐姐夫都看着自己,露出询问之色,他微微一笑:“姐姐姐夫还记得六年前,弘亲王势头正盛,咱们却是不得不韬光养晦的时候,被镇江王府强塞给我做正妻的那个庶女吗?” 这件事不但金镶侯府上下视为耻辱,也一直是横亘在荣亲王和娄妃心头上的奇耻大辱。身为亲王,却不能保护自己王妃的娘家人,以至于自己最看重的小舅子不得不娶死敌的一个庶女为妻,这口气真是什么时候想起,都觉得咽也咽不下。 “那个女人”荣亲王恶狠狠的一顿酒杯,王妃却是由弟弟先前的讲述中猜出了傅秋宁的身份,这时候郑重道:“莫非弟弟说的那个卖绣品为生的傅秋宁就是那个庶女吗?怪道呢,我还在想你怎么会对一个妾氏如此无情?若是对不起你,又为何不杀了她?原来却是她。” 金凤举正色道:“姐夫,姐姐。我和你们一样,这份耻辱始终在心头,以至于五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却不料府中人竟以为我是任她们母子自生自灭,这些年,若非她艰难求存,就连我那两个孩子也活不下来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我和她接触,才知道她真是一个才学满腹又贤惠善良的女人。只是我从前,真真亏待了她,如今愧悔不已,也只有尽力补偿了。姐夫,我答应保她一世平安,所以将来一旦姐夫能够得偿所愿,那镇江王府固然是必除之而后快,然而秋宁,弟弟在此求您,还望您看在弟弟面上,只当她这个人不存在。” 荣亲王点头道:“哦,若她真像你说的这样好,倒也算是个好女人,要怎样对她是你的事,我自然不过问。她虽是镇江王府的庶女,不过既然已经嫁给你,就是你侯府的人嘛,怎么处置自然你说了算。”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皱眉道:“只是你让她去透消息,要知道,她毕竟是镇江王世子的女儿啊,这一一一一一一这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姐夫放心,我已经试探过。姐夫姐姐请想,当日是谁将她当做一颗棋子推进侯府来?明知她进了侯府之后,必定没有活路。却丝毫不管她的死活。这样的父亲和爷爷,她心里能没有恨吗?何况她又不是那只知一味顺从的懦弱女人,我和她接触了这么多回,深知她外柔内刚的性子,此事托付给他,可说是万无一失,姐夫姐姐就等着看好戏吧。”荣亲王和王妃想了想,觉得这事儿的确是很有准,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那傅秋宁不肯害父亲爷爷,什么信息也不透露出去,于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只要他们不急着去扳倒烈亲王,让父皇心生警惕不快就行了。 心结尽解,金凤举和荣亲王都格外高兴,若非荣亲王妃劝着,只怕就都烂醉如泥了。饶如此,也是没办法直线走路,东倒西歪的要两个人扶着。荣亲王妃无奈,只好对金明道:“回去告诉你们奶奶,只说小侯爷今儿在王府喝醉了,还是老规矩,将早朝的官服官帽都拿过来,直接从我这里走。” 金明高高兴兴答应一声,径自回去报信,不提。 且说傅秋宁回了镇江王府,下了轿子就见许多珠围翠绕的女人都等在那里,看见她,一个个上前来亲热道:“哟,姑娘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这六年未见,竟大变了模样。”傅秋宁知道这些都是父亲的妾氏,镇江王世子的妻还用不着来迎她,只因她虽是小侯爷的正妻,却没有诰命在身。因和这些姬妾一一厮见过,便对她们道:“听闻我娘亲病了,我心中十分着急,还请各位姨娘带我过去探视,不知她如今是否还住在李姨娘的huā溪院?”“哦,她如今不住huā溪院了,住在松涛阁,是罗姨娘的居处。”有个姬妾笑着回答,傅秋宁知道,那李姨娘十分得父亲宠爱,huā溪院也是这府中十分豪奢的院落之一。想来当日是为了将她嫁到金镶侯府,才让她们娘儿两个住在那里做做样子。 等她出嫁之后,娘儿俩也便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于氏自然不能继续住在huā溪院,那罗姨娘虽然也是别院居住,却是一个极不受宠的,若以宫廷来比喻,那松涛阁基本上可以比拟冷宫了。 “既如此,我便去松涛阁看看吧,也是许久不见罗姨娘了,当日在府里时,她还时常和我说话。”傅秋宁轻声笑道,一众姬妾就都纷纷道:“既如此,我们便和姑娘一起过去吧,你娘倒还好,今儿早上还去看了看,面色比前几日好多了,怕是听说你要回来,心情舒畅的缘故。”傅秋宁就和她们一边说话一边往松涛阁而去,或许是受前世记忆的影响,她对于这个母亲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虽然记忆中在庄子上,这个懦弱的娘亲长久陷在以泪洗面的悲伤中,然而对于这个女儿,她还是尽可能的给了她全部的保护和母爱。 来到松涛阁,只见罗姨娘从屋里迎了出来,看见傅秋宁,眼眶浮上泪水,她早年就觉着自己与于氏是同病相怜,因此格外投契,又因为自己没有一儿半女,当年也格外怜惜同情傅秋宁。原本想着这孩子嫁进侯府后,是再也回不来的了,那侯府如何能让一个羞辱好好儿活在世上?却怎么也没想到,今生不但能够再见到这个女孩儿,竟然还是府里主动派人去接的。 “罗姨娘。”傅秋宁盈盈下拜,身子不等完全福下去,就被罗姨娘一把搂住,听她哽咽道:“不必拜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娘因病不能下床,她……她这些年望眼欲穿啊……”只一句话,便已是泪如雨下。 这一句话中的滋味,当真是千回百转难以言说。傅秋宁知道,罗姨娘顾忌着这么多眼睛,所有的怨恨悲苦,都只能化在这一句看似普通的话中。当下眼眶发热,亲自挽了罗姨娘的胳膊,轻声道:“姨娘,我都知道,都知道” 第九十七章:回娘家(二) 话音未落,已经进了屋。只见屋中一个妇人倚在**。怔怔看着自己,若不是那满脸泪痕,傅秋宁还当她根本不认识自己了。再细细一看,只见妇人的头发已经huā白了大半,容颜也苍老的如同六十岁一般,但傅秋宁知道,她还不到五十岁。 “娘,女儿不孝,女儿回来看您了。”傅秋宁虽然是穿越过来的全新灵魂,可此时见到这妇人为女儿所受的煎熬,想到那一颗滚烫的慈母之心每日每夜为嫁入火坑的女儿担惊受怕,再加上过去残留的情感和记忆,不由得也是感到了一股肝肠寸断的酸楚,放声哭着就扑了过去。 “阿罗,我我可是不是在做梦?”于氏抱住了傅秋宁,却仍然不敢相信似的喃喃哭道:“我每天每天都做这个梦,只是怎么可能实现呢?不,定然是梦,是一个长梦,是不是阿罗?你快叫醒我。 “姐姐,不是梦,您忘了,昨儿太太的人来说,要接姑娘回府,侯府那边都答应了。今儿可不就是姑娘回来了呢?你想想早上我为你换衣服,丫鬟们给你梳头的情景,哪里是虚幻梦境可以生出来的? 是不是?” “这么说,不是梦?是我的秋宁是我的秋宁回来了?”于氏癞着起身,伸手摸着傅秋宁的脸,一寸一寸的细细抚摸着,若非她的眼神专注而激动,傅秋宁简直怀疑她的眼睛是不是已经哭瞎了。 “没错,是我的宁儿,这长相清丽了些,比原先胖了一点儿,倒显出几分富贵模样来。”于氏泪下如雨,罗氏也在一旁点头。挤在屋中的姬妾们有的是感怀身世,有的是故作悲伤,总之也都是在擦眼抹泪。 “姑娘老爷和太太还在等着姑娘呢,如今看到你娘亲身子还好,就请先去见见他们吧。”一个姬妾上前,拉着傅秋宁的袖子,就要拉她娄开。 “让让我们再说会儿话,再说会儿话”于氏吓的紧紧拽住了傅秋宁的衣袖像是生怕她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似的。傅秋宁忙抱住她,轻声但坚定的道:“娘亲别慌爹爹许是要问我些话,我去去就来,放心,小侯爷说了若是娘亲身子不好,让我在家好好住几日。” “哦好,你你记得早些回来。”看来于氏也是深惧丈夫, 闻言只得点点头。傅秋宁对罗氏道:“罗姨,好歹陪我母亲打发这会子时间,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又对玉娘和雨阶道:“你们两个留在这儿,陪我娘说说话,也和她说说小侯爷。” 玉娘和雨阶会意,这是傅秋宁要求她们尽量把金凤举往死里的美化,务必要让于氏深信女儿已得到幸福,从此后少些牵挂不要再在日日熬煎中度日。 傅秋宁和那一众姬妾往后院正房而去一边看着满院的碧瓦飞檐,寒梅老树,心中不无感慨。一时间来到上房,只见正厅里的首位上坐着一个威严的老人和一个英俊的中年人,下首坐着一位端庄高贵的妇人除此之外,竟再无别人。 那些姬妾们槽她带到这里,不等吩咐便纷纷告退。傅秋宁沉静的走进来,跪在地上拜见镇江王爷和自己的父亲以及大母。心中却把这三个王八蛋的祖宗八代都给骂上了,也不管那些祖宗是不是无辜受了牵连。 “起来吧。”镇江王故作慈爱的道:“在你大娘身边坐下,让爷爷好好儿看看你,一晃眼,这都是五六年的时间了吧?唉,当日还以为给你找了门好亲事,谁知你进了侯府,便再没了音讯,每次派人去接你,总说你身子不好,不宜出门。好容易这次总算接了你回来。如何?前几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子的病如今可都好利索了吗?” 我擦,这演技,完全就是奥斯卡影帝的料啊。傅秋宁在心中大叫,暗道这得亏了是我,若是从前那个傅秋宁,要是得这老狐狸说出这样一番话,怕早就感激涕零伏地痛哭了吧?啧啧,太厉害太厉害了。 要不是我心里早就有数,怕还真被他给骗了过去。金凤举那个渣男和这老东西一比,还真成绝世好男人了。最起码他还知道愧对我和孩子们,还坦诚那六年是他不对,哪像这老家伙,生生的要颠倒了黑白啊这是。 心里用咆哮帝的方式滔滔不绝表达着自己对这镇江王的“感佩之情”傅秋宁面上却还是平静如常,再次起身裣衽施礼,面上好容易挤出两滴眼泪,让它们顺着面颊慢慢流着,一边哭道:“孙女儿谢爷爷关心,实在是因为六年间在那侯府的晚风轩里,被人漠视无依,因此委屈烦闷,每日都觉身子不适,孙女儿不知道爷爷多次派人来接我,不然,孙女儿别说身上不适,就是行将就木,爬也要再爬回来,再看一眼这王府和我那苦命的娘亲。” “咳咳……”饶是镇江王脸皮厚如城墙,听到孙女儿这“发自肺腑”的一番“赤诚之言”也不由得老脸微红。这六年他都把这孙女儿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若不是忽然流传起金镶侯府因为小侯爷金凤举的平妻与发妻争风,而小侯爷为了发妻,竟训斥了平妻,连母亲的面子都没给的流言。他怕是一辈子都记不起这个孙女,即便如此,还是坐在屋里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孙女的名字,以及当日她嫁去金镶侯府的原由始末。 一时只把这老东西激动的,当日这孙女儿就是一个被鼻白牺牲的工具,不然王府里的女孩儿也多,用得着巴巴儿从庄子上将这极不受宠的母女接回来吗?原没想到她还能活着,更没想到她不但活下来了,竟然还得了金凤举的青睐。这可不是意外之喜呢。 于是和儿子一商议,两人都觉得这是个意外之喜,镇江王世子傅清河便道:“当日秋宁嫁过去不到两年,那金凤举便在御前得了宠,如今更是圣上钦定的钦差巡按,这两年他东西南北的走着,也不知道为荣亲王巩固了多少势力,办了多少我们的官员下来。我只是惴惴不安,想着他这样的身份,若没有把秋宁害了,势必还是要休回来,将当日咱们打在他脸上的那一耳光原封不动的退回,没想到这迟迟也没个动静,也是咱们没个算计,竟不派人多去侯府走动,谁知他什么时候竟然喜欢了秋宁,这可不是天助咱们成事儿呢?” 镇江王傅善霜也呵呵笑道:“正是,想那烈亲王都在候府中安排了人,咱们却一直都没有成功安插进去人手,如今秋宁六年后一朝得宠,可不就现成了咱们的眼线?你立即去派人请她回来,就说她母亲病了,让她回来探一探。不是这个理由,只怕侯府也未必会放她回来。” 于是就如金凤举傅秋宁猜测的那般,镇江王府又等了两天,确定消息〖真〗实后,便立刻遣人上门了,果然顺利接了傅秋宁回来。 傅善霜和儿子只心急自己的大计,哪里容傅秋宁在她母亲身边多呆,到底使那些姬妾们早早领了她迂来。 当下那大太太和秋宁说了会儿闲话,便退出去了,一时间,屋中只剩下镇江王和镇江王世子以及傅秋宁三人。 傅善霜咳了两声,才和蔼道:“秋宁啊,你先前说在侯府五年,竟是无人问津,这真是太过分了。无妨,等爷爷替你好好儿问问他们去,断不能让你白受气。只不过,那金凤举既是对你不闻不问,怎么又会突然变了态度?” 傅秋宁只知道老头儿必定有此一问,不然怎可能去除疑心,当下不慌不忙将金凤举去晚风轩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傅善霜和傅清河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尽去了。 “原来如此,我儿被他冷落,竟然还恪守女则,替他抚养一双儿女,实在是委屈你了。不过所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不为你尽心教育了那两个孩子成才,你与那小侯爷又哪来的柳暗huā明又一村,是不是?”傅清河捻须微笑,一派慈父形象:“所以说,福祸相依,这真是不错的,我儿如今可不就是因祸得福呢?只不过你在候府中的地位若要稳固,还需有自己的骨肉才行,你明白爹爹话里的意思吗?” “女儿明白,不过女儿却也不急。“傅秋宁沉静微笑着,看到父亲和爷爷惊诧的眼神,她拿起桌上茶杯小啜了一口,才轻启朱唇,一字一字道:“爷爷和爹爹难道不闻欲擒故纵的典故么?孙女儿自知容貌不是上等,连小侯爷的妾氏也比不上。因此也唯有利用这“得不到才是最好的,的心态了,不如此,又怎可能牵的小侯爷为我魂牵梦绕呢?” “好,哈哈哈……好,我儿果然出息了。”傅清河抚掌大笑,却听傅善霜谆谆道:“虽说这是个聪明的做法,却也切记不可过头,不要惹得那小侯爷性子上来,从此后丢开手,那便是弄巧成拙了。” 第九十八章:试探 ’,孙女儿谨记爷爷的教诲,爷爷放心,孙女儿会好好把握时机的。”傅秋宁再次站起来敛衽,这里傅清河与傅善霜互相对视了一眼,才咳了一声,由傅清河“语重心长”的道:“儿啊,爹爹这里有一句鼻,你要牢牢记在心上。虽说那金镶侯府如今待你不错,可你切莫忘了你的根是在哪里,在那侯府,你是个无依的浮萍,一切端看姑爷的心思,他宠你,你的日子就好过。他忘了你,你过得便连死都不如,想来这个道理如今你是明白的。” 说到这里,听傅秋宁恭敬回答“女儿明白。”后,他心中松了口气,才又郑重道:“镇江王府才是你的根,是你一生的依靠,你的骨肉至亲都在这里,兄弟姐妹们不说,爹爹和你娘,都是你最亲近的人,天下哪有父母不盼着女儿好的?又哪有女儿不盼着父母好的?所谓父女连心,便是这般了,你明白吗?”“女儿明白。”傅秋宁干脆就站着“恭聆教诲”了,只见那傅清河自以为打动了女儿,面上现出笑容,口若悬河道:“你明白就好,既明白,便该知道,咱们王府若是得了势,你有了厉害娘家,在那候府中腰杆子也能硬一些。而咱们一旦失了势,在那王府中,你也就是任人践踏了,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那小侯爷放在你身上的爱才能有几年?因此,你若要平安,就该竭尽全力的帮咱们王府更上一层楼。”傅秋宁笑道:“爹爹这话实在太抬举女儿了,女儿不过一介妇人,平日里连大门都出不去,就是有这个心,又哪里有这个力量?”“哎,怎么可以妄自菲薄?妇人又如何?难道就没有女孩儿能建功立业的吗?你这一次若是做的好,也便是建功立业了呢。”傅善霜温声笑道,却见孙女儿瞪大了眼睛,诧异道:“建功立业?女儿可从没有这样想过。 但不知爷爷和爹爹想让孙女儿做什么事?只怕孙女儿力有未逮啊。”“不会十分难为你的。”傅清河捻须呵呵笑道:“爹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些年,咱们和金镶侯府各为其主,彼此也不相往来,所以那里的许多消息,都传不到王府来。如今我儿在那府中既然受了宠爱,想来那金凤举也未必十分防你,只要时不时的将些消息透过来,闲话家常中告诉爹爹就好了,这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是不是?”傅秋宁慢慢坐下,双眼直视傅清河,只看得他心中打鼓,正要拿话试探,却见女儿嫣然一笑,慢慢道:“爹爹当真是打的好主意,原来六年前将女儿送进侯府,竟然是要女儿做奸细的么?” “哎,什么话?不过是有些事咱们有时间闲话家常唠一唠,哪里就成了奸细?你是咱们王府的女孩儿,一切便该为王府和家族打算。”傅清河“义正词严”的道:“这是看重你,给了你这样的机会,怎么却让你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傅秋宁心中不得不叹服了,暗道这儿子是跟他老子学的吧?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心里感叹着,面上却似怔怔出神,好半晌才黯然道:“爹爹要女儿以王府和家族为重。可女训上又说,出嫁从夫。何况俗语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爹爹和爷爷如何会将娄的生死放在心上?说是闲话家常,可若让那小侯爷知道了,岂不是要活活打死我?”傅秋宁仔细的思虑过,这具身体的本尊生性懦弱,若自己一直表现出淡定自若,宁折不弯的气质,恐怕会惹了这两个老家伙的疑心,倒不如将计就计。因此假装为难的思考了半刻,才说出上面一番话。 果然,傅善霜和傅清河听她这样一说,便松了口气。傅善霜就微笑道:“傻孩子,你可是我们镇江王府的女孩儿,哪里是他侯府想要打死就能打死的呢?何况若不是什么大事,爷爷和爹爹自然是守口如瓶的,哪里就会让你陷入险地?再说了,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便是他撵你出门,到时候也无妨,爹爹和爷爷将你接回家来,你是咱们家族的大功臣,自然要好好养着的,将来若有那如意郎君,大不了就再嫁一次,有什么?不过多费一副嫁妆,咱们王府到还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中。” 傅秋宁心中冷笑,暗道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么?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这样骗鬼鬼都不信的话都能拿出来骗我。因面上便浮出淡淡讥讽,幽幽道:“罢了,爷爷和爹爹别这样说,咱们王府岂是能出再嫁之女的人家?若是不用我以死以证清白,供养我一生,孙女儿也便心满意足了。唉想一想也觉灰心,爷爷和爹爹只说家族的兴盛繁荣,只是我如今, 终究是金镶侯府的人了,论理说,王府的兴衰繁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更冉况我自小就和娘亲在庄上长大,回了王府不到一个月就出嫁了,连族中的人都认不全,如今却要我为族人们牺牲名誉,唉!爹爹和爷爷,当真是给孙女儿选了一条好路呢。”“话怎能这样说,既然将你生做了傅家的女儿,便该为家族承担这些。你放心,爹爹不是无情之人,先前屡屡遣人去侯府接你,只恨他们慢待你,不敢让我们知道,所以几次三番的推脱。如今若真是因为你闲话家常时说错了几句话就要休你,爹爹自然养你一世的。”傅清河慷慨激昂的说着,幸亏这是古代,为官者都讲究一个“喜怒不形于色”不然的话,傅秋宁觉得他大概要把胸脯拍得山响了。 “爹爹的话,且容女儿再娄虑考虑吧。”傅秋宁垂下视线,双手似是无意识的纽绞着衣襟,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来。 “嗯,你好好想一想,想一想这些年爹爹生你养你的恩情吧,虽说你和你娘常年呆在庄子里,可那里不是爹爹的产业吗?环境未必比得上王府,可吃穿用度却也不曾少了你们的。你就回去好好想一想这些。”没有得到女儿的准确答复,傅清河似乎有些不高兴。傅善霜却笑眯眯道:“清河,怎么说这种话?秋宁为难也是应该的,恰恰说明她懂三从四德,如此贤淑的女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让孩子回去好好想想,父母之恩何异于天高海深,那金凤举对她不过是一时之爱,孰轻孰重,你当孩子分不清吗?” 这哪是训他儿子,分明是借机又给我一番警告啊。傅秋宁心中冷笑,面上却黯然道:“爷爷,爹爹,孙女儿不是不肯相帮,实在是这些日子小侯爷不知道让什么事情缠住了,也没怎么去过我的〖房〗中,因此什么消息都没有。若是女儿有什么消息,自然会告诉爷爷和爹爹知晓。”她说完,好像认命似的摇头叹了口气,轻声道:“谁让我是傅家的女孩儿呢?唉!” 傅善霜和傅清河彼此对望了一眼,眼中都露出惊疑之色。他们身为弘亲王的势力,在弘亲王如今正被皇上压着的时候,格外关注另两股势力的动静。前些日烈亲王与金凤举一起饮宴,随即荣亲王和他这个小舅子不相往来的消息他们早就得到了,所以有些不信这种情况下,傅秋宁竟然什么消具都没有。 “爷爷,爹爹,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孙女儿就告退了,娘亲还在**病着,刚刚因为急着来聆听爷爷和爹爹的教诲,所以也没和娘亲说上几句话,这时候我心里着实的挂念。” “行,那你就退下吧。”傅清河点点头,于是傅秋宁再次行了两个礼,退到门边之后便转身而去。 “爹爹看这小蹄子的话能信多少?,…待傅秋宁的身影一消失,傅清河便立刻来到父亲身边,躬身恭敬地询问道。 “真假虚实难辨啊。”傅善霜叹了口气,冷笑道:“这丫头在侯府里韬光养晦了六年,果然脱胎换骨了。叫我说,倒不可尽信她的话。 她如今是个聪明的,自然会以她夫家为重,毕竟她如今生活的地方就是侯府。只不过她既有了灵巧心思,也必然不会与咱们公然翻脸,还想着一旦侯府失势,好寻一条后路呢。既如此,你派人好好监视着,她防备你我,未必也防备她母亲,也许闲谈中就有什么她以为不要紧,对我们来说却至关重要的消息泄出来,这也未可知的。” “是,孩儿明白,孩儿这就去办。,…傅清河恭恭敬敬的回答完,也告退而出。傅善霜这里静静思付了半晌,脸上忽然露出笑容,起身在屋中慢慢踱着步子道:“不论如何,这都是意外之喜,哈哈哈,意外之喜啊。”这里傅秋宁回了松涛阁,还不等和罗氏于氏说上两句话,便见两个小厮和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年纪约有十七八岁的丫鬟便轻轻一福道:“太太说姑奶奶回来了,恐身边的人不够使唤,所以特地拨了奴婢和香草两个来服侍,还有这两个小厮四儿和五儿在外面做些粗重活计,奴婢名叫香环,姑奶奶有什么吩咐,便告诉奴婢一声。, 第九十九章:耳报神 傅秋宁上下打量了她们几眼,微微一笑道!’,既是太太思虑如此周详体贴,便留下吧。 ”说完又回过身来,对于氏和罗氏道:“娘与罗姨素日里只得两个丫鬟服侍,可够用吗?” “怎么不够用,左右不过是打扫屋子罢了。”罗氏微笑着说完,瞥了一眼站在屋内的香环与香草,旋即眼光收回来,便对傅秋宁道:“我听那些人说你带回来的礼十分丰厚,傻孩子,你在候府中如履薄冰,这弄了如此丰厚的礼回来,以后岂不更是难做人?何苦为了这一时的风头让自己日后受罪?” 傅秋宁笑道:“罗姨莫要如此说,这些礼都是小侯爷帮我备的,时间匆忙,若是再给我两天,也不至于这样简薄,他如今对我,倒还是很好的。”于氏听见这样说,便欣慰道:“这样娘就放心了,别以为你不说娘就不知道,你刚嫁过去那阵子,日子定是难过的。不然也不能六年也不回一趟家来看我。好在我儿还有点子福气,熬到如今,终于是苦尽甘来。娘若早知道你有这一天,也不用将这头发都熬白,眼睛都快熬瞎了。”傅秋宁紧紧握着母亲枯瘦的手,语气中多了一丝坚定,轻声道:“这是自然的,母亲且请放宽心,日后,总有我们的好日子过。”一边说着,心中就转开了主意,暗道想个什么办法能让娘和罗姨脱离了这虎狼窝呢?一旦镇江王府失势,也不必受那没良心的老爹拖累。不行,这事儿还真得好好筹谋才行。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午膳时间。罗氏和于氏托傅秋宁的福,竟然得了十分丰盛的饭菜,香环一边在旁边布菜一边笑道:“原本太太的意思,是要让姑奶奶去前边儿用的,后来是老爷说姑奶奶刚刚和姨娘见了面必然不忍离开,姨娘偏又起不来身,所以就让把饭菜送过来了。” 傅秋宁笑道:“是,爹爹真真体贴我。”一边又为于氏和罗氏夹菜。接着又扭头吩咐道:“不用在这里布菜了,你们也拿了例菜,和玉娘雨阶一起吃吧。”说完见香环还有些犹豫她便眉毛一挑道:“怎么?难道我的话在这府里就不好再了吗?” 香环连称不敢,只得去了。罗氏便悄声道:“这哪是来伺候?分明都是来做耳报神的姑娘再说话可要当心啊。”说完见傅秋宁笑着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晓得,不必姨娘操心。” 当下一边说着在侯府中的生活,很快便吃完了饭,于氏身子弱每日午后都要小憩,今日见女儿容光焕发的回来她也高兴,本不想睡,是罗氏再三劝说,这才躺下睡着了。 傅秋宁这才和罗氏来到外间,小声道:“罗姨,我娘这腿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只说她卧病在床,我见她气色和身子倒还过得去,难道是这腿有什么毛病?以至于瘫痪了吗?” 罗姨娘笑道:“放心,不是瘫痪,只是身子虚平日里又没有什么补养所以只得躺在**。如今你回来了,她放下心,我估摸着日后也就慢慢好起来了。”傅秋宁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我就放心了。”她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罗氏道:“罗姨,这里是二十两银子府里家大业大,你和我娘又不得我爹的宠,难免就没人看顾你们。这些银子你看看,平时托人买些滋补品来吃。我如今在那府里倒也过得去,日后如果还能更好,倒可以更多看顾你们一些,暂时先这样将就着吧。”罗氏连忙道:“这怎么行?你在那府中也艰难,哪里就有这么多银子来给我们”因十分推拒,却听傅秋宁笑道:我一个月的月例银就有五两,那府中又没有大huā用,怎么也比你们强些。”因到底逼着罗氏收下了,又小声道:“这事情也不必让我娘知道,你只悄悄弄了东西你们姐儿俩自己吃就好,省的她也要为我担心。” 如此就在松涛阁住了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傅秋宁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怕是金镶侯府那边也快派人来接。这是当日和金凤举说好的,为了突出他对自己的确很好,不让她在娘家住的时间长,也好让镇江王父子放心,傅秋宁的确是很受宠,并非为了设套骗他们而故作受宠的样子。 因这一日便和雨阶玉娘一起游园子,将香环香草赶出去老远,显得三人要说体己话的样子。其实早知道若从那灌木从中慢慢潜伏着,必定就可以到假山石后。于是三人就如闲话家常般的说起来。 香环香草心急如焚,老爷太太派她们来便是监视打探的,站的这样远还探什么啊?正着急的时候,就听四儿悄声道:“两位姑娘给小的打个掩护,一旦姑奶奶问起,务必编个谎,我且从这灌木丛里潜行过去,躲在假山石后,就能听见她们说话了。’ 香环香草都赞这主意好,忙命四儿过去。这小子抖擞精神一路爬到了假山石后,正听傅秋宁有些生气的道:“爹爹想着我为王府卖命,怎么不看看他是怎么对待我娘的?叫我看,一味的依附着王府,未免有些痴傻了。我现成放着夫家的荣华富贵不要,只向着他们,一旦将来他们失势,又叫爷知道我吃里扒外,那时候还有我的好儿吗?”雨阶冲秋宁微微点点头,示意她已经留意到那灌木丛的动静,显示人差不多到了假山石后。玉娘便问道:“那奶奶是铁了心要舍弃王府,只专心对待小侯爷了吗?” 傅秋宁冷笑道:“把这个保只压在一责势力上,是最蠢的,自然要想个好办法,能够脚踩两只船最好。只不过嘛,我倒还是看好小侯爷,他那份机心智慧,当世的确少有人及。”雨阶笑道:“是是是,依着奶奶的意思,要是能再搭上烈亲王府那条线儿,那就再好也不过了。”说完却听傅秋宁一声轻笑,摇头道:“烈亲王?罢了罢了,他管着京城防冻防灾的事儿,竟然到现在就冻死了好几十号人。还有他辽东的两个心腹官员,更离谱,冻死了那么些人。这事儿要是让皇上知道,他还能有什么好儿吗?最起码暂时是别想风头强劲了。” 玉娘笑道:“奶奶说的是,烈亲王这一次定是要栽了大跟头,奴婢也只佩服爷,他怎么就能知道这些?” 傅秋宁笑道:“所以我才说,小侯爷真是当世少有的人才,那荣亲王娶了他姐姐,最大的好处倒不是得着一位王妃,而是能得了他这小 舅子的尽心辅佐。想那弘亲王和爷爷爹爹,本也是聪明的,竟然就没想到从这方面下手查一查,不然的话,任那烈亲王手眼通天,难道还能瞒过他们去?到时候只要一个折子递上,烈亲王受罚不说,这样恭谨忠心做事的,焉能不赏?说句不该说的话,储君不立这样的人,还要立谁呢?”雨阶惊喜道:“叫这样说,那咱们侯府岂不是岂不是也要跟着荣亲王沾光?难怪奶奶说更向着侯府一些,这事儿一出来,可不是……………”傅秋宁点了点头,又嗔道:“心里明白就行了,不用说出来。更何况事儿也难定呢,这三位皇子都是旗鼓相当的,很难保将来就没有别的事情生出来,咸鱼翻身和乐极生悲的故事,听的还少么?再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说话还是要注娄些的。” 雨阶就委屈道:“说到底,这就不是咱们自己家,好容易想说点儿私密话,还得把那几个耳报神打发的远远的,奶奶,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侯府啊?” 傅秋宁笑道:“瞧把你憋得,放心,不是今日,便是明日,总该回去了。”玉娘笑道:“奴婢也盼着回去,不过看见那几个耳报神只能远远儿看着,心里着急却不知咱们说什么的模样,也觉得快意。只是奴婢心里疑惑,爷既然都查明了那烈亲王的罪行,怎么还不上折子呢?”傅秋宁道:“就要上了吧,先前只说时机不到,如今都冻死了这么多人,我觉着也够龙颜震怒了。怕是再过两天,荣亲王就要递折子了呢。罢了,这些事终究不用我们妇道人家操心,让他们弄去吧。 咱们倒是想个法子回府才好,住了三天,也不短了,我娘的病也大有起色。这些天没回去,爷的那些妻妾还能闲的住吗?还不赶紧趁这个机会在爷和老太君太太面前煽风点火?一想到这里我就心急。”“奶奶怕什么?小侯爷对奶奶正好着呢,断不会听信那起子小人的挑唆…”玉娘笑着说完,扶起方秋雨,三人款款而去,走到香环香草身边时,似乎才发现少了个小厮,方秋雨便做出微微吃了一惊的样子,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四儿哪里去了?这么一会子功夫也躲懒吗?”香环忙道:“才二门上说他哥哥来找他,不知道家里有些什么事情,所以奴婢做主,打发他先回去了。这也没什么,过后回太太一声就行。姑娘可是有什么差事吗?吩咐奴婢们和五儿也是一样的。”“罢了,我能有什么差事?这是王府,又不是我的家。”方秋雨冷笑一声,似是见香环毫无紧张之色,才放下心来,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道:“我这一二天大概就要回府里去,我娘这边,你们好歹也看顾着些。若是有了什么差池,下次回来咱们再说话。” 第一百章:姑爷登门 香环香草都连道不敢……公里却直撇嘴,暗道有什么啊?真以为自已是高贵的小侯爷奶奶了?不过是这时候人家贪个新鲜罢了”刚想到这里,便见一个丫鬟直跑过来,因为跑得急,差点儿撞到了傅秋宁。 “跑什么?有什么事就慌成了这个样子?”香环断喝一声,登时将那小丫鬟吓的跪了下来,用手指着后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这这……………,那……那……” “什么这这那那的?你好好儿喘几口气再说话。”香环气的扬手推了那小丫鬟一下:“个没见识的,这样顾前不顾后的,岂不是让姑奶奶笑话?” 傅秋宁面上变色,一下走上前去问那小丫鬟道:“到底怎么了? 可是我娘出了事?”一面说着,就绕过了那小丫鬟,急急往松涛阁而去。 “不是,太太太太和老爷让姑奶奶赶紧去前厅,姑爷姑爷来接姑奶奶了。”那小丫鬟好容易把气喘匀了。总算喊出剩下的话来。 “姑爷?金凤举?”傅秋宁一下子就站住了,呆了好半天,才回身看那小丫鬟,似是十分惊讶的道:“当真?你没有看错?别不是把侯府派来的人当成了姑爷吧?他他公务这样忙,怎么可能会过来?” 香环忙上前笑道:“姑奶奶多虑了,这种话怎么可能传错了呢?想是姑爷见奶奶迟迟不回去,心生想念,所以亲自来接了。”一边说着,便给傅秋宁道喜,又催着她赶紧去前面,只说这会子怕是太太也等急了。 傅秋宁和玉娘雨阶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之色,三人不知道金凤举搞什么鬼论理他是怎么也不会登这镇江王府的大门的,两家是死对头,何况当日他又被那样羞辱过,就算是喜欢傅秋宁,也不该自降身份到此。 ”于是忙加快了脚步,来到前厅往里一看果然就见金凤举正坐在下首,镇江王和自己的父亲亲自陪着他三人倒好像是盟友一般谈笑风生。 “爷怎么亲自过来了?”傅秋宁款款走进来,大太太忙拉着她笑道:“你还说呢,看看你丈夫对你多好?见你三天不回去,生怕是你母亲有什么好歹又怕你伤心,便亲自过来接你了。”说完把秋宁摁在金凤举桌旁的另一边椅子里坐下一边笑道:“小侯爷当真是孝顺的人,放心,于姨娘没什么事,只是思女心切,想着多留秋宁在府里住几日罢了。”金凤举笑道:“百善孝为先,秋宁的母亲病了,我原该亲自陪她来探望的,只因公务缠身,这个想必王爷和世子也知道,为了越国公圈占良田的事情这几日皇上很是烦恼连带着我也不敢怠慢。如今好容易尘埃落定,今儿提前回了家,知道秋宁还没回去,我这才赶过来的。 镇江王世子捻须微笑道:“可不是说起这件事,倒不得不佩服凤举你真是好智计啊轻轻松松就替圣上解决了难题,又还了农民田地,不落人口实。还让靖国公一家安然无恙,这么个处置法最顺遂皇上心意了,越国公是老臣,皇上十分看重的,若是伤了他们家的元气,皇上心里也难免黯然啊。” “哪里是什么智计?岳父夸奖了。不过是两下里都有和解的意思,我居中牵线,所以一拍即合罢了。这么做倒也的确符合皇上体恤老臣的心思。”金凤举微笑着谦虚道,接着转头问秋宁:“如何?你母亲的病怎样了?可是还要住两天?若是有起色了,不如就先回府里,老太看这几天也念着你呢。何况眼看便是除夕,到时候自然还要回来的。” 傅秋宁尚未说话,便听大太太笑道:“真显见的是小两口尼,这般亲热,竟一刻也舍不得分离了似的。于姨娘的病虽然大有起色,但是就让秋宁在家再住两天,等她大好了再走又有什么?小侯率便这样心急么?”傅秋宁连忙道:“非是小侯爷心急,我临来时,老太君身上也有些不大爽利,怕是这两天也没大好。今儿早上娘亲就催我了,说是嫁出去的女儿哪能在家里住这些日子?我原本就要向爷爷和父亲大娘辞行的。恰好小侯爷过来了,我想着,不如便趁这个时候辞别了吧。”镇江王还有些犹豫,忽听傅秋宁身旁的香环笑道:“回太太的话,这里本不容奴婢插口,不过姑奶奶在这里住着,的确有些不自在的样子,想来也是挂念着那边老太君的病情,何况小侯爷也说过,过年还要回来呢。如今离过年,也不过就是两个多月的功夫了。” 镇江王世子一听香环这样说,心里就有数了,点头沉吟道:“这丫头的话也不错,既如此,秋宁啊,你就去拜别了你娘吧,记得好好安慰安慰她。等她病再好些,我看看就把她接出松涛阁,让她自己独居一个院落,也利于静养。 “女儿的意思,爹爹倒不必动娘亲。”傅秋宁敛衽轻声道:“我这两天在松涛阁住着,见娘亲和罗姨娘倒是相处得来。爹爹素日里只怕也少往她们〖房〗中去,这样让她们姐儿两个处着,倒是个伴,也能互相照应。且松涛阁环境清幽,很适合静养。” 镇江王世子咳了一声,心里有些恼怒,知道这是女儿暗示自己冷落多氏和于氏,她有些不满。只不过这个时候,这素日里瞧不起的女儿竟然大有利用价值,因此他还真不敢十分得罪,只好尴尬的笑了笑,点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也罢了。好了,你快去和你娘辞行,这个时候儿离开,倒是能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侯府。” 傅秋宁答应了,正要举步,就听金凤举也微笑道:“既如此,我随秋宁一起去见见岳母。”说完也不容镇江王和世子挽留,便跟上傅秋宁的脚步。一起往松涛阁而来。 那罗氏和于氏正在闲话,忽然听人报说姑爷过府来了,不由得都是惊异莫名,所谓关心则乱,两人只担心是傅秋宁三日未回,姑爷怪罪了,特地上门来问罪的。正惴惴不安之时,又听说姑爷和傅秋宁一起往松涛阁而来,登时只把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吓的面容失色,竟不知该躲往哪里去。想了半晌,于氏方想起女儿女婿就是来看自己的,自己可是没地方躲,因此又紧紧拉了罗氏的衣袖,只不肯让她走。 罗氏无奈,两个妇人只好胆战心惊的在屋里等着,只见金凤举和傅秋宁在几个人的簇拥下徐徐走进屋里,两人从没见过这姑爷长什么样子,只听人说是长的极好的,京城这么多男人,竟没一个能在容貌上胜过他。又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她们只想着大概是那些人以讹传讹,世上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人?又有能力又有相貌,不过是平头整脸些,在臣子中外貌出色罢了。 谁知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那金凤举一踏进来,下午的阳光透过门照在他身上,竟似把整间屋子都耀的更明亮了一般。她二人都知道“蓬荜生辉”的成语,哪曾想今儿竟真见着了这样的人,一时间不由得更局促了。 倒是金凤举十分大方,问了几句关于于氏的病情,言辞间极为恳切,又述说自己府里的老太君身上也不好,孩子们也想念秋宁的话。于氏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见女儿的夫婿家这样着紧她,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骄傲,竟流下泪来,忙对傅秋宁道:“既如此,你不如现在就去禀明了你爹和大娘,跟着小侯爷一起去吧。我这里倒没什么了。 傅秋宁笑道:“才刚已经在厅上辞别过爹爹和太太,如今特意来向娘辞行。您放心在这里住着,过年时我再回来探你。”说完又嘱咐了于氏许多话,又安慰了一番,方盈盈起身,含泪拜别母亲。 金凤举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温言道:“从秋宁嫁过去,两家倒是也没什么走动。前两日秋宁回来的匆忙,许多事都疏忽了。今日头一次拜见两位长辈,也没带什么东西,可巧这里是今天早上姐夫和我打赌输了的一荷包金叶子,便留给两位长辈huā用吧,东西鄙薄,原不该拿出手,实在是晚辈素日忙于公务,竟于这些人情往来上十分生疏,母亲也不知我今日临时起意要来接秋宁回去,不然当备下厚礼才对。” 一边说着,那于氏和罗氏早就谈绝不已,却因他是男子,又是女婿,不能上前阻拦。因让傅秋宁拦着,却见这个女儿只是在一旁吟吟浅笑,轻声道:“娘亲和罗姨收下就是了,日后让人给你们买些当用的东西。我们爷别的没有,于金银财宝上倒真是不在意的。即便不给娘集,转手也就huā出去了。” “胡说,你怎能说这栏话?“于氏让傅秋宁大胆的话给吓到了。 却见金凤举将那荷包系在床头上,回身向傅秋宁一笑,两个妇人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温暖耀眼的笑容,那其中情意,哪里还用她们多言?完全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心有灵犀。 第一百零一章:线索 下直到金凤举和博秋宁离开王府,于氏和罗氏迹怔怔看着们外, 恍如梦中也似。过了好半晌,方听一旁的丫鬟菊霜好奇道:“姨娘别只顾愣着啊,快看看荷包里是多少金叶子。”说完仗着娄子宽厚,待自己是心腹,便忙不迭解开荷包拿过来,只刚入手,便惊叫了一声道:“天啊,这怕不是有二十两金子呢?”说完解开荷包系口,只见里面耀眼生huā,除了金叶子,还有几十粒比黄豆略大的金豆子。掂一掂,最少也是二十两。 菊霜不由的惊叫道:“天啊,姑爷真是豪气,我还以为咱们姑奶奶出手就十分大方了呢。可见姑奶奶在后宅中,还是不敢出格儿,所以才有二十两银子,姑爷就不必忌讳,这竟然还只是他随便打赌赢的……………”罗氏笑道:“你就是个天真的,竟然还真信了他那话。你看这荷包多精巧?也不像是崭新的样子,必然是小侯爷日常戴在身上的,如今大概是看出来我和于姨娘生活清贫,才慷慨解囊罢了。”说完又看向于姨娘道:“妹妹素日里只担心,如今看见姑爷待姑娘这么好,可该放心了吧?” 于姨娘擦着眼泪道:“可不是,究竟这些钱算得了什么?只要姑爷能好好待秋宁,我便是立时死了,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一句话说的罗氏也心酸起来,摇头哭道:“你如今还哭什么呢?终于是有了指望。哪里像我,膝下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于氏忙道:“这些年能活下来等到今日,多亏了姐姐照拂开解,不然如何能有今儿这日子?你放心,秋宁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咱们在一处住着,她要孝顺自然是孝顺我们两个。总算如今有了这些钱,我们的日子也不用过的那么捉襟见肘,这岂不是很好吗?这日子从此后就有盼头了。”不说于氏和罗氏在这里擦眼抹泪的畅想未来,只说傅秋宁离开王府坐进马车中,那金凤举原本是骑马过来的,此时也就将马匹交给金明自己爬进车厢里坐着,玉娘和雨阶这时候是不能和主母坐在一起的自然还有一辆马车载着她们。 “如何?事情可办妥了吗?”马车辘辘而行,金凤举与傅秋宁对面坐着,刚一驶离了王府,金凤举便迫不及待的问。 “我便知道爷没那么好心为了接我而登这个门。原来却是心急知道事情经过。”傅秋宁微笑着:“放心,你来的倒巧就在你来之前,我刚刚把风儿透出去呢,你道那个丫鬟为什么会插嘴?自然是急着赶紧让我和你一起回来,她好向我爹报信儿。我故意说荣亲王过几日就递折子,那好丫鬟生怕我那爷爷和他们的弘亲王主子落在后面,所以连身份都不顾了,就插嘴让我离开。 金凤举抚掌笑道:“如此说来,倒真是一个能办事儿的好丫鬟。 别说,王府里还是很会**下人的。”说完又笑道:“不过你说我是心急这个就来接你,却是说错了。我什么时候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了?实在是锋儿和娇儿想念你这两日晚上觉都睡不好。你们王府又隐约透出信息说你那爹爹对女儿在侯府六年无人问津十分不满,因此这次着意要将你留下来呢。” 说到此处,便忍不住皱眉道:“秋宁,你可是在他们面前露了什么难得的才能吗?例如你唱的那个越剧和黄梅戏?”话音未落就听傅秋宁哼了一声道:“我倒是有闲心,还唱那个给他们听呢?我看见他们听他们说那些假惺惺的话,我就差点儿把一口牙都给咬碎了。 那个戏,我自己知道特殊,所以就算在我娘面前,也没露过半点口风儿,若非那次因缘巧合让你听了去,这辈子你也别想得知。” 金凤举笑道:“若是这样说,那便该是王府特意传出这种口风儿,意在试探我对你是否真的着紧中意了。我起先还担心,他们知道了你会这个戏,立刻将你看做尊货可居,横了心要将你留在王府中呢。”“所以你就急着上门要人了?”傅秋宁微笑道:“妾身竟然能得小 侯爷如此着紧,还真是鼻幸啊。” “不管是哪一个,我都着急上门。也就是我和你爹今生势如水火,是再无修好可能了,不然当日我便亲自送你回去。如今虽然矮了一头,但为了大计,这也无妨……”金凤举认真地解释着,说到这里,忽然猛的醒悟过来,不由磨了几下牙齿,旋即便斜睨着傅秋宁道:“是吗?你真觉得荣幸?既如此,为什么平日里都对我冷淡如冰?” “爷休要冤枉妾身。”傅秋宁刚才只是一时〖兴〗奋之下,所以出言忘了谨慎,此时见金凤举挑着眼睛看自己,那清潭般的眸子中竟大有情意,方知自己一时不慎,挑的他意动,忙正色道:“爷每次去晚风轩,妻身哪次不是恭恭敬敬?爷还能挑得出半点儿错外吗?”“是,你都是恭恭敬敬,只是却不是我想要的”金凤举苦笑着自言自语,然后摇头道:“罢了罢了,当日的诺言是我自己许下的,除非你改了主意,不然我是绝不会食言的,你放心好了。”傅秋宁这才放心,心中想着这小侯爷能说出这样话,倒显得诚实可爱。一念及此,只觉心中微微一颤,再不敢想下去,忙将话题岔开道:“刚刚怎么想起给我娘金叶子了?那荷包我看是爷素日里惯常用的,该是临时起意,更不是什么打赌赢来的钱吧?” 金凤举笑道:“金叶子的确是打赌赢来的,金豆子不是。无妨,那是在我身上备着不时之需的。素日里常用的是这个。”因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荷包,笑道:“在街上huā钱,哪里用得着金叶子金豆子呢?不过你记着,欠我一个荷包就是了,做的大一点儿,也许下次去了,就能多装些钱孝敬你娘。真是,我以为他们这次接你回去,明面儿上总要做做样子。谁想到竟是毫无顾忌,你娘还住在那样简陋的地方,若我是你,我心里也恨,便是死也不做他们的耳报神,如此小气,还想收买人心呢。” 傅秋宁笑道:“你不必提点我,放心,我这一生只以你马首是瞻行了吧?”说完金凤举也笑了,摇头道:“真没有这个意思,分明是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我这君子之腹,还……、, 不等说完,忽然马车一个颠簸,登时傅秋宁那边的车子高高抬起,将她整个人都抛了起来,下一刻,不等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跌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抬头一看,正对上金凤举诧异的眸子。 傅秋宁愣了一下,接着俏面粉红,忙不管不顾的挣了出来,却不料车子又一个颠簸,她还没站稳,就再次扑进金凤举怀中,倒好像投怀送抱似的。 对上金凤举这一次带笑的眸子,傅秋宁又羞又恼,不等男人出声便厉声问外面道:“怎么回事?车子颠簸的这样厉害,是走上山路了吗?”“奶奶,不知道是谁在路上放了好几块大石,马车差点儿翻了。 金总管已经带人去前边看路况了。”车夫连忙在车外回答。金凤举低下头轻轻一笑,将秋宁扶着重新安置在座位上,柔声问道:“没事儿吧?看看有没有扭了脚?” “没有。”傅秋宁这个郁闷啊,平白无故让这登徒子吃了两大口豆腐,还几乎可以说是自己主动送上去的,她心里差点儿没呕出血来。 因对金凤举道:“好好儿的官路上,怎么会有大石头?你快出去看看,若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倒也罢了,别是另有枝节。” 金凤举点点头,转身掀帘子出去,傅秋宁只听一阵脚步声响,然后金明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她只听到“血迹,不易发现”之类的字眼被寒风吹进耳中,其他的却是听不到,看来金明也是贴着金凤举的耳朵报告的。 “秋宁,你和玉娘雨阶先回府去,回去后就说我半路上遇到点事,先离开了。不必详说这其中的情形。”金凤举掀开帘子说了一句,接弃傅秋宁就听到马蹄多踏踏远去。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该不会是有什么人命官司吧?”傅秋宁掀开帘子,见金凤举和金明骑着马在寒风中远去,她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旋即好笑起来,暗道傅秋宁,你只是一个女人,你穿越过来的是种田宅斗戏,不是男人写的历史权谋,就算有人命官司,那也是金凤举的事,最多他回来和你说几句罢了,何必去关心。 因放下帘子,淡淡地对车夫道:“走吧。”接着马车辘辘响起,傅秋宁就歪在车上打盹儿,一边听着雨阶和玉娘在那里小声议论着,显然也是好奇,她微微一笑,也不去阻止,只自己闭着眼睛假寐养神。 第一百零二章:吃火锅 回到侯府,先去了金老太君的房甲,将近晚饭时分,江大人和方夫人都在老太君跟前,许姨娘霍姨娘等也在,江婉莹却是不在,她是当家主母,这个时候自是有事要办的。于是傅秋宁一一拜见了,又将王府准备的礼物呈上来,倒也不鄙薄,比起那会儿的嫁妆还要厚重一些。 这时候的金镶侯府已是今非昔比,镇江王府如何还敢像六年前那样的轻慢? 不过自然也没人对这些礼物在意。老太君只是略看了看,就吩咐收起来。江夫人大概想起了六年前儿子被迫娶妻所受的侮辱,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倒是方夫人和傅秋宁说了几句话。接着老太君便道:“孩子们还在学堂中,想来就快回来了。凤举呢?不是他去接你的吗?怎么没一起回来?” 傅秋宁便按照金凤举的吩咐回答了,须臾江婉莹过来,见她回来,自是上前亲热了一番。又对尊边的秋霞道:“既然姐姐回来了,想着回去将那鹿肉和山鸡送些过去,是了,还有前些日子庄子上送的新鲜蔬菜。”说完又对傅秋宁道:“你幸好这时候儿回来,不然这新鲜菜就吃不到嘴里了,都是下面庄子上有心灵手巧的,竟在暖棚里种了菜,前儿才送来了一些给我们尝鲜儿,恐怕爷这两日也要过去用膳,恰好给姐姐一些备下。” 傅秋宁连忙谢过了,没告诉江婉莹自己的晚风轩里就有暖棚,种着各种吃火锅的蔬菜。因坐下来又说了几句话,学堂里便放了学,金藏锋和金藏娇一进门,见母亲回来了,不由得都是〖兴〗奋非常,只是苦于在人前,还要显得稳重一些并不敢放肆。 老太君便笑道:“今儿秋宁和锋儿娇儿就在我这里用膳吧,素日里只有我蹭她们的,倒鲜少给她们什么东西。”一句话说的众人笑起来,一时晚饭上来,江夫人和方夫人还有秋宁服侍老太君用完饭后,便各自回去了。 回到晚风轩大概是金凤举提前吩咐人打扫过,屋子里倒是整洁明亮且趁着这个机会,金凤举又往里面添了不少精致摆设,如今这晚风轩可再没有前几年的冷宫模样,倒有些恢复了当日老侯爷宠姬在世时的富贵精雅风采。 傅秋宁与两个孩子三日未见自然更显亲热,问了他们的功课又问学堂里的族中子弟态度如何?金藏锋便道:“别人还好,尤其是大娘房里的振轩,虽比我小两岁,却着实聪明勤奋,与我倒也说几句话,最头痛就是许姨娘房里的振翼,总是寻着机会便要生事,几次三番我不理论,如今越发上来了。前儿他掷了一方砚台,我一躲却是把额角碰红了。回来老太君问起我本不欲说,谁知妹妹嘴快。老太君把许姨娘说了一顿,因此这两日他还收敛了一些,只是我想着他心里大概更恨极了我真是不知该怎么办。” 傅秋宁皱眉道:“这样鲁莽的东西,指不定是让谁做了枪使呢。 你只不和他理论若再想动手,也机灵着点儿,算着先生快到了,你引他动手,自己却忍一下,让先生看到这一幕,自然是要罚他的,你素日里用功沉稳,先生如何会认为是你的错?这些暗斗自保,自己都慢慢摸索着学习一些,唉!谁让你们的命不好,生在这深宅大院中,注定是不能有兄友弟恭的和睦情景了。 金藏锋笑道:“娘亲说的是,儿子生性耿直,竟没想到这好办法。”因金藏娇也凑上来,叽叽喳喳叙说自己弹琴,压了金绣贞的风头,一边咯咯笑个不停,又拿出自己的绣品给秋宁看。只是太心急,倒把鸳鸯绣的和两只野鸭子差不多。 傅秋宁又问金篆与芦huā的身体,娘儿几个一直说到百时,考虑到第二日孩子们还要上学,这才熄灯安歇。 之后三五天,金凤举并没有再过来,傅秋宁猜着他必定是又有要忙的事情了。想起这人的沉稳和心计,不由得为那素未谋面的荣亲王庆幸,暗道你能有他帮你,莫非真就是有真龙天子的运气吗?别说,你虽排行第六,却和雍正皇帝有些像,当日他身旁有个老十三,如今你身边就有金凤举,而且看起来,这金凤举文武双全心机深沉,倒是一点儿也不输给十三爷呢。 这一日又是一场小雪,雪珠儿细细密密的直下到晚上。第二日上午傅秋宁便去拂梅huā上的雪水,中午吃完饭后又接着去弄,因弄完回来时顺便去看了下暖棚,只见里面的菠菜油菜生菜等都长的十分鲜嫩可爱。比当日江婉莹送过来的可新鲜翠绿的多。于是就拿篮子割了一些回去,对玉娘道:“今儿晚上吃涮锅,不是有上好的银丝炭吗?往日没用过,今年到现在也没用,就在今儿晚上用了吧,我来调一些酱料。”这个架空时代虽然有涮锅,却是十分简单,寻常吃的时候,只是用酸菜冻豆腐肉片粉丝放进去,弄好了盛出来喝,倒如同鲜边汤一般,只是肉要比汤里的滑嫩爽口一些。而雨阶和玉娘托傅秋宁穿越过来的灵魂的福,却已经吃上了有调料酱的蔬菜火锅,那滋味自然是要比单纯的涮锅还要好的多。 芝麻酱倒是有,秋宁加上自己腌制的韭菜huā和平时调制的一点海鲜酱之类的,许是东西新鲜的缘故,调出来的酱料倒比现代饭店里的火锅酱还好吃。当下玉娘和雨阶一听说吃火锅,不由得都欢呼起来,立刻忙忙的就去准备。 调好了一碟子酱料,傅秋宁笑着道:“今儿手上不知怎的失了准头,瞧这样子,这些酱一顿怕吃不完。罢了,若剩下,留着蘸白菜根吃吧。”一边说着,就擦了手出来,想着金藏锋和金藏娇大概也要放学了。 却不料院门开处,竟一下进来好几个人,傅秋宁在正屋里看见了,忙接出去,心中暗道:我今儿这酱料倒还是调的有准头,可不是这吃货就多了两个吗?只怕还要再调一些。一边想着,金凤举已经抱着金藏娇,牵着金藏锋来到廊下,笑问她道:“出来的这样快,可是在屋里望着孩子们放学吗?” 傅秋宁笑道:“反正无事,想着孩子们这时候该回来了,就站起来看一看,其实没用。”说完却听金凤举叹道:“慈母之心,感天动地,哪里能用有用无用来区分?、,一边说着,就和几个孩子进了屋,傅秋宁接过他的斗篷,掸了掸雪就挂起来。 “去厨房看看做了什么好吃的。”金凤举将孩子们撵去厨房,傅秋宁就知道他是有话要和自己说,另外,只怕今晚也是必然要留在这里用饭了。其实这个时辰,这种事都不必去猜想,只是她总抱着侥幸之心,想着金凤举会不会在前院有事,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爷今儿气色这样好,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可许久没见你这样开心了,是有什么好事儿吗?”傅秋宁盈盈笑问。 “好事儿,自然是好事儿,不但我高兴,只怕你那爹爹和爷爷如今也开心得很呢。”金凤举哈哈一笑,转身在炕沿上坐下,脸上尽是得意笑容“可是弘亲王终于沉不住气,上了折子吗?”傅秋宁其实一早就猜了出来,只不过这个时候才说出口,总也要让金凤举觉得有点成就感嘛,女人聪明可以,但绝不能总去抢男人的风头,尤其是金凤举这种骄傲的男人的风头。 “果然是冰雪聪明啊。”金凤举斜睨了傅秋宁一眼:“你其实早就猜到了吧?故意不肯说出来。”傅秋宁是聪明,但他金凤举可也不是傻子。 傅秋宁一笑,立刻转移了话题:“既如此,圣上可是龙颜震怒了吗?那烈亲王如今怎么样了?”亲手捧了雨阶托盘里的茶水放到金凤举面前,她是真的很好奇皇帝会怎么做,素日听金凤举所说,她很肯定这个皇帝就是一个老康熙似的人物,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是单纯的赏罚分明那样简单吧? “哦,自然是大怒,怎么能不怒呢?烈亲王被罚了一年的傣禄,还罚了三千两银子。另委了别的官员负责京城的防冻治灾工作,又把辽东那两个官员罢了官,并且永不叙用。”金凤举微笑着说完:“如何?这个结果还算不错吧?”傅秋宁笑道:“结果如何,自然是爷心里清楚,我哪里知道呢?只不过弘亲王奏报了这件事之后呢?圣上罚了烈亲王,弘亲王那里……………”金凤举笑道:“弘亲王么,自然是要奖赏了,圣上向来是赏罚分明的,这次的厚赏可着实是让人眼热,不但赏了珍奇古玩之类,还赏了一件六爪龙袍,你说,这可不是厚赏呢?满朝文武尽皆哗然,秋宁,拜你所赐,弘亲王这一次可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连带着镇江王府都是喜气洋洋的呢。“傅秋宁瞪大了眼睛:“六爪龙袍?那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零三章:剖白 金凤举笑道:“难怪你不知,各上穿的正宗龙袍,龙自然是四只爪子的。这六爪龙袍,非立下天地之功者,是绝不可能得赐的,象征着皇上的无上恩荣,如今弘亲王得了这件六爪龙袍,可说是咱们圣上登基以来,发下的第二件六爪龙袍,第一件就是当年以一己之力将北原蛮子赶到凄凉山北,让他们永远不敢再犯我国边境的吕老将军,如今这是第二件,就赐给了弘亲王,可见弘亲王圣眷之隆盛了。且圣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夸奖他“忠孝勤谨,大公无私”乃是所有为臣子者的榜样,这是多高的评语啊。”傅秋宁笑道:“明人面前就不说暗话,若弘亲王真的圣眷隆盛至此,第一个急出满嘴燎泡的就是你。这时候儿倒还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呢。快说说,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儿?让你这一说,连我也心急了,怕是荣亲王爷心里也不踏实吧?你可安慰了他么?” 提起荣亲王,金凤举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摇头道:“他啊,这一次倒还算是沉得住气,总算没在朝堂上变了脸色,只不过一下朝,就急着将我拉去了王府,这一通捶足顿胸,就差没直接埋怨我了。”傅秋宁掩嘴笑道:“我想着荣亲王爷的个性,能在朝堂上忍住就是有定力的。只是爷,你如何还能笑得出来?还这样笃定?原本想着让弘亲王上这个折子,既办了烈亲王,又救了百姓于水火之中,还让皇上心里对弘亲王有所猜忌,这是一石三鸟之策。但到如今,却不料弘亲王得此殊荣,我看你笑的开心,心里也明白这事儿不是表面这般简单,只是这其中的关窍,却是参不透,你倒别只是笑着吊我胃口,快说出来听一听啊。”金凤举见她好奇疑惑的娇嗔模样,心中真真是爱煞了,若不是一向的定力,这时候定要脱口说一句“你让我抱抱,我便把这其中关窍告诉你”只是碍于当日诺言,此时虽是满心情意,却也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几次前车之鉴让他明白,若不等到傅秋宁对自己动情之日,只是贸然的想要吃些豆腐,到最后定是自己灰头土脸。就以今次来说,若自己说了这话,她却扭头就走,这让自己如何下的来台?因此一句话在舌尖上滚了几滚,却终于还是默默吞回肚子里,心中也不禁有些怅然,暗道秋宁啊秋宁,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要等到何时,你才可以让我软玉温责满怀春?唉! 傅秋宁见他满面的欢喜之色渐渐消失,一双明亮眼睛却只是深情凝望自己,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刚刚一个没注意逾矩了,倒让这渣男心中又荡漾了吧?可恨啊可恨,偏偏这混蛋帅的天理不容,只,……………只看他一笑,我便也不自禁将他当成知己好友,越发失了分寸,才教他如此失态。长此以往,便连我也危险了吧?不,傅秋宁,方楚瑜,你……你可不能这样站不稳立场。就算到最后,你还是逃不过这个妖孽的情网,也要多坚持些时日,切切不能为了什么倒霉爱情而丢了自己,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爱他越贱,若即若离不在意,他反而贴上来你不知道吗? 因一时间也在心中骂了金凤举几句,又暗暗警惕了自己几句,屋中便一时沉默下来。最后倒是金凤举一笑躺下身去,用一双手枕着脑袋,轻声道:“不简单,自然不是如表面上这般简单了。若是皇上真喜欢弘亲王做的这件事,何不就让他接手烈亲王,来主持京城的防冻防灾事务?须知圣上好面子,每一年冬季里的民生是最在意的,这方面的拨银也不少。圣上不交给弘亲王,便是说明他不放心,既不放心,便说明生了警惕之意。如此重赏,固然可以说是锦上添huā,又何尝不能说是烈火烹油?烈火烹油,越烧越烈,总有一天,会连弘亲王自己都被烧的尸骨不存。”“有这样严重吗?”傅秋宁迟疑道:“怎么说弘亲王也是皇上的亲儿子,哪里就能眼睁睁看着他烧成这样呢?”金凤举又坐起身,冷笑道:“生在帝王家,还有什么心什么情? 难道不闻最是无情帝王家吗?父亲不是父亲,是君王。儿子不是儿子,是臣子。兄弟不是兄弟,是对头。罢了,说这些,你一个女人家,未免又要心惊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话:给了六爪龙袍,便不会再给四爪龙袍。 既是所有为臣者的楷模,自该继续做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却是终生也不要再去妄想那咫尺之遥的龙椅了。”“原来如此。”傅秋宁也坐在炕上,惊异道:“只是这样一件小事,竟然……竟然就斗倒了弘亲王?这……这也太儿戏了吧?爷,你会不会是过于乐观?” 金凤举摆手道:“我说过,既是如此隆恩,便该让弘亲王接手烈亲王的工作。这分明是老爷子已经生了防备,皇上或许是年事渐高,又或者深恨皇子夺储,近一两年来疑心日盛,也因此,我只劝姐夫韬光养晦尽心办事,和所有的朝臣们都不要往来过密,所以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每每也不过是唱酬应和,我办的差,他是半点不敢插手的。他办的差,我偶尔会提点一句半句,也不敢插足过深。如此暂时倒还保全了他。如今经此一事,那弘亲王可以说是大局已定了,除非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不然他再难翻身。可笑他身边竟没有一个真正的谋士,此时还欢欣鼓舞着呢。”傅秋宁点头叹道:“果然伴君如伴虎,也只有爷这样的绝顶聪明,才能看通其中关窍。”话音未落,便听金凤举也感叹道:“是啊,伴君如伴虎,看通关窍又如何?还是要装作茫然不知。在这样精明的圣上面前,连藏拙都难于上青天,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发现端倪。这些年,所有人都只以为我是风光无限,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真真是如履薄冰。何况圣上心意未明,他明知我与姐夫的姻亲关系,却给我天大隆恩,每每我想抽身而退,却怎么也不能成功。 这实在是让我心惊胆战啊。”这番话从来都只是在金凤举心中,连荣亲王和至亲的父母祖母以及妻妾面前都没有说过,却在今晚无意之中,竟向傅秋宁吐露了心意。 说完自己也知失言,忙又笑着道:“你放心,便是我有事,也必定会和姐夫说明,定必叫你平安。即便老太君百年之后,我也给你安排一条衣食无虞的退路。若是他日变故骤生,以至于姐夫不能成为储君,坐上九五至尊之位,那侯府的富贵只怕也到头了。只不过我也早已筹谋下了退路,到时一族人辞去爵位,只回老家祖祠,守着千顷良田,做一个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亦算是衣食无忧。”傅秋宁看着金凤举,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灵魂,太多的电视和小说都告诉她历史斗争是多么残酷,即便是大功臣,也难免飞鸟尽良弓藏的悲剧,所以对于金凤举这时候的圣眷正隆一直心存疑虑。但她却怎也没料到,原来对方在这样的一片锦绣中,竟将未来看的如此清楚,更是早已做了这么多周密的安排。一瞬间,她简直怀疑对方也是穿越过来的了,更为其身在朝中波云诡谪的步步惊心而感佩恐惧。 “爷能说出这番话,足见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如此,只要妥善周旋,能熬到荣亲王继位也就好了,时常听爷说的话,这荣亲王倒不是一个鸟尽弓藏心狠手辣的主儿。”既然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傅秋宁也只有这些安慰。 “你倒是也看得清楚。”金凤举微微一笑:“若是能如你所言,自是最好不过。只要姐夫继位,我无论是进是退,都是圆融遂意万事自如。我只怕……若是皇上真的属意姐夫为储君,到了最后关头,那就未必能容我活下去。”“不会,一定不会。”傅秋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金凤举这样说,心中便好像整个儿都翻了过来似的,是急是痛是惊恐是可惜,竟一时辨不出来,反而是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说出这句话,话音未落,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秋宁有何高见?”金凤举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轻描淡写的用另一个话题将此话题引开,毕竟这鼻深的恐惧一直都只是埋在他心底最深处,从未曾**出一星半点,此时被傅秋宁得知已是不该,更不能容她就此话题和自己深入说下去。可是也许这层恐惧埋藏的太深太久,就好像一根针,刺的他心里生疼,让他不自禁的就想听听傅秋宁怎么说。 傅秋宁力求镇定的理了下思绪,她只能私心告诉自己,要在这世界上存活,绝不能少了金凤举这个依靠。所以一定要消除他的心理阴影,不能让他心生恐惧。 第一百零四章:意气风发 因想了想,便缓缓开口道:“如果皇上真的属意荣亲王殿下。爷在御前历练了这么多年,皇上对您的心性能力都了若指掌。若不是您让他觉得有谋朝篡位的危险,他断断不会处置您。荣亲王这些年不肯结交党羽,满朝文武非弘即烈,支持他的人少之又少,爷可说是亲王殿下面前第一得力的人,到时这朝中势力,势必要您来帮着制衡,爷只觉得皇上这些年来圣眷日隆,是要利用爷为荣亲王的将来铺路,待到功成身退日,便是引颈待死时。可是爷为什么反过来不想一想?圣上迟迟不肯立储,任由众大臣结党营私。所凭仗的是什么?若是圣上真的属意荣亲王,那圣上对因久不立储而导致的分帮拉派现象最大的依仗,便是爷了。所以这些年,他不许您抽身而退,那些圣眷和权力,便是皇上给爷的武器,是要用爷一个人,来荡平荣亲王登基后的那些反对势力,他表面上压着亲王,是不想他风必摧之。但是却捧着爷,那就是他老人家给荣亲王备下的尚方宝剑,这宝剑好不容易才淬炼出来,饱含着他的心血,只要爷对荣亲王忠心耿耿,没有不臣之心,圣上哪会那样容易就舍得折断您这柄剑呢?” 金凤举起先还只是带笑听着,但是越听下去,面色便越郑重起来。 到最后,他干脆跳下炕,在地上来来回回一遍遍踱着步子。待缚秋宁说完,他的一双剑眉也紧紧锁在一起,过了半晌,却又慢慢打开,到最后面上表情舒展开来,竟带上从未有过的动人笑意,灯光下更是帅的一塌糊涂。 傅秋宁只看了几眼,便不敢再看。暗地里骂了一句粗话:我擦1 谁说红颜是祸水?蓝颜也同样可以魅惑人心好伐?尼玛以我现代阅人无数的眼光,都差点儿被这个妖孽给魅惑了。 “秋宁,你真是我的福星。”正在心里骂着,冷不防金凤举冲过来紧握住了她的手,动容道:“从前只听说你是个才女,不瞒你说,我觉着也就是平常而已,如今听了你这番话,我才知竟小瞧你到什么地步,真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了。” “爷,妾身也只是胡乱猜测,其实……其实也有许多值得商榷之处,只是不明白这些政治内斗,所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傅秋宁连忙谦虚,却见金凤举摆手道:“没错,你这番话的确是十分粗浅,更有许多幼稚之处,这便是因为你不明白这些官场内幕和政治争斗的缘故。只是你这番话于我来说,恰似提瑚灌顶,让我一下子想通了许多素日里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更消除了我内心深处的那一层最深的恐惧,让我从此后言谈举止都可以更加潇洒自如。秋宁啊秋宁,因着你这一番话,我才发现,过去那个金凤举真是妄称了才子智计,如今的我便如脱胎换骨,或许倒还不负这才子之名。” 提瑚灌顶?脱胎换骨?有这么厉害吗?傅秋宁目瞪口呆的看着金凤举,心想至于吗?刚刚你不也是说我的话粗浅,又有许多幼稚之处?怎么……………,怎么还能整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效果来了呢? “不必看我,这些东西要说起来太复杂了,也怕吓着你,只和你说一句,从前都是我当局者迷,今日幸亏得你破了局,才让我看的更清更远。。”金凤举看见傅秋宁呆愣着的模样,因为心情极好的缘故,忍不住便在她的脸上捏了一下,舒畅笑道:“饿了,怎么锋儿和娇儿去了厨房这么久也不回来?可是要饿死他们的爹吗?” 傅秋宁见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显然是未来更加光明锦绣了,自己终身有靠,心里也是十分快意,既然金凤举揭过这话题,她其实也没什么兴趣,又不是真的有什么政治斗争才华,不过是看的历史权谋小说多一些而已,所以也就顺着金凤举的话笑道:“算爷今儿来着了,我们正要吃火锅呢,我去厨房看看,这时候料也该备足了吧。” “火锅?也好,前儿晚上才在姐夫家吃过,咱们府里我今年冬天到现在竟是还没吃过这个呢。”金凤举笑着道,却见傅秋宁抿嘴一笑,眼中似大有深意,可不等他问询,对方便款款离开了。 来到厨房,只见金明也在。大概这家伙是看金凤举和自己在一起说话,想着反正没事儿可做,所以跑到厨房蹭吃的来了,傅秋宁这话可是有根据的,那家伙的唇上还漆着糕点屑呢。 见傅秋宁来了,玉娘和雨阶都忙站起身道:“都准备好了,可是现在就要端过去吗?听金明说爷和奶奶说着体己话,我们几个也不敢打扰,只好都蹲在这里等着。” “好了,端去吧,爷说化也饿了。“傅秋宁微笑着道,一时间几人便端了涮锅和一盘子一盘子的蔬菜粉丝肉片儿冻喜腐红薯片之类的往餐厅走,待在炕上和地下摆好了桌子,傅秋宁便亲自去请了金凤举过来。 “咦?不是吃火锅吗?怎么没有酸菜?”金凤举走进来,一眼就看到炕桌上的东西都是绿油油的,并没有酸菜。复又惊讶道:“前些日子分给你的蔬菜还没舍得吃吗?怎么还这样新鲜?前儿在清婉阁里吃的时候,那些菜就有些蔫巴了,倒不如你这里的精神鲜嫩。咦?这倒好像是刚摘下来的。” “就是刚摘下来的啊,这晚风轩地方大,从前有个暖棚大概是用来种huā的,被我改成了菜棚,竟也十分好用。”傅秋宁笑着将金藏锋和金藏娇都抱到炕上,又在地下桌边另放了两个暖炉,笑道:“篆儿和芦huā还小,别冻着了。” “这屋里笼着地炕,一点儿也不冷。”玉娘笑着说完,见金凤举就低头研究那一盘子一盘子的蔬菜和酱料,便笑道:“爷今儿怕是要尝个新鲜了,实话说,这还是奶奶教我们吃的呢,从前实在是想都没想过,火锅还能这样吃。” 金凤举点头笑道:“是,我瞅着这火锅似乎有些不寻常,只不过还不知道是怎样吃法儿。”一边说着,见雨阶上来添了炭烧起来,锅里面的汤上飘着些枣干,桂圆肉,枸杞等物,这些都是补品和药材,如今竟放在火锅中,真是闻所未闻,不由得更加感兴趣。 过了一会儿,鼻子里蹿进一缕香气,只见锅内的水已经滚沸了,听傅秋宁道:“这是用高汤兑了水做的锅底,现在可以下料了。”一边说着,金藏锋和金藏娇早用筷子夹了蔬菜往里面放,还正儿八经的教给他们的爹道:“爹爹,菜熟了再放肉,肉片切的薄,开水一滚就熟透了,如果放早了,就老了,吃不出那个鲜嫩劲儿来。”“还用得着你们教?你们爹爹不知道吃过多少涮锅,这个道理比谁都懂得。”傅秋宁笑骂着,一边给金凤举和金藏锋金藏娇各自盛了一小碗酱料,对金凤举道:“爷尝尝,这菜肉蘸着酱料吃,格外鲜香,我们都喜欢这样吃,不知道符不符你的口味。” “你这种吃法儿倒是新鲜。”金凤举将鼻子凑到酱料碟子上闻了闻:“味道倒是有些香鲜,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他问傅秋宁。 “爷何不尝尝看?看能不能尝出来。 ”傅秋宁将火锅里的蔬菜捞出,分别放到两个孩子的小碗里,一边叮嘱道:“不许蘸太多酱料,咸。”说完又捞出一筷子青菜放进金凤举碗里。 “颜色也青翠,如此才不负了吃一顿蔬菜,要的就是这个翠绿劲儿。”金凤举将蔬菜上抹了些酱料,送进口里仔细咀嚼了几下,忽然眼睛一亮,点头赞叹道:“好吃,这菜上的味道是你说的锅底带出来的吧?妙就妙在竟和酱料的味道融合在一处,鲜香满颊,好吃,实在是好吃。”傅秋宁差点儿笑出声来,心想这在我们现代,是普通家庭也常吃的,如今到了古代,进了这侯门朱户,竟然也能得到这样的夸奖。” 一边想着,就又夹了两筷子蔬菜进金凤举碗中,又夹了几片肉在锅里滚了滚,也送到他碗里,边笑道:“这东西虽好,若没有玉娘的刀工,还真难吃到这样薄的肉片儿,幸好如今是冬曰,肉化了一点冻的时候最容易切,若是新鲜的,再不能切成这样薄这样匀称的。” 其实玉娘的刀功比起现代那些机器加工出来的牛肉片儿羊肉片儿,自然还是差了一些,但是在古代嘛,要求不能那样高,能切出这样匀称细密的肉片,就算是刀功了得了,傅秋宁和雨阶可都没这个本事。 金凤举素喜食肉,大概男人也没有一个不爱吃肉的,涮肉自然也吃过,只是却没蘸着酱料吃过。一吃之下,赞不绝口,傅秋宁思考着自己知道的涮羊肉的由来,好像说是成吉思汗行军时发明的这种吃法,只是难道当时没有连着酱料一起发明出来吗?这个架空时代据自己所知,竟和自己那个时代没有太大关系,但是那个时代有的一些诗词却也在这时代中流传,自然,作者却是别人了,也不知那些人是穿越的,还是就是这时代原创的,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大概这个时代的确没有人想到要把芝麻酱和海鲜酱以及韭菜huā之类的融合在一起了,不然这样实惠美味的吃法怎么会不流行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命案 她一边涮着肉,一边就胡思乱想着,忽听金凤举道!’,不要只顾着给我和孩子弄,你自己也吃。说完替她夹了菜和肉到碗中,又笑道:“我从未吃过如此别具一格的调锅涮肉,这酱料尤其是一绝,今晚必然要大吃一顿,到时失了风度,你不要笑话。这也都怪你,藏着这样好东西不让我知道。可见日后我要来,便悄悄儿的来,还不知又能吃到什么没吃过的好东西呢。” 傅秋宁笑道:“这不过是我闲暇时胡乱琢磨出来的,谁知道弄了一次,大家都说好。其实哪还有更多的?不过是你过来时,总要精心做些饭菜,谁知你几次三番不领情,倒只说我们这胡吃海喝是美味。 “本来就是美味,你看金明,他倒比我吃得快。”金凤举一边说着,就看了一眼地下的心腹,却见他捧着大海碗正往嘴里灌汤,只把同桌上的玉娘和雨阶都看的目瞪口呆,只是举着筷子,都不知道去锅里夹菜夹肉。 “金明,你也注意些吃相,没的只给我打脸,看看玉娘和雨阶,让称唬的都不敢吃饭了。篆儿和芦huā也可怜,从小儿就看见你这么个风卷残云的吃法儿,岂不都是要被带坏了?”金凤举笑骂了两句,却见金明放下大碗,嘻嘻笑道:“爷快尝尝,将这汤和粉丝拌了酱料喝下去,着实美味呢。” 金凤举舀了两勺汤放进碗中,傅秋宁捞出了一些粉丝,笑道:“这东西先前下去,怕不烂,这会儿大概好了,爷尝尝吧。” 如此这般,一顿火锅只把金凤举的肚子都快吃出来了,自己在地上不断走着消食一边对秋宁道:“这东西就是要吃个热闹,明儿你把菜多摘一些,再多切些肉,去老祖宗那里,把娘,二婶还有府中各房人都请过去,是了我记起来了,明儿峰哥也要回来,正好让他也尝尝你这新味道,咱们侯府在各处都有店铺都是他在打理,说不定他吃着好作为各地酒店里的招牌菜,还能日进斗金呢,到那时,秋宁你可就立了大功。” 傅秋宁心想你别说,这金凤举还是挺有商业头脑的,现代火锅店那样红火,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如今这酱料只要让那些高级大厨在我的基础上精进一下,日进斗金还真的不难。因想着,便为难道:“只是有一条我这里哪有那么些蔬菜?总共暖棚里那点儿一边吃一边长,供着晚风轩还紧巴巴的,供那么多张嘴,万万不能够的。” 金凤举想了想沉吟道:“既如此,便不动你这里的蔬菜了我让人先去底下庄子多买些蔬菜,咱们再弄。是了,皇上这些日子精神不太好,他身旁太监说圣上年纪大了,吃什么只觉得嘴里没味道,如今这种吃法蘸着酱料,他必然喜欢。” 傅秋宁抿嘴笑道:“爷要操心的事情真多,这又想到皇上了。”金凤举笑道:“不然你以为呢?圣眷虽隆,可也不单单在你办事儿的能力上。若是能在这些小事上心细如发体贴入微,才更能打动圣心。”说完在灯下看着秋宁道:“若是你爹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才,却许给了我,只怕肠子也要悔青了。” 傅秋宁见他眼波流转,心中警惕,忙坐的远了些,微笑道:“什么微小东西?也值得爷这样夸奖。倒是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原不是说过年前就回京述职吗?如今离年不过一个多月了,可也该回来了吧?”“是,已经在任上交接了,只等交接完毕,就可以回京。论理我本该亲自去迎接才是,我却只怕又没有时间了。幸好大哥也一起回来,他倒可以和爹爹一起走,彼比是个照应。 “爷又有什么事要办?这眼看着到了年根底下,总不至于出京吧?”傅秋宁疑惑的抬头,却见金凤举面色慎重,看着她道:“还记得我们从你家回来时路上那石头吗?” “记得,当时爷和金明匆匆去了,还要妾身掩人耳目,这件事妾身当时虽疑惑,过后也没往心上放,怎么?难道竟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金凤举点点头,叹气道:“金明在那石头上发现了一丝血迹,接着又看到雪地有人故意掩埋,只不过大概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动作不精细,让金明看出了端倪,拨开浮雪,竟发现血迹。我们匆匆追了下去,看到冰上凿了个洞,金明过去看了,果然见那水里有一具尸体。杀他的人心思缜密,那样天气,哪有人去河边?尸体入了水,冰窟窿不到一个时辰便可重新结冻,等到来年春天化了冻,即使发现尸体,只怕也是泡的稀烂,再也没人认出他的身份了…… “如此说来,难道这人竟然还是个大人物?”傅秋宁惊讶道,却见金凤举摇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恰巧给他验尸的仵作竟是他同乡,一去到便认了出来,说这人乃是扬州知府的一个幕僚。论理这样一个人,即便是被仇家所杀,倒也不至于在来到京城之后才动手,杀人手法也不必这样大费周章,且雪地拖行掩盖行迹,绝不可能是一人所为。这事儿刑部报告了皇上,皇上命令彻查,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引起了圣上的疑心,一旦需要派钦差下扬州,我就是首当其冲的人选,所以我说,不一定能在京里过年了。” “原来是这样。”傅秋宁点点头,看到金凤举仍是锁着眉头,便轻声道:“爷可是自己心里也有什么计较吗?”问完了,想想又笑道:“罢了,我只是一个妇人,又出不了什么主意,不过是好奇罢了,爷心中若有计较,其实也不必要说与我听的。” 金凤举笑道:“秋宁可是过谦了啊,以后有些事情,倒是还要你帮我出出主意。这一次嘛,连我也只是稍有疑惑,一切还要等到去了再说。我只是想着,那扬州知府苏凌波,从前也和我有几面之缘,虽不敢说十分了解他的为人,但大致也知道些。然而他去扬州这两年,所做之事倒是和我从前看到的为人十分不符,我原本以为是他从前掩藏的好,如今忽然出了这件案子,直觉上不由得便疑惑,是不是这里有什么猫腻?” “难道爷怀疑有人冒名顶替了那苏凌波,如今被这幕僚发现,所以不远千里杀人灭口吗?”傅秋宁立刻想起从前看的那些推理探案的电视剧和小说,所以不加思索就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就见金凤举“呼”的一下从炕上爬起来,面色骇然道:“冒名顶替?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朝廷命官,谁敢随便顶替?一旦被认出来,是灭九族之罪,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傅秋宁吐了下舌头,嘿嘿笑道:“妾身一时有些胡思乱想,爷你不要放在心里。”说完又忍不住小声咕哝道:“长得像的人又不是没有,更何况这世上还有双胞胎这种现象的存在嘛。” 金凤举凝神细思了一回,忽然微微一笑,想了想又道:“我若真的要去扬州,你便多去老祖宗那里坐一坐,我知道你不愿意惹闲气,只是怕有些人非要来烦栊你。” 傅秋宁笑道:“爷放心好了,妾身心中知道该怎么做。天色不早,只怕锋儿和娇儿这时候也看完书了,不如爷问问他们的功课,也就安歇吧。” 金凤举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是了,过了年你不是说要让锋儿和娇儿入族谱吗?恰好那时爹爹和大哥都在。只不过到时,两个孩子的名儿要改一改,藏锋就改成金振锋,藏娇就改成叫金绣…”说到这里,不由得看了秋宁一眼:“你倒是说说,改成什么好呢?”“倒不如叫绣寒,只不过这个寒字给女孩儿家有些太冷了,不若改成涵养的涵字,爷以为如何?”傅秋宁在牡丹叶子上绣下最后一针,抬头看着金凤举。 “绣涵,好,就叫金绣涵吧。”金凤举点头:“那这事儿就这样定了。只是有一样,我想着你还是搬去后院,等这两个孩子入了族谱,你这个娘亲带着他们住在晚风轩就不合适了,这里原本就是府里废弃的地方,又偏远,还不吉利。” 傅秋宁淡淡道:“我不搬去后院,当日原本就是说好的,我便在这晚风轩里,能多住一时也好,哪里有如今还不到一年功夫,就让我搬过去的道理?若说偏远,倒也没影响了走动,吉利不吉利就更是见仁见智,只说死了人不吉利,这侯门深似海,哪一年还不死一两个人,怎么都不吉利了吗?更何况,锋儿和娇儿便是在这里长大的,从你看都懒得看一眼,到现在你一时不看见就挂念,可见是他们成才了,怎么能说不吉利呢?” 金凤举叹气道:“我知道你的想法,罢了,我就再帮你拖一拖吧,只是若到了有一天,拖无可拖了,你别再这样和我叫着劲就行。” 他说完,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果然是金藏锋和金藏娇学习完,来和他汇报了。 第一百零六章:团聚 当下问了些功课,又看了看金藏锋写的大字,金凤举着实夸赞了几句,夸的男孩儿红了脸,嗫嚅笑道:“爹爹别只夸我,振轩弟弟比我聪明,如今勤奋上也不输与我,功课只比我强不比我差。” 金凤举笑道:“从有了你这个哥哥做榜样,振轩也的确勤奋了许多,这都是你这个当哥哥的做的好,这些爹爹心里都有数呢。”说完抬头看着秋宁道:“论才华,振轩倒是个极好的,只可惜,他表面上再怎么做出沉稳样子,我心里也知道他浮的很,现下书背的熟,讲解也熟倒不算什么,只看过两年,他能不能沉进去用心钻研,将这些知识和八股文章融会贯通,便知他是不是真的专心向学了。”傅秋宁点头道:“爷说的没错,最怕孩子自恃聪明,最终反被聪明误了他们。”因对金藏锋道:“好了,你和爹爹在这里睡吧,我领着娇儿去和玉娘一处睡。让雨阶在外间伺候着你们爷俩。”如今炭多了,也不用省着用炭火,只烧两个屋子,所以都能安排的开了。 果然,第二日半上午,就有老太君处的丫鬟过来喊傅秋宁过去,原来是金鸾峰从外地回来,府里十分热闹,老太君想起秋宁,就让她也过去。秋宁情知推不掉,也只好换了衣服,携着两个孩子往康寿院而来。 那金鸾峰的发妻何氏,在傅秋宁的印象中只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子,如今到了康寿院,却见众人都围着她道喜,这素日安静随时的何氏也是容光焕发,一一笑着应答,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宁二奶奶来了。 ”落翠看见了秋宁,忙迎上来,一边笑骂道:“门口那些小蹄子定是忙着看厅里热闹,奶奶来了也不知会一声,真真是不懂事。从傅秋宁自娘家回来后,老太君便下令阖府上下必须将她当做金凤举的正妻来看待。从前只有一个二奶奶,就是江婉莹,如今添了秋宁,两人又都是金凤举之妻,所以便以名字来区分,傅秋宁成了宁二奶奶,江婉莹则成了婉二奶奶,盖因莹字与宁字字音相似,不易区分。 “别怨丫鬟们,实在是因为厅里人声嘈杂,她们喊了也没人听到。”傅秋宁含笑回答,这时众人也看见了她,纷纷招呼,她也一一回应,末了来到何氏面前,含笑福了福道:“给大嫂子道喜了,听说大爷今儿个回家,你们夫妻平日里聚少离多,如今总算可以一解怕思之苦。”“多谢弟妹。”何氏连忙还礼,一边羞笑道:“弟妹平日里看着也是正经人,怎么倒同她们一样来打趣我?可见你们都不是好的。”霍姨娘笑道:“怎么是我们打趣,你也不看看自己今儿这模样1 真真美的让人惊心。我就说大爷怎么也忍心,将你这娇妻扔在家中,他自己倒四处跑。” 傅秋宁笑道:“俗语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又说小别胜新婚。可不是今儿大嫂子就容光焕发了呢。”说完却听何氏笑道:“别以为这个能拿我,若说起来,二爷可不也是成日的让皇上差使着往外跑?你们小别胜新婚的次数还少吗?”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 正乐着,就听门口丫鬟们又叫道:“婉二奶奶来了。”话音未落,许姨娘便冷笑一声道:“素来都是这样,偏要一大屋子的人等她,不管是什么事,总要唱这个主角儿,抢人家的风头,这会子又不知是在哪里特意耽搁了这么久才来。” 傅秋宁见老太君和江夫人都向这边看了一眼,忙轻声道:“妹妹不必这样说,婉妹妹管着整个家的家事,自然忙得很。”一语未完,就听许氏冷笑道:“姐姐若真体谅她,你也是奶奶,爷这些日子可没少在咱们眼前儿夸您,您何不搬过来一起住着,也帮着婉姐姐理一理家,这样一来,两位姐姐倒都不至于劳累着了。”傅秋宁知道这许氏乃是在故意挑拨,看到江夫人略变了脸色,她便不慌不忙的笑道:“平白无故的,我可不去受这份累,你们看婉妹妹,明知今儿个这康寿院定然热闹非常,依着她的心思,怕是恨不得插了翅膀飞过来凑这份热闹呢,偏被事儿绊住了,竟过不来,哪里像我这样自在。”“这都在背后编排我什么呢?我可是听见了。”江婉莹从屏风后转出来,对着傅秋宁笑的亲热无比:“好啊,今儿可是被我抓了个现行吧?我看你还怎么抵赖,说,到底是说我什么坏话,还这样明目张胆的。”“你赶紧去给大嫂子道喜吧,只在这里嚼舌做什么?”傅秋宁一笑,推着她来到何氏面前,就轻轻将话题转移了开去。 “大嫂子我自然也是要恭喜的,只不过你们也别想着这样就把我支出去,看等我回来和你们一个个的算账。”江婉莹用手点着傅秋宁和许氏霍氏等人,面上笑意吟吟,不知情的还真以为金凤举治家有方,竟能将几个玲珑剔透的女人都给降伏住呢。 众人正说笑着,就见金凤举和金鸾峰都走进来,何氏立刻就有些脸红,生怕妯娌们还拿她打趣,忙就避到了众人身后,这里两人见过了老太君。金老太君就笑眯眯问金凤举道:“今儿下朝倒早,皇上没留下你?” “快过年了,这时候还留着我们做什么?反正又没什么朝政大事。”金凤举笑着回答,又对老太君和江夫人道:“才接到了爹爹的信,说已经和大哥启程了,想来不过三五日就能遇上,小年之前定然可以回京的。” 此话一出,别人也还罢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是真心欢喜。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你回信嘱咐他们千万小心,这些日子雪不少,路上怕是不好走,慢一点无妨,平安最要紧。” 金凤举笑道:“这时候儿才想起嘱咐这个,哪里还来得及?人都上路了,行程不定,送信也是白送。之前去信我都嘱咐过了,那么多人跟着,想来也无妨。”因说的金老太君和江夫人都笑了。金老太君就对江夫人道:“你听听你听听,难怪皇帝那样看重他,竟是比咱们俩还细心呢。你老爷养了这个儿子,真真是没白养。” 江夫人忙笑道:“咱们家风水好,也不独凤举,鸾峰和鹏展不都是懂事的好孩子?更难得他们三个都是事业有成的,叫我说,凤举和鹏展做官也就罢了,只难为鸾峰,怎么就把生意做得那样大?如今去到哪里都有咱们家的店,这真真让人欣喜,只可惜碍于侯门身份,都只能在背后操纵,也是难为那孩子了,竟能事事都料理的妥帖。” 这样的日子,江氏自然不会只夸自己的儿子,即便如此,话语中却也是明褒暗贬,士农工商,生意做得再大,也比不上做一个芝麻小 官,更何况金凤举和金鹏展可不是什么芝麻小官,尤其是金凤举,那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国家栋粱,怎不由得江夫人不得意。 “你看看婆婆喜欢的。”恰好金凤举和傅秋宁在一处,傅秋宁便忍不住小声笑道:“你这个儿子可真真是给她露脸,人前人后都给足了炫耀的本钱。我倒是不服,大哥哥做生意,明明也不比你差,就是因为祖宗规矩,总是不将商人当回事儿。偏偏你也赚得不少,赏赐也多,竟然没办法在银钱上拿你,也真够憋屈了。”金凤举忍不住笑道:“这是在为大哥抱不平么?别说,全家里大概也只有你能有这份见识眼光。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秋宁你却是个例外。 好在我和大哥见识都不短,不然啊”他摇摇头,傅秋宁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的确,若不是兄弟能够齐心,只被这些女人暗地里攀比挑唆,也早反目了,哪里还有如今这赫赫威名的金镶侯府?想到此处,不由得便有些感慨,暗道也不知金家的祖坟葬在什么地方?这福泽可也太厚了吧?如果是在宅斗小说中,简直就像开了金手指一样。 正想着,忽听金凤举又开口道:“是了,我刚刚和大哥说了你的那个火锅,他也十分感兴趣呢,我已让人快马去就近的庄子上拿菜了,想来傍晚就能回来,到时候还要劳您驾,显一显身手。” 傅秋宁惊叫道:“不是吧?真的这么急?我那坛子韭菜huā儿还不知够不够呢。”话音刚落,便听身旁有人笑道:“什么韭菜huā儿?这也能登得上台面?姐姐喜欢咸菜,我让人给你几坛子,包你吃不完。” 却不是江婉莹是谁? 傅秋宁心里明白,这样合家团圆的时刻,金凤举却来和自己说话,江婉莹哪里能忍下去?更何况让别人看到了,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嚼舌头呢。因便微微一笑道:“不是咸菜,是韭菜huā酱,有别个用处,想来到时妹妹就知道了。”说完便走到金老太君身边,将金凤举让给江婉莹。 金凤举哭笑不得,眼看许氏霍氏也都不落人后,巴巴赶上前,心中不禁暗叹道:早知今日,当初何必为了赌一口气娶这么多?枉我空负治国之能,却是连齐家都做不好。也不知那些比我妻妾还多的朝中大臣们,都是怎榉平衡这后院的。” 正热闹着,忽听外面乱哄哄一阵嚷,接着金明急匆匆进来,也不及拜见老太君和江夫人,便急切道:“爷,宫里来人下旨了,请爷和老太君太太奶奶们赶紧预备接旨。” 金凤举心中咯噔一下,面上泛出苦笑,暗道看来自己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第一百零七章:旨意 而这边夫人和老太君等人都慌了,忙不选的起身,虽然金凤举圣眷正隆,然而一般丰什么旨意,都是口谕宣他进宫后再下旨,像如今这般直接将旨意下到家中的,实在是前所未闻之事。 香案什么的早已摆好,一大家子人呼啦啦跪了一地。那太监打开圣旨,洋洋洒洒念了一大篇,竟全部都是恩赏,不但将金凤举的官职又提了一提,让他成为朝中最年轻的四品官,还御赐了许多金银珠宝,现今国库丰盈,倒是不少这些银钱。便连江夫人和在路上的金镶侯爷都跟着受惠,得了许多赏赐,江夫人和方夫人的诰命也都升了一级。”江婉莹也封了五品的诰命。只因傅秋宁进门后就形同弃妇,所以这些年来,皇上只知道江婉莹是金凤举的妻子,根本不知道傅秋宁这个人。 这一次封赏自然让江婉莹扬眉吐气,眼光忍不住瞄向身旁的傅秋宁,暗中冷笑道:你是发妻又如何?也不看看你的身份,配跪在表哥旁边么?我才是这府里真正的小侯爷诰命,不是你。” 金凤举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这于平常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以往接旨,他连想都不会想傅秋宁,如今看着她默默跪在身边,心中却难受的很,暗道要找个时间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好好夸夸秋宁,怎么也要为她挣个诰命当当。不然女人这一辈子盼的是什么?无非是能够终身有靠,因为丈夫得无限风光。男人这样的努力又为什么?还不是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其实傅秋宁心中还真没这样想,封了江婉莹五品诰命什么的她也没什么感觉。她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只要能让她吃饱穿暖,悠闲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她就满足了。 唯一的缺陷就是自己再不敢随心所欲的唱戏,如今不比从前,晚风轩也不再是世外桃源,所以她时刻警醒着,只闷得嗓子都快长毛了。 金凤举用双手接了圣旨,那太监自然知道这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陪着满面笑容道:“恭喜小侯爷贺喜小侯爷,这还没到年呢,皇上便赏了这么些东西,到年的时候,真不知还有什么样的恩宠。龙心大悦之下,这侯府变成公府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啊。”“鲁公公说笑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如此厚赐,凤举已是不安之极,哪里还敢奢求?公公快请进屋奉茶。”金凤举将圣旨叠起,一边伸手请鲁公公进屋,却听他笑道:“哪儿能进屋啊?皇上还在南书房等着小侯爷呢,如今旨意宣完,小侯爷这就请吧。实话和您说,虽然赏了这么些东西,但皇上从昨晚儿起,脸色可就不太好看,奴才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但愿小侯爷去了,能让龙心大悦,我们做奴才的也不用提着脑袋办事儿了。” 傅秋宁心说这话说得怎么就这么暧昧呢?幸亏皇上是老头子,喜好又正常,不然真是不能不让人往耽美方面去想啊。她在心中吐着舌头,金凤举的面色却越发凝重了,沉声道:“可是昨儿傍晚扬州那面来人了?” “怪不得小侯爷能得圣眷呢,您猜的可一点儿都没错。也不知道那些孙子又弄了什么猫腻儿,让皇上察觉了,倒累的咱们都没办法安生。”鲁公公唉声叹气,金凤举点点头道:“既如此,公公请稍候片刻,我更衣后立刻进宫。” 待金凤举和赏公公走后,一大家子人方回到屋里坐下,金老太君便有些忧心忡忡道:“这年还没过,就赏了这么多东西下来,如今又宣了凤举进宫,唉!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傅秋宁心里知道老太太只怕已经是有谱了,只不过不敢说出来。 君要比死臣不得不死,能因为皇上让你过年办差就抱怨吗?不想活了吧?正想着,忽听江婉莹笑道:“只怕姐姐心里应该知道,昨儿晚上爷歇在晚风轩,朝里的事和皇上心意,他能不透露给您知道?”一句话就把所有的目光都引到了傅秋宁身上,却听她淡淡道:“我一个妇人家,就算说给我听,又能有什么帮助?何况连宫里头还有后宫不能干政的规矩呢,何况咱们府里。难道素日小侯爷朝中的事情,都是和妹妹商量的吗?” 一句话将江婉莹噎的说不出话来。傅秋宁因为厌恶她这幅得寸进尺的样子,因此也没怎么留情面,暗道若不偶尔来几句厉害的,你们还都当我是面团儿呢。于是大厅里气氛就有些冷。好在这时方夫人连忙打圆场,只说皇上看重金凤举,这是好事儿,全家都跟着他得沐君恩,如今眼看就要过年。 就算有什么差事,圣上也必然会体恤一二的,因慢慢将话揭了过去。 此刻金凤举却也来到了南书房,书〖房〗中只有皇帝一人,目光阴沉面色凝重,何止是鲁公公说的脸色不太好看,简直就是暴风雨的前兆了。 金凤举只觉得心中一跳,暗道怎么回事?莫非是扬州城那边真的出了什么天大篓子? “凤举来了?”看见他,皇上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命身旁的大太监李德正将人都遣出去,他这才把一份奏折扔给金凤举,恨恨道:“你看看,这是扬州知府呈上来的,你看看这盐税银子,是不是到了可笑的地步呢?” 金凤举展开折子,只看了一眼,心就猛的一翻个儿,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好狗才,这样地数目,可是急着要进棺材?”因又往下看,半晌方悠悠道:“原来却是遭了这么多灾,如此说来,倒也情有” “放屁。”不等说完,便听皇上将龙案上一本大书重重拍了下去,震天一声响,吓的金凤举和李德正都是一哆嗦,忙都跪了下去,连声道:“臣知罪(奴才知罪)。” “起来,关你们两个什么事?”皇帝倒让他们逗笑了,冷哼一声道:“这些杀才,打量着年年变着huā样编出一些段子来开脱,朕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其实呢?一大半的银子都装进了他们腰包。这江南富饶,向来官员就没有不贪的,朕心里都知道。只是想着从太祖开国以来,二百多年来大灾屈指可数,老天爷照应,方有了如今的国富民强,官员们贪一点就贪一点,这个国家也少不了他们,所以朕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是你瞧瞧,如今到了个什么地步?真以为朕就老糊涂了是不是?他们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一个月贪下来的就够几辈子huā了,还是不知足,难道是要屯钱屯兵造反吗?” 皇上盛怒,金凤举和李德正在一旁站着,一句话也不敢说。这里大概老皇帝发泄了一通,心里舒服了点儿,神情方缓和下来,慢慢踱了几步道:“这个扬州知府,朕还记得他当日殿前应对,真个是风骨铮铮,那时朕爱极了他的才干和那份富贵不**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品格,方将他派到扬州做知府,就是为了制衡一下那些越来越胆大的盐商和官员。没想到这去了还不到三年,竟然也就和他们沆瀣一气了,偏偏前些日子他的幕僚死在京城,这就十分古怪。所以朕犹豫良久,想着年关将近,你父亲哥哥又都要回来,怎也不该遣你再去江南,这事儿没有一两个月,是办不下来的。” 这时候能让皇帝为难,落一个“不体恤官员”的罪名吗?因此金凤举虽然心中苦笑,面上却是一派积极模样,上前道:“此事干系重大,关乎国家社稷,臣又怎能贪图安逸而置社稷于不顾?主忧臣辱,圣上为此事忧心,已是臣等办事不力,如今臣愿前往江南,誓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方不负皇恩圣望,求陛下允准。“皇上注目看着金凤举,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满朝臣子中,便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难为你小小年纪,既能做个直臣,又能体贴圣意。好,这事情就交给你,朕封你为一品钦差大臣,手持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务必替朕将江南官场上那些大鬼小鬼荡平除尽,一个不留。” 这话已是严厉之极,其中杀气毕露,金凤举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暗道老爷子这回是真动了气,荡平除尽一个不留这种话,从我进朝为官以来就没有听到过,这次竟用上了这样严重的词,可见是动了杀机。 于是答应下来。金凤举见皇上面色稍缓,只是身形却越发瘦了,出来便悄悄和李德正道:“可是陛下这些日子又没好好用膳?怎么颧骨都突出来了?” 李德正叹气道:“可不是呢?偏这些日子因为那死了的幕僚和扬州的事,几天没吃好睡好,杂家试着劝了几回,还挨了一顿骂,也不敢十分劝了。” 金凤举笑道:“既这样,今晚上我带样新奇东西来,盼着皇上能胃口矢开。眼下怕是府里人正在不安,须得尽快回去。”于是和李德正道了别,就匆匆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心思 这里李德正在廊下接过小太监手里的茶壶,又回到御书房。替皇上沏了杯茶递过去,却听皇上问道:“你刚刚和凤举在外面嘀咕什么呢?”因为金凤举是荣亲王的小舅子,和皇家也算带着姻亲,所以私下里皇上只唤他的姓名,这自然也是恩宠的一种表现。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小侯爷向奴才打听皇上是不是膳食用得不好呢,说您颧骨都突出来了,看他那模样,倒是心疼的,还说晚上带样新奇东西来给皇上开胃,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论理皇上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不过想来既然小侯爷这样说,也是有几分把握,奴才这心里还真是好奇呢。” 皇帝抚摸着茶杯,久久不语,半晌方舒展了面容笑道:“难为他,想来也是费尽心思搜罗了。既如此,你去让人传口谕,宣荣亲王和王妃进宫,既是凤举带来的东西,没道理不让他们这姐夫姐姐尝一尝。 唔,只怕是早已尝过了也未可知。”李德正心中一跳,忙陪笑道:“奴才却觉着荣亲王未必知道呢,不然他也是有孝心的,不早来皇上面前献宝了?” 皇帝微微一笑,点头道:“也是,那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大事上还知道隐忍,这些小事,早就喊得满天下皆知了。凤举又是个谨慎性子,断断不会做下这样没算计的事情落人口实,既如此,你派人去宣旨吧。” “是。”李德正答应一声,出了门才擦擦头上冷汗,暗道皇上如今年纪大了,猜疑心也越发重起来,能得到这样儿的评语,荣亲王和小侯爷就都算是不简单的了。 且说金凤举回到家中,果然一堆人聚过来问他,当下只好将皇上旨意说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等心中就都有些不快,暗道怪不得先前赏了那许多东西,却是要大过年差遣人办事儿,怎也不该这样霸道,好歹老爷还没回来呢,这差事又是危险的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爷儿两个都见不到不等想完就自觉这想法实在是太不吉利,忙又在心中唾弃自己,再祷告几声。 因汇报完了,金凤举在人群中没看到傅秋宁就问老太君,金老太君道:“先前说孩子们要睡午觉就要回晚风轩,我没让,如今在暖阁儿里睡着呢,你过去瞧瞧吧。” 金凤举点头,来到暖阁中,果然就见金藏锋和金藏娇都睡在炕上,金篆和芦huā则在下面的榻上睡下,傅秋宁和雨阶玉娘等都坐在椅子上,以手支着下巴,闭着眼睛打盹儿。 “倒是我的错让你们如今也不得睡个午觉。”金凤举走到傅秋宁身边见她一惊而醒就要起身,忙按着她肩膀坐下,小声笑道:“无妨,我也没什么事儿不过外面闹,所以进来躲个清静。”玉娘和雨阶也醒了都拜见了金凤举,傅秋宁笑道:“你们别都耗子似的不敢出声,两个孩子睡了也有小半个时辰,如今天短,并不敢让他们睡很久,不然晚上睡不着。”因又看向金凤举道:“让你进宫却是要做什么呢?用这么多东西来贿略,可见是棘手的事。” 雨阶和玉娘已经退出去了,金凤举便微微一笑道:“还能有什么? 昨晚和你说的呗,只是我也没想到这样快。这个时候儿过去,若是利索些处理了,或许争取过年前回来,还能合家团圆。” 傅秋宁点头道:“这趟差事听上去竟不是好相与的,爷南下后务必小心谨慎,保重身体,切记平安为要。、, 金凤举看着他,面上笑容越发灿烂,轻声道:“你这可是担心我? 得你这耳话,我十分开心呢。”傅秋宁心中一动,却垂下眼帘,淡淡道:“爷万万莫要多心,我也是因为和你在一条绳子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焉能不关心呢?”金凤举听她这话里意思,分明是又将两人关系撇了开去,心中有些焦急和不悦,便咳了一声道:“秋宁,你真的就这样生分?可知你是我的发妻,若是名副其实,今日那五品诰命的凤冠霞帔,就该是你的。不过却也不急,来日方长,只要你与我琴瑟和鸣,不怕不做到一品诰命。”傅秋宁冷笑一声道:“凤冠霞帔?一品诰命?我还真不稀罕。只求这一世里惬意平安就好。我看婉妹妹倒真是十分喜欢,爷只要想着她就好了。 金凤举面容一僵,好半晌才苦笑道:“我知你心中是怎样想我。 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许多想法是这世上其他女人连想也不敢想的。只是我的心思,你也未必明白,婉莹她总觉着不是过去的婉莹了。且我对你,也并非只是因为得不到,才会如此……………”“爷,有些话,何必说得这样明白?我心里也清楚。其实能做爷的红颜知己,于我来说,已是得偿所愿,再不愿去做其他的痴心妄想。”傅秋宁为金凤举倒了一杯茶,趁机打断他的话。 金凤举痴痴看了她半天,终于长叹一声,将那茶轻啜了一口,才又收起眼中万般情意,淡淡道:“想来庄子上的蔬菜也该来了,我出去看看。”傅秋宁也站起身道:“既如此,娄让玉娘和雨阶回去将韭huā酱和那海鲜酱都带过来,只可惜那是我自己弄的,手艺粗浅,怕不好吃呢。”“我吃着就是极好的了,秋宁勿要妄自菲薄。”金凤举笑着说完,便出了门。这里傅秋宁盯着他颀长潇洒的背影半晌,也黯然坐下,心道金凤举啊金凤举,你固然是人中龙凤,奈何咱们有缘无分,就都不必多想了。你只说你的婉妹妹变了,你可知若是我爱上你,同样也不愿别的女人得到你,与其要强压着这份痛苦,我宁愿不爱,你心里也莫要怪我。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终不能遂人愿的,如你我这般还能做个知己,已经是难得,何必还非要贪心那更进一步?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份无奈也只能伴我们终生了。 心中想着,便叫玉娘和雨阶进来,吩咐她们回晚风轩拿自己做的海鲜酱和韭huā酱。这些都是她在现代特意从书上学过的,虽然不如那些买到的涮锅酱料一般鲜香,也是差不多了,不然也不能将金凤举和金明吃的肚子滚圆不能动。 因不多时,玉娘雨阶抱着酱坛子回来,金凤举也进来兴致勃勃道:“秋宁快去看看,菜都已经运过来了,我挑了最好的,等晚上送进宫去,其它的随你处置。一大家子人都好奇,等着看你弄这与众不同的火锅呢。 傅秋宁答应一声,出来看时,只见大厅里已经摆好了桌子,人人桌上一个锅,她便忙着让人取枸杞山药大枣等做汤底,又去厨房亲自拌着酱,何氏江婉莹许氏霍氏等都在旁边看着,因为金凤举的提议,就连金鸾峰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也在旁边仔细观察傅秋宁的每一个步骤。 “这就好了,只等着吃的时候每人盘子里放一些,蘸着涮肉涮菜吃。”傅秋宁停下手,看着面前一大盆酱淡淡道:“其实是极简单的,倒叫大家失望了,只是也别想怨我,我可没让你们过来看,是你们一个个非跑来学,我说根本不用学,你们还不信,只当我藏私,如何? 现在知道了吧?”傅秋宁说完,众人忍不住都笑起来,许氏在一旁也笑道:“真真如此,看上去简单至极,且这卖相儿也不好看,黑乎乎的,哪里让人喜欢吃?真不知爷怎么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江婉莹笑道:“妹妹又犯了老毛病,从来都是以貌取人,如今连吃食也这样,前年府里大厨子做的那枣泥甜饼,你说看着像坨屎,结果吃起来,谁都不如你吃得多,一直到今儿个,还属你〖房〗中要那甜饼要的最多呢,如今却又说这酱不好看,我等着看,你有本事,等下就不要吃。 一番话说得许氏哑口无言,面上隐隐变了颜色,冷哼一声道:“我凭什么不吃?就不爱吃,也总得照顾爷的面子,从前我便是不会做人,不知道顺着爷的心意,所以爷也不喜欢我,有些人就不一样,最懂得讨爷欢心了。爷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即使心里恨得想毁了杀了,脸上也笑得像一朵huā儿似的。”傅秋宁心想这就是女人,一旦恨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场合地点?就算心中有气,也不好当着金鸾峰的面儿就这样含沙射影的吧?因向在场唯一一个男人看过去,果然就见他面色有些尴尬,于是忙笑道:“让大哥见笑了,其实都是些粗浅东西,大哥走南闯北,不知吃了多少的山珍海味,哪会将这些玩意儿放在眼中?都是凤举,他吃着好就兴头起来,倒像是我小题大做似的。” 金鸾峰松了口气,呵呵笑道:“过谦了,这东西的确十分有意思,虽是粗浅东西,却是粗中有细,凤举也是极赞的。是了,我想起还有一些他名下的店的账目未结,这就要出去和他说。 ”一边说着,忙不迭的避出去了。 第一八零九章:别离 眼看着天色渐黑,于是众人按照傅秋宁说的将各类食材洗净切好都摆上桌子,金老太君拿起筷子,大家就开吃。只是这火锅讲究一个热闹,侯府里用饭的规矩却是食不言寝不语,但从众人的神情中,也可以看出她们吃的十分酣畅。 金凤举却是不等上桌,便辞别了众人出去,他还肩负着给皇上送这晚膳的任务呢。先前是怕酱的味道不好,再者也要看看秋宁是如何摆弄那些菜的,都是极简单地东西,看了两遍,自是胸有成竹,就告辞了。 一路来到皇宫,早有太监等候,他就先去了小厨房,将食材等都命人放下了,又和司膳太监说了该怎样拿取,因这里就有小太监将他引到皇上专门用膳的宫殿中,这宫殿的名字也有趣,叫做“食为天”乃是当今皇上登基后特意给取得名字,向来用膳的宫室都是和勤政殿相邻,并没有特殊的名字。 因刚迈步进去,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让我们等到这会儿,说,该怎么罚你?” 金凤举一愣,接着忍不住笑道:“姐姐怎么来了?姐夫也在这里? 见过荣亲王,荣亲王妃,是了,皇上呢?” 话音刚落,就见皇帝从屏风后转出来,呵呵笑道:“我见你一直没过来,所以就去里面看了会儿书,让伦儿和王妃在这里等你,如何? 你说要给朕带样新奇的东西吃吃,到底是什么?” 金凤举连忙行了苁拜之礼,然后笑道:“这东西简单,其实臣也不知究竟是否合皇上的口味,只不过臣吃到的时候,倒是十分喜欢,又听说皇上这几日食欲不振,所以就忍不住拿来孝敬了。” 荣亲王妃金雁秋向来是熙凤般的人物,最会调节气氛的,听了弟弟的话,就忍不住笑道:“说的这样好,倒让我越发好奇,想来你眼皮子也不至于那么浅,倒是什么好东西,能让你这样赞?皇上不知道,他在我们面前可也没露过一点儿口风,今儿幸亏是皇上体恤我们,让我们也过来蹭这一顿美味,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儿,才能想起他还有个姐姐姐夫没吃过呢。” 一番话说得皇上也哈哈大笑,金凤举就命李德正传膳,稍顷摆满了一桌子,那火锅和蔬菜红薯片粉丝肉片等物就放在桌子中间,四周是素日里皇上喜欢吃的几十道菜,也幸亏皇家的桌子够大,不然的话,怎么也摆不下这么多菜肴。 金凤举简单讲了下火锅的吃法,早有李德正替皇上弄好了小碗酱,荣亲王妃亲自为皇上涮了菜肉,李德正接过来,以银针试了没事儿,方倒在小碟子中。 当下皇上吃了,果然也是赞不绝口,荣亲王和荣亲王妃就更不可能煞风景了,更何况也的确是好吃的东西。 一时间用膳完毕,皇上走下座位,抻了抻胳膊道:“这许多日子,倒是今儿吃了顿饱的,难为你从什么地方淘澄来这种吃法儿,素日里只知道吃酸菜,哪知这蔬菜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儿呢?” 金凤举既然存了为傅秋宁正名的心思,哪能不利用好这次机会? 连忙将她抬出来,详细说了经过,只听的皇上十分疑惑,皱眉道:“镇江王府?朕记着你的妻子不是鲁国公的孙女儿吗?” “是,那是平妻。当日臣的父母闻说镇江王世子的女儿傅秋宁才貌双全,所以特地去求了亲,许配给臣做正妻。只是她嫁进门后,一直体弱多病,所以在晚风轩静养,为人也极贤惠,臣也不忍用些琐事去扰她,因此府里大小事宜,都是婉莹在打理。如今傅氏病体痊愈,这火锅,便是她在病中无事时琢磨出来的。” 金凤举一句话,就将火锅的发明权给了傅秋宁,想到那个怕极了麻烦的女人气的杏眼圆睁的模样,心中不觉有几分快意。傅秋宁想安静的避在人后,他就偏偏不能让对方如愿,不然这一辈子,自己大概都只能守着那样一个诺言望佳人而兴叹了。 他虽然说得委婉之极,但皇帝心里哪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荣亲王和金凤举,微笑道:“朕锻炼自己的儿子,倒叫你跟着吃苦了。” 荣亲王和金凤举连忙跪下,一个高呼“儿子感念父亲天恩。”一个郑重道:“妻贤夫祸少,臣能有傅氏这样的贤妻,恰是几生修来的福分。” 皇上于是点了点头,让他们起来,又扯了几句闲话,方让他们离去了。这里李德正奉上茶来,皇上啜了一口,微微笑道:“荣亲王性子虽耿直,唯有一样好处,就是得志也不猖狂,失意也不沉沦,这一点着实是难得的了。” 李德正心中一跳,面上却忙陪着笑应是。这个时候他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的,不然不但自己要惹皇上疑心,更要连累荣亲王,实在是不智 之举。” 金凤举这一晚倒是没去晚风轩,然而第二日一大早,傅秋宁刚刚起来,便听见院外有人叫门,彼时天还未亮,她忙亲自开了门,就见金凤举和金明已是穿戴整齐,正站在门外,金明身后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俱都捧着东西。” 这还是傅秋宁第一次看到侍卫模样的人,金镶侯府的资格还不够拥有带刀侍卫,最多也就是护院。想来这便是金凤举身为钦差时,身边带的侍卫了。 见她出来,金凤举便道:“我这便要动身,临走时不放心你们,所以特意来看一看。这些东西是昨儿皇上赐下来给我的,挑了几样送给你和锋儿娇儿。我走这段时间,务必让他们用心向学,你也辛苦了,闲来无事就往老太太那里去解解闷,也逗老太太欢心。”言罢那些侍卫上前,将东西放在院中huā砖墙上。 “多谢爷记挂着。”傅秋宁连忙福了一福,金凤举点点头,看着傅秋宁,却始终不见她再说话,于是怅然一声轻叹,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这时候却只化成一句:“好好保重身体,等我回来。”言罢便转身而去,风吹起他的大红披风,猎猎作响,天空飘下雪huā,一行人转眼间就在雪中去得远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傅秋宁看着那些摆放在huā砖上的东西,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喉头似乎堵得难受,她心里很清楚金凤举希望自己说什么,但是唯有这句话,自己不能轻许,一旦感动于他此时情意,许了他那句话,固然是心下暂安,也少了许多牵挂愧疚,然而只怕从他回来之后,自己就别再想过安生日子了。 “人性自私,我也不能例外,只怕小侯爷也是如此,所以抱歉了。”看着那一行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傅秋宁轻叹一声,重新关了院门,将砖墙上那些东西搬了几趟,才都搬回屋里。 彼时金藏锋和金藏娇也醒了,看见炕上多了一架屏风,不由得都十分惊讶,再看傅秋宁正在收拾首饰,两个孩子何等聪明,忙缠上来问:“娘亲,是不是爹爹来了?他在哪里?”“你们爹爹领了旨意,又出去办事了。 ”傅秋宁叹了口气道:“刚刚他在启程之前,特地过来了一趟,要你们用心向学,看那些笔墨纸砚和玉佩,都是他给你们的,爹爹在外面办差,非常辛苦,才会有你们如今的荣华富贵,所以一定要好好用功,长大了,能帮爹爹分忧才行喔。” 听说金凤举已经启程了,两个孩子难掩失望之情,金藏娇扁着嘴巴道:“爹爹过年会回来吗?娘亲不是说,除夕是合家团圆之日?”“你们爹爹能否回来实在不好说,不过你们的爷爷和大伯很快就回来了。”傅秋宁微笑说道,却见两个孩子一幅兴致缺缺的模样,摇头道:“我们都没见过爷爷和大伯,他们也不喜欢我们。” “谁说的?以前爹爹不也是没来过吗?但是当他见到锋儿和娇儿之后,不也是很喜欢锋儿和娇儿吗?所以以前是我们住的太偏远了,你们又受娘亲的身份所累,让你们爹爹和牟爷不怎么常过来,才会让你们有此番误会。” 傅秋宁温言安慰着两个孩子,视线却看向窗子,想象着外面定是矢雪纷飞了,而金凤举此时大概已经骑马出城,天寒地冻,连运河也不能行船,他一路风尘,扬州城却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在等着,一念及此,心下不由得也隐隐不安起来。 如此过了几日,并没有从扬州来的消息。傅秋宁除了每日里打发两个孩子去学堂,给老太君去请安之外,并不出门,江婉莹等大概也是学乖了,也没有上门滋扰,只不过月例银子又渐渐发放的迟了,但此时傅秋宁手中已有不少金凤举给她的金银,所以也丝毫不以为意。 倒是这一日,那张三的母亲找来,傅秋宁亲自见她,见她言辞闪烁,好一番东拉西扯之后,才吞吞吐吐说出来意:原来当日金凤举曾经让江婉莹玉成张三和玉娘的好事,这事情传到母子两个耳里,真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消息。然而那江婉莹事务繁忙,又至年关,她倒不是故意抻着不办事,这怎么说也是金凤举亲自交代下来的。只是事情实在忙乱,所以一拖二拖也就忘了,只让母子两个望眼欲穿,也等不到一点信儿,因见儿子日见消沉,所以张母实在忍不住,想着秋宁素日里为人宽厚温柔,便先来找她试探口风。 第一百一十章:没有小侯爷的日子 傅秋宁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笑道!”您老别急,这事是小侯爷亲口应承下来的,哪里就能差了事儿?只是如今侯爷和大爷眼看就回来了,又近年关,偏偏小侯爷又被派到江南去办差,家里忙成了这样子,是万万不能为这事儿分心的,你们再安心等待些日子,我想着过了年便是春暖huā开万物生的季节,到那时再禀明了老太太太太和小侯爷,将玉、 娘嫁过去,岂不好?”“能得奶奶这一句话,老身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去叨扰老太太太太和小侯爷?”张母忙站起身,又连连施礼,方千恩万谢满面笑容的去子。 待她走后,傅秋宁方看向后门方向道:“快进来,还想站多久?也听够了吧?如今是不是放心了?”话音未落,就见玉娘满面通红的走进来,跺脚道:“谁担心了?奴婢不过是要来送茶,偏听你们谈论这事情,一时间不能进来罢了。”秋宁心想你不能进来还不能离开吗?却偏偏不走,可见是关心这事儿。因此只一笑,也不戳破,拿起**的香囊绣着,一边道:“如今你的终身也就这样了,虽然家世不显赫,总算是你自己中意的,他又对你一往情深,想来成婚后也是夫妻和睦,这就难得了,比那些嫁进富贵门中却一生凄苦的女子强百倍。只是还剩下雨阶,她也老大不小,过年就二十一了,民间女子,这会儿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呢。若是从前,我还不敢想,然而现在,小侯爷总算对咱们不薄,让他给雨阶挑个好人家,应该也不难。” 玉娘笑道:“正经该是这个话,雨阶从小儿就让人贩子卖来卖去,好容晷跟了奶奶,才过了这些年舒心日子,如今她大了,也该打发嫁人了,这都是奶奶的功德,只是有一样,奶奶身边倒要添两个丫头了。 傅秋宁笑道:“添什么丫头?你们嫁了人,若还能回晚风轩自是最好,若不能回来,我自己一个人,随便从府里挑几个媳妇婆子帮衬着也就是了。挑了那些丫鬟,一个个眼高心大的,再听人挑唆几句,或者想着拣高枝儿当耳报神,反而不得省心。”玉娘抿嘴笑道:“这些倒也罢了,最怕的是丫鬟们心思太野,想着攀到更高的枝儿,一朝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我听说二奶奶和姨娘们屋里的丫鬟们都不爱出去,每次小侯爷去了,她们就恨不得能代替主子们服侍呢。” 傅秋宁笑道:“这个我倒不是很担心,唉!可怜那些女子,竟存着这样的痴心妄想,白白耽误了青春。也不寻思寻思,爷若是这样人,她们还用得着等到今日?等到今日还没有半点消息,便该早早收了痴心,给自己找好安身立命的所在才是。” 因说着话,已将那香囊绣好了,只差缝在一起,于是便放下来,皱眉道:“怎么雨阶还没把裁好的衣裳送过来,这会子她也早该弄完了吧?”“正是呢,她那个手,裁两件衣裳罢了。”玉娘将茶杯放在秋宁面前的桌子上,便往外走道:“我去看看,若是裁好了,就拿过来,还剩一个多月过年,这会子倒也该做了。” 说完正要出去,就见门被推开,雨阶手里拿着一叠布料和棉huā走进来,笑道:“猜着奶奶等急了,就是这风毛不好整,费了许多功夫才整好了,不过可真是好看,穿在少爷小姐身上,定然可爱无双。”一时傅秋宁和玉娘接过来看,也称赞了一番。三人便做起来,及至到了傍晚,金藏锋和金藏娇下了学,看到娘亲给自己做过年衣服,1】、 孩子,有这些就是幸福至极的事情了,都高兴地又跳又叫。 雨阶见一旁的金篆和芦huā脸上满是艳羡,微笑道:“你们两个用不着羡慕,奶奶慈悲,也给你们各做了一套,不但如此,等放年假的时候儿,也给你们两匹布料,拿回去让你们娘亲给你们做两身春夏穿的新衣裳。“话音落,金篆和芦huā连忙跪下来谢恩,秋宁忙吩咐扶起来,看见四个孩子的幸福笑容,她也觉着心里十分满足。 一家人正是和乐融融之时,就听院门响,玉娘出去开了门,却是老太君屋里的落翠,走过来笑道:“奶奶这几日真看着大雪,越发连我们屋里也不去了,老太太还念呢。” 傅秋宁笑道:“怕扰了老太太清静,老太太也说下雪,晚风轩离着康寿院也远,不用我过去,怎么今儿又打发了你来兴师问罪?” 落翠笑道:“哪个是来兴师问罪的?我不过问了一句,奶奶可别给奴婢乱扣帽子,回头老祖宗大骂我不会说话。今儿是来给你报信儿的,侯爷和大爷明儿就到家了, 老太太让你明天带两个孩子过去,也要见见他们爷爷和大伯,你也该拜见公公的。” 傅秋宁只是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多谢老太太记挂,明儿一早必到。是了,小侯爷可来信不尊?” 落翠咯咯笑道:“这可奇了,奶奶竟来问奴婢?小侯爷来信难道还能给我们老祖宗不成?自然是给你们的。”不等说完,傅秋宁脸已经微微红了,轻声道:“他怎会给我信?就是来信也是给婉妹妹的,又有谁会来特意告诉我一声儿?罢了罢了,我也不过白问一句。” 落翠好奇道:“这就奇了,我看小侯爷素日对奶奶可是有心,一直以为是你因着这五年的缘故不肯原谅二爷,可你这会子如此担忧,分明又不是心里没有他,既如此,我的好奶奶,你听我的话,这件事认真说起来,实在不能怪小侯爷,你也不要再这样别扭拿捏了,就给他几分好脸色,夫妻冰释前嫌岂不好?我们和老太太见了,心里也畅快啊。”傅秋宁跺脚道:“我只说了一句,你便拿这些话来打趣我,实在是这些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好了好了,天快黑了,你赶紧回康寿院去吧,老祖宗还得你细心服侍着呢。” 落翠笑道:“奴婢有心在这里蹭顿饭,奶奶却偏偏赶我走。好了好了,这就走还不成么?小侯爷也并没有来信,前日太太还和老祖宗说呢,唉!也不知这次是什么样的差事,总觉着扬州那边,是辣手的吧。”“也不需担心,小侯爷春天时候不是才下了江南一趟吗?那边应该也有人照应着,你回去多宽宽老太太的心。”傅秋宁将落翠送出门外,却听她笑道:“你若有孝心,你就亲自去安慰老太太,娄们如何比得你?又识文断字儿,又是小侯爷的知心人……” 不等说完,见傅秋宁追上来要打她,忙吓的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高声笑道:“看,让奴婢说中了,就这样恼羞成怒的,等着将来……………,哎哟……”却原来她只顾回头说话,不妨脚下滑了一跤。只把傅秋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摇头道:“该,到底摔着了,看以后还敢不敢打趣人。”那落翠从雪地里站起来,拍着衣服上的雪,嘴上犹不肯服输,高声道:“笑人者不如人,奶奶别笑话我,等哪一天让奴婢看你也摔一跤,那才现在我眼里呢。”傅秋宁忍不住笑骂道:“认真走你的道儿,小心再摔一跤,什么时候这嘴都不肯饶人。”一边说着,见落翠去得远了,她方关了院门转回来。 当夜就给金藏锋和金藏娇找出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傅秋宁想了又想,拿出一套只穿过两回,还是八成新的夹棉袄,想着这衣服既不是全新,没有和那些孩子们争锋的嫌疑,又不至于十分破旧,看着寒酸现世的,最适合不过。 因又嘱咐了两个孩子几句,告诉他们见爷爷和大伯应该说什么。 因待两个孩子睡下后,这里却又睡不着,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只见窗外明月当头,映着地上积雪,更显明亮照人。 也不知道金凤举在江南怎么样了,是否平安无恙?怎么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呢?明知道家里人会担心。还是说,他此时陷在凶险之中,竟连写封家信报平安的空儿都没有? 想到此处,一颗心不禁沉甸甸的,虽然不停告诉自己是因为怕失了依靠才亲近对方,但自己也清楚,那份担心,并非全是因为利益得失,她是真的从心底担心这个男人的安危,想到他可能遇险,一颗心就不禁揪起来。 “奶奶又大发诗兴了?这屋子里就这么点儿暖和气,倒都吹散了。”忽听雨阶在身后说话,接着小丫鬟不由分说上前关了窗,笑道:“也就是小侯爷给了许多柴炭,这若是从前,让您这么一吹风,屋里一夜也缓不过来了。”“你倒是越发上来了,如今连我也敢挤兑。”傅秋宁笑了笑,雨阶也嘿嘿一笑,然后亲自铺好了被褥,服侍傅秋宁睡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惊天消息 辗转反侧直到四更天才昏昏睡去,因此第二日起的有些迟了。傅秋宁忙命雨阶和玉娘替自己还有藏锋藏娇梳洗打扮,早饭也不曾吃,便急急往康寿院而来。 一进门,便见许多丫鬟仆妇都聚在院中说话,有许多都是生面孔,傅秋宁心中不禁一沉,暗道坏了,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 因忙上了台解,只见小丫鬟打起帘子叫道:“宁二奶奶来了。” 因忙进了屋,只见乌泱泱一屋子人,却有几个自己不太认识,江婉莹不等人吩咐,就拉着她来到那几个妇人面前,微笑道:“这些人想必姐姐都不认识,大家也都不认识姐姐。”说完对那几个妇人道:“也难怪,大家想来也知道当日我们爷娶的几位新人里,我并不是正妻,只是平妻。如今我身边这位,就是那位正妻,如今府里人多称她宁二奶奶。”她连“久病体弱”之类的掩饰借口都没用,心中冷笑何必呢?别人不知,府里的人还不知道吗?不过是给爷打脸的东西,如今交了好狗运,不然凭你也配在这地方站着? 傅秋宁知道她心里定然没有自己的好话,面上的笑容却越发愉快,只觉得像江婉莹这般,在心里恨不得咬死自己,又把自己唾弃的一文不值,但偏偏自己却有了和她分庭抗礼的资格,还要让她面上陪笑叫着姐姐,真不知要何等痛苦。 果然,江婉莹见她笑容璀璨,心中更是恨极,忍着气道:“姐姐,这是刘大嫂子,凤国公府的嫡孙女。”她刻意加重了那“嫡孙女,的口气,接着又指着刘氏身边的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道:“这两个孩子振云,绣凤,倒是比锋儿娇儿还要大两岁呢。” 傅秋宁忙和刘氏厮见过,接着江婉莹又介绍了金鹏展的姨娘何氏,也是有一个女儿唤做金绣li,还有姨娘明艳,乃当日青楼里的清官huā魁,金鹏展喜欢,就替她赎了身,进门后倒也安分,又生了个儿子金振河,所以才做了姨娘,不然以她当日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有此名分的。 于是一一见过,众人都对这个形同弃妇却能咸鱼翻身的傅氏十分好奇,便拉着她说话,倒把江婉莹冷落在一旁。傅秋宁见她嘴都快气歪了,却还是要强撑着笑容,心中不觉可怜又可笑,更有一份快意。暗道论理女人不该为难女人,奈何我不为难你,你却处处要害我,名分上,我还是发妻呢,既然你这样阴狠,我又不是圣母,那也只有见招拆招了。唉!总归一句话,封建制度害死人啊。 说了半日,方听金老太君发话道:“好了,站着说了这么会子话,亏你们也不知道累,快都坐下来。落翠,你带着锋儿娇儿去见他们爷爷和大伯,就在外面等着,带回我这里用晚饭。”说完又对江夫人道:“秋宁既来的有些晚了,今日就不必去见她公公,等凤举回来带她过去也是一样的。” 江夫人欠身答应,这里落翠就带着金藏锋和金藏娇往前院书房而去。秋宁心中惴惴不安,暗道不知道那老侯爷是什么秉性,可会喜欢这两个孩子么?因不住张望,忽听老太君笑道:“你担心什么?那是他们爷爷,见面就三分亲切了,何况两个孩子这么乖,他们爷爷最爱读书的子弟,保管喜欢的不得了,没看见我怕他留下孩子们吃饭,还特意让落翠跟着吗?” 傅秋宁心想难道您老人家不是怕老侯爷不喜欢两个孩子,为难他们所以才派落翠过去的吗?因嘴上忙笑道:“老祖宗说哪里话?谁担心了?娄不过看看外面的雪停没停而已。,… “还嘴硬呢,看看你眼下那两个黑眼圈,昨儿没睡好是吧?”老太君呵呵一笑:“你就是个多心的,有什么?都是自家人。”说完也伸头看了看,高声问道:“外面的雪停了没有啊?” 立刻就有小丫鬟们回话道:“还没停呢,比早上那会儿下的更大了。”话音落,老太君便叹了口气,摇头道:“前些日子凤举走的时候儿才下了一场雪,如今又下了这么一场,唉!虽说瑞雪兆丰年,只是这么下下去,天气也太寒冷了些。也不知道凤举如今怎么样了,他身边都是些男人,哪里就能照顾的那么细心周全?” 江婉莹笑道:“老祖宗莫要担心,爷去的是江南,那里四季温暖如春,他如今比咱们还自在呢。”话音未落,就听霍氏冷哼一声道:“江南温暖如春?这可是瞎话,你去打听打听,那里虽比咱们的冬天要暖和些,却是潮湿阴冷呢,我先前和爷说带上我,也好有人照顾,爷偏不肯,如今连信也不曾来一封,真让人担心死了。” 话音未落,就被江婉莹瞅了一眼,听她冷笑道:“哪里像你说的这样厉害?平白惹得老祖宗担心。”说完,霍氏看了一眼金老太君忧心重重地脸色,也自知失言,忙低了头,再不敢说话。 傅秋宁让她们的对话勾起心思,当下除了金鹏展的发妻和两位姨娘还在一旁说着话外,江婉莹等人都默不作声,显然都是担心金凤举。 一时间金藏锋和金藏娇也回来了,回了老太君的问话后,便悄悄走到秋宁背后站定,显得又乖巧又懂事。老太君趁着秋宁和两个孩子说话,别人也都站在不远处聊天,无人注意自己这边,就悄悄问落翠道:“如何?老爷看了两个孩子,怎么说的?”落翠忙悄悄笑回道:“老爷也很惊奇,他并不知家里今年发生的事,听说这便是当日小侯爷一时糊涂得来的两个孩子,都长了这么大,又这么像小侯爷,自然欢喜,问了两个孩子几句书,小少爷和姑娘对答的也好,因此老爷十分喜欢呢,还说要留下用饭,奴婢就回了老太太的话,这才作罢,还赏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块上好玉佩,大爷也有赏东西。”老太太点了点头,欣慰笑道:“我就说他会喜欢这两个孩子,果不其然…”不等说完,便听落翠笑道:“这个自然,谁见了孙少爷孙小姐,还有不喜欢的呢,他们本就是讨人喜欢的孩子。”因一直到晚上用了宴席,方尽欢而散。 接下来却又没什么大事,金藏锋和金藏娇说学堂里如今也安静了,就连金振翼也收敛了许多,不再找自己的麻烦,秋宁听了,心知这是因为老侯爷回来,人人都不敢生事的关系,心下不由得十分安慰。 转眼间便进了腊月,腊八之后,天气更是一天冷似一天,只有北风呼号,倒是不下雪了。眼看今年天气不好,于是学堂里便放了年假。 两个孩子十分高兴,回来见新衣服也做好了,穿在身上又舒服又暖和,且做的也精巧,因都爱不释手。 既然不用上学,秋宁就槽金篆和芦huā都打发了回去,他们父母也自然高兴,又得主家赏了缎子并过年的一些小玩意儿和几两银子,更是感恩戴德,亲自领着孩子来谢了一回,秋宁倒也没怠慢了,亲自迎进屋里说了些话,又夸了金篆和芦huā几句,留了午饭,才送他们离开。 北方这边的规矩,腊月二十三就是小年了。京城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然而唯有金镶侯府这里,气氛却有些沉重,只因金凤举自从去了江南后,便再没有信回来,宫中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起先大家还说日子不长,办差忙碌,自然忘了记挂家里,然而这一个多月没有信来,却人人心里都知道定然是出了事情,只不过没人敢放在嘴上说罢了,开玩笑,金老太君和江夫人已经忧思成病,再敢说出来,敢情是不想让两人活了?这一旦因为嚼了舌头根子而背上谋害主子的罪名,再被定了死罪,岂不得不偿失。 因此气氛凝重的过了个小年,却在腊月二十四,从朝中传出天大消息,只说金凤举这一次去扬州,几乎是血洗扬州官场,从正一品的江南总督,到七品的芝麻县令,他自己就杀了九个,押解进京二十三个, 更有甚者,竟传出真正的扬州知府早已在赴任之后不到数月便被暗害,由另一个与他容貌相似,心肠手段阴狠狡猾的人取而代之。也是此人,在这次和钦差的对抗中,险些要了钦差的性命。 此前这些消息一直是秘而不宣的,直待人犯押解进京,皇上早朝当着群臣的面儿,阴沉着脸将这些贪官的罪证宣读一遍,除了其中两个贪墨相对少一些的字员被流放关外,其他的全部朱笔勾决。 这真真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儿,朝野震惊自不必说。就连烈亲王和乒亲王,一个个也不由得心胆俱裂。这批被处决的官员中,固然有他们阵营敛财的党羽,就连荣亲王亲近的官员,也有好几个,真没想到金凤举竟如此狠心,连他们都没有放过。 心惊胆寒之余,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江南是什么地方?天下最富饶的一块肥肉,若不安插进自己的人,如何能甘心那些白huāhuā的银子都流进对手的腰包里,替他收买人心?就连荣亲王,也不得不为自己打算,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一百一十二章:归家 只说金镶侯府,若说这消息对于朝缝来说,是一场大地震。那对于整个侯府来说,就真正是天塌地陷了。老太君只听说金凤举险些死在扬州,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就此病势沉重,整整两天未进一粒水米。金玉金石老哥儿俩亲自侍奉汤药,又宽慰老太君,只说既是险些身死,必然是于性命无碍,只是到如今,金镶侯府也没得到一封书信,金凤举又并未随着押解人犯进京,这让老太君如何能够宽心? 就连世外桃源般的晚风轩,都因为这个消息开了锅,金藏锋和金藏娇哭的两只眼睛桃儿一般,傅秋宁也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暗道金凤举即便不死,也定是受伤极重,不然怎么会至今未归?好在终于在腊月二十五的傍晚,传来消息说小侯爷平安,二十六一早便可归家了。 死气沉沉的金镶侯府终于有了生机,腊月二十五这一晚,几乎人人都不曾睡,第二日一大早,金老太君就打发人去大门口候着,然而只等来金明,报说小侯爷要先进宫复旨,随后才能回府。 见金明回来,众人也就放了一半的心,却仍是在府门前候着,须臾,只见金凤举在御林军的亲自护送下,坐了轿子回来。众人心知小 侯爷的伤势定是还未痊愈,不然他定不会坐这慢吞吞的轿子。 傅秋宁一大早便来到老太君屋中,她知道自己不该表现的这样关心,免得金凤举又生误会,然而心里着实牵挂,便劝自己说:若是不去,让老侯爷和太太看着也不像,到时岂不拿着我的把柄,说我不关心夫君?这怎么能落他们口实?更何况两个孩子也早就急的什么似的,因此梳洗了,天刚亮就过来候着,一边和老太君说着话,一边等待消息。 其实都是心不在焉,竖着耳朵听外面的消息,忽听丫鬟们齐声道:“小侯爷回府了,小侯爷回府了”话音未落,强撑病体过来的江夫人和江婉莹傅秋宁等就一齐站起来,有心走到门边,早一眼看到儿子夫君,然而再看老太太还卧床呢,怎么都该先让金凤举见过老人家,因此只好强自忍耐。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于众人来说却像是过了好几天那般漫长,终于,金凤举迈进屋里,转过屏风,只见他一身象牙色锦缎棉袍,外面仍是披着离开时的鲜红大氅,虽然面色苍白,却是眉眼带笑,看上去倒不颓废,只是步子走得缓慢一些。来到老太君面前,尚未跪下,就被她一把搂住,放声大哭道:“你还有心讲这些虚礼,可知这些天我担心的险些死了。听说你险些死在那些贪官的手里,你……你真是把奶奶吓死了啊。” 金凤举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面上却是笑意不减,握了老太君的手将她扶起来靠在引枕上,一边笑道:“孙儿这不是回来了吗?无论如何,总也算是平安。 奶奶和娘亲想来已经得了消息,这一次……咳咳,动静如此之大,孙儿还能保得性命,这就是万幸了……咳咳……”江夫人也忙走上前,抓着金凤举的手流泪道:“怎么咳得这样厉害?伤在哪里?你脸色这般苍白,也没好好补一补吗?” 金凤举忙又扶着江夫人在榻土坐下,先环视了屋中一眼,忽地对上秋宁关切目光,他的视线不由得微微一停,接着心中一暖,暗道无论你表面上怎样铁石心肠,心中到底还是记挂我的吧?听说我受伤了,便赶紧跑过来,依着你的冷静性牟,即便该来,也该故意不来,以示对我无半分牵挂之情才是。 想到此处,嘴角便不禁微微一笑,这不过是电光尖石之间,他的视线便掠了过去,秋宁却已觉察到那双眸中的情意,不由慌乱垂下头去,暗道你别多想,我不过是不想鼻人口实罢了。 就听金凤举缓缓道:“你们都坐下吧,咳咳……这样都为我站着,我倒不习惯……咳咳咳……还有大嫂子,一晃也是几年没见,没想到再见,我竟是这么个模样。”一边说着,众人方纷纷坐下,刘氏也忙道:“千万别这样说,你大哥从回来了,知道二叔下了江南,许久未有家信,便睡不安枕,前两天又传出那样天大消息,只把他上火的嘴都起了泡,如今二叔能平安归来,虽说受了伤,到底于性命无碍,这样就是万幸,我们大家也可稍稍放下心了。” 金凤举笑道:“是,因记挂着老祖宗,爹爹和大哥那里还未去拜见,稍后自会去和他们详谈。”说完又咳嗽了几声,见江夫人和江婉莹等都落了泪,哽咽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伤成这样儿。咳嗽的如此厉害,是肺腑受了损伤吧?金明华奴才,怎么问他只不说,我们却不知道你伤的这样重。” 金凤举笑道:“是我不命他说的。这一次去江南,不但摘了那些狗官的乌纱,更要了他们的性命,哪里肯放过我?狗急了还知道跳墙呢,他们焉能不殊死搏斗?我受了些伤,能保了性命归来,已是万幸。 这伤在江南那边受的,先前伤了右手,不能写字,我怕你们担心,这才没有家书,谁知后来胸口上又挨了一剑,差点儿命都丢了,越发不敢动,拖到如今,伤势倒痊愈了大半,老祖宗和母亲倒不用担心了。”众人见他说话还是时不时的就气促喘息,更是咳嗽厉害,心里都知道这伤根本没痊愈大半,只怕是稍微好转,金凤举怕家人担心,更怕那些官员在手中夜长梦多,所以才匆匆回京,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捡了条命回来,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也不鸦噪他,老太君也下令道:“快回房里去躺着,好好儿养伤,多喝些补汤,我这里还有几支老山参,等让婉莹拿回去给你盹了鸡,补身子最好的。”因又说了几句,金凤举忙谢过了,又说不用,这才告辞。 依照他的心思,本想去晚风轩,然而一则那里路途遥远,如今自己是强撑着回来,又怕奶奶和母亲担心,所以在人前勉强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一出了康寿院,就有些支不住了,根本坚持不到晚风轩。 二来看到江婉莹担忧的面容憔悴,双眼更是肿了起来,到底是几年的夫妻,也不好就这样撂了她,所以只好一路回到清婉阁,刚进屋,便一头扑倒在**不动了。 江婉莹只吓得失声尖叫,却听金凤举轻声道:“不妨事,莫要大惊小怪的,不过是身体实在发虚”不等说完,就见金明走进来,低声道:“爷,皇上特地派了御医过来,这会儿正在外面候着呢。”金凤举笑道:“让他进来吧……咳咳……其实已好的差不多了…… 何必这样兴师动众的。”一边说着,就见御医走了进来,先参拜过小 侯爷,才又为他把脉,江婉莹这时候也顾不上避嫌疑了,只拿眼紧紧看着御医,待把脉一结束,她便急着同:“如何?” 御医郑重道:“小侯爷内伤极重,肺腑心脏皆有损伤,恕下官说句不该说的话,这条命……委实是捡回来的。想必也是有杏林高手及时延治,不然莫要说回京,只怕连江南都出不来就……”他没再说下去,但江婉莹心里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心下不由得有些不悦,暗道这样丧气话,你说来干什么?倒是赶紧开方子啊。 金凤举倒不以为忤,淡淡笑道:“方御医说的没错,恰好我受伤时,江南名医张重礼和胡旭伟两位都在附近,及时请了来治疗内外之伤,不然怕真是没命回来了。” 方御医笑道:“怪不得处置的这样利索,下官就说必是高手所为,好在如今于性命是无碍了,只需好好静养,勿要动气动怒,大喜大悲,待下官为小侯爷仔细琢磨两张方子,想必静养两三月,也就痊愈了。”“既如此,就劳方御医费心。”金凤举说完,便闭上眼,一路奔波,虽然已是小心之极,然而伤势仍是受了影响,支持到现在,他己经疲累之极,只想好好睡一觉。 江婉莹送走了御医,回来见他睡着,面色比之去康寿院时又苍白了许多,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焦虑,轻轻为他盖上被子,忽见金振轩和金振翼以及金绣贞金绣如走进来,大声哭着嚷道:“娘,爹爹怎么了?人人都说他受了伤,是要死了吗?呜呜鸡,我们不要爹爹死……” “闭嘴。”江婉莹厉声低叱,又回头看金凤举,见他睡梦中皱起眉头,她连忙将孩子们领出房,轻悄悄关了门,这才厉声道:“是谁说的混账话?如今你们爹爹好好儿回来了,即便受了点子伤,不过将养两三个月就好,大过年的敢给我说这种话,是皮痒了吗?若是再让我听见这话,绝不轻易饶过,好了,现在你们出去,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第一百一十三章:过年 一番训斥吓的几个孩子都不敢做声,又知道爹爹不会死。心中的担忧放下,到底是孩童,愁事不放在心头上,互相牵着手悄悄出去,一时间秋霞拿了几张方子进来,说是御医给开的药。江婉莹看了一遍,又交给秋霞,慎重道:“让金明按照方子抓了药来,就在这里,我亲自熬煎。” 秋霞明白这种时候奶奶是绝不可能放小侯爷去别人屋里的,尤其是那晚风轩,因此点头会意,揣着方子出去了。前脚刚走,后脚老侯爷和金鹏展还有江夫人便过来了,都是至亲之人,江婉莹也不避嫌,将太医的话和几人说了,又说金凤举回来便睡下,老侯爷点点头,去房间里看了儿子一回,见他睡得沉,呼吸也十分平稳,就是面色难看些,想必日后也能补的回来,当下稍稍放了心,便离开了。 这一天来探望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都是江婉莹接待的,外面那些来探病的王孙公子自有金鹏展代为接待,因此忙了个脚打后脑勺。及至晚间,金凤举终于悠悠醒来,见江婉莹正坐在床前,轻轻吹着药汤,他便勉强支起身子笑道:“这是方御医的药方吗?” “可不就是他的。”江婉莹将碗递到金凤举嘴边,亲自用勺子舀药汤喂他,一边笑道:“你醒的真巧,我在这里吹药汤,只是不忍心叫醒你,若不是自己醒了,这药就凉了。” 金凤举笑道:“给我自己喝吧,一勺勺的喂也麻烦。” 江婉莹声音就哽咽了,摇头道:“偏要喂你,如今这是上天保估,有这个机会,表哥,我我真不敢想,若是你在江南真的回不来,让我连喂药的机会也没有,我,……简直不敢想下去……” “好了,这不是回来了吗?”金凤举只好将那药汤喝下去,一边笑着安慰道:“也罢,你喂就你喂吧,恰好我这右手也十分不方便。 ”因将一碗汤慢慢喝完,抬眼见江婉莹的发髻乱了,不由得苦笑道:“今日想来探病的人不少,你接待了这些人,定是累了吧?” 江婉莹道:“这算什么?那些公侯奶奶是万万怠慢不得的,就连几位姨娘妾氏跑来好几遍,我念着她们心里也是牵挂你,尚要陪着笑容呢。只是有一样,我心里就奇怪,爷这样喜欢姐姐,怎的她倒是不肯来探你?论理这怎么也不应该啊。” 金凤举知道她指的是傅秋宁,微笑道:“秋宁是个最谨慎的人,想必知道你这里忙碌着,如何肯来给你添乱?更何况,她不来不是更好? 省的你心里更不自在。” 这话倒是对了江婉莹的心思,只是面上却佯怒道:“这说的什么话?我这一天望眼欲穿,只想着姐姐来帮我招待下,却怎么也等不到人影,我这里人手又不够,连找个去晚风轩请她的人都没有。” 金凤举淡淡道:“你这里的丫鬟仆妇是不多,既如此,哪天就多买些回来,也给晚风轩添些,秋宁养着两个孩子,身边只有那两个得力人,玉娘想来也要出嫁,雨阶也大了,该配人家,她那里也该添些人手了。” 江婉莹心里发堵,将碗放到桌上,冷笑道:“好了好了,这些事情就不要你操心了,不然倒是要我做什么?伤成这么个样儿,倒还是没忘了替人家筹划,也不想想人家稀罕不稀罕。” 金凤举就又躺下去,笑道:“明明是你先起的话头儿,这会子又怨上我了,罢罢罢,让我再好好睡一觉,等有了精神,再和你打这些机锋。”说完果然闭上眼睛。江婉莹到底心疼他,收拾了碗就悄悄退出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忽听外面似乎有纷杂的脚步声,接着门开了,好像有人在小声说着话走进来,金凤举也不睁眼,只含含混混的道:“婉莹,是谁来了?” “爷,快醒醒,是荣亲王爷和王妃过来了。” 却听江婉莹急切道,金凤举一下子睁了眼睛,豁然坐起身,却不料牵动了伤口,痛的险些又躺下去,更是不住声的咳嗽起来。 “坐起来干什么?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伤成什么样子吗?”却见荣亲王妃走过来,按着他躺下,金凤举怎么肯,最后半倚在**,苦笑道:“怎么这时候儿来了?也不知道避避嫌疑,我这会儿是实在撑不住,恕我不行大礼了。” “你还有心思说这些俏皮话。”却见荣亲王妃使劲儿跺脚,一边恨恨道:“避什么嫌疑?你是我弟弟,受了这样重的伤,做姐姐姐夫的就来探探又怎么了?我们行事光明正大,怕那起小人胡说呢更何况,你姐夫和你厚密又不是一天两天,谁心里不清楚。只怕不过来才惹嫌疑。”荣亲王和荣亲王妃这是事急从权,也没惊动其他人,亲眼见了金凤举,知道伤虽重,于性命无碍,也就放心了,当下又趁着夜色离去,府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便连江夫人都被蒙在鼓里,还是得第二天江婉莹告知,才知道昨夜女儿和女婿过来了一趟。 腊月二十七,已经是年根上了,不管怎么样,金凤举总算是保了性命回来。于是老侯爷下令,要好好过年,热热闹闹的过这个年。于是侯府上下都忙碌起来。 后门送菜送肉的车如流水般川流不息,厨房一整天都是煎炒烹炸的声音。 到腊月二十八早上,傅秋宁一早起来,和玉娘雨阶等剪窗huā,又准备炸各式点心的面,糖,huā生碎等物,见两个孩子起来没什么精神,傅秋宁便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担心父亲,这样吧,实在担忧的话,今儿你们就去清婉阁,见到大娘,问问他爷的伤势。” 两个孩子起先高兴,接着又局促起来,摇头道:“大娘不喜欢我们,没的去了也是听风凉话,罢了,还是留在这里静静等爹的消息就好。”傅秋宁笑道:“放心,这个时候儿,她没理由阻挡你们去见爷的,你们就过去,乖巧一点儿,定然能见到你们爹爹,也不用说是我叫你们过去探他,只说自己心里担忧,忍不住就去了便好,顺便儿问问他想吃什么。”两个孩子听她这样说,才高兴起来,换了衣裳直往清婉阁而去。雨阶和玉娘便都笑道:“奶奶自己怎么不过去?倒打发两个孩子去了。他们懂计么?” 傅秋宁笑道:“他们去了,效果比我去还好呢。不然就算我过去了,也见不到小侯爷,何苦去受婉二奶奶的风凉话。实话说,这一次小 侯爷能够死里逃生,已经实在难得了,也不看看他办了多少官员,人家能不和他拼命吗?” 几个人说着话,不一会儿,两个孩子就回来了,喜笑颜开道:“爹爹很好,现如今都在地上的椅子里坐着,还是他在屋里听见我们在院中说话,叫我们过去的呢。还问了我们几句功课,说不想吃别的, 倒是想着在我们这儿吃的那肉渣儿菜盒子,说若是有,给他送些去。”“我的天爷,难为爷怎么还记着那东西。”秋宁还不等说话,玉、 娘就先合掌念了声佛,一边笑道:“这正好,既是爷惦记着这个,恰好前些日子那些五huā肉我炼了好多肉渣子,就剁些酸菜,弄一顿菜饺子送去,我只怕让人笑话死,什么好东西?也敢送过去给小侯爷吃。” 傅秋宁笑道:“无妨,今儿不是要炸点心么?也顺便送些点心过去,就遮掩了。”说完,几人便一齐动手,到傍晚让雨阶将东西送了过去,江婉莹虽然心里生气,奈何这是金凤举亲自要的,也不能拦着。 转眼便到了除夕,一大早,候府中下人便忙活起来,贴春联剪窗huā挂灯笼,忙了个不亦乐乎。傅秋宁刚忙活完,把晚风轩里外都贴好了春联,就被落翠叫去康寿院,说是要吃团圆饭,一直闹到晚间,阖府各处都放起了烟huā,至半夜方散,是夜就在康寿院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又各处拜年,金凤举往年这时候是最忙碌的,今年却因为这身伤,倒落了个清闲。在康寿院坐到傍晚,见傅秋宁领着孩子辞别老太君,他便也忙道:“孙儿也不扰老太君休息了,这些日子觉着身上好了些,想着晚风轩里那些好吃的,倒不能让秋宁独吞了去,也顺便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好叫她拿来孝敬老祖宗。” 一番话说得老太君忍不住笑了,摇头道:“何苦呕秋宁?她这些日子也担心你呢。”说完就听江婉莹笑道:“老祖宗可别再拦着爷了,这些日子,人虽然在清婉阁中,心早就飞去了晚风轩里,这会子你若还不让他亲近亲近姐姐,只怕是要从那心里长出几只小手来。” 众人又大笑起来,老太君也笑个不住,不停摇头道:“婉丫头这张嘴啊,真真是不饶人。”一边又对金凤举道:“罢了,你就去晚风轩歇几日,往后几天这府里还能少了热闹吗?你又需要静养,在晚风轩中倒是合适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情意 怕话正说在金凤举的心坎儿上,于是忙笑嘻嘻答应了,边里众人也都作辞。待出了康寿院,江夫人看着金凤举和傅秋宁往拥翠园中去的身影,不由皱眉小声对身旁的江婉莹道:“你刚刚就该以凤举身子不好为缘由阻止,何苦还要助着他?” 江婉莹冷笑一声道:“姑姑也不看看表哥急成什么样儿,我能拦得住吗?现成府里各式点心供着,他不爱吃,倒是晚风轩那边送的粗劣面食,他竟当宝贝似的。既这样,我何苦不做个顺水人情?不遂了他的意,日后人就算呆在清婉阁里,我能服侍的好?与其那时各样不遂心,倒不如让他去晚风轩快活吧。 江夫人道:“你这孩子糊涂了,越是这样,越该阻止才是,不然他们两个情和意顺,你怎么办?” 江婉莹向身边秋霞使了个眼色,她便和下人们一起落在后面慢慢走着。这里江婉莹见左右无人,方悄悄道:“姑姑不知道,这些天爷安了伤,那傅氏竟从没亲自来探过,侄女儿从旁看着,觉着竟像是爷要去就着她似的。姑姑还记不记得?春天时爷初见那傅氏几回,我曾经问过他,他说与傅氏并不曾涉及男女之情,也就是说他们并未同房,当日也是侄女儿粗心,竟未在意,后来爷与那傅氏渐渐厚密,我还想着他们必然已经是正经夫妻了,不然爷怎会如此抬举傅氏?然而从这些天来看,那傅氏分明是不愿露面,想来心中还有芥蒂,如此一来,爷这样的君子,自是不屑强迫于人的,只怕那傅氏……” 她说到这里,又向四周看了看方在江夫人耳边一字一字小声道:“仍是处子之身。” 江夫人眉头皱了皱,沉吟道:“竟会有此事?不过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江婉莹笑道:“姑姑怎的糊涂了?那傅氏若真是处子之身,她嫁进来六年,却不曾服侍夫君,不等着被休还想怎样?这事儿一旦查实,姑姑不用通过表哥就可以直接将这不守妇德,骄纵轻狂的傅氏给休出门去,到时即便表哥回来,也是木已成舟了。” 江夫人凝神细思慢慢点了点头,却又道:“此事关系重大这一次你务必要查实了,方可一击而中,不然的话,若有半点错处,让那傅氏反将你我一军,那我们娘儿两个在这府里可真是无立足之地了。” 江婉莹点头道:“是,侄女儿明白,自当细细查证,姑姑且请宽心等待几天,如今表哥身子还未痊愈这事情就算查实了也要隐忍些日子,待他上朝,怕那时候圣眷隆恩,不忙碌几天么?那才是咱们的机会。” 江夫人欣慰道:“你这孩子心思缜密又聪明,所以才能在侯府里有今日风光。如今看来姑姑当日将你配给你表哥,倒还没辜负了你。不然,若是心思天真单纯,姑姑将你接进侯府,岂不成了害你入火坑?” 江婉莹忙笑道:“姑姑说哪里话?侄女儿自然是感激姑姑的。表哥这样的人才,就算是火坑,侄女儿奋不顾身也要跳进来。”说完江夫人也笑了,下人们见她们说完,方渐渐跟上来。 且说金凤举与傅秋宁离了康寿院,金凤举身子还有些虚弱,金明在旁边走着,心下不忍,想要上来搀扶,却被他瞪了一眼。于是便知道自家主子打的是什么主意,暗自苦笑道:得,我这下人当真是难当,让别人看见了,岂不是说我恶奴欺主?主子虚弱成这样儿,我却不去扶一把。谁知道我这奴才的为难啊? 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傅秋宁自然也见到了,有心当做看不见,但看着金凤举苍白的面色和瘦削的身子,在雪上慢慢走着,心下又有些不忍,只好转头吩咐道:“玉娘,雨阶,你们扶着小侯爷些,免得摔倒了。” “罢罢罢,不敢劳驾。”金凤举一窒,自嘲笑道:“我是个没人疼的,何苦玷污你们?一个是要嫁人的,一个是待嫁人的,即便我是主子,也要讲究这男女之防,我自己走就好。” 傅秋宁这回是真无奈了,看看两个孩子,金藏锋就算是同龄孩子中长的较高的,却也刚刚到金凤举大腿而已,哪里能扶着他?因只好亲自走上前去,抿嘴儿笑了一笑道:“这可怜话说给谁听呢?爷若是个没人疼的,这世间还有招人疼的吗?上至圣上,下至府中奴仆,哪个不把你当宝贝似的护着?真正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还敢这样说,也不怕遭雷打。” 金凤举得她柔荑扶着胳膊,只觉心huā怒放,呵呵笑道:“万千宠爱在一身么?我怎么不觉着,每次你看见我,就避如蛇蝎一般?别忘了,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发妻呢。” 傅秋宁脸一红,左右看看,幸好玉娘雨阶懂眼色,和金明故意落在后面,两个孩子一路玩着雪球,更不可能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轻声道!’,不要说这些没有意思的话。当日也是你答应了我的,怎么怪得我如今遵守诺言?”“这么说?若是我反悔了,你便由得我吗?”往常话说到这里,金凤举便会知难而退,不再追问。然而如今不同往日,见秋宁沉默不语,他悠悠叹了一声道:“当日那些贪官派了十几个杀手先后刺杀于我,最后一次竟有两个顶尖刺客,纵是侍卫们武功高强,我自己功夫也不弱,却也受了重伤,昏迷了两三日,生死关头,不知为什么,梦里除了老祖宗和老爷太太,竟全都是你殷殷含笑的面孔,我想着你还没原谅我,想着定要活着回来见你,这才撑过了最危险的那两日。 秋宁,你莫要怪我今日不识趣,为何咄咄逼你到底?实在是咳咳咳……………,经历了这死里逃生的劫难,我方知人生无常,有些话还是及早说出的好,不然只怕一生后悔遗憾。、, 他说的恳切,傅秋宁也不由得动容,思及素日情意,思及他重伤回来时自己心中忧急,如今又有他眼盼盼在旁边等待〖答〗案,那一句本该毫不犹豫说出的拒绝之语竟然只能在喉咙里打转,说什么也没办法吐出来。 “小…侯爷且容我好好想一想,有些事情,实在是不能一时间就做出决定,何况你如今伤势未愈,还是专心养病为要。”傅秋宁轻声说完,心中就不由得长叹一声,暗道自己终究还是心肠太软,只是面对这样的绵绵情意,即使知道他有渣男本质,却又如何能够断然拒绝呢? “若是……我现在就要〖答〗案呢?”出乎傅秋宁的意料,金凤举竟然锲而不舍,一脸坚决地看着傅秋宁,似乎定要她在今天做出一个决断。 “小侯爷,若是一定娶咄咄相逼,那好,妾身便给你〖答〗案……”傅秋宁面色转冷,不等说完,却见金凤举苦笑一声,摇头道:“算了,我还是专心养病吧。其实……我并非是咄咄相逼,我只是怕……若不利用这时候儿,在你还对我有一丝怜悯的时候,让你心肠一软就答应了我。等到我伤势痊愈,你的心肠就硬下来了。” 傅秋宁心中一颤,暗道这小侯爷当真是看事透彻。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有一丝不忍,这个时代里,让一个男人软语暗示到这个地步,做为女人来说,都可以算是大不敬了。这是金凤举,如果是别的男人,就算粗鲁野蛮的要了你又怎样?只是那句金凤举想要的心软之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她只能微笑道:“说的这样可怜,哪里到这个地步了?你的娇妻美妾还不算多吗?妾身不过蒲柳之姿,现下小侯爷不过是因为欲得不能,方才有不甘罢了。若真到了手,不一样是弃之敝履?” “所以,你是怕被我抛弃,才一直不肯理我吗?”金凤举的语气忽然急促起来,紧紧抓住傅秋宁的手,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傅秋宁别开眼,好半晌却只有这四个字奉送。 金凤举似是燃着火的双眸慢慢黯然下去,傅秋宁实在忍不住了,瞪了他一眼恨恨道:“你今儿个是怎么的了?平日里何等潇洒一个人,如何今日却在这上面纠缠不清?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答〗案就那样重要?只做知己不好吗?必然都要弄到手,看着她慢慢变老变丑,知道她鼻有的毛病和缺点,再也没有如今的美好动人,这样也是你想要的吗?”“是。”金凤举果断点头:“只是不像你说的,因为知道了这些,就不再觉得美好动人,你做什么事,只要不是有了一颗蛇蝎心肠,我就爱你。”他说完,见傅秋宁又要说话,便微笑道:“算了,你既说我纠缠不清,那我就不纠缠了,总算刚刚你说的是不知道,而非“不是,二字,不然的话,我真真是心冷如冰,知道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傅秋宁哼了一声道:“早知这样,妾身就该说不是,现在改还来得及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伤愈 金凤举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刚笑了两声就又捂看胸口咳嗽起来,一边还摇着头断续道:“来……来不及……咳咳……来不及了……………”“行了,伤还没好呢,还不忘了贫嘴。”偻秋宁真是服了这金凤举:“从现在起,不许你再说话。” “好。”金凤举一点头,果然闭口不言,一时间,二人周围的世界静寂无声,偶尔风吹雪落,传来一阵簌簌声音,身后两个孩子的笑语也远远回荡着,伴着金明的叫声:“哎哟,小姐您轻点儿,别打到少爷………” 偻秋宁忍不住抬头看向金凤举,却正碰上他的目光也看向自己,微微笑道:“怎么?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触么?”“让你别说话,还是不忘贫嘴。”傅秋宁白了他一眼,心中却知道自己刚刚真的是觉着幸福也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便是她在这架空时代里,唯一想要的平静幸福的生活。 回到晚风轩,雨阶和玉娘连忙在榻上放了大软枕头,金凤举便待着坐了,微笑道:“如今你这里倒是暖和。”偻秋宁笑道:“这还要多谢小侯爷,若不是送的那些炭,我们倒也没有这样儿的好屋子住,往年冬日,大家蜷缩在一起,坐在炕上还觉得冷…”不等说完,见金凤举面色有些黯然,她心知对方定然是愧疚了,连忙住口不说。 雨阶捧了茶来,听偻秋宁道:“秋天搞下来那雪梨如今在地窖里倒还有几个,拿出两个给爷盹一碗银耳雪梨来,是润肺清火的。”待雨阶答应去了,她这才在金凤举对面坐下,轻声道:“这伤如今还没好利索,还咳嗽,可见当日伤的是有多重了。怎么这次就下这样辣手?从此后朝臣谁还敢导你亲近?、,金凤举悠悠吐出口气面上神情越发慵懒,摇头苦笑道:“非是我这一次不懂变通,实在是你没看到,那些黑了心肝的都做出了什么事?若他们只是贪墨银子,我怎也不至于甘胃这天下之大不韪。只是再没有放过他们的理由,这些官员里还有姐夫的几个人呢,这一次也都被我办了不是为了做给别人看,而是个个都有取死之道。” 偻秋宁见金凤举说着说着,面色就转厉,眉眼间都添上了杀气不由得悚然而惊,轻声道:“究竟这些官儿都做下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动怒?我就说你不是这样刚烈的人心里还疑惑着消息是不是传错了呢。” 金凤举冷哼道:“做下了什么事?你该问他们做下了什么莩才对。 是了,这一次还多亏当日你给我的提醒,不然我怎也想不到那真正的扬州知府竟然早就遭了毒手,现任的竟是胃牌货。这是该抄家灭族的欺君之罪也就罢了,你不知道,去了扬州城的官员,个个都要把良心挖了,不留一点儿渣子才成,不然的话,迟早都是要被排挤暗害了。不说别的只说去年江南暴雨扬州运河有一段决了堤,那黑心的狗官们竟然故意诳了许多灾民入城,然后下手给他们用了药蒙昏过去,用几千人来堵那缺口事后就说灾民被水卷走,你说这是不是丧尽天良? 活该千刀万剐?” 偻秋宁整个人都听的呆住了,又听金凤举恨恨道:“好好儿一个扬州城,我微服暗访,却成了人间地狱,除去那些纸醉金迷的场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老百姓随处可见,还有许多事,我不能说给你听,不然怕是要做噩梦的,总之一句话,这一次我办的官员,每一个都该杀上十次八次才能平民愤。案卷递到龙案上,圣上龙颜震怒,还要再杀下面的,这还是我回京后力劝住了……咳咳咳……” 偻秋宁见他情绪激动,忙递了茶过去,一边替他拍着背道:“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是生这样大的气,既如此,就不要再说。只是江南这一次要乱上一阵子了,也不知再派奔的官员能否要一些脸面,不要再这样造莩。” 金凤举点头道:“我在当地选了一些暂时代理政务的官员,估摸着有几个大概能留下。弘亲王烈亲王哪里能放过这样机会?必然还是要安插人的。不过经圣上这一次大力整顿,他们应该也有所收敛了。 偻秋宁点点头,又坐了回去,看着金凤举拿茶杯慢慢品着,心想这个男人若是在电视剧里,也当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更何况他外貌占便宜,如果真是电视剧里的,不知道要令多少男女疯狂追捧。 “是了,爹爹和大哥回来,你还没见过吧?”金凤举忽然放下茶杯,一转眼间,就发现秋宁正在看着自己,见他看过来,视线竟有此慌乱,别过头去道:“是,还没山到,两个孩车都见了,说爷爷和大伯对他们很好,还给了东西,小孩子是最容易贿赂的了。” 金凤举微微一笑,心想看夫君还用得着偷看吗?我就坐在这里让你正大光明的看,看多长时间都可以,哪怕是一生一世。不过知道秋宁不喜这方面的玩笑,因此只是会心一笑,便咳了一声道:“是,我见了爹爹和大哥,也都说锋儿和娇儿极好,还说你教导有方呢。” 偻秋宁知道公公和大伯子未必对自己有这样好的评价,不必别的,江夫人嘴中就不可能有自己的好话,不过既然金凤举这样说了,她自然乐得装糊涂。 金凤举又道:“今年因为我南下和受伤的事,原本说好了要趁这机会给锋儿娇儿入族谱,结果也耽误了”不等说完,就听缚秋宁笑道:“这个不急,只要你有这个心,明年后年入都行。只要赶在锋儿参加童子试之前就好。” 金凤举笑道:“这个是自然的,锋儿高中了,也是替我金家光宗耀祖。” 偻秋宁冷笑一声道:“这话说的就透着一股子凉薄味道,难道锋儿不能替金家光宗耀祖,便不许他入族谱了?” 金凤举想了想,哑然笑道:“你骂的不错,的确是我说错了话。 唉!我是从去年春天见了他们之后,才知从前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身为亲父,竟迁怒孩子,没有负起照顾他们的责任,也难怪你对我齿寒心冷,至今不肯谅解,每每想起,连我都觉着自己实是十恶不赦。”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偻秋宁微笑起身:“我去厨房看看雨阶炖的银耳雪梨,孩子们这些日子不得和你亲近,又担心你,又不敢问,你也该和他们好好说说话。”说完也不等金凤举答应,便径自去了,这里金藏锋和金藏娇一直在门外眼巴巴看着里面,听见娘亲这样说,忙都跑进来,拉着金凤举的手问长问短,只把小侯爷一颗心捂得暖暖的,都快化成水了。 因为金凤举的事,初三缘秋宁也没回娘家,荣亲王妃如今已经是亲王妃,也是不能随便回娘家,只有金镶侯府自己人热热闹闹过了午年。 转眼就是元宵节,原本金凤举是打算这一天晚上带着妻妾和几个孩子去街上看灯,却也因为伤势未愈而作罢。这伤断断续续直养了两个月,才终于彻底痊愈。 ………,………,…………,………,…………………,………, 金凤举终于可以上朝了,下了朝就被大臣们围在中间,自然是谀词如潮,好在皇上随即又宣他去南书房,这才得以脱身。 皇上也没有什么话说,只说先前送的那些火锅酱吃完了,让他再送些来。弄的金凤举啼笑皆非,从南书房出来,就看到荣亲王,上前还不等寒暄几句,就见这姐夫瞪圆了眼睛抱怨道:“这些日子,我家门槛都快被挤破了,有的官员我可以拒绝,有的不行啊,你快想个主意,这怎么办?” 金凤举笑道:“这有什么?就如你刚才说的那样,该见的就见,不用见的就推过去。身正不怕影子钭,若只一味想着周全,反而落了行迹。” 荣亲王气道:“你倒是说得轻巧,罢了,不管这些,今日你可要陪我痛饮一场。”说完拉着金凤举就走,却听金凤举道:“我伤势刚刚痊愈,哪里就敢痛饮了?何况静养了两个多月,府中事情手上事情多如牛毛,你是我姐夫,又不是我侦主,哪里有这样催命的?放心,不出十天半个月,不用你来拉,我自己就上门去讨酒喝,如何?” 荣亲王听他这样说,也不敢相强了,只好点头道:“好,你记着今尼这话,不然我去岳父大人那里告你的状。”说完忽然想起一事,凑近金凤举道:“是了,岳父大人回京也有三个多月了吧?论理也该安排安排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金凤举笑道:“这一切自有圣裁,你急的什么?我爹现在在家乐得清闲,每日里走亲访友,下乡上山,逍遥自在的很呢。 倒是我兄长,我听皇上的意思,可能又要外放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恩宠 荣亲王笑道: “大舅子年轻,在地方上做的又不错,皇上自然不会放过他这样的人才。若不是你现在身兼钦差之职,也早外放出去了。”金凤举苦笑道:“若再来几次扬州那样的事,我和外放又有什么区别?比外放还糟糕呢,人家是为官一任,我是刀头上舔血。”因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方作辞回家。 回到府中,径自往康寿院而来,只见众人都在,独独不见缚秋宁,老太君见他来了,十分高兴,让他坐过去,一边笑道:“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原想着你伤势好了,皇上定然不知有多少活儿要交代给你,如今却这般清闲?” 金凤举笑道:“去了扬州一趟,命差点儿丢在那里,皇上老爷半哪里舍得我刚刚痊愈就差使我?即便要差使,也必然有点赏赐什么的才好张嘴啊。”一语未完,被老太君在脑门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听她笑骂道:“越来越胡闹,背地里这样编排皇上,传出去可不是校人话柄呢。”“这里只有你我祖孙二人,谁会传出去?老祖宗也不要太小 心。”金凤举笑着说完,便举目四望,一边疑惑道:“秋宁如今不过来给老祖宗请安吗?怎么不见她?越来越不懂事了。”老太君哼了一声道:“你哪里是怪她不懂事?分明是怪她没有来这里,让你进来就看到罢了。是我的吩咐,见她不喜欢对着这些人勾心斗角,所以就许她不必来请安,既然你想着,那我让落翠去找她过来就是。”金凤举站起身道:“罢了,我自己过去”不等说完,被老太君拽着袖子坐下来,听她笑道:“偏不许你去,如今有了媳妇,不但娘忘了,连我这个奶奶都不认了吗?”说完就对落翠道:“去晚风轩,叫宁丫头过来,说小侯爷在这里等着呢。”金凤举笑道:“奶奶叫她,她敢不来吗?何苦非要扯上我。”说完金老太君也笑道:“不扯上你,怎让她知道你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心意呢?”说到此处,便又坐起身来,凑近了孙子悄悄道:“凤举啊,你什么时候让秋宁搬过来?这住在晚风轩,可也太偏远了些,难道你为见她,还要每天穿过那园子?好几里地,这哪是在家?去跑马场还比这个近呢。” 金凤举无奈道:“我和她说了多少次,她坚持要留在那里,我能怎么办?”话音落,就听老太君哼了一声道:“你平日里是何等聪明机灵?怎么这时候就没有半点主意了呢?秋宁不肯搬,你便想个办法让她搬过来嘛,女人天生胆子小,住在那偏远地方,这几年没什么事,才住习惯了,不然随便生出点什么事情,你怕她还嘴硬?”金凤举心中一动,看向奶奶,就肤太太嘴角弯着,笑得像只老狐狸,他也忍不住笑,点头道:“是,孙儿记下了,还是老祖宗心眼儿灵活,孙儿真是拍马也追不上。”因又说了几句,却见落翠只带着金藏锋和金藏娇来了,他心中奇怪,便拉着孩子们的手问道:“你们娘亲呢?怎么没过来?” 金藏锋微微垂首道:“回父亲的话,娘亲昨日在外面吹了风,受了凉,这会儿还躺在**,实在没办法过来,打发儿子和妹妹过来问老祖宗,太太和父亲的安,只说病愈后再亲自过来请安。”他一字一字说的极是沉稳清晰,九岁的小孩子,看上去倒像个小大人一般。 “什么?你们娘亲病了?”金凤举豁然站起身,急着道:“有没有请大夫?”话音落,自己就摇头道:“怎么可能会请大夫?那是个最怕人麻烦的。 不行,我要去瞧瞧。”说完就转身向老太君辞别,老太太听闻秋宁病子,也吓了一跳,连忙道:“你快去看看吧,她身子算是好的了,从去年过来后,我竟没听她病过一回,如今伤风了,也未必是坏事儿,吃再剂药,把〖体〗内那些毒啊火啊的也该往外排一排。” 金凤举点头,正要出门,忽见金明一头闯了进来,结结巴巴道:“爷爷快出去,宣旨太监来了,抬了抬了许多东西”这向来沉稳的家伙此时都结巴了,金凤举心中一动,暗道是皇上的赏赐下来了,只是不知有多少,竟把金明都惊到了。 圣旨下来,金凤举也不敢弃圣旨不顾去探秋宁,毕竟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时候,因此忙和老太君母亲等人一起,来到前院时,只见香案已经摆好,可巧这一日老侯爷金玉和金石两兄弟都在家,金鹏展金鸾峰也在,因此宽敞整洁的大院子里,乌法浃的跪了一地人。 “侯爷和小侯爷大喜。”却见那传旨太监笑眯眯的道,一边先展开一道圣旨,却是封老侯爷金玉为一等靖国公的旨意,只这一道旨,见险些让候府中人乐晕过去。从此后侯府垂为国公府,那地位自然是又上了一大午台阶,国公上面,也只有王爷可以压他们一头了,而如今的国公府气势,又岂是寻常王府可以压伏的? 太监念完这一道圣旨,又展开一道,却是封金鹏展为从三品的江南道御史,夫人封四品诰命,命他半月后启程前往江南的旨意。金凤举心中一动,暗道老爷子真是好手段。哥哥如此年轻,却连升二级成为从三品大员,表面上看来风光无限,暗地里却是让他去江南帮着收银子管吏治的,有我种下的因在前,江南百姓焉能不拥戴他?这样安排的确不错,也省的姐夫还要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往里面安插人了。 刚想到此处,却又见那太监收了这一道旨意,又拿出一道来,鼻后一道才是给金凤举的旨意,封他为金镶侯爷,可择地重建金镶侯府,所有huā费由宫中承担。另外,因这一次他居功至纬,所以赏银一万,黄金五千,另外珍宝古玩绫罗绸缎等也有不少,只将整个侯府的人都听呆了。” 好不容易跪了半天,这三道旨意才宣完,总算金老侯爷和金凤举还有些定力,金鹏展和金鸾峰却都有些懵了。此时那太监走过来,笑嘻嘻拱手道:“恭喜恭喜,恭喜国公爷和小侯爷,啊,如今不该叫小侯爷,正经该叫侯爷了。” 金凤举忙笑道:“刘公公还是叫我小侯爷吧,听着年轻一些。” 一句话说的众人笑起来,那刘公公又转身对金石道:“也要恭喜二老爷,刚刚在御书房接这旨意来宣的时候,听见皇上在那里和吏部尚书秦大人说,五月份大理寺少聊罗大人告老还乡之后,这空缺就要留给金大人呢,就连金大公子,也要封个龙骑卫的闲职,虽是闲职,名声儿好听,出去一说是五品龙骑卫,谁不羡慕啊?” 金石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糕喜事,忙不迭的谢了那太监,他从来也不是个喜欢相争的人,所以兄弟两个相处几十年,却毫无嫌隙。如今自然更知道这泼天喜事全是由金凤举用一茶性命换来的,自己和儿子纯粹是跟着沾光,因此更是只有感激,没有半点嫉妒之心。 金凤举心中一动,暗道老爷子什么意思?我们家的人如今竟大多在重要位置上,这是为姐夫铺路吗?还是要试探姐夫?看来越是这时候,越发该谨慎了。因请刘公公进去奉茶,刘公公也正巴不得能够巴结上当今圣驾前最贴心的大红人,哪有不元之理?进屋后又着实巴结了好一番,金凤举心中念着偻秋宁的病,只急的差点儿胃火,还不得不陪着笑敷衍,好容易等到那刘公公走了,封了一百两银子的大红包,那些随行的小太监也封十两银子的红包,自然获得交口称赞。 这里终于送走了刘公公,金凤举匆匆忙忙就要领着两个孩子往晚风轩去,却见父亲的贴身仆人李秋千走过来,先打千儿恭喜了他,这才又道:“侯爷……”只说了两个字,便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恨恨道:“这不争气的嘴,到现在还改不过来呢,国公爷让二爷过去,大爷和二老爷还有峰大爷都在呢。” 金凤举叹了口气,知道这泼天圣恩肯定把父亲等人都砸的有些晕了,虽然心急如焚,也只好对两个孩子道:“金明,你先领着他们去晚风轩等我,我过会儿就来。”说完便往父亲的书房而来。 偻秋宁只因为昨天在后院中看那打了huā苞的桃树杏树梨树等,想起自己在现代的日子,忍不住又唱了几句戏,因为衣服穿得严,在风地里站了许久,因此到晚上就觉着嗓子疼,脑袋昏沉,她知道这是感胃发烧了,也不以为意,只让雨阶和玉娘煎了草药来服,谁知今晨起来,不但没觉着好,反而觉着又加重了几分,好不容易这会儿喝了药,又睡了过去,玉娘悄悄走上前,见她头上薄薄一层汗,这才放下心来。又悄悄走出去对雨阶道:“出汗了,出汗就能退烧,病也就好了。” 雨阶忍不住也小声笑道:“奶奶这许多年,还从未有过病成这样儿的时候。如今小侯爷对她上心了,这病也凶猛了,回头让小侯爷知道,又不知要多担心?可见这病也会赶时候儿。” 第一百一十七章:关切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两个孩子的欢笑声。玉娘忙出了门, 将手指竖在唇间,又对金明微微施礼,引他们进了屋,才小声道:“奶奶才吃了药睡下,这会子正出汗,且先别吵醒她。小侯爷呢?可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吗?” 也难怪玉娘疑惑,金凤举对傅秋宁的宠爱,只要有眼睛的人,就看的真真亮亮的。她本想着对方听说秋宁病了,定会插翅膀一样的飞过来,谁知全不是这么回事儿,竟然只派了个金明来,不由得心下稍感不安。 “可不是忙着呢。”却见金明喜气盈腮,两个孩子更是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了,明明娘亲生病,但他们的笑容就没收过。因此玉娘雨阶诧异,忙问端的。金明就将圣上连下三道恩旨的事情说了。只把雨阶和玉娘都听了个目瞪口呆。 “这……这可真是让人想不到。”好半晌,玉娘才喜气洋洋道:“从未听说,一家子父子竟有两个爵位的,这么说,咱们小侯爷,不,是侯爷也可以搬出府去另住了?” 金明笑道:“这才显示天恩浩荡荣耀光辉呢。皇上这是对咱们家多大的荣宠啊?老爷是靖国公,爷是侯爷,将来国公的世袭位子可以给大爷,而以爷的这些功绩,将来再封国公甚至是王爷,也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是皇上体恤,免得大爷和小侯爷因为爵位而生了嫌隙,你们听听,皇上啊,竟然能为咱们小侯爷想的这样周到,可不是天恩浩荡还是什么?便是对几位亲王,也不过如此吧。” 雨阶在旁笑道:“可不是?我看皇上干脆收了咱们小侯爷当义子得了,这样的照顾周到。”话音刚落,就听金藏娇叽叽喳喳道:“这算什么?有好多好多东西摆在院子里。一万银子五千金子啊,我刚刚问哥哥,他都说不出来是什么数,只说是可多可多的银子了,我们十辈子也huā不完,还有金子,都是金光闪闪的金元宝和金条,还有那些珠宝古玩,晃得我眼睛都huā了……,………” “你怎么知道的?”玉娘刮了金藏娇的脸一下,抿嘴笑道:“不过是圣旨上说了几句,倒像是你看到了似的。” “姑娘去前面找爷,还真就赶上看到了。”却听金明呵呵笑着:“这些皇上赏赐的东西自然要验对一下的,二十多个仆人,数了小半个时辰呢。还有二老爷和峰大爷,也都升了官职,想来将来要是能做出些成绩来,封爵也不是不可集的事“……他们在外面越说越热闹,早忘了傅秋宁还在里面睡觉。直到金凤举赶过来,一进门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说笑,便急急问道:“秋宁呢?” 玉娘和雨阶忙站起身行礼,一边道:“恭喜小侯爷贺喜小侯爷。 奶奶刚刚喝了药,睡到现在”话音未落,就听金凤举不悦道:“既是秋宁在睡着,你们怎么还这样大声说笑?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她哪里能睡得安稳?” 玉娘雨阶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高兴,竟忘了主子还在病着,再看金凤举脸色有些阴沉,就不由得都有些惶恐。忽听里面传出一声咳嗽,接着傅秋宁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过来道:“真看着是侯爷了,一来就作威作福的,我听她们说的热闹,正听得上瘾,倒让你一来就给破坏了。” 一听见傅秋宁说话,小侯爷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推门走进去笑道:“我哪敢在你这里作威作福?如何?可好点儿了没有?好好儿的怎么就染了风寒呢?也太不小心了。”一边说着,就走上前在傅秋宁额上伸手探了探,摇头道:“还是有些烫,幸好刚刚我让刘公公回宫时,替我请粱太医过来,他治疗风寒热症是最拿手的。” 傅秋宁心中一动,只觉暖暖情意在心中流淌,暗道他遇上了这样的天大喜事,竟还记得替我请大夫,可见是真将我放在心上的。这时代的喜人能做到这一步,也就十分不易了。 因慢慢起身,金凤举忙拿了大软枕垫在墙边,扶她娄住了,一边笑道:“病成这样儿,脸色都蜡黄了,看上去倒不觉难看,反而更显可怜可爱了些,只是有些憔悴,这场病之后要好好计一补身子了。” 傅秋宁笑道:“有什么好补的?从去年春天你来了,之后时不时送东西来,这日子过的安逸,我只觉着身上长了十几斤的肉,恰好趁这时候瘦一瘦。” 金凤举摇头不认同道:“胡说,不闻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吗?”那千年前的楚凤国只因大王喜好纤瘦美人儿,众多女子争相饿着,只求腰身纤纤一握,能得圣眷,结果倒饿死了。如今我看你正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或许稍稍再丰腴一些更好,哪里还许你掉肉。” 这话就类似于夫妻闺房调笑了,傅秋宁微微一笑垂下头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轻声道:“忘了恭喜侯爷今日这赏赐当真丰厚。” 金凤举笑道:“扬州那些贪官污吏,个个抄家,共抄出将近千万的银子,所以老爷子高兴,才给我这样的赏。另一则,也是因为姐夫这些年行事收敛,不露半点锋芒,比起弘亲王和烈亲王的飞扬跋扈,倒显得可怜委屈了一些,皇上这是借着赏我们的机会,帮着他提升势力呢,不然你看吧,经此一事,朝中那些犹豫不定的大臣们定然要倒过来了。”傅秋宁笑道:“这么说,爷觉着皇上心里是属意荣亲王了吗?”金凤举点头道:“看着皇上这样扶植我们家的举动,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说完又对傅秋宁道:“你这会儿病着,别在这上面用心思,听听,嗓子还有些哑着呢。”傅秋宁心想如果真是这栏,这个皇帝倒是和康熙皇帝不太一样,不过也未必不一样,谁敢保证康熙皇帝不是在早几年心里就定下了四爷,只不过秘而不宣呢?这老皇帝不也是这样吗?给三个儿子各项恩宠,让人觉得他们都有一争储君之力,互相暗斗。切,怪不得说皇帝都是变态,这是自己的儿子啊,又不是斗蛐蛐儿。 金凤举见她凝神不语,也就不去扰她,静静坐了会儿,到更觉气氛温馨,忽听门外落翠的声音道:“小侯爷在不在?”他知道是粱太医来了,忙亲自迎出去,一边笑道:“粱太医去了老太太房里吗?”粱太医笑道:“刘公公说的不清楚,只说府上有人风寒,下官以为自然是老太太,快过年那时候儿,老太太染了风寒,又记挂小侯爷,就差点儿没起来,幸亏后来小侯爷平安归来,老人家才逃过一劫去,下官今儿听了,只道是旧病复发,忙忙赶过来,结果老太太在那里吃桔子,又派了这位姑娘带我过来,才知道原来染风寒的是二奶奶。”金凤举因为和化相熟,也就直接将他带进门,好在傅秋宁只是和衣躺在炕上,如今坐起来,外面又披了件披风,见太医来了,就将手递出去,金凤举亲自为她垫了帕子,粱太医把了会儿脉,也就站起来,笑呵呵道:“不妨事,待我开个方子发散一下,这两日饮食清淡着些儿,没几天也就好了。” 金凤举谢过了,亲自送他出去,又赏了五两银子,粱御医笑的眉眼弯弯去了。这里就让金明去抓药,又对雨阶道:“我这几天便在这儿住下了,什么时候你们奶奶的病好了,我再走,你替我准备好铺盖的东西。”傅秋宁忙道:“不必这样,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刚刚粱太医也说了,不过三五日就好的。你伤势刚好,如今又得了这么多的赏赐,皇上哪里还会放过抓你苦力的机会,定然要忙碌起来,早上又要上朝,穿过园子就是好几里道儿,不好不好,你还是赶紧回去,让我清静些日子就好了。” 金凤举笑道:“平日里想在这多住一天,只恨没有理由,好容易碰上了这么个机会,你可别想摆脱我。若真想着我不方便,也行,搬回后院里去,便是大家都方便了,你看如何?” 傅秋宁便不做声了,好半晌扭头道:“你如今越发坏了,怎么心心念念只想着让我搬去?往日里说的那些话,竟似一句也记不得了。” 金凤举笑道:“我不过是玩笑话,你不要鼻真,你不想过去,我自然不逼你的。”说是这样说,心里却暗暗打好了主意,只是要等个合适的时间实行罢了。 因在晚风轩住了三五日,只把江婉莹许氏霍氏等都气坏了,个个都想着这傅秋宁不简单,竟将爷迷成这样。江婉莹心机深沉,只在心里琢磨着主意,许氏这种心直口快的,却早在下人们面前不知恨恨咒骂了多少回。 傅秋宁的烧第三天就退下去了,金凤举却不肯走,只说她身子没好利索。及至到了五六天后,这病终于去了根儿,他也没理由继续赖着了,这才搬出晚风轩,犹自恋恋不舍,暗道确是要好好想个办法,让秋宁亲自松了。,搬去后院,以便自己和她时时亲近。 第一百一十八章:守宫砂 这倒不是金凤举任性妄为,喜欢了秋宁就罔顾她的意愿。定要她搬去后院。而是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一旦和秋宁不再只是名文上的夫妻,那不论她住在哪里,内宅争斗都必不可免,与其在晚风轩中孤立无援,倒不如搬去后院,好歹有老太君照应着,想来那些妻妾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因打好了主意,只是一时间还不能立刻实行,这些天委实忙的不堪,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儿筹谋。 金凤举这里忙碌着,暗暗打主意要让傅秋宁答应他搬进后院。那边江婉莹也没闲着。这一日江夫人将她叫过去,遣退了下人们,忧心道:“婉莹,这些日子你看到了,凤举就在晚风轩过的夜,也不嫌路远身疲,你自己想想,长此下去,你怎么办?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件事,可有没有眉目?不然再等几日,只怕你有心要用这个做把柄,也不能够了。那傅秋宁就再恨凤举,她是个女人,能坚持多长时间?一旦情动,你就没机会了。” 江婉莹忙道:“姑姑别急,这事情侄女儿鼻细想过,表哥今日已将官服等都送回了清婉阁,想来往后几天都不会再过去晚风轩了,他这些天又忙着,所以咱们倒是时候实行计划了。” 江夫人叹气道:“怎么说她也是你表哥名义上的发妻,我左思右想,即便是有十足把握,让别的妇人去检查她身子,这也不妥,传出去不但她没脸活,就连你我,也必背上骂名,更是有辱门风,老太君和老爷也定然动怒,所以此事不妥,倒还是想法子,从凤举嘴里探听出来要紧。只是探听出来了,若那傅秋宁一口咬死怎么办?以她现在和凤举的关系,只要拖过一夜,让凤举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到那时还是我们落在下风。” 江婉莹笑道:“这个姑姑不用担心,我已有了主意。姑姑可知几百年前的大嵩朝,女子们流行在身上点的守宫砂?” 江夫人诧异道:“守宫砂?那东西几百年都没再用过,不是说失传了吗?傅秋宁身上也不可能有,连你我身上都无,这个要怎么拿她?” 话音落,却见江婉莹走过来几步,凑在她耳边轻语一番。 江夫人面色慢慢转为欣喜,点头道:“好,这是个好办法,就这样弄,只是如此一来,你弄方子的事情既要谨慎,防止别人看出端倪,又要好生去办。一旦能把这事儿坐实了,哼,那傅秋宁即便想要拖延抵赖也没力法了。” “正是如此说。”江婉莹得意笑了笑:“所以姑姑稍安勿躁,那傅氏被赶出去的时候可不远了,这几天就暂且忍耐吧。” 江夫人点点头,冷哼道:“也亏得凤举能忍下她,我每次看到她,想到那镇江王府加诸在我们金镶侯府的侮辱,都不能平静,早些将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拔了,我这下半辈子才能平安喜乐。”江婉莹掩口笑道:“姑姑还说是金镶侯府,如今该叫靖国公府了,姑父已经成了靖国公,如今的金镶侯爷,是表哥了。” 江夫人恍然笑道:“可不是,我总是记不住。不过你还有脸说我呢,你到如今不也是叫我姑姑,论理你不该叫我娘么?”话音未落,江婉莹已经低头笑道:“人家叫了二十多年,实在改不过来,姑父都不反对,姑姑也疼我,又何必逼我改口。即便嘴里是叫着姑父姑姑,其实在心里,早已把您二老当做爹娘来看的。”江夫人呵呵一笑,点头欣慰道:“我知道你孝敬,罢了,你这就去忙吧,只要知道这事儿有子谱,我心里就放心了。 ”说完江婉尊告辞出去,径自回清婉同来。 坐在房里正琢磨着,忽听秋霞进来报说傅秋宁来了,她心中十分诧异,暗道她怎会来主动找我?脸上却堆满笑容,亲自接出去,拉住了傅秋宁的手往卧房里走,一边满面春风的笑道:“姐姐当真是稀客,我记着你好像还从未来过我这清婉阁呢,今儿却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不去深究语气,但从神态动作上来看,还只当她真是把傅秋宁当做亲姐妹来看。 傅秋宁淡淡笑道:“妹妹素日里繁忙,我哪里敢来叨扰,实在是今日有事要求妹妹,我原本求着爷的,爷却说这事儿交给妹妹办就好。 因此我便厚着脸皮过来了,怎么?没打扰到妹妹吧?” 江婉莹笑道:“这话说的,就透着那么生分,你我共事一夫,该当比亲姐妹还亲近才是,姐姐有事,不差遣我,却去差遣谁?竟然说这样话,真让妹妹伤心。”说着话便将秋宁摁进上座椅子中坐了,自己在下首相陪,秋霞早倒上茶来,她便问道:“是前些日子才送来的明前茶吗?姐姐比不得别人不要用那些雨前的孬货来应付。“傅秋宁心想大名鼎鼎的雨前龙井,在她这里竟成了孬货,炫富也不是这么个炫法儿吧?因听秋霞笑道:“婢子哪会这样没眼色?正是前些时候送过来的明前龙井。”她便喝了一口,又赞了几句,看江婉莹眉眼飞扬,显是更得意了。 又耐着性子拉扯了一会儿家常,傅秋宁方道明来意,却原来是为了玉娘和张三的婚事。江婉莹这才想起金凤举曾经嘱咐过自己,这也算不上什么事儿,乐得施恩。 傅秋宁听她答应了,便要离去,却见江婉莹起身拉着她道:“何必这样急?寻常也不来一趟,如今既然来了,可不能这样容易就放你走。”因拉着她的手来到**,遣退了秋霞等人,便悄悄儿笑道:“我听说姐姐在晚风轩里,不住那有床的屋子,却住铺了火炕的屋宇,可是因为在那上面和爷行事,更〖自〗由些儿吗?” “和爷行事?”傅秋宁一愣,旋即醒悟过来江婉莹指的是什么,一张脸不由得立刻火烫起来,咳了一声道:“胡说什么?哪……哪有这种说法?”她本来想说自己和金凤举还没行房,总算心眼儿多,想到江婉莹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个时代里,一个女人嫁了人,却六七年不和丈夫同房,而且这还是自己百般婉拒的,一旦被知道,只怕于己不利,所以只是含含混混的应付过去。 江婉莹视线锐利的像刀子一般,面上笑容却更加和煦,推了傅秋宁一把道:“怎么就是胡说?咱们姐妹,即便说这些私密话儿也无妨,就是和其他诰命们坐在一起,偶尔咱们也会谈论男人,便像他们男人坐在一起,定然要谈论我们女人一般,如今我和姐姐都是爷的人,还有什么可害羞的?咱们爷最是厉害,每一次都是我承受不了,软语求他才肯罢休,不知姐姐是不是比妹妹强些,爷和你……一夜都能来几次啊?” 傅秋宁心想古代这样开放吗?不是说封建制度非常森严灭绝人性吗?为什么这样劲爆的话题,眼前这个女人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来?救命啊,我哪知道金凤举他是一夜三次郎还是一夜七次郎的? 因脸上更加火烫,只得做害羞模样站起身道:“妹妹越说越离谱,这种话,………,这种话怎么能是咱们闺阁中说的呢?我……我屋里还有些事情没做,这就要回去了。“说完再不顾江婉莹挽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橡婉阁。 “姐姐有闲暇,就多过来坐坐,姐妹们在一起,也显得亲近。” 江婉莹高声笑着道,眼见傅秋宁走远,她唇边忽然露出一丝冷笑。一转身,见秋霞站在身后,面上满是疑惑之色,她轻轻瞅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怎么了?你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霞凑过来道:“奶奶刚才可是试探那傅氏?不怕她疑惑吗?这事儿自然还是该问问爷最好的………”不等说完,就被江婉莹啐了一口,听她轻声骂道:“真真是个糊涂东西,我当日怎么就领了你过门。也不想想,那傅氏就算有些小聪明,能比得上爷吗?咱们爷是人精中的人精,我本就在烦恼要怎么不着痕迹的打听,又不能引起他疑心,如今却是傅氏自己撞上门来,她能知道什么?闺阁中这些私密话儿本就寻常之极。” 秋霞这才恍然大悟,想到几乎是无所不知的金凤举,身上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点头道:“还是奶奶高瞻远瞩,可不就是这样儿呢。如何?打听出来了吗?” 江婉莹得意笑道:“她自然不肯说,只不过……从她的言语和神情间我也可以确定,她确确实实没和表哥同房过,我的计划,总算可以实行了。” 秋霞也立刻露出欢喜模样,只是旋即又担忧道:“可是可是奶奶,万一那傅秋宁早已与别人有过不清不楚,就算咱们带子东西去,不也是徒劳无功吗?” 江婉莹忍不住就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恨恨骂道:“糊涂东西,她只要没和表哥上过床,就算和别人有过关系,守宫砂治不住她,自然就有表哥治她了。你以为表哥是什么人?能容忍身边女人给他戴绿帽子?到那时,事情对咱们才更好呢。 秋霞这才恍然大悟,喜滋滋道:“照这样说,咱们这一次真真是稳操胜券,恭喜奶奶贺喜奶奶,可终于能拔去这眼中钉肉中刺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失踪” 江婉莹这才露出得意笑容,轻声道!“没错,终于可以除去了,可知我做这个平妻做了六年,早已经厌烦了,论理,也该让我做正妻了。 不说她们主仆二人在清婉阁中密议,只说傅秋宁,自己一边往回走,心中一边疑惑,暗道江婉莹向来恨自己入骨。今日怎么会问出这样私密无间的问题?论理,自己和金凤举就算同房了,她也该嫉恨不已才是,怎可能主动揭起这疮疤?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问题的,只是自己如今还参不透。 可恶,到底是什么问题呢?难道她是来试探自己?只是试探这个又有什么用? 一边想着一边走,正是阳春三月,吹面不寒杨榫风的时候儿,看着杏树上已经有两朵huā绽放开来,她忍不住一笑,暗道前些日子打huā苞的时候,自己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就染了风寒,如今天气却已是这样和暖了。 这拥翠园虽然傅秋宁从里面穿过的次数不少,但却从未认认真真逛过,每一次不过是从这条最近的路去康寿院而已。此时遥望着远处的杨柳依依,小桥流水,亭台阁榭,不由兴起了游玩念头。想着反正晚风轩中也没什么事,便随处逛逛好了。 她兴之所至不要紧,却忘了这古代园林可不像现代,到处都有游人和工作人员,一旦走岔了,随随便便打听几个人就能出去。也忘了自己的路痴属性,只一路随着那huā树流水,看着水榭歌台,碧树琼huā,竟渐渐地深入了。 说起来,傅秋宁在现代时也不是足不出户的主儿,那苏州园林杭州西湖都是常去的。就算是路痴,拙政园留园之类的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因为她自己就是苏州人。然而此时看来,才知那些园林比起这拥翠园,却还逊色不少,红楼梦中说大观园占着几亩地,这拥翠园可比大观园还要大多了又因为如今没人住在里面,打扫的人有些疏懒所以少了许多人工痕迹,宛如天然美景世外桃源。 她一边看一边赞叹,直到日上中天,想着该回去用饭了便转身往回走,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对着面前五六条岔道傻眼了,心中咯噔一声,四处望望,早已不见来时景色,四周静悄悄的,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美不胜收的园子,一下子就显得有些寂静再森起来。 傅秋宁有些慌,深知情况不妙,只好加快速度乱走,她对自己出园子已经不抱希望了只盼着能遇上打扫的人哪怕一个也好,到那时让对方带自己出去就好。谁知转来转去,竟然一个人也遇不到,反而好像连刚才的来路都看不到了。 直走到晌午过后傅秋宁整个人都累的气喘吁吁,好容易看见了一个亭子她走进去坐下就不肯起来了。暗道我是肯定走不出去的,现在就指望着雨阶玉娘见我没回去,去禀告金凤举,让他派人来寻我了。一念及此,想到被人家找到之后,问自己躲在这里干什么?若是回答因为找不到路出去,这……这也实在有点儿太丢人。有心想一个别的借口,然而不知是因为肚子饿导致脑袋不太灵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冥思苦想了半日,竟是一个借口也找不到。 且说雨阶玉娘,等到中午还不见秋宁回来用饭,心中就慌了,忙急匆匆来到后院,她们深知江夫人和江婉莹恨秋宁入骨,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老太君。说来也巧,恰好金凤举回府用饭,因为皇上赏了一盒奶略和酥糖,老太君素喜食此物,因此在清婉阁用了饭后,便趁着一点闲暇往康寿院来,正碰上她两个从远处走近,他便站定了笑道:“怎么两手空空就过来了?你们奶奶呢?我还以为她要给老太君……”一语未完,只见雨阶和玉娘泪痕满面,他心中一凛,面上笑容也立刻消失了,沉声道:“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奶奶呢?”“小侯爷,奶奶今早去清婉阁找婉二奶奶商量玉娘和张三的婚事,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去。”雨阶见了他,可终于是找到了主心骨,说完了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玉娘也在一旁哭道:“小侯爷,求您快命人找找,不知道……不知道奶奶是不是被什么人害了去。”“休得胡言,这侯府里的人,胆子还大不到这个地步。”金凤举沉下脸,低声呵斥。鼻如此说,手却握的紧了一紧,暗道婉莹真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不……不至于,就算要害秋宁,她也不敢这样的明目张胆,若说背后用些什么阴谋诡计,这倒是有的,但绝不敢就这样将人生生害死。 因想到此处,便低声道:“这事情我知道了,不要告诉老太君,她年纪大了,受不得惊。你们先回晚风轩,这事情交给我处理。若是锋儿娇儿回来了,只说我找秋宁有事,别吓着他们。”说完也顾不上再送奶略和酥糖,直接便转身回了清婉阁。 江婉莹见他这么快回来,不由得起身笑道:“怎么这样快?衙门里的事情就这样急?还真不如当个翰林编修呢,每日……”说到此处,见金凤举面色不对,不由得讶然道:“怎么了?”“今儿早上秋宁是不是来了清婉阁? 金凤举阴沉着面孔问道,让江婉莹心中忍不住就是‘“突的一跳,点头道:“是,姐姐来和我商量玉娘与张三的婚事,这事儿爷早有了主张,因此我痛快儿答应了,姐姐也没有与我说别的,就告辞而去,怎么了?” “秋宁失踪了。”金凤举话一出口,江婉莹就吓的坐在了椅子上,半晌又紧张道:“怎么……………,怎么会这样?姐姐走出去的时候儿明明还是好好儿的啊。”她看金凤举面色不善,不由上前哭道:“表哥……表哥可是怀疑我?” “你哭什么?我想你也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金凤举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当务之急不是哭,是快召集人手各处找一遍。我就不相信,这候府中虽然也有各种明争暗斗,但是还敢有人明目张胆的对秋宁下手,怎么说她也是我的正妻。” 江婉莹点点头道:“是,虽然几个姨娘小妾都有些嫉恨姐姐,但若说她们敢做这样令人发指的事,那是天也不容的,咱们侯府断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因一边说着,便出去找人,心中则在暗暗思虑,心想莫非真有哪个胆子吞了天的,暗害了傅氏准备嫁祸在我头上?这可真真是不想活了。表哥是什么样的人,敢往他的眼里揉沙子,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 一时间除了康寿院,府中所有院子都找遍了,众人也多知道了傅秋宁失踪的事情,不少家丁仆妇都被遣出去寻人,折腾到申时末,却是一无解获。 金凤举眼看着天色晚了,更是焦急,命令金明道:“带几个人与我再走一遍拥翠园,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那拥翠园他已找了几遍,只是没想到秋宁会深入,所以一无所获。 因金明忙叫了几个伶俐的小厮跟上去,就听金凤举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身边连个多余的下人都没有,这是一个当家奶奶的作派吗?一旦有人起了歹意”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下去,金明在一旁暗想着:爷,那不是当家奶奶,只不过是一个奶奶而已,正想到此处,就听金凤举又恨恨道:“这一次寻到了她,无论如何,晚风轩里给我安排上二三十人,再出了事,我就拿他们是问。” 金明忙答应下来,心想爷您打算的挺好,就怕你做不起宁二奶奶的主。因抬头看见那杏huā有几朵开在枝头,脑子里忽然灵机一动,轻声道:“爷,前些日子不是说奶奶为了看那些huā苞,在外面逗留的久了,结果染了风寒么?可见她是个喜欢春huā秋月的人。如今这园子中柳绿huā红,正是好景致,老爷前些日子还说有时间要来这里走走,您看……,会不会是奶奶贪着看景色,走进园子深处去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金凤举一愣站住,接着猛拍了两下脑门,一叠声道:“不错不错,很有这个可能,鼻是个不认路的,当日往康寿院走了多少趟,才总算记下了路,那还是笔直一条道儿呢,如今这要是入了园子深处,她哪里走得出来?”因连忙回身吩咐道:“快,你们都分开,往园子各个方向寻娄,必要时喊上几声。”说完又埋怨金明道:“怎么不早说?害我担了这半日的心。” 金明苦笑道:“爷,奴才这也是刚想出来的,再说……再说还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儿……”不等说完,便听金凤举断然道:“一定是这样没错,再没有别的原因,一定是秋宁走丢了,一定。”他方知道这一向沉稳到几乎无情冷漠的主子其实已经乱了方寸,大概心中也是担忧傅秋宁真被人暗害了吧。 第一百二十章:路痴丢人啊 其实仔细想想,就不难猜出金凤举现在完全是维持着表面冷静,实则心乱如麻。不然以他的卑慧,怎可能需要金明提醒才想到这个可能性?当下众人四散而去分头寻找,金凤举和金明便一路往爱莲亭而来。 转过山石,穿过几棵柳树,便见到亭子中趴着一个人。金凤举忽然扶住了一棵树,声音中都带了几丝颤抖,问金明道:“你你看看那是不是秋宁?” 金明举目一看,不由得喜道:“爷,定然是奶奶无疑,这个时候儿还没有落huā,园子中根本没什么人收拾打扫,何况那还是穿着鲜艳衣裳,断不可能是男人,定是奶奶没错,我的老天,她竟然走到了这里,可不是出不去了呢?别说她,就是奴才,第一次走到这儿,怕也未必转的出去呢。” 一边说着,金凤举早就奔跑上前,说老实话,金明跟着自家主牟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奔跑的英姿,从来任何时候儿爷都是四平八稳的迈着步子。就是在江南,也只有打斗,可没见他跑过,因此跟在后面擦亮了眼睛,好好欣赏了一回这万年冰山主子匆忙奔跑的模样。 傅秋宁实在是又困又累,就趴在亭中睡了,睡到香甜时,只觉得身上发冷,忽听隐隐传来呼喊声,喊得是自己的名字,她迷迷糊糊刚一抬头,整个人就被拥进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中,耳旁传来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秋宁,你………你吓死我了。” 傅秋宁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觉得这声音是金凤举的没错啊,只是他说话哪可能抖的这么厉害?惶恐急切的语气也不该是在他身上出现的。就算是受伤那会儿伤口疼,也最多就是咳嗽几声,结巴几句,略微喘一阵而已。 疑惑着抬头却见一双晨星般的眸子,满满都是失而复得的惊喜,甚而那眼中亮晶晶的东西,看上去竟无比像是没出眼眶的泪水。傅秋宁讶异的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是金凤举没错,他他竟然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这真是天下奇闻。 金凤举见她不说话只道她受了惊吓,忙又将她拥进怀中轻轻拍着道:“没事儿没事儿了,如今我来了,不论什么魑魅魍魉也不敢过来的。”说完将傅秋宁打横抱起,就对金明道:“去晚风轩告诉雨阶和玉、 娘让她们做一碗压惊汤,秋宁大概受了不小的惊吓。” “我我才没有受惊吓你快放我下来。”待到金明走后,傅秋宁才红着脸低声叫道,接着从金凤举怀中挣脱下来,金凤举无奈,也只得随她去了,一边疑惑道:“没吓着?刚刚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这园子原本是一些族中女孩儿住着,后来她们嫁了人,就空下来了,又空旷,你自己在这里困了大半天即便害怕也是正常的没什么丢人。”傅秋宁小声道:“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没在金明面前分辩啊。 比起走进来,却因为不认识路而出不去,还是让他以为我被吓着了吧。”金凤举半晌无语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摇头道:“你啊你啊这有什么丢人的?这个园子当日是特意请了慧明禅师设计的,真正是九曲十八弯,不要说你,就算我,第一次进也未必出的去。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回出去时身边不带着一个人,可知一旦出了事,要怎么办?你知不知道这半天一边找你,我整个人都快被恐惧给淹没了。除了江南那一次面临生死关头时,我还从没有过这样害怕的时候儿。”傅秋宁见他说得急切,脸色都发白了,心知他是真的为自己担忧不已,不由得低下头轻声道:“嗯,这次是妾身不对,让爷为我担心了。没惊动人吧?” “怎么可能不惊动人?现在除了老祖宗,怕是全家上下都知道你失踪的事情了。”金凤举无奈摇了摇头:“秋宁,你就听我的,搬去后院吧,哪日若想出来游玩,还可以陪老祖宗一起出来散散心,虽然奶奶上了年纪,却是最好这个的,腿脚也灵便。不然你一个人住在那么偏的地方,我实在是不放心。”“又来了。 ”傅秋宁心里翻了个白眼,预感到自己可能真的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她心中实在是舍不得晚风轩,六年了,她一直生活在那里,连院子里开满蔷薇的篱笆都是自己和玉娘雨阶亲手架的,如今哪里舍得就搬出去?但凡有一丝顽抗的余地,她也不愿意妥协。 金凤举也由她无声的抗议中知晓了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你就是不肯现在搬出来,也行,只是必须要安排人进去……小厮仆妇丫鬟嬷嬷,一个都不能少,这样我还能放心些。比起你们娘儿几个单独生活在那里要安全些,我知道你喜欢清静,但这一次,由不得你。” 傅秋宁只看金凤举的脸色,便知这一次他心意已决,自己是绝对扭转不过来了。本来嘛,这时代讲究的是三从四德,丈夫对于妻子来说,就是天大的权威,是决不能忤逆的,金凤举不过是因为从前对自己和两个孩子的愧疚,加上自己平日里说话大概被他引为知己,所以还有一分尊重,这才能够遵守诺言,不然他若真的就想蛮不讲理,自己是绝不可能到现在还躲在晚风轩中独善其身的。 “要添人也好……不过……不过少添几个吧,其他的,等我搬去后院时再说。”傅秋宁微微垂着头,扁着嘴巴道,唉!刚刚丢人现眼的自己就这样变成低人一头了,所以说,任何时候,都一定要保持住自己的尊严,坚决不能做愚蠢的事情让人家笑话和瞧不起。 “搬去后院?你肯吗?”金凤举看了她一眼,夕阳下,清秀的女人一脸心虚的样子,怎能不让他为之怦然心动。 “难道我不肯,就不用搬了哗虽然你的确答应过我,但是爷会遵守诺言?”傅秋宁终于扳回一城,理直气壮的抬头看金凤举。 金凤举一窒,想起自己的确曾经答应过她,让她在晚风轩多住几年。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他哪里能想到自己被面前这个女人夺了心,不然打死也不可能做出那种承诺。 “你如果能在三个月内搬过去,我就不往晚风轩里添人了。”心虚的人变成了小侯爷,他咳了一声,算是做出了退让。 “三个月?”傅秋宁瞪大眼:“最后三个月的安乐时光吗?然后就要去后院等死?” 金凤举想掐死这个女人,什么叫去后院等死?别说侯府的勾心斗角没到这个地步,就算是真要争个你死我活,有自己站在她身后,她怕什么?这种话被有心人听到,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她知不知道? 傅秋宁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没办法,她实在是做不到古代女人的这些谨言慎行,咳了一声,她有些尴尬的道:“那个我开玩笑的,小侯爷别放在心上。” “我是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这话如果被别人听了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金凤举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真是看不透傅秋宁这个女人,说她傻吧,可是有些问题她看得比自己还要透彻。说她聪明吧?可是这种连下人们都清楚的禁忌,她却似半点不知。大智若愚也不是这样一个若愚法儿吧? 傅秋宁低下头,呐呐道:“所以我不想搬走啊,一旦去了后院,人多眼杂的,一不小心就会隔墙有耳,到那时,就算小侯爷也保不了我吧?”傅秋宁凄楚的看向金凤举,指望着哀兵之策可以奏效。 “所以你到时候就要格外注意,一旦让人抓了把柄,我要保你也是需要费力气的。”金凤举仰首望天,很显然是识破了她的阴谋,所以根本不给其得逞的机会。 可恶。 傅秋宁在心里骂了一句,暗道有我这样倒霉的女主吗?别人穿越宅斗,是和女人斗,好歹不用管男主。我可倒好,不但要和女人斗,还要和男主斗,这宅斗人生也太悲催了吧? 回到晚风轩,雨阶和玉娘已经急疯了,金藏锋和金藏娇也都吵着要出去找她,这两个孩子都是人精似的人物,下午府里为傅秋宁差点儿闹了个天翻地覆,虽然是暗中进行,只是他们又怎可能察觉不到端倪?眼看雨阶和玉娘就要拦不住了,金篆和芦huā也在旁边帮着腔,好在这时候傅秋宁就回来了。 “奶奶,你可去了哪里?我们差点儿就急死。”雨解扑上来,眼泪珠子般往下掉。看见她这副模样,傅秋宁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自己是在拥翠园里贪看景色,结果迷路了。 “没事儿,你们奶奶走去了园子里的爱莲亭,结果走不出来了。 ”金凤举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眼前这三个女人在方向感上都是一路货色,谁也不用笑话谁。他还记得当日三个女人站在拥翠园外,却没有一个记得要怎么往康寿院去的情景。 第一百二十一章:阴谋的味道 傅秋宁怒瞪了金凤举一眼……小声道!“就算说出来,也不要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啊,你让我这个当娘亲的,日后还怎么有脸教导他们?”“是要你教他们做人,又不是要你教他们认路,有什么难为情的。”金凤举微微一笑,忽见金藏锋走上前来,很小大人似的拉着傅秋宁衣角,郑重道:“娘亲,日后若是想逛哪里,叫上我和妹妹,若没有我们其中任何一人陪着,你就不要再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娘亲只是随处逛逛而已,不料走得深了,才迷了路,怎么就变成了危险的事情?这又不是原始森林。”傅秋宁咳了一声,尴尬道,一边忍不住又怒瞪了金凤举一眼,心想都是你这混蛋的错儿,非要那么大声的说出来,是盼着我这个娘亲威严扫地,你这个曾经的渣爹就可以趁虚而入是吧? 她恼怒之下,想法颇有些妾不讲理,金凤举却没注意到这个,他只是好奇的瞥了傅秋宁一眼:“原始森林?什么是原始森林?” 傅秋宁一愣,心想这时代连这个词儿都没有吗?心下发虚,只好敷衍道:“我在乡下的时候,听人说有那种人进去了就出不来,占地百亩甚至千亩的大森林,我就叫它原始森林。”说完生怕金凤举追究,又连忙道:“好了,如今我也平安回来,你赶紧回去把人都撤了吧。也不知道老祖宗知不知晓这件事儿,若是知晓了,你好歹替我去报个平安。”“可是呢。”金凤举忽然一拍脑门,连连跺足道:“我竟把这个给忘了,真真该死,还有几个小厮至今仍在园子里。”说完就对金明道:“你也不提醒我一声。”金明忙陪笑道:“奴才当时也是心里高兴。再说那几个兔崽子找不到人,自然就回去了,至不济,他们就算忠心耿耿坚持寻找,不过在园子里过一夜,房舍那么多,随便在哪里不能歇下?大不了明日爷赏几个钱也就是了。” 金凤举道:“虽如此,到底回去时候喊一声,他们若是听见了,回去就更好。 ”因又嘱咐了傅秋宁几句,才匆匆离去。 这里傅秋宁让金藏锋和金藏娇把先生留的作业拿过来写,一边和雨阶玉娘细细讲了经过,只听的她们两人哭笑不得。一时间做了晚饭,几个人一起吃了,天色也就全黑了。 傅秋宁亲自燃了蜡烛,见玉娘在烛光下绣huā,她便劝道:“当心眼睛,这时候儿就不必绣了,又不是那会儿手头紧,拼命绣了这些赚钱。”话音刚落,冷不防想起今日自己去清婉阁的目的,不由得笑道:“看我,竟把正事儿忘了,你放心,婉二奶奶已经答应了,这事儿是小侯爷做的主,赶明儿我让雨阶去和张妈妈说一声,让她挑个好日子,过来提亲就完了。,玉娘脸一红,忙抛了针线,羞笑道:“我不过是看着这huā扎的还好,不舍得就此撂手,哪个是为了听这话?”一边说着,就要避出去。 却被秋宁一把拉住,彼时金藏锋和金藏娇自在书〖房〗中温习功课,有金篆和芦huā陪着。所以她才可以在屋里大胆说笑。 “若是我没记错,你如今应该还是处子之身是吧?”三个女人坐在一起,傅秋宁就问玉娘,只问的她面红耳赤,忸怩着不肯作答,但那笑眼弯弯分明是已经给了〖答〗案。傅秋宁就忍不住叹服道:“上天终是不亏好人的,那地主老财虽然抢了人,却没福享用玉娘这个美人儿,张三痴心等了这些年,终于得偿所愿,可见天随人愿,真正是可喜可贺。”见她主动将这话题提起,玉娘也便收了羞色,将在牟里疑惑了大半年的问题提出来,小声道:“奶奶,素日小侯爷来时,你都是和他分房睡,然而有几次,我们也不在场,你和小侯爷就……就没有……那个……………” 傅秋宁翻了个白眼,却止不住脸红,摇头道:“自然没有,你看我是那样随便的人吗?若是有了,何苦还分房睡?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关心起我和小侯爷这件事,上午才在清婉阁里让那位二奶奶盘问了一番,这会子你们又问起来,等一下我还真要看看黄历。” 玉娘和雨阶都吃了一惊,忙道:“怎么?二奶奶也问奶奶这种事? 这这种事情,她怎么会和您说?又不是和你多熟悉,平日里恨你都恨到了骨头里呢。” 傅秋宁皱眉道:“就是啊,所以我也奇怪呢,再怎么说,这可也有点儿太交浅言深了,不过她也许只是想试探我罢了,虽然我也不明白。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试探的。…说完摇了摇头道!“罢了。不多想了,天色不早,你们也准备准备安歇了吧。”古代除了夫妻间那点事儿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夜生活,除非是过节,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不然很早就歇下来,是典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边说着,就站起身来,忽见玉娘面色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有难言之隐似的。傅秋宁便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和我还有什么吞吞吐吐的呢?” 玉娘轻声道:“有一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多虑了……” “是不是多虑,你先说出来嘛。“雨阶急了:“我就是看不得你们这样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急死个人。”话音未落,就被傅秋宁在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听她哼了一声道:“你这样的急脾气,看将来谁敢要你?不知道人家都喜欢淑女吗?” “奴婢是个下人,想要淑女的怎么会挑上我。”雨阶笑嘻嘻的道,又催玉娘快说,玉娘才犹豫道:“旧年被赶回家里,我娘曾经哭着说我命不好,偏那地主老财信了道士的话,半年内不敢行房,令我还是处子之身,自然就要被赶回来。 大家子的规矩是如此的。不然如果破了身子,那婆婆也不敢就这样明目张胆的驱逐我回来。这自然是笑话,那地主怕他母亲如同老鼠怕猫,还是趁着他母亲去了佛寺里偷偷把我娶进门,指望着生米煮成熟饭后,他母亲也就无可奈何,结果不想出了道士的事,他母亲又动怒,我被赶出来的结果,哪里就会因为这身子是否完璧而改变呢?只是……………,只是我娘说的这大家子的规矩……” 她说到这里,就不再说,心里知道傅秋宁一定会听明白的。事实上何止秋宁,就连雨阶都听出她话外之音了,瞪大眼睛道:“你……你的意思是说,婉二奶奶特意试探奶奶,若是露出了破绽马脚,就会以这个理由将奶奶休了?笑话,她哪儿来的这个权力?休了奶奶,是要率发话的。” “她是没有这个权力,不过别忘了她的姑姑可是我婆婆。”傅秋宁使劲儿皱着眉头,玉娘的话提醒了她,原本她就觉着今天的江婉莹未免太过反常,怎么可能和自己说这种闺阁私话。若是按照玉娘说的这种说法,那就合情合理了。 “奶奶,那……那怎么办?”听傅秋宁说出江夫人,雨阶也傻眼了,急的直跺脚,却听傅秋宁笑道:“你慌什么,我在她面前又没露出破绽来,谅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玉娘点头道:“的确,我看婉二奶奶不过是想套奶奶的话,如今奶奶没露出破绽,她应该也没办法的。就算有太太撑腰,难不成她们还要找人来验?这可是太作践人,一旦奶奶因为这个寻死觅活有个闪失,小侯爷也不会轻易罢休的,她们还不敢这么做。” 雨阶这才放下心来,又皱着眉头犹豫道:“我……我是不懂这些了,那个……奶奶和玉娘知不知道?不会还有别的办法能验出来吧?如果用别的办法验出来,奶奶也难有立锥之地啊。明明小侯爷现在对奶奶很好,奶奶却拖三拖四拿大着,奶奶,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这要是传出去,休了您都是一点儿也不冤枉的。” “应该……没有别的办法吧?”傅秋宁迟疑的道,其实她也不懂,在现比把什么都奉献给了祖国的戏曲事业,是典型的剩女宅女,到了古代就更不用提,她哪知道这方面除了验那层处女膜,还有什么办法啊?记忆中的确是没有了的。 “依我说,奶奶您就别再和小侯爷怄气了,认真说,他在男人中就算是拔尖儿的,你看那些公侯子弟,有哪一个能像咱们爷这般,弱冠之龄就肩负起家族重任的?一个个huā天酒地还嫌时间不够用呢。更别说咱们爷除了大婚时纳的几房妻妾外,这些年再没有纳新人,奶奶,这真的就是一个男人中的楷模了,奶奶就别想着过去那些事放不开,实话说,当日您嫁进来,可不也是给金镶侯府打了一巴掌么?小侯爷从前冷落你,也不是就一点儿说不过去,你就趁早儿和爷好了,也省的镇日里提心吊胆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情动 玉娘苦口婆心劝着,雨阶也在一旁帮腔。傅秋宁自已想着这一年时间的相处,内心也不觉有些动摇,只是却还犹豫不定,她在现代看的那些小说,女人一旦和男人发生了关系,即便原本再怎么坚定,最后也不免要化成绕指柔。摊上个好男人,还能有个两情相悦比翼双飞的大团圆结局:若摊上一个渣男,更不知要受多少磨折,最后说不定还悲剧了。可见这**一事,实在是对男女之情有着莫大影响,她不敢保证自己若是从了金凤举的话,日后还能把持的住自己不爱上对方,明明现在有些时候都会怦然心动了,哪还禁得住肌肤之亲的**磨合?而女人一旦爱了,往往便是悲剧的起源。 说来说去,都怪这混蛋男人长的好,温存体贴起来也要人命。傅秋宁打发走了玉娘和雨阶,躺进被子里咬着被角,心想玉皇大帝真是的,对于渣男,就不要给这样完美的外貌和温柔手段了嘛,这简直是残害天下女同胞好不好?王母娘娘也不在旁边劝一劝,玉帝是男人,自然向着男人了,你可是女人啊。 因胡思乱想着,内心实在纠结,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忽见金凤举走到床边,含笑道:“秋宁,今日称可定要遂我的意了,不然母亲和婉莹都不会放过你,嫁入侯府六年却仍是处子之身,这缘由要休你,就连我也很难说话呢。”一边说着,便扑过来。 傅秋宁吓的拼命躲闪,奈何终是躲闪不得,被抱进金凤举怀中,一个身子登时酥了,不自禁的便任他为所欲为起来,正得趣时,忽然身上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这才知道原来是一场春梦。 虽然是梦,却只觉得两腿之间竟有些腻滑,忍不住探出手轻轻一抹,登时臊的满脸通红。春梦于她来说还是第一次,以往只知道男人容易做春梦遗精,没想到今日自己竟也经历了这样羞耻的事,好在只有亵裤染湿了一点,炕上单子倒是没有沾染,当下也没了睡意,忙起来收拾干净了,将亵裤偷偷洗了晾在屏风后。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金凤举你这混蛋真是害我不浅。傅秋宁心里想着,看看天色,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她知道是睡不成了,便坐在屋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听见雨阶和玉娘起床,时不时传来洗漱声音,这才出奔梳洗。 吃过早饭,打发了金藏锋金藏娇和金篆芦huā上学去,回屋绣了一阵huā,便是半上午时分,只见金明领着十几个男女仆妇小厮走了进来,对傅秋宁笑道:“奶奶,爷说了,再不能由着您的心思,这些人今儿是必添在这里的。放心,都是爷亲自挑选的,平日里不是在各房里伺候,而是在厨房洗衣房等处干些杂活儿,如今给奶奶使唤,不过是出行跟随罢了,身边您仍先用着雨阶和玉娘,这几日府里就会买丫鬟,到时候再拨新的来给你使唤。” 傅秋宁心知金凤举这样安排,就是为了避免江婉莹许氏霍氏等往晚风轩安插人,不然挑选下人的事何用他一个小侯爷来亲自把关。心中叹了口气,苦笑道:“罢了,既送过来,便留下吧,只是不用再往这里送丫鬟了。你们爷也未免太细心了些。” 金明笑道:“可不是,爷是细心,不然皇上也不能把那么些大事儿交给他办啊。只是有一条,爷在府里,可是很少这样用心的,一切都有太太奶奶们打理,他哪有闲暇还管着府里的事?外面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这也就是对奶奶,才有如此用心,往常奴才可没看见爷这样周到过。” 傅秋宁看了金明一眼,莞尔一笑,点头道:“你们爷用你跟在身边,可真是个得力的。稍有个缝隙就要替他歌功颂德一番。好了,你回去吧,替我向你家爷道谢,就说他的心思我明白了,很是感激。” 金明笑着答应了,又道:“爷现在还在宫里呢,就是惦记着奶奶这边,方让奴才先回来。既然奶奶这样说,奴才还要赶回去伺候。若是有什么事儿,奶奶随便吩咐他们就行。“一边说一边出去了。 雨阶和玉娘都凑上来笑道:“如何?我们就说小侯爷在奶奶身上真是用了十分的心,如今看来,竟是奶奶太不通人情了,连这样也没办法让您回心转意吗?就是铁石心肠,也该捂化了吧?” “你们根本不懂”傅秋宁叹了口气,知道这个时代里想要找一个知己,根本就是比登天还难。她回到屋里,让玉娘和雨阶去给那些下人安排活计,其实也没有多少的活儿,这些都是平日里在府中干杂活的,不像那些大丫鬟小丫鬟尊贵,脏活累活一律不干,所以喂猪喂鸡等也能胜任。 秋宁心中烦闷,便起身往后院走去,看着那些地,还有猪栏里那只才让张三从市场上抓回来的小猪仔,鸡窝里传来“咯咯咯”的弱小声音,定睛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母鸡竟然孵了一窝小鸡,此时身上还没长出羽毛。都是毛葺葺肥嘟嘟的,跟在母鸡身后乱跑,显得天比可爱。 “这样的景象,也不知还能看多久。”傅秋宁靠在树上,抬眼看去,一夜之间,老杏树上的huā苞已经绽放了大半,在阳光里摇曳生姿。 她心中升出剧烈的不舍之情,这一刻,甚至想暗下决定,无论金凤举怎样逼迫,也绝不搬走,实在不行,就拿刀子在脸上划几下。虽说对方不是因为容貌而喜欢自己,但是她就不信堂堂小侯爷,对着一个丑八怪还能生出喜爱之心。 好在这只是一时冲动,傅秋宁想着若真毁了容,那自己作为第一个自残的宅斗女主角,也太悲催了些,何况到时候不但是金凤举没办法面对一个丑八怪,难道自己就能面对吗?更要吓到两个孩子。 因左思右想无计可施,除了暗恨金凤举不守诺言,竟步步紧逼外,心中也恨江婉莹等人定要无风起浪,暗道本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好好儿的你偏要想各种法子害我。你本是冰雪聪明,难道不知我并不想介入你们中间争风夺宠吗?若是我们都这样相安无事,该有多好? 你为何却偏偏要害我呢?这样只会逼得我不得不和金凤举在一起你明白吗? 其实江婉莹当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也同样明白,这是男人的天下,只要金凤举想要傅秋宁,傅秋宁再不愿意,也必须依靠他,所以,决定权是在金凤举手中,从不在傅秋宁手中,自己想要独占丈夫的宠爱,就必须要下手除去傅秋宁,毕竟她和许氏霍氏不同,不但地位比自己高,就连在金凤举心目中的地位,也是渐渐和自己持平,这样下去,谁敢保证将来她不会成为表哥心里唯一的女人? 总算金凤举这两天还算识相,竟没来晚风轩。不过他只是因为太忙,并不知道自己若来了晚风轩,就要被傅秋宁拿来出气。 好容易忙过了这几天,终于清闲下来,因此这一日早上去给金老太君请了安后,金凤举便迫不及待的往晚风轩面来。 走在拥翠园中,忽然只见一只大壁虎趴在山石上,金凤举忍不住诧异道:“这个节气壁虎就出来了?”一边说着,便走上前,将那大壁虎抓在手中,拿给金明看,一边笑道:“看看看看,这个头还不小 呢。” 金明也笑道:“真是奇了,往年这时候儿可没见过这东西。前儿去清婉阁送缎子,还看见院墙上也趴着一只,当时秋霞姑娘吓的尖叫,我忙拿起来远远儿扔了出去,只是爷今儿手里这一只,可比那只大,莫非就是那一只壁虎?因为咱们府中食物太多,所以吃撑了,两三天功夫就长了这么大?” 金凤举笑骂道:“真真是胡说,壁庶吃的是蚊虫之类,如今万物复苏,那些虫子也多是刚出来而已,蚊子更是连影儿都没有,哪里就能让它吃撑了?”一边说着,就皱起眉头,轻声道:“你说秋霞吓的尖叫?” “可不是吗?真没想到,秋霞姑娘素日里胆子也算大的,原来怕这小东西。”金明从金凤举手里接过那只大壁虎,正要扔掉,就听金凤举道:“别扔,拿过去给秋宁玩儿。” “爷,您别开玩笑了,送这个给奶奶玩儿?奶奶还不吓的躲您老远?”金明瞪大了眼睛。却见金凤举微微一笑道:“她要是害怕,你再把这壁虎随便往院子哪里一扔就是。 金明愣住,不知道自家爷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不过旋即醒悟过来,心中暗暗好笑,暗道爷为了能逼奶奶搬去后院,还真是用心良苦。啧啧,奶奶也是的,您能斗得过爷吗?真不如早点搬过去,皆大欢喜得了呗,非得要爷用这些手段。 一边想着,就来到了晚风轩,雨阶和玉娘正在院中折huā插瓶,傅秋宁坐在廊下,穿着一件淡绿色的春衫,静静看着她们折huā,安静娴雅便如画中仕女一般。 我知道,这章一出来,肯定要挨骂了,这其中也有给我打赏过和给过粉红票的大人。对这种情况,我很无奈。你们已经认定了凤举是渣男,无论我怎么写,你们都觉得我是洗白,你们看不到他平日里为秋宁做的事,又用现代男人的标准唾弃他三妻四妾。所以在你们心里,秋宁就是一直心如铁石,让凤举在后面追一辈子,这才符合你们的心意。 秋宁只要对凤举有一点心动,你们就说她怎么就软了,就说她是圣母,没出息,恶心。可是各位大姐,弦”字了啊,我写的是言情小说,男主女主总是要在一起的,秋宁总是要情动的。所以,很快就是夫妻琴瑟和鸣,共同面对未来风雨锦绣了。不喜欢的大人们,我只能说声抱歉。*) 虽然注定要挨骂,但我也坚信着还是有大人等这一天等的很久,所以,仍然伸手求粉红票和推荐票。啦啦啦…… 第一百二十三章:妥协 ’,你倒是会享受。 见金凤举进来,她便站起身,却听对方哈哈笑着说了一句,接着走过来,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看着满院春光点头道:“这些huā儿都开了,真是爱煞人,那架蔷薇最好,篱笆上的蔷薇也好,这都是你摆弄出来的?” 傅秋宁笑道:“我一个人哪弄得过来?自然雨阶和玉娘也帮忙的。 如今有你送来的那些人,看看,这院子是不是更齐整干净了一些?”金凤举点点头:“的确,我就说早该给你些人使唤,你偏偏说自己爱清静,不肯要,如何?今儿知道人多的好处了吧?”一边说着,见傅秋宁看向金明手里的大壁虎,他便笑道:“我在园子里看到的,这时候便跑出来的小东西,倒是有趣,所以抓了来给你玩儿。”傅秋宁冷哼一声道:“别的太太奶奶屋里都养着猫儿狗儿,你倒好,抓只壁虎给我玩儿。”虽然说着,到底走上前,用手戳着壁虎的尾巴,惹得那小东西扭了扭身子,她不由得笑道:“别说,还挺有趣的。 雨阶和玉娘折了huā枝,也都跑过来看壁虎,都惊奇道:“这东西这时候儿就出来了?真真是难得的。”说完都去戳,把那只壁虎戳得不耐烦,拼命扭着身子,却是因为在金明手里,丝毫挣脱不得。 金明便讶异道:“怎么奶奶房里的人都这样胆大?竟然不怕它。” 傅秋宁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北方这东西虽不多,然而夏天你燃了灯笼在外面说话,也时常能在院墙上看见一只,它喜欢吃蚊子呢。若是在南方,这时候怕已经到处都是了,夏天更多,又不是蜇人咬人的,怕什么?” 雨阶也笑道:“可不是,说起来这四脚蛇也是吃亏,人人都怕蛇,可它白占了个蛇字儿,就因为多了四只脚,就没人怕它了。” 金凤举眉头又微微皱起,转头看向金明道:“这壁虎可有什么作用吗?例如是用药或者别的再途?” 金明笑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不过是夏天趴在院墙上吃蚊子罢了。小时候儿听我娘说,早几百年那会儿,女子还流行点守宫砂的时候,它还是主料,现如今这守宫砂早就销声匿迹,这些壁虎也算是逃过一劫了。” “守宫砂”三个字就如同一个焦雷,生生打在傅秋宁的头上。她身子晃了一下,猛的看向金明,急促道:“守宫砂?守宫砂竟然是用壁虎做的?它……它要怎么做?”金明本来是无意间提起,忽见面前奶奶上了心,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当家主母面前侃侃谈论“守宫砂”这种东西?因尴尬的抓着脑袋,结结巴巴道:“这……具体……奴……奴才也不知道……我老娘大概……大概知道,可惜她……她老人家都走好几年了。奶奶若是………感兴趣,不如找个……老一点的妇人问问?兴许就知道的。”金凤举看傅秋宁的脸色都变白了,心中不由得也“咯噔”一下,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却没来得及抓住。不由得疑惑道:“秋宁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说不怕壁虎吗?这会子怎么又吓成这样了?” 傅秋宁心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让壁虎给吓成这样儿的?只不过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儿。看了金凤举一眼,只见他面色坦然中带一点疑惑,眼中毫无半点得意〖兴〗奋之情,可见这件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既然不是金凤举窜通了江婉莹用卑鄙手段逼迫自己就范,那就是江婉莹自己用的阴险手段了。一时间,傅秋宁心中又是气愤不齿又是心酸无奈,暗道我终究还是要靠面前这个男人,才能生存下去,所有的坚持到头来,也不过是笑话一场吗? “秋宁,你怎么了?”金凤举见傅秋宁身子颤抖,嘴唇紧紧抿着,似在咬牙切齿,眼中却有盈盈泪意,不由得越发着急,一拉她的手道:“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只管说给我听,难道这府里还有娄做不了主的?”傅秋宁眼神定定的看着他,只觉有千言万语,想高声质问,想愤怒控诉,想不顾一切的告诉面前这个男人推测的真相。然而,这一切情绪最终却终于都化作一声怅然长叹。 “罢了罢了。”傅秋宁苦笑着摇摇头,金凤举的焦急不是装出来的,为着这份情意,为着素日里偶尔的那一丝心动,或许她也只能顺其自然随波逐流。其实心里早就清楚,在这男权时代,在这勾心斗角的候府中,自己根本没有可能坚持一辈子,不是吗?如今只盼着自己的心,不要彻底沉沦才好。 “秋宁。”金凤举急了,一把拉住傅秋宁的手攥住!’“你可环记得我的话?只要是在这候府中。我必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不等说完,忽见面前的傅秋宁又是一笑,轻声道:“我记得,你有很多话我都记得,到时候,还请不要赖账啊,小侯爷。”金凤举一窒,还以为秋宁仍是用自己的诺言来说事儿,心中就添了几丝郁闷,之前的疑惑也都丢到九霄云外,有心敷衍过去,却又不愿在傅秋宁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谎。因此竟是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傅秋宁知道他想岔了,却也不纠正,站起身道:“你今日来这儿是有事吗?” “难道没事儿我就不能过来?”金凤举反倒坐了下来,看着院子里的huā草树木,忽然轻声道:“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这里,每次看到你,看到这一院子生机盎然的植物,心里就觉得十分安宁祥和,脑子也清楚许多。秋宁,你将这里当做世外桃源,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实在是太偏远了。” 傅秋宁冷笑道:“世外桃源,就是远离繁华才能幽静天然。你却又嫌远,可知这世上鱼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吗?” 金凤举笑了笑道:“也是这么个道理。只是罢了,我再好好想想,后院当中也的确没有晚风轩这样的房舍,不过我记得拥翠园中靠近园门就有一处住所,名唤风雅楼的,倒和晚风轩极像,虽然是在园子里,却离园门极近,倒也勉强算是在后院中,你既然不肯搬去后院,晚风轩又如此偏远,不如我们来折中一下如何?” 傅秋宁心想要是这样,也算是不错了,最起码总算和那些人有一点距离。更何况,《红楼梦》中能住在园子里的,那都是十二金钗的待遇,如今我才德未必比得上那些红楼女儿,却能住和她们一样甚至是比她们还要好的所在,还贪心什么呢?因想到此处,便微笑道:“风雅楼?这名字我可不敢当,不过是俗人一个,如何敢叫风雅二字?”金凤举笑道:“这有什么?你不喜欢,就仍把那处叫做晚风轩,不过是换一块匾额罢了。总算见你露出笑模样,我这心里也落了地,真真我就是折在你手里,便是在姐夫面前,我也没有这样陪着小心说话的时候。” 傅秋宁笑道:“你陪着小心和我说话吗?这可奇了,你是小侯爷,我不过是你名义上的妻子,怎么敢劳您和我陪着小心说话呢?除非是某人觉得理亏,所以才故意做出这么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金凤举见她终于不似之前的神态,也慢慢放下心来,暗道许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到底为什么呢?我刚刚似乎想到了一点,偏就没抓住。因想着,正要再问傅秋宁,就见一个小厮跑了来道:“二爷,老爷让您过去,吏部和兵部刑部几位大人都来了,好像是来恭贺咱们二老爷荣升的事儿。” 金凤举起身道:“是吗?不是说要过两个月?怎么这么快?难道不是升上大理寺少卿了?”因说着话,就对傅秋宁道:“你别久在外边,这天有些阴,怕下雨,你又穿的这样单薄,当心受了凉。我却要去前面应酬一下。”说完便抬脚走出廊子,下了台阶往大门而去。 “爷。”忽听傅秋宁在后面叫了一声,金凤举回头,只见傅秋宁笑吟吟倚着廊柱站着,脆声道:“今儿晚上还过来么?若不过来,就不准备您的晚饭了。” 金凤举看不远处的佳人浅笑吟吟,就如一株极美的昙huā静悄悄绽放,竟是说不出的动人。连那语声都如珠落玉盘般的清脆悦耳,忍不住便是心中一荡,微笑道:“我算着你就是不舍得这一顿饭,偏不让你省下来,今晚我还过来,你让锋儿和娇儿也预备好功课,我晚上要问他们。”“是,知道了。”傅秋宁笑着点头,看金凤举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心中忽然就空落落的,不过想到傍晚这家伙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为什么,情不自禁的竟生出几丝欣喜期待。 “奶奶。“雨阶和玉娘心里都疑惑,刚刚傅秋宁的失态她们都是看到了的,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主子转眼间就和没事儿人似的,甚至如刚才这样多问一句话的情况也是从未有过。 第一百二十四章:小小的幸福 ,没什么,只是心下决定了一件事,然后现在就觉得整个人 都轻松了。原来为难的,并不是一件事的结果,而是决定做不做这件事的过程。”傅秋宁微微一笑,忽然道:“称们都说他好,其实我也觉着他不错,不过就是说话太难听了,听听他刚刚说的什么?我不舍得这一顿饭,难道我是这样小气的人么?哼,他要蹭饭,偏不给他好吃的,你们今天晚上蒸几个窝窝头就好了。” 雨阶和玉娘眨了眨眼睛,都说不出话来,心里都在想:奶奶,要是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要笑得这样开心,会更有说服力的。 金家二老爷金石终于升上了三品官,成为新的大理寺少卿。原来却是上一任提前告老还乡,所以他也提前上任。当下整个国公府立刻喜气洋洋的庆贺起来。不但金凤举金鹏展金鸾峰等人要在前院陪着那些达官贵人饮宴。就连后院,也有许多诰命贵妇前来庆贺,这些人自然是有老太君和方夫人江夫人招待。何氏不善理家,但这毕竟是自己府里的事情,所以表面上还是主导地位,其实暗中都是江婉莹帮着张罗。 鞭炮鼓乐声传到晚风轩,傅秋宁见下人们都谗着头望,其实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于是便打发了他们去看热闹,雨阶也是小孩子心性,跟着跑去了,只有玉娘和傅秋宁在屋里,两人便说起玉娘成婚的事。 原来张妈妈已在前日去向江婉莹求了恩典,将玉娘许配给张三了。 婚后依然在秋宁身边服侍,那张三也入府里做了长工仆人,在府后面的巷子中分了他们一进院子,这样方便往来服侍。婚期就定在端午节之后,所以如今玉娘要赶着做自己出嫁的盖头,还有枕头等,至于嫁衣金凤举已说好送她一整套凤冠霞帔,想也知道,小侯爷出手,那能寒酸了吗?所以玉娘自然不用自己再去操心这个。 府里热闹了一天,眼看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傅秋宁便搬了个马扎来到院中看那夕阳西下,一边缝着手里的香囊心里想着金凤举也不知道能不能过来,毕竟这样的喜事,晚上也要饮宴吧? 正想着,忽听门外传来悠悠一句:“夕阳美人相映成辉。秋宁可是在等我吗?”她回头一看,只见金凤举穿着一件银蓝色的春衫施施然走进来真正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傅秋宁心里忍不住一跳,和金凤举相处一年多了,她却仍然会时不时因为对方的风流潇洒而怦然心动,这男人真是天生祸害女人的好材料。 金凤举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够秒到傅秋宁,他还一直认为自己在对方心目中就是个自私可恨的男人呢。所以现在有人夸他是什么第一美男子的,他心里都格外不爱听,暗道第一美男子有个屁用?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倾倒,丑男人也没有我这样悲催啊。 “前院热闹这时候就散了?我还以为你要吃过晚宴才能来,或者干脆就不来了。”傅秋宁站起身,将马扎儿放到一边。见金凤举手中提着个食盒她便接过来。 “自然没散不过我想着和秋宁的晚膳之约,自然是宁可负了那些官员,也不能负了你的约啊。”金凤举呵呵笑着,他这一天都带着隐隐的〖兴〗奋总觉得傅秋宁上午那一句话,竟似包含了一丝情意似的主动问自己晚上是否过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与其说是相问,倒不如说是相约,想到此处,怎么能不欢喜。 “你不要说得这样好听,上午不知道是谁说偏不给我省这顿饭的,既然你存了这坏心,也恕我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雨阶蒸了锅窝窝头,看你吃不吃了。”傅秋宁也笑了,娄然回头道:“怎么今儿身后那根尾巴没了?” 金凤举一愣,才醒悟她说的是金明,不由笑道:“姐夫送了贺矛u 来,打发他又拿了些东西去王府送给姐姐了。”一边说着,就指指那食盒道:“知道你小气,既约了我,就怕又小家子气的后悔,看看,我自己都带来了。” “是吗?小侯爷倒还真懂未雨绸缪的道理。”傅秋宁白了他一眼,在桌上将食盒打开,先是一阵浓郁香气扑鼻而来,细细看去,才看到是许多精致的面食。 “下面那层是几盘菜肴。”金凤举在椅子上坐下:“今日中午是峰大哥特意把酒楼里新请的几个厨子调了过来,这些面食和菜我吃着味道不错,就特意让人留下来给你们带过来。锋儿和娇儿呢?我记得他们爱吃酥皮点心。对了,还有你喜欢吃的红豆饼。… “多谢爷费心想着了。”傅秋宁将食盒盖子盖上,冲外面喊道:“粱妈,把食盒拿去厨房,让雨阶热一下就开饭吧。”又回身道:“锋儿和娇儿作业还没做完,让他们做完了一起吃饭,饭前吃了这些点心,就没心思吃饭了。” 金凤举笑道:“这是正理儿,难怪两个孩子教育的这样好。”一边说就一边凝神打量傅秋宁,心下暗暗奇怪道:莫非是我自作多情?怎么总觉着今儿秋宁对我和往日有些不同了呢?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她从前可没对我这样好过,奇怪,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吧?上午分明还因为那只壁虎生了些气似的。 “你眼睛直勾勾看着我做什么?难道娄这样的蒲柳之姿,还能让阅美无数的小侯爷看直了眼?”待粱妈走出去,傅秋宁就走到金凤举面前,用手敲了敲桌子,一边嗔笑道。 “秋宁过谦了,我觉着你是极美的,谁若敢说你是蒲柳之姿,我一准儿跟他急。”金凤举笑着道,说完又偏头看了看傅秋宁:“嗯, 这件淡粉色的裙子穿在你身上十分好看,你皮肤白,本是衬这些颜色的,只是平日里很少看你这样穿,怎么今儿个却改了性子?” 傅秋宁心里好笑,知道金凤举这是在慢慢试探自己,因摇摇头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就不能穿一件颜色鲜亮的衣服?你该不会嘴巴上这样说,心里却笑我丑人多做怪吧?” “真真是冤死我了。”金凤举举手:“我一字一句,俱是发自肺腑真心赞美的。” 话音未落,忽见傅秋宁鬓边有些松,几缕发丝飘下,他连忙起身,只犹豫了一下,便大着胆子伸手去帮傅秋宁抿头发,又将几缕发丝别到耳后,见傅秋宁只是稍微停顿了下去倒茶的动作,既不阻止也不闪避,一颗心不由猛的剧烈跳动起来。 “喝茶吧,说了这半天话,也不知道渴吗?”傅秋宁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亲昵动作,但是那一刻剧烈的心跳却让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排斥这种亲密。再看金凤举有些发呆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心中就觉得有一丝解气,暗道婉二奶奶,你不是要害我吗?不过是行房罢了,我就豁出了这个身子,换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额外还有呆萌帅哥一枚附赠,哼哼,我何乐而不为呢? 金凤举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心想怎么回事?我莫非是在梦中?还是秋宁忽然想开了?这可奇怪,过年那会儿我用了哀兵之策,还没有奏效呢,这会儿却怎么忽然可怜起我了?还是说,真的日久生了情愫出来?因正要试探,冷不防门边传来孩子的叫声:“爹爹,爹爹,快看我写的字,先生今天夸我的字漂亮呢。” 金凤举猛的就收回了想去搂住傅秋宁腰肢的手,一时间也尴尬的微微脸红,强作镇静咳了一声道:“嗯,好,让爹爹看看,只是娇儿,日后进别人房间要敲门明白吗?就算是爹娘的房间,也要敲门。” 金藏娇扭头看看向两边敝开的房门,扁了扁小嘴委屈道:“可是爹爹和娘亲并没有关门啊,没有关门我为什么要敲门?”一语未完,傅秋宁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悄悄剜了金凤举一眼,心道活该,自己心虚就不要还做出一副镇静样子来训人了,这下好,让自己的闺女给将了一军吧? “嗯,这个……开门的时候自然是例外,爹爹的意思是说,若是鼻了门的,定然要敲门。”金凤举脸皮这般厚的人,也不禁红透双颊,好在有写满了大字的纸挡着,一双儿女倒是看不见,还算勉强维持住了当爹的威严。 一时间雨阶和玉娘端上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完饭,金凤举又去书房亲自教了金藏锋和金藏娇一会儿功课,看着玉娘服侍他们睡下,这才往秋宁的卧房来。往日每当他来,秋宁便将卧房让给他,自己去睡别的房间。 因见傅秋宁在灯下描着huā样,他便走上前道:“白天画不成吗?非要这时候累眼睛。”说完在炕上坐下来,就打了个呵欠,笑道:“本来想着今儿晌午用完饭,在你这里歇一会儿,这院子里都是huā和香草,定是极怡人的,偏二叔出了这个事儿,倒饶我在前面忙活了一天。” 第一百二十五章:迟到的洞房 傅秋宁笑道!”二老爷如今是大理寺少卿,那该是三品了吧?看看这京城,虽然王公贵族比比皆是,然而论风光,可还有比咱们这靖国公府更风光的吗?是了,之前你封了侯爷,皇上说要在皇宫西边儿为你建侯府,这其实用不着吧?” 金凤举点头道:“可不是?所以我已经上折子谢恩婉拒了。咱们家向来是这样,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到一万分的地步,决不许分家。如今正是锦绣繁华,更不可能去想这个事儿。不过孩子们渐渐大了,府里的地方也的确稍嫌不够,所以前些日子咱们国公府旁边的襄阳侯遭贬,举家搬回南方时,爹就将那座府邸买下来,准备稍事翻修后,二叔一家便可搬过去,这样一来,便宽敝多了。 傅秋宁讶异道:“这还嫌不宽敝?那也真是太奢侈了些吧?”金凤举一笑,喜欢她惊讶表情,便坐起身,将身子往秋宁旁边靠了靠,漫不经心道:“严格说起来,也不是地方儿不够,只是二叔如今已是大理寺少卿,也该有自己的府邸。”一边说着,就凑过去在秋宁发间嗅了嗅,笑道:“你用什么洗头的?味道真是好闻,到不似寻常的皂角味儿。”傅秋宁笑道:“不是皂角,是杏仁,磨碎了放在水里洗头发,又滑又亮,你回去可以告诉婉二奶奶和三位姨娘,让她们也试试。”她一边说着就回头去看金凤举,不妨他还在自己身后,将唇轻轻贴在发间,这一下猝不及防,那两片唇就贴在了她的脸上。 “啊”傅秋宁轻叫一声,下意识就想要躲闪,然而金凤举却被这不经意的一下刺激的自制力全失,不等大脑反应过来一双手已经搂住了秋宁的腰肢带在自己怀中,平日里总是清澈沉静的双眼也带上了情欲的色彩,看着她沉声道:“秋宁,我的好秋宁,你还要怨我到什么时候?究竟要我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你可知我忍得多辛苦?每每要忍不住了却总怕唐突了你,让你日后更加不理睬我。 你知不知道我真怕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可是我又更害怕,害怕你为这个更生我的气,秋宁,你你到底要我怎榉做?”这番话有些语无伦次也正因为如此,才尽显真心。不然若一个人在动情之时还能甜言蜜语有条有理秋宁真要怀疑这真心有几分了。 此时目光落在金凤举深情的双眸里,她情不自禁的就伸出手去,触摸着金凤举英挺的眉和长长睫毛,轻声喃喃道:“这双眼,从来都是最深邃的,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和波动,如今……它们却为我染上这样丰富的色彩,爷,凤举,最起码这一刻你对我是真心的是吗?”“不是这一刻,是一生一世。秋宁,你尝过情爱的滋味吗?我如今才知道,真的爱一个人爱的就是她,不是那份倾国倾城的颜色哪怕色衰年老,真正的爱是不会消逝的。”金凤举心跳如擂鼓,再没想到今晚竟这样好运,秋宁没有一把推开他,那是说,她真的准备敝开心怀接纳自己了吗? “这番话,你对几位妹妹都说过吧?”其实心里知道金凤举不是能够轻易说出这番话的人,然而在这种时候问出这种话,几乎是每个女人的本能,傅秋宁自然也不例外。 “若是我说,我从未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这番话,包括婉莹在内,你信不信?”金凤举抱着傅秋宁,感觉到**火热已经涨大发痛,却是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惹恼了这得来不易的被自己当珍宝看待的女人,傅秋宁到底有多坚毅冷情,他真的是见识到了。 “你不觉得对不起她们?”傅秋宁却不会因为这个本该欣喜地〖答〗案而高兴,这是个妻子如衣服兄弟才如手足的时代,虽然金凤举对她说的话情真意切,却也让她不禁为江婉莹等人感到一丝凄凉。 “在爱上你之前,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爱她们的。即便有了你,我…也不能冷落她们。”金凤举深深叹了口气:“秋宁你知道吗?恨不相逢未嫁时,若是我们早些认识,早些让我知道真正的情爱是如何的?我今生今世,愿只拥有你一人,决不再去招惹别的女子。 偏偏…命运将我推到了这个地步,我不肯负你,却也不能负了她们,所以……请你谅解我。”“不肯负我,也不能负她们……”傅秋宁眼中慢慢涌出泪意:“分明是齐人之福,你却是一脸两头为难的痛苦,哪有你这样不懂享福的笨男人?”是的,眼前这个男子,该是这时代中的绝世好男人了吧?把自己交给他,即使日后这份情变的淡薄,但最起码,这一刻他是真心的,自己也是真心的。两世为人,总要有这样一刻动人的爱情。才算不枉不是吗? “秋宁,你在想什么?”可怜的小侯爷终究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虽然手都恨不得替傅秋宁解下那层薄薄罗裳,然而大脑却迟迟不敢下达命令。 “我在想,爷是否要妾身亲自为您宽衣解带?”弯起嘴角,傅秋宁露出一丝笑容,金凤举从不知道,他这清冷的妻子竟也可以露出这样风情万种的魅惑笑容。 当下再没有任何顾忌,快活的低吼一声,就将傅秋宁抱起,然后狠狠压在身下,俯身便吻了下去。 …………………………,……………………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金凤举睁开了眼睛,扭头看了一眼,在他身边,傅秋宁仍在睡梦中,嘴角弯着微微的一抹笑容,越发显得睡颜恬静秀美。 金凤举会心的一笑,只觉自己的人生从未像现在这样充实幸福过,俯身在妻子脸上轻轻一吻,像怕惊醒了她似的,只是蜻蜓点水一般掠过,随即就抬起头来。 轻手轻脚爬下床,正要去外面洗漱,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怎么起这样早?” 金凤举于是便折了回去,在傅秋宁身边坐下来,微微笑道:“要上朝呢。”见妻子仍是一幅睡眼惺忪迷离的样子,只是愣愣看着他,不由得也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怎了?可是不认识为夫了?”“金凤举,你长得真好看。”傅秋宁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中惺忪睡意便全裢去了,她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不必起来了,你昨天晚上也有些劳累。”金凤举笑的更加开心,轻轻制止住傅秋宁的动作:“再睡一会儿。”傅秋宁的脸色一下子如同火烧云般红透了,狠狠啐一口,低声道:“原来你也知道?呸,不知是谁贪得无厌,害我都没了力气。”其实何止是没力气,简直快累的昏死过去了,要不是看在金凤举还算克制隐忍,一点儿也不粗暴的份儿上,早一脚将他踹下床,还能容他大清早就在自己面前如同刚刚吃了鸡的狐狸般一样笑着吗? “是,昨夜是我任性了些,实在是有些忍不住。”金凤举忍不住又在秋宁脸上轻轻啄了一口,低声笑道:“你初次承欢,难免有些不适,往后就好了。是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去风雅楼?叫我说,捡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如何?我今日要护着皇太后去甘露寺进香,怕晚上回不来,明天晌午前应可赶回……” 不等说完,就见傅秋宁哼了一声,转过头道:“谁说我要搬去风雅楼?昨儿你可没说要搬的这样急,当日明明答应过我再替我拖几年的,如今一年还未到哩,莫非小侯爷就记不得自己的诺言了?”金凤举一愣,抓了抓脑袋,这样表示困惑的动作在他人生中出现的次数当真是屈指可数,因疑惑道:“从前是我们并非名副其实的夫妻,然而经过昨晚,秋宁已经真真正正成为了我的妻子,自然”他没有往下说,但傅秋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转回头盯着他道:“是么?原来我和你名副其实后就要搬过去吗?若是这样,我还是宁愿和你名不副实好了。”话音刚落,就听金凤举急道:“怎么可以这样?献宁,我的姑奶奶,如今可不是任性的时候儿,昨晚你分明已将自己交给了我,难道名符不符其实还能随你说变就变么?” 傅秋宁笑道:“就算不能随着我的话说变就变,但我可也没说过和你在一起后就要搬去风雅楼,若是你嫌这晚风轩偏远,近的地方不是有妻有妾吗?尽可去找她们啊,我又不是妒妇。” 这话虽然说自己不是妒妇,但分明是已经流露了一点点酸意。金凤举心中一暖,知道傅秋宁对自己,总算不像以往那般清冷无情,她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心下只觉雀跃满足,只好点头道:“好好好,随你,你喜欢在这里住着,就多住些日子,我明天回来再过来看你。是了,今日让玉娘和雨阶多盹些东西给你补补身子。,嗷呜,可总算是洞房了,我的天啊,当初写到这一场的时候,老激动了。不过因为不会写肉,所以激动归激动,还是可耻的做了拉灯党,哈哈哈,大人们不要怪我啊。心) 后面这场风波完了之后,是很有趣的小侯爷吃瘪的过程哦,全文中我可能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段,啊哈哈哈,敬请大家期待。*) 看在这一对儿到了刃多…字才终于修成正果的份儿上,求大家把粉红票票推荐票票给我吧,厚颜无耻滴求,啦啦*……, 第一百二十六章:风不止 ’“不讨是春风一度罢了,又不是怀孩子,补什么?行并。你快去上朝,别在这里蝎蝎螫螫的了。”傅秋宁说完,就又要起身,却听金凤举道:“好,那我洗漱好了就去上朝,你再睡一会儿,别起身了,今儿早上我不在这里用饭就是。” “那怎么行?岂不是饿着了?谁知道早朝有没有事?万一要等到晌午呢?难道一直饿着肚子?“傅秋宁到底坚持起来,去厨房为金凤举熬了一碗甜粥,煮了咸鸭蛋,又弄了几个小菜,看着他吃了后,又和自己百般缠绵,方才在金明连声催促下离去。 回过头,玉娘和雨阶也起来了,因为金凤举上朝的时辰太早,所以两人都没赶上,如今见傅秋宁亲自服侍了,不由得十分自责,却见自家奶奶的眉梢眼角全是春意盎然,两人心中不由的惊讶,暗道莫非昨晚上小侯爷和奶奶终于在一起了?这可真是好事儿,奶奶到底怎么就想通了呢? 到底还是玉娘聪慧,先假装收拾走进了傅秋宁的卧房,及至看到**那条染责斑斑落红的床单,才终于确定自己所想,不由得惊喜道:“奶奶,………”一句话出口,却不知该怎么往下接,难道要说恭喜你昨晚和小侯爷终于行房了吗?这也太露骨了些,其他词语如**,云雨之情之类的,无一不露骨,因吭哧了半日,终于憋出一句:“今儿是不是该唱“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傅秋宁“扑哧”一声就笑出来,幸好刚刚喝了水,不然这时候只怕要喷出来,雨阶还站在那里不明白,茫然道:“什么“夫妻双双把家还,?玉娘你傻了吧?如今除了小侯爷来的时候,其他时候奶奶不是都不唱了吗?” 话音刚落,就见玉娘伸手悄悄往炕上指,她这才恍然大悟跑过去刚看了一眼,就听傅秋宁悠悠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将来不也有这样一天么?玉娘,帮我把单子收了,只怕这几天还有用处呢。” “什么用处?”雨阶美滋滋的帮着玉娘将那床单给叠了起来,连同染血的褥子也都收起,又重新换上了一床新褥子回头只见秋宁已将头发简单地盘好了发髻,在上面插了一支珠钗。不由得埋怨道:“小 侯爷送了那么些首饰奶奶如今十分中还没戴了一分,可是想让那些凤钗步摇都吃娄尘不成?” 傅秋宁微笑道:“你喜欢?等你出嫁时我送你一份。玉娘出嫁时的那份儿我已预备好了。 如此才能不枉了这些东你们与我共患难,过下了这些苦日子。” 一边转过身款款站起道:“今儿吩咐下人们把各处收拾的干净些,若我所料不错短则三日内,长则五日内这晚风轩怕是有一场大热闹可瞧哩。” “奶奶什么意思?可是刚刚,说的让我们把单子收起来的用处?” 雨阶瞪大了眼睛,玉娘到底比她沉稳些,只略略一想,便忧心道:“奶奶莫非是知道了什么?难道太太和婉二奶奶又要针对你捣什么鬼吗?只是如今哪里还有把柄可以给她们抓?” 傅秋宁冷笑道:“若有心,自然能寻出把柄的。你们也不用担心,如同往常一般就好。只等热闹来了,咱们好好瞧瞧婉二奶奶的手段,也不枉了处身在这富贵门里一场,倒是要仔细学学这些女人们之间陷害争斗的手腕儿。” 玉娘和雨阶见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嘻嘻笑道:“既如此我们陪着奶奶看这场好戏。”一边说着三人一起走出去,彼时下人们和金藏锋兄妹俩都起床了,秋宁让他们用了饭,又亲自帮着整理好书包方打发了四个孩子上学去。接着回转身对雨阶道:“昨儿做的那些点心你包两包,等一下去给娄祖宗请安吧她素日喜欢吃酥烂甜软的糕点,你就把桂huā糕杏仁酥等包一些。” 雨阶答应了,这里秋宁就回屋继续描huā样子,她素日里即使去康寿院,也决不肯早去,为的就是不想和江夫人江婉莹等撞在一起,反正老太君也不会怪罪她去的晚。 她却不知此时的康寿院,却是一点也不热闹。原本熙熙攘攘的老太君〖房〗中,此时只剩下江夫人和江婉莹在老太君面前说着话。 “是吗?有这等事?我觉着不应该吧?看凤举这些日子和傅氏分明十分要好,若没行过夫妻大礼,哪来的相敬如宾?”榻上,老太君慢慢拨着茶盖,刚刚江夫人和江婉莹遣退了下人,然后亲自告诉她说傅氏托大,竟到如今还不肯和金凤举行房,老太太心里清楚,这是儿媳妇和孙媳妇不肯罢休,定要将傅秋宁赶出家门所用的第二次手段。 其实这件事老太太心里是有数的,女人是否处子,她自问一眼便可以看出来。所以心里明镜儿似的,孙子定然是还没和傅秋宁行过房。 然而这件事,本来就是孙儿抱愧在先,他既然都不计较,自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老人家哪有不偏心的?因此老太太倒也在不经意间含沙射影的规劝过秋宁几句,只是看效果不大,索性就让他们小儿女自己折腾,不再插手其中了。此时听见江夫人和江婉莹的话,她表面上镇静,心中却吃了一惊。 “这事情是千真万确的,孙媳敢用人头担保。老太太,您素日是看见表哥如何对那傅氏的,只是想不到她竟如此托大。无论表哥从前是怎样对她,那是她父母种下的因果,万万不该怪到丈夫头上。更不用提如今表哥对她千依百顺,疼宠有加,但凡有点良心,便该感激涕零恪守妇道。她却恃宠而骄,用过去那点子疏远做要挟,这样的蛇蝎心肠,真真是留不得。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只是只是我太替表哥抱不平了。” 江婉莹愤愤不平的说完,江夫人也在旁边淡淡接腔道:“没错,从前那些事,过去也就算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罔顾丈夫心意, 心存怨恨,这样的女人,不要说她是镇江王府世子的女儿,就算是寻常官宦家,国公府也容不下的。所以媳妇特来讨老太太的示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为好。” 金老太君冷笑一声道:“你们心里不都是打算好了吗?何必还要来问我?如今府里的事情都是你们做主,这事儿自然也是你们看着办了。”话音落,江夫人和江婉莹的脸色同时白了一白,知道这是老太君不满她们私做主张。然而为了赶走傅秋宁这个眼中钉,即使一时间得罪了老太君,也是顾不上了。大不了日后慢慢哄得她回心转意就是。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老太君也不可能不顾虑这份婆媳之情的。 因此江夫人便站起身道:“是,既然老太太不愿意管这件事,儿媳便和婉莹一起去问问那傅氏,若她果真还是完璧,凤举从此后也不用她服侍了。 堂堂一个侯爷,哪里轮得到让她一个女人不放在眼里?”说完转身便要离奔。 忽听身后老太君淡淡道:“等一下,这事儿,你们问过凤举的意思了吗?是凤举和你们说,他与傅氏还没有行过夫妻之礼?” 江夫人身子一僵,回身恭敬道:“是婉莹问过傅氏,她还把这个当做功绩似的来炫耀。大概自觉着这样骑在丈夫头上的行为十分风光。 老太太想一想,这样轻浮肤浅的女人,哪有资格做国公府的媳妇?至于凤举那边,老太太有什么不知道的?他现在正让那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自己都落了身份尚不自知,还能指望他振夫纲吗?”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问过凤举的意思为好,不然他回来了,心里岂不抱怨?你们也该清楚,咱们国公府能有今日,是谁的功劳。他现在不但是你儿子,更是侯爷,你就这样不问他一声便处置了他媳妇,总是不妥。” 老太君悠悠将茶喝完,便对一旁的落翠道:“取我的披风来,这有些日子没出去了,腿脚倒有些疼,也罢,既然出了这档子事,我便和你们亲自走一趟。若那傅氏不半悔改,不要说你们,便连我也容不下她。”江夫人和江婉莹齐齐一怔,不过转念一想,暗道这样也好。她们知道傅秋宁的为人是宁折不弯的,她不肯和金凤举行房,除了心存怨恨,不会有其他原因。如今自己等人上门问罪,形同逼迫,以那女人的个性,宁可被休出门也不会服软低头,答应用服侍金凤举的条件来换自己后半生的芶活。 要说起来,江夫人和江婉莹对傅秋宁的性格定位还是比较准确的。 然而疏漏就疏漏在她们万万没料到傅秋宁对金凤举竟也动了情。之前一直坚持着不肯行房,都是强行抑制住心中那份渐渐壮大的情愫。却不料这次被她们一逼迫,反而促使对方顺水推舟,和金凤举由名不副实的夫妻变成了真正名副其实的夫妻。 第一百二十七章:问罪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晚风轩而来,许氏霍氏等人听说了,也忙都换了衣裳出门。她们固然恨江婉莹,可也同样不喜欢傅秋宁,任何一个能够夺去金凤举宠爱的女人,都是她们的敌人。如今这两位二奶奶争起来,无论谁胜谁负,对她们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这免费热闹怎么可能放过呢? 雨阶和玉娘正在后院假山石上的凉亭里折杏huā,忽然一转身,就见从拥翠园出来一大批人,看方向正是往晚风轩而来。两人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想起傅秋宁早起说的话,于是也顾不上其他,手里拿着几枝杏huā便往回跑,一进屋,正好看到傅秋宁刚刚换好衣裳。见她们回来了,便微笑道:“杏huā折好了吗?那好,拿上点心,咱们这就去康寿院。” “奶奶,我看不必咱们过去了。你先前说的那热闹,只怕是要提前。”雨阶喘着气,抚着胸口道:“适才奴婢和玉娘在假山石上的凉亭里折杏huā,就看见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往咱们这边儿来了,虽然隔得远看不太清,可我估摸着怕是老太太和太太应该都在,两条春凳嘛,除了她们,还能有谁?” 傅秋宁一惊起身道:“什么?来的这样快?”接着又慢慢坐下来,寻思了半晌,方冷笑道:“也好,来得早也不如来得巧,既如此,咱们准备迎接老太太和太太吧。” 眼看着玉娘和雨阶出去,傅秋宁这里才不由自主的将手抚上胸口,暗道真真是好险,也幸亏昨夜……不然再耽误两日,怕是自己就真的要落入被动了。即便有老太太和金凤举保着,日后这国公府里,自己也要成了众人话柄,被人背地里言三语四的生活岂是好过的?越想越觉得庆幸。 忽听院门声响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方站起身,将玉娘和雨阶放在桌上的几枝杏huā拿起,慢慢走出屋去。 开了院门,果然就见春登上抬着的是老太太和江夫人。傅秋宁满面笑容的走下台阶迎上前道:“老祖宗今儿怎么想起妾身的晚风轩了?刚刚妾身还让雨阶玉娘去折了几枝杏huā,想着去给老祖宗请安可巧您这就来了。”一边说着,就扶老太君下了春凳,又向江夫人福了一福道:“太太和妹妹也过来了?今儿这晚风轩当真是蓬荜生辉呢。” 江夫人和江婉莹同时冷哼一声,心道不论你今日怎样巧舌如簧也必然将你休出门去。正要说话,却听老太君已经笑着开口道:“我料着你这两天该过去请安了哦,这便是折给我的杏huā?你倒是会讨巧,难道我院子里没开杏huā?要你送这个顺水人情?半个铜板都不费,这若是当了家,倒是一把守财的好手。” 傅秋宁忙笑道:“老太太冤枉妾身了,杏huā是顺带的,妾身已经让雨阶玉娘包好了杏仁酥和桂huā糕,知道您老人家喜欢酥甜口味,所以昨儿特地做了,准备拿去孝敬您的这不您老可巧就来了,既如此,便在这里吃吧。” 江夫人和江婉莹耐着性子听她们两个说笑,心里都知道老太君定会护着傅秋宁只不过这一次,她们却早已经打好了主意拼着惹老太君不高兴,实在不行就去请示如今已经是靖国公的金玉,他素日是最重府里颜面的,当日娶傅秋宁进门,若非金凤举自己同意了,依照老头子的脾气,就是宁折不弯。如今若知道这个儿媳妇竟然恃宠而骄,不把儿子放在眼里,他第一个就是要休了的,到那时,就算老太君和金凤举想保傅秋宁,却也不是那样容易。 因想着这份成竹在胸,也便耐着性子听傅秋宇和老太君寒暄。好不容易过了一会儿,才听傅秋宁转回身道:“太太今儿是陪老祖宗过来?还是找妾身有事?脸色可有些不大好。” 江夫人冷哼一声道:“你竟还知道关心我?有心了。”说完看了看四周,见屋里除了四个主子,只有玉娘雨阶和自己身边的两个心腹丫鬟以及江婉莹身边的陪嫁丫头秋霞,于是她便对身旁的玲珑道:“你出去守着,不要让别人靠近过来,哼,家丑不可外扬。” 老太君知道儿媳孙媳这是迫不及待要登场了,也就不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的喝茶吃点心,一边暗暗道:“凤举啊凤举,我的乖孙子,今儿奶奶帮你一把,让你日后能扬眉吐气,和秋宁做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这个人情你可得给我记着。原来老太太早已打好了主意,傅秋宁就算是完璧,只要到时她略略儿往金凤举身上推一推,想来孙儿定然是愿意背这个黑锅的,到那时他再要和傅秋宁在一起对方可就没理由推脱了,也好让自已那可怜的孙子早日得偿所愿。 老太君也是知道傅秋宁刚直,不过她倒是比江夫人江婉莹看的更深一些,想着这几年傅秋宁挣扎求活不容易,一旦失去了靖国公府这个庇护所,想要找条活路可就有些为难了,很显然,镇江王府是不会要一个被休回娘家的庶女的。这样一来,傅秋宁虽然刚直,却非不知变通一根筋儿的人,她要求活路,自然只能向金凤举妥协。 可说是在场每个人都心思各异。眼见着玲珑出去了,江夫人便冷哼一声,对雨阶和玉娘道:“你们跪下,我要问你们话。“雨阶和玉娘立刻乖巧跪下,无比柔顺的回答道:“是。”这两个也是不厚道的,知道现在越软弱,等会儿扬眉吐气的时候,打在江婉莹和江夫人脸上的那记耳光就越响亮。 “我问你们,小侯爷从去年春天出入你们晚风轩以来,可是和你们奶奶行过夫妻之礼?”江夫人在椅子中坐正了身子,冷冷问道。 “这……似乎是行过了。”这时候雨阶就要比玉娘胆大机灵,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又立刻斩钉截铁道:“是,行过夫妻之礼了。” “大胆,这种事情还用得着吞吞吐吐吗?既然行过夫妻之礼,先前又为什么说似乎?”江婉莹厉声斥道,然后便听雨阶不慌不忙答道:“这种事情我们做奴婢的也不好在跟前,因此刚刚有些忘了,后来想起有一回玉娘似乎收了奶奶的单子,才越发肯定。” 玉娘立刻在一旁接口道:“是,回老太太,太太和婉二奶奶的话,我们奶奶第一次落红的单子还是奴婢收的,所以奴婢想着,这该是行过夫妻之礼了。” 江夫人和江婉莹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诧异,不过她们却只道这两人是铁了心要帮傅秋宁掩饰,且因为玉娘和雨阶闪烁的言辞,心中更加认定对方心虚。因此江婉莹便冷笑道:“是么?既然行房了?为何不将落红单子拿去给婆婆看?”这个时代的规矩,行房后,媳妇是要将证明自己处子身份的落红白单拿给婆婆过目的。 玉娘和雨阶互相望了一眼,期期艾艾道:“这个……奴婢们不知。”她们知道往下就该傅秋宁登场了,自己两人的差事算是告一段落。 果然,就听傅秋宁接过话淡淡道:“我住得远,平日里也不和后院往来,小侯爷与我成婚近七年,有近六年的时间都是独守空房,也从未有人过问一声。想来我是否与小侯爷行房,也没人关心。因此当日只是命玉娘和雨阶将单子收了起来,并未送给婆婆过目。” 江婉莹认定了是玉娘和雨阶无话可答,傅秋宁于是接着帮忙掩饰。 因此冷笑一声,慢慢道:“是么?既然如此,那如今婆婆和老太君就在这里,姐姐何不将单子拿出来给她们看看?这是姐姐该做的。” 傅秋宁沉静道:“自然应该。”说完便微微红了脸,对玉娘道:“去把当日收的单子拿出来。”一边又回头道:“婆婆与妹妹既然怀疑妾身,其实本不必这样麻烦的,只要问一问小侯爷,一切便可水落石出,何必这样费事呢?也怪羞人答答的。” 江夫人冷哼一声,江婉莹却在旁边笑道:“谁不知夫君对姐姐疼宠有加,若是问了夫君,只怕立刻便要替姐姐隐瞒掩饰的。姐姐真是好手段,竟把夫君哄得这样妥帖,妹妹也十分想学习一下,就怕姐姐不肯尽心教导。” 傅秋宁淡淡笑道:“妹妹说哪里话?妹妹与爷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小儿一起长大的情分,哪里是我可比的?这府中若说还有一个人最得爷的意,除了妹妹还会有谁?况且许姨娘霍姨娘等都有儿女,只有我膝下儿女是过继来的,若说最不受宠的是我,倒还有几分可信呢。” 江婉莹气结,傅秋宁这分明是讽刺她没有手段笼住男人的心。你一个青梅竹马好意思来和我讨教得丈夫欢心的手段?何况我连个亲生儿女都没有,之前还形同弃妇,你竟然会被我压下一头,丢不丢人啊你。 正气的暗暗咬牙,忽见玉娘拿了一条白单过来,当着江夫人和江婉莹老太君的面儿展开,一边害羞的将头撇过去,她本来也是处子,对着这样物事,自然羞不可抑。 第一百二十八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 江夫人和江婉莹都齐齐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料到竟然真会有这种东西存在。江婉莹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傅秋宁,只见对方的视线和自己稍一接触便即分开,分明就是心虚表现。再思及那日对方在清婉阁中的言辞,若说她和表哥有过**,怎也不会是那般含糊其辞的模样。 想来这女人心机深沉,一早已经预料到自己可能要拿这个做文章,所以预备下了这件东西,至于上面是鸡血还是鸭血猪血,谁能分辨得了?反正都是红的。 一念及此,就觉着胆气又壮了起来,看向旁边的江夫人,见她目光惊疑不定,便知姑姑打了退堂鼓,看来上一次陷害傅秋宁,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给她心里留下了很深的戒惧,然而这事情万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想到此处,刚要站起来说话,就听老太君淡淡道:“这单子也看过了,我看你们也该罢手了吧?回头查查是哪个奴才乱传的谣言,给我拿大棒子打出去。”到底还是老太太眼睛尖,已经看出傅秋宁是以退为进,老人家的心思,还是不想让儿媳妇和孙媳妇出丑的,想着她们就此息事宁人,这事儿这样了了就是最好。 但江婉莹哪肯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自己筹谋了这许久,就等着这一刻呢,万万不能半途而废。因此起身昂头道:“老祖宗,恕孙媳妇说句不当说的话,这单子上的血迹可以造假,但是有一样东西,万万不能造假,若是姐姐真的和夫君有了夫妻之实,不知可敢用这东西一试?”傅秋宁也豁然站起身,勃然变色道:“连落红的单子你们都看过,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妹妹当日与夫君行房后,也是面对这百般诘问吗?除去检查单子,哪一样方法不是作践侮辱人?怎么说我也是小侯爷的正妻,妹妹你只是平妻,你怎有资格检查我?”江婉莹越发认定傅秋宁心虚,一梗脖子,发狠道:“妹妹是没有资格检查姐姐,可是婆婆未必没有资格。姐姐也休要和妹妹攀比,妹妹当日嫁进侯府门来,是洞房huā烛夜便与夫君行了夫妻之礼的,就连几个姨娘,也都是随后便有夫妻之实,唯独姐姐,六年来独善其身,如今小侯爷疼宠姐姐,姐姐却对小侯爷一直爱答不理,如此恃宠生娇已是不该,若是连夫妻之礼都没有完成,似姐姐这样骄傲的人,我们国公府也不可能留你。” 老太君叹了口气,暗道自古以来,聪明反被聪明误,欲待害人反害己的例子之所以层出不穷,便是因为人性自私狠毒,看江婉莹这几句话,分明是不把傅秋宁逼出府去不罢休,也难怪傅氏要以退为进,诱她入彀,只可笑她如今已是一只脚踏进陷阱里,竟犹不自知,非要将另一只脚也踏进去才甘心。论理,这样善妒狠毒的女人,也是该得个教训的。 老太君想到这里,便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仍是慢慢喝茶,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听傅秋宁冷笑道:“妹妹素日里对我,何等热情周到?原来却全是表面功夫,如今方露出真面目,我竟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赶出府去不罢休是吧?”江婉莹冷笑道:“姐姐莫要这样说,我们共事一夫,若是您行的正坐得正,妹妹自然爱你敬你。若你用六年冷落来百般为难夫君,妹妹自然不能坐视。”说完一招手,她身旁的秋霞立刻递上一只胭脂盒子似的东西,只听江婉莹笑道:“妹妹知道这件事后,也曾辗转反侧,想着要怎样替姐姐证明清白,可巧,得了一个古方,是百年前女子做守宫砂的方子,依那方子做了这一盒守宫砂,若姐姐真的不心虚。 只消以指甲挑出一点儿,涂在臂上,完璧之身,这守宫砂颜色如新。若非完璧,则颜色立时消退,如何?这又不伤姐姐颜面,姐姐该当不会拒绝了吧?” 傅秋宁断然道:“这守宫砂乃是几百年前女子所用之物,如今早已废弃良久,如今却要涂抹于我身上,请问我做了什么?要受此侮辱?这与令人检查我是否完璧有何两样?我不愿意。若是定然要这样做,也可,待小侯爷回来,他若同意以守宫砂辱我,我便认了。”“姐姐休要仗着夫君宠爱,便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江婉莹冷笑:“不过是一抹朱砂罢了,哪里就辱了你?若是你不涂,则说明你做贼心虚,不然为何不肯自证清白?到那时,婆婆要怎样处置你,连娄也没有办法的。” 傅秋宁眼睛死死盯着那盒子,忽然扬眉道:“要我涂这守宫砂也可,只要妹妹肯先涂在身上,我便照做。”江婉莹愣了一愣,阴沉下脸道:“笑话儿,我为什么要涂这个东西?又不是要我自证清白,我的清白六年前就有婆婆和夫君替我证明了,姐姐你能和我比吗?今日若是你不涂,婆婆便有资格咎表哥写下休书,我奉劝姐姐三思而行, 若是和夫君行过夫妻之礼,实在没必要因为这点子事就自绝后路,除非是你心虚。” 傅秋宁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似是气愤已极却又无可奈何。江夫人与江婉莹却只当她心虚害怕。老太君则在心里摇头笑,暗道秋宁这妮子的戏也演的好,竟是不输我这个孙媳妇呢。 傅秋宁坚持不涂,江夫人与江婉莹便步步相逼,彼时虽有玲珑守在门外,然而那许氏霍氏等人哪里将一个丫鬟放在眼里,玲珑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就是要让傅秋宁颜面无存之后再把她扫地出门,因此也并不十分阻拦。 拉扯了小半刻钟,傅秋宁似终于被她们逼上绝路,恨恨咬牙道:“好,婆婆与妹妹今日既然定要逼迫于我,我为人媳为人妇,女儿规矩在那里摆着,不得不从。然此等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堂堂王府之女,嫁与小侯爷为正妻,今日却遭此逼迫侮辱,即便自证了清白,又有何颜面再在人前现身?婆婆与妹妹要我涂下守宫砂容易,只要答应我,日后许我在这晚风轩中,终此一生,不踏入后院半步,我便,…答应你们……………”一边说着,眼泪已是夺眶而出,显示出她被逼迫的有多么凄惨,就连门外窗外的许氏霍氏等人听了,也都不由得生出兔死狐悲心有戚戚之感。 这条件却是傅秋宁临时灵机一动开出来的。原本她只想狠狠在江夫人和江婉莹脸上甩一个耳光,然而事到临头,忽然灵光乍现,暗道何不趁此机会永绝后患?果然,此话一出,江夫人和江婉莹只道她是给自己找后路,只求不被休出门去,愿在晚风轩中自生自灭直至终老,当下哪有不允之理?老太太待想要阻止,早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傅秋宁决然伸出手臂。老狐狸心中大叫:啊哟糟糕,不但没帮到乖孙子,反而让秋宁这妮子反摆了一道,这样一来,让她搬去后院更是遥遥无期了,糟糕,真糟糕,早知道他们夫妻两个欢好了,我这把老骨头不该来趟这趟浑水。 老太君在心里大呼糟糕,偏偏傅秋宁眼看着江婉莹用指甲挑出那以壁虎血为主料的鲜红守宫砂之后,又加重了语气道:“今日之事,便请老太君做个人证。”说完不等老太太开口,便毅然将胳膊向前一递,于是江婉莹指甲上那守宫砂便沾染在她小臂之上。 只见那鲜红的守宫砂刚一沾上傅秋宁雪白的小臂,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灰白色。只让傅秋宁暗呼这古代的东西的确神奇,好奇之下真想拿雨阶和玉娘做个试验,看看在她们身上是否就不褪色了。 不过这想法当然不可能实现。当下她眼神木然的看着那守宫砂直褪成了雪白色,几乎与手臂皮肤融为一体,才慢慢抬起头来,眼神森然看着对面呆若木鸡的江婉莹,一字一字道:“婉二奶奶可看清楚了吗? 还有什么示下?” “不,这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江婉莹捂着心口,只觉得一颗心都不会跳动了,她看着傅秋宁胳膊上那颗雪白的守宫砂,不敢置信的摇着头,看向对方的目光简直就好像是要吃了她。 “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她指着傅秋宁大叫,只不过这时候傅秋宁哪还可能惯她毛病,站在当地冷笑一声道:“婉二奶奶颠倒黑白的本领当真高明,明明是你咄咄逼人,如今却说我是故意的,我故意了什么?故意让你们过来晚风轩?故意让你们以怀疑我没和爷有夫妻之实为由来休掉我?故意让你们拿出守宫砂来作践侮辱?婉二奶奶可觉着我现在像是一个疯子?” 傅秋宁当然不像疯子,像疯子的是江婉莹,她急急回头看着江夫人,却见这姑姑面色惨白,身子晃了几晃就坐在椅子上,看向她的目光含着隐隐一抹愤怒和痛心,不由得立刻慌乱到了极点,大声道:“姑姑,不,………,你相信我,她……她绝不可能和表哥行房的……” “婉二奶奶的意思可是还要说我给爷戴了绿帽子么?不如找爷来问问,爷是什么人?让他好好查一查,别说一个男人,就是一只耗子,爷要分辨出它是公是母的也不难。”傅秋宁冷笑着抹去眼泪,这话乍听上去像是**无耻,但正因为如此,才可以显示出她此时是多么的愤怒伤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二) “你你,江婉莹颤颇抖着手指指向傅秋宁,可还不等再说话,就听江夫人断喝一声:“够了。”说完她转向江婉莹,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气道:“身为当家主母,竟然听风就是雨,凭着几个下人嚼的舌头根子,就信了那些混账话。回去后你给我禁足一月,好好反省反省,沉淀下你这轻浮性子。”江婉莹心中气的要吐血了。但她也明白此时江夫人这一巴掌是不得不打,唯有如此,才能够将责任推到那莫须有的下人头上,也唯有如此,自己才可以免去金凤举的雷霆震怒和更严厉的惩罚。 “是,儿媳知错了。”江婉莹伸手抚着自己被打的一面脸,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泪水蜿蜒而下,然而即便身子已经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也不得不转身,对着傅秋宁深深一福,咬牙道:“今日是妹妹莽撞了,只因为几句话,就对姐姐起了疑心,妹妹这里给姐姐赔不是,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妹妹年轻不懂事。”傅秋宁心中不得不暗暗佩服,心想在宅斗生活中训练出的女人就是不寻常,瞧瞧这屈伸自如的功夫。若是我,怕打死也是没办法这么快就变脸的。心中想着,面上表情却淡淡的,只是轻声冷笑道:“年轻不懂事?只怕未必,妹妹虽然只比我小三个月,但是这浑身的本事,可真真要比我强的太多。如今你们如愿了,从此后,这晚风轩便是我终老之地,胳膊上有了这样一个印记,我是再没脸出现在人前了。” “哪里有这样严重?今儿的事,原是媳妇和婉莹莽撞了,错儿在她们身上,没有个给你受了委屈,反倒让你背了处罚的道理。”老太君终于开口,放下茶杯悠悠道:“何况今日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多,就知道了,也只能说你大度善良,断不会有二话。秋宁也不必这样耿耿于怀的。不然你就是心里怪了你婆婆,想来连我这老婆子也怪上了。”傅秋宁哀怨的看向金老太君,心想老祖宗,我可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个机会,你别给我搞破坏好不好?为了这场戏,我把身子都给了你孙子,等来这么个时机我容易么?一念及此,只好低头哭道:“虽然老祖宗这样说,可孙媳却觉颜面尽失,请老祖宗体谅孙媳心情,且让孙媳平静些日子,只要余生平安,孙媳再无所求了。 江夫人心里这个窝火啊,想到儿子的个性和他最近对傅秋宁的宠爱,不由更是烦躁,还带着隐隐的心虚惧怕,暗道这事儿若是老爷知道了,我也少不得一顿埋怨,唉!早知如此,不该轻信了婉莹这丫头,上一次她不也是拍着胸脯和我保证?结果又如何?偏偏我竟不吸取这个教训,到底今儿又来弄了个灰头土脸,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连带着婉莹今后的日子只怕也要难过了,不值得,真真是不值得。只是这事情究竟怎么就弄到了这个地步呢?论理,婉莹的眼睛倒也毒辣,还是说,那傅氏一开始就是故意伪装,目的便是要把我们拖进这陷阱中?若真是如此,此女心机未免太可怕了吧? 她这可真是冤枉了傅秋宁,在这富贵门中生活。傅秋宁的原则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忍一时风平浪静,但若是风不平浪不静,那便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所以她这一次之所以狠狠反击,完全是因为江婉莹逼人太甚之故。只不过江夫人并不了解她的为人,所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是正常。 江夫人和江婉莹这一次可说是吃了个大亏,趾高气扬而来,满心以为这次定可如愿将傅秋宁扫地出门。却没料到最终铩羽而归不说,更是颜面无存。虽然出来时看到许氏霍氏等人都是躲得远远儿的,然而只从她们脸上的笑意,也可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她们都是知晓了。 玲珑在江夫人身边跟着,只吓得一声也不敢吭,原本是想着替主子们扬威,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大家靠近偷听,谁料想事情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反转过来,那傅秋宁扬眉吐气,得了便宜还卖了个大乖,不知要小侯爷怎样哄她许她才成。自己主子倒要烦恼怎么安抚儿子,杜绝这府中悠悠众口了。 ………,………,………,………,…………… 金凤举陪着太后从佛寺中赶回来,听老人家唠叨了半日,言说让他有时间带金老太君和他母亲等进宫来逛逛。答应下了,那边又有人说皇上在御书房等他,于是匆匆赶来,只见几个亲王和皇上亲近敬重的老臣都在,却是为了中原土地资源日益稀少,关外却是沃野千里只可惜无人肯去开恳,并非惧怕劳苦,而是害怕北原东鹿等国侵略骚扰。所以皇上找他们过来,一起商量迁人去关外,并且在那里派大军守边的事。 这是天大事情,众人献计献策,直商量了大半日,计划才初具一个雏形,还需细细斟酌。皇上见已经晌午了,想着臣子们和自己累了一上午,也该管顿饭。于是命众人留下来赐宴,这是天大的恩宠荣耀,臣子们莫不欣然答应。独金凤举惦记着家里的傅秋宁,真真是归心似箭,但皇上的赐宴啊,他哪敢推辞。 不过皇上终究还是没到老眼昏huā的地步,一眼看到他在人群中左顾右盼,神色忧急,便笑道:“凤举可是有什么事情急着办?若是这样,你先回去吧,此事需从长计议,也非这一时之功,明日早朝后再商量也就是了。” 金凤举如蒙大赦,忙跪下谢恩,又辞别了其他比子,就急急往家里赶,剩下荣亲王在后面伸着脖子,心想小舅子干什么呢?没听说岳父府上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啊,这小子风风火火的是为了谁?切,还欠我一顿酒呢。 终于到了国公府门前,不等进门,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之声,金凤举循声望去,声音却是从旁边的襄阳侯府传来的。一旁的金明笑道:“侯府那边已经动工了,是峰大爷监管着的,预计有三两个月,也就可以整修完毕,二老爷一家就能搬进去。爷要不要去看看?”“嗯,改天吧,我这时候哪里有心思去监工?”金凤举笑着说完,便进了家门,又听金明笑道:“可是呢,爷这一路上,连脚步都是轻飘飘的,可见着是归心似箭了,是先去康寿院给老祖宗请安,还是直接去晚风轩呢?” “让你这一说,我若不去康寿院,岂不是不孝?”金凤举笑着作势虚踢了金明一下,忽然皱起眉头道:“怎么了这是?你看看这些下人,一个个拿什么眼神看着咱们?难道府里出了什么事?” “是有些奇怪啊。”金明也挠着脑袋,然后指着一个小厮叫道:“小三儿,站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再敢跑一步打断你那双狗腿。”他喊了起来,那本来想跑掉的小三儿实在是没办法了。主子就在旁边站着呢,若分辨说自己没听到,那除非是耳朵聋了。既然跑了也没好果子吃,倒不如乖乖折回来。 “好啊你个小兔崽子,爷还在这儿呢,就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金明气的踹了小三儿一脚,厉声道:“说,到底为什么要跑?府里出了什么事?敢有一个字撤谎,我先揭了你的皮,再打断你手脚扔出府去。”这自然只是吓唬之语,不过小三儿心里也明白,虽然不至于揭了自己的皮,赶自己出府那是没问题的。可是怎么也不敢把江夫人等做的好事儿从自己嘴里泄露出来啊。因此只是跪在地上磕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道:“爷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实在是不敢说,爷自己去一趟晚风轩,就什么都知道了。” 一句话让金凤举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森声道:“我不问你别的,只问你,二奶奶现在怎么样了?说。”“宁二奶奶挺好的,小的不敢撤谎骗爷,真的挺好的。”小三儿说完,又连连磕头。 金凤举见他面上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对金明沉声道:“让他去吧,这种事他不敢嚼舌头根子,走,我们去康寿院。”“爷不先去晚风轩吗?、,金明试探着问了一句,却见金凤举摇头道:“不,先去康寿院,总要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作为。”言罢直往集寿院而去。 且说傅秋宁,送走了江夫人等人后,在门口立了良久,方长长舒出一口气,面上带着淡淡笑容转回房来,屋中只有她和玉娘雨阶三人,当下便笑道:“如何?今儿这场戏精彩么?太太和婉二奶奶可真是不遗余力了,你们也该学点东西才对得起人家的表演。” 雨阶笑道:“奶奶别怪我们,奴婢愚笨,婉二奶奶这样高明的手腕是万万学不来的。”说完却听玉娘笑道:“叫我说,学不来倒好,不然若是遇上了奶奶这样儿的,岂不也是要往自己脸上呼巴掌吗?太太刚刚那一耳光,真真是打得响亮。” 第一百三十章:各有算计 ……她那是以退为进呢。…,傅秋宁微微一笑,接着又是一声轻叹, 摇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虽然是姑姑,这份心却也和父母无异了。但愿婉二奶奶能吸取教训,我是真的不愿意和她们纠缠,好在这次的事让我又得了几年时间。” 玉娘笑道:“奶奶是指可以继续住在晚风轩,不用搬去后院的事吗?您倒是会瞅机会,这一来,就是小侯爷再怎么逼您,您也可以不去了。”傅秋宁笑道:“可不是,之前他逼得太紧,我简直快没有招架之力。不过还好还好,婆婆和婉二奶奶拖后腿很给力。”说完便忍不住吐出舌头调皮的笑了笑,却听玉娘和雨阶疑惑道:“给力?什么叫给力?”“就是很卖力的意思。”傅秋宁嘿嘿笑着解释,心中却有些怀念已许久不曾忆起的现代时光。她原本以为,这几年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古代人,如今才发现,原来自己终究是脱不了那个现代人的灵魂,一些那个时代的词语,仍会一不小心就溜出来。 中午吃了饭,傅秋宁觉得有些困乏,忍不住在**伸了个懒腰道:“春困秋乏真是一点都没错。”说完来到榻上,窗子开着,正午的阳光暖暖照在上面,躺上去觉得十分舒服,她便随便扯了一条毯子,枕在枕上,窗外就是一树杏huā,偶尔有风吹过,就会有几片huā瓣随风飘落,傅秋宁叹了口气,知道落huā时节又要到来了。 下人们知道主子在睡午觉,并没有人过来打扰,于是傅秋宁渐渐便沉睡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身边似乎有点响动,微微睁开眼,就见金凤举正在关窗户。她茫然的又闭了眼,懒懒道:“什么时辰了?爷怎么会这个时候儿过来?”“未时末了。”金凤举关好了窗户,才走过来坐下,伸手摸着傅秋宁的额头道:“虽说天气暖和,毕竟还是春天,你就这样开着窗子睡,也不怕风吹了头,日后又要嚷嚷着头痛了。” 傅秋宁坐起身,听金凤举笑道:“怎么?这就要起来了?不再睡一会儿?”她摇摇头:“不睡了,午觉睡到现在,晚上就睡不着了。”金凤举低声笑道:“那不是正好?我晚上也不怎么容易困呢。”傅秋宁刚刚睡醒,想了一下才明白金凤举的意思,气的一脚踢过去,恨恨啐了一口道:“好歹也是个爷,说这种话也不怕人笑话。” 金凤举也不躲,就挨了她这轻轻一脚,倚在榻上施施然道:“怎么这就恼了?该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吧?,…说完见傅秋宁疑惑道:“过河拆桥?”他便笑了一笑,双眼紧盯着秋宁道:“难道不是吗?守宫砂的事儿过去了,还有必要继续笼络我吗?”“你以为我是提前知道了婆婆和婉二奶奶的计划,所以才把自己给你,用来躲避这一劫?”从金凤举的话里,傅秋宁就明白他是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了。以他的聪明,自然能够想到自己为什么忽然肯把身子给了他。就算是愚钝的男人,都该想到这一点的。 “难道不是?”金凤举挑眉,面上却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只是眼里似乎有一丝黯然。 “我记得,去年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儿吧,或许比现在要晚几天,你突然出现在这晚风轩,从此就横插进我和孩子们的生命中。如今一年过去了,我是个什么性子,以小侯爷的聪明才智,您的心里应该有〖答〗案吧?”傅秋宁不答反问,扭过头去看窗子,却又在问完最后一句话转过头来。 金凤举微微点头:“没错,我心里觉着你不是这样为了逃过一劫就甘愿把身子给我的人,只是我又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怎么看,素日秋宁对我也是冷冷的,若说你心里有几分喜欢我,这还真的有些不太敢相信。”“呸!”傅秋宁忍不住笑着啐了一口,然后又偏过头,淡淡道:“枕上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只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金凤举只略思索了一下,便笑道:“果然是才女,这般誓言也十分有趣,倒与《上邪》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话音刚落,就听傅秋宁冷笑一声道:“自古女子总是痴心的,这些山盟海誓,也只有女人会相信。男人们可以随口说出千万句誓言蜜语,可却不会有一句真正放在心头上。” “秋宁既然这样不信山盟海誓,恰好我也不是喜欢口头上说这些的人,究竟我心中是怎样爱你,说是不作数的。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可以让你来慢慢证明。”金凤举何等聪明的人,立刻便明白了傅秋宁的心意。暗道自已这个妻子真是一名奇女子,见识如此与众不同。果然自己如此珍爱于她是值得的。 “我不敢奢求什么一生一世。”傅秋宁垂下眼,轻声道:“我只希望你能够记着当日你我还只是朋友时的诺言。若有一天,你不再觉得我可怜可爱,而是看我一眼就觉厌烦,那我希望,你还可以保留对一个曾经的红颜知己最起码的尊重,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影响孩子,希望你仍然给我这个栖身之地,让我可以平安终老。小侯爷,这番话,我是认真说出来的,希望你可以听进心里。” 金凤举注目看了她半晌,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这话我本是要反驳的,然而竟不知从何反驳起,世间多得是薄幸男儿,怎么能怪你也这样看我。秋宁,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之所以对我怀着这些戒心,想来也只是为了不在将来爱驰时受更大的伤害。俗语说,情到浓时情转薄。 这个我都了解。然而你刚刚这番话,可知我只是想一想,就觉心如刀割吗?你放心,只要你对我有情,终此一生,金凤举绝不负你。” 傅秋宁心中一动,两人视线就那样平静的对望着,谁也不肯避让。 这并非是争锋,而是自信,是自己对对方的爱情必然忠贞不渝的自信。 “从康寿院过来的?”傅秋宁终于转移了话题,见金凤举点了点头,她便微笑道:“我想着你是从那里来,不然也不能得了这消息。 实话说,婆婆和婉二奶奶这一次在我这里也没讨得了什么好,我也没被休出门去,婉二奶奶倒是被禁足一月,这就够了,你也只当不知道就好。”金凤举笑道:“不乘胜追击?我以为你会扑在我怀里痛哭一场,然后要我给你做主,让她们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呢。”话音未落,傅秋宁就“扑哧”一声笑出来,半开玩笑道:“扑在你怀里哭?你想的倒美,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一个是婆婆,一个是你青梅竹马夫妻情深的表妹,我是傻了?才会求你给我做主。” “秋宁,你真是每次都让我有惊喜。”金凤举伸手将缚秋宁搂在怀里,淡淡道:“不过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怎么着也要给她们一个教训,这样的处心积虑,有些令人不齿。” 傅秋宁叹气道:“算了,毕竟我当初嫁进你家,就是为了给你们打脸的,婆婆不喜欢我也正常,何必说婆婆?连我亲生的爹爹都把我往火坑里推,这还是至亲的人呢。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也不用不依不饶的。” 傅秋宁并非圣母,只是她心里很明白,就算自己要求金凤举严惩那婆媳俩,也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见好就收,更何况自己也从这件事中得利了,这个结局就很圆满,实在不必再画蛇添足。果然,她这样的大度,倒让金凤举心中十分愧疚,暗下决心母亲和表妹在秋宁身上犯下的错,都由自己日后好好补偿,一定不能辜负了傅秋宁才行。 因耳鬓厮磨温存了一会儿,傅秋宁才道:“老太太和你说了吧?我不搬去风雅楼了,从此后就在这晚风轩里。爷也看到了,我还在这儿呢,婉二奶奶已经容不下我。若是搬去后院,也不必我做什么,只是日常里在她面前晃荡着,只怕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倒不如我们各据一方,方能平安无事,也让爷少些为难。、, 金凤举苦笑道:“你是变着方儿的不肯离开这晚风轩,罢了,既如此,我也不强你所难。”嘴上虽然这样说,他牟里却是打的另一番主意。 傅秋宁却没有多想,只道金凤举是因为这件事对自己抱愧,所以退了一大步,当下不由的又惊又喜,暗道这一次事情真是太太太圆满了,真正是解决了我的心头大患啊。因一高兴,面上也露出笑容,更兼体贴温存起来,只看得金凤举哭笑不得,暗道秋宁你不用得意,我是不会逼你搬出晚风轩,我等着你自己哭着求我搬出这里。 当晚就宿在晚风轩中,傅秋宁是初试云雨,金凤举是爱恋情深,自然又是一番天雷勾动地火,直折腾到三更天,方云歇雨收,第二日金凤举仍上朝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蛇 下朝后仍是在书〖房〗中与众多大臣研究了一番迁民出关的事。再出来时已近晌午。金明在宫门外等着,见他出来,便凑上前道:“爷,可是回府么?还是去酒楼上吃一顿再回家?您可有日子也没下馆子了。”金凤举笑道:“酒楼里的菜有什么好吃的?”说完却听金明笑道:“听说京里峰大爷名下的几家酒楼已经陆续推出了宁二奶奶做的那种火锅,很是受到好评呢,咱们今儿何不也过去尝尝?” 金凤举眉头一挑道:“是么?已经推出了吗?那好,尝尝去。” 于是与金明信步到了醉云楼,可巧金鹏展也正邀了几个同窗在这里吃火锅,看见他,忙叫了过去。那些同窗都是七品五品之类的官员,见到这圣上面前第一红人,如何能不巴结?一顿饭直吃了一个时辰,若非金凤举有些威严,只怕就被灌醉了。 从醉云楼出来,金明只见他边走边嘀咕著什么:“不行,不能第一次就装神弄鬼,吓坏了不是玩的,不如从别的开始”之类的话,他心里好奇,疑惑道:“爷,您……您这是嘀咕什么呢?什么装神弄鬼的?”金凤举停了自言自语,呵呵笑道:“你什么时候好奇心也这样重了?不问出来会死不成?去,别多打听,看看去哪里弄几条五huā蛇,要没有毒的草蛇那种,不要能生蛋的,我可不想晚风轩将来变蛇窝。 “什么?晚风轩?”金明瞪大了眼睛,忙探头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才凑近了金凤举道:“爷,您的意思是说,要把这蛇放进……………,放进晚风轩里?为什么啊?万一吓坏了宁二奶奶,心疼的还不是您?”金凤举叹了口气道:“那有什么办法?为了不搬出晚风轩,秋宁是无所不用其极到现在她亲自在老祖宗和太太面前撂下了话,我也不敢再逼她太紧,也只有暗地里做一些小动作了。嗯,我仔细想过,你看上次拿了壁虎过去,雨阶玉娘和秋宁都不害怕可见她们胆子不小。 几条五huā蛇还不至于就能吓死她们。”说到这里,不由得又冷笑一声道:“婉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身边的丫鬟也和她一样。你说那秋霞看见壁虎就尖叫,我当时只是疑惑,还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她分明是故意做出那副惊吓状态给你看,其实那壁虎就是婉莹弄来做守宫砂的。她那样情状固然能瞒得了你一时,却不想想,往常夏日里在院中纳凉聊天,不知看了多少壁虎,那时不见她害怕,如何这会子就胆小了?可见是做戏做的过头了。” 金明连忙点头跟着附和了几句,眼看着就要到金阳街,这乃是原本用金镶侯和襄阳侯两府中各取了一个字,替这条宽阔大街道命名,如今襄阳侯府搬走了这街的名字却是留了下来。 “爷那我就去买蛇了,您先回府,奴才想,不出五六天定然有好消息传来。“金明笑着说完,就拐了一个弯儿往相反方向去了,这里金凤举思考着自己的“逼蛇出洞”大计,忍不住得意微笑起来。 因为这一次的事情,金凤举在江夫人面前着实没给什么好脸色,江婉莹那里更不用提,他根本就不过去了,江夫人忍气吞声为侄女儿求情,却只得到儿子一句“什么时候秋宁肯搬出晚风轩,什么时候我再进清婉阁。” 江夫人心里有气,偏偏这事情她理亏在先,又不敢闹到丈夫面前,事实上,金玉到现在还不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这就已经让她念阿弥陀佛了,因此也只好先这样含混过去,想着等金凤举过些天消了气再说。 且说晚风轩里,傅秋宁这几日真是神清气爽,小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了。眼看着草木渐渐繁盛,杏树桃树上的huā儿都落得差不多,每日里下人们将那落huā扫在一起,都堆在树根下。她便嘱咐玉娘和雨阶道:“天气暖和了,让下人们把杂草清一清,过阵子蛇鼻鼠蚁也都该出洞了。”话音刚落,就听院子里雨阶惊叫一声,傅秋宁和玉娘连忙跑出屋去,叫道:“怎么了怎么了?”说完只见雨阶跑过来,〖兴〗奋的指着院中树下杂草从中道:“奶奶,看见了一条五huā蛇,又肥又大,正盘在那儿呢。”玉娘惊讶道:“是吗?这时候它们就出洞了?往年都要晚些时候儿呢。”说完却听雨阶道:“你自去看看就知道了,许是知道我谗蛇羹,特地送上来让我饱一饱口舌之欲。”言罢转向傅秋宁,〖兴〗奋道:“奶奶,还是依着从前的法子,用棍子挑起来,然后用石头砸死吗?”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一个婆子道:“阿弥陀佛,姑娘这话真真罪过,那蛇是最通灵的,各地都有蛇仙的传说,如今你竟然要吃它,难道不怕罪过报应么?“不等说完,雨阶便回过头,叉腰笑道:“这话可是有趣,众生平等,怎么吃蛇就要有报应?吃猪吃鸡吃鸭就没有?若说起来,世上人大多都吃肉,都要遭报应?” 傅秋宁笑道:“罢了雨阶,不必多说。” 原来她们几人往年住在这晚风轩里,辛苦自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那时候也只能勉强弄个温饱,除了过年,平日没什么肉吃,鸡的鹅都要用来下蛋。好在晚风轩草多,偶尔就能遇到一两条蛇,傅秋宁的前世方楚瑜是南方人,在饭店里最喜欢吃的就是蛇羹,但其实她那时候是不敢抓蛇的。结果在晚风轩中为了给两个孩子补身体,也只能大着胆子用棍子将蛇挑起来,吩咐玉娘和雨阶用大石头砸下,然后做蛇羹。 蛇肉味道香浓鲜美,最开始雨阶和玉娘也觉恶心,两个孩子却因为年纪幼小,只要是好吃的就行。慢慢的,连雨阶玉娘也习惯了。可见生活所迫下,人都是能改变的。 书归正传,如今晚风轩里主仆三人加上两个孩子早已是吃蛇吃上了瘾,所以雨阶看到那草丛里卧的五huā蛇,才会这样〖兴〗奋。当下用棍子挑起那大huā蛇,正要拿到廊下砸死,就见一个老头从后廊转了过来,一看见雨阶手上的蛇,便大叫一声:“姑娘别动。”说完飞跑过来,一伸手就抓起那条蛇的七寸,只狠命往墙上摔了两下,那条肥大五huā蛇便一动不动了。 “哇,林叔好厉害。”雨阶笑着直拍手:“如此一来,倒省了我们砸它脑袋,每次都弄的廊下很脏,还要用水清洗几遍才行。” 那林叔笑道:“我还以为姑娘害怕呢,原来却是不怕的。 也是,若害怕,怎敢用棍子挑着这蛇?”说完不禁感慨道:“我是从岭南那边过来的,我们那里人人都喜欢吃蛇,其实别看这东西样子吓人,味道可好着呢。我曾祖和爹爹都是做蛇羹的好手,专门给那些大酒楼做蛇羹。后来我因为避祸来了京城,没想到咱们这儿的人都不敢吃蛇,敬若神明一样,我这手艺也就撂下来了,唉!其实真是美味东西,只可惜人人都不敢吃。” 他在这里感叹着,旁边雨阶眼中都放出光来,哈哈笑道:“林叔竟然是做蛇羹的好手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晚风轩里没这个讲究。 奶奶和我们还有少爷小姐都爱吃蛇,你这就拿去厨房洗录了,然后做一道蛇羹,也让咱们尝尝什么滋味。素日里奶奶做的就很好吃,她还说她做的是最差的,我就不信了,要这么说,林叔是祖传下来的手艺,难道还能做出龙肉味道不成?” 傅秋宁笑道:“就算是做出了龙肉味道,你难道还能吃出来?这世上别说吃龙肉了,就算是见过龙的人都没有呢。”一边说着,却听旁边的林叔〖兴〗奋道:“奶奶和雨阶姑娘竟然喜欢吃蛇吗?天啊,这……这真是太好了,奶奶等着,既然蛇出来了,咱们这房前屋后只怕还有,我看看能不能再去多捉几条,放心,到时养在我房里,不让它跑出来吓人,只等奶奶想吃,便砸死一条来做蛇羹。” 雨阶笑道:“林叔,该不会不等给奶奶做了蛇羹,你就忍不住给偷吃光了吧?”一句话说的精瘦老头儿嘿嘿笑起来,拎着那条大五huā蛇就跑了。 傅秋宁笑道:“我原本看他就觉着不像北方人,果然是从岭南那边搬过来的,那就不怪他会做蛇,我那时候在庄子上,就是一个岭南的厨子偷偷打死了蛇,做了蛇羹分给我和嬷嬷吃的,要不然,这几年咱们也别想吃到这个美味。”主仆三人谈论着晚上的蛇羹,都是兴高采烈。 金凤举丝毫不知晚风轩白日里这段插曲。到傍晚,在书房换了衣服后,施施然往晚风轩而来,一进院门,便见在台阶上坐着绣huā的雨阶站起身来,殷殷笑道:“爷来了?算您今儿个有口福,晚上有好东西吃。” 第一百三十二章:弄巧成拙的小侯爷 金凤举丝毫不知道雨阶嘴里说的好东西就是金明买来的那。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可怜大五huā蛇,还以为是傅秋宇又想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吃法儿,便微笑道:“好啊,让我看看你们奶奶又做了什么。”一边说着,便拿眼四处望,微笑道:“今儿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能有什么事儿?太太和婉二奶奶哪有这么快就卷土重来。”雨阶是个直性子,等到说完才想起自己这话不恭敬。好在金凤举心神飘在别处,也没注意到。她连忙轻轻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甜笑道:“奶奶在屋里,爷快进去吧。金总管怎么没来?” 金凤举哪里敢说金明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生怕一进晚风轩就听说谁让蛇给吓病了的事儿,所以心虚不敢过来。因慢慢笑道:“哦,他啊,有些事情,所以今晚上不过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就在心里骂,暗道金明你个没出息的,看看雨阶这模样,分明是晚风轩里没事儿,你倒自己把自己给吓得不敢来了。奇怪,不是说放了五六条蛇吗?没道理一条都没被人发现吧?唔,还是说这个时候儿,把蛇放出来有些早了,那些懒骨头不肯四处游动,所以才没人发现呢? “爷找什么?” 雨阶见金凤举左右张望,不由得有些奇怪,也跟着左右张望起来,一边还问了句。 “哦,没找什么,看看这树上的huā,都凋谢了。”金凤举连忙收回到处看的视线,随口敷衍了一句。 雨阶暗暗好笑,心想爷虽然聪明,有时候也难脱书呆子的本色。huā开huā落,每年都是这样,有什么好感慨的?除了那些酸文人们1谁会理会这个啊?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当然不敢说出来,一边偷笑一边将金凤举让进了房门。 傅秋宁见他来了,忙让进小huā厅,在榻上坐定后,就亲自倒了一杯茶过去,一边笑道:“你来的真巧,今儿可有好东西给你吃。” 金凤举诧异笑道:“刚进门雨阶就说了,如今你也是这样郑重其事的,倒不知是什么东西,让你们主仆这样的喜欢。既如此,你还不快去厨房忙着,还是说,这东西也并不娄时间?” “以往都是我来弄,不过今年你拨过来的那些下人里恰巧有弄的比我好的,所以便交给他了,咱们等着吃就好。”傅秋宁说完,便看了看天色,轻笑道,盹了一下午,想必快好了。雨阶,你去厨房看看,若是好了就摆饭吧。”雨阶答应一声去了,这里金凤举好奇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可否透露一下?我倒是奇了,如今你这里还有什么东西竟是府里不曾有的么?便是熊掌鹿筋,于我来说也不稀奇,还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做法? 可你刚刚又说有人比你弄得好。” 傅秋宁笑道:“急什么?难道不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完径自拿起huā来绣着,金凤举只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就听雨阶过来道:“奶奶,弄好了,少爷小姐也刚刚放了学,奴婢已让玉娘带人把饭摆去饭厅里了。”傅秋宁放下huā,起身道:“走吧,去了饭厅就知道。”说完,却见金凤举瞄了一眼那绣了一半的荷huā笑道:“你绣的huā儿越发好了,前些日子给我那香囊,许多人看见了都说做的精美,什么时候给我再做一个?”傅秋宁笑道:“怎么这样贪心?等那个用旧了再说。”夫妻两个一边说笑着,就来到饭厅。却见金藏锋金藏娇都在,见他们来了,两个孩子恭恭敬敬的行礼,给金凤举请过安,被他一手一个抱起来,秋宁替他们脱了鞋子,安排到炕上去,然后自己和金凤举对面而坐,雨阶替他们揭开桌上砂锅的盖子,顷刻间,一股浓郁香气便弥漫了整个房间。 如今傅秋宁这里的餐具已经今非昔比,虽然没有奢华到用金碗银筷的地步,却也都是十分精美的器皿。金凤举只看了一眼,便笑道:“好香,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傅秋宁眼中略带了些惊讶道:“爷竟然没吃过?妾身以为你走南同北,这东西看了便知道。只不过咱们北方实在是少见罢了。”她心中犹豫起来,暗道若是金凤举没吃过,再给他吃了,结果吃吐了怎么办? 她知道有些北方人是不吃蛇肉的。 “别说吃了,这香气若是闻了,就不该忘才是。”金凤举一边笑着,那边金藏娇早已经盛了一小碗放到他面前,一边娇笑道:“爹爹快吃,可好吃呢,我和哥哥从小儿身体瘦弱,幸得娘弄的这东西滋补了身子,才有今日的健康活泼。” 傅秋宁哑然失笑道:“这是谁和你们说的?哪里就到这地步了?” 金藏娇不服气道:“玉娘和雨阶都是这样说的。我和哥哥也是这样想的。娘亲忘了喝?小… 时候我们过年后就吃不到冉,很穷很穷的,幸亏有这……”她刚要说蛇羹,猛然响起要给爹爹卖关子,连忙收了话语,嘻嘻笑道:“反正不管怎样,这是好东西。 金凤举已经舀了一勺蛇羹进嘴里,细细品了品,笑道:“果然是好东西,不知这是什么肉?如此香浓可口。真是奇了,我竟没吃过,就连在宫里,也没有见到过。”一边说着,又舀了几大勺吃下去。 傅秋宁反而不敢告诉他了,只含含混混道:“爷吃着好吃就行,也不必刨根究底,难道你吃个鸡蛋觉得好吃,定要去看看那只下蛋的母鸡么?”她这就绝对属于蛮不讲理的说法了,不过金凤举也没注意,只是笑道:“不是刨根究底,我想着这样好东西,御膳房竟没弄过,上次你推荐的那个火锅,皇上到今日仍是十分喜爱,若是这个……” “千万别。”不等金凤举说完,傅秋宁就急忙打断他,见雨阶和玉、 娘都在旁边偷笑,如今晚风轩里多了许多下人,她们也不肯像从前那样和主子在一个屋里用饭了,唯恐被人诟病,因此此时都是站在边上,为四个主子布菜。 “怎么了?”金凤举奇怪,接着又迟疑道:“你这样急切,该不会,………,该不会这东西是耗子肉吧?哈哈哈,那也不用怕,当年我去边关颁旨的时候”恰巧跟随陈将军去和北原打了一仗,结果被困在山丘上,援军未到粮草就吃光了。我们就抓了那林子中的老鼠来吃,不过味道比这个自然是要差好多的。”他一边说,就又吃了一大口。 傅秋宁听说他连老鼠都吃过,这才放下心来,笑吟吟道:“不是老鼠,是蛇肉。今儿雨阶在草丛里看见一条大五huā蛇……爷……你怎么了?”原来秋宁不等说完,金凤举就险些将嘴里的蛇羹喷出来,忙用手捂住吞下去,却是呛着了,背过身去不停的咳,玉娘连忙倒了一杯水给他,秋宁则帮他拍背顺着气。 “咳咳咳……”金凤举好不容易咳嗽完,面上都泛红了,这才回过身来,瞪大眼睛道:“秋宁你……你说什么?这……这是蛇肉?蛇…… 蛇羹?”傅秋宁点点头,嗫嚅道:“是蛇羹,妾身以为爷连老鼠都吃过, 吃点蛇羹应该也不算什么的,都是妾身的错。” 金凤举坐在那里,宛如一尊化石,好半晌才颓然垂头,好像自暴自弃似的问了句:“你是说,你们在院子里看见了一条蛇,就……就把它捉来吃了?是雨阶捉的?”刚刚秋宁说的是雨阶吧?金凤举无言的看向那秀丽的小丫鬟,心想妈的这还是女人吗?看见壁虎不害怕也算正常,可是有女人看见蛇不但不跑,还敢去抓的吗? 傅秋宁轻声笑道:“是雨阶看见的,用木棍挑了上来。以往我们不知道蛇的七寸在哪里,都是用大石头砸死,今日恰好有个仆人是从岭南过来的,抓了蛇三两下就在墙上摔死了。”“就是说,你们吃蛇,已经吃了不止一年?”金凤举捂着胸口,对于这个事实有点儿接受不能。 “是啊。”傅秋宁有些尴尬的笑笑:“那时候为生活所迫,孩子们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肉,好在这周围草丛多,经常就能遇到huā蛇,一开始也害怕,不过后来就不怕了,何况蛇肉味道鲜美,又么补,尤其秋天的时候,所以每年都能吃上几条。” 金凤举简直要无语问苍天了,他面前的女人真是那个镇江王世子的庶女吗?就算是庶出,好歹也该是大家闺秀不是吗,叹了口气,他还是不甘心,遂好奇问道:“你们就……就不怕它咬你们?这……女人看见蛇这种东西,不都是该尖叫吗?哪有你们这样彪悍的?” 傅秋宁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两声笑道:“北方一般没有毒蛇,有的都是肥大草蛇,草蛇不咬人。”话音刚落,玉娘便接口道:“我们也尖叫了啊,爷都没看见,雨阶看见这条蛇的时候,叫的有多大声多〖兴〗奋啊,这东西到了冬天就找不到,一冬没吃了,那丫头看见那条蛇,眼睛都放绿光。也是这条蛇活该倒霉,往年这时候,别说蛇了,蛇皮也看不见一块儿,今年它偏出来的这样早,可不是就被宰了来吃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最后一招 金凤举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咳了一声点头道:“是是吗?雨阶竟这样勇敢,不错真是不错…”他看着那碗蛇羹,心想蛇兄啊蛇兄,是我对不起你,原想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却没想到一念之差,将你送进狼窝,害你如此憋屈的毙命,死后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哦,也别说没有,这不是葬进了我们的肚子里么? “行了,吃饭时别多说话。”傅秋宁看了玉娘一眼,见金凤举碗里的蛇羹已经没了,便犹豫了一下道:“爷还要不要了?这蛇羹其实味道极好,爷既连老鼠都吃过,当不至于厌烦蛇吧?” 金凤举发狠似的点了一下头道:“再给我盛一碗。”他本身就不像很多北方人那样觉得蛇肉恶心,实话说,若是早知道蛇羹这般美味,他早就吃了。如今心里想着蛇兄定然是宁愿葬进我的五脏庙中,也不愿给这些杀了它的凶手满足口腹之欲。因又接过碗,和金藏锋金藏娇一起大口吃起来。 正吃得高兴,便听雨阶道:“奶奶,林升在外面候着。”说完就听秋宁道:“让他进来。”于是她连忙打起帘子,将林升让了进来。 “给侯爷和奶奶请安。”林升和大多数南方人一栏,是个玲珑剔透的聪明人,见金凤举碗中也有蛇羹,心里便明白这道菜对了侯爷的口味。果然,就听秋宁淡淡笑道:“这道蛇羹做的极好,不愧是你祖传的手艺,侯爷和少爷小姐都喜欢吃呢。” “那是奴才的荣幸。”林升笑的见牙不见眼,听见金凤举又赏了他五两银子,只把他欢喜的险些没飞到天上去,挺起胸膛喜滋滋道:“爷和奶奶喜欢吃就好,今儿奴才在房前屋后誓摸着也是爷和奶奶有口福,这样时节,竟让奴才捉到了五条大huā蛇,俱都十分肥嫩,奴才如今都养在屋里,只等哪天爷和奶奶……”金凤举不等他说完就把嘴里的蛇囊都喷出来了。心想好嘛,金明总共就放了六条蛇进来让你们一天时间就都给收拾了。这战斗力是有多惊人?金明啊金明,亏你还愧疚,还不好意思过来,知不知道现在受了惊吓的是你主子我不是这晚风轩里的女人们啊,妈的你主子我心脏都快吓的不会跳了。 小侯爷本是最优雅的人不文雅的字词基本上与他就是绝缘的,即使偶尔在心中腹诽几句,也很少带脏字儿,今日却因为太过震惊,连续两次在心里爆粗口,这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算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了。 因此这一晚云雨过后,就有些睡不着,闭着眼睛在心里想用蛇这一招是失败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能吓到晚风轩里的人呢?只看秋宁和她身边下人的彪悍程度看来不出绝招不行啊。不然的话他怀疑就算是放两头黑熊进来,说不定第二天自己过来,就能吃到蜜蜡熊掌了。 因想了一夜,第二日去上朝。却见金明也是顶着两个黑眼圈他心里不痛快,便冷笑一声道:“爷昨晚儿是发愁所以没睡好,你又是因为什么没睡着?这样大的两个黑眼圈。”“奴才是吓的啊。”金明苦着脸:“爷您不知道,前日我把那蛇带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让我女人看见了,当即就吓的昏死过去。奴才昨日想着,也不知宁二奶奶她们要是看见那些蛇,会不会吓出个三长两短。爷,奴才想过了,这事儿是奴才的不对,不该买那些大蛇去,该买两条蛇崽子,放进去唬一唬也就是了。奶奶是大家闺秀,雨阶也是个纤纤弱质,玉娘更不用说,奴才就没见过比她更柔和软弱的女人……” 金明一边说一边自责,忽的发现爷的脸色有点不对,好像抹了一层黑炭似的。他连忙住口,小心翼翼道:“爷,您……您这是什么神情?该不会……该不会那些蛇真把奶奶给吓病了吧?”“吓病了?你倒是想得美。”因为天气和暖,金凤举心里又有些烦躁,所以也没坐轿子,就和金明一起徒步往皇宫走去。此时看见金明脸色都变苍白了,他便啐了一口,恨恨道:“我实话告诉了你,你买的那六条蛇,不到半天时间就全军覆没。其中一条昨儿晚上就变成了蛇羹端上桌,爷我还吃了两碗。剩下几条已经被养起来,随时都可能会按照需要变成蛇羹。你说不该买大蛇,你不知道秋宁和锋儿娇儿还有你嘴里纤纤弱质的雨阶以及那柔和软弱的玉娘只怨它不够大,恨不能那蛇能再肥大一些,够她们多吃两顿呢。” “啊?” 金明都傻了:“爷,不……不是吧?你……你说宁二奶奶她们看见了那六条蛇,然后……然后不但没害怕,还捉来吃掉了?这……这怎么可能呢?爷,奴才不是在做梦吧?”“我倒希望你是在做梦。”金凤举仰天叹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道:“是真的,秋宁告诉我,她们吃蛇都吃了六年,以往晚些时候,晚风轩草丛里房檐上出现的那些蛇,都被她们吃了。唉!这也是我的过错,当日将她们扔在那里,谁承想她们竟没有半分生活来源,逼不得已,秋宁只好杀蛇做羹来给两个孩子进补。” “真……真没想到,宁二奶奶……竟是这样的……女……女中豪杰。”金明眨巴着眼睛结结巴巴的道,脑海里怎么也不能把那三个柔弱的女人和杀蛇这样血腥的事情联系起来。 “快再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金丹举皱着眉头:“我还不想现在就让人装神弄鬼去吓人,这是真可能吓死人的。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吓唬住她们的?”金明吞了。口水,心想蛇都吓不住,还能指望什么啊?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道:“要不然要不然用蚂蝗试试?只是蚂蝗这玩意儿是真咬人吸血的,就怕伤了奶奶和少爷小姐……” 金明不等说完,就被金凤举瞪了一眼,听他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蛇就不咬人吗?结果又怎么样?还不是被盹了蛇羹?你再放几十条蚂蝗过去,万一我晚上去的时候,饭桌上放着一大碗红烧蚂蝗,你是想让爷我一连几天都不用吃饭了是不是?” 金明目瞪口呆,呐呐道:“不……不至于吧?奶奶和少爷小姐…… 应该不至于这样可怕吧?” 金凤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仰头望天叹了口气,忧伤道:“那在此之前,你能想得到她们会吃蛇吗?听说雨阶发现那条大huā蛇的时候,眼睛都往外放绿光,口水都流下来了。” 金明就觉着腿软了一下,差点儿没坐倒在地上。想了好半晌,才绝望的沉声道:“爷,没别的招儿了,您放鬼吧,只要不让奴才去装鬼就成。”“这事儿你肯定是不行的。”金凤举一句话解了金明的后顾之忧,然后听他喃喃道:“万一秋宁不相信世上有鬼,命那些家丁拿着棒子将你围起来,你跑都跑不了,再因为这个被打死了,冤不冤呐。”“爷,你说……宁二奶奶她们应该……应该不会吃人肉吧?”金明腿肚子又哆嗦了,随即就挨了自家主子一脚:“胡吣什么呢?你也不能因为秋宁吃蛇肉,就这样侮辱她,下次让我听到了,让人缝了你的嘴。”“是是是,是奴才俯篾话了。只是爷,您到底要找谁去扮这个鬼呢?”金明在自己嘴巴上轻轻揍了一巴掌,陪着笑继续问。 “看来要找侍卫队中的人帮忙了。”金凤举想了半天,终于想好了人选。所谓的侍卫队,就是他做钦差的时候,长期跟随保护他的一批人,虽然不在靖国公府中,然而却是随时听候金凤举差遣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侍卫队不过百人,却个个都是能够飞檐走壁的高手,因此金凤举才会将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当下和金明又具体商量了几个细节,走到宫门的时候,已经定好了计策。 于是下了朝,金凤举便请了侍卫队中一个轻功最高明,身形也高高瘦瘦的侍卫叫做杨明的去吃午饭,席间将自己的打算一说,杨明起先是坚决不肯的。这不是开玩笑,你去扮鬼吓唬小侯爷的心上人,成功了还好,一旦吓死了,到时小侯爷还会想着这是他出的馊主意吗?万一被怪罪了,冤不冤啊这。 只不过金凤举哪里会轻易放弃?从来沉稳冷清的人忽然舌灿莲huā起来,并且重点描述了傅秋宁带着两个心腹对于入侵的草蛇所做出的令人发指的暴行,这之后,杨明终于被金凤举说动了:连蛇都敢宰了吃的女人,应该也不会很怕鬼吧?他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终于抱着必死决心接了这个高难度的任务。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傍晚金凤举回府之前,特地和杨明碰了一下头,就对方的着装问题仔细商榷了一番,毕竟是自己心爱的人啊,自然要谨慎些,这着装万一太过逼真,真把秋宁吓出个好歹怎么办? 最后杨明也胆虚了,结结巴巴道:“小侯爷,依依属下看,属下不如就不要露面,直接在奶奶身后吹一吹风,或者用轻功“呼,的一下飞过来飞过去,让她们看个影影绰绰的就行了,这样又不至于太吓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扮鬼的结果 金凤举一寻思,觉着这个主意不错。于是点头,旁边的金明立刻笑着附和道:“没错没错,这个主意好,万一奶奶不害怕,再现出身形也不迟。”话音未落,就被金凤举一脚踹到了旁边,听他恨恨道:“你个乌鸦嘴,就不能挑点好听的说?还想让爷我折腾到什么时候?”金明立刻不敢说话了,心想爷真是的,自己搞不定宁二奶奶,就拿我来出气,上天保估,可早点儿让宁二奶奶搬到风雅楼吧,那样我们爷开心,我也能跟着消停消停。 于是计议已定,金凤举施施然回到府中,在许氏那里用了饭。便借口去书房处理事情离开了,其实当然不可能去书房,而是悄悄地往晚风轩而来。 在院门外找了个隐蔽地方藏起身形,天已经全黑了,晚风轩门外又有几棵大树,掩藏身形极为容易。不一会儿,便看到杨明如约而至,在院墙上学了两声布谷鸟叫,金明回复了两声猫头鹰叫,行动便正式展开。 说来也巧,正赶上傅秋宁在书房看完一双儿女的功课,安排了他们睡下,然后自己和雨阶玉娘往卧〖房〗中来,那杨明在房顶上,一看机不可失,连忙一个倒挂金钩,脚尖勾在房檐上,就垂下身子在雨阶和玉、 娘脖子后吹了口气,然后立刻翻身上房,动作简直比闪电还要迅疾。 果然,就听雨阶和玉娘惊叫一声,傅秋宁连忙回头,问她们是怎么了。雨阶便哆嗦道:“奶奶,刚刚刚刚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吹气,这……………,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会不会……会不会……”不等说完,玉娘也急急道:“没错,我也感觉到了,确实是有人吹气,天啊,奶奶,莫不是……莫不是那种东西?”傅秋宁皱起眉头道:“那种东西?哪种?你们是说鬼吗?嗯,这倒也可能,没事儿,大概是哪路鬼魂借地路过,一不小心阴气外溢,吓着你们了。”“奶奶,是鬼啊,你你一点儿都不害怕吗?”雨阶颤抖成一团,让金明和金凤举心中稍微觉着有些安慰,暗道无辜惨死的蛇兄啊,总算这女人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倒也不是不怕,不过我坚信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傅秋宁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卧房里走,一边镇定的道:“你们也是,又不是冤魂来找你们报仇,怕什么?咦”她忽然惊叫了一声,与此同时,雨阶和玉娘就要惊恐大叫,被傅秋宁伸手拦住,听她郑重道:“别吓着孩子和下人们。”原来就在刚刚,杨明发现这个级别的吓唬不太够用,于是一展身形,将轻功发挥到极致,从这边房上转眼掠到那边房上,看在傅秋宁和雨阶等人眼里,就好像是一个鬼影“嗖”一下从眼前掠过一般。 “真真的是有鬼啊奶奶”雨阶和玉娘哆嗦着,一人一边紧紧抓着傅秋宁的胳膊:“怎么办?我们害怕。” 傅秋宁站在原地四处望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道:“可能是哪个无主冤魂,缺钱了吧,明日让人去街上多买些纸钱,回来烧了接济一下,应该就好了。”她说完就又继续往屋里走,一边对玉娘和雨阶笑道:“其实鬼也不过是人死后的灵魂罢了,活人有血有肉有灵魂你们不怕,如今死了,就剩个魂儿,没了血肉,你们倒怕了?这是什么道理?”“奶奶说得轻巧,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怕?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是真遇到这东西,怎么可能不害怕?”雨阶看上去都快哭了。 傅秋宁耸耸肩道:“我是真的不怕。想一想,我还蛮想看看鬼究竟长什么样子,若是能看到,正好顺便问问他,这死了之后,是能保持生前年轻的容貌呢?还是顶着一张老脸在阴间?若是这样,那阴间岂非大部分都是鸡皮鹤发的垂垂老者?嗯,那也太不漂亮了。”杨明在房顶上险些一个倒栽葱栽下来,心想我的娘咧,这位侯爷奶奶到底是什么托生的?别不是哪路仙神妖精吧?不然怎么能有这样稀奇古怪的想法?又听玉娘哆哆嗦嗦道:“也不会这样,每年也有年轻人死,那是定然保持年轻模样的吧?”傅秋宁郑重道:“年轻人死,总是比老人死的少得多嘛,除非是边境起了战争。唉!一将功成万骨枯,死的人还能少吗?不过苍天护估,现在我朝威震四方,万国臣服,倒还不至于就起了战争,总算百姓安乐………” 杨明狼狈败退。 “小侯爷,我看您还是死了心吧,装鬼这条道儿肯定行不通。” 原本想等着听爱人惊叫,然后就立刻……凑巧出现来个英雄救美的金小侯爷,最后却只等来了心腹爱将如同翅膀受了伤的大雁一般跌跌撞撞的回归。还不等金凤举说话,杨明便一句话将对方打进了冰窖里。 “杨侍卫,咱先别下这种断言,这不是还没化好妆扮上,只是吹了几股阴风吗?我们宁二奶奶胆子大的很,也许这个力度不太够用,说不定明儿晚上妆扮上,就会吓得她心惊胆战了。”金明连忙在一旁打气,开玩笑,要是连装鬼这条道儿都不成,还能有什么办法促使傅秋宁搬出晚风轩啊? “金明说的没错,杨明你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就气馁。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们的?要百折不挠永不言败。来,你和我们说说,到底今晚上情况如何,虽然隔着远,听不清楚她们说什么,但我觉着玉娘和雨阶是害怕了的,好像只有二奶奶还在强作镇静。”因为在下属面前,不好意思直呼爱人名字,所以金凤举也以二奶奶这个称呼来唤傅秋宁。 “小侯爷集别谦虚,二奶奶绝对是女中豪杰。 属下跟着您闯荡了这么多年,自问这双眼睛也算厉害。那哪儿是强作镇静啊?根本就是镇定如恒。”杨明喘了口气,还想继续说,却见金凤举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不用再多话了。 的确,就目前这些信息,已经够侯爷痛苦的捂心口了吧?杨明同情的看着自家大人,心想也就幸亏是侯爷这些年出生入死,锻炼出了如今的定力,不然摊上这么一位奶奶,这京城第一美男子怕就被折腾死了,哪有这样胆大的女人? “爷,接接下来该怎么办?”金明眨眨眼睛,心想宁二奶奶就是让我们男人江郎才尽的存在啊。可怜小侯爷从来都是智计无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却不料今儿竟在二奶奶这里踢了一块铁板,还是烫红了的铁板。 “照原计划…,明日好好妆扮一下。、,却见金凤举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道。 “啊?还要还要属下扮鬼啊。”杨明急了,心想我不是宁二奶奶的对手啊小侯爷,您就饶了我吧。 “成败在此一举,明天若还是不成功,我决不再劳烦杨侍卫了。”金凤举拍了拍杨明的肩膀郑重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杨侍卫,爷还从未对谁这样客气呢,可见他对你的期望多高。 您就别哭丧着脸了,爷都说了嘛,明天不成功,就不再劳烦您。”金明陪着笑容道,不过他的话一点儿都不能安慰到杨明。的确,有什么好安慰的?如果明天扮了鬼还是不能成功,那这条道儿就走到黑了,1】、 侯爷要么就另想高招,要么就矜驴技穷,老老实实的认命。无论是哪一条道儿,他的确都用不上自己了。 ………,………,………,………,………,…………… “凤举最近睡得不好么?怎么黑眼圈这样深?”老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来,扶了扶鼻粱上架的眼镜,没错,是眼镜,这个时代已经有了这个东西,只不过暂时傅秋宁还没发现罢了,她平日除了老太君,也没看见过其他老人,而老太君平日里也不看书什么的,不戴它。 “劳皇上动问,臣只是因为家里一些事,所以烦扰了些。”金凤举连忙恭敬回答,他刚刚递了弹劾礼部侍郎的折子,因为现任着御史言官,所以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当然,以他的谨慎,绝不可能是风闻奏事,没有真凭实据,他不会出手的。 “哦?什么烦扰的家常事?说来给朕听听,也许能替你解些忧愁,朕总是比你多活了这么些年。”皇帝饶有兴趣的放下手中奏折,这个被他当儿子一样器重看待的青年可以说是聪明绝顶,真是无法想象能够将他难为到的事情究竟会是什么,所以老宴帝难得来了兴趣。 金凤举目瞪口呆,心想皇上,您的好奇心什么时候也变的这样旺盛了?该不会是让太后她老人家传染了吧?只是哪敢这样说出来,想找死吗?因此只好含混道:“也没什么,无非日常琐事,这妻妾间的关系还真是不好平衡啊。” 老皇帝不疑有他,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叹气道:“是啊,这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们镇日里心里在想什么?朕是皇帝,三宫六院,嫔妃更多,这其中的平衡就更困难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再接再厉 金凤举连忙附和道!”皇上说的没错,臣家里不过五六个妻妾,已经是头痛的要命了。”话音刚落便听老皇帝哈哈大笑道:“这也难怪,你长得好,年纪又轻,偏偏又身居高位,富贵至极,哪午女子不爱慕你?只怕你家里妻妾间的争斗更要厉害几分啊。前些日子太后还问朕,说你这几年房里似乎也没添人,朕听那意思,倒是想为谁保媒似的,也是朕知道你的心思不在这些男女之事上面,所以帮你回绝了。” 金凤举心想什么?我……,………我都是有七八个儿女的人了,太后她老人家竟然还惦念着我这几年没往房里添人?这,这要是她老人家闲来无事下一道懿旨,我的天,别人也就罢了,只怕秋宁就想到此处,不由心里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无比诚恳的道:“臣谢皇上恩典,日后若太后又惦念上臣了,务必求皇上代臣婉拒,臣虽然还算年轻,可也是要为国出力,不能将时间精力浪费在后院之争上啊,万一再起了火,臣岂不要沦为所有臣子百姓们的笑柄?” “哈哈哈……”皇上忍不住哈哈大笑,拍着大腿道:“至于么?就吓成了这个样子。放心,太后不过是随口念叨那么一句罢了,不会只想着你的,京城里那么多王公子弟还没成家呢。” 金凤举忙道:“如此就最好了,皇上,臣感激涕零。”一边说着,就爬了起来,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这是,好在皇帝勤政爱民,知道我的志向。不然这要是个爱凑热闹的皇帝,我这辈子算是毁了。 从御书房退出来,金凤举抹了抹头上冷汗,心想不行看来是要找个时间让老太君进宫和太后好好沟通沟通了,不然别哪一天莫名其妙就塞给我一个女人。 一边打定了主意。刚刚走出宫门,就见荣亲王在那里等着呢,看见他忙拉过去,认真道:“是兄弟今日就别推辞我,赶紧随我去王府一趟。”“姐夫真真是今儿我也有重要的事情,改日改日一定一定拿着好酒上门。”金凤举这时候哪有心情去王府喝酒啊,还要和杨明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装呢,无论如何,他今晚都一定要成功不然真的是矜驴技穷了。 “我也有重要的事情啊兄弟。”荣亲王抓着金凤举的手不放松:“算姐夫求你了,快去吧不然你姐姐要生吃了我,这都好几天不理我了,唉!也是我的错儿,那个一不小心,总之这事情日后再说,你先去帮我解解围。”金凤举皱眉道:“姐夫,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说也是王爷,就算我姐姐是王妃,也没有拿着你的道理。她在府里的时候,三从四德也是学了的。你听我的别理她冷落几日,你怕她不去赶着你呢?这都是你平日里太娇惯她了,才纵成了这样儿。对了,我这话你可别跟我姐姐说啊她非打死我不可。” 荣亲王本来都快急的跳楼了,听见他最后一句话却也不由得笑了出来咬牙道:“原来你也知道她厉害,先前还说的那样理直气壮。”“我和你不同啊。”金凤举一摊手:“我是她弟弟,俗语说,长姐如母长兄如父,我哪敢得罪她啊?你不一样,你是她丈夫,这在家从父出门从夫可是天经地义的。姐夫,听我的,就算你心里不安,你也先忍着两日,等我手头上这些乱事完了,我就过去找你,到时候不管有什么结,我负责帮你们解开就是,成不成?”金凤举拍着胸脯保证,此时的他万万没想到,一时大意之下,这事情后来竟发展成那样的天大麻烦,以至于日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却是为时已晚。 当下荣亲王听他下了保证,才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去,这里金凤举匆忙赶到和杨明约好的地方,金明手里拿着个大袋子,里面是好几套备选的鬼装扮,以供他们选择。 “这套怎么样?黑白无常的装束。”客栈房间里,金明举着一套黑衣白面具问杨明。还不等对方答话,金凤举就摇头否认道:“不好,这套不够吓人,再换一套。” “那这套吧,吊死鬼的装束,是唯一有长舌头的,最吓人了。” 金明又举起一套,白色的长袍,看上去就阴惨惨的,配着一条红色布条,效果更是触目惊心。于是金凤举一点头:“好,就它了。” “爷,这一套会不会太吓人?”杨明举着那套衣服,有些犹豫地问。 “你确定你需要担心的是会吓到她,而不是吓不到她吗?”金凤举幽幽地问。 “是,属下明白,属下今晚那个,争取马到成功。”杨明一抱拳,再看一眼手里的衣服,心想奶奶的我就不信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要是这样都吓不倒,我就认栽。 “爷,是不是错觉啊?奴才总觉着杨侍卫的口气有点那个不太自信。”金明看着昂首阔步离去的杨明,有些发愁的道。 “如果是你,你能自信吗?别忘了,那六条蛇已经全军覆没。”金凤举白了金明一眼:不自信的何止是杨明啊?就连他这个从来不信神佛的,还在暗暗祈祷老天保估呢。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金明陡然想起这不知是哪位前人留下的名句,忽然就感觉到四周的空气萧索起来。 “你再乌鸦嘴,就让你去扮鬼。”金凤举气的一脚踢在金明屁股上:“到时候让雨阶和玉娘把你也煮了吃。” 金明一缩脑袋不敢再吭声:雨阶和玉娘会不会狠心把他煮来吃他不知道,但是自己就一定不能胜任扮鬼这个艰巨的任务,就算勉强扮了,也是被宁二奶奶拿住的命。 杨明离开后,金凤举和金明也立刻回府,正要去晚风轩,就听见几个孩子的笑声传来,偏头一看,只见金振轩金绣贞金绣如金振翼等几个兄弟姐妹正往这边走来,他站定了脚步,皱眉道:“怎么不在学堂里?跑出来做什么?”几个孩子一看见他,立刻老老实实的站定了,金振翼因为是这里最大的,便恭敬道:“回父亲话,这时候快晌午了,先生今天家里有事,给我们提前放了学,说下午放假。刚刚自老祖宗那边过来,太太和二太太都在,接到了燕芳姑姑的来信,说是全家不日返京,到那时咱们家又要热闹了,所以〖兴〗奋之下,弟弟妹妹们才忍不住放肆了些。”“哦?燕芳要回来了吗?”金凤举点点头,淡淡道:“去吧。” 说完正要举步,却见金振轩和金绣贞不肯走,两个小孩儿扁着嘴角,只偷偷拿眼看他,似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怎么了?谁欺负你们姐弟了吗?”金凤举还是很爱这两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的,见他们委委屈屈的样子,就蹲下身去一手一个抱起来,却不防金绣贞“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伏在他肩头道:“爹爹不喜欢绣贞和弟弟了,这么多天,也没过去看我们一眼,学堂里都说娘亲做错了事,惹了爹爹生气,说我们日后是没人管的孩子了,他们都来欺负我们…呜呜呜爹,绣贞害怕,你不要不理绣贞和弟弟,娘亲做错事,绣贞让娘亲给爹爹认错,呜呜呜……”金凤举心中一酸,复又一软,却见另一边肩膀上的金振轩也透出哽咽声,只是强忍着不肯让眼泪落下来,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道:“别听人瞎说,爹爹没有不理绣贞和弟弟,这些日子事情多,绊住了,这样,等爹爹把事情办完,就去看绣贞和振轩好不好?爹爹最喜欢你们两个了。”“真的吗?”金绣贞抬起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破涕为笑道:“爹爹要说话算话,绣贞和弟弟会乖乖等爹爹过去的。…, “好。”金凤举微微一笑,在两个孩子的面颊上亲了亲,便命他们各自去玩了,这才又举步往晚风轩而来。 “少爷小姐还真是依恋爷。…,金明在身后陪着笑,却听金凤举淡淡道:“他们是想我不假,只不过却用不着哭成这样,想来这其中,少不了婉莹的示意。不过学堂里如今竟这样吗?我这里刚刚几天没去清婉阁,就连振轩和绣贞也都受了欺负?若是如此,那锋儿和娇儿平日里要受多少气?金明,你明日打发人去给学里的先生们请安,打听打听这些事,若风气如此败坏,是该严加管教一番了。”金明连忙答应,却见金凤举拐了个弯儿,他连忙道:“爷,这不是往晚风轩去的道儿。”金凤举笑道:“我知道,先去康寿院坐一坐,问问鼻芳的率儿。”金燕芳是二老爷金石的女儿,嫁给了当年的礼部尚书之子为妻,后来礼部尚书外调成为封疆大吏,然而只做了两年多,就被人参了一本,说他贪赃枉法,穷奢极欲,因此皇上心生不满,下旨将他调了回来。只说这人平素还算老实,定然是忽然出去了,觉着山高皇帝远, 才放肆起来。看在还没酿成大错的情分上,倒不如让他安分守己的继续在京城里为官。这事儿金凤举也风闻一些,不过没想到如今他们就动身回京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亲戚 还不等走到康寿院,就见哥哥金鹏展仰面走来,看见他不由得笑道:“正找你呢,快随我去见父亲,为着冯家进京的事儿,父亲要问问你的意见。” 金凤举笑道:“这有什么好问的?皇上最不喜贪污枉法,想来这次他们回京,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官职,不过是个三品四品罢了,倒也不至于就闲置下来。”一边说着,忽然道:“哥哥就要去扬州上任了吧?”金鹏展笑道:“是,蒙圣上恩宠,说我在外为官几年,因此这次特许我在家放四个月的假再上任,如今假期到了,可不是就要走了呢,这一次却是要把两个孩子和你嫂子都留下来,那个地方不是好交与的,别让她们有了什么闪失。” 金凤举笑道:“嫂子那个性子,未必就肯听你的呢,尤其江南是什么地方?乃是笙歌遍地的繁华所在,她哪里能放下心来?”金鹏展也笑了,摇头道:“这就是弟弟不懂女人心了,她固然是不放心我,然而也更放心不下孩子们,若丈夫和儿女中只能选一样,必然是选儿女的。何况我素来为人她不是不知道,任那江南笙歌遍地纸醉金迷,我是去当官的,又不是去专门风huā雪月的。” 金凤举听他这样说,便收了笑容,正色道:“哥哥这话很是明白,我只怕你让这突如其来的恩宠给弄昏了头。如今见你心里这样有数,弟弟就放心了,倒是不用我再赘言。江南官场,的确是要小心为上,尤其切记不要贪婪,哥哥想,咱们家如今虽不能说富甲天下却也是大富大贵之家了,你若要银子,只管和我还有峰哥要,万万莫要盯上那些盐商的银子,他们的银子虽也好却是随时能要命的。”金鹏展笑道:“这个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凭什么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更何况先前你在扬州弄出那样惊天的事,为的是什么?现成的前车之鉴,个中利害我能不清楚吗?放心放心。”兄弟两个一边说笑着,就进了金玉的书房,父子三人直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金凤举这才得以脱身,往康寿院来。 只见江夫人方夫人和金鸾峰的妻子何氏以及金鹏展的妻子刘氏还有其他姨娘姬妾们也都在眼前伺候着,就连傅秋宁都赫然在列他便笑道:“今儿怎么这样热闹?人齐的倒像是下帖子请来似的。” 金老太君看见这个最得意的孙儿,更是高兴,忙拉了来坐在自己身边,呵呵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妹妹要回来了。唉,当日给她找的那个人家,盼的就是住着近,能时常回来走动走动,娘家也好照顾于她不成想嫁过去不到一年,就去了外地,路途遥远,竟是两年多没见上面儿。如今可算是要回来了,这回说什么也要留她在这里多住些时日。”金凤举笑道:“这个是自然难怪老祖宗高兴,燕芳妹妹的确许久没有回来过了。”因又看向傅秋宁道:“你该是连她的模样都忘记了吧?鼻〖日〗本就没见过几回的。 傅秋宁心想何止几回?我就压根儿没见过她。金凤举你个不干好事儿的,我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这会子才让大家不看我,你一句话就把我等心经营出来的气氛给破坏殆尽了。早知道就不该和你在一起,这典型就是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啊。 心里腹诽着,面上却要浅笑吟吟,柔顺道:“是,爷说的没错,妾身的确已经不记得燕芳妹妹的模样了当〖日〗本就是匆匆一瞥。不过这回好了,她回来住些日子还怕我们没有亲近的时候儿吗?” “就是这样说的。”金老太君高兴的一摆手:“秋宁说的没错。 等燕芳回来了,你们再好好亲热亲热。唔说起来,你还没见过王妃吧?那是凤举的亲姐姐,论理你该去拜见的,看看什么时候让凤举领着你过王府一趟。”金老太君这样一说,江夫人脸上的神色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傅秋宁若是再去拜见了荣亲王妃,那地位真的怕就是要在江婉莹之上了。 因为这等于得到了家族的正式认可。正要说什么,却听傅秋宁笑道:“这个倒是不急的,眼下爷事情多,妾身也要照顾两个孩子,燕芳妹妹也要回来,这个时候儿我何苦添乱?” 江夫人松了口气,看着傅秋宁神情有点儿复杂,心想这样看来,这女人倒还识进退,唉!凤举说的其实也没有错,这傅秋宁若说起来,倒也算是贤惠了,奈何你不姓江,我是注定不能看你顺眼的。 傅秋宁哪管她想什么,她只是怕麻烦,不愿意去王府罢了,何况还要跪地磕头,这是她极排斥的封建糟粕礼教,只不过想到若是能出去走走,倒也不错,只是不知道金凤举这个丈夫够不够开放,自己要是提出女扮男装跟着他去街上逛逛,不会把他气出心脏病来吧? 一边想着,见没什么事了,就起身告辞,金凤举也忙起身道:“既如此,我送秋宁回去,顺便还有些话和她说。”说完向金老太君行了一礼,听老太太慈爱笑道:“去吧去吧。是了,听说婉莹这两日似乎有些不舒服,你看看抽空去清婉阁一趟。再怎么忙,这夫妻之情也得兼顾着。” 金凤举明白这是老祖宗在暗中点着自己,不由得向江夫人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垂着视线面无表情,心里便知道定然是母亲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所以今日老祖宗才会发话。于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便和傅秋宁退出来。 “你去清婉阁吧,我那里又没什么事情。”出了康寿院,傅秋宁便对金凤举道:“妹妹病了,你该去探一探,别让我想着你是个无情的人。 “她说病了,你就真信?什么时候你也这样糊涂了?”金凤举微微冷笑:“如今十天还没到呢,急什么?” “信不信,总是最好你能去安抚一下,别到时候让二奶奶的怨气全撤在我头上,不知道我是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吗?晚风轩又没有什么事情,你却巴巴的一天跑几趟,若我是二奶奶,我只怕也要气病的。”傅秋宁淡淡说完,却听金凤举笑道:“我知道你素日里厚道,只不过不是用在这个时候。放心吧,这些我心里都有数,你说你看着她脸色过日子,这还不好办?我名下也是有一些产业的,素日里皇上赏赐又丰厚,拨给你一些,就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只是却有个条件,如何?搬出晚风轩,就给你。”傅秋宁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拿眼看着他,这样对视半晌,终究是金凤举先败下阵来,无奈道:“好好好,我知道宁二奶奶是富贵不能**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罢了,就当今儿这话我没说过。” 傅秋宁这才笑了笑,将视线收回去,两人一起走进国子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忍不住问道:“当日搬去晚风轩,好像是说过那里死了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中详情你清楚吗?”金凤举心中大喜,暗道来了来了,终于问了,我的天,总算秋宁也有点怕的东西了。因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个中详情我倒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当日那里住着爷爷极宠爱的一个小妾,后来因为和别人有奸情,被发现了,就被处死了。”傅秋宁笑道:“能看得出来老老侯爷真是十分宠那小妾的,不然能建那样精美的晚风轩给她吗?当日我们还在抽屉里看见金钗了呢。 是了,既然是被发现通奸,那该是沉塘了吧?莫非就是后面那个大池塘?”她心下颇有些感慨,暗道这万恶的旧社会啊,那些封建礼教真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金凤举摇头道:“倒不是那个池塘,就是在这园子中有个池塘,放心,淹死后就把尸体打捞出来,爷爷也算厚道,让人给了。棺材,找个地方儿葬了。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忍不住问问。”傅秋宁淡淡回答,差点儿把金凤举噎在那里,他心中发急,暗道秋宁,难道你不会慌张吗?你没有觉得心里冷飕飕的吗?你这时候应该慢慢靠在我怀里,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一遍,然后我就可以加油添醋极尽渲染能事,怎么着也要把你说的害怕了,才方便杨明今晚行事啊。 只可惜,傅秋宁丝毫没有露出任何害怕的表现,回到晚风轩,果然见金藏锋和金藏娇都在书〖房〗中,也是同金振轩一样的说辞。 于是在晚风轩吃了午饭,傍晚的时候,金凤举就推说有事离开了,事实上是又在府外和杨明碰了下头,接着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重新回到晚风轩。 这一次,为了随时出手给杨明帮忙,也为了更近距离的观察傅秋宁的反应,金凤举并没有和金明一起藏身于大树,而是将身体贴在房顶上,这样,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楚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小侯爷完败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缚秋宁等人出门,金藏锋和金藏娇今日 下午放假,早早把作业就做完了,这会儿并不在书房,而是在自己房里睡了,由玉娘照顾着,所以傅秋宁和雨阶压根儿就没出屋子半步。 等了一个时辰,眼看再不登场,这晚风轩里的人就都要熄灯睡觉了。杨明实在无奈,只好从墙头上飘下去,发出一阵尖细的鬼哭声,然后再飘回房上。 果然,这阵鬼哭声引起了傅秋宁的注意。也成功将晚风轩所有没睡下的人都给吓住了。只不过众人的表现都是瑟瑟发抖缩在屋里,说什么也不敢出去,更有那胆小的,干脆将大被往自己头上一蒙,如同那野鸡一般顾头不顾尾。 只可惜,傅秋宁不是她们,不但如此,她总觉着这事似乎透着古怪,因此不顾雨阶阻拦,随手在中衣外披上一件银红色披风,便走出屋来。 雨阶的确是吓得要命,然而这时候不忠心护主还待何时?因此哆哆嗦嗦牵着傅秋宁的手跟了出来,那模样熊包之极,与其说是护主,倒不如说是主子护着她。 “何方冤魂在这里胡搅蛮缠?不是已经烧过纸钱了吗?”傅秋宁走到庭院中,沉声喝问。 刚才那种哭声的确是鬼哭没错,不然风绝不可能发出那样尖细的声音,更何况这是春末,哪来这样的北风?。 杨明很卒苦的又当着她的面儿飘了一次,捏着嗓子悲切道:“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一边说着,他就在心中一边“呸呸呸”的吐口水,暗暗向老天爷祷告,心说我这是为主分忧,上苍千万要分清楚,这不是诅咒啊可别将来什么时候,真让我死不瞑目……呸呸呸,你个乌鸦嘴…… “死不瞑目?”傅秋宁皱了皱眉头,心想莫非真是在这院中被发现通奸而遭沉塘的那个小妾的灵魂吗?想到这里,便开口道:“死不瞑目又如何?你来到这里是因为要找我帮忙吗?是缺钱还是缺什么东西?若我可以帮上,一定尽力。”唉!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儿上,自己能做到的就做一做吧。 怎么……怎么回事?要给鬼帮忙?杨明差点儿从树上栽下去,心想今儿娄算是长见识了,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女人。抬头看向对面房上,就见小侯爷正在努力的向上蠕动,显然也是刚刚差点儿让自家老婆的话给吓的掉下房去。 “死不瞑目啊……死不瞑目……”杨明已经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只能够尖着嗓子重复这两句话。 “你只在那里喊有什么用?难道喊几声就能瞑目了?”傅秋宁有些不耐烦,暗道既然做了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这样跑出来吓人是怎么回事儿?我是不怕你,可这院子里的下人都怕啊,古代人对鬼神的敬畏那是非常了不得的,也别说古代人,就算是现代,大多数人不也是害怕这东西吗? 杨明都快哭了心想我不喊能怎么办?小侯爷,你就不能传音入密告诉告诉我接下来该干什么?哦,是了,小侯爷要有这份功力,大概就可以自己扮鬼了。 正在杨明愁得都快用头去撞树的时候傅秋宁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就是这院子里的那条冤魂是吧?” 杨明心想什么?这侯府的晚风轩中还真有冤魂?他现在正是无计可施的时候傅秋宁既然给找了个台阶,哪有不就坡下驴的道理,因此连忙点头,尖细叫着:“是我,我死不瞑目啊……” “别叫,我都说过,叫了不也是死不瞑目吗?”傅秋宁不耐烦的打断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愣,转头问雨阶道:“雨阶你看看她是什么鬼?” 事实证明,身边有一个随时都能保持镇定的人是很有助于增进胆量的最起码现在雨阶就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她仔细辨认了下站在树枝上的那个鬼魂,狐疑道:“看那长舌头,该是吊死鬼吧?” 杨明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绝望,扮鬼吓人吓到这份儿上,他是真觉着没必要继续进行下去,再玩下去,谁吓着谁就不一定了。 只是对面的小侯爷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很显然是让他继续演,杨明也不好意思就这样无功而逃,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站在树枝上,好在那树枝柔软,他跟着树枝浮浮沉沉,看上去就好像鬼魂飘忽不定一般。 却听对面的傅秋宁疑惑道:“吊死鬼?不对啊,这院子里的小妾不是沉塘了吗?那应该是个水鬼才对,怎么可能出现一个吊死鬼?”傅秋宁疑惑的看着不远处的杨明:“鬼姑娘,你确定没有娄错地方儿?” 什么?沉塘?小妾?杨明立刻竖起了耳朵,爱好八卦乃是人之本性。 正在心里暗叫想不到侯府也有这种事情的时候,就被傅秋宁后一句话给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我现在要是说走错地方了,能不能全身而退呢?杨明犹豫了,再看一眼小侯爷,发现他已经消失在房顶上,显然也是知道大势已去。杨明心里暗竖大拇指,想着不愧是小侯爷,这对时机的把握简直就是妙到毫巅啊,既然如此,那我也赶紧撤吧。 “奶奶,她……她这就走了?”雨阶在后面惊讶的看着那只鬼“呼”一声就飘飞了出去,眼睛都瞪圆了:“真的……真的走了呢,难道真是走错了地方儿?”看向自家奶奶,雨阶的目光里有无数小星星在闪烁:真是太太太崇拜奶奶了,竟然这样就打发走了一只鬼,鬼啊,是真真正正的鬼啊。 傅秋宁这时候却没有雨阶的想法,她心里画了个魂儿,暗道这事情怎么这样诡异呢?既然是鬼魂,怎么站的那样远?灵异小说里不是说鬼魂最喜欢飘来飘去的吗?可是除了看她飘了两次之外,再也没看到啊。 更何况她飘得也未免太快了点儿“嗖”一下过来“嗖”一下过去,鬼有这样飘着的吗?不应该都是慢慢飘荡才对吗? “好了,回屋睡吧,你要是害怕,就和我一起睡。” 傅秋宁站起身,越想越觉着这件事十分古怪,脑子里好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是自己怎么也抓不住。只好先暂时放下,站起身和雨阶回屋睡觉。 第二天,瞪风轩里就传开了有鬼的传闻,雨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宣传自家主子大无畏形象的机会,绘声绘色的和那些下人一说,只把众人惊奇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于是,当傍晚金凤举再次踏足晚风轩的时候,他终于不负期望的听到了扫院子的下人们的议论声。 “什么?晚风轩有鬼?”小侯爷紧皱着眉头,一幅沉重担忧的样子:“你们确定吗?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鬼?莫非这里是不祥之地?” 两个下人立刻挺起了胸膛:“没事儿没事儿,1】、侯爷不用担心,那鬼和二奶奶说了不到两句话,就落荒而逃了。所以奴才们不害怕,晚风轩风水很好,肯定很好的,要不然能有二奶奶和少爷小姐这样聪慧勇敢的人吗?” 金凤举一口血憋在心里喷不出去,差点儿得了内伤,怎么也没想到傅秋宁起到的正面积极作用竟然会如此强大。一时间只觉满肚子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暗暗埋怨杨明,想着你不是告诉我你是就坡下驴吗? 秋宁说你走错了地方,你就假装走错地方的撤退了,怎么如今却变成了落荒而逃?天,鬼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一边心里暗自咬牙,就来到了晚风轩,只见傅秋宁正低头看书, 见他来了,忙放下书,笑吟吟站起身道:“小侯爷来了?雨阶,倒茶。” “看的什么书?”金凤举好奇的往书上瞅了一眼,他来晚风轩这么多回,还从没看过傅秋宁看书,一般她都是在做活计或者绣huā,所以今天看见她看书,不免有些好奇。 “看的是一些志异奇闻罢了。”傅秋宁微笑回答。 金凤举点点头,沉声道:“我听说晚风轩闹鬼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刚看书上说,这世上纵然有鬼,也是阴阳相隔。所谓的鬼,倒大多数是人扮的。更有甚者,则干脆住在人心里,所以有“心中有鬼,一说,小侯爷觉得呢?”傅秋宁一边说着,就从雨阶端着的茶盘里亲自端出茶杯,放到金凤举面前,双目如水般的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的缘故,金凤举就觉着傅秋宁的视线格外锐利,好像看穿了一切似的。他心中一跳,面色却是丝毫不变,微微颌首笑道:“秋宁说的不错,所以许多人都是自己吓自己,不过你晚风轩中这些下人许是受了你的影响,一个个倒还算有些勇气。” 傅秋宁轻轻一笑,眼波流转间,似是不经意的看了金凤举身后的金明一眼。不愧是小侯爷的跟班,这么多年随着出生入死过。金明心里明明都开始打鼓了,面上却镇定的一如既往,不过如果他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自己好像应该再放松点儿。 第一百三十八章:大事 小侯爷这两日往晚风轩跑得勤,却又不在这里过夜,可是有什么事非要在夜间办呢?瞧瞧这黑眼圈,倒像是用墨汁画上去似的。虽然您身负重任和皇上的期望,不过也该善自保养才是,您可是这国公府中的顶粱柱呢。”傅秋宁款款在金凤举对面坐下,似是殷勤劝说,不过金凤举看着她的笑容,却总觉着她是话中有话一语双关。 于是咳了一声,也便话中带话道:“忙碌些倒没什么,只是有太多事要操心,不必别的,只说秋宁你,住在这晚风轩中,就是我的心头患,什么时候你肯搬去风雅楼,我才能放下心中大石。唉!” “这几日晚风轩倒的确是有些奇怪。”傅秋宁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先是那些蛇,竟然这个时节就钻出来了,往常总要晚将近半个月才能看见呢。接着这两天晚上又闹鬼,那鬼更可笑了,一开始说是这院子中的冤魂,我却想起爷告诉过我,这院子里的小妾明明是沉塘死了。就问她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只问了一句,她竟然一声不吭就走了,可见是真找错了地方,爷说好笑不好笑?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糊涂的鬼吗?尤其是一个死不瞑目怨气深沉的鬼,她竟然连害她的人住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金凤举表面上还是十分震惊,事实上身上早出汗了,点头道:“秋宁你说的没错,是有些反常。只不过,这晚风轩终究是不安生,不如……………” 不等说完,便被傅秋宁打断了,听她微笑道:“这有什么?妾身倒觉得,这样一来,晚风轩还热闹些先前的确有些清冷了,幸亏爷体恤,拨了这么多人来伺候,如今又有这样有趣的插曲。我住得好好儿的,小侯爷不要再打什么主意了。” 金凤举颓然叹了口气他明白,事情至此,无论傅秋宁有没有看穿自己玩的这些把戏,这次行动都是以完败告终。 “爷今儿瞪上还要出去吗?“见金凤举不知不觉将一杯茶喝完,傅献宁就又为他续了一杯,却听金凤举咬牙道:“不出去了,这些天冷落了爱妻,今晚也该好好温存温存。”哼哼让你给我这样有精力,今晚非好好榨干了你不可。 傅秋宁双颊微红,双眼却是半点不让的对上金凤举带着些恶狠狠地露骨目光,心想放马过来啊,哼,到底谁榨干了谁还不一定呢。 金凤举承认自己实在是再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逼傅秋宁搬出来了,和老太君一说,只把老太君也听得傻眼最后只好给孙子出了个主意道:“婉莹向来城府深,你不如让她帮你想个办法,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听你说的,秋宁八成是已经看穿了你捣的鬼要是逼太紧,反而不美。 唉!你奶奶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女人论理,你一个小侯爷,本不必如此迁就,奈何你如今心里有了她,那可真就是只能束手无策了。” 因此金凤举想着冷落了江婉莹这些日子,又有那天两个孩子在他肩头痛哭的情景,虽然心里也明白九成九是江婉莹授意孩子们来自己面前痛哭的但到底心疼。因此便去了清婉阁,只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冷淡只说这一次的事情是江婉莹搞砸了的,让她想办法让傅秋宁搬出晚风轩不然自己不会原谅她。 江婉莹这一次真是吃了一个天大的亏,不过好在表哥总算松了。。 至于傅秋宁是否搬出晚风轩,还可以再观察观察。于是这事儿就暂且放下。 如此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中,金鹏展终于去江南上任了。临行之时,金凤举和金鸾峰兄弟两个分别包了一万两银子的红包给他,不用说,两兄弟是一样心思,就是用这个举动告诉他:银钱自家有的是,千万不要去贪图那些黑心盐商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各有表示,不提。 刘氏却终于还是将一双儿女留在了府中,自己随着丈夫南下,另外带了几个姬妾,韩姨娘和明艳姨娘则与各自儿女留在了府中。只不过刘氏也不放心将孩子托给她们,好在儿女都大了,就住在金老太君的康寿院,有下人照顾着便好。 这一天金凤举下了朝,荣亲王拉住了他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放开,言说今日若不去王府,两人就再也见不到了。金凤举无奈,心想也该去看看了,姐姐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怎么这一次如此的不依不饶? 姐夫毕竟是亲王,她想怎么样?这善妒的么声一旦传开,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都不好交代啊。 因举步正要走,就见金玉身旁的一个小厮骑着马赶过来,还不等从马上下来就大叫道:“侯爷,快快回去,家里出大率儿了。 “出了什么事?”金凤举面色登时一白,只看这小厮的神情,很显然,家里出的这件大事不是什么好事情。 “姑姑奶奶回京途中,全家全家都让悍匪给劫了,听说冯大人和姑爷当场丧命,姑奶奶和小姐们生死不知,老太太刚刚晕了过去,二太太哭的泪人儿似的,偏二老爷去京郊了,这会儿已经打发人去找了,老爷让您赶快回去,如今峰大爷已急着出去找人问询了。”小厮滚下马来,大概也知道事情重大,顾不上气喘吁吁,一口气将事情说了,不等说完,一旁的金凤举和金明甚至是荣亲王都惊了个目瞪口呆。 “姐夫”金凤举只说出了一句话,荣亲王便了解了,连忙道:“你快去忙吧,稍后我也派人出去帮着打听。”话音未落,只见金凤举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剩下金明也急着往侯府跑,只有那个来报信的小 厮,实在是跑不动了,就坐在墙根下喘气。 金凤举从府门前下马,此时府中已经是乌云压顶,不时就有啜泣声从周围传来。金燕芳是一个很好的人,做女孩儿时就温柔大方,很得下人们的爱戴,如今听闻她遭此大难,许多人都忍不住掉下眼泪。想也知道,落在了悍匪的手里,身为女人,那还有好儿吗? 他急匆匆来到康寿院,只听里面传来震天的哭声。 金玉此时也在,只是母亲和弟媳都哭了个不能动弹,让这位国公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看见儿子进来,老头儿松了口气,连忙道:“凤举,如今家里可就你一个主心骨了,你快想想,要怎么拿这个主意?” “凤本……凤举啊……快想办法救救燕芳,我就她一个女孩儿 ……”方夫人一看见金凤举就扑了过来。金凤举看的心酸,连忙扶住了她道:“二婶千子保重身子,我发誓,只要芳妹妹活着,无论她遭遇了什么,只要能把人救出来,侄儿定不惜一切代价。日后这府里,也绝不许有一人慢待于她,侄儿会为她遮挡一切风雨,必让她一生如意平安。”这话说的似乎有些突兀,更不该由金凤举来说,须知金燕芳回来,自然住在金石府中,自有她父母为其做主。然而金凤举很明白,现在只有这话才是最能安抚方夫人的。冯大人和儿子惨死,偏偏只有女眷们不知所踪,其下场众人即使不说,心里也是明白的。将来即便救出,那也没有面目芶活,就算自己不想死,在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为了保住清名,也要逼她死。就如同傅秋宁预料的自己被休回家去的结局一般。 所以方夫人如今暂时担心的却不是女儿性命,既然没有当场被杀,就说明应该还活着,以金家如今的势力,要救出人来也不是不可能。 她最最最担心的,是女儿救回来之后。 慈母心怀,自然是盼着女儿好好活下去。可是即便连自己的丈夫,她都不知道能否说服,毕竟身在富贵门中,在这“百年望族”的大帽子下,每一个人都要做好了随时为家族和名望牺牲的觉悟和准备,更别提是一个失贞的女人。 如今金凤举一句话,便将方夫人所有的担忧都承担了下来。他现在就等于是这整个国公府的灵魂人物,虽然年轻,虽然为人子侄,然而他的话,即便连父亲叔叔,哥哥姐姐也不得不重视,他说要保金燕芳,即便是父亲和叔叔,也要卖他几分面子。如此,女儿的性命终于有了保证。 更何况,大伯子和丈夫也未必是铁石心肠的人,有了金凤举的话,他们大概也乐得顺水推舟,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安抚了方夫人,金凤举又来到母亲面前,江夫人虽然不至于像方夫人那样悲痛,心里也是有些难受的,正拿帕子擦眼泪,见儿子过来,便哽咽道:“定要好生想个法子,先把人给救出来再说……”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 “是,这事儿自有儿子努力,母亲莫要悲伤,保重身体要紧。” 金凤举替母亲拭了泪,又来到老太君面前,握了她的手坚定道:“老祖宗且放宽心,您这样的年纪可禁不住悲痛过甚,一切有孙儿在,只要燕芳还活着,孙儿定然救出她们母子。”老太君哭的眼睛都肿了,如今只知道点头,拉着金凤举的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好消息 事不宜迟,金凤举也不能在此处多耽搁,因此拍了拍奶奶的手,转身便走,在门口正看到傅秋宁匆匆赶来,听她惶急道:“雨阶来给老祖宗送点心,我才知道出了天大的事,如何?现如今燕芳妹妹有了消息吗?”金凤举摇摇头,正要说话,忽然被傅秋宁握了手,见她流泪道:“爷,有一句话求你,只要… 只要妹妹还活着,求您千万千万别顾虑其他,万万……要以她的性命为先。” 金凤举心中一股暖流淌过,伸手替她擦了眼泪道:“傻瓜,你以为我是那样无情的人吗?放心,只要燕芳活着,我定然要不惜一切去救她。你快进去照顾老太太和婶婶,只怕这府中一旦有事,你也要说几句话,对了,出了这样的事,让婉莹也过来帮忙处理事宜吧,她的禁足就从今天解除了也好。”说完又紧握了握傅秋宁的手,便匆匆离去。 这里傅秋宁先让雨阶去清婉阁请江婉莹过来,又极力安抚方夫人和老太君,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对玉娘道:“你快去前院找管家,让他安排几个小厮,每隔半个时辰就在这府里的墙里墙外,尤其是门里门外找一找,只怕那些悍匪知道燕芳的身份,绑了人想要赎金也未可知。 一旦有信来,咱们也好赶紧做准备。” “对对对,快派人去找。” 傅秋宁话音刚落,金老太君和方夫人也忙一叠声的吩咐着。看的傅秋宁又忍不住掉下眼泪,心里其实知道这希望极渺茫,那些悍匪既得了冯家的钱财,又怎么会将赎金放在眼里。何况高门大户最是无情,用一个可能失了清白的女人向他们勒索,能不能得到银子都是两说。 悍匪们生性残忍狡猾,只怕是卖到别处去也不肯来要赎金,只不过是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罢了。 一时间坐在那里,却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老太太等人,她自己心里也十分难受,虽然从未见过这金燕芳然而想到一个女子带着儿女,本是满心欢喜的回京,却突然遭此大难,而最可怕的,远远不是被掳。 在这个时代,女人一旦失了清白,那是比要了性命还要恐怖的事,以后的岁月里简直都没办法抬起头做人。想到此处,怎不让傅秋宇为她揪心?就好像她在现代,看到微博上那些被拐的孩子和被奸杀的少女,也要心痛好一会儿一般,如今这个,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是一个和自己也算有了关系的亲人的惨事,自然焦虑心痛所以刚刚在金凤举面前,并非是故作姿态,她是真怕金凤举为了侯府的名声,就不管金燕芳的死活了。 须臾江婉莹赶来,也是和方夫人何氏等痛哭了一场只不过又马上止了眼泪安慰众人。一时间老太君的房里挤满了人,众人都在焦急等待着金凤举和金鸾峰的消息。 就连金玉,也出门去请人帮忙打听了。 一直到傍晚眼看着到了晚饭时间,却是谁也不提这个茬儿,谁还有心思吃饭啊。就是江婉莹和许氏霍氏,虽然对金燕芳没什么深厚感情,也都在心中暗暗担忧。忽听丫鬟们争相道:“国公爷小侯爷二娄爷峰大爷回来了。”众人方精神一振,但随即就被笼罩在了恐惧中,因为谁也不知道男人们带回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消息。 金玉和金石先进来,原来金石得了消息是从京郊赶回来的,金鸾峰与金凤举哥俩跟在后面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到底怎么样?”金老太君从榻上坐起身子,方夫人也急着过来,却听金石沉声道:“鸾峰和凤举打探来的消息说,这事情很可能是江湖上一支恶名昭彰的悍匪队伍做的,只因为亲家贪污受贿,听说还害了几家人,这股子悍匪就是专门劫杀贪官的,所以这才遭了毒手。但万幸的是,他们不对女人下手,所以燕芳和那一家子女眷可能是被掳走卖了出去……………” 一语未完,见母亲又要昏过去,他连忙扶住道:“母亲不要急,听说他们卖人只是为奴,不会卖入娼家,明日一早,就让鸾峰带人出去打探消息,也去信给鹏展了,好在凤举手里有专门的传信飞鸽,鹏展在江南,亲家的遇害地点在韵州,顺河而下,不到一天时间就能到扬州,所以鹏展那边或许能找到人。”金鸾峰也在一旁道:“是的,母亲不必担心,我也立刻动身去韵州,然后一路打听,务必找回妹妹。” 听见他们这样说,方夫人才稍微放下心来,傅秋宁拉着老太君的手安慰道:“这就是万幸了,总算人的性命无忧,依照咱们家的势力,要找到她们就容易了些。” 江婉莹在一旁愤愤道:“爷,难道就找不到那些悍匪吗?这样一群没天理王法的东西,合该灭了九族。”说完就见金凤举摇头苦笑道!”去哪里找?那些悍匪全是在马上,来去如风。 虽然是在官道上劫的人,偏偏大中午,连个看见的人都没有。还是从这手法上推测出来该是这支悍匪干的,连朝廷都找不到他们的老巢,更何况他们专杀贪官污吏,在老百姓间很有人缘,想拿他们比登天还难,更别提什么灭九族了。” 江婉莹就不言语了,这一晚上,阖府也没有几个人能睡着。第二日一大早,金鸾峰便立刻动身,金凤举如今虽然年轻,却名副其实是一朝重臣,不可能随意外出,不然也早就出去打听了,如今也只有求了皇帝恩典,让他派出跟随自己的那些侍卫和金鸾峰一起,分头探听消息,自己只能坐在家中等待,就连荣亲王也帮着出人出力,一时间,靖国公府姑娘婆家公公丈夫被杀,女眷失踪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这事儿根本是瞒不下的。 金凤举心情不好,这几天就都在傅秋宁的晚风轩里歇着,夫妻两个言谈间都是担心金燕芳,这时候倒盼着是那支还算讲义气的悍匪做下的案子了,不然若是别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好在五天后传来消息,说金鹏展在扬州接到信后,立刻派人各地访查,终于探到了金燕芳等人的下落,是被卖给了一个大富商家为奴。他得了信儿,就连忙星夜赶去,那富商只以为自己是买了一些家道落魄的女眷,做梦也没想到买的竟然是权势熏天的靖国公府的姑娘,只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儿和金鹏展解释,只说这几个女人家来到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这里干活,他一点儿也不知情,不然说什么也不敢买下这样尊贵的人,又不是嫌命长。 这一下合家放心,无论如何,金燕芳总算没在土匪窝里受辱,虽然做了几天奴婢,身家还是清白的,不过民间会有什么样的谣言那自然是不定的,但总算在名义上还算好听。 金鸾峰得了消息就赶去扬州,然后接了她们顺运河而上,不出十天便可以到京城了。提前送了封信过来,金石看了之后,忙命夫人送到金老太君面前,彼时女眷们都在这里,方夫人便道:“鸾峰说,除了燕芳,还有冯尚书的两个女儿,如今也都变成无依无靠的了,燕芳婆婆早死,剩下一个几个姬妾都被卖去了别的地方,只有一个姨娘是跟着她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位表姑娘,也是无父无母投奔了姑父去,如今也是萍踪无依……”方夫人不等说完,金老太君便道:“亲家遭难,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咱们家正好女孩儿少,就都接进来吧,不过每月费点银子,又不是费不起。 别说这还是亲戚,就是素不相识,看见原本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遭难,也由不得让人心里难受。” 方夫人忙笑着点头道:“是这么说的,她们要知道了,不知要怎样谢老祖宗的恩典呢。”金老太君叹气道:“这傻孩子啊,她被卖去人家为奴,怎么就不提自己的身份呢?那富商说的没错,他要是知道这奴婢是咱们家的女孩儿,借他十个胆子怕也是不敢用。”说完却听方夫人黯然道:“鸾峰说,燕芳顾虑着咱们府的名声,不管如何,她们是曾经陷在匪手里的,传扬出去,只怕于府里名声有损,要不是为了孩子,也不肯芶活。 后来鹏展去那富商家里见了她们,一个个哭的肝肠寸断,泪人儿似的……………” 方夫人一边说一边哭,其他人也无不跟着坠泪,一时间金凤举回来,知道金鸾峰已经和金燕芳等北上,也是十分高兴,连道如今可放了心。因为隔壁的府邸还没整修完成,金鸾峰如今也住在府中,所以金石那里的地方有限。就由金老太君做主道:“园子里本就是给女孩儿们住着的,只是这些年女孩儿们都嫁了出去,没什么人,才空置下来,如今既然又有这么多人过来,不如就仍住进去吧。” 金凤举看了傅秋宁一眼,却见她目光只游移向别处,不由恨得牙痒痒,咳了一声道:“也好,园子里多分派些人打扫打扫,是一个极好的去处,闲时大家也都可以各处逛逛,省的迷了路。”一句话说的傅秋宁脸上一红,其他人也都忍不住掩嘴偷笑,宁二奶奶自己一个人逛国子,结果却迷了路,让府里天翻地覆的事儿现如今大家都知道了,因此金凤举一说出来,她们便知暗指的是谁。 第一百四十章:夜问 “傅秋宁瞪了金凤举一眼,却见他得意的一扬眉毛,她心里知道这是对方对自己不肯搬进风雅楼的小小报复,心里暗骂了一声睚眦必报,便扭过头不肯理他。 当下金燕芳等人还没过来,住处就已经拟好了,那拥翠园中共有院落十余处,除了最靠近园门的风雅楼金凤举仍是私心的留给傅秋宁外,从其他院落中选出了“枕月阁”“清宁院”“吟水楼”“秋梧斋”等,当下江婉莹立刻着人去布置,府中也又买进了几十个下人,其中年轻美貌伶俐的大丫鬟就有十几个,小丫鬟小厮等也有二十余个,剩下的是粗使婆子和媳妇,于是派了几个大丫鬟叫做剪枫,秋玉,秋霜和两个小丫鬟窗huā冰凌去晚风轩,剩下的倒多是给金燕芳等人预备的,知道她们如今骤然落难,寄人篱下难免心有戚戚,所以格外要照顾的体贴周到些,这自然是老太君的意思,不然以江婉莹,倒未必有这样的热心肠了。 原本冷落的拥翠园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每日里都有上百人在园中收拾打扫,玉娘雨阶也早就向往这个园子,只是平日里自己不敢进去,生怕出不来,如今却是不怕了。拉着傅秋宁,三人两三天来都在园子中泡着,只因家里闲杂事等也用不着她们插手,倒是江婉莹忙了个脚不沾地。不过她是好卖弄才干的人,如此忙碌只觉沾沾自喜,在傅秋宁面前也终于有扬眉吐气的感觉,暗道我就算不能赶走你,可这靖国公府的内宅,还是握在我的手中,你算个什么东西?哼! 如此忙了有八九天,各处都焕然一新,那几个预备住人的院落更是精致典雅,景色优美,种满了各色huā卉香草,芭蕉海棠,宠物们也放了进去,及至床帐窗纸,古玩器皿等无一不全,金凤举各处走了一走,也十分满意,就是在这时候,接到了金鸾峰的信,言说第二日一早即可进府了。 这些日因为商量着金燕芳等人进府的事情,金凤举都是在后院中歇下,多数都歇在清婉阁里,如今各色妥帖,他早已思念秋宁不已,因此二话不说来了晚风轩。数日未见,秋宁也在心中觉着思念,夫妻两个小别胜新婚,在床榻间一不小心就缠绵了半夜。金凤举便搂着秋宁道:“睡吧,明儿芳妹妹进府,还不知怎样忙,你记着早点儿去康寿院,帮着老祖宗安排安排,也劝劝老人家,她年纪大了,禁不得太伤心。”傅秋宁笑道:“嗯,我知道。 是了,这几天听下人们嚼舌头,说冯大人的两个女儿都是倾国倾城之姿,原本要进宫陪王伴驾的,偏皇上这些年再没选秀,因此也就失了机会……” 不等说完,便听金凤举嗤笑一声道:“你也听说了?可不是。说起来冯大人因为这个事儿,都快成京城笑柄了。他一心只要攀龙附凤,结果把两个女儿磋砣到如今十八九岁,也没有配人家,原本不少贵族子弟倒是慕名想要求娶,他却一心只想女儿进宫,说起目光短浅,这冯大人实在是头一号,想他本和咱们家结了姻亲,若是按照他的算计,该把两个女儿也嫁进烈亲王府弘亲王府才是,这样虽是脚踏三只船,然而无论谁登基,纵不能给他大富贵,也总能保住身家性命,他却只盯着皇上,想着一下子就可以飞黄腾达,结果到底落得如今下场,两个千金小姐也突然就从云端跌落,倒要寄人篱下了。” 傅秋宁忍不住笑道:“我和你说那两个女孩儿是倾国之姿,你却和我扯了这许多,难道真不明白我话里意思?”金凤举奇道:“什么意思?莫非你有什么人选,要给那两位姑娘提亲?这倒是我小瞧了你,想着你如何能认识什么名门子弟呢……”不等说完,便被傅秋宁在胸膛上轻轻捶了一拳,听她恨恨道:“我自然不认识什么名门子弟,只不过我的夫君如今可是前途锦绣,又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偏偏连三十岁都不到,若我是那两位姑娘,也不免要好好动动心思的。” “你是说我和她们?”朦胧月光下,金凤举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然后就好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直拍着大腿道:“秋宁,我是八个孩子的爹了,你还以为我是神采飞扬的少年郎呢?别说我半点没有这个心思,就连那两位姑娘,她们心高气傲等到十八岁,哪里肯屈就给我做小妾?你啊你,没事儿别瞎寻思。”“爷还真是妄自菲薄。”傅秋宁抿嘴儿一笑,在金凤举臂弯里翻了个身,忽听丈夫窃喜道!”秋宁难道是为我吃醋?若这样,那说明你心里有为夫, 真真是件好事儿”不等说完,肩膀上就被爱人轻轻拍了一巴掌,听她冷笑一声道:“谁为你吃醋?不过是这几日听下人们嚼舌,就连许姨娘和霍姨娘,在我面前也不止一次说了这件事,婉二奶奶如今是不肯理我了,不过看那意思,似乎也有这一层担心呢,她们不敢问你,我因为傻大胆,所以忍不住问一句罢了。” 金凤举心想哎哟我的妻哎,你何止是傻大胆,你那胆子都能吞天了吧?不怕蛇不怕鬼的女人,别说是我金凤举,就是皇帝亲王,那些阅人无数的大臣们,只怕平生也没遇到过,我何其有幸,就遇到您了。 因一边想着,就笑着道:“你们女人就是爱多心,这里我和你交个底,别说那两位姑娘不可能有心,就算有心,我这人向来是冷心冷情的,何况如今有了你,这颗心识得了真爱滋味。莫要说是倾国之姿,就是九天仙女下凡,我也断不会多看一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傅秋宁笑着道:“若真是倾国绝色,就多看几眼又有何妨?莫非是怕自己定力不够,所以这个时候儿就忍不住心虚了?” 金凤举白了她一眼,冷笑道:“任凭是什么真绝色,细究也不过是一具红粉骷髅罢了,色相本不迷人,奈何大多数人自甘迷恋。我倒不敢说自己就是看透世情心如止水,这方面倒还把持得住,不然这么多年,看过的美人也有一些了,若是愿意,只怕这府里都住不下了呢。” 夫妻两个说着话,忽听远远传来梆子声,傅秋宁便道:“不知不觉竟然三更了,赶紧睡吧。你明儿还要上朝呢。”金凤举“嗯”了一声,将傅秋宁更搂紧了些,两人乌亮的发丝在枕上叠在一起,缠绕成一片。 第二天天不亮,傅秋宁就起身了,打发了金凤举上朝后,就把金藏锋金藏娇叫起来,给他们换了新衣服,安排着吃了早饭,然后自己也换了新衣,带着雨阶和大丫鬟剪枫一起往康寿院而来,玉娘因为婚事将近,所以留在晚风轩做针线,顺便看着小丫鬟们做活儿。 一进康寿院,只见院里少说也有几十个丫鬟,都穿着颜色鲜艳的新衣,各自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她心娶不由得有些恍惚,暗道这场景怎么如此熟悉呢?仔细想了想,方恍然大悟:这可不是3版红楼梦黛玉初进贾府时的情形呢,只不过那时的丫鬟们远没有这样多罢了。因想到这里,便有些感慨,暗道都说冯大人的两位千金有倾国之姿,不知比起陈晓旭扮的黛玉又如何? “宁二奶奶来了。”那些站在门边的小丫鬟见了她,都忙着打起帘子,秋宁便笑问道:“太太们过来了吗?”“已经过来了,婉二奶奶许姨娘霍姨娘崔姨娘,还有二老爷府里大奶奶和明艳姨娘等都过来了,就差您一个人呢。”小丫鬟一边说着,傅秋宁已经迈步走进门去。 “姐姐今儿可是来迟了,自己说该罚什么吧。”刚一进门,就见江婉莹笑颜如huā的迎了上来,其热情客气再次让傅秋宁在心里汗颜,暗道真是好功夫,真可惜生成了女孩儿,若不然,就凭着这份能屈能伸的本事,怕不是本朝的淮阴侯呢。淮阴侯就是韩信,当年他落魄时,受无赖**之辱。后来却做成了大将军,成为汉朝的开国功臣,后人多拿他来做能屈能伸大丈夫的例子。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傅秋宁自然也不能太给江婉莹难堪,心想不就是比演技吗?谁不会啊?好歹姑奶奶我当年还学了几堂表演课呢。于是也笑着道:“我只说今日起的还早,这时候还是辰时呢,没想到太太奶奶们就都到了。 倒是我来得迟,只是有一样,远客未至,我却也没失了礼数,这还要罚吗?”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何氏便也走过来道:“到底是凤兄弟会**人,看看他房里的,哪个不能说会道?我们平时也觉着是能说的,和弟妹们一比,竟然都成了拙嘴笨腮。” 众人又笑,忽闻外面丫鬟们道:“来了来了,姑奶奶回来了。”众人立刻敛了笑容,一时间偌大房间内静寂无声,所有人都紧盯着门口。 第一百四十一章:归来 不过片刻功夫,门帘就撩了起来,接着一个美貌少妇和四个女子鱼贯而入,在她们身后,跟着几个孩子还有两三个媳妇。 这几个女子面上都有些拘谨局促,唯有先前那个美妇,一见了金老太君,就忍不住从人群中抢出来,扑到她的榻前大哭道:“老祖宗,老祖宗……孙女儿只道这一辈子再见不到老祖宗了,天可怜见,竟还让孙女儿有这个机会,我此时即便死了,也能瞑目了……” 金老太君也禁不住哭了,搂着那美妇哭道:“傻孩子,这说的是什么傻话?如今能捡一条命回来,自然就该酬神拜佛了。还不快去见过你母亲,从你出了事,她没有一天能吃好饭睡好觉,如今你平安回来,也总算让她安心了。” 金燕芳这才哭着站起来,看到就在自己旁边的母亲,忍不住又扑进怀里痛哭一场。劫后余生,世俗压力,如今自己竟还能回到这个家,怎不让她感慨万千悲从中来。 江夫人和江婉莹何氏等都擦着眼泪上前劝慰,秋宁也劝着哭个不住的老太太,好不容易众人才止住哭声,于是丫鬟送上蒲团,金燕芳便带着那几个女人一起跪下来给金老太君磕头。傅秋宁在旁边看着,心想:嗯,色色都和黛玉进府时一样,不过黛玉是一个人,这一回却是好几个。 一边想着,就忍不住细细打量在金燕芳身后的三个女孩儿,暗道果然是名不虚传,难怪她们父亲自以为奇货可居,能有这样的女儿。也的确值得骄傲了。这模样莫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说是瑶池仙子下凡,也毫不为过。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三个女孩儿身上,她们面上不由露出怯弱之色,然而看在其他人眼里。更是惊为天人。这时候金燕芳才站起身,先拉过那中年妇人道:“这是梅姨娘。接着又拉过三个女孩儿一一介绍道:“这是我大妹妹冯明珠,这是我二妹妹冯珍珠。这是表妹韩栖雪。”然后又将身后一双儿女拉了过来,哭道:“快,快拜见太外祖母。可怜这两个孩子从生出来。公爹就外放了,竟是至今没见过老祖宗的面儿。” 两个孩子忙拜了下去,口称“给太外祖母请安。”显然是在路上得母亲悉心教导过。金老太君忙命人扶起,金鸾峰又上前请了安,因为是男子,今日女眷众多,因此没说几句话就退了出去。 这里就有丫鬟们搬来椅子,请梅姨娘和金燕芳等人坐下来。也不敢问那日遇劫经过,生怕勾起她们伤心事,只问之后的情形。金燕芳便哽咽道:“那日公爹和夫君遇害。其他族中兄弟和男仆无不横死,只有女眷们被留了下来。好在那土匪们似乎并不作践侮辱女人,只卖了我们换钱,天可怜见,没将我们卖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儿。即便如此,其他人也都不知被卖去了何方,只有梅姨娘和我们几个还好落在一处,那个富商人也很好,并没有因为明珠珍珠栖雪的姿容就起觊觎之心,也没让我们母子分离。我们只说落得了那样一个去处,已算是万幸了,却不料不到几日功夫,大哥哥竟然找上门来,这才知道府里为找孙女儿,闹了个天翻地覆,只是……只是孙女儿实在没有颜面再见老祖宗,如今爹爹和大伯还有几位哥哥都在朝中为官,若因为孙女儿而使门风蒙羞,岂不是万死也不能赎孙女儿的罪过?孙女儿幼受庭训,若不是一双儿女还小,便该一死才是,奈何这世间牵挂太多……”一边说着,就又用手捂着脸哭起来。她身后的梅姨娘和那几个姐妹也跟着哭,一时间,房里又充满了啜泣声。 好不容易劝解住了,傅秋宁为了调解气氛,就问了几句上京的情形,金燕芳并不认识她,只是见她坐在江婉莹身边,心中不禁疑惑,江婉莹便笑道:“妹妹不认识你嫂子了?也是,当日姐姐进门时,怕妹妹没见过呢,你忘了?她便是你凤举哥哥的发妻啊,镇江王府世子的庶女。” 此言一出,不但金燕芳,就连她身后的梅姨娘和三个女孩儿也都吃了一惊,恍惚记得当日金镶侯府小侯爷的确是娶了一个出身不好的妻子。只不过好像那是被迫的,也听说那女子从入了侯府之后就形同弃妇,怎么如今……如今却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呢? 金燕芳就更加吃惊了,当日整个金镶侯府都深以此事为辱,到她出嫁的时候,几乎都忘了这个嫂子的存在,怎么今天她却突然又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而且表情淡然恬静,显然生活十分富足美满。 心里疑惑着,嘴上却十分亲热,金燕芳连忙和女孩儿们重新起身见礼,傅秋宁也忙还礼。就在这时候,只听外面丫鬟们道:“二爷回来了。”接着门帘挑开,金凤举身穿一袭水绿长衫,腰间缠着玉带,头发因为没有束冠,所以仍如平常一般只以一根玉簪挑起一股,其余尽皆散着,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真正是丰神如玉潇洒倜傥。 “二哥哥。”金燕芳一见他,就眼圈儿泛红,激动的又扑了过来。金凤举忙搂住了她,含笑道:“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金燕芳点点头,擦干了眼泪,又给金凤举介绍自己家的几个亲戚,三个女孩儿从未见过这位可说是名满京城的小侯爷,如今亲自见了,不由得一颗女儿家芳心乱跳,忙都见了礼,面颊上透着淡淡一层羞意,真个是愈发可怜可爱。 金凤举只看了一眼,心想果然传言不虚,倒的确是几个美人坯子,因淡淡笑道:“坐吧,在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说完来到老太君面前,笑道:“孙儿给老祖宗请安,大哥哥呢?” 金老太君笑道:“刚刚送了你妹妹回来就出去了,这会子想来是在书房。你今日衙门里没事情?” 金凤举笑道:“妹妹回来的大喜日子,就有事也要推了。”说完又对他母亲道:“姐姐那边有没有什么信儿过来?今儿荣亲王见了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他早叫我过去,可这些日子为了芳妹妹的事,哪里有空儿?” 江夫人疑惑道:“没什么信儿过来啊,应该没什么事吧?” 金凤举点头道:“那就好,看来不过是他们夫妻两个的事罢了。”因又转向金燕芳,照例不敢问被劫杀的事,只问在扬州住了几天,上京用了几天等闲话。“金燕芳一一答了。 金凤举便起身道:“老祖宗,左右这里无事,如此孙儿便告退了,我去书房找大哥哥,问问他大哥在扬州的事。” 说完就听金老太君笑道:“快去吧,你们那都是正事儿。”他就微微一笑走下来,见秋宁坐在江婉莹身边,便低声和她说了几句话,因为音量小,众人各自说话,倒也没听清,何况这一年来见惯了他们这样,倒是金燕芳又着实吃了一惊。 金凤举是悄悄儿问傅秋宁搬不搬去风雅楼,说再不搬就让人占了,结果被秋宁白了一眼,轻轻啐了一口。他这才笑着离去,冯明珠冯珍珠等都偷偷看着他,再看看对面的秋宁,心想也不是什么出奇的秀美,怎么能得小侯爷青眼有加呢?连那几位姨娘,生的也比她好,更不用提国公爷的孙女儿,地位容貌可都在她之上太多了。 正想着,忽听金老太君道:“两位冯姑娘和韩姑娘在京城里可有族人和亲戚么?” 冯珍珠姐妹和韩栖雪都是心里一颤,同时低下头去,金燕芳叹了口气道:“冯家家丁单薄,公爹原是族中一个最旁系不过的子弟,从他上京后,也没怎么和族中人往来,如今他不在了,只怕族中人未必肯收留两位妹妹呢,韩妹妹就更不用提了。” 金老太君便道:“既如此,那从今后就都在这里住下吧,拥翠园里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住处。舟车劳顿的,这便让下人们带你们去歇一歇,歇好了,带几位姑娘在咱们府里走一走,也好熟悉下。” 金燕芳和冯明珠等人都忙起身道:“多谢老祖宗关爱。”于是老太君点点头,就让人带着她们下去。这里江夫人方夫人和江婉莹傅秋宁等也忙都告辞,老太君便道:“秋宁留一下,我有话和她说,你们几个出去吧。” 江婉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傅秋宁,心中虽然嫉恨,却也无可奈何,答应一声走了出去,这里老太君见身边都是心腹丫鬟,便对傅秋宁笑道:“宁丫头啊,可别再为难凤举了,趁早儿搬去风雅楼,岂不是大家都省心多了?” 傅秋宁猜着老太太就是要出马说这件事呢,心中早想好了对策,叹口气道:“老祖宗,非是孙媳不懂事,只是这六年,在那晚风轩里住的都习惯了。更何况,前阵子太太和婉妹妹的阵仗您不是没看到,我尚且在晚风轩中,还招惹嫉恨,若是搬来了后院,又要生多少是非?遭多少算计?何况如今远客到来,难道就让人看着我们几个整日里拈酸吃醋?老祖宗,恕孙媳直言,孙媳是不肯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本待再劝,不过看到傅秋宁坚定的表情,就隐隐想起了自己当年也是这般个性,一旦心里有了决断,万难更改。因此只好点点头道:“罢了,你既这样说,让我老婆子也无话可答,就随你的便吧。” 于是傅秋宁起身告辞,和雨阶剪枫回晚风轩。(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风雅楼 进了拥翠园,走不到几步,便听剪枫道:“奶奶,那就是太太口中的风雅楼么?不如咱们进去看看是什么样儿吧。” 傅秋宁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无非也是一个院落而已。”说完却听雨阶也道:“又不是要往这里搬,只是看看怕什么?这两天将这园子逛得差不多了,唯有这风雅楼,因为隔着晚风轩远,所以还没逛呢。”说完,仗着自己是傅秋宁跟前儿得意的人,到底拉着主子走了进去。 “小侯爷倒说的没错,这风雅楼的确是一个不输给晚风轩的所在。”傅秋宁看着那精致院落里一边种着芭蕉海和几棵错落有致的桃杏树,另一边院子则是堆了太湖石,摆着时鲜的花卉,不过都是盆栽,不像晚风轩那个香料院子是一个大花圃。靠院墙的架上也爬满了蔷薇金银花等物,还有一些秋宁也不太认识的小黄花,花瓣层层叠叠,倒是十分漂亮。 忽然微风徐徐,送来一阵香气,傅秋宁一愣,转身看去,就见在东北角,竟种着一大簇的刺玫瑰,此时枝桠上都开满了或紫红或粉红的花朵,浓郁香气扑面而来。 傅秋宁真是又惊又喜,这是她最爱的花,从前在现代,小区中和戏曲学院以及曾经呆过一阵的戏曲团院里都种了这刺玫瑰,她尤其爱那份浓烈又好闻的香气,曾经自己也采集过回去做香皂来用。只是到了古代后,再也没见过,本以为架空时代没有这花,因为园子里也没看到过,谁知竟在这风雅楼的角落里看见了,怎么不令她惊喜。 因此走过去,在那花枝上嗅了嗅,一旁的剪枫和雨阶走过来,都笑道:“这花最不值钱的·没想到这里竟然种着一丛,真不知当日的工匠如何想的。”说完,却听傅秋宁道:“怎么就说它不值钱?是它的香气不好闻?还是它的花朵不漂亮?我却是最喜欢这花的,只是从来也没看到过。” 雨阶和剪枫都笑道:“这是寻常百姓家种的·奶奶生在大富之家,后来又嫁入大富之家,自然就没见过了。想来乡下庄子上都不稀罕种这个。这花极好养,奶奶若是喜欢,就在这院子里再多栽一些,到那时微风阵阵,满院都是这玫瑰花香·岂不好?” 傅秋宁不语,只是看着那花枝,许久方叹了口气道:“走吧,去后院看看。” 绕过回廊,这风雅楼的屋舍也不必晚风轩少,乃是拥翠园中最大的一个院落。后院虽然比不上晚风轩,却也不小,种了几棵梨树桃树等·周围还是各色花卉,然后在远处围了道篱笆墙,倒显得有些意趣。 几人游完了风雅楼·刚从院门出来,便听见隐隐传来一阵笑声,再走近几步,原来却是那些服侍金燕芳和冯家姐妹的丫头,此时都在这园子里追着玩笑,见了秋宁,也没几个人知道这是府里二奶奶,倒是几个府中婆子认出她,忙恭恭敬敬的行礼,小丫鬟们这才连忙也跟着行傅秋宁挥了挥手·问了金燕芳等人住进去还习不习惯等场面话,便和雨阶剪枫一径去了,却不料那姐妹几个就和金燕芳站在不远处的花树后,见她离开了,冯家姐妹才纳闷道:“嫂子,宁二奶奶怎么进园子来也不特意找咱们·难道说她是进来逛逛吗?” 金燕芳笑道:“当日的事你们也知道吧?我这个嫂子受身份所累,所以一进府就被安排住在晚风轩,那是出了这园子后一个极偏僻的所在,一直到我出嫁的时候儿,府里人大概都忘了那里还住着人呢。谁想到我嫁了不到四年,我这嫂子竟然能和二哥哥说上话了,真真是造化弄人,我原以为,二哥哥一辈子也不会理她的。 冯珍珠笑道:“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吧?都说镇江王府世子的庶女要嫁给小侯爷,我们当日还很为小侯爷抱了一阵子不平,不过听说这位傅姑娘也是才貌双全的,颇有才女之名。想来便是因为这个,才能重获小侯爷青睐,我只是奇怪,先前在大厅里,怎么她的儿女就那样大了?不是说她和婉二奶奶等是一起进门的吗?她的两个孩子倒比别的孩子大两三岁。” “这是我们家的一段秘辛。”金燕芳叹了口气,就把金藏锋和金藏娇的来历说了一遍,她知道从今后几个妹妹就要在这里长住了,那段往事人尽皆知,即便今天自己不说出来,也不敢保她们不能从别处打听何况她和这几个小姑的感情极好,又知道三人都是极谨-行的,这才据实以告。 “原来是这样。”三人恍然大悟,见傅秋宁已经走得没了影子,金燕芳才道:“咱们也各自回去吧,刚刚和你们去看了那两处院子,我原本怕有些不周到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打理的这样妥帖,从此后你们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住着,嫂子也没别的本事,只等将来求了二哥哥,在朝中找两个好的权贵子弟,给你们婚配了,我就再没有别的心事了。” 冯珍珠等都红了脸低下头,冯明珠轻声开口道:“多谢嫂子,这事本是极为难的,论理,靖国公府能收留嫂子,就已是仁至义尽,万万没有养着我们的道理,这都是嫂子的情面,才让我们也有了个栖身之所,妹妹这里拜谢嫂嫂······”一边说着,就和冯珍珠韩栖雪一起跪拜下去。 金燕芳忙扶起她们,叹气道:“一家人何必说这样话?我若做不到也就罢了,但凡能为你们激到的,自然要尽力,说这样话倒生分了。”因将她们送了回去,这里回了自己的枕月阁,只见方夫人正在屋里等着她,她忙走过去道:“母亲什么时候过来的?刚刚女儿去看了看几位小姑,多谢母亲代为安排了,免得女儿为难······”一边说,又滴下泪来。 方夫人忙拉了她的手坐下,一边擦去眼泪,笑道:“这也不是娘出的力,你该好好谢谢你二哥哥,当日知道你出了事,他便和娘说,只要你还活着,无论境遇如何,这靖国公府就不能有人白眼看你。唉!你这二哥哥如今可了不得了,是皇上身边第一红人,这府里谁敢不听他的话?若没有他这番话,娘亲怕不知道要担多少日子的心呢。如今好了,这些下处,都是你二嫂子帮着收拾的,的确是尽心尽力了,断不会让你那三个小姑生出寄人篱下之感的。” “再怎么照顾的周到,总不是自己家,怎么可能没有寄人篱下之感?”金燕芳红了眼圈,摇头叹气道:“娘,我这辈子也就是如此了,不过是赖在这里抚养瞻儿玉儿长大,也没别处可去,哥哥们都是重情义的人,嫂子们也都通情达理,想来也不会受什么气。只是我那三个小姑,倒还是找个好人家替她们婚配为好,你也看到了,她们的姿容才华都是极出色的,何况还不到二十岁,也不至于就找不到好人家嫁吧?” 方夫人笑道:“这话正经不错,你只去求你二哥哥在朝中留心一下就好,多大的事儿?”母女两个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方夫人方让女儿安歇,自己则离了枕月阁,径自回去了。 且说金凤举去书房和金鸾峰说了下江南的事,得知自家哥哥还算顺畅,也就放心了。金鸾峰笑道:“扬州城和江南的官儿让你杀了这么多,可以说整个官场的风气倒是焕然一新,百姓们称呼你为青天呢,听说大哥是你哥哥,都十分拥戴他。我在江南,一路上经常能听到对你们兄弟的赞扬,连我也跟着与有荣焉。更有那说书人编了当日你下江南惩处贪官的事情,在酒楼里讲,就跟他亲眼看见似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捧场。大哥和我说,过些日子要向朝廷交这一季的盐税银子,初步算一算,可能比去年一年交的还多。最可笑是那些盐商,听百姓们说,原本那都是不可一世,扬州城里他们就是属螃蟹的,真正是横着走,现在一个个都不得不收敛了。” 金凤举点头道:“有了改善固然是好,哥哥看那扬州城如今怎么样?我当日微服的时候,真正是遍地褴褛惨不忍睹,结果等到了钦差真正到的那日,街上乞丐竟一个都没有了,人人都是衣裳光鲜,可见那些人惯会欺上瞒下的。” 金鸾峰笑道:“如今的扬州城你再去看,可不能比那个时候儿了,固然还有乞丐,只是那是些不肯去做别的活计的人,说什么做乞丐痛快,现今人手里有了闲钱,也爱施舍。总之真正是江南气象繁华无比。” 金凤举点头叹道:“到底是江南,真正是天堂一般的地方,几个月之间就复了大半元气。”因又问了些金燕芳等人的事,知道金鸾峰又要打点行装出门去看看各处生意,他便告辞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王爷王妃 出了门站在院外略想了想,便往晚风轩而来,经过拥翠园时,听见远远的传来欢笑声,他不由得会心一笑,暗道这下园子里终于有人气了,这景色看着也跟着活过来了似的,从此后秋宁再不用担心迷路,只可惜她铁了心不肯搬,不然住在风雅楼中,岂不比晚风轩好?我也能时常得以亲近她,又能将府中一些事宜让她管管,总算让她不至于太受委屈。 一边想着,慢慢走到晚风轩,只见丫鬟和下人们正在院中收拾那花圃里茂盛的香草花卉,见到他来,都纷纷停了手行礼,金凤举点了点头,忽见雨阶跑过来,神秘兮兮的笑道:“今儿奴婢拉奶奶去风雅楼里逛了,奶奶很是喜欢呢,爷可怎么谢我?” 金凤举一愣,随即惊喜道:“是么?你们奶奶答应搬过去了?”话音未落,就见小丫鬟垮了脸,嘟囔着道:“哪有那么容易?爷您也太心急了,今儿能把奶奶拉过去风雅楼看一看,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呢,你倒好,一口就想吃个胖子。” 金凤举哑然失笑,将荷包解下,从里面摸出两片金叶子递给她,赞许道:“雨阶做的不错,日后就照着这样做,爷还重重有赏。” “到底是爷大方,随手就拿金叶子赏人。”雨阶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忙把金叶子放进自己荷包,看了看左右,见秋宁不在,就凑过去道:“爷在风雅楼院子中多栽些刺玫瑰,满院子的花树,奶奶独对那个情有独钟,站在那从玫瑰前好久,说喜欢那个香气。” 金凤举讶异道:“她竟喜欢那个?这有什么难的?我让人多移一些过来,把院子和后院都栽上。还有什么消息?” “暂时没有了。”雨阶摇摇头,嘻嘻笑道:“不过爷别泄气。奶奶对爷这样好。总有一天,您可以如愿的。” “那就承你吉言了。”金凤举笑笑:“你们奶奶在屋里吗?” “在呢,爷进去吧。”雨阶说完就跑了,这里金凤举来到傅秋宁的房间。见她正低头绣花,衣领间露出一截粉嫩雪白的玉颈。便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傅秋宁知道他来了,也不抬头,只是微微动了动道:“别动。痒痒。刚刚我听见你和雨阶在外头说话。那蹄子把我卖了多少钱?” 金凤举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知奴莫若主,你竟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因将雨阶汇报上的情报说了一遍,秋宁便忍不住笑道:“你也太大手笔了,这样一点子消息,也值两片金叶子?不若你给我一百片,我告诉你更多呢。” “你若是现在肯搬过去。我给你一箱金元宝如何?”金凤举笑着说完,就诚恳道:“我适才从园子里来。如今芳妹妹和那几位姑娘都住了进去,园子登时热闹多了,你若这时候搬进去,也不至于太凄清寂寞……” 不等说完,就听傅秋宁笑道:“你总是不死心,究竟要为这事儿啰嗦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啊?” 金凤举赌气道:“你什么时候答应了,我什么时候就不说,不然也让你见识见识为夫舌灿莲花的本事。”话音刚落,傅秋宁已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我常记着孩子们刚过来的那个傍晚,小侯爷婚后头一次登我的门,那时的小侯爷真真正正是冷情的,高贵不可侵犯似的。怎么如今却变得这样厉害?” 金凤举扶住额头,喃喃道:“那时候的事儿还记着呢?都一年多了,不会到现在还为那个记恨吧?当日若是知道我有如今的下场,便不该那样冷情,从那时就该讨好巴结你才是。” 一句话说的秋宁又笑起来,夫妻两个难得有这样温馨的时候,正其乐融融时,忽听一阵脚步声“咚咚”跑过来,接着是玉娘的声音道:“什么事慌成这样儿?狗撵了似的。” “爷在不在?”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金凤举认出是素日在书房里伺候的小厮习明,于是便站起身撩开帘子道:“我在这儿,出了什么事?你把气儿喘匀了再说。” “王妃……王妃和荣亲王爷过来了,现在前面后院都乱成了一团,老爷……老爷让小侯爷快去康寿院。”那小厮是一路跑来的,累的狗一样弯着腰喘气。 金凤举一怔,接着眉头就锁起来,转身对傅秋宁道:“快,快换件衣服,随我去见姐夫姐姐。” 傅秋宁皱眉道:“是荣亲王和荣亲王妃?爷,妾身就还是不要去了吧,徒惹……”不等说完,就听金凤举道:“别这个那个了,那是亲王和王妃,你身为我的发妻,怎么可能不到场?快点儿去收拾。” 秋宁无奈,心想世事总是不能两全,得个如意郎君,生活过的富足,便有这许多应酬。因只好换了衣裳,随金凤举一起出了晚风轩,仍忍不住抱怨道:“你就当仍如从前冷落我那般不行么?定要拉我去凑热闹,有那么多人凑着还不行?” 金凤举失笑道:“你的事我都和姐姐姐夫说了,这一次他们一定要见你的,若你还托辞不出,岂不是对他们不恭敬?这礼数万万不能丢。”说完进了拥翠园,又道:“穿过这园子少说也要小半刻钟,如何?知道在晚风轩的弊端了吧?一旦有什么急事,都赶不及。” 傅秋宁笑道:“所以我说让爷少往这边跑,爷偏不听,怎么能怨到我身上呢?” “好啊,你还嘴硬,那好,看这一路急赶,到头来咱们谁最累。”金凤举恨得在秋宁发边轻轻一戳,忽见路边蔷薇开的好,忙摘下一朵替她插在发间,又叹气道:“给了你那么些首饰,素日里全不肯戴,瞧瞧瞧瞧,如今这头上只得一根珠钗,那些个凤钗步摇,你让它们躺在盒子里做什么?” “我想让它们下崽儿成不成?”傅秋宁白了金凤举一眼,敏锐察觉到丈夫大概心情有些乱,不然不会说这么多话。正想着,忽听一阵笑声传来,举目望去,只见几个丫鬟在前方摘柳条儿编篮子,她忽然道:“芳妹妹等人应该是过去了吧?” “那是自然,她们比咱们近的多,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康寿院坐着了。”金凤举说完,见秋宁面上已经带了汗,又有些心疼起来,拉了她的手道:“慢点儿,也不是十分着急的。” 傅秋宁心想不知是谁火上房似的一路急赶,如今却说不着急。不过也知道这是金凤举心疼自己,心中不由暖暖的。好容易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园门,傅秋宁便松了口气道:“素日里走,也不觉得园子大,如今才觉出来,怎么这条路竟这样长呢?” “那就赶紧搬到风雅楼,不就好了?”金凤举立刻见缝插针,忽见金明在园门口等着,他便道:“你看见王爷和王妃了?是个什么情形?” 金明悄声道:“回爷的话,情形不太对,王爷和王妃的神情都有些冷淡淡的。爷快去吧,不然这时候怕老太太房里已经冷了场,那可就真是糟糕了。” 金凤举扭头对秋宁道:“前阵子姐夫就找我,偏那时候事情多,接着又出了芳妹妹的事情,我只道他和姐姐早就没事儿了,怎的这一次闹这样大?走,咱们快进去。”因说完,丫鬟们已经看见了他,忙欢喜叫道:“二爷和宁二奶奶来了。” 金凤举走进屋里,只见自家姐姐正和金燕芳说着话,荣亲王坐在一旁,只有江夫人偶尔和他说两句话,见到金凤举过来,他忙站起身,面上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江夫人便笑道:“王爷一直等着你呢,快见过王爷。” 金凤举便拉着秋宁上前给荣亲王夫妇见礼,不等荣亲王说话,荣亲王妃便拉过秋宁,腮上带笑不笑的道:“我的好弟弟如今也终于被人套住了,秋宁当真比我厉害的多呢。去吧,和你姐夫说话去,他在这儿,我们都不自在。” 金凤举暗想姐姐这话里似乎有警告之意啊,心下不明所以,荣亲王早向金老太君等告辞,接着拉了金凤举就走出去了。 “姐夫,你可是亲王,我们这寻常百姓家是说来就来的吗?更何况连点仪仗都没有,被朝臣们知道了,要上本参你我的。”出了康寿院,金凤举原本要去父亲的书房,荣亲王却不肯,他没办法,只好来到自己的书房,一进门就忍不住埋怨赵伦。 赵伦和他是相熟的,听了埋怨也不以为忤,叹气道:“凤举啊,这一次乱子可真是大了,不修边幅算什么?怎么说也是来岳父家,也说得过去,大不了,让父皇说几句就是。只是另一件事若是出了,我……我就完了。” “什么事这样严重?”金凤举请荣亲王上座,一边命采莲碧玉上茶,待她们退下后,荣亲王怔怔看着她们的背影,不由得惊讶道:“我适才来府里,见漂亮丫鬟也不少,怎么?你就一直用的这两个通房丫头?没有再添一些?” “再添一些又用不了,倒是招惹的她们伤心,每日里盼着我,盼不到就难免生事,何苦来?何况采莲碧玉就很好,性子和软,人又老成持重,并不多生妄想,我再想找这样两个丫头也难。”金凤举笑着解释,忽然灵光一闪,不由看着荣亲王疑惑道:“姐夫,该不会你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女人,惹了姐姐不高兴吧?不过你是亲王,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姐姐也不该恼你到这个时候儿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都是**惹的祸 荣亲王苦笑道:“唉!这一次,倒的确是我做的失了分寸我……”他抬头看了看,金凤举会意,就对金明道:“出去看着,不许人靠近了。”说完见金明出去了,方扭头道:“行了,现在你有话就说吧,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 “我······我去年微服去青楼,看中了一个清倌儿,就替她赎了身,养在外面,如今让你姐姐知道了。”荣亲王耷拉着脑袋,见金凤举只是皱皱眉头,淡淡道:“养外室,在你倒也不稀奇,这样身份的女子,总不能接到亲王府吧?皇上知道了要骂的。” 赵伦张了几次口,终于长叹一声道:“问题是······现在那个清倌儿,她……她有了孩子。” “你说什么?” 金凤举猛抬头,手上慢慢拨着茶的茶盖猛然落在了茶碗上,发出“叮”的一声清脆响声。 荣亲王苦笑道:“我也是才刚知道这件事,凤举,你也知道我子嗣单薄,这······这孩子实在舍不得,可……可秋菊若是生了孩子,在外面住着,她一个女人家,要让人怎么说?孩子将来怎么办?我总不能让我堂堂亲王的骨肉流落在外任人欺凌吧?” 金凤举断然道:“姐夫,她可是妓女,就算是清倌儿,也脱不了妓女的身份,这个中利害,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荣亲王苦着脸道:“我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和你姐姐商量,看看能不能就让她偶遇秋菊,然后认个义妹,把她接进府来,这不就顺理成章了吗?没想到······没想到你姐姐听说了这事儿,就火了,这不,和我冷战将近半个月了·我一直找你,想让你去帮我说和说和,你又偏偏没时间,到底拖到今日。” 金凤举倒吸了一口冷气·站起身踱着步子道:“怪不得姐姐恼你呢,她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你让她认一个妓女做义妹,她能不恼吗?更何况,你若是喜欢上一个良家妇女也就罢了,大不了多给几两银子,一顶小轿抬进来做个小妾·生了孩子封个姨娘,也没什么。 你偏偏惹了一个妓女,还让她怀了孩子,当今皇上最看重身份的,姐夫啊姐夫,你这事做的也太欠考虑了。” 荣亲王赵伦吞了口口水,看着小舅子呐呐道:“不······不止是妓女的身份,她······还是······罪·……罪臣之女……”话音落·见金凤举如同被使了定身法一般的站住,他便叹了口气道:“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秋菊知道自己怀了孕·才和我说。” “你······你······”金凤举一连说了两个“你”字,这要是他自己的兄弟,这时候就开骂了,偏偏对方虽然是他姐夫,却更是亲王。不但不能骂,还要想办法帮他揩干净屁股。这一下只把金凤举上火的,一瞬间嗓子就干了。 “你敢保证那个孩子是你的?”来回踱了几个圈子,金凤举才站定了脚步,认真看向荣亲王:“你可知道,女人为了能够嫁进豪门·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豪门,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的。” “不可能是别人的,那房子里我派了两个心腹侍卫日夜看守,服侍的丫鬟婆子都是从庄子上拨过来的老人,断断不会出差错。”荣亲王摇着手:“而且算算日子,也正对·断没有这样凑巧的。” 一时间,金凤举只觉得头痛欲裂,自己不停用手搓着眉毛,好半晌才轻声道:“你不会还要告诉我,这次我姐姐回来,名义上虽然是探望芳妹妹,但是短时间内不打算和你回王府吧?” “凤举,你真是聪明绝顶。”赵伦心虚的笑了几声:“所以我才亲自送她回来,怎么也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夫妻现在不和,不然只要轻轻一查,不就查出来了吗?” 金凤举用手捂着胸口,赌气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荣亲王咬牙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儿了?你竟闹出这样的事,姐夫啊姐夫,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赵伦耷拉着脑袋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实话说,当时只是爱她貌美柔顺,没想别的,谁知她会怀了孩子,想来这也是她的造化。凤举,你只说肯不肯帮我吧。““你让我想想办法。”金凤举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霍然起身道:“我去劝劝姐姐,让她这次和你一起回去,不然让人知道,就是天大的麻烦。” 赵伦苦笑道:“你姐姐的性子你不知道?最刚烈的,她打好了主意,天王老子也别想让她改。真正性子上来,宁愿拼个鱼死网破,在乎什么麻烦不麻烦?不然我也不用来找你帮我搞定。” 金凤举甩了一下手,气道:“姐夫倒是了解我姐姐,这说的真是一个字儿都不差。” 赵伦颓然道:“摊上个厉害的老婆,就是这个下场,凤举你不会懂我的。在王府,我多看一只母鸡两眼,你姐姐都要冷笑几声。” 一句话把金凤举说的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你也别太糟蹋我姐姐,就像你说的,多看母鸡两眼也要冷笑的话,那这时候你公然惹了一个妓女,她该拿刀追杀你了。” 虽然这样说,但是想到自己何尝不是摊上了一个厉害老婆?且秋宁和姐姐的厉害还不一样。姐姐是快人快语,有什么事情当面锣鼓分说清楚;秋宁却是典型的外柔内刚,一旦有了什么不高兴,只会藏在心里,面上却一如既往。最最最可恨的是,她一旦打定了主意,也是决不放弃的。 想到此处,不由得对这姐夫生出几分同情,轻声道:“罢了,姐夫这就回去吧,姐姐那里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将这事情遮掩过去,万万不能让烈亲王弘亲王得知。” 赵伦见金凤举答应帮自己的忙,不由得大喜,一把搂住了他道:“凤举啊,有你这句话,姐夫就放心了。这事儿你尽管筹谋,需要我怎么做,一定全力配合你。” 金凤举已经没力气说什么了,将荣亲王送出门去,他就回了书房。 约莫晌午时分,便派小厮出去打听,小厮回来说:“回爷的话,二奶奶已从康寿院出来了,清婉阁刚刚摆了饭。见了小的,二奶奶说怕爷是要找她有事儿,因此已经预备下了爷的饭菜,叫爷过去用。” 金凤举点点头,举步出了书房,来到清婉阁,果然就见江婉莹和一双儿女等在那里,见他来了,金振轩和金绣贞都扑过来,极尽亲热之态。金凤举心情大好,抱起一双儿女亲了亲,那边江婉莹命人将饭菜上的盖子揭去,笑道:“不知道爷今儿要过来用饭,也没预备你爱吃的东西,不过今儿这乳猪烤的不错,你喜欢吃肉,就凑合凑合吧,是了,小厨房里熬了滚热的羊汤,秋霞,你给爷盛一大碗过来。 金凤举和两个孩子在桌边坐定,见桌上罗列着二十几个菜肴,这向来是江婉莹的规矩,据说她还是闺阁女孩儿时,在家更奢华,来到侯府后,已经是极尽节俭了,这不由得就让他想起晚风轩,傅秋宁的饭桌上永远不会超过六个菜,若是自己不去,娘儿几个也就是一荤一素搭配着一碗汤羹,真正是朴素至极。 不过现下也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因看向江婉莹道:“姐姐留在老太太屋里吗?你看着她脸上神色怎么样?” 江婉莹摇头郑重道:“不怎么样,虽然也是说笑着,我看姐姐的眼睛可没有笑,还冷得很呢。如今留在老太太屋里,也没说什么时候回王府,该不会是要留在府中住几天吧?” 金凤举眉头皱得更紧,秋霞送上羊肉汤,他喝了几口,便犹豫道:“你和姐姐说没说起我?打量着我这时候要是去劝她,能不能成?” 江婉莹夹了一筷子鸡肉放进他碗里,摇头道:“叫我说,爷这时候千万别去,一准儿碰钉子。连今日我说笑了几句,还让姐姐话里有话抢白了呢。倒是傅姐姐聪明,看出气氛不对,也就不张口,果然是少说少错。爷这会儿要是去了,若不劝还罢,若是因为什么事儿要劝的话,趁早别去受气,姐姐的嘴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然就能拿得下王爷了?” 金凤举苦笑道:“这种话以后别说,那可是亲王,日后就有可能坐上那个位子的,动不动拿下拿不下的,这是犯忌讳的事。”说完却听江婉莹问道:“到底是怎么了?王爷就那样走了,论理姐姐可不该这样轻易就回娘家,她现今是亲王妃啊,回趟家也和娘娘们省亲没什么两样。可见是和王爷闹了大别扭,只是不知因为什么事儿,爷知道的话,说给我听听,我看看能不能瞅个机会去规劝规劝姐姐。” 金凤举想着这倒是,婉莹是女人,大概总要比自己明白些姐姐的心思。这种事若是自己去劝,只怕姐姐就要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自己这个弟弟也是和荣亲王一样的混账东西了。于是就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末了对江婉莹道:“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最好是快点儿劝说姐姐回心转意,不然一旦让弘亲王烈亲王抓住了姐夫的小辫子,在皇上面前参一本,那不是玩笑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烦恼 江婉莹笑道:“我知道了,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尽力而为吧。我这个人又傻又笨,上次因为吃飞醋,想着揪宁二***错儿,反被人趁机敲打了一通。到今儿个爷给我的任务也没完成,宁二奶奶也不肯搬出晚风轩搬进风雅楼,如今爷又把这样重大的责任交给妾身,妾身真是惶恐之极。” 金凤举笑道:“你我夫妻,说这些虚话做什么?你就只管照着我说的尽力去做就是了。结果如何,我当然不会怪你。” 江婉莹这才莞尔一笑,点头道:“行,那我就去试试。”言罢又为金凤举夹了块烤乳猪道:“爷尝尝,这猪肉色泽还不错,就不知吃起来怎么样,看你喜不喜欢。” 这件事当然拖不得,所谓迟则生变。因此江婉莹下午便去了康寿院,知道荣亲王妃在拥翠园中金燕芳的枕月阁歇下,就又赶了过去。这里金凤举在书房,想着要怎么将这件事情瞒天过海,最好是买通了当日妓院的老鸨,只说那清倌儿已死了,这样日后荣亲王府中出现一个和那清倌儿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才不会惹人怀疑。对外可以说荣亲王想念那个清倌儿,因看见和她相像的人,不由便移情到了对方身上。 只不过这样一来,色色都要准备的妥帖,不然只要烈亲王弘亲王有心一查,立刻就要露出马脚,所以不能轻举妄动,要做就要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若做不到这一步,那还不如不做。 因见到了傍晚时分。便起身去清婉阁中打探消息。一进门,只见秋霞等人都在院子里,他便皱眉道:“怎么不在屋里服侍?都跑来院子里做什么?摘花吗?” 丫鬟们吓得一声也不敢吭,秋霞垂头道:“奶奶从园子里回来,脸色就不好看。把奴婢等都撵了出来,奴婢在门外偷偷听了一会儿,奶奶哭的伤心。这会子一直没动静,刚刚悄悄开了个门缝,看见奶奶睡下了。因此奴婢们只在院子里。不敢进去吵醒奶奶。” 金凤举听了这话,心知江婉莹定是规劝不成,反而受了姐姐的气,因在当地站着愣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迈步走进了屋里。果然,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江婉莹正歪在榻上。脸上泪痕犹在,看上去格外楚楚可怜明媚动人。 金凤举悄悄走过去,拿起一件披风替她披在身上。却不料江婉莹睡的极浅,立刻便醒了过来。看见是他,勉强笑一笑道:“爷过来了?我因为没午睡,这会子觉着有些困,打发了振轩和绣贞上学去,从园子里回来便觉着有些困,竟睡着了。” 金凤举微笑着将她搂进怀中,柔声道:“别强撑了,受了姐姐的气吧?我知道她那嘴,如今又是在气头上,定然不会饶过你的,是我的错,不该这时候推你出去,结果不但没有用,反而让你白受她的气。” 江婉莹眼泪“刷”的便流了下来,接着又摇头道:“受点气有什么?别说她是自家姐姐,就不是,以她的王妃身份,斥责我几句也是看得起我。妾身只是怕这样下去,姐姐和荣亲王的事会被有心人借题发挥。爷想想,他们就这样悄没声的过来了,接着王爷一人离去,落在别人眼里,怎么还不揣测一番?上一次的事,爷就让我留心府里是不是有人和烈亲王府走得近,只是至今也没发现这样人。若是真没有也还好,怕就怕那人心机深沉,隐藏得太深,以有心算无心,咱们当然发现不了,若这次的事再泄露出去,可怎么办呢?” 她这一说,倒提醒了金凤举,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是该防着一些,我再去找姐姐说说看,这件事不是玩笑的。”因说完,就对江婉莹道:“秋宁平日里不多话,不过偶尔说几句,倒是能让人清醒,再不行,我让她去劝劝姐姐,所以今晚就不回来了,可能往晚风轩歇着去。” “爷千万别。”江婉莹急得站起来道:“妾身不是对姐姐有什么偏见,只是爷也明白王妃的性子,以姐姐的身份,她怎么瞧得上?不然的话,许霍两位妹妹都是能说会道的,我怎么不拽着她们过去一起劝说?无非是怕她们这样的身份,去了不但不能劝,反而开口就要坏事儿。王妃定然想: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来规劝我?这样一来,反而让她们难堪。” 金凤举站在门边,想了想点头道:“到底还是你心思细,正是这样说的。罢了,我便不去找秋宁说了,先自己去一趟。”说完径自出门,这里江婉莹幽怨的看着他背影,呐呐自语道:“便是不去找你那秋宁劝姐姐,还不是要往那里去?真不知那傅秋宁在你身上究竟施了什么法术,怎么就换你对她这样的死心塌地?” 夕阳西下,晚风轩中却正是热闹的时候儿。只因为玉娘的嫁衣刚刚送了来,所以下人们都聚在这里,看小侯爷送的嫁衣,这不单单是嫁衣本身就耀眼华丽,关键是这份脸面。一个奴才能得到小侯爷亲自送的嫁衣,那是多荣耀的事情? 傅秋宁和雨阶此时正看着那凤冠赞叹,以玉娘的身份来说,这凤冠甚至是稍微有些逾矩了的,上面只是拇指大的明珠便缀了一百零八颗。这凤冠给公侯小姐出嫁时用都够资格了。 玉娘此时又是欣喜又是惶恐,在傅秋宁身边道:“爷怎么送了这样贵重的凤冠霞帔?这……这我一个奴婢,如何当得?” 傅秋宁笑道:“怎么当不得?爷是个最有算计的人,断不会因为你是我晚风轩的人就出手这样大方。他这是感念你当日进府后,护着锋儿和娇儿的功劳呢,想来以锋儿和娇儿当日的境地,若不是你,怕还不等来到我这儿,就死了好几回。若没有这份功劳,休想爷送你这样贵重的嫁衣凤冠。” 雨阶笑道:“既这么说,奴婢也算是这晚风轩中的元老了,虽然没有玉娘那般的功劳,然而也是忠心耿耿陪着奶奶和少爷小姐过了六年的,从没抱怨过辛苦。等奴婢出嫁的时候,不知道爷是不是也能送一份这样贵重的嫁衣?奴婢也不贪心,不敢求和玉娘姐姐的一般多,这凤冠上的明珠,若有四五十颗就知足了。一旦将来生活艰难,拆下来一颗,就能当十几二十两银子呢。” 一番话说得傅秋宁和玉娘等人都笑起来,纷纷打趣雨阶,雨阶也不服气,就和剪枫等人你一言我一语分辩着,正说得热闹,忽听门外守着的小丫鬟冰凌道:“奶奶,爷过来了。” 一听说金凤举过来,婆子媳妇们都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屋中只剩下傅秋宁和玉娘雨阶以及剪枫。见金凤举进来,就忙行了礼。傅秋宁笑道:”爷来的正好,恰巧下午裁缝们送来了给玉娘做的凤冠霞帔,刚刚我们还说,爷这份礼太重了。您快过来看看,做的很用心,十分漂亮呢。” 金凤举抬眼看了看那凤冠霞帔,便漫不经心的点头道:“哦,玉娘喜欢就好。你这些年服侍锋儿娇儿不容易,尤其是在来晚风轩之前,那两个孩子若不得你护着,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了,这也是该你得的。” 傅秋宁立刻就察觉到他脸色不好看,忙向玉娘雨阶使了个眼色,笑道:“已经试过了,十分合身,玉娘快收起来,仔细看的人多,不小心弄坏了,不是玩的。”说完玉娘和雨阶剪枫忙把凤冠和衣服都收起来,急匆匆退出房去。 傅秋宁这才笑道:“爷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看,可是在王妃那里受了抢白?”话音刚落,就见金凤举惊愕抬头道:“真真神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难猜的?”傅秋宁莞尔一笑:“今儿王爷和王妃忽然间过来,接着王爷拉着你离开,就再没回来,可见是单独回了王府。由此便不难猜出,定然是王爷王妃有了嫌隙,王爷拉着你出去,不是向你吐苦水就是要你当说客。偏偏我暗中看着,王妃那性子,该是爽利开朗爱憎分明的。今日是她回娘家第一天,正在火头上,任谁劝都要灰头土脸。再加上爷现在的脸色,我竟没见过你这样沮丧的,仔细一想也就可以明白了。” 金凤举叹气道:“你倒是聪慧,那你能不能再猜猜,姐姐和姐夫是因为什么事情有了嫌隙?” 傅秋宁摇头笑道:“这个妾身却上哪里猜去?不过想来,以王爷的尊贵身份,能让王妃娘娘忍无可忍的,也定然是女人了。且这女人绝不会是寻常的女人,不然荣亲王爷身份高贵,就有三妻四妾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至于让王妃娘娘如此愤怒,再往下,妾身可就猜不出来了。” 金凤举笑道:“你能猜到这一份上,已是十分难得。可不是,就是因为女人的事。”因又将事情和傅秋宁说了一遍,只让傅秋宁面上也变了颜色,轻声惶急道:“这事情若闹出来,不是玩笑的,王妃娘娘未免太任性了,不想一想若是王爷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崩坏,连她,连整个靖国公府都要受到连累。” “就是这样说。”金凤举一拍巴掌:“连你我都明白的道理,偏偏姐姐如今钻进了牛角尖里。唉!这也难怪她,她从小便生在富贵之家,将门第等级看的极重,怎么可能忍受一个妓女公然进入王府?还要为姐夫育有子女,将来甚至可能为妃为嫔。之前婉莹去劝了一回,被姐姐冷嘲热讽了一番,在屋里哭了一场。如今我去了,平日里什么都依着我的,这一次却连我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和姐夫是一路货色,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不,我只好来你这里寻找安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风波 傅秋宁忍不住笑道:“妾身这里又没有金疮药,如何能治疗爷心里受的伤?罢了,让我亲自下厨,为爷做几个您素日里爱吃的菜。再等着锋儿和娇儿回来,和你这个爹好好亲热一会子,除此之外,妾身也是无能为力了。” 金凤举笑道:“如此就甚好,我也不敢再奢求别的。若是你肯搬去风雅楼,我心里的伤也立刻就好了,就是姐姐骂我十次八次,也可以全当清风掠过。” 傅秋宁摇头道:“唯有这个,实难从命,小侯爷就先将就着用饭菜疗伤吧。”一边说着,便笑着翩然离去。只让金凤举在这里恨得咬牙,然而细思起秋宁的一颦一笑,又觉着心里有些痒痒,倒把来路上的愁绪烦闷给冲淡了不少。 第二日上了早朝,因为没什么事儿,便早早回家了,来到康寿院,只见老太太屋里坐满了人,一家子的女眷都在这里,就连冯家那三个姐妹也坐在金燕芳身边。 于是去给金老太君请了安,又给母亲姐姐请安,金雁秋看着自家弟弟,就想起他为丈夫说情的事,忍不住冷哼一声。金凤举讨了个没趣儿,当着众人的面儿有些下不来台,正觉得尴尬,忽听傅秋宁笑吟吟道:“爷不是喜欢吃火锅吗?恰好才刚大嫂子送了我一些酒楼里大师傅们研究出来的酱料,不若晚上尝尝这个酱料配着火锅吃的味道,定然比我自己做的要好几倍。” 话音刚落,金老太君也就笑道:“那正好,今晚就都在我这里吃,可巧儿婉丫头说今儿一大早庄子里送来了新鲜的鹿肉和狍子肉,咱们也将这两样肉涮了吃吃看。”如此这般说笑了一场,总算替金凤举解了尴尬。 如今府里除了金玉金石老哥俩,年轻一辈的子弟就只剩下了金凤举一个,因此老太君越发宠爱,就不让金凤举出去无奈之下,他只得坐在傅秋宁身边,和她低声说着风雅楼里又移栽了几处玫瑰的事,正说着忽听门外丫鬟道:“二爷,金总管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金明的声音在外面急急道:“爷,快点儿换衣裳,秦公公来传圣上的口谕,让你即刻进宫。” 一句话让厅中众人全都站了起来,老太君也在榻上坐直了身子大声道:“可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不知道,奴才只听秦公公说,万岁爷气的厉害,不知道又是哪里的官员惹了祸事。”金明在外面答着,金凤举却忍不住向金雁秋的方向看了一眼。 金雁秋蓦然就让弟弟看的心里“咯噔”一跳,偏不肯服输,也狠狠瞪了一眼,却见弟弟眉头紧锁快步走了出去她这里心中也觉有些不安,想和金燕芳江夫人等找几句话来说,却是心不在焉十句里倒有三四句是答非所问的。 本来以金凤举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即便皇上口谕宣他进宫也不算什么,然而因为荣亲王和王妃的事,这府中其实人人心里都压了大石头,昨儿江夫人也劝了女儿一回,金老公爷碍于女儿的王妃身份,不能当面说什么,也让江夫人转达自己的意思,只是如今金雁秋身份高贵,她们也不敢深说更不敢逼迫,因此也是无功而返。 气氛顿时冷下来,众人也都是识趣得人,便慢慢都散了。傅秋宁和雨阶剪枫来到拥翠园,本是要直接回晚风轩,忽一眼看见那风雅楼她犹豫了一下,便对雨阶道:“适才爷和我说,这院子里又移栽了几丛刺玫瑰,我们进去看看吧。” 雨阶惊讶莫名,连忙跟着傅秋宁来到风雅楼,果然见那院中多了几丛刺玫瑰,开的十分茂盛,真正是花团锦簇,微风一吹,满院子都是玫瑰特有的芬芳。 傅秋宁默默看着那刺玫瑰不语,忽见一个婆子从小抱厦里跑了出来,来到她面前行礼道:“宁二奶奶好,二奶奶今儿怎么过来了?可是要往这里搬?” 傅秋宁忍不住笑道:“谁和你说的我要往这里搬?” 那婆子愣了下,疑惑道:“前儿爷让人往这院子里移栽这些刺玫瑰,说是奶奶极喜欢的。奴婢想着,若不是二奶奶要往这里搬,何不栽到晚风轩里去?却栽来这里做什么?” 傅秋宁默然不语,好半晌才幽幽道:“这些刺玫瑰,都是小侯爷让栽在这里的吗?” “那可不是。”婆子咧开嘴笑道:“前儿那些人把刺玫瑰移来的时候,小侯爷还亲自来看了一趟,说是花开的极好。后来栽好了,昨儿这些花就有些恹恹的,奴婢还以为活不成了,有数的,人挪活树挪死啊。没想到今儿早晨起来一看,这些刺玫瑰又精神了,奶奶看看,这花儿开的多漂亮,才刚奴婢洒了水在花瓣上,这还没干透呢。” 傅秋宁点点头,看着那婆子道:“你是在这里打杂的吗?” 婆子点头道:“是,这园子从姑奶奶住进来那天起,就在各院都分派了人,没人住的院子里也分了一个人管着,老奴就是分在风雅楼里的,二奶奶什么时候搬过来?这里离着园门又近,出去就是康寿院,细说起来和住在后院差不多,却比后院要清静不少,真真是个好地方。晚风轩哪里比得上此处?那本就是老老侯爷的妾住着,过后又闹出了那样事来,人多说不吉利的。” 傅秋宁微微点头,也没说搬也没说不搬,看了半晌刺玫瑰,方对雨阶和剪枫道:“咱们走吧。”说完扔下那婆子,一径出了风雅楼,向晚风轩而去。 这一天过得都是心神不宁,傅秋宁派人去康寿院守着,随时打探金凤举的消息,直到傍晚,才见小厮采风回来报说:“小侯爷回来了,悄悄儿问了金总管,说是荣亲王爷让烈亲王参了一本,圣上震怒,连带着小侯爷也挨了骂。其他的就不知道,这会儿小侯爷在书房里。” 傅秋宁皱紧了眉头,忽然对雨阶道:“拿两样点心,用食盒装了。随我去书房走一趟。” 玉娘劝道:“天快黑了,少爷小姐也快下学。这时候去书房,等回来的时候儿天就全黑了,路也不好走。小侯爷这时候心正烦着呢,若是想来,自己不就来了吗?奶奶很不必走这一趟。” 傅秋宁摇头道:“你不懂,他这会子正需要人安慰,我去一趟是尽我的心,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一边说着,见雨阶已经装妥了食盒,便带上她一起出来。 走了一刻钟,才到了金凤举的书房,傅秋宁忍不住苦笑道:“如今看来,晚风轩离后院倒的确是有些遥远,往来太不方便了。”因见金明从里面出来,她便道:“金明,爷在里面做什么呢?” 金明转身看见是她,立刻露出喜色,几步走过来,悄悄儿道:“爷心情很不好,荣亲王爷这次事儿阄的很大,才刚去了王妃那里,姐弟俩头一回吵了起来,爷从回来就沉着脸,到现在连奴才都挨了几次骂,奶奶快进去,看见您,爷心情怕还是能好一点儿。” 傅秋宁点点头,拿着点心走了进去,忽见金凤举猛的一把将书桌上的书籍都推了下去,狂怒道:“不是说过不许进来吗?是谁···…”不等说完,抬头看见是秋宁,这才停了口,只是面上怒容不减,连口气也淡了许多,轻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派了人去康寿院外打听消息,知道爷受了委屈,所以就过来看看。” 傅秋宁将点心放在桌上,知道金凤举吃不下,也就没有劝他,来到他身后替他轻轻捶着肩膀,不过旋即就被他握住了手。金凤举将身子向后仰倒,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道:“千般经营,一捧黄沙。姐姐还和我吵,她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有这样严重吗?”傅秋宁吃了一惊,听金凤举的意思,荣亲王竟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而步上弘亲王的后尘,被从储君人选中剔除。不过就是找了一个妓女怀了孕而已,怎么也不至于引发这样可怕的后果吧? “你不知道,皇上最重一个人的品德。他这辈子的帝王心术无人能及,以往言谈间,可以察觉到他平生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隐忍定力。的确,纵观皇帝登基到如今这四十六年,许多大事,若不是忍一时之气,结果未必就能那样完满。如今姐夫看上这个妓女事小,可皇上若认定了他连这一时之欲都不能忍耐,又怎堪大任?那可就糟了。” 傅秋宁震惊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怎会这样快?是谁上了奏折的?” 金凤举目中厉光一闪,冷哼道:“这府里定有烈亲王府安插的人。说来说去,这次的事都要怪姐姐任性,这样一点遮掩都没有的就回府来住,三岁小孩儿都知道她和姐夫有了嫌隙,如烈亲王这样的有心人,只要稍稍想一想,心里也就该有数了,必定立刻去查,姐夫当日做这事,又留下太多痕迹,还不等我去描补布置,想来就让人查了个一清二楚,一封奏折报上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通房丫头的小聪明 傅秋宁皱眉道:“会是谁呢?不,这不重要,眼下要把这机度过才行。只是要怎生想个法子?爷得镇静下来,这样乱了方寸,于事无补,抱怨荣亲王王妃也没用了。” 金凤举烦躁道:“我怎么不知道该想主意?只是圣上震怒,这事情姐夫又错的离谱,到底想什么办法能弥补?根本就是无法可想。”虽如此说,语气倒平静下来,站起身踱着步子,深呼吸了几口气,更觉心下沉淀了。看了眼那点心笑道:“这是你做的吗?今儿晚饭没吃,倒是觉着有些饿了。”说完拈起一块儿放在嘴里,嚼了嚼点头笑道:“好吃。” 傅秋宁见他开始吃点心,知道他已经镇静下来了,心中也由衷佩服。毕竟这可是关系到靖国公府荣辱甚至是生死的一件大事,金凤举能够这样快就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看着面前那个一口一口慢慢吃点心的青年,她简直不敢相信对方还不到二十五岁。 金凤举吃完了点心,傅秋宁忙道:“要不要叫厨房送些饭菜过来?点心只能垫垫肚子,甜的终究不能当饭吃。” 金凤举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点头道:“也好,让金明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热一下,不必麻烦现做了。”一边说着,就坐到桌子后,傅秋宁见他目光炯炯,心知他大概有了算计,心头也松了口气,忙打开门对一直候在外面的金明道:“爷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热一下端过来。” “哎,好嘞。”金明喜出望外,心想我的娘哎,这位宁二奶奶当真有手段,我只道今儿晚上爷是别想睡了·连带着我也得跟着挨窝心脚,谁知她来了不到一个时辰,爷竟然要吃饭。一边想着,就乐颠颠的亲自去了厨房,捡素日里金凤举喜欢吃的几样菜,吩咐厨子们用心热了,这才端过去。 金凤举正在和傅秋宁说话,见饭菜来了,便暂时停下话题·用了晚饭,忽见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不由得连忙道:“秋宁,天黑了,你快回晚风轩去吧。怕锋儿和娇儿该着急了。” 傅秋宁见他催促着自己回去·眼中却有几分不舍,不知为什么,心里也不想离开,想了想道:“我走的时候已经和玉娘说过来这里了,如今就让雨阶回去说一声·我留在这里便成,她们也能照顾好锋儿和娇儿。何况如今的晚风轩不比从前,二三十个下人,有什么好怕的?是了,倒要让金管家打发人送雨阶回去。” 金凤举心里也舍不得她,听见这样说,便点点头道:“也好·金明,你就亲自去走一趟吧·之后也不必回来,就在那儿替她们守一夜,我这里让采莲碧玉伺候就行了,何况还有延喜习明他们。” 金明答应一声去了。这里金凤举也不和傅秋宁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慢慢沉思,好半晌·方慢慢开口道:“秋宁,这一次·怕还是要麻烦你帮我一把。” “爷可是有了什么主意?”傅秋宁眼睛一亮,然后压低声音道:“是要利用弘亲王吗?” 金凤举一笑,在她脸上轻轻捏了捏,又亲了一口,才低声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既如此,你可能不能猜出我要用什么办法呢?” “这个我就猜不出来。我只是想着,这种时候,该是水越浑越好,与其让烈亲王抓着荣亲王的把柄攻击,倒不如群起攻之,也算以毒攻毒,许还能勾起皇上的警惕之心和慈悲之怀。” 金凤举赞叹的看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感慨道:“我的秋宁可惜生成了一个女人,若是男儿,怕不也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呢。”言罢点头道:“没错,就是要利用弘亲王来群起攻之。你照我说的做”说完贴在秋宁耳边小声耳语了一阵。 傅秋宁越听,眼睛就越明亮,待金凤举说完,她忍不住点头道:“真亏爷怎么就立刻想了出来。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让芳妹妹和几位姑娘不好受啊?” 金凤举摇头叹道:“这时候也顾不得了。不过她们是在咱们家,不管外面怎么说,只要我们对她们好,也就无碍了。” 傅秋宁点了点头,忽然又道:“爷,我也有一个主意,虽然只是个小事儿,不能解围,不过或许能让皇上勾起一点对荣亲王的理解之心,怒火稍减。” “哦?说来听听。”比起自己亲力亲为解决这个大麻烦,金凤举更喜欢看傅秋宁为自己出谋划策,这让他感觉妻子是真真正正原谅了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开始以他的妻子和靖国公府的媳妇自居,对于金凤举来说,这是一个令他振奋鼓舞的好现象。 听傅秋宁将主意说完,金凤举不由得点点头:“嗯,是个好主意。好,就这样办。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不觉就三更了,方在书房内室的床铺歇下,这种时候自然也没心思**,只是和衣互相拥着,倒觉出一股奇异的安心。 傅秋宁醒过来的时候,金凤举已经去上朝了。她坐起身来,外面的采莲碧玉听见声音,忙端着盆走过来,一边笑道:“爷不让我们吵醒奶奶,说昨儿晚上睡的晚,让外面见奶奶醒了再进来服侍。”因为她们是金凤举的通房丫头,地位自然比普通丫头要稍微高一些,所以用不着自称奴婢。 “嗯。”傅秋宁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洗了脸,采莲就为她梳头,一边道:“奶**上的首饰怎么这样少?爷又不是没赏您?纵然奶奶不喜欢打扮,也该戴一两样才是。不然岂不让那些眼皮子浅的小瞧了去?再者,也该阻阻一些有心人的步子,咱们爷只为生得好,前途锦绣,不知道多少所谓的名门闺秀眼巴巴看着呢。” 采莲一边说,一边就对碧玉道:“上个月爷赏了我那只东珠的步摇,我还没舍得戴,先暂时让奶奶将就将就吧。”说完碧玉就去拿出一支镶嵌着一颗明晃晃大东珠的步摇来。采莲笑道:“奶奶别多心,这支步摇还没人见过,断不会知道是我的。” 傅秋宁心里清楚得很,这两个通房丫头在金凤举的妻妾当中,地位是最低的。不过她们能够平安呆到现在,自然有一点手段。刚才那番话,一是让自己提高警惕之心,只要金凤举不添女人,她们自然还有雨露机会。至于送自己这支步摇,倒未必是为了给自己设什么圈套,两个通房丫头也不该有这个胆子,大概还是炫耀居多,这支步摇实话说,也的确是上等货色。三来让金凤举看到自己戴着他送给采莲的步摇,自然就会想着她们几个要好,爱屋及乌的道理,日后看采莲岂不就是更顺眼些。 傅秋宁冷眼旁观着,见那碧玉倒是个老老实实沉默寡言的。心里不由得暗笑,想着采莲这个丫头耍这样小聪明做什么?没有她这份伶俐心思的碧玉岂不也在金凤举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可见小侯爷看人做事,心里都是十分有数的,再怎么算计,也不过是白算计罢了。因想到这里,便笑吟吟任采莲将步摇插在她头上,也没说什么。 出门看了看天上太阳,这个时候金藏锋和金藏娇应该已经上学去了。傅秋宁也就不再着急,虽然已是晚春时节,果树下连落花都不见了。然而拥翠园中的那些专门打理的花卉却开得正好,加上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真是一步一景,看得人好不惬意。 正走着,忽见远处的水池边站着一人,看身形倒像是荣亲王妃金雁秋,傅秋宁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我的天,该不会是王妃要寻死吧?的确,今儿的事可以说都是由她任性妄为造成的,结果让家族和丈夫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她能有什么极端的想法也不奇怪。 想到此处,秋宁就忙忙赶了过去,也不上前,只在荣亲王妃身后站着,但凡见她有什么举动,自己能够来的及拉住就好。不过站了一会儿,觉着自己大概是多虑了,或许这位王妃只是想要静一静心而已。刚想到此处,就见荣亲王妃回过头来,见到她,面上有微微惊讶的神色,显然早知道身后有人,却没想到是傅秋宁。 “原来是你。”却听金雁秋冷笑一声,看她面色也不善,傅秋宁想起金凤举说过这位王妃因为出身富贵,所以对等级观念十分看重,身份稍低一些的人,她是觉着连和她说话都不配的。所以她即使没给江婉莹面子抢白了她一顿,然而第二天仍是有说有笑,却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不过傅秋宁也不在乎这些,微微福了一福道:“妾身见过王妃娘娘。” 荣亲王妃见她态度不卑不亢,在自己面前既不惶恐也不巴结,大异于平日里所接触的那些女人,又想起弟弟提起她就赞不绝口,想着她本是一个弃妇,如今却翻身真正成为了金凤举的正妻,心里就将那些厌恶轻视去了几分,反添了两丝好奇。再加上这几日所有府里的人,甚至包括刚回来的金燕芳在内,全都跑过来劝说自己,尤其弟弟回来后,劝说竟隐隐变成了责难,就连老祖宗,语气中也有怪自己不知轻重的意思。唯独这傅秋宁,不知道是因为身份卑微还是怎的,竟从未到自己面前说过一句话,因想到这里,心中怒气就更缓解了几分。 第一百四十八章:劝说 ,你看见我在这里,是要过来替凤举来劝说我的吗?”冷笑一声,金雁秋便慢慢往前走着,一边试探的问了傅秋宁一句。 “王妃这话说的蹊跷,王妃和小侯爷一样,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什么事情不能看开?心中更是有自己的主意,妾身想不出,有什么事王妃还需要人劝的呢?”傅秋宁微微一笑,也慢慢跟上荣亲王妃的脚步。 “别拿这话来支吾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这样天大的事情,你作为凤举的枕边人,能不知道?”金雁秋蓦然停了脚步,回过身恶狠狠看了傅秋宁一眼,才又慢慢向前面的凉亭走去。 “原来王妃是说这件事。这事情和妾身没什么关系,妾身犯不上劝。再者,王妃心里不是早有主意了吗?劝也无益。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费唇舌,招惹王妃不痛快呢?”比起金雁秋的疾言厉色,傅秋宁仍是不疾不徐,淡如止水。 “哼”金雁秋冷笑了一声,慢慢迈步子上了凉亭的台阶,淡淡道:“你这话也分明是怪我不知轻重缓急,任性妄为,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说完,便在亭中的木墩上坐下。 傅秋宁只看她这一个动作,就知道她所有的镇静不过是表面上的,其实心里已经是乱如麻絮了,不然最重身份的亲王妃娘娘,怎么可能看也不看一眼,就直接一屁股坐在木墩上呢?竟全然不顾上面是否有灰尘,也不顾木墩子坚硬咯得慌。 她松了口气,知道王妃心里乱了就好,这个工作才好做。因也慢慢坐下道:“妾身对天发誓,并没有这种想法,王妃何出此言?还是说,王妃自己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想的才会疑心到妾身头上?”金雁秋悚然一惊,暗道什么?难道我自己心里也这样想?不,不可能。因便狠狠拍了下桌子,低声愤怒道:“我怎会有此想法?做错事的人不是我,一错再错的人也不是我高贵的亲王府,竟然要容忍一个妓女进门,我还要和她称姐道妹,还要容忍她的孩子叫我母妃,我凭什么要忍下这口气?这件事情我凭什么要妥协?你说,你说一个理由,三从四德,也是要有界限的难道王爷不知检点,什么样的女人我就都要接进府来吗?”傅秋宁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荣亲王妃,好半晌,待她情绪稍稍平复了,才沉声道:“妾身知道出身低微,不能入王妃娘娘的眼,不过既然王妃今日说了这些话,妾身有几耳肺腑之言王妃可要听一听?” “你说吧。”金雁秋冷笑一声,暗道还有什么受不得的呢?这两天家里所有的女人都在自己面前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如今还怕再听一遍隐含责难的“肺腑之言”吗? “以妾身看,王妃娘娘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妻子哪怕是亲王妃,您这件事做得都是一点也没有错。不过妾身眼里,人是不分高低贵贱的。所以若是妾身莫要说什么妓女,便是公侯千金公主郡主,妾身也容不下她进门,来抢自己的丈夫。”荣亲王妃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傅秋宁的想法竟然比自己还出格儿,惊讶之下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好大的口气,这这想法若让人知道是了不得的。难不成你没读过女戒女训?不知嫉妒乃是七出之条吗?”傅秋宁点头道:“王妃说的没错,所以妾身只是心里认同王妃的做法。妾身心里纵有一百个不愿意如今不是也得忍受凤举有其他的妻妾吗?王妃心里定然想,小侯爷身份何等尊贵?岂是我这样一个平凡女人就能够独占的?今日荣亲王喜欢的若不是一个妓女相信王妃也不会这样不依不饶。只是王妃扪心自问,就算真的不是妓女,而是一个公侯千金进门,您的心里就会好受吗?” 这话就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金雁秋的心头,让她一颗心忍不住就颤了颤。这种话,平日里她也只敢在自己心中想想而已,从不敢说出来,因为知道世上女人受三从四德束缚,不管勾心斗角怎么狠辣,嘴上却都是些比自己还没出息的,只怕连想都不敢想嫉妒这种有违妇德的事,却没想到,自己这不为人知的心思,今日竟然在傅秋宁这里得到了共鸣。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金雁秋咳了一声,视线移开去。傅秋宁知道自己终于在她心防上敲出了一条裂缝,这个时候自该乘胜追击。 因此微微一笑道:“妾身想说,嫉妒没什么不对,因为在乎他喜欢他。才会嫉妒,不然的话,对着他便如同对着一个路人,他要多少人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嫉妒不过是爱的一种情绪罢了,只恨男人们为了一己私欲,便把这个作为七出之条。他们三妻四妾,却要女人从一而终。他们在青楼中为一个妓女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却不许家中女人为了丈夫而拈酸吃醋。 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可是这世间的种种规矩,却不把女人当人看………” “这……你知道你这话有多大胆吗?传出去你还要不要性命了?” 金雁秋不等傅秋宁说完,便低声喝止了她,一边焦急地四处看着,眼见没人,这才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这话今日在我面前说了,我只当没听到,以后万万不可在别人面前说。” 傅秋宁的这番说辞,在当今世上的确是惊世骇俗的。然而她却笃定这番话必定会说在金雁秋的心坎上,只因为对方出身高贵,行动处事都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即使表面上不得不依从于那些对女人不公平的规矩,然而心中定然是切齿痛恨的。只不过世上女人大多都已经被封建思想毒害,认为这就是自己该遵从的,从不敢兴起一点质疑之心,所以高贵如荣亲王妃,也只能将这些想法深埋心底,从不敢露出一分半点儿。今日竟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听到,自然大为震撼,说不定就会将自己引为知己。 傅秋宁总算是从现代穿过来的一缕灵魂,知道要劝金雁秋这样的女人,决不能单刀直入,要先在心里取得她的认同,才能慢慢抽丝录茧分析利害,最后由她自己作出决定。如今见金雁秋不但没有严词斥责,反而说了这样一番话,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这番揣测果然符合金雁秋的心理。 于是便假装黯然垂首道:“是,这样想法不但不能做出来,便是说一说,都是大逆不道的罪过。恨只恨,这世界一早握在了男人的手里。恨只恨,我们生成了女儿身。所以王妃刚才说我怪王妃不知轻重缓急,任性妄为,实在是冤枉了我。在妾身心中,王妃所作所为,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正常所为罢了,何来不知轻重,任性妄为?”金雁秋看着傅秋宁,一双动人美眸中泛着楚楚泪雾,只觉心中这番苦水,终于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同情,她不愿在傅秋宁身前落泪,便扭头哽咽道:“只可惜,你这样认为有什么用?除你这外,这府中谁不将我当成罪人?” 傅秋宁心中凄然,她虽然是劝金雁秋,心中何尝不觉对方可怜,刚刚那番话,的确是她心中肺腑之言,不然也不可能说的那样诚挚,不如此,又怎可能说到对方的心坎上?金雁秋若是轻易能被打动的,也不至手现在才在亭子里和傅秋宁说话了。 因想到此处,便长叹一声道:“奈何男人当道,奈何生为女儿,众人只看见王妃表面风光,谁人了解背后酸楚?细思起来,倒不如生做寻常人家的女孩儿,配一个穷苦些的丈夫,只要他勤恳诚实,他在外面做活养家,我们便在家里操持井臼。即便日子困顿些,好歹夫妻齐心协力,生儿育女,也是其乐融融。若是他多看了哪个美貌姑娘几眼, 还可揪着耳朵骂两句……” 金雁秋默默看着远处的池面,一阵微风吹来,吹皱一池春水,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轻声道:“是啊,偏我们生在富贵人家,这一世要得那悠然安宁,根本就是奢望了,有太多太多的牵绊和利害纠缠着啊。”傅秋宁也黯然点头道:“没错,细说起来,王妃与妾身又不同,妾身不过是一枚棋子,当日爹爹和爷爷何曾管过我的死活?只要我嫁进来,在侯府脸上打了这一巴掌,我的作用也就算是尽了,过后管我过的如何,是生是死呢。这固然无情之极,然而却也因为这个,妾身身上背负的东西倒也极少。可王妃肩上背负的东西,却太多太多了。” 荣亲王妃默然不语。傅秋宁知道聪明人话点到这个份儿上就行了,不必再多说,于是站起身笑道:“妾身原是要回晚风轩,走到这里看见王妃,是妾身愚蠢,还以为娘娘一时想不开,如今既然知道王妃不会寻短见,妾身也就放心了,屋里还有些事情未办,请容妾身告退。” 第一百四十九章:送上门来 金雁秋点点头,待傅秋宁都走下了台阶之后,她才忽然问了一句:“昨晚你是在凤举的书房里吧?不然也不至于这大清早的回晚风轩,他……他是怎么说的?” “小侯爷说,这次的事情弄不好,就是一败涂地。只因圣上最重德行,那烈亲王把一切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如今皇上对荣亲王爷的品德和定力都十分失望,皇上一旦失望,意味着什么,想必王妃娘娘心里也清楚,小侯爷昨晚一夜未睡,就是在想应对之计。”傅秋宁回过身,微垂臻首轻声回答。 金雁秋的身子震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镇静,沉声问道:“弟弟他……想出应对之策了吗?” 傅秋宁叹口气道:“哪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这一次的事,要想安然度过,怕是不可能的,爷说只能尽量将坏处降到最低。” 金雁秋身子一软,颓然倚在柱子上,轻声自语道:“果然是我任性的错吗?”一语未完,忽见傅秋宁还站在那里,她便打起精神,挥手道:“你去吧。” “是,妾身告退。”傅秋宁福了一福,转身离去,一直走了十几步,回过头来看时,发现金雁秋仍是坐在那里,如木雕泥塑一般。她心想这位王妃要是还不开窍,那自己也真是无计可施了。 回到晚风轩,大概也知道靖国公府目前面临的险境,下人们也不敢高声谈笑,傅秋宁找了个小厮,命令他去前院书房候着。金凤举若是回来,就随时来告诉自己一声儿。接着便捡起没有绣完的丝帕,在那上面继续绣着牡丹花,一边暗暗思量着整件事情,想着还有没有别的突破口。 正想着。忽见雨阶过来道:“奶奶,王府里打发人来看奶奶了,这时候正在门外候着。” 傅秋宁眼睛一亮。面上却迅速淡了下来,冷笑一声道:“是么?年不年节不节的,怎么这会子想起打发人来见我了?就说我病了。不见。”说完又低下头继续绣花。不过片刻功夫,就听一个陪笑的声音道:“姑奶奶莫要生气,从年前世子就想着姑奶奶呢,原本几次要打发人来探,偏王爷身上不大好,世子请医服药,服侍床前,便忙得忘了。如今老王爷身子才见点起色。这不,世子和太太就立刻打发奴婢过来了。” 傅秋宁这才放下刺绣,假装惊讶道:“什么?爷爷病了?什么病?如今怎么样?这样大事怎么没人告诉我?”一边说着。脸色终于缓下来,对雨阶道:“去给周姐姐倒茶。” 周媳妇这才放心。又听傅秋宁让她坐,便只坐了一半屁股,一边仍陪着笑道:“不妨事,就是感染了风寒,大夫开了两剂药吃,倒是就缓了一些,世子本想叫姑奶奶回去的,不过一来王爷不是什么大病,不打紧。二来,姑奶奶府上从过年前,事情就一件接一件,世子的意思,是不让来扰姑***。今儿这是王爷无恙了,一则来和姑奶奶报个平安,二则也是府上连日来许多大事发生,所以世子派了奴婢过来,看看有没有姑奶奶用得上的地方。若是需要,就留下来服侍姑奶奶也是应该的。” 傅秋宁吓了一跳,心想给我打住,我是嫌麻烦不够多是不是?故意留着你在这里当耳报神?因冷笑道:“快别提这个茬儿,如今因为小侯爷疑心烈亲王在府里安插人,闹了个鸡犬不宁,这个时候我倒留下你,是怕不惹嫌疑呢?本来上次烈亲王被弘亲王参了那件事,小侯爷就很是震怒,若不是让弘亲王抢了先,那样天大功劳该落在小侯爷或是荣亲王头上呢。我在他面前赌咒发誓说没在王府里说过,又说这样事他查得,焉知别人就查不得?这才作罢。明人面前咱们不说暗话,爹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我也心知肚明,哼,若不是我嘴快,在假山那里透了个口风,怕是爹爹和弘亲王没有那样清楚明白吧?” 周媳妇作为镇江王世子太太的陪房,自然是心腹,这件事情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但此时也万万不敢接话碴儿,只赔笑道:“这个奴婢半点儿不知,根本不懂姑奶奶在说什么。想来倒是有些怪世子,姑奶奶听奴婢一句话,这世上什么人也比不上自己的爹娘亲,自己的爹娘疼骨肉是真疼,别人不过都是虚应故事罢了。就看小侯爷这会儿对姑奶奶宠爱有加百依百顺,然而时日长了,这宠爱谁敢说不移到别人身上呢?到那时候,姑奶奶靠谁?还不是要靠娘家?” 傅秋宁心想我要是信了你,才是死无葬身之地呢。当初把我推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骨肉之情?面上却假装思索了一下,才彻底软化下来,叹气道:“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唉,这富贵门里的日子不好过,若是没有过硬的娘家势力,就只有遭人作践的份儿。尤其我容貌本就不是出色的,小侯爷许是厌烦了那些妻妾模样,见我教导他两个孩子成才,感我贤惠,又有些才情,才有这一时之宠,过后还不是要丢开手?贤惠又值几个钱?尤其是如今,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姑奶奶公爹和儿子在半道上遭人劫杀,她无处可去回府也就罢了,竟然将她三个小姑子也带了过来。你说说,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我们要养着她不算,还要养着她三个小姑子。” 周媳妇是知道这件事儿的,不过听傅秋宁口气不对,她自然要趁机煽风点火的,便假装惊讶道:“哎呀,有这等事?姑奶奶说的那三个小姑子,可是当日礼部尚书冯大人的两个女儿和一个表侄女?哎呀,那三位姑娘当日在京城就是芳名在外,人人都说容貌倾城的,怎么……怎么如今却住在府里?就算冯大人和他的独生儿子都死了,难不成她们自己家就没有族人了不成?” 傅秋宁冷笑道:“说是和族人不怎么往来,这时候去投靠了,也是不被放在眼里,不肯去受那份侮辱。哼,这个时候倒清高起来了,却不想想在土匪手中出来的,能是什么清白女儿?竟还守着一副冰清玉洁宁可饿死不肯失节的嘴脸,真真让人恶心。” 说完见那周媳妇点头,她便像是终于找到倾诉的人一般,话匣子立刻打开了,生气道:“周姐姐你说说,这靖国公府里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了毛病?自己家的女儿和她那小姑子们从土匪手里出来,还能是什么清白身吗?要是贞洁烈女的话,早就一头碰死了,她们竟然还住进了国公府里来。这要是让御史们知道,一本奏到皇上面前,参他们一个门风不严之罪,谁能担当?偏我们那糊涂爷仗着圣上宠爱,竟不把这个放在心里,不但如此,我略提醒了他两句,就不高兴,沉下脸说我铁石心肠,身为嫂嫂,该同情小姑的遭遇,如此这般编排她们,令人齿冷。你倒是说说,我一心为他,最后就赚来这样几个字评价,我图的什么?气的我索性也不理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何?还不到几天功夫,荣亲王那边就出了事儿,到现在王妃还在我们府里呢,你说说,他们家人怎么就像是不长脑子似的?” 周媳妇不停点头,又听傅秋宁长叹了口气,怅然放下手中绣品,难过道:“爷这两日里饭都没吃,我看着心疼,又生他的气,可终归是自己的男人,虽说都是他咎由自取。周姐姐,你回去和爹爹说,皇上是最重情义的,怎么说,他也是凤举的岳父,这个时候让爷爷上道折子替荣亲王说两句好话,不但凤举感激他,就连皇上,心里也定然对咱们王府另眼相看的。” 周媳妇笑着答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心想到底是妇人家,这会子关心则乱了吧?靖国公府出了事,咱们府不跟着添柴火就好,还指望着帮忙灭火呢。因又闲扯了几句话,见傅秋宁神情恹恹的,知道她心里装着事儿,便告辞了,临走时再三嘱咐傅秋宁得便儿就回家看看。 傅秋宁答应下来,这一回亲自送出了门,看着那周媳妇和带过来候在门外的两个媳妇走远了,她才轻轻一笑,转身进屋。 刚坐下来还不等拿起绣品,就听剪枫在门外道:“奶奶,延喜过来了,说是小侯爷下朝了,请您去书房一趟。” 傅秋宁忙站起身,一边笑道:“我这里还派人去候着他的行踪呢,他打发的人倒比咱们院里盯梢的跑得快。”一边忙换了一件淡蓝色绣着芙蓉花枝的对襟长袄,下面穿了一件浅绿色绣着暗花的百褶裙,带了剪枫往书房而来。 金凤举正在书房等她,见她过来了,先瞧她的手,接着便忍不住笑道:“怎么今儿没给我带点心来?不会是看点心做的精巧,就要留着自己吃,不舍得带给我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书房夜话 傅秋宁笑道:“说这话你也不怕亏心。昨儿晚上是为了安你,今日安慰也安慰过了,论理我该来你这里蹭点心吃了,如何还要给你带点心。” 因说着就将今日在水池边遇到荣亲王妃,自己隐晦劝了一通的事说了,末了道:“我看王妃心里不是不后怕不后悔的,只因你们劝的太直接,竟就给她定了罪。细究起来,这错儿本就在荣亲王身上,就连我也替王妃抱不平,一个女人,丈夫逛青楼玩清倌儿已经够窝火了,何况那是堂堂亲王妃,就像王妃说的,日后还要和妓女称姐道妹,让对方生的孩子叫她母亲,这怎么忍受的来?如今只因为她回了娘家,让这事儿暴露出来,引发了这样大的后果,你们着急起来,竟不去追究荣亲王的事,一味的炮轰她,她就算心里惶恐,嘴上怎么能服气?行动怎么能服软?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咱们家里人还不清楚?” 金凤举拍掌笑道:“实在你这话是说到了点子上。原来之前竟是我们太着急,倒没仔细思索。难怪你今儿一劝就见效了。”说完搂住傅秋宁亲了一口,又在她脖颈间腻着,轻声道:“我的秋宁越发聪明能干,怎么办?如今竟觉着时时刻刻离不开你似的,我看下一回再要出去办差,得想法子让你扮了男装,跟在我身旁才好。” “少说混话了。”傅秋宁一笑:“我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什么事儿?”金凤举看向她,却见傅秋宁挣出身子,坐正了道:“今儿府里派了太太的陪嫁周媳妇来找我,名为探望,实则为探听消息,于是妾身也不敢辜负了爹娘的期望,就将昨晚儿咱们说好的那事儿透露出去了。” “扑哧”一声,金凤举忍不住笑出来,见傅秋宁瞪他连忙又正襟危坐,肃容道:“没错,岳父大人如此费尽心机,你身为人女理应为父分忧才是,这消息透露的很是……”不等说完,傅秋宁也忍不住笑了。 金凤举也跟着得意笑道:“其实这事儿京里官员没有不知晓的,只不过碍于靖国公府那时候的权势,所以没人想到要为这点小事儿鸡蛋碰石头罢了。如今荣亲王惹了皇上震怒,连带着靖国公府也成了落水狗,你这一提醒岳父大人哪有不趁机痛打落水狗坐收渔利的道理?他心里定然不知道多感激你呢。 傅秋宁笑道:“别太不厚道了,哪有人说自己是落水狗的?你嘴皮子上岳父岳父叫的恭敬,却不知你那岳父连带着这回都被你摆布两道了,从此以后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做出这幅恭敬孝顺的样子。” 一语未完,就被金凤举搂在怀里,笑着道:“说起来,你这个当女儿的刚刚不也说是不敢负了爹爹厚望吗?所以说女人真是不能得罪,你那爹爹若知道你现在恨他当日必不敢如同扔棋子一般将你扔到我这火坑里。不过虽然说你这算是不孝,我却就喜欢你这股爱憎分明的劲儿。这样的父母若还孝顺,那是愚孝那样的女人,和木头桩子还有任人宰割的牛羊猪鸡有什么两样?” “别把话说得太满,别忘了之前你是怎么对锋儿和娇儿的。”傅秋宁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却听金凤举嘿嘿笑道:“小孩子不记仇,我这不是已经努力纠正形象了吗?锋儿娇儿的恨早就没了。更何况,就算我这个爹到老也没尽一份父亲的责任,却也不会拿锋儿娇儿做棋子。若是他们有了出息,不孝顺我我也不抱怨,原本没有行春风,就不该指望得秋雨。” 傅秋宁笑道:“好啊这话我今儿可记下了,等到锋儿娇儿长大时,若是有了意中人什么的,可不许你为了政治和利益之类,就逼他们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说完金凤举自然满口答应,夫妻两个温存了一会儿傅秋宁才正色道:“说正经的,今儿上朝,皇上对荣亲王和你如何?” 金凤举笑道:“到底是亲儿子,我见姐夫今早嘴上起了燎泡,胡子茬儿都冒出来了,可见是一下子上火了,所以皇上也只是下朝后留下他又骂了两句,倒没有多加责难。这便是好事儿,肯骂,就说明还没放弃姐夫,等之后我们这些招数一样样用过了,我想这道坎儿差不多也就迈过去了。” 夫妻两个又说了些别的话,秋宁就仍回晚风轩去,金凤举却还是要在书房中,理一理目前这些乱事。之后又有许氏霍氏前来送莲子汤,原本也想学着秋宁,指望簿能得他的欢心,在这里宿一夜,到时人人都知道丈夫拿自己也是看重的。谁知说了两句话,见金凤菊面色凝重,毫无调笑之态,她们两个也不是不识数的,就知道这会子若是要邀宠献媚,只能得个没脸罢了,因此只说了两句话,便讪讪告辞出去。 至晚间,金凤举仍在书房歇息,想着昨夜和秋宁一同宿在这里,不由得就有些思念。只是如今天色已经黑下来,万万不能再叫她过来,何况总是让妻子和自己宿在书房里,让别人看着也不像话。因只好强忍了思念之情,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看着。 却见采莲接连出入了几趟,他心里明白这个丫鬟的心思,只不过如今自己的心里何等沉重?连两个姨娘都知道进退,采莲素日里稳重,如今却这样轻浮,想来是有个缘故。他凝神只想了一想,便已明白,于是合了书,来到榻上坐下,果然,采莲便立刻上前,给他轻轻捏着肩膀。 “今儿秋宁来时,我恍惚看到她头上戴着一只步摇,似乎是前些日子我给你的吧?”金凤举半倚在榻上假寐着,一边轻声询问。 “是,今儿早上奶奶起来,奴婢见奶**上也没有什么装饰,觉着太素淡,就将奴婢那支步摇给了奶奶戴着。那支步摇是小侯爷过年时候赐下的,极好的一只,奴婢想着我怎么配戴这样珍贵的东西,因此都一直收在盒子里,一次也没敢戴,因此今儿早上才敢拿出来给奶奶,想来奴婢其他东西,奶奶也看不进眼里呢。” 采莲恭敬地回答着,心中却惴惴有些不安,暗道不知道爷会怎么想。若让爷觉着我和二奶奶的关系好,这也就算是达到目的了,也不枉我费了那一支步摇。 正想着,却听金凤举淡淡道:“这事儿你造次了,无论如何,那是你们奶奶,她的金银首饰原本不少,只是她这人喜欢素净,所以平日里也不怎么戴。你的身份,就算那支步摇再好,轮不到你给她。秋宁冰雪聪明,今儿戴了那支步摇,不过是给你一个脸面,不忍心让你当着碧玉下不来,这是她心慈,你莫要就以为糊弄了她去。你是聪明人,跟在我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原是看着稳重,也没有那些狐媚心思,才留到现在。若是以后再有这样出格儿的事,就说明你的心也大了,我可就不敢再留你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一番话只把采莲吓了个魂飞魄散,忙跪下哭道:“爷饶了奴婢这一次,原是奴婢无知,没想到这么多,只是敬爱奶奶,想着倾奴婢所有,奴婢如今知错了……爷……” 一边说着,就要磕下头去,却被金凤举伸手制止了,听他叹气道:“傻丫头,哭什么哭?如今我这么多妻妾,心思也只放在一两个人身上,你们在我这里,越发的孤苦寂寞,有什么趣味?若是将来有了好归宿,夫妻和美,岂不比这样跟着我强?你们放心,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必然要替你们找个好人家,你们虽是我的通房丫头,想来配个忠厚老实的小子,他也只有觉得荣耀的份儿,将来我再慢慢提拔了他,还怕你们没有好日子过吗?” 他这里说着,采莲只是哭,说宁死也不走。于是金凤举又安慰了几句,心中却是存下了这个念头。暗道采莲虽哭的这样厉害,不过是现在不舍,等将来真配了个好人家,也会高兴的吧?哪有女人放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却愿意守活寡呢?还别说,秋宁算不算一个?她能原谅我,固然是对我有情,只不过若不是母亲和表妹逼迫的那一下子,只怕我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因想到傅秋宁,心思不由得又飞了出去,许久才收回来。看了眼外面天色,不知为什么,即使知道这么晚了,不该去晚风轩,然而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冲动。因对采莲道:“我去晚风轩,官服留在这里,明日早上再回来穿,你去给我把那个琉璃灯笼点上。” “爷,这个时候儿,金明都回家了。”采莲大惊,话音未落就听金凤举笑道:“我倒要靠着他?笑话,难道他不在,我就什么事情都不做了?不要废话,去拿灯笼。”一边说着,也不更换衣服,只随手拿起架子上的藕荷色披风披了,便掀帘子走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想头 碧玉正在外间候着,听说金凤举要去晚风轩,便为难道:“爷,金明已经回家了……”不等说完,见采莲冲她摆手,就又忙改口道:“不过外面还有两个小子值夜,我去叫他们过来陪爷过去吧。” “用不着,谁也不必陪着,我今天自己走。”金凤举一边说着,就接过灯笼,对采莲碧玉道:“你们也回屋歇着吧,这些日子我都宿在这里,倒累得你们几夜没睡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还得早点过来伺候我上朝。” 采莲碧玉答应了,又劝金凤举带着小子们过去,金凤举如何肯听,笑道:“他们一个个,除了会提灯笼,连点花拳绣腿都不会,就算有事,还要我帮衬着他们,倒是谁伺候谁?”因一边说着,看着采莲碧玉收拾了锁好门,便提着灯笼扬长而去。 走进拥翠园,只见四周都是黑乎乎一片,那些树木白日里何等秀丽挺拔,夜晚却看着都像一个个鬼影子似的,格外让人生出阴森之感。不过金凤举倒是不在乎,提着灯笼徐徐前行,只见远处的几个院落里都亮着灯光,那便是金鸾芳和冯珍珠冯明珠等人住的地方。 看见了那几个院落,金凤举就忍不住回头,他刚刚从风雅楼前走过去,心中叹着也不知秋宁什么时候能搬过来?到时这楼里便也可亮起灯光,自己与她挑灯夜话,共剪红烛,岂不是浪漫旖旎的很? 正想着,就听远处响起嘈杂的脚步和议论声,接着几点幽幽光芒亮起,过了一会儿走近了,原来却是一大群婆子媳妇,领头的金凤举也认识。乃是府里一个管事媳妇,平日里就连他。也要称一声大娘的。 当下便停了脚步。微微笑道:“于大娘这是查夜么?”话音落,对面那些本想举着灯笼照他的婆子们立刻便放下手,一个个缩手缩脚的不敢再说话。只有于大娘上前笑道:“可不是?如今园子里住着几位小姐,这个时候挨个屋里走一圈。查一查那些婆子媳妇有没有偷懒耍钱喝酒的,查完了。恰好看着她们上院门。老太太说了,不能慢怠,何况姑奶奶和几位小姐也都和气的很。” 金凤举点点头笑道:“是。府里忽然添了几位姑娘。倒热闹一些,老祖宗也欢喜。只是要累你们辛苦了。回头我和婉莹说说,既然添了这些人,让你们照应着,也该给你们添点钱才是。” 婆子们一听小侯爷这样说,个个老脸上都不禁乐开了花。只不过夜晚漆黑,也看不清楚。当下于大娘也笑道:“使不得。不过是多走几步路,这也要加月俸,奴婢们心里怎么能安宁?是了,二爷这么晚了,却是要去哪里?” 金凤举咳了一声,笑道:“我想起有一件事要和你们二奶奶商量,所以去晚风轩一趟。”他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心血**,想念秋宁,所以夤夜前去,只不过他不说,这些婆子心里也是清楚得很,都在心里偷笑,一边又感叹,暗道那宁二奶奶也不过是蒲柳之姿,真不知她是凭什么样的狐媚子手段,就把我们爷给迷成了这样。 于是于大娘就带着婆子媳妇们告退,金凤举也自往晚风轩而去。他却不知道,这一幕全都落在远处绣楼上站在窗前的人的眼中。 “姑娘看什么呢?”冯珍珠的丫鬟紫鸢铺好了被褥,看见自家小姐在窗前出神,便走过去将窗子关上,一边笑道:“虽然是春日里,这时候也有些春寒,姑娘可当心着凉,不是玩笑的。” “知道了,我自会注意。”冯珍珠走回桌前坐下,想了想又忍不住道:“紫鸢,我刚刚看见查夜的大娘们似乎是遇上了什么人,说了会子话后,大娘们就往东面出园子的方向去了,那人却是往西边走,你说这会是谁啊?竟有如此特权?这大半夜的,还可以在府里自由走动。” 紫鸢便笑道:“这还用问?有这样权力的,无非是老爷们和几位爷,现如今咱们大爷在江南,二老爷家的大爷也出门去了,只有小侯爷留在府中,姑娘又说是往西去,那必定是小侯爷要去晚风轩。说起来真真好笑,那宁二奶奶奴婢也见过两回的,姿色实在是平常得紧,也不知爷怎么就喜欢了她。” 冯珍珠看了关上的窗子一眼,叹气道:“俗语说,红颜薄命,那宁二奶奶长得平常一些倒还好。有小侯爷这样重情重义的人爱护她,岂不比我们姐妹萍寄无依要强得多了?” 紫鸢听她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再看自家姑娘虽然说着伤感的话,眉梢眼角却笼着一股春意,当下心中雪亮,便拿言语试探笑道:“姑娘也别这么想,如今既然落在侯府中,奴婢觉得老太太太太对姑娘们都很好,怕将来不替姑娘姐妹几个找个好人家呢?到那时岂不是终身有靠?” 冯珍珠摇头苦笑道:“好人家?要好人家有什么用?若是上天怜我,能让我找到一个像小侯爷般重情重义的人就好了,何况我们姐妹几个,是什么年纪?还以为自己是聘婷女儿吗?这好人家的婚姻,本就不该奢求的。” 她说完,似乎才醒悟自己不该在一个丫鬟面前这般轻浮,不由得羞红了脸,跺着脚道:“你这蹄子,转着圈儿诳了我说这些不知羞的话,看我饶得了你?”一边说着,就去追着紫鸢打。 那紫鸢乃是金府这一批新买的丫鬟,之前在外面做事,哪里比得上这里清闲?体力比冯珍珠不知道强多少。因此只跑了几步,就见自家姑娘扶着椅子微微喘着,一手捂着胸口,那模样态势真真是让人怜爱万分。 她便笑着又走上前道:“人人都说西子捧心是极美的,今儿看见姑娘,奴婢却觉着西子捧心怎么能比得上姑娘呢?姑娘这样美的人,若只是因为年岁和前些日子那件事的连累,竟然婚姻蹉跎,那真真是老天爷不睁眼了。奴婢和姑娘相处没几天,却知道姑娘是个好心人,将来必然一生富贵如意美满的。远的不说,近在眼前可不就有一个人,论人品家世相貌才能,样样都高人一头,只不过姑娘若真的相中了,怕是身份上就要受些委屈。” “你这蹄子欺负我不能动,越发无法无天了。”冯珍珠佯作恼怒的骂,心中却因为紫鸢的话而怦然大动。 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姐妹沦落到这个地步,又是从土匪窝里出来的,京城里稍微上点台面的人家都不可能再要她们了。只是凭着这份倾国倾城的容貌,想那金凤举,是何等的青年才俊?只怕这京城里所有的富贵子弟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且他重情义,连一个相貌平常的发妻都如此呵护,一旦自己姐妹随了他,那还不是更要宠上天去?如此终身有靠,靖国公府又如此显赫,即便做个姨娘,也不算亏待了自己姐妹…… 因越想越觉着有道理。那紫鸢是个伶俐的,只看她面色,便知姑娘已被自己说动。这丫鬟也有心机,暗道从来奶奶姨娘们房里的心腹丫鬟,都是通房丫头,小侯爷那样清俊的人,只要和他有一回,我便是死了也甘心。因更打定了主意,要撺掇自家姑娘放开手脚,说什么也要“玉成”了她和金凤举的好事儿。 不说这主仆两个各怀心思,都把主意打到了金凤举头上,他却还茫然不知。只说他独自来到晚风轩,虽然没有查夜的来这里,但晚风轩的大门这会儿也早早关了。只能远远地看到有些屋子里还透出灯光,知道大多数人还没有安歇而已。 因便上前叫门,门房里的仆人原本不耐烦,一听说是小侯爷,吓得麻溜儿给开了门,“咕咚”一声就跪下去。 金凤举让他起来,赏了一片金叶子,只把那开门的家伙都乐傻了,金叶子啊,这辈子也不一定能赚上一片的,如今小侯爷随随便便一伸手,竟然就拿一片金叶子赏了自己,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金凤举也没惊动任何人,只身前往秋宁屋里,推开门走进里屋,只见她正在对镜卸妆,一边哼着黄梅戏,许是听见了声音,她便开口道:“孩子们睡了吗?若是睡了,你也去歇了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一边说着,听那脚步声不但没退出去,反而往前来,傅秋宁就觉得不对劲,忙站起身转头看去,一看是金凤举,就不由得愣了下,然后才惊讶道:“我的天,怎么是你?这深更半夜的,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想你了,算不算要紧的事?”金凤举一笑,将灯笼递给傅秋宁,看着她吹熄里面烛火,自己也就解开披风,呵呵笑道:“我在书房,原本要歇了,又睡不着,只想着你,就过来看看。” “谁跟着你呢?”傅秋宁把灯笼放好,回身又把披风叠好放在桌上,一边问道:“我让雨阶给他找个安歇的地方,该不会是你不厚道,又把金明从家里叫回来了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挚爱 金凤举笑道:“没人跟着,我自己过来的。”说完看见侨秋宁震惊的神情,他便疑惑笑道:“怎么?你是怕我出事?这真是笑话了,我好歹还有些武功防身,带两个小子,倒是累赘,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偏偏这样看我?” 傅秋宁笑道:“也不是怕刺客,又不是那些传奇脚本小说,杀手刺客随便一抓一大把的。就是小偷和大盗,也断不至于没有眼色,偷到国公府来,我只是担心你走那个园子,又大又深的,万一不慎跌一跤,可不是玩笑。” 金凤举笑道:“你若是这么关心我,便趁早儿搬去风雅楼,省了我多少心。”说完了,就爬到炕上坐下,拿眼微微挑着看傅秋宁。 “你真真就是我命里的天魔星。”傅秋宁叹了口气,心知让这个冤家这么个缠法儿,偏偏他还不疾言厉色的命令着,只做着一些小事慢慢感动你,自己还就吃这一套,如此一来,只怕搬去风雅楼也是早晚的事。 金凤举听她这么说,登时高兴起来,知道她是答应了,忙又得寸进尺的问:“既如此,什么时候搬过去?我好让人好好收拾一下。” “罢了罢了,还要怎么收拾?那风雅楼雕梁画栋,真是极尽气派,你又挪了那许多我喜欢的花树过去。只不过······怎么也要等玉娘嫁了人再说,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她的婚事,我哪里有分身术?” 傅秋宁一边说,一边就看到金凤举如同偷到了公鸡的大狐狸一般笑起来,说来奇怪,自己竟然也不觉心中有多生气,反而想起那些刺玫瑰,想着这种在雨阶玉娘口中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花,只因为自己喜欢,金凤举便下令楼前楼后的种,若是以古代的标准来说·这应该就是宠上天了吧? 只是,这种宠爱究竟能持续多长时间呢?现代社会一夫一妻制,女权也得到了尊重,尚不能杜绝男人花心出轨。难道她还真傻傻的以为在这古代里反而能寻到一个真心相爱从一而终的男人吗?这根本就是失心疯了吧? “在想什么?”忽听金凤举开口·傅秋宁回过神来,连忙淡淡一笑:“哦,没什么。” “你这个表情让我心疼。”却听金凤举低低叹了一声,摇头道:“你分明是在说,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秋宁,你不信我·不信我是真心喜欢你敬重你,你认定了我将来会变心,在你发白齿稀,垂垂老矣的时候,我会变心喜欢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人,是吗?” 傅秋宁一愣,她没想到金凤举只由自己一个表情,就能够猜出自己的心思·这家伙是从哪里学会了读心术吗? “唉!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姐夫那样爱姐姐,甚至有些怕她,也照样在外面收了一个妓女。男人们都是如此·我这时候替自己辩驳,也是没有作用的。”金凤举将秋宁搂在怀中,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头发:“我还是那句话,秋宁你只是看着我日后如何做吧,到时候你便知道我对你的情意有多深。‘ “好,妾身就看着。” 若是别的女人,这时候定要说一些“妾身不是妒妇,妾身不敢奢望……”之类口是心非的话了,然而傅秋宁思考良久,却终于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思·说了这一句类似于发狠的话。 “不愧是我的秋宁。”金凤举由衷笑了,然后道:“刚刚我进来时你哼的又是哪折戏?怎么从来没听过的?快点再唱来给我听听。” “是白娘子的故事。白娘子寻找许仙时的一段唱腔。”这个时代也有白娘子的传说,只不过也仅仅是个传说而已,远没有形成后世那样丰富的白娘子文化。 “哦?”果然,金凤举立刻来了兴趣:“那快唱来听听。” 于是傅秋宁微微一笑,抬手理了理头发·便轻声唱道:“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 一曲唱完,金凤举犹在回味,半晌叹道:“这白蛇精真是个痴情的女人,那许仙却是白担了一个男人的名头,所作所为,真比乌龟还不如了。” 傅秋宁笑道:“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白娘子是妖,人妖不两立。爷别说的轻巧,事不临头,自然可以谈笑指点,真正到了自己身上,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金凤举笑道:“或许秋宁说的也对。不过我心里忖度着,若这会子让我知道你是蛇妖,也有一个法海来指点我,那我必然要用金银塞住那多管闲事的和尚的嘴巴,万万让他保密,若他不肯干休,我便是杀人灭口,也决不能让他害了你去。”这番话也不是什么掷地有声金石之言,毕竟是玩笑话。然而傅秋宁心中,却好像是一柄大锤狠狠敲在心上一般,又如同是一道霹雳在心中炸响。只是痴痴看着金凤举,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一句话就激动成这样子?可见我平日里还是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不然也不能让秋宁听见一句就失了魂啊,为夫日后定要好好改正。”金凤举笑着抚摸傅秋宁顺滑的长发,却听她轻声道:“从前,我只觉着那石桥的话是世上最动人的情话,如今听见了爷的,也不知怎么,就觉着这句话,比那石桥的情话还要动人的多,许是因为带着真心的关系吧。” “石桥什么话?”金凤举来了兴趣,定要傅秋宁说出来,最后她实在无奈,只好道:“那时候在乡下,听见几个媳妇议论,说是哪一村里的书生让狐妖所迷,被点破后也执迷不悔。还说什么‘我愿化作一座石桥,承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五百年日晒,只为你在桥上走过一回。,那时只觉这书生真是痴情,这情话也真动人,只不过这些年过去,都忘了,却不料如今听了爷的,竟又想起这个来了。” 金凤举点着头,喟然长叹道:“太痴了太痴了,我却怕是做不来……” 话音未落,忽听推门声响起,接着脚步声便往这边来,雨阶清脆的声音在外面道:“可总算都哄睡了,奶奶不知道,今儿少爷小姐那个磨牙,奴婢讲了三个故事,竟还没打发住,缠的奴婢实在没办法,到底又讲了两个自己编的,这才总算……” 一边说着,她就迈进门来,却见金凤举正坐在炕上,不由得愣住了,呐呐道:“小······小侯爷怎么过来了?啊······奴婢见过爷·……”说完忙盈盈一福。 “嗯,没什么事儿,就过来了。”金凤举微微一笑,看了眼雨阶的头发,他忽然道:“你哄锋儿娇儿睡觉,也辛苦了。你们奶奶桌上那支步摇就赏了你吧,放心,他日你好事将近时,我也照样不亏待你。” 雨阶听了这话,便笑嘻嘻拿起那支步摇,只看了一眼,便乍舌道:“这样好的东西,给我也不敢戴的,也只有我们奶奶才戴的起……”不等说完,就听金凤举道:“这算什么?不过是有颗上好珠子罢了,怎么就戴不起?让你拿着就拿着。跟了你们奶奶这么多年,同艰苦共患难的,别说一支步摇,就是别的什么珍贵东西,你也当得起。” 雨阶听他这样说,便欢天喜地的将步摇收了。待她出去,傅秋宁便抿嘴笑道:“我的东西,你倒是随手就送了顺水人情。” 话音刚落,就听金凤举笑道:“我还没怨你,你倒来抱怨我了。我问你,素日里给你的首饰,哪件不比这个强?你就是喜欢,我吩咐人再打一只更好的东珠步摇给你就是。怎么说也不能戴丫头给的东西啊,女人的心思你还不明白?这不是好交与的呢。再者,你以后出去,好歹戴些首饰,你是我的发妻,这府里名正言顺的宁二奶奶,这样素净,人不说你是天性淡泊,还以为你是故作姿态,反而误解了你的意思,也失了你的身份,十分不妥。” “罢罢罢,敢情今晚这竟是教训我来了。”傅秋宁将胸前长发向后一拨,便在炕上躺下道:“我不听你的教训,倒不如睡觉。” 金凤举也躺下来,夫妻两个盖着一床被子,他却并没有过火的动作,轻轻叹道:“你今儿将口风透出去,怕明天弘亲王那边就有折子上去了。 傅秋宁笑道:“这么快?也不至于就这样沉不住气吧?” 金凤举冷哼一声道:“这便是弘亲王的性格,他若是能沉住气,今日也就不是咱们和烈亲王相争的局面了,怎么着也该算他一份。” 傅秋宁奇道:“既如此,当日皇上为什么还那么喜欢弘亲王?甚至听爷的意思,皇上有一段时间,应该是属意弘亲王的吧?” 金凤举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弘亲王的母亲和姐夫的母亲当日都是皇上的宠妃,只不过姐夫运气不好,偏闵妃娘娘就早早儿去了。如今弘亲王的母亲可还健在呢。至于烈亲王,他的母亲年轻貌美,现在却是后宫得宠第一人,加上其他皇子也没几个成气候的,所以渐渐地,就成了他们三人各自都有团体,皇上也想从这三人中选出一个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落井下石 傅秋宁点头道:“原来如此,是了,爷上次说府内有烈亲王的奸细,可抓出来了吗?”说完却见金凤举摇头,郑重道:“我已经让金明使人明里暗里的试探寻访,只是到今天,竟没有一点儿口风,这可真是奇怪,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可见这奸细隐藏的有多好。不过也没什么,就算是奸细,我们行事正大光明,倒也不怕有把柄给他,你不必忧心,快睡吧,我明日一大早上还要早起,倒要劳动奶奶起来服侍一下。” 傅秋宁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道:“怎的爷如今越来越油嘴滑舌?分明从前是老成持重的。” 金凤举笑道:“这样不好吗?我也不过二十多岁,平日里老祖宗和太太都说我太老成了,可不老成怎么办?朝堂上那是容易混的地方吗?反倒是从和你在一起之后,倒觉着自己恢复了几分少年心性,这很好,我即便少年时候,也没有这样从心眼里觉着快乐幸福过。” 傅秋宁起身吹熄了烛火,淡淡月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照进来,她看着被月光笼着的金凤举俊美无俦的脸庞,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暗道身居高位一呼百应,看似风光无限,谁知这里藏着万般艰险,因忍不住就慢声吟道:“君不见白浪滔天一叶危,收竿还怕转船迟,世人无限风波苦,输与鸳湖钓叟知。” 金凤举喃喃念了两遍,眼中不禁光芒闪烁,凝视傅秋宁道:“这真真是至理名言了,难为秋宁竟有如此见识。鸳湖可是锦州的鸳鸯湖?这四句倒像是结语。应该还有前面,秋宁何不说全了呢?” 傅秋宁一窒,气得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嘴巴,心想不要脸,真不要脸。盗戏也就罢了,你竟然还盗诗,傅秋宁啊傅秋宁。你太无耻了,怎么办?我忘了这混蛋是探花,他于诗词一道上肯定有造诣啊。仅凭这一句。竟然就知道前面还有诗句,这可糟了,难道你要把鸳湖曲背给他听?啊呸,你还要继续做文学大盗吗?可若是推说不记得,也不知道这个混蛋信不信,毕竟你可是有才女之名啊。 因正苦恼着,偏偏听金凤举还在那里追问,秋宁实在无奈。只好道:“小时候在庄子里,听见一个下人念了一大串,那时候年纪不大。哪里记得住?就觉得这最后四句有点意思,所以一直记到如今。” 金凤举目光熠熠的看着她。似乎已经知道她是在借口搪塞了,却也不戳破,只是笑笑道:“今儿才知道,秋宁住的那个乡下庄子,竟是藏龙卧虎能人云集,只怕你们王府里还没有这样的饱学之士。什么时候有了闲暇,不如你领我去看一看,或许还能遇到什么怀才不遇的大学者呢。” 傅秋宁脸一红,知道金凤举已经猜出来了,只不过这时候自己当然只能死硬到底,因此敷衍了几句,便劝金凤举睡觉,彼时外面也传来梆子声,已是二更了,金凤举想到还要早起上朝,也就不再逗弄秋宁,径自睡去。 睡到半夜时分,只听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金凤举睁开眼睛,见秋宁也睁开眼来,他就小声问道:“外面是下雨了吧?” “是。”秋宁回答,接着又小声道:“春雨贵如油,今年春天雨水就少,这会子下一场,倒正好,俗语说,春雨贵如油嘛。” 金凤举点点头,又凝神细听了一会儿雨声,笑道:“前些日子皇上还说,今年雨水少,怕年景不好,如今这雨听起来下的还不小,这下好了,明儿皇上心情定然不错。” 傅秋宁知道他心心念念挂着的就是荣亲王的事,因此也笑道:“是,圣上心情好,连带着荣亲王的罪过又小了些。爷快睡吧,离天亮还早着呢。”说完听金凤举答应了一声,黑暗中就看到他闭上了眼睛。 这古代的天气也当真是多变,明明睡觉那会儿还觉着月色挺好,谁知转眼间,竟然就下了雨。傅秋宁胡乱想着,忽然便想起自己极爱的那首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心里想着,已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暗道我如今穿越了过来,是再也回不去了,反倒不如那旅人,虽然江阔云低,断雁西风何等凄凉,总还有回乡之日。我呢?只怕到了鬓已星星也,也只能任那阶前点滴,再也见不到故乡的柏油马路,水泥森林。 一边想着,就不免伤感起来,后半夜就再没睡着,因眼见着外面又响起梆子声,她便推了推金凤举道:“爷,想是该起床了,今儿天阴沉,看着天没亮,时辰却是到了。” 金凤举就爬起床来,让傅秋宁帮着自己梳洗了,也不及吃饭,就打着一把油纸伞匆忙出了门,幸亏手里是琉璃灯,倒不怕被雨浇湿浇灭了。 因在拥翠园中匆匆而行,忽见半空一道闪电划过,接着天空便滚过沉沉的雷声,他心里一紧,暗道这里全都是树木,竟有几丝危险,因忙加快了脚步,却见半空又是一道刷亮的闪电亮起,接着一个炸雷响起,就听“咔嚓”一声,身旁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竟被炸雷生生劈成两半,“轰隆”一下就倒了下来。 金凤举连忙向后飞退,不料他只专心躲避那倒下来的树木,却没注意到自己退的后方有一块尖尖如笋般的石头,一不小心便绊倒了下去,饶是他反应机敏,却也掌握不住身体的平衡,小腿肚子被石笋深深扎了进去,登时便是血流如注。 外面是雷雨天气,采莲碧玉在书房里,只等的焦急,金明出去接应爷已经有些时候了,却还是没回来,怎么不让两个丫鬟担忧?这会儿又是雷又是电,爷又要从花园子里穿行,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正想着,便见金凤举被金明扶着出现在院中,两个丫鬟心中一紧,忙亲自奔了出去,急急道:“怎么回事?爷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让石头扎了一下,采莲碧玉给我弄点盐水过来洗洗伤口,之后还要上朝。”金凤举说完,不知道是扯动了哪里,就疼得又是“哎哟”叫了一声,只吓得采莲碧玉手都哆嗦了。 “爷,要不然就歇一天吧,您看看您都这样了,还怎么上朝去?”金明苦着脸看金凤举腿肚子上包扎的伤口,喃喃道:“再说只是奴才们替您处理,这也不妥当啊,该叫御医来看看的。” “哪里来的那么些废话?”金凤举哼了一声,对金明道:“快去备轿,今日的早朝,莫说我只是一条腿被石头扎了,就算我两条腿都断了,也必须要去。嗯,所谓哀兵之道,兴许这还是老天有意帮忙呢。“ 金明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家爷有筹谋,忙答应了,出去安排好了轿子,轿夫抬了在路上飞跑,到达朝房的时候,离着早朝也不过只有小半刻钟了。 彼时大臣们都在朝房里闲谈,几位身上有官职的王爷也都在这里,见金凤举让下人扶着进来,不由得都十分惊奇,忙都围上来询问原因。 金明是没有资格进朝房的,因此扶着自家主子在座位上坐了,他便退了出去。这里荣亲王脸上便染了关切之色,询问金凤举究竟是怎么弄成这样子?而弘亲王和烈亲王却是目光闪烁,眼底都藏着些幸灾乐祸之意。 金凤举简单说了下自己的遭遇,便到了上朝时间,大臣们在几位王爷的带领下鱼贯走入朝堂。这时候就显出金凤举的尴尬来了,他只能一瘸一拐的进入大殿,即便如此,还是他努力做到的,不然的话,单腿蹦才是最适合他走路的方式。 皇帝坐在屏风后,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眉头微微一皱,听见太监高唱“皇上驾到”,他便走了出去,在龙椅上坐定,身旁太监站出去一步,大声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怎么可能没有本?几个大臣纷纷站出来,禀奏了一些事,最后眼看着再没有人站出来,一个御史官员就出列跪下道:“启禀皇上,臣要参靖国公府一个门风不严之罪。” 金凤举心中一跳,暗道来了。表面上却做出惊讶之极的神色,豁然抬头看着那名御史,这人他认识,叫做褚大秀,是弘亲王派系的铁杆支持者,也难怪这一次弘亲王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来办。 “门风不严?”皇帝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看了金凤举一眼,才淡淡道:“怎么个门风不严之罪?说来听听。” 于是褚大秀就将靖国公府收容不贞之妇的事情说了出来。古人对妇女的贞操极为看重,像是金家这样的名门望族,虽然没有明面的要求,但暗地里的规矩,是连再嫁之女都不许出现的。所以御史说门风不严之罪,倒也勉强说得过去。(未完待续)rq 第一百五十四章:词锋 皇帝静静听完,眼光在几个儿子的身上扫了一遍,然后定定落在金凤举身上,轻声道:“凤举,御史参你靖国公府,你怎么说?” 这说起来就好笑了,朝臣中分明还有金石在,参的又是他女儿,皇帝本该问他才是,然而他却问的是金凤举,足可知道在皇上心目中,金凤举才是真正能代表靖国公府的人。 这事情金石事先并不知道,此时骤然听见有人参自己的女儿,不由得又惊又怒又羞又气,也幸亏皇上没问他,不然老头儿只怕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却只见金凤举神态从容的一瘸一拐步出队列,在殿下跪倒,还未说话,就听皇上关切道:“你的腿怎么了?” “回皇上,走路不慎跌倒,让石头扎了一下,不妨事。”金凤举沉声回答,听见皇上“哦”了一声,他才肃容道:“皇上,褚御史参我家风不严,臣却想问问他,冯大人骤遭不幸,满门男丁惨死,只余下这几个孤儿寡母被卖到别人家为奴,依照储御史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千辛万苦的找到她们,就应该赎回来后再一个一个勒死,如此才能算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灭门惨祸,而且是由我们这靖国公府来做成的灭门惨祸?到那时,当真是会让天下人拍掌称赞,说靖国公府真正是心狠手辣,天下名门的楷模,为了保有门风,也不问女孩儿们是否受辱,直接全都杀了了事,褚大人,你是不是就等着看我们这个热闹呢?结果没如你的意,所以今天忍不住跳出来参本了?” “你······”褚大秀一张脸涨的猪肝一样红,转向皇上大声道:“皇上,臣绝无此意,皇上明察,臣只是因为靖国公府门风不严……” “褚大人的意思·看来是笃定舍妹等人必然遭受侮辱无疑了。那我倒真是奇怪,你是凭什么这样笃定的?难道土匪窝中有褚大人的眼线,亲眼看到了吗?那这帮子土匪还真是奇怪,冯家两位姑娘的容貌·京城谁人不知?他们倒舍得转手就卖出去,而且不是卖往青楼烟花之地换大钱,只是卖在寻常人家为奴,褚大人,你既有眼线在土匪窝里,可否帮下官解解这个疑惑啊?” “你······金大人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有眼线在土匪窝里?”褚大秀的脸又涨红了几分·这个金凤举真是太可恨了,随手就把一盆脏水给泼在了自己头上。 “血口喷人的分明是褚大人,既然没有眼线在土匪窝中,怎么您倒像是亲眼看见似的,不然怎么可能这样笃定?这是在皇上面前,什么事情总是要讲个证据,褚大人信誓旦旦说我靖国公府门风不严,有失贞之妇·总不会只是信口开河吧?” “你······”褚大秀想说从土匪窝里出来的女人还有好吗?只是金凤举双目灼灼盯着他,他自己都可以想象到,如果自己这么说·一顶望风捕影,污蔑女人名节的大帽子随即就要扣上来,因此只是张着嘴“你”个不停,脑子里急速转着,却不知该怎么说好。 “我什么?难道褚大人这种望风捕影的故事儿,我还要从恶如流出言附和?更何况,恕下官直言,褚大人,你我身为臣子,理当以国事为重。我家的门风严不严·关阁下什么事?在圣上面前只凭着自己的一番臆测,就公然污蔑女人的名节,让皇上坐了半天,只听你说着几个女人的事,褚大人,莫非你呱呱坠地的时候·忘了带一幅脸皮出来?” “噗······”的一声,有几个定力不佳的大臣差点儿就笑场了,就连皇帝,嘴角都忍不住抽了一下,暗道这个凤举啊,平日里锋芒不露,这时候大概是让褚大秀给气急了,说话怎么如此不留情面?这样的讽刺,你让他日后可还怎么在同僚们面前抬头。 “金凤举……” 褚大秀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手指颤颤指着他,恨恨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金凤举也毫不示弱的阴狠瞪着他,半晌之后缓缓转过头去,对皇帝深施一礼,沉声道:”皇上,褚大人说臣欺人太甚,那么臣想请问,他望风捕影,污蔑舍妹名节这个罪,又该如何论处?冯大人尸骨未寒英魂尚在,褚大人你却盼着他冯氏一门绝后,你怀着这样歹毒的心思,难道就不怕冯大人找你索命吗?” “皇上明鉴,臣只是……” 褚大秀急了,这本是参的靖国公府的罪名,如今靖国公府有没有罪不知道,再让金凤举说下去,自己都快成故意谋杀了。他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刚要再分辩几句,就听皇帝淡淡道:“行,凤举说的没错,这朝堂之上,该以国事为重,是让你论别人家事的地方吗?你不用说了。” 褚大秀涨红着脸退了下去,却见弘亲王从队列里站出来沉声道:“父皇,儿臣以为,靖国公府身受皇恩,世代封爵,天下无人不知金家显赫,臣子中也多有敬佩其门第的,所以别人的家事可以不理会,但是他的家事……” 他不等说完,就听皇帝淡淡道:“哦?是吗?你的意思是将靖国公府的家事摆到台面上,最好再来个三司会审,昭告天下?” 一句话,份量不重,甚至是轻飘飘的,但却把弘亲王吓得满身冷汗,再也不敢多言,诺诺退回了朝班中。 然后皇帝一挥手,站起身道:“没有事的话,就退朝了吧,凤举既然腿受伤了,就在家休息几天,什么时候腿好了,朕再宣你上朝。” 这道旨意颇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表面上看是恩宠之极,因为金凤举受伤,就体贴的命他在家休息。但是往细里寻思,既然是养伤,就该伤好后便上朝,皇上却让他等待听宣,这就有点不是恩宠,而是禁足的意思了,到底是宠是罚,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金凤举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荣亲王亲自扶着他,倒是把正经亲叔叔金石老头儿给扔在一边。 “姐夫,这几日我不能上朝来了。刚刚讽刺褚大秀太狠,在朝堂上显得放肆了,皇上这是故意明奖暗罚我呢。不过你不用怕,只谨记一条,这些日子皇上无论问你何事,莫要想着真正地答案该如何,也莫要想着怎么回答能讨皇上欢心,只以‘重情重义,为首,即便是触怒皇上,也必须这样做。” 荣亲王也不是傻子,听金凤举嘱咐的这样慎重,只想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低声道:“你是说我现在反正已经有了前科在身,倒不如索性豁出去,给父王留下一个‘虽难免轻狂**,不知轻重,但总算重情重义,的印象是吗?” 金凤举欣慰点点头,就从这一点上看,他扶持着的,并不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看来姐夫也很明白目前的形势,即便再怎么积极想办法,还是要孤注一掷。 果然,他刚刚走出宫门,还不等下台阶,就听身后有太监喊道:“荣亲王留步,皇上南书房宣召。” 金凤举看着他一笑,点头道:“去吧。”然后目送他离开·这里金石走上前来,跺脚道:“这可怎么办?如今燕芳让人参了,还连累了家族,更累你受罚,这是怎么说的?” “有什么可说的?”金凤举微笑:“二叔你担心什么?那褚大秀不过是一条泥鳅罢了,得了弘亲王的一点授意就敢把主意打到咱们家头上,我若是饶了他,让人怎么看我?还当着是前几年我们被弘亲王压得抬不起头的时候儿吗?你也不要担心,皇上这罚,明面上不还是关切吗?他老人家断不会因为我今日放肆而怪罪我,男人嘛,总得有点血性才成,不然还谈什么肩负重任辅佐君王?” 金石听他这样说,才微微放下心来,要扶着金凤举,金凤举却哪里肯用自己的叔叔搀扶,这于礼不合,其实荣亲王扶他也已经于礼不合,只不过两人是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平日里又厚密,荣亲王上来脾气也是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所以也勉强说得过去。 因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事道:“二叔,这件事万万不能让燕芳妹妹等人知道,不然你让她们可还怎么活?认真说来,这一次褚大秀参了咱们,即使于门风上有点损伤,却可能是保住了荣亲王,这是一件大好事,你万万不要以为燕芳妹妹连累了家族,回去给她脸子看,妹妹那人最聪明,如今又自觉寄人篱下,你脸色稍微不对,她就感觉出来了。二叔怎么说也是她的父亲,可不能连这点骨肉情分都不顾。” “看你这话说的,教训起你二叔来了。就如同你说的,你都这样体贴关切了,难道我就不近人情吗?”金石板起脸,心中却都满满的都是感动,知道金凤举这是真为了女儿着想。 “是,侄儿造次,说错话了。”金凤举笑着说完,叔侄两个慢慢走到宫门外,金明早等的脖子都长了,看见他出来,连忙上前扶着,轿夫们也都连忙上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伤 金家叔侄走后不久,三位王爷也都出来了,表面上亲热的寒暄了几句,便各奔东西,不提。 而此时的御书房中,皇帝正在看着案上的奏折沉思,好半晌,他才看向身边的心腹太监李德正,沉吟着道:“今日朝堂上褚大秀参靖国公府门风不严的事,你怎么看?” “哎哟,皇上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李德正陪着笑道:“奴才哪懂这里面的道道儿?只是觉得金小侯爷那句话倒似乎不错,俗语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靖国公府门风严不严,何必要褚大人去操心呢?只不过荣亲王又说靖国公府是封了爵的人家,关系着贵族脸面,那奴才就真是不懂这其中的利害了,更不懂靖国公府的事到底要不要罚?” “罚什么?像凤举说的,拿根绳子把那几个女孩儿一个个勒死吗?”皇上将身子倚在椅背上,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冯爱卿遭遇这样的不幸,已经够让人扼腕了。凤举那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你刚刚也听见他讽刺褚大秀的话了吧?朕虽然暗里罚了他,可朕知道,他就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莫说那股土匪声名不错,几个妇人大概没遭作践,就算是被侮辱了,从土匪窝里救出来,以他那个性,只怕也要接回家去好好养着。” “哎哟……”李德正一拍手掌笑道:“皇上,刚刚荣亲王可不也是这么说的?啧啧,真没想到小侯爷平日里看着冷淡,性子里还这样的重情,只是有一条。这京里向来就有人爱嚼舌头,唉!只怕小侯爷一家到时……” 他没有再说下去,皇帝也不以为意,从龙案上拿起褚大秀的那本奏折,看了看放下。又拿起烈亲王亲自上的折子,也是看了看放下,忽然冷笑道:“这是看准了机会群起攻之。落井下石啊。糊涂东西,就这么不争气,忍不了一时。到底换来今日让人参奏。连小舅子一家都被扯进来。只说重情义,又有个屁用?” 难得皇帝竟然说了一句粗话,然而李德正却暗地里松了口气,忙陪笑道:“皇上,奴才什么都不懂,但奴才却觉着,重情义虽然没用,可总比性子凉薄的好。几位殿下都是重情之人。这正是皇上之福啊。”他一边说着,见皇上面色慢慢舒展开来,心中一块大石放下。暗道荣亲王这一次运气真好,偏赶上弘亲王烈亲王一起落井下石。引起了皇上猜忌,只怕他这一劫,差不多就过去了吧? 且说金凤举回到府中,彼时江夫人江婉莹等已由采莲碧玉处得了消息,他一回来就被众人簇拥了进清婉阁。江夫人便冷笑道:“你真真是把那傅氏给捧在手心里了,她要在晚风轩,你就由着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她丈夫?连这点子事也做不了主。到底如今把自己伤了。” 江婉莹和许氏霍氏等人见他没有大碍,也都放下心来,此时江婉莹便一边擦眼泪一边幽幽哀怨道:“若说起来,倒也不能怪咱们宁二奶奶清高。还不是爷忍不住?就总往那里跑,听说昨儿个天都黑了,还自己提着灯笼过去呢,到底今儿早上在园子里赶上雷雨了,扎了腿一下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打扫的人说,树都让雷劈了好几棵,真是不敢想,这若是劈到身上可怎么办?” 许氏冷哼一声道:“都是爷素日里纵的她,凭什么她就那样跋扈?这府里若说起无法无天,还真找不出一个和她比肩的……”不等说完,见金凤举森冷的目光向自己望过来,许氏只觉得心里嗖嗖往外冒冷气,再也不敢言语了。 江夫人却不理会这些,儿子受伤已经让她怒火中烧,此时就冷冷吩咐身边的大丫鬟芳容和菊蕊道:“你们去晚风轩,就说我的命令,要她们马上给我搬来后院,不然就不用在侯府里住着了。” “娘。” 话音刚落,就听金凤举沉声开口,江夫人回头厉声道:“你还要护着她么?这样无法无天的东西,不赶出府已是我宅心仁厚,平日里你怎么胡闹,我由得你,但如今看看你伤的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因为她任性的过错儿?这事儿既然你做不了主,我来给你做主……” 金凤举冷冷道:“娘口口声声说她任性,说她无法无天,可是忘了我们曾经给过她的委屈?守宫砂的事儿才过了几天,娘就都忘干净了不成?”一语未完,江夫人已经气得珠泪滚滚,指着他骂道:“你……你这是怪我么?好,我欺负了你媳妇,拿根绳子上吊给她赔罪行不行?” “娘。”金凤举只觉得脑袋都要裂开了,又听见江婉莹和霍氏等纷纷上前安慰江夫人,江夫人只是哭,他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娘,这件事我自有安排,秋宁也已经答应我了,待到端午节后,玉娘出嫁,她就搬进风雅楼。实话告诉娘亲,今儿这伤是助了我,姐夫的事你们不是不知道,个中凶险我不能一一道来。娘,我和烈亲王弘亲王周旋,拼着全力保姐夫,已经很累了,你们若真疼我,让我安安静静歇会儿好不好?姐姐如今还住在家里,这么多的乱事,你们若还要闹,不如拿根绳子把我勒死好了。” 江夫人和江婉莹等人听他这样说,一时间就没了声音,再看金凤举,果然脸上全都是疲累之态,江夫人到底是心疼儿子的,连忙又道:“好好好,知道你累,我们不烦你,你就在这里好好静心养着,荣亲王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个中利害,连我们这些妇人都晓得,你更不可能不知道,这时候你不帮他,还指望谁呢?只好好休息吧。” 许氏霍氏等人也说了几句话,看见金凤举神情恹恹的,便都告辞,眼见着走到门边,却听金凤举又淡淡道:“娘,秋宁那里,不要派人过去,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受了伤。” 江夫人心里明白,儿子表面说是不想让傅秋宁知道他受伤,其实却是告诉自己,不许派人去干涉那一家子的生活,更别提强逼她们来后院。心里又气又恨,却也没办法,只好冷哼一声道:“放心吧,我们不是你,没事儿去那种晦气地方做什么?”话音落,人就走了出去。 金凤举这里躺在**,思索着皇帝用意,想来自己这一次伤,倒让皇上也有了点怜悯之心。只是这样一来,和秋宁计划好的第二招也就用不上了。罢了,若是皇上还没对荣亲王彻底死心,想来今日这一招“群起攻之”的计策也就该奏效,倒也不用非要趁热打铁。 因心里慢慢思量着,脑袋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梦中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哭,他知道是江婉莹,心中涌上一股愧疚,从知道自己爱上傅秋宁后,才知以往对表妹只有夫妻之情,却无男女之爱,偏偏表妹对自己痴心一片,纵有一些行事歹毒狠辣的地方,也终究是为了自己,但注定自己是不能回报她这份痴情了。 因轻轻握了她的手道:“放心吧,我没事儿,你不用在我这里守着,让我睡一觉就好。”说完哭声果然停了,他也就没睁眼,继续睡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有人说话,听声音像是荣亲王妃,金凤举便睁开眼,在**坐起身道:“是姐姐吗?” 话音落,只听脚步声响,接着门帘一挑,荣亲王妃金雁秋便走了进来,两眼微微肿着,面上犹有泪痕,金凤举便笑道:“哟,我这不是看错了吧?姐姐可向来都是杀伐决断的刚强人,怎么这会儿竟然哭成这样?莫非又是看了什么脚本故事,一对有情人被棒打鸳鸯以死殉情吗?” “都什么时候儿了,你还有心思贫嘴。”金雁秋听见他这样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又坐在了他身边,拿出手绢替他抹去头上的冷汗,一边道:“可是疼得慌?你睡着的时候,皇上派御医过来了,看了看说是没有大碍,又给你重新包扎过,只是你睡得和猪一样,竟然都没醒过来。” 金凤举惊讶道:“是这样吗?我只恍惚听到有人哭,怎么御医进来的事完全不知道呢?” 江婉莹笑道:“也不怪表哥醒不过来,我看他累得很,就放了安神的熏香,所以才睡的那样沉,不然他还有武功,讲究什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里就睡死过去了?”说完又冲着金凤举吟吟笑道:“只是太医说了,这些日子不要活动,怕是晚风轩那里,爷要少去几趟了呢。” 金凤举笑道:“你们听御医蝎蝎螫螫的,若按他这样说,我当日在江南也就不能活着回来了。不过是让石头捅了个口子,有什么?” 江婉莹面上微微变色,对金雁秋道:“王妃且听听,为了去晚风轩,连身上的伤都不顾了,太医的话都不肯听。你就听我一句话,安分些吧,若是在想得紧,我让人请姐姐和锋哥儿娇姐儿过来还不成么?你却是要老老实实给我躺在屋里。” “罢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受伤,免得担心。”却听金凤举又叹了口气,江婉莹心里更不是滋味儿,冷笑道:“是,你心里全都是为姐姐着想,只不过姐姐可未必顾着你,不然早就搬进风雅楼了,如今看来,真是枉费了爷往风雅楼里置办那么多好东西。” “表妹这张嘴越发厉害了,你就不能看在我受伤的面子上,收敛些锋芒?”却听金凤举无奈的笑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我有些口渴,想喝你亲手做的莲子汤。” 江婉莹心知这是他们姐弟两个有话要说,答应一声便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知情 这里金雁秋就看了弟弟两眼,忽然长叹一声道:“我今晚便要回王府了,在家里住了这么些天,也不是个好滋味儿,更连累了你,唉!秋宁说得对,谁让我们生做女儿身,自己的命,竟是半点做不得主。” 金凤举目光闪了闪,忽然笑道:“怎么这样说?你在这府里,难道还有谁敢给你气受不成?” 金雁秋苦笑道:“是,固然没人敢给我气受,便连爹娘,和我说话也陪着小心,只不过当我看不出来吗?一个个心里急得就如同热锅上的那蚂蚁,这要是有法力,大概一阵风就把我给掀回王府去了。” 金凤举听她这样说,就知道虽然她表面上是抱怨,心中的结却解开的差不多了,因此便笑道:“哪里像你说的这样夸张?还有我的伤,这是我自家惹出的事,更和姐姐半点关系都没有,别只想着往自己身上揽。” 金雁秋哼了一声道:“你的伤自然不关我的事,只不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儿在朝堂上,皇上放了你的假,说是体恤,怎么什么时候上朝却又要等宣旨?这便是罚你了。若不是我和你姐夫闹得这一出,怕是你也不会跟着我们吃这个累。” 她此话一出,金凤举就是一惊,忙坐起身问道:“姐姐,这话是谁说给你听的?” 金雁秋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也郑重道:“这有什么?我虽回了府来,但是王府里难道就没有我的人么?你今日在朝堂上受了罚,王爷回去和人说了,我的丫鬟听见了,就跑来告诉我,说后来皇上还单独把烈亲王弘亲王和我们那个冤家留下来。问他们对褚大秀参我们家的事情的看法呢。” 金凤举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该说的他都和荣亲王说过了。想必姐夫定会照自己说的办。他所担心的只有一样。因急急问道:“既如此,燕芳妹妹她们知不知道?” 金雁秋皱眉道:“这个我去哪里知道?不过今日让那该死的褚大秀参了一本,烈亲王弘亲王哪能放过这机会,怕是没几天。府里这消息就要传遍了吧?俗语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燕芳她们知道还不是早晚的事?” 金凤举也皱起眉头,好半晌才道:“嗯,我知道了。这事儿我来处理。是了。姐姐今晚要回府,可派人回去告诉姐夫了吗?” 金雁秋冷笑道:“告诉他做什么?我还指望他来接我不成?这时候怕心里不知道怎么恼我呢。呸,也不看看自己做下的什么事。” 金凤举笑道:“姐夫再不是这样人,恕弟弟直言,他就是个直性子,虽说有时候冲动下做点糊涂事。但性格是极好的。这样一个厚道人,出奇的竟还不愚笨。也就是难得了,何况他又敬爱姐姐。姐姐,你听弟弟一句话,有些事,难得糊涂。你如今是摊上姐夫这样的男人,若是摊上那弘亲王烈亲王,他们就算不让妓女怀孩子,可外头养了七八个外室,家里的姬妾无数,这难道就好了?我看也未必吧。” 金雁秋又冷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再说话。 却听金凤举又笑道:“这会子怕是要到晌午了,吃完饭我让金明去王府走一趟,怎么说这一次错也多在姐夫身上,让他过来接你回去,不然你自己回王府,可还有什么身份面子可言呢?姐姐说是不是?” 金雁秋站起身冷笑道:“不许去告诉他,告诉他来接我我就不回去了。罢了,你在这里好好歇歇,少操些心养养病,比什么都强。我先回去了。”一边说着,便快步走出了房门。 金凤举微笑起来,知道姐姐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却是默许了自己的做法。 吃完饭,便命金明来办这件事。半下午的时候金明回来,说一切办妥了。金凤举想了想又道:“你去秋宁那儿,就说这些日子我十分忙,不去晚风轩了,她怕是也要为玉娘的事情忙碌,我更不该打扰。这样说一句,省得她疑心,若是知道我受伤了,怕心里要不好受的。” 金明答应一声,心想爷啊,您确定自己不是自作多情?二奶奶那个人冷冷淡淡的,就怕知道你这些日子不去晚风轩,正合了她的心思,让她落个清静呢。只是如何敢将这话说出来? 来到晚风轩,果然就见傅秋宁她们正在选缎子给玉娘做铺盖,见他来了,就问了问金凤举在做什么。金明也按照主子的话一一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就觉着二奶奶的目光闪了闪,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金明不敢多呆,唯恐再让这精明的二奶奶问出破绽来,忙就找了个借口告辞出来。 等到金明出去后,玉娘和雨阶见傅秋宁放下缎子发呆,忙都奇道:“奶奶怎么了?可是因为小侯爷这些日子不能过来伤神?其实也没有几天,就如奶奶说的,从前六年都过来了呢。” 傅秋宁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只是这事儿有些不对。罢了,剪枫,你去把今天上午才炸的春卷和点心捡一盒子,送到康寿院去,顺便打听打听,小侯爷必定是有什么事儿。” 剪枫答应了,捡了糕点出门,这里傅秋宁也没心思做活了,只在榻上坐着,暗暗忖度着这个时候金凤举就算再忙,也不可能不过来。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他总该和自己说一声吧?昨儿那么晚,都自己过来了…… 想到此处,猛然想到今晨他走的那会儿正是雷雨交加,园子里又多是树木,不由得一下坐直了身子,暗道该不会就是让雷电给劈了吧?不会不会,若是这样,早有人飞奔来报信了,更何况他那会子抛妻弃子老天爷都没用雷劈他,如今眼看都洗白成功了,老天爷倒抖擞精神来算旧账了?这断乎不可能。 若不是被雷电劈了,那就是不小心受了伤,怕我担心所以不肯让我知道?傅秋宁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路,心中越发烦躁,好不容易等到剪枫回来,一问,果然是金凤举受了伤,剪枫去的那会儿,恰好老太君去了清婉阁,可见这伤也不是很轻的。 傅秋宁虽然已经猜了个**不离十,真正听到这消息却还是吃了一惊,待听到剪枫说是在huā园里躲避树木时让尖石头给扎了腿,为这个皇上还让在家休息些日子,等到宣召再上朝时,她心里就更沉甸甸压了一块大石头。自己扶着额头呻吟道:“这个魔星,都说了端午后就搬过去,他怎么还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因就想起身去探金凤举,然而想起清婉阁江婉莹等的嘴脸,却又犹疑了一下,就在这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原来是老太君派了个丫鬟来请秋宁,说王妃今日回府,让她去送一送。 傅秋宁知道王妃终于想通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暗道不管怎么说,这件风波总算过去了,只不知道皇帝心中对荣亲王到底怎么看,是不是从此也无缘储君之位了?因忙答应下来,换了衣服之后带着剪枫往康寿院而来。 到了康寿院,只见金雁秋江夫人江婉莹等都在。傅秋宁先拜见了老祖宗和王妃,趁着众人说话,才来到老太君身边悄声问道:“老祖宗,爷到底怎么样?他派金明去告诉我这几天不能去晚风轩,我就知道定然有事,什么样的伤要好几天?老祖宗好歹透个口风,让我心里有点数。” 老太君笑道:“我回来时听说剪枫来了,就知道定然是你派来做耳报神的。想我那孙子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金明这样一说,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难怪你立刻就察觉了。” 傅秋宁尚不等说话,就见金雁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笑吟吟道:“哪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凤举那也是没办法,若不派人过去报信,只怕弟妹更是要担忧了,且更易起疑心。倒不如派金明说一声,许是就蒙混过去了呢。”她一边说,就看着傅秋宁点头咂嘴的笑:“我真真不知道,我那弟弟是个聪明高傲的,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就把他降服到这种地步?” 傅秋宁脸红的都快做红布了,轻声道:“王妃说笑了,哪里是这样?” 金雁秋笑道:“怎么?还和我犟?唉!说起来我弟弟也可怜,腿让石头扎了,骨头都露出来,却还换不来妻子的担心关切,这伤啊,活该他白白受了。这若是你过去探一探,兴许还好的快一些。” 让这王妃一打趣,傅秋宁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偷眼看着,好在众人并没有在意这边,一时间又听说孩子们放学过来了,原来是金老太君派人去学里和先生说了声,让几个孩子都提前放了学过来。 房间里又热闹了一阵,就听见人说荣亲王爷来了,正和老爷在书房里喝茶。金雁秋便缓缓站起身,在老太君和江夫人面前拜了三拜,站起来时,已是流下泪来。老太君和江夫人也是眼窝湿润,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去吧,去吧……日后莫要任性了,啊!” 傅秋宁不自禁就想起《红楼梦》中元春省亲的那一节来,心想王妃总比当日的元妃娘娘要好一些,她虽然也难回娘家,只是倒不必像元妃省亲那样严格,何况元妃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她却是在家里住了几天,比对方强上太多了。 果然,边听金雁秋道:“我在家里,只巴不得我赶紧走。如今要走了,又擦眼抹泪的做什么?左右都是在京城,将来无事,我再回家来看你们,且别伤心了。”一边说着,终于还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得在众人目送和王府下人们的簇拥下离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探伤 稍顷听前面传来消息,说是荣亲王已经陪着王妃离开了房间里气氛伤感了一阵子,就又在江婉莹等人的刻意而为下慢慢热络起来。又聚了一会儿,众人便都渐渐散去。 眼看江婉莹和江夫人等也要离开,傅秋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心一横,心想怎么着?我是金凤举的发妻,去探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何必还要瞻前顾后。因想到这里,便走上前对江婉莹道:“妹妹,听说爷在清婉阁里养伤,也不知他伤成什么样,我有心去探一探,倒要请妹妹行一个方便。” 江婉莹看了她一眼,这时已经走出了房间,院子里只有江夫人在前面,几个姨娘妾氏在后面,再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给傅氏下马威的机会,因便冷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您去探望爷,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倒要我行什么方便?” 傅秋宁早知道她要逞口舌之快的。只不过虽然要去对方的地盘,这口气却也不想忍。她现在非常清楚,你让这些女人一尺,她们洋洋得意之下就会再进一丈。且自己是金凤举的发妻,这个身份在这里,若是还让人欺负着,那便只能怪自己不争气了。 于是微微一笑道:“是么?原来是我轻看了妹妹,万没想到妹妹这样的懂事知机,先前只怕妹妹弄几条恶狗在门口拦着,如今听妹妹的话,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里给妹妹赔不是了。” “你······”江婉莹气的一怔,眼神凌厉的瞪着傅秋宁,却见对方不卑不亢的看着自己,半步不肯退让。因抖了两下身子,才冷笑道:“姐姐尽管去,妹妹只怕你在小侯爷面前没脸,若不是姐姐清高自诩,一心只想避居晚风轩·咱们爷还没有今日这样的无妄之灾呢,姐姐若是无愧于心,赶去见爷的话,我自然没有二话。” 傅秋宁笑道:“爷那里我是不担心的·只要妹妹不做梗就好。想来到时候若是爷生了我的气,当众给我没脸,岂不是遂了各位妹妹的意?怪道妹妹今儿这么痛快,原来却是为的这个。这也没什么,为人妻子,丈夫就算打在身上,该尽的义务也要尽的。爷给我没脸我认′只是这礼数却必须要做到,妹妹出身豪门贵族,这个道理想来一定是懂得。 江婉莹让她这一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阻止,正绞尽脑汁的时候,忽见后面的金燕芳赶上来笑道:“我和几位妹妹正好想一起去看看二哥哥,恰好嫂子也要去,到时候也好做个伴儿回来。 江婉莹眉头一皱·眼中厉色一闪,心中不快,暗道你一个死了丈夫寄人篱下的过来凑什么热闹?叫你声姑奶奶是尊重你·怎么?还真把自己个儿当成姑奶奶了?也不看看是住在谁家吃谁的用谁的?竟连自己个儿要投靠谁都不知道么? 这样想着,心中更有气,忽听江夫人淡淡道:“既然这么有心,就过去坐一坐吧,只是不要耽搁时间长了,你二哥哥还要养伤。” 金燕芳答应一声,冲傅秋宁眨了眨眼睛。傅秋宁却看着江夫人的背影有些发愣,本来还以为江婉莹黔驴技穷的时候江夫人就该出马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轻描淡写的放过了自己,就算有金燕芳帮忙′这结果也实在是出人意料了些。 其实江夫人这也是出于无奈,依照她的心思,哪里有这样高尚的风格替傅秋宁解围?只是没办法,儿子喜欢这个女人喜欢的就差没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了,伤成那个模样,心心念念想着的是不让自己去找这女人的麻烦。先前恨这个女人不知进退恃宠生骄。如今听她要去探望儿子·显然还有点良心,儿子有伤在身,许是看见她还高兴高兴。因这样左思右想,万般无奈之下才说出了这话。不管怎么气儿子宠爱傅秋宁,总是天下父母心,这份对子女的爱,足够战胜任何厌恶。 江婉莹听姑姑发话,又是吃惊又是嫉恨,偏偏无可奈何,只好领了傅秋宁等人前往清婉阁,路上金藏锋和金藏娇才知道爹爹又受伤了,都是吃惊不小,牵着母亲的手,恨不能插翅飞到爹爹身边去看他到底怎么样。 来到清婉阁,彼时金凤举正靠在**看书,刚刚荣亲王也来探了探他,顺便说了下皇上将他们叫去书房问的话。现在形势未明,多说无益,因此坐一会儿也就走了,金凤举心里想着这次风波八成就过去了,只要王妃日后再去太后面前认个错儿,想来皇上对荣亲王或会薄惩一番,但应该不至于就到将他从储君人选中踢出去的严重地步。只是不知这样一来,那个妓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姐夫怕也是不敢在这个风头上将人接进府里了吧? 所以手上拿着本书,其实脑子里却在想着这些纷乱的事,忽听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响,他仲手扶了扶额头,暗道我这是静养吗从今儿晌午到现在,来探望的人就没断过,如今这又不知是哪家的婆子奉了主子命令过来,又或是府里的管家大娘之类,哎哟我的天,可烦死我了。 想到这里,刚要躺下装睡,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就在心尖上的声音响起道:“便是在里屋吗?也不知爷睡没睡?我们且小声点儿,偷偷看下再说。”不是秋宁还会是谁?许是怕他睡着了,声音十分低,只不过金凤举那是什么耳朵,尤其又是心上人的声音,那还不听个一清二楚。 于是满脸的不耐烦一下子就都被兴奋欣喜取代,放下书高声道:“是秋宁么?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门帘一挑,接着傅秋宁和金燕芳还有羞答答怯生生的冯家三姐妹以及江婉莹等都走了进来。 金藏锋和金藏娇拜见了爹爹,一下子就扑到他床前,抓着他的手眼泪含眼圈的问:“爹爹怎么了?娘说你受伤了,是出血了吗?痛不痛,让娇儿给爹爹吹吹,到时候痛就飞走了。” 金凤举摸着两个儿女的脑袋,这一天因为卧床而生出的气闷一下子就抛到爪哇国去了,只觉得这伤受得太值了,博得了皇上的同情,博得了姐姐的心痛,如今又得到了秋宁和儿女们的关心,简直就是一石三鸟一箭三雕。 江婉莹招呼众人坐下,又吩咐秋霞上茶,这里金凤举便笑道:“可是从老祖宗那儿来的?王妃和王爷回府了吗?” 江婉莹抢着答了。金凤举点点头,又看向傅秋宁笑道:“我还特地嘱咐老祖宗不要说我的事,只让金明去告诉你说这些天忙得很。你怎么还是知道了?可是哪个不小心说漏了嘴吗?” 傅秋宁温言笑道:“不是谁说漏了嘴,是我自己觉着奇怪,恰好做了点心,让剪枫送去康寿院,却说老祖宗来探你了,剪枫打听了一下,我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弄得伤?你那天走了不久,天就打雷了,我心里只觉得不安,又想着那雷也不大,何况哪有这么巧的?爷吉人天相,去扬州一趟就不知救了多少人,那雷怎么也不该落到你头上啊,谁知怎么还是出了事?” 金凤举笑道:“这不是当日负了你们娘儿几个太多,如今遭报应了吗?其实还算老天网开一面了,没要了命,只是腿上让石头扎了一下,出了点血罢了,你不用担心。” 他们两个在这里说话,完全是闲话家常一般,竟似丝毫不将其他人看在眼中。冯家三姐妹一直低着头,只是眼角余光却也忍不住时不时向金凤举看去,只觉一颗女儿家的芳心乱跳,然而金凤举却是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忽听江婉莹插话道:“伤倒是不妨事,多说养几天罢了。只是这皇上的罚又是怎么回事?听人说皇上让爷休养,却是要您听宣上朝,这可不是赏了吧?不然爷伤势好了,就该上朝才对。我听说都是因为那个褚大秀……” “咳咳咳······”江婉莹不等说完,金凤举就猛然咳嗽起来,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金燕芳等人都不明所以,但傅秋宁心里明白,这是他极度不悦的表现了。” 偏偏江婉莹心中恨金燕芳替傅秋宁解围,她向来高高在上惯了,除了老太太和几位太太,还有金凤举这两个姨娘,谁敢不众星捧月似的捧着她?几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寡妇,竟然敢不把她放在眼里,这如何能忍受?因此即便想着金凤举不高兴,她也不打算遂他的意思,总要叫这几个女人认识到她们的身份地位才行。 因这样想着,便连忙起身拿了杯茶递到金凤举嘴边,又假意帮他拍了拍背,一边假装愤愤不平的嗔怪道:“爷喝杯茶润润喉,也不必担心了,想那褚大秀算什么东西?咱们家的事情轮得到他参奏吗?还什么门风不严,哼,他自己的府里难道就没有些龌龊事?更何况他···…”不等说完,忽见金凤举将茶杯在桌上重重一顿,面沉似水道:“够了,你一个女人家,镇日里研究朝堂上的事做什么?有空不如做点女红看点书,修身养性,也省得连妇德都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余波 实话说,江婉莹这些话里没有一个字指着金燕芳,但是金燕芳等那是什么人?也是从小在大家族里出身的,对于这样话题,那真是天生的就**。只听了一个门风不严,几个女人的面色就全都变了。 傅秋宁因为和金凤举亲自订下了这个计策,且此计得以施行,还是得她之力,因此听见这话,也是心知肚明。不由得担忧的看向金燕芳等人,笑道:“从几位妹妹来府里后,我只因为忙着替玉娘筹备婚事,竟还没去你们那里坐一坐,不怕几位笑话,当日因为贪看园子景色,还在那里迷了路,成了府里的笑话,至今人提起还笑我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你们在园里,我过些日子也要搬进风雅楼,倒是正经该去坐坐,顺便熟悉下环境。” 她本想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但金燕芳却是沉了心,看着金凤举沉声道:“二哥哥,你和我说实话,那褚大秀参咱们家门风不严,是不是拿我和几位妹妹做文章呢?” “你又多心了吧?怎么可能拿你们几个女孩儿做文章?他还没有无耻到这个地步……”金凤举勉强笑了笑,却见金燕芳豁然站起,眼中含泪道:“二哥哥不说,难道我就不能知道吗?这事情京城上下,定然已是沸沸扬扬的了,与其我自己去打听,倒不如你今天告诉了我。” “啊哟,这倒是我的不是,都是我一句话给招出来的,妹妹快别多心,若是因为你们,我也不敢当着几位的面说这话题啊。”江婉莹连忙满面春风的打圆场,金凤举看着她虚伪的笑容,只觉心中更加厌恶,原先那些因为不能回报她的痴情而生的愧疚之心尽皆无踪,只觉这女人真真是心如蛇蝎,她明明知道,这样一句话。是可以生生逼死金燕芳等人的。 金燕芳红着眼圈,只看着金凤举。倒把他弄得没办法,正在心里急速转着,想着能编一个什么谎圆过去,忽听屋外又是一阵脚步声响。听上去竟是有些慌张,接着金明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道:“爷,不好了,荣亲王……荣亲王爷那个外室悬梁了,刚刚王府差人来报的信儿。” “什么?” 金凤举猛地坐了起来。大声道:“王府来的人有没有说她是因为什么悬梁的?人死了吗?” 金明道:“那人说,好像是因为给荣亲王惹了麻烦才悬梁的,好在她那个丫鬟服侍的时候把香囊掉了,因此回去找,没想到就看见人挂在房梁上。也是那丫鬟机灵,顾不上喊人,就跳上桌子把绳子剪断了。人到还有口气儿。如今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王爷也不敢叫太医过去。” 金凤举急道:“糊涂,糊涂,这个时候还顾忌什么?金明,你快亲自去王府。告诉王爷,立刻把人弄进府里去。找最好的太医给她治,但凡有一丝希望,定然要救活她,告诉王妃,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务必要她放下所有心结。还有,派几个得力的人,骑快马往来报信,有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过来告诉我。” 金明也没想到自家爷会急成这样,心中暗暗庆幸,暗道幸亏自己办事勤勉,没敢耽误了,若是不以为意,只想着第二天告诉爷,不但这府里呆不下去,只怕还要连累了主子。”因忙一溜烟的亲自骑快马去荣亲王府报信了。 “爷别着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江婉莹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不要说她,就连傅秋宁,也如坠五里云雾,这事说起来也算是正常,有的刚烈女人便是这样性子,想着自己死了,就一死百了,男人也不用为难了。在傅秋宁看来,这当然是糟粕想法,但是现今这个时代,很多女人却把它当作金科玉律,这是不能否认的。 好在金燕芳等人让这件事一打岔,也没办法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却见金凤举从**站起身子,大声道:“采莲,碧玉,找几个小子抬春凳来,我要去晚风轩。”说完又回头对金燕芳和几个女孩儿道:“你们也和我一起去,从回了府里,还没去你们嫂子那里坐过吧?她厨艺是极好的,且花样也多,咱们一起去,叫她给咱们弄几个花样饭菜来,尝尝那些与众不同的口味。” 傅秋宁会意,明白他这是怕金燕芳等人想不开,要暂时看着她们,慢慢解劝,也就忙凑趣笑道:“爷又来难为我,何曾会什么花样?不过是粗茶淡饭吃惯了,从前做些花样子来哄孩子们吃,究竟又上不得台面,反而倒叫几位妹妹误会我怠慢。” 金凤举笑道:“也别谦虚了,你那荠菜合子就很好,我一直想着那滋味儿呢。燕芳,冯姑娘,你们也跟着我去尝尝,若没有你们几个的面子,怕是秋宁也不肯做了给我吃。” 他和傅秋宁在这里一唱一和,江婉莹也插不上话,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便拉着金凤举的胳膊急道:“爷的伤势还没好,御医不让你走动,你还不快躺下去呢?何况刚刚也说了,荣亲王府那里还要往来报信,晚风轩哪里比得上这儿方便?” 金凤举一直万般怜惜自己这个命运多舛的妹妹,因此就极恨江婉莹的歹毒,只觉这清婉阁自己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因便冷淡道:“怕什么?不是有小子们抬着春凳吗?哪里用得着我动?”话音未落,就听傅秋宁道:“妹妹说的有道理,若说报信,去晚风轩的确不方便。”他心中一紧,看向秋宁,暗道这种时候你竟然不帮着我吗?江婉莹却是松了一口气,面露得色。 谁知下一刻,却听傅秋宁话锋一转,微笑道:“既如此,不如先去风雅楼吧,反正每天有人打扫,日常的用具都是齐备的,只要让晚风轩里先调几个人过来服侍,日后慢慢搬也就是了。” 金凤举愣愣看着秋宁,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却见秋宁也挑眼看着他,竟露出几丝调皮,那意思分明是:为了你,我可是什么都做了,真真是仁至义尽,你可要怎么谢我? 万语千言,此刻却全都不必说了。金凤举微微一笑,握了傅秋宁的手,轻声道:“好,就这么安排吧。难为你有心,这份人情,我记着就是。”话音落,只听外面采莲碧玉的声音道:“爷,春凳已经备好了。” 一行人便这样浩浩荡荡而去,只剩下江婉莹如木雕泥塑般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过了好半晌,她忽然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爷,你真真是个无情的人,既如此,便别怪我也无义,我真是个傻子,早知有今日,当初又何不多做些事,蹉跎到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金振轩和金绣贞一直在崔氏的房里,此时听说那个傅氏竟把爹爹拉走了,两人气极,连忙跑回来,本想去屋里问娘亲,却被屋中猛然传出的凄厉笑声吓住,只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且说金凤举一行人来到风雅楼,只把看门的婆子吓了一大跳,听宁二奶奶安排她去晚风轩叫人,连忙一溜烟跑了,彼时夕阳西下,雨阶玉娘得到信儿,心里知道定然是有变故发生,不然奶奶不可能忽然做这样的决定,因此不敢耽搁,忙把一些当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金燕芳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傅秋宁让雨阶服侍好她们,又让玉娘去厨房带着人做饭菜,特意吩咐做两碗蛇羹,因为这东西很是滋补身子,所以炖了给金凤举吃,几个女孩儿却是没敢让她们知道。 于是金燕芳又要逼问金凤举关于褚大秀的事,金凤举正没奈何,却听傅秋宁笑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都清楚,等一下吃完饭,我送几位妹妹回去,顺便说给你们听。如今你哥哥心里悬着事儿,哪有心思说这件事,倒是别难为他了。” 她这样一说,金燕芳也就不好意思再逼金凤举,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自己家族的荣辱兴衰。这里傅秋宁见金凤举眉头紧蹙,便轻声问道:“爷,这事儿也不是很大吧?怎么爷这样郑重?” 金凤举叹了口气,看向秋宁道:“你这么快便忘了疮疤吗?当日你卖绣品的谣言,若不是我处理的及时,怕也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他这样一说,傅秋宁就陡然明白过来,一旦这事儿被有心人探知,反而污蔑说是荣亲王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将人杀掉,皇上盛怒之下,这件本已平息下去的风波还会发生什么波澜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也惊出一身冷汗,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金凤举太过多心了,因此轻声道:“爷也别着急,皇上圣明,必然不会信这种谣言,若说杀人多半是为了灭口,如今事情都被揭露出来了,荣亲王已经没有灭口必要,又怎么可能会杀人呢?皇上心里定然有数的。” 金凤举叹气道:“话虽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偏偏今天下午姐姐回了王府,而且也当不起有些人恶意中伤。” 第一百五十九章:“心理咨询师”傅秋宁 他这样说,傅秋宁明白他是怕有些人抓住这件事做文章,只旦说荣亲王为了尽快平息事端,接回王妃,不惜将那个烫手山芋杀掉。反正本来要怎么处理这个妓女就是难题,加上今天荣亲王妃回府,看上去倒真有点儿荣亲王害怕麻烦心狠手辣的迹象,怕就怕皇上一怒之下·失掉了判断力,荣亲王成了炮灰,那即便日后皇上回转心思,认定了这里有猫腻,大概也不肯承认自己冤枉了儿子,古今帝王的通病,就是太过自大,绝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即便是心里知道犯了错,也必定不肯承认和悔改。 想到此处,一颗心不由得也悬了起来,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小厮的声音道:“小的见过侯爷,二奶奶和姑奶奶,奉金总管的命,特意来禀报爷,秋菊姑娘目前性命已保住了,只是还昏迷着,已经接进王府,也找了太医医治,王爷说,明白小侯爷的意思,请小侯爷放心养伤。” 金凤举道:“我知道了,有什么信再报过来。明儿一起打赏。” 小厮连忙称谢去了。这里金凤举松了口气,微笑道:“只要活着,倒不必担忧了。只是姐姐那里,怕是要受些委屈,不知道心里怎么怨恨我呢。” 傅秋宁不语,心中明白这件事本来是一个烫手山芋,只怕荣亲王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偏偏这一阄,那个秋菊姑娘被接进了王府,这件事若被皇上知道,固然可以给他留下荣亲王的确重情义,为了这个女人和他腹中胎儿,不怕触怒皇帝也要接进府里的印象,只是如此一来,那女人也就在王府中有了立足之地,荣亲王妃是不可能撵她出去了。 因看着金凤举,却见他眼底也有一丝忧色·显然是不了解那个女人,不知道她是真的性情刚烈,还是故意将那丫鬟的香囊偷取,然后悬梁·再被人发现。 如果真是这样,那此女心机可谓深沉,只怕荣亲王妃日后麻烦不小。但是一来,这计策十分冒险,一旦那个丫鬟迟钝一些,晚一会儿回去找香囊,只怕她就真的死了·此女即便心机深,也未必有这样大的胆子。二来,荣亲王妃也是出身大家族,提起这些宅斗手段,那也绝对不是普通的战士,所以傅秋宁想了想,就放下心来,暗道以荣亲王妃和王熙凤酷似的性子·她完全可以搞定这件事吧。 一时间晚饭上来,玉娘的确做了几个新鲜菜色,又听说金凤举想着荠菜盒子吃·因为没有荠菜,所以就用嫩菠菜代替,配着肉渣儿烙了几个合子,果然,金凤举吃好了这一口,也觉得好吃,金燕芳等人却是没什么心思,虽然菜色新奇,也只吃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却听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眼看那天色就黑沉了。傅秋宁便起身对金凤举道:“爷且好好在**躺着·天晚了,我送几位妹妹回去。” 金凤举道:“也好,好好儿和她们说说。 告诉守门的婆子,就说我在这里,你去了枕月阁,让上夜得人先查别处去·等你回来了再关院门。 傅秋宁笑道:“这还用也吩咐,我难道自己不晓得?”说完金凤举也笑了,道:“我知道你晓得,不过白嘱咐一句。” 因一行人披着蓑衣出了门,果然外面小雨淅沥。傅秋宁便笑道:“我很爱雨雪天,如今这样小雨,又没有风,想来该当撑一柄油纸伞,静悄悄穿花绕树,过桥踏路才对,可不是一番如画的景致?” 金燕芳勉强笑道:“嫂子好兴致,这可不是江南那边的风情呢?我们在江南那会儿,坐船时恰巧遇上了雨天,那雨中的江南女子便是撑着一把漂亮油纸伞,穿的柳绿花红,在雨中的确别有一样风情。只是那时前路茫茫,哪里有欣赏的心思。” 傅秋宁笑道:“那时候没有欣赏的心思,这会儿总该有了吧?我如今匆匆进了风雅楼,什么都没准备,他日也让你哥哥买些漂亮油纸伞备着,专门下雨天撑出来玩耍,这园子的景致也不比江南差,我虽然平庸,但是有你们这些容颜绝代的女孩儿,只消在园子里走一走,风景岂不是比江南那边还好?” 金燕芳听出她是在宽慰自己,心中感动。但是心里头仍十分沉重,也就不再言语。 一行人沉默着回到了枕月阁。 冯远瞻和冯玉致见到有客人来,便过来行礼,又见过几位姑姑,那个梅姨带着他们,看得出来,两个小孩子和她感情很好。 “哥儿姐儿想来也对这府里熟悉了不少,我看过些日子就可以让他们四处走动走动,妹妹的意思呢?”傅秋宁给了两个小孩子每人一个如意吉祥的金裸子,又摩挲了一番,才让梅姨带他们离开。 提到孩子,金燕芳眉头才微微舒展开来,轻声道:“是,该出去走动了,只是我还有些不放心,唉!不管怎说,如今这境况,真在府里多走动,怕也是不那么如意呢。 傅秋宁知道她担心什么,微笑道:“俗语说的好,穷人孩子早当家,为什么穷家多出好孩子,富家却出纨绔子?所以说,有时候小孩子们也该磨练磨练,遭受点挫折也没什么。你看我那两个孩子,若说境况,之前你二哥哥恨不得从没生下他们,不是比哥儿姐儿还不如?如今又怎么样?我也照样让他们入族学,你二哥哥也喜欢他们喜欢的什么似的,虽然说这是苦尽甘来,但若没有之前的磨练,怕还真没有如今这苦尽甘来呢。” 金燕芳低头柔顺答道:“嫂嫂说的是,小孩子该当如此。”说完,她有些犹豫的抬起头来,轻声但坚定地道:“嫂嫂说知道那事的来龙去脉,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秋宁暗道来了,得,我穿越了一回,倒还真成心理咨询师了,才开导完那个王妃,如今又要开导几个寄人篱下的可怜女人。不行,金凤举怎么也得给我加薪,现代心理咨询师可都不少挣钱呢。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声色,慢慢放下茶杯道:“听妹妹的话,是定然要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了。只是我想问一句,就算是知道了,就算是因为你们,让那姓褚的官儿参了一本,你们又待怎么样呢?难道就要为了门风,一根绳子勒死自己?恕我直言,如今你哥哥在朝堂上和人都交涉完了,你们这会儿一根绳子自杀也没什么用。那么又待如何呢?” 一句话说的金燕芳也愣住了,她心里哪有什么主意,想了想咬牙道:“不管怎么说,我……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那个姓褚的官儿不要脸,看见烈亲王那边参了荣亲王,以为这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竟然不惜把脑筋动到你们头上了。其实这些朝堂斗争,关我们女人什么事?他这样做,真真无耻之极。难道你们还要因为这样的无耻之徒,把自己搭进去不成?莫说是冯府和金府的女儿,就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孩儿,也没有这样愚笨痴傻的。” 说完却见金燕芳咬着嘴唇,目中落下泪来,冯家几位姑娘也在那里啜泣着,听她哽咽道:“那·……那要怎么办?如今二哥哥因为这个让皇上罚了禁足,我们······我们除了给他添麻烦,什么也不能做,这……这可怎么办?” 傅秋宁笑道:“若说起这个,就不必担心了。你二哥哥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当日你们失踪时,他赶回府里,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二太太,只说你们但凡活着,就必定将你们接进府来,任谁也不许说一句坏话。不是我夸自己的夫君,爷的见识,本就不是当世那些庸俗可憎的男人可比。之后想法子寻找营救你们,那真是尽心尽力。 当日大伯子寻到你们的时候,可还曾问过一句不该问的话吗?那几日,上至老太君,下至婆子丫鬟们,可都是为你们悬着心呢。只盼着你们平安归来,好容易终于盼到了。依照你们二哥哥的心思,这靖国公府从此后就是你们的家,是你们躲避风雨的地方。认真说起来,你们这事儿天下人都知道了,哪儿能没有一些流言蜚语?可你们在这府里听过一句吗?这都是老太君太太二太太和你大伯爹爹以及小侯爷的苦心,生怕你们受了丁点儿委屈,不自在。可见着是把你们放在心上的。说来好笑,这事儿满朝文武都知道,只是谁都不说话,本来么,我们的家事,何劳他们操心?偏偏那褚大秀就为了落井下石,竟然拿这件事说话,你不想想,你二哥哥平日里是肯吃亏的人吗?何况这褚大秀竟然暗中污蔑你们的清白,他没在朝堂上和对方拼命就不错了。要说起来,他倒也不是冲动的人,许多事当面忍了,过后再报复回来也就是。可他这一次因为什么冲动?还不是因为关系到你们?回来又煞费苦心的不许让一个人走漏了口风,只恐你们知道后担忧内疚。” 她说到这里,便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认真说起来,这事儿倒是我连累了妹妹,若不是下午你帮我解了围,只怕婉二奶奶也不至于恨上了,只不过她也是嫉妒之心,如今你哥哥生她的气,离了清婉阁,想来她受得教训也就够了,妹妹倒不必放在心上。至于你二哥哥被皇上罚的事,其实不必放在心上。虽然是罚,明面上不还是让他养伤吗?皇帝心里终究还是向着他的,他必定在朝堂上因为气愤而放肆了,可能当众让那个姓褚的下不来台,所以皇上当着大家的面儿,也不好太过偏袒,才弄了这么个明奖暗罚的故事儿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学堂纷争 见金燕芳等人的神色松动了,傅秋宁心中松了口气,暗道总算是说动了。别说,在古代当心理咨询师还挺容易的,最起码这些女人的心思其实都挺单纯,就算是江婉莹,说是宅牛,那要是拿到我们现代的职场上去,估计就是炮灰的命。说到底,这没有见识,只能关在深门大院里的女人战斗力就是薄弱些,要不然我这三言两语也别想说动她们。 因一边想着,就又出了最后一记重拳,小声道:“有个事儿,本来不想让你们知道,可如今看你们这样,心中定然是难过的,倒也顾不上那许多了。从荣亲王被参这件事一来,爷连着几夜没睡好觉。今儿见了他,眉头却是松开了,所以我琢磨着,那褚大秀参咱们家,说不定还是做了件好事。让他们这样落井下石的群起攻之,皇上兴许就对荣亲王生了点怜悯之心呢,这事儿至关重要,这点怜悯之心关系的,可能就是生死存亡,个中利害,想必你们都明白,不必我说的太细了。 这话咱们就点到为止,你们只知道,那楮大秀歪打正着,你们也是无心之下帮了荣亲王,帮了咱们国公府一把就行了。” 傅秋宁说完了,觉得口干,于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何况妹妹这两个孩子,可不就是你将来的希望和依靠?你若是出了点子事儿,剩下两个孩子怎么办?还有三位姑娘,俱都是倾国之姿假以时日,让小侯爷在京城慢慢寻访,倒也不必非要找那些富贵纨绔,只是大比之年,若有那忠厚老尖的青年才俊能够托付终身,将来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经营,许二三十年后,就是一品诰命,何苦这时候儿倒因为这些无端端的事情自寻烦恼,把个锦绣前程都丢了开去呢?你们说是不是?” 金燕芳叹气道:“多谢嫂嫂开导听了你这一席话,才知我们镇日里竟是活在梦中一般,你回去让二哥哥放心,我们必不会做傻事,让亲者痛仇者快。”傅秋宁一拍手,笑道:“真真这话才是说到了点子上,正是这么个理儿。俗语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从土匪手里逃了一条性命出来,这就是大难不死,可不能因为一时想不开白白把上天赐下的后福给糟蹋了。”一边说着,就站起身来,笑道:“话都说开了,妹妹们都是聪明人,我再多说也无益,我这就回风雅楼了,你们也不用送,外面下雨,路滑,当心摔了。” 说完就和两个小丫鬟走出枕月阁金燕芳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只见幕色下,那一点灯笼的光芒逐渐远去,最后终于没入无边的夜色中。 风雅楼中的各色被褥等都是齐全的,傅秋宁回来的时候,雨阶已经铺好了床,玉娘在一旁做针线,金凤举则躺在榻上看书。看见她回来玉娘就放下了手中针线,温柔笑道:“奶奶身上有点儿湿了,我吩咐他们把热水抬进来。” 傅秋宁点点头,又笑道:“原本说把你送出阁我们再搬到这里来,却不料变起肘腋这个时候儿就搬了过来,离你出嫁还有一个多月,如何?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玉娘脸一红,轻声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倒是托了爷和奶奶的福,在这园子里还能多逛些日子。 ”说完便出门吩咐人烧热水了。 这里傅秋宁将外面的湿衣除下,换上一套家常穿的衣服,来到金凤举身边问道:“如何?不如等一下我也帮你擦擦身子?那伤口怕是碰不得水,只能把身上其他地方擦擦了。” 金凤举笑道:“正是求之不得呢,只是今儿如何这样好心?”一边说着,就掬了秋宁的一缕头发把玩着,嗅那上面的缕缕清香。 “自然不是白做的。”傅秋宁也笑:“待你伤好后,出门挑那漂亮的油纸伞给我买几把,你是知道我喜欢什么图案的。若买不着称心的,便罚你给我画几幅。” 金凤举笑道:“娘子可是才女,若买不着称心的,何不自己画?” 傅秋宁哼了一声道:“我偏不画,偏要你画,怎么?难道这点子事你也不肯吗?” 金凤举如伞在这风雅楼中,身边坐着的是傅秋宁,只觉腿上的伤口都不疼了,只想着若能和秋宁这样朝夕相处一辈子,真真是人生最美最如意之事。因笑道:“我自然是千肯万肯的,只怕奶奶瞧不上我的画,你知道我于此道不甚擅长的。”傅秋宁笑道:“那没什么,我只要这份心。是了,皇上这个明奖暗罚又是怎么回事?王府里可又传出消息了吗?”金凤举笑道:“没什么,因为我在朝堂上挤芜了那褚大秀几句,皇上大概是为了安抚大家,不便太过偏袒于我,所以用了这个办法,其实不必在意了。王府那边刚刚传来信说,胎儿没事,人醒过来一次,喝了点水又昏睡了,想来没什么大碍了。我如今正想着要因势利导,再反将那烈亲王弘亲王一军呢。”傅秋宁笑道:“罢罢罢,这我可不感兴趣,只等着爷运筹帷幄,将来事成之日,当故事讲给我听,便是不胜荣幸了。” 金凤举知道她是故意避嫌疑,毕竟先前自己怀疑府中有人和烈亲王通风报信,他自然是不半怀疑对方的,只不过既然秋宁这样说,他也就从善如流。 一时间热水烧好,傅秋宁替金凤举擦了身子,只让他登时觉得精神一爽,之后傅秋宁也洗浴了,又和玉娘雨阶剪枫商议了一些搬家的事,便睡下了。 第二天,金明从荣亲王府回来,只说那秋菊姑娘已经没有大碍,如今能喝米汤了。金凤举便沉声吩咐了他一些事情,于是金明匆匆而去,至晚间方回,这一天究竟做了什么,竟无人得知。 不过化带回的消息却令金凤举皱起了眉头,原来就这一天时间,京城竟然就流传起了荣亲王心狠手辣,杀人灭口的谣言。这委实是有些太快了,偏偏昨日自己愤恨离开清婉阁,之前王府里小厮报信时也没避着人,以至于府里许多人都知道那个外室闹自杀的事儿。所以实在无从查起。 金凤举心里不舒服,如今他可以肯定府中有人和那烈亲王府互通消息,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但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何况这次事中,先让他们传一传谣言,倒是正中自己下怀。 因心下冷笑道:好啊,你们就尽管蹦醚,看这一次到底我们谁笑在最后,一念及此,心中舒畅。看着对面秋宁也在看书,心中忽然就痒痒起来,道:“有些闷,不如唱段戏来听听?” 傅秋宁见他兴致很高,知道这家伙肯定又有了好几步的算计,不由笑吟吟道:“好啊,想听什么?” 金凤举笑道:“都想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取舍,唱一段沙漠王子的《算命》吧。” 傅秋宁知道他极喜欢这一段,这一段越剧的唱腔也的确优美婉转,自己当日也十分喜欢唱,因此清了清嗓子,便开口唱道:“手扶琴儿心悲惨,自己的命我自己算……,………”转眼间又是八九日过去,金凤举腿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晚风轩里的东西也都尽数搬进了风雅楼,金凤举这一日因为朋友请了出去吃酒,所以傅秋宁难得没有他缠着,就在风雅楼里和玉娘雨阶一起看张三家的聘礼。 张三家虽寒薄,这份聘礼却也着实不薄,三人正感叹着,忽然就听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小小的人影闯进来,却是金篆,只听他惶急道:“奶奶奶奶,不好了,少爷和振翼少爷打架,少爷扔了砚台过去,把振翼少爷的头打伤了。” “什么?”傅秋宁一惊站起,整个人几乎呆住了。在她想来,金藏锋最是个沉稳懂事的孩子,何况自己也提点过他,他也早对兄弟们的撩拨了然于心,本来无论什么事,他绝不可能忍不下来才对,这半年多,他也就是这么忍过来的,断断不可能被撩拨起来性子,竟然先出手伤人。换句话说,这可是宅斗中的大忌讳。 只不过一愣过后,她很快便回过神来。 “少爷现在在哪里,你不用慌,仔细把事情经过说给我听。”傅秋宁慢慢坐下身子,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慢慢把情绪平静下来。 或许是她的镇定感染了金篆,1小家伙也不像先前那样慌张了。 “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少爷听了半上午的课,林先生就回家歇息了,让我们〖自〗由玩一会儿,他惯是这样的,我们也不在意,少爷在学堂里温书,其他少爷都跑出去玩了,少爷让我去大姑娘那里要一块帕子,早上那块因为走得匆忙,不知道掉在哪里,我就出去了,等回来时,就看见一群人聚在那里,都说少爷打人了。我看见振翼少爷头上起了一个大包,少爷也不发一言站在那里,后来先生来了,他们就都告诉先生说少爷打了人,先生罚少爷在学堂跪着,还说要把这件事告诉爷,振翼少爷被人送回去了,我这就赶紧跑回来报信,奶奶您快想想办法救少爷啊,平日里振翼少爷就经常惹少爷,可是少爷都不理他,不知道今天怎么就怎么就沉不住气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隐情 “现在学堂里还有学生吗?”傅秋宁问金篆,听他说其他学都还在上课,先生也在。她握了握拳头,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看着少爷,雨阶,指两个小厮和金篆一起去,若是跪的不能走路,就背回来。 “奶奶,哥儿何曾经过这种苦?不知在那里要跪多久......”雨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惶急道:“何况那学堂里的孩子,怕是都在心里恨他呢,这时候不把哥儿接回来,那起子小白眼狼还不趁机落井下石?” 傅秋宁长叹一声,摇头道:“你当我不知道吗?实实的我这心里也如在油锅里熬着一般,只是有什么办法?锋儿先动了手,不管如何,错儿都是在他身上。更何况,听金篆的意思,那翼哥儿惹他已经不是三两天,小孩子最不长记性的,本来锋儿不理他,早该丢开手才是。偏偏他倒锲而不舍,这背后,难保不是大人在暗中授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一回的事情,就不是好交与的。” “那......那怎么办?奶奶,难道就由着那些人颠倒黑白吗?锋哥儿虽然聪慧,性子却沉稳,必不肯大声替自己辩白的......”雨阶一面说,一面就哭起来,呜咽道:“如今我算真明白了奶奶从前为什么不想招惹小侯爷,为什么至死也不肯搬来后院,如今搬来风雅楼还不到半个月,就出了这样的事,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呜呜呜......” 傅秋宁惨然一笑,手里摩挲着茶杯,摇头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入了这深宅大院,除了撑下去,又能如何呢?值得庆幸的是,总算我这个男人还是绝顶聪明的,到不至于让几个女人就给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她一边说着,就喝了口茶对雨阶轻声道:“去吧,让两个小厮跟着金篆去,先生素日里对锋儿极好,应该也了解他的品性我估摸着倒也不至于罚的太狠了。我让玉娘在这里准备好药酒,回来给他膝盖搓一搓,现在天暖和了,应该不至于落下什么病根儿的。” 雨阶见傅秋宁一边说话,眼神都有些恍惚,就知道她此时心里也是乱了,想到她刚刚说的这一回事情怕不好交与自己也不敢打扰,于是领着金篆退下了。 果然,过了一个时辰,金藏锋回来了,膝盖上青了一大片。傅秋宁只撸起裤腿看了一眼,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两个孩子自从跟了他,因为是在苦水里泡大的,所以从小就极为懂事长到这么大,秋宁连根指头都没碰过,因为根本就用不着她怎么管教。却没想到如今在学堂里竟然受了这样大的罪,在青石板地上跪两个小时,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孩儿来说,的确就是很严苛了。 “哥儿怎么就沉不住气?和那种混小子计较什么?”雨阶和玉娘剪枫都忍不住哭,雨阶就一边絮叨着:“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从前那么多事儿,不也都忍过来了吗?” 金藏锋抿着小嘴,俊美的小脸蛋上仍余有一丝愤怒,可见这一次金振翼真的是不知道触了他哪一颗逆鳞,不然这孩子是绝不会这样愤怒“娘亲。”待秋宁把药酒收起来,他就忽然开口大眼睛看向秋宁,目光里一片澄澈:“你打我一顿吧,用藤条打,打出血来。” 雨阶和玉娘剪枫都吓了一大跳,正要说话,却见傅秋宁摆摆手轻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三人本不想退下,又知道自己对这小少爷是没有办法的,只有秋宁才能让他说出心里话。因此只好无奈告退。这里傅秋宁直起身,坐到榻上慢慢搂住藏锋,轻声道:“为什么要打你?是要给你爹爹看吗?让他知道我已经罚过你了,这样你就可以躲掉爹爹的惩罚?” “不是。”金藏锋冲口而出,一双大眼睛都有些发红,只看着秋宁,却再也不肯说话。 “不是为自己着想,那就应该是为娘亲着想了。你怕爹爹怪娘没有教育好你,所以让娘亲打你,这样让你爹爹看了,就觉得娘是会教孩子的,只不过是你自己不懂事,对吗?” 金藏锋低了头,却还是不肯说话。傅秋宁叹了口气,抱住他道:“偏偏你就生在了这大宅院,即便不在这些心术上下功夫,却也被逼的不得不去耍心机手段了。只是你爹爹那样的聪明,你以为,这些心机手段能够瞒得了他吗?” 金藏锋身子一震,原本挺直的身子终于软倒在秋宁怀里,一滴眼泪落在秋宁的手上。 “哭什么?你玩的心机瞒不过爹爹,你以为别人玩的手段就能瞒过他?好了,别哭,有爹爹亲在呢,锋儿是爹娘的宝贝,在你翅膀还没长硬的时候,爹娘就是为你遮风挡雨的大翅膀,娘知道,你绝不是那胡作非为嚣张跋扈的孩子,来,告诉娘,到底翼哥儿说什么了?就让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动手?你进学堂也有大半年,怎么今儿个就沉不住气了?” “娘,爹爹真的会偏向我们吗?”金藏锋仰起小脸看傅秋宁,见她微笑道:“不是偏向,你爹爹是最聪明不过的,都是他的儿女,都是他的心头肉,他不会偏向任何一个,他一定会很公正,该是谁的错,谁就要领,你现在告诉娘,为什么你会动手?” “振翼弟弟侮辱娘。” 金藏锋闷闷说了一句,想了想又恨恨道:“他说娘的守宫砂,不是爹爹…...”只说到这里,他就再也说不下去。 傅秋宁身子一震,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向沉稳内敛的金藏锋这一次却如此冲动了。 轻轻冷笑一声,她坐直了身子,慢慢放开金藏锋的身子,改握住他冰凉的小手,似是自言自语的道:“原来如此,许姨娘啊许姨娘,你好歹也是大宅院里出来的,怎的竟会愚笨至此?你竟是半点不了解爷吗?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与我无关。” “娘……”金藏锋拉着傅秋宁的手,有些不解的看她。却见她微微一笑,摸着他的头发道:“没事儿,等你们爹爹回来,咱们好好看一场戏。锋儿不用怕,爹爹会给咱们做主的。” 金藏锋听见秋宁这样说,就放下心来,这时候便感觉出膝盖上钻心的疼了,不由得轻轻呻吟出声。 清风拂面,金凤举走在路上,心里很是有几分得意。 这一次聚会的并非普通权贵,而是一些饱学大儒,不然他也不会在腿伤还没有完全痊愈的时候,还要来赴这个宴会,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除了皇上之外,还有谁能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些大儒里,有几个学生也是当日金凤举的同窗,所以邀了他过去,他也仰慕那些人的文采,欣然前往,却在一开始就发现几个大儒都对他不以为然。的确,侯门权贵子弟,向来就是这些标榜清高的大儒们所不齿的。 然而一番交谈下来,众人却不由得都对这个权贵子弟刮目相看,到了宴席上来之后,一群人其乐融融,简直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一般欢乐了。 金凤举不敢说自己视功名如粪土,他其实还是很在意这些的,毕竟这都关系着整个家族的荣耀。但是能够得到这些大儒们的肯定和欣赏,终归是少年心性的他哪能不流露出几分得意。 所以宴席上不免多喝了几杯,好在出了轿子,让风一吹,头脑便清醒了些。 靖国公府旁边的府邸仍然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金明笑着道:“二老爷的府邸就快修缮完成了,爷还没进去看过呢,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金凤举笑道:“我这会儿腿有点疼,倒是赶紧回风雅楼的好。二叔那边的事,自有他操心,爹爹闲来没事也会帮着忙活,我倒是去指手画脚的做什么?” 一边说着,就和金明走进靖国公府。来到书房,果然听小厮说大老爷在二老爷的府里。于是他便往后院而来,刚刚进了大门,就见一个丫鬟梨花带雨般的扑了过来,人还未到近前,哭声几乎就震天了:“呜呜呜……小侯爷您快去看看振翼少爷吧。” 金凤举就觉得脑袋里唯一剩下的那一点酒都让这一嗓子给嚎没了,心“咯噔”一翻个儿,连忙厉声问道:“振翼怎么了?你快说。” “我们少爷......呜呜呜……快让藏锋少爷给打死了,爷您快去看看吧。姨娘哭的泪人儿也似,振翼少爷的头上不停流血,整个鹤鸣轩都乱成一团了,呜呜呜……” 金凤举忍不住就和金明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他眼中厉色一闪,淡淡道:“好,我知道了,这就去鹤鸣轩。”他说完,便迈开步子向鹤鸣轩走去,小丫鬟则连忙跟在后面。 鹤鸣轩里,此时许姨娘果然哭的眼睛红肿,看着脑袋上流下好几道血迹显得有些狰狞的儿子,心疼问道:“儿啊,疼不疼?都怪娘,这口子也太大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粉红票推荐票都向我砸过来吧,我不怕头上起大包,嗷呜嗷呜! 第一百六十二章:问询 “不大怎么能让爹心疼我?娘,你放心,我没事儿。俗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就是看不惯那两个下贱种子也能进学堂,这一次要是受点伤就能帮娘摆平那个女人,把两个贱种逐出学堂,那这伤就值了。” 金振翼坐在**,满不在乎的啃着苹果,偶尔用手去抹一下额上有些干涸的血迹。 “好,振翼真是娘的好儿子。”许姨娘又是欣慰又是开心,暗道儿子果然还是自己的最好,最贴心,亏那傅秋宁养着别人的两个孩子,竟然还每天乐呵呵的,切,怕是心里根本都是苦水吧? 正想着,就听院外丫鬟们一叠声的叫着:“小侯爷来了。” 金振翼吓得一个激灵,抖手就把啃了一半的苹果给扔了出去,也不管扔在哪里了,之后他往**一躺,把被子一盖,假装成一幅有气无力的样子哼哼着。 而此时的金凤举已经来到了房门外,看着替他打起帘子的两个小丫鬟,他嘴角一弯,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看不出来,嗓门倒是挺亮的,刚才那几声,怕是能治好聋子的耳朵了。”他有些嘲弄的说道,说完就走进门去,好巧不巧,一进门,就看见被金振翼扔了后骨碌到桌子下面的那个苹果。 金凤举是什么人,只看到这个苹果的皮是被牙啃去的,就知道这是金振翼吃的,因为别人吃苹果都是削了皮,他却总喜欢用牙啃,啃完了再吃。看这苹果都没有发黄,很显然,这是刚刚才吃过的。 心里于是更有了计较。他走到金振翼床边,看着眼睛肿的好像核桃一样的许姨娘。轻声道:“振翼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爷自己看吧。都是你那宝贝的洗衣女儿子干的好事。”许姨娘哭得声堵气噎,竟然说话还挺清楚:“爷您看看,那么大一个口子,亏那小王八蛋怎么下得去手。这是他弟弟啊,就算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总还是一个爹,总有点情分吧?就下这样的黑手,呜呜呜……爷你这一回可要给我们娘儿俩做主啊。不然我也不依……呜呜呜……” 金凤举上前。金振翼就很配合的假装睁了睁眼,小声道:“爹爹……”不等说完,就又闭上眼睛,真正就好像是一个气若游丝的人似的。 “金明,去太医院喊李太医过来。”金凤举用折扇点了点手心,皱着眉头看许氏道:“你悲伤地连大夫都不知道叫了吗?还有这脸上。血都干了,也不知道给翼哥儿擦一擦?” 许姨娘一愣。她原本就是故意不喊大夫包扎,开玩笑,一旦包扎了,哪里还能让爷看见儿子这种血迹淋漓的模样,擦脸就更不用提了,满脸血才更有说服力。只不过看到金凤举的神情,竟似看透一切似的,她心里不由得就心虚起来,轻声道:“是,妾身……吓糊涂了,呜呜呜……” 一语未完,就听外面乱哄哄的,接着江夫人和江婉莹还有其他人一起走了进来,看见金凤举在这里,江夫人就气的面色煞白,恶狠狠道:“你看见了?翼哥儿伤成了什么样子?素日里只说他们懂事,呸,还不是随了他们那个下贱的娘,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了,这是大家子的所为吗?想来早些时候还未必有这个胆子,如今都是让你纵的,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金凤举淡淡道:“娘亲稍安勿躁,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还没弄清楚……”不等说完,就见许姨娘跳起来大叫道:“爷真是好偏的心,还弄什么来龙去脉?我们翼哥儿现在这里躺着,爷却想知道来龙去脉,难不成是我们翼哥儿自己凑上去让他打的头不成?好好好,看来这府里也没有我们娘儿两个的立足之地了,爷不给我们做主,我自己去找那下贱胚子,我要一头撞上去,问问他凭的什么?就逞的他这样凶狂?” 她披头散发又哭又叫,江婉莹和江夫人霍氏等人心中都暗暗称意。忽听金凤举断喝一声道:“放肆,是谁教的你在这里撒泼打滚的闹?我还在这里呢,你素日里的妇德都哪儿去了?可知这是哪里吗?还不给我住口。” 他极少动怒,因此这一声呵斥顿时就让许氏吓得没了声音,只能在一旁委委屈屈的哭着。金凤举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对门外金明道:“去请二奶奶过来,把藏锋也带着。” 金明知道今天这事儿闹的大了,连忙一溜烟去了风雅楼,这里江婉莹扶着江夫人在椅子上坐下,面上一幅哀戚之态,心中却暗暗称快,心道总算没枉费了我这将近一年的筹谋暗示渗透,果然到得今日,他们也看不得傅氏搬进风雅楼,这可不就爆发了?只不过这样的手段,未必能瞒得过表哥。这也没什么,原也没指望能一箭双雕,若是能除去这个讨厌至极的许氏和金振翼,也就是不错的结果了,剩下傅秋宁,且等我慢慢收拾也不迟。 许姨娘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是被江婉莹用各种手段在大半年里把她磨成了一杆好用的枪,她此时心里还在得意着,暗道学堂里的孩子们都对好了口径,哼,我看你们娘儿两个这一回要怎么办?俗语说百口莫辩,哈哈……傅秋宁,我让你受爷的宠,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庶女罢了,江婉莹没本事,我可容不得你这样张狂。 金凤举坐在椅子中,慢慢的喝茶,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只觉他面色自如,似乎并不怎么为**的金振翼担心。江夫人心里就划开了魂儿,她并不知道这是江婉莹暗中设计,目的不仅仅是针对傅氏,因此心里想着若是能借这次事赶走傅秋宁就最好,只是如今看儿子面色,心里又担忧起来,暗道凤举不会为了那个傅氏,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吧?若是这样,可别怪我请老爷来做主。 正想着,外面报说傅秋宁带着金藏锋金藏娇过来了。金凤举道:“让她们进来。”话音落,门帘一挑,傅秋宁双手牵着金藏锋和金藏娇走了进来。 见过江夫人和金凤举之后,金凤举见江婉莹在江夫人身边坐着,便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淡淡道:“坐吧。”说完见许氏要说话,他目光猛地凌厉起来,登时就让许氏把话吞了回去。 环视了屋内一圈,金凤举就对许姨娘身边的丫鬟白露道:“你出去,把你们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叫到一起,在院子里站着,不许靠近这屋子来。”然后又看了看江夫人和江婉莹身旁的丫鬟,沉声道:“无关的人都出去。” 下人们于是都退下,崔氏胆小,见到这阵仗,也有心退下,却听金凤举道:“你们留下,都看一看这事儿的结果,免得说我偏袒,不公正。” 于是崔氏和小妾月兰还有采莲碧玉就都留了下来,默默站在江婉莹的身后。 金凤举手里仍端着茶杯,看向站在地中央的金藏锋,轻声道:“在学堂里跪了多长时间?” “回爹爹的话,不长,一个时辰。”金藏锋沉声回答,虽然垂着头,小胸脯却挺得笔直。让江夫人忍不住就是一阵恍惚,想起自己这个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模样,从来都是挺着胸说话,因就不自禁的看了金凤举一眼。 “一个时辰,也不算短,膝盖想来青了吧?那就不用你再跪了。不管什么原因,你先出手都是不对的,明白吗?”金凤举依然不紧不慢的说着,恨得许氏牙都快咬碎了,只是看见他沉静在坐的模样,竟是说什么也鼓不起勇气撒泼造次。 “为什么打了弟弟?”金凤举终于问到了重要部分,许氏松了一口气,想着你说吧,说吧,说什么都好,反正等一下我有多少个人证都在那里等着。“但让她惊奇的是,金藏锋竟然不说话。 金凤举似乎也不恼,又问了一遍,却见金藏锋昂然抬头,然后猛地跪下来道:“这事儿是儿子的错,请爹爹责罚。并没有为什么。” “这是混话。”金凤举抬眼看了金藏锋一眼:“你娘素日里是这么教你的么?没有个理由,就随随便便打人?她若是这样教的你,以后你就不必在风雅楼里养着了。” 金藏锋面色一变,小拳头顿时握的死紧,好半晌才哑声道:“是,孩儿……孩儿是不忿振翼弟弟平日里有时嘲笑孩儿,所以……所以今日一时气愤出手,请爹爹责罚。” “嗯,这还是个像样点的理由。”金凤举慢慢点头,又问道:“你用什么打的弟弟?” “砚台。”这一回金藏锋也没有犹豫。 “把你弟弟打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金凤举声音渐渐转厉,许姨娘的眉梢有了些许得色。 “知道,孩儿……孩儿把弟弟的额角打出了一个大包。”金藏锋沉声道,他当然不会告诉金凤举,就算现在,他也一点不后悔打了金振翼,甚至在看到对方头上慢慢鼓起的大包时,憋在胸口里大半年的闷气都全部消散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发落 金凤举挑了下眉,看了一眼许氏,果然就见她奔到金振翼,恨恨道:“你还敢撒谎?你看看这大口子,看看这血,到现在还往外渗呢,你以为这样的伤,是你想撒谎就能隐瞒过去的吗?你差点儿就把我们翼哥儿给打死了,幸亏你还只有九岁,若是十一二岁,力气大一些,翼哥儿这会儿怕是早没命了,呜呜鸣····`·” 金藏锋一下子就慌了,他从地上跳起来,却随即疼的弯下膝盖,但是他顾不上自己的疼,指着金振翼大声道:“你······你胡说,我没把弟弟的头打破,他的头上只是起了一个大包。”他奔到金凤举面前,拉着他的衣袖惶急道:“爹爹你信我,孩儿真的只是把砚台丢出去,本来是想打振翼弟弟的胳膊,没想到他蹲了身子闪避,却不巧碰了他的头,当时真的只是起了一个包,没有这么多血,爹爹,金篆可以给孩儿作证。” “呸,那是你的跟班儿,自然帮着你撒谎。爷要是不信,就问问其他孩子,我真不信了,这府里还能有人一手遮天,收买了所有人不成?”她一边说,就把恶狠狠地目光投向傅秋宁。 傅秋宁仍是不动声色,只是用关切的目光看着金藏锋。 金凤举似乎也不为金藏锋的哭诉所动,而是偏头看了看金振轩,轻声道:“振轩你过来,把事情好好说一说。” 江婉莹心里一紧,唯恐儿子卷进这件事,一个应答不对,也被连累了,因忙开口道:“这样的场面,小孩子哪禁受得住?我正想让轩儿出去呢,爷不妨叫了学堂里其他孩子来问问,想必都是清楚地。” 金凤举哼了一声,向金振轩伸出手沉声道:“我金凤举的儿子,怎么可以连这点阵仗都怕?振轩过来,告诉爹爹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金振轩慢吞吞走了过去,看了**的金振翼一眼又看了金藏锋一眼,才小大人般的垂首道:“回爹爹的话,先生那时候让自由玩一会儿,儿子觉得学堂里也嘈杂,就拿了本书去外面的大树下用功,后来听到吵嚷声,儿子也没在意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振翼弟弟已经被抬回去了,所以从始到终,儿子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凤举注目看着这个只有六岁的男孩子,好半晌才微微一笑,点头道:“这样啊,好,那轩儿出去玩吧。”说完他也不再问金藏锋而是抬头对门外道:“御医来了没有?” 却听金明道:“回爷的话,还没来……啊,来了来了刚刚进院门。” 金凤举就对江夫人道:“太太和秋宁婉莹你们进里屋吧,先让御医给振翼看看伤势再说。 江夫人心中打鼓,总觉得儿子的目光冷的渗人。她看了一眼许氏,心想这件事不用说,定然是她弄出来的,只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破绽,怎么凤举却像是下了什么狠心似的?难道他竟然就看出了什么门道?” 对儿子的聪明,江夫人心里还是很了解的,就连许氏,这时候心里都不禁打鼓毕竟金振翼头上的伤,可是经过她后来加工而成的,而且自己只为了引起金凤举的同情和怒火,之前没找大夫没给金振翼洗脸,似乎也有点露了形迹。 一念及此,心中更加惴惴不安忽听外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却是拜见小侯爷的,众人都知道这就是那个御医了。 傅秋宁便握了金藏锋的手,轻声冷笑道:“锋儿别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伤口是被你打的,还是后来不知怎么弄上去的,你爹爹或许看不出来,可不代表御医也看不出来。” 许氏的脸色猛然就变的惨白,紧紧咬着嘴唇,待要冲出去,却只觉得腿肚子直打颤,竟然是半步也挪不了。另一边的江夫人和江婉莹只听见傅秋宁这句话,再看看她的面色,心里也就都雪亮了。 果然,就听外面李大夫的声音笑说道:“一点小伤,不妨事,以后让哥儿少碰刀子锥子这之类的利器,哥儿还小,今儿万幸只是划了一道口子,万一伤着了眼睛什么,可不是玩的。” 金凤举道:“李大夫说这伤口是刀子划出来的?难道不是砚台之类碰的吗?” 外面一时间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李大夫的声音响起道:“哥儿这额角发红肿起,想来就是小侯爷刚刚说的被砚台碰到了。学堂里的孩子们都调皮,前儿梁大人的两个孙子打架,也是掷的砚台,当时伤的可比这个重,不但红肿起来,都发青,往外渗着血丝,这个倒还不妨事,可见是手下留了情的。本来嘛,自家兄弟玩笑,用不着下那些狠手,只是哥儿运气不好,这头上起了包后,又不知怎么让刀子伤了,虽然还渗着血,其实伤口浅,没大碍,小侯爷放心好了,敷点草药包扎上,七天换一次药,半个月也就好了,疤都不留,下官给您打包票。” 这老中医看起来是个风趣的,不然断不会因为一个伤口嗦嗦说这么多。只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氏在内堂里,只吓得腿都软了,若不是扶着一张椅子,这时候只怕就要坐到地上去了。 往下金凤举和那个李太医再说了些什么,许氏全都没有听到,她只知道自己完了,回想起当时金凤举眸中的冷意和嘲弄,她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外面终于完全的安静下来,李太医被送走了,有轻轻的叩打桌面的声音传来,那是金凤举在用扇子轻轻的敲着桌子。 江夫人看了许氏一眼,叹了口气,率先走出去,接着傅秋宁江婉莹等也都走了出去。 “你还有什么话说?”金凤举看着最后一个走出来,身子似乎都没办法撑住的许氏,一个字一个字冷冷的问。 “爹,不关娘的事,是孩儿自己……是孩儿不服哥哥进族学,所以……所以才想了这个计谋。”却见一直垂死状躺在**的金振翼猛然坐起身,然后跳下床来,跪在金凤举的身边大声道。 “你想的计谋?”金凤举的目光严厉起来:“小小年纪,就有这份机心?而且你竟然带着刀子去上学?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族学里的规定,除了木做的刀剑练点功夫之外,是不能带锐器的吗?” 金振翼的肩膀缩了缩,眼睛却不肯退却,大声道:“是,孩儿策划已久,所以······求爹爹责罚孩儿就好了,这不关娘亲的事。” “你策划已久?”金凤举冷笑一声:“既如此,你是怎么激怒你哥哥的?说来给我听听。” 金振翼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却听金凤举又冷冷道:“振翼,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若让我知道了你还是撒谎骗我,就别怪爹爹对你娘不客气,我提醒你一下,你哥哥不是忍不住火气的人,素日里你们在族学里是怎么对他的,我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就连我都很好奇,这一次你是怎么激得他出手。” 金振翼的头一下子垂了下去,嗫嚅道:“我······我······” “爷,不关翼哥儿的事,这都是妾身糊涂,妾身不该嫉妒奶奶受宠,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爷明鉴,这和翼哥儿无关啊。”许氏忽然抢出来,跪在金凤举面前不停地磕头。 “总算你身为人母,倒还没有全泯灭了良知。”金凤举森寒的看着她:“翼哥儿还没过七岁生日,他懂什么?就能说出素日里不服锋儿的话,这不是你平日里在他耳边教唆的?你这样的母亲,不知道教育孩子和睦友爱,团结一致,却只知道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甚至为了陷害秋宁母子,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惜下手,你还有什么资格做两个孩子的母亲?” “爷,是妾身错了,妾身知错,求爷饶过妾身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许氏磕头如捣蒜,泪流满面,而金凤举严厉的话和许氏的举动也彻底吓坏了从小就深具混混资质的金振翼,毕竟是不到七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主见?一见爹娘这个样子,不由得就慌了,跪爬几步来到金凤举面前,大声哭道:”爹,是孩儿的错,孩儿不该骂哥哥的娘是坏女人,是**,孩儿不该说她的守宫砂是跟着别人····…““啪”的一声,金凤举一把拍断了手中的折扇,桌子在他的大力下颤了几颤,总算他还不是什么武功高手,所以这张八仙桌在摇晃了几下后,最终逃过了散架的命运。 “你这个无耻的妇人。” 金凤举暴怒大吼,房间中所有人,包括傅秋宁在内,没有人见过他这般怒发冲冠的模样,一时间不由得都有些吓懵了,除了傅秋宁还勉强保持镇定外,就连江夫人都用手紧紧抓着胸口。 “留不得了,我是绝不能留下你在这府里祸害的。”金凤举气的身子都颤了,一边就冲外面喊道:“金明,金明,派两个婆子媳妇,将她送去庄上,从此后不许再踏进靖国公府一步,听见没有?” 金明心想什么?这差事也让我干?嘴上却不得不答应,好在采莲碧玉知机,连忙从屋里出来,着手安排人选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意外 “爷饶了我,妾身再不敢了,爷……”许氏紧紧拉着金凤举的裤腿,披头散发的嚎哭着,金振翼和金绣楠也都吓得啼哭不止。 傅秋宁皱着眉头,她本来不是什么圣母类的女主角,但是看这一家子哭的实在凄惨,何况这么小的孩子就离开母亲,在这大宅院中可还怎么活?想了想便上前对金凤举道:“爷,妾身也不是为许姨娘求情,只是想着这两个孩子可怜,何况经过了这一次,想来许姨娘也定会吃一堑长一智,爷严加惩罚也就是了,实在不用做的这样绝。” 金凤举面无表情,冷冷道:“这事儿你也不许插嘴过问,靖国公府容不得这样内心恶毒的女人。”他冰冷的目光越过了江夫人,从其他人的身上一一掠过,然后一字一字道:“以后如果谁还想效仿,想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许氏便是你们的下场,不服气的,想跃跃欲试的,尽管来。” 话音落,他一甩袖子,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大步离去。江夫人似乎想喊他,但是看着儿子铁青的脸色,最终还是住了口。 “真是的,原本想着姐姐在爷的心目中地位超然,这件事儿姐姐又是当事人,有您求情,爷怎么着也该网开一面的。却没想到结果竟还是这样。唉!也是,姐姐也尽力而为了,实在是爷今儿气的太厉害。”江婉莹看着门口怅然的道,只不过傅秋宁当然清楚她不仅不惆怅,只怕心里还乐开了花。而且她话里话外都是透着自己并没有尽力而为的意思,便等于把仇恨的种子埋在两个孩子心里,当下不由在心里暗叹,心想金凤举啊金凤举,你个糊涂东西,这才是真正心如蛇蝎的歹毒女人,那许氏纵然阴险些,奈何她没有什么智谋本事。也只能明面上蹦跶蹦跶罢了。恐怕这一次也是被人当了枪使。有你这位婉二奶奶在,府里才不安宁呢。 因见江婉莹还要说话。她便抢先一步淡淡道:“妹妹刚才没听到小侯爷的话吗?可是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了?”一句话把江婉莹的话噎在肚子里,她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自己,就牵着金藏锋和金藏娇的手走了出去。 金凤举到底还是无情的。第二天,傅秋宁就听说许氏被送到了乡下庄子上的消息。如今鹤鸣轩里只剩下一双惶惶无依的儿女。她看着窗外雨幕,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这便是侯门高户,多少人把青春葬送在这里还不够,甚至就连亲情和生命。也都一并葬送了。 “娘亲,你说爹爹会怎么安排振翼弟弟和绣楠妹妹啊?”因为出了这件事,学里放假两天,以让风波平息平息。所以金藏锋和金藏娇此时都在风雅楼中,两人坐在榻上看着傅秋宁。小脸上浮着一抹和她们年纪不符的忧色。 “傻孩子,这个不用我们操心,你们爹爹会安排的。”傅秋宁走过来。却听金藏娇低下头闷闷道:“我怕爹爹会把他们送到娘亲这里来。当初我和哥哥没人要的时候,就是被送来了娘亲这里。” 傅秋宁微笑道:“锋儿和娇儿不用担心,你们爹爹不会把他们送过来的,嗯。或许会送给太太养着,或者让清婉阁那边抚养。也有可能让月兰做姨娘,把孩子过继给她,总之不会放在咱们这里,娘亲有了你们这两个小魔星,每天还闹得头昏脑胀,那禁得住再来两个?” 金藏锋和金藏娇听她这么说,终于露出笑容,金藏锋就点头道:“娘亲说的没错,何况振翼弟弟和绣楠妹妹这时候肯定恨死娘亲了,虽然不是我们的错儿,但是许姨娘确实是因为我们才被撵到庄子上,他们肯定恨我们的。” 傅秋宁讶异的一挑眉,心想锋儿和娇儿这两个孩子果然聪明,看问题竟一下子就看得这样透,于是便微笑道:“是,连锋儿和娇儿都知道这个道理,你们爹爹更知道了,所以肯定不会……” 她不等说完,就听外面雨阶的声音响起:“小……小侯爷来了?”她似是见到了什么惊讶之极的情景,不然不会连声调都变了。 傅秋宁疑惑的往门边走,还不等到门边,就见金凤举撩开帘子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小孩儿,不是金振翼和金绣楠还会有谁?” 傅秋宁猛然就觉得心跳如擂鼓,一张脸都热起来,想必是涨红了。当然,这绝不是因为兴奋过度。她紧紧瞪着金凤举,若不是心里一个劲儿告诉自己这是古代,自己是傅秋宁而不是方楚瑜,她早就一脚把这个越看越可恨的男人给踹出去了。 这种时候,金凤举超厚的脸皮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玉娘,雨阶,你们带翼哥儿和楠儿去找两间房,要离卧房和书房近一些的,让他们挑,挑好了我再让人送东西来。锋儿和娇儿也去帮着弟弟妹妹挑一挑吧,你们比他们更熟悉这风雅楼。” “小侯爷。” 等到两个孩子忧心不已的和雨阶一起出去,傅秋宁终于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问道:“妾身能请问,您的葫芦里卖的这是什么药吗?” 金凤举看着她咬牙瞪眼的可爱模样,老神在在的把眉毛一挑,走到榻上坐下,知道这时候傅秋宁没踹自己出去就是厚道,根本不指望她倒茶了,于是亲自倒了一杯茶喝下去,一边沉声道:“没卖什么药,只是想把振翼和绣楠寄养在你的名下。” 傅秋宁简直要被这个无耻的男人给气的不怒反笑了,也走到榻上坐在金凤举的对面,冷冷道:“理由呢?爷是不是看见我搬进风雅楼,从此后就只能看着你的脸色过日子,所以准备得寸进尺再进丈?” 金凤举咳了一声,脸皮上终于泛起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别这样说秋宁,我在你这里的夫纲都是岌岌可危的,哪里还有什么胆子得寸进尺?更别提进丈了。” 傅秋宁哼了一声,现在也没有和金凤举耍嘴皮子的心思,直接开门见山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实说,我不明白爷您是怎么想的,以您的智慧,应该知道我是最不适合养这两个孩子的吧?” 金凤举点头道:“表面上看的确不适合,但是我也别无选择了。老祖宗年纪大不用说,太太的身体又不是很好,也禁不得小孩子吵闹。余下的人里,婉莹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许氏虽然善妒愚笨,但若是背后没有什么推手,倒也未必就敢做下这样的事。”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傅秋宁沉默,眼睛却盯着金凤举,心想这个男人真是聪明隐忍的可怕,他明明知道许氏是被江婉莹推到了台前当枪使,却故作不知,为了和鲁国公府的交情,他竟然生生把这些忍下来了,但不知日后他又要用什么办法让那个表妹收敛呢? 心中想着,一时间就把金振翼和金绣楠的事情丢了开去,却听金凤举又道:“霍氏不用说,那是个还不如婉莹的,最起码婉莹面上还能做的周全一些,不过暗里,只怕这两个孩子又要步她们娘亲的后尘了。到了霍氏手里,不但要步她们娘亲的后尘,只怕面上的周全都未必顾得上。崔氏柔弱,管教不了振翼,剩下的小妾月兰,也是和崔氏一样的人,且振翼和绣楠哪里肯服她?就算勉强提上当姨娘,这固有的看法一时间怕也改变不了。所以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里,当日你能把锋儿和娇儿教育成才,如今振翼和绣楠总算还没怎么定性子,我也只放心交给你。” 傅秋宁叹了口气道:“爷,你应该知道,小孩子还是在自己的爹娘手里,才是最幸福的。当日锋儿娇儿的情况如何能与翼哥儿和三姑娘相比?如今两个孩子现有的娘亲,却让你弄到了庄子上去,其实这何苦呢?俗语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样的无情,便连我都有些胆寒。” 金凤举默不作声,良久才伸手到桌上,握住了傅秋宁的手,恳切道:“秋宁,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若也是婉莹和许氏那样的人,我容不得你到今日。我喜欢的,爱慕的,是现在这个你,温柔平和,沉静内敛,善良却不是愚善,隐忍却不是窝囊,你在我心目中,就如同是一堆普通碎石中忽然出现的一颗最璀璨的无价宝石,让我怎能不爱恋如狂?我虽无情,但也只是对居心不良之人无情。许氏今日不是心思阴险,我不会做绝到这一步。你不要责怪我,也该想想我的难处。这样一大家子,朝堂上的风雨不用说,我越是官高位显,就越是如履薄冰。偏偏家里也不安静,像许氏这种人,最是好了疮疤忘了痛,我若留她下来,将来还会惹多少风波且不说,我的一双儿女,也要生生被他教育成勾心斗角的奸猾之辈了。这绝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你明白我的苦心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谢意 傅秋宁看着金凤举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竟退去了平日里莫测高深的深邃,只留一片坦诚澄澈,她长长叹了口气,点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爷的苦衷,我明白。只是,你以为把两个孩子交给我,就能教育成才吗?他们不是锋儿和娇儿,心里不知道怎么恨我,你让我怎么教他们?” 金凤举笑道:“秋宁是聪慧无双的奇女子,锋儿和娇儿有他们的教育方法。想来振翼和绣楠,自然也有另一种教育方法。我也会多抽些时间陪陪你。顺便教导他们,如何?” 傅秋宁皱起眉头,想了想忽然道:“爷,让我收下两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一样,如果将来,许氏在庄子上安分,而孩子们又需要她,我希望爷能够松动口风,将她接回来,哪怕就是给个院子,从此爷不再见她,好歹让两个孩子能时常去看看他们娘亲也好,我也不瞒爷,到时候,这份功劳我是要揽在身上的,你若是答应了,我就接手。” 金凤举想了想,道:“也好,只怕那许氏就算回来,也没有你在晚风轩中的那股坚韧劲儿呢。到那时,我倒要把掌家之权分给你一些,不然她再活不下来。” “打住……赶紧给我打住。”傅秋宁连忙将双手交叉,气恨恨道:“好啊,越说越上来了,掌家之权?我是嫌自己现在趟浑水趟的还不够深是么?要照拂那许氏,不过费些银钱罢了,都是从你身上出的,我怎么还不能照拂?何须掌家之权?你休想用这个借口把我拖进内宅争斗。” 金凤举笑道:“你以为你还能脱离得了吗?如今这几次事情,有哪一次是你去招惹别人的?结果如何?你有哪一次能置身事外?” 傅秋宁恨恨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亏爷还有脸说。若不是您,我还真惹不来这些注目。说起来。倒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呢。” 金凤举咳了一声,嘻嘻笑道:“你我夫妻,何必这样客气?来,为夫亲自给娘子倒一杯茶。算是谢过你相助之恩,请。”一边说。果然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递到秋宁面前。 傅秋宁冷笑道:“罢罢罢,可不敢劳动爷。平白无故的。摊了多少差事在头上,这还是没有什么好处,若是今儿再喝了您亲手倒的茶,我倒不知道日后该如何掏心掏肺的卖命了,怕是抛头颅洒热血未必能让爷满意呢。” 金凤举知道她心里是真恼自己,素日里还有什么不了解的?这女人最是个喜欢悠闲不爱操心的性子。在晚风轩六年。不说是穷困潦倒也差不多,她却过得悠然自在。如今虽是锦衣玉食,但自己却偏偏为她招来了这么些事儿,也难怪她恼。这两个孩子进了风雅楼,该怎么教育是一回事,只是江夫人和江婉莹以及崔氏霍氏等人那里,就不知又要怎么嫉妒暗恨了。 平心而论,江婉莹等人是不会愿意收留金振翼和金绣楠的,但不愿意是不愿意,若是自己推出门去不要了,爱谁捡着养都行,可是金凤举一下子就把两个孩子送去了风雅楼,她们的心里可就不能平衡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个女人在爷心目中简直就是贤良淑德无所不能了不是吗?金凤举的这些女人哪里能容得下这样女人在爷的身边。 只不过心里恨是心里恨,表面上自然不敢提出异议的,开玩笑,许氏的下场现在那里摆着呢,这位爷平日里当真是和蔼可亲,谁想到一旦发了雷霆之怒,竟然是如此的可怕绝情。因此江婉莹崔氏霍氏等人心中不禁暗自凛然,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些都是金凤举为了维护傅秋宁所用的霹雳手段,那心中就更是暗恨不已,这也自不必提。 且说金凤举这里见傅秋宁坚决不肯接自己的茶,他玩心上来,就偏偏将茶推在傅秋宁身边,嘿嘿笑道:“秋宁,你把这茶喝了,我告诉你个好事儿,若是不喝,我可就不说了。” 傅秋宁不理他,只是拿着绣了一半的香囊扎着花,一边头也不抬的道:“你还能有好事儿?就算是好事儿,也和我没什么干系,现如今我唯一欢喜的好事儿,便是你把两个孩子都领出去罢。” “秋宁别这样狠心,你也不希望他们小小年纪就没着没落的吧?真是好事儿,你难道不知最近京城里沸沸扬扬的传言吗?”金凤举咳了一声,见傅秋宁仍不为所动,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心想我这是找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做老婆?素来女人们最是好奇这些的,偏她理也不理。因一边无奈,一边就提高了声音道:“是关于姐夫那个怀了孩子的妾的后续哦,你真不要听吗?不听我就不说了。” 他说到这里,果然就见傅秋宁疑惑抬头道:“小妾?怎么着?那女人已经做上妾了?什么时候的事?” 金凤举立刻笑弯了眼睛,将那杯茶推到秋宁面前,嘿嘿笑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且其中夹杂着我的得意手段,你快喝了茶,我说给你听。” 傅秋宁看见他那个雀跃样子,忍不住也有些好笑,杏眼微微挑着看丈夫,悠悠道:“说是给我倒茶,只是如今茶都凉了……”不等说完,就见金凤举二话不说,将杯里的茶“哗”一下泼在地上,回手又倒了一杯滚烫的茶,嘻嘻笑着递到秋宁手里。 “你就是个败家的。”傅秋宁心疼的看着地上水渍:“这可是明前的龙井,平日里谁舍得喝?因为今儿是你来了,雨阶那蹄子才这样大方,你倒好,抖手就给我泼了一杯。” 金凤举咳了一声,万万没料到自己的妻子竟如此节俭,不过是倒了一杯茶,别说明前龙井,更珍贵的又不是没倒过,倒惹来了她这样大的火气。不过此时正是谈兴浓厚,这些日子虽然不出门,但连番施展出来的手段却着实可以称得上是翻云覆雨,如此得意故事又不能说给别人听,只有眼前佳人算是知己,才能让自己一吐为快。 因想到这里,便嘻嘻笑着央告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有什么?明前龙井罢了,等我回去,把皇上赐的那一筒西湖翠雪带来给你,那才是真正珍贵的,一年里宫中也不过得五六斤,便是监管茶园的官员那里,素日孝敬到我们家的,也只有三五两的分量,这可够珍贵了吧?” 傅秋宁心想我管什么贵茶贱茶的?就是看不惯你这富家子浪费东西。嘴上却也知趣的不再穷追不舍,只是抿嘴儿笑道:“看把爷急得,倒比我这个听故事的人还要急,看来真是得意之作了,那妾身便洗耳恭听。”一边说着,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又忍不住笑道:“真真是爷亲手倒的茶,这喝起来,滋味便是不一样呢。” 金凤举看她娇嗔浅笑的模样,只觉心中爱极。说来也奇怪,傅秋宁最是个冷淡不过的人,论妩媚秀丽风情,与江婉莹等人何止是天壤之别?最多也只得个端庄二字,然而偏偏越是这样,偶尔她流露出一点宜喜宜嗔的模样,便更让他觉着是风情万种,真正是弥足珍贵。 因当下就想搂着秋宁诉说,却被她挣脱开去,正色道:“便坐在榻上好好说话,这是大白天,我这风雅楼里规矩可没那么大,一旦让人随意出入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她这样说,金凤举也无奈了,知道她是十分爱护下人们的,不会动辄就揪错儿惩罚,因此逞的风雅楼中下人们比别处都自在。自在是自在,却从没见他们恃宠而骄过,不然都不必金凤举,金明这个小侯爷面前最得意的贴身总管也就料理了。 于是便坐正了身子,用一根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正容道:“是,姐夫已经将那个妓女收了做妾,万幸孩子也平安,想来再有四五个月,就要临盆了。姐夫的子嗣在皇子中来说,算是艰难的,迄今为止也不过只有前王妃留下的二世子和姐姐生的小四而已,若是这妾侍能为王爷再添一个男孩儿,倒真正是遂心如意。” 傅秋宁呆了半晌,才喃喃道:“姐姐当真可怜,唉!也不知这女人是不是个心机深沉的,虽说姐姐也聪慧,并不必害怕,然而若真是阴险之辈,终究是麻烦。”说完却听金凤举道:“目前看来还是安分的,暗中查了一下,之前倒也不是装的要悬梁,须知那是命悬一线的时候儿,小丫鬟但凡晚去一会儿,这条命也就未必能救回来。所以说,我看着倒还像个刚烈女子。” 傅秋宁叹口气道:“若真是这样痴傻的女孩儿,倒也是个可怜的。”说完冷笑一声,看着金凤举道:“什么刚烈女子?为了你们男人牺牲,这样便是刚烈女人了。不然的话,就是红颜祸水,不识大体……” 第一百六十六章:妙计 金凤举不等她说完,就连忙分辩道:“罢罢罢,这事情可别扯上我,我从来没这样想过。只不过世人难免都做如此想。”说完却见傅秋宁笑了,摇头道:“我不过是心中不平罢了,然而如你所说,世道如此,我能摊上这样一个丈夫,还不知是哪辈子烧了高香呢。你看姐姐那样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荣亲王也尚在外头沾惹,像我这种无才无貌的,还凭什么忒多要求……” 金凤举听她称赞自己,不由得十分开心,及至听到后来,怎么有点不对味儿呢?不由得苦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是为姐姐抱不平,只怕也觉着那女人也可怜,你也是女人,这世道对你们又的确约束多了些。只是可别因为这个来恼我,你也出去打听打听,像我这样的男人,别说是京里,全天下也未必能找出几个。” “行了你,还越说越上来了,脸皮忒也厚了些,就把自己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傅秋宁也忍不住笑,抓起碟子里一块儿点心塞到金凤举嘴里:“爷赶紧吃了点心喝了茶水,捡那重要的说来听,不然总是这样扯皮,要到什么时候儿呢?” 金凤举笑嘻嘻的把点心吃了,又喝了一杯茶,才又继续道:“当日我和你说过,这女人闹了一出悬梁自尽的戏,京城里必定谣言四起,其实本来也不至于这样,然而那些如今盯着我们的有心人哪可能不推波助澜?果然,第二日我让金明出去打听,就到处都是荣亲王要灭口的谣言,其中更大一部分是对姐姐的污蔑。只说她实在忍不过去,所以花了钱找人动手,堂堂亲王妃,果然是心狠手辣云云。” 傅秋宁知道谣言的厉害,虽然已经见识过金凤举在这方面表现过的手段。却仍是忍不住担心,皱眉道:“既然传的这样厉害?岂能不传到皇上耳朵里去?偏你又伤着,荣亲王一个人能应付过来吗?” 金凤举笑道:“你以为姐夫是傻子吗?从我让她把那女人接回府中全力抢救治疗的时候起。他和姐姐心里便明白该怎么做了。只不过那妾侍的伤实在太重,虽然命保住,喉咙终究受伤。短期内也不能说话。这倒是遂了我的意。” “遂了你的意?”傅秋宁越发奇怪。想着以金凤举的心机,应该不会幼稚到因为那女人嗓子受损,就以为日后她再也没办法和荣亲王妃相争,所以才觉遂意如愿。这个男人是做大事的,这等女人间的小事,他怎么会在意? 果然,就听金凤举悠悠笑道:“可不是遂了我的意呢?谣言起来的第二日,姐夫就被皇上叫去御书房骂了一顿。又问那女人怎样?姐夫便照实回答,皇上见他说得恳切,又派了御医去探查了一回。果然知道母子无碍,于是这杀人灭口的说法在皇上那里也就不成立了。姐夫倒保住了一个重情义的形象。虽然贸然接那女人回王府于礼不合,然而事急从权,又是关系到凤子龙孙,即便有不合,皇上又怎么会计较?” 傅秋宁点头道:“正是如此说,你先前就让王爷孤注一掷,既然这事儿都捅了出来,索性就在皇上心中留一个重情义的形象,如今看来,倒是成功了。”说完见金凤举只是笑着喝茶,也不说话,她便哼了一声道:“只不过我也知道,这么点子事迹,如何能显出夫君的手段?这往后必然还有故事,你少给我卖关子,趁早儿都说出来才好。” 金凤举哈哈一笑,又握了傅秋宁的手摩挲道:“真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我的秋宁。的确,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若是浪费了,便连老天也不容我啊。所以到第三四日上,就又有了新的谣言,说是有人故意去暗害那女人,以此来嫁祸给姐夫的。” 话音刚落,傅秋宁眼睛就不禁一亮,抚掌道:“好计,这真是好计,又真是合情合理之至。那女人不能说话,所以真相大家暂时都不知晓。既然荣亲王已经用行动告诉人,自己和王妃绝没有灭口之意。那除了她自杀之外,自然还有可能是被别人暗害,来嫁祸给荣亲王爷。这真真是顺理成章之极,且也用不着明说,如今京城里视王爷如眼中钉肉中刺,被王爷挡了路的,除了弘亲王烈亲王外还有谁?落在皇上眼里,只怕都有了嫌疑吧?” 金凤举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只不过,我的目的可不是为了陷害他们。”他喝了一口茶,眼睛就如星辰般闪亮,微笑道:“前日那女人终于能开口说话,行动也无大碍,于是我让姐姐陪她去了太后宫里一趟,一来姐姐之前任性,要向太后请罪,将这件事彻底转圜过来才好。二来为了这个女人,真正是闹得满城风雨,让太后也见见,虽然以她的身份地位,可是连去太后宫里扫地都不许,然而总算她肚子中怀着皇家的种,因此这僭越倒也不算什么。” 他一边说,傅秋宁就一边点头,心想怪不得,我还疑惑这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女子去觐见太后呢?如今看来,大概是荣亲王妃为了显示自己贤德和请罪诚意,也为了给太后一个交代,所以特意带过去的。 正想着,就听金凤举微笑道:“那女人在太后面前,亲口承认了是自己听说姐夫因为她惹了大麻烦,所以为了不拖累姐夫,才悬梁自尽的。” 此语一出,就连傅秋宁也愣住了,呆呆看着他,喃喃道:“你说什么?你竟然让她承认说是自己自尽的?这么好的一个陷害烈亲王荣亲王的机会……”她说到这里,猛然住口,想起刚刚金凤举说过的那句话,既然不是以陷害两位亲王为目的。那么,他弄了这样一波三折的一出,又是为了什么呢? 金凤举见她不说话,也不给她答案,只是慢悠悠喝着茶,满眼笑意看着对面满面沉思的爱人。 忽见傅秋宁双目中光华大盛,他心里就明白爱人已经猜到自己的用意了,不由感叹秋宁真是冰雪聪明,一边笑问道:“如何?可是参透为夫的用意了?” 傅秋宁不迭点头,眼中全是赞叹,轻声道:“我素日里以为,爷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子上,还是运气居多。如今看来,固然运气不可缺少,然而能走到今天,爷确实是有过人之能的。想皇上既为帝王?哪里会轻易就信了别人。说是两位亲王陷害荣亲王,只怕以帝王的多疑,也未必就疑心不到荣亲王头上,谁敢保证就不是荣亲王用这件事来陷害其他两位亲王呢?偏偏爷出人意料,竟然让那个女人亲口坦诚自杀之事,如此,虽然为两位亲王洗脱了嫌疑。然而荣亲王得到的好处更多,皇上定然会感叹他是一名赤诚君子,胸怀磊落,即使面对夺嫡这样大的**,仍能坚持心中操守。兄弟虽然可能对他不仁,他却不肯对兄弟们不义,这正是帝王心目中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啊。如此一来,烈亲王和弘亲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虽然没有降低,但是荣亲王的地位却升了何止一星半点?好计,果然是好计。” 金凤举哈哈笑道:“我就知道,这瞒不过秋宁,果然你是最懂我心思的。” 傅秋宁一边点头,一边感叹笑道:“这计策虽然复杂了些,一般人怕是想到陷害那一节上,就不会再多想。其实若是细细思索,却也不是很难。然而我却觉着,只怕爷是当日刚听到那女人救活了的消息时,已经在心中把这些道道划下了,所以您才让人封锁救活她的消息,就是为了让第一拨谣言起来。我的天,亏着你怎么想的,怎能不让人佩服这份机智,真不知你是什么脑子,竟然在一瞬间就想好了这些手段和后果。” 金凤举笑道:“是这样没错,只是想一想,若那女人当时真的没救过来,只怕就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麻烦了。因此每每回想,想到另一个结果,我还是忍不住背上冒冷汗呢。” 傅秋宁笑道:“这不过是如今路越走越宽阔,所以回头想想,只觉艰难罢了。我却相信,以您的本事,即便是当日那女人救不过来,爷也会另有应对的办法。” 金凤举更加开心,嘴上却谦虚道:“秋宁竟对我有如此自信?未免是太过赞誉了吧?为夫我可不敢当。”一边说着,忽听金明在外面道:“爷,荣亲王爷打发人来看您,说是让您明日无论如何过府一趟,王爷弄到了两瓶好酒,没人陪着喝呢。” “这哪是弄到了好酒,分明是心里得意。”金凤举微微一笑,对外面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是了,去帐房上领二十两银子的赏,我之前吩咐过的,这些天奔波忙碌,想来你也乏累,又不是铁打的身子,今儿我就在风雅楼,不用你过来服侍了。” 金明的声音蓦然就透出了一股欣喜欢快来,喜滋滋的告退离去。傅秋宁低头微笑道:“爷何止是手段过人?这笼络人心的本事,也不输给别人呢。于金明来说,二十两银子未必就能让他喜欢成这样子,唯有来自堂堂小侯爷的关心理解,才是最贴心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麻烦 金凤举笑道:“也不完全就是笼络人心,他为人还沉稳,机灵,最难得是忠心,从我二十岁上把他选出来跟着我,这些年着实是我的左膀右臂一般,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心腹了。就如同这一次,虽说是我筹划的这件事,但如果没有这么个稳妥可靠的人来回跑腿,未必就能办的这么圆满呢,你说我能不关心一下吗?” 傅秋宁笑道:“的确是这样。对了,你这腿伤才刚刚好,明儿就去王府,可别喝太多酒,不然对伤口也不好。” 金凤举笑道:“我晓得,你且准备好晚饭,我回来吃。”说完见傅秋宁蹙起眉头,轻声道:“爷这有七八日都在风雅楼里了吧?凭心说,我倒盼着你时时刻刻在这里,你说我没有妇德也好,嫉妒也罢,天下间哪有女人愿意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丈夫拱手让出去?只是偏偏造化弄人,你屋里有了这么些人,我虽是正妻,从感情上来说倒是后来的。我想着你总也得去别的地方住几次,哪怕做做样子呢?其实你别误会,我这也不是什么贤惠,不过是想少给自己招惹些嫉恨罢了。太太毕竟是我的正经婆婆,若是我落了一个专宠的罪名,就算她训斥我罚我,我也只有受着呢。” 金凤举听她这样说,便懒懒往榻上一靠,淡淡道:“再说吧,婉莹那里也就罢了,我只恨她不该心思狠毒,明知那话是要人命的,我那样阻止,她却还是说了出来,可见素日里真真是任性跋扈到了一个什么地步。更何况如今许氏这件事,哼!你我心知肚明即可。她这阵子做下的事,便是到舅舅面前,我也是理直气壮的。至于崔氏霍氏,只看她们昨日的神情,分明都是幸灾乐祸·你让我如何有心思去她们房里?容我在你这里得几天清静吧。母亲那里你不用怕,我自然会为你挡驾。” 傅秋宁听他这样说,也就不再说话。心想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是你们古代那些圣母女人·为了一个贤惠的名声就把丈夫往外推,既然你为我挡驾,我还怕什么?于我来说,也只有你妈是个不好对付的,婉二奶奶那里,我用不着她一分半文,我又是正妻·怕她怎的?其他人更不必说。 因一边想着,见天色到了晌午,她就吩咐雨阶和玉娘摆上饭来,如今的风雅楼,自然不是当日的晚风轩可以相比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一顿饭。那金振翼和金绣楠想来也是初来贵地,再加上严厉的爹爹也在,因此并不敢生出什么风波·于是这一天也就安安稳稳的过去了。 第二日,金凤举一大早就被王府派来的人拉走了,可见荣亲王爷经过这一系列的事·大概是皇上给了点好脸色,又不敢张扬和人分享,就只有把自己这个得意小舅子拉去。傅秋宁送到门口转回来,看了看天色,心想这一顿不到晚上怕是回不来了。 这边从门口回屋里,就见金藏锋和金藏娇都站在厅门前,两小的脸上都有些沮丧之色,她心里知道是为了什么,暗暗叹了口气,只在心中骂金凤举·心想昨儿我在孩子们面前说的斩钉截铁,就差没拍胸脯保证了,你倒好,一耙子就把我这说一不二信誓旦旦的慈母形象给打翻,可恨啊,真是太可恨了。 一边想着·面上却露出慈爱笑容,拉着金藏锋和金藏娇的手进屋,将他们安排在榻上坐下,笑道:“怎么是这样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翼哥儿如今来了我们的屋檐下,只怕也未必敢给你们气受吧?若他还是那么跋扈,娘亲替你们撑腰,别怕。 她这样一说,金藏锋和金藏娇的沮丧之色才收了起来,金藏娇平日里也时常撒娇,因此来到母亲身前,拽着她的衣襟小声道:“娘亲不是说了振翼弟弟他们不会来咱们风雅楼吗?怎么最后爹爹还是把他们送过来了?” 傅秋宁叹了口气,给门边站着的剪枫使了个眼色,于是剪枫会意,就出了门等着,这里她就对金藏锋和金藏娇道:“前儿发生的事情,你们是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的,如今你们的弟弟和妹妹没有了母亲,你们小时候也是受过欺负的,有那个娘亲,不如没有,所以心里也该知道没有母亲是什么滋味吧?” 金藏锋和金藏娇似是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都缩了缩肩膀,金藏锋想了半晌,才沉声道:“是,没有娘的孩子,在这府里寸步难行。”金藏娇也在旁边跟着点头。 傅秋宁点头道:“是啊,锋儿和娇儿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说,不管你们的弟弟妹妹从前样使坏,如今他们也变成了两个可怜的孩子。你爹爹昨天说过了,你们祖奶奶年纪大,太太身体又不好,受不得小孩子吵闹,余下的,放去别人屋里怕他们受气,放去小妾月兰的房里,他们又不服管,怕将来更是跋扈,早晚有一天,连他们也要被你爹给赶出家门,住到乡下庄子里了。你们仔细想一想,虽然他们欺负过你们俩,但是你们愿意就看着他们有那样的下场吗?” 金藏锋和金藏娇都低头沉思,似是在慎重的思考,好半晌,方轻轻摇了摇头。 傅秋宁就搂住了两个孩子,轻声道:“锋儿和娇儿真是懂事的好孩子,更难得是这份宅心仁厚。唉!只是生在这大家族,固然要仁义,却也不能失了防备,免得不小心就让人一口吞了。” 她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太感慨了,本来嘛,如今两个孩子经历了许多,也上学大半年了,再不复之前的天真纯净,这些话自己即便不说,他们心里也该明白,而这种话本就是不能放在嘴上说的。 “实话说,你们爹爹把他们两个交给娘亲,是希望娘亲在好好照顾他们的同时,也把他们教的像你们这样懂事好学。可是,娘亲心里实在没有底,他们两个不像锋儿娇儿一样懂事,许姨娘又是个没有算计的,不知道把他们脑子里都教了些什么。所以娘亲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你们爹爹的期望,只能凭着自己的本心和本分做事罢。”傅秋宁一边说着,就一边抚摸着金藏锋和金藏娇的小脑袋:“娘亲这番话,你们明白吗?” 金藏锋和金藏娇思忖良久,金藏锋方小心翼翼道:“娘亲的意思是不是不让儿子和妹妹记恨振翼弟弟和绣楠妹妹,不要以为他们如今在咱们的屋檐下,就去欺负他们?” 傅秋宁欣慰点头,却听金藏锋和金藏娇笑道:“这点娘亲过虑了,我们不会欺负弟弟妹妹的,他们没有了母亲,也是可怜。就算他们欺负咱们,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不等说完,就听傅秋宁淡淡道:“这可也不能让他们跋扈成这样子,到了我的地界,还要欺负我的儿女,有天理么?咱们风雅楼从没有过欺压旁人的规矩,今日他们来了,你们不欺负他们,这个很好,但也万万不能允许他们欺负咱们。” 傅秋宁说完,金藏锋和金藏娇都再不复之前的沮丧,脸上重新散发出小孩子特有的光彩,一起扑到傅秋宁身上,欢快道:“娘亲真好,我们就知道,娘亲绝不会看着咱们在风雅楼里被欺负的。” “好了,出去玩吧。”傅秋宁说完,又摸摸金藏锋和金藏娇的头,然后道:“可以和金篆芦花让采风带着,去枕月阁找瞻儿弟弟和玉儿妹妹玩耍。”话音刚落,两个小孩儿又是欢呼一声,一齐都跑了出去。 剪枫走进门来笑道:“少爷和姑娘真是的,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就和小大人差不多,唯有到了奶奶这里,就露出了小孩儿本性,还是那么爱撒痴撒娇的。” 傅秋宁微微一笑道:“这便是了,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唉!”她想起金振翼和金绣楠那两个小孩儿,不觉隐隐头痛起来,出了一会儿神,方对剪枫道:“去看看跟着翼哥儿和三姑娘的奶妈婆子丫鬟们都搬过来没有?若是来了,把她们和翼哥儿三姑娘都一起叫过来。” 剪枫有些迟疑的看着她,嗫嚅道:“若是翼少爷和三姑娘不肯… 傅秋宁不等她说完,就悠悠道:“不肯的话,你便给他们几句话,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这点子小事,我想你也不至于办不好。”她这样说,剪枫便露出笑容,微笑道:“是,奴婢知道了。” 来到金振翼和金绣楠的房间,果然只见兄妹俩坐在榻上出神,地上则站着几个婆子丫鬟,看见她来,其中一个机灵的丫鬟便迎上来笑道:“剪枫姐姐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剪枫笑道:“奶奶让我过来看看,鹤鸣轩里哥儿姐儿的衣服,笔墨,还有喜欢的玩艺儿什么的,可都收拾过来了?”见众人答应着说都收拾过来了,她便点头道:“这就好,奶奶让你们和翼少爷三姑娘去她房里一趟。” 第一百六十八章:淡泊 话音刚落,便见金振翼猛然站了起来,捏着小拳头涨红了大声叫道:“去她房里做什么?” 剪枫冷不防让他吓了一跳,但随即就镇定下来,微笑道:“想来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因为翼少爷与三姑娘初来乍到,这些下人们对风雅楼也不熟,偏偏从此以后又要在一个屋檐下,所以有些话要说开罢了,翼少爷不必担心。” 金振翼脸涨得更红了,恨恨道:“担心?我有什么担心的?我就不信了。她还敢吃了我不成?哼,我娘虽然不在了,可是爹爹还在呢。” 剪枫笑道:“正是如此说呢,所以……”她顿了一下,微微提高了一点音调,将手向外面一摆道:“请吧。” “哼,小爷不是怕她,只不过,凭什么让小爷去见她?她有话说,就让她来见咱们。”金振翼昂起头,一双大眼睛挑衅的看着剪枫,几个婆子丫鬟也不说话,表面上低着头,实则都在等着看剪枫接下来会怎么做。 却见剪枫面上泛过一丝冷笑,声音里也少了原先的和气,声音清亮亮道:“也不是凭的什么,只凭着我们奶奶是小侯爷的正妻,今日就算是许姨娘在这里,奶奶唤她过来,怕她心里就不愿意,也要过来一趟。少爷和姑娘若不愿过去,也行,奶奶也是好清静的,原本就不同意小侯爷将你们送过来,偏小侯爷说,老太太和太太身体都不好,不能禁受住孩子吵闹。若是把你们送去了清婉阁或者绵霞榭,又怕你们受欺负……” 她说到这里,就见金振翼和金绣楠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心里更是明镜儿似的,便从从容容的接下去道:“崔姨娘和月兰那里本来也是可以的,只是她们的处境,少爷和三姑娘也未必不明白,都是性子最老实不过的.将来少爷姑娘莫要说闯祸了,便是受了气,恐怕也没有个能为你们出头的,所以小侯爷想来想去.明明知道我们奶奶不愿意,还是把你们送了过来。实话不瞒着你们说,才刚奶奶还头疼呢,好容易这会子强了些,才让我过来叫,若是少爷和三姑娘执意不肯过去,自然也随得你们了。” 她说完.便作势要走,忽见之前那个大丫鬟忙上前来拉住了她衣袖,一面陪笑道:“姐姐别急,少爷和姑娘也是因为许姨娘走了,心里有些难过,何况还没换衣服,如何能去见奶奶?且等我们帮着收拾齐整了再过去。” 剪枫点点头,微笑道:“既这么说.我便先走了,想来裁缝们也该来了,前儿给丫鬟们做衣服的银子还在我手里.要给他们呢。”说完袅袅而去。这里那个丫鬟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屋里金振翼狠狠砸了一个杯子,怒叫道:“她算什么东西?进了这风雅楼,连一个丫鬟也敢和我这样说话,她算什么东西?” 见这丫鬟奔了回来,金绣楠也开始哭起来。金振翼则恨恨道:“白露,你为什么要对她那样卑躬屈膝的?我们鹤鸣轩又不是没了人,爹爹也没收回去,大不了回去住着,我不信.没有了她,我们就活不成了?哼,只怕若是没有她,娘亲也落不到今天这个下场。” 叫白露的丫鬟眼圈儿也红了,抱着金振翼道:“我的少爷,难道不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么?姨娘为什么把奴婢留下来?自己孤身一人去了庄子上?还不是因为心里着实记挂着少爷姑娘?刚刚那个剪枫的态度.就算好的了,不然你这会子去清婉阁和绵霞榭看看,就如她说的,若是到了崔姨娘和月兰那里,她们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能照顾到咱们?少爷,你听奴婢一句话,该低头时便低头,那些恨啊仇的,放在心里就好,将来等您长大了,若是能掌了这家里的权,还怕不能接姨娘回来么?她的全部希望,可都在您的身上了啊。” 她一面哭着说,那些婆子就不停在门口探看,生怕这番话被人听了去。好半晌,金振翼果然平静下来,握着拳头道:“是,白露你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替我更衣吧。” 白露大大松了口气,忙找出了两身半新的衣服给兄妹俩换上,然后几个人一起往傅秋宁的正屋而来。 傅秋宁正在屋里坐着喝茶,见他们来了,便对雨阶道:“给翼哥儿和三姑娘上茶点。” 雨阶答应去了,过一会儿,果然上了两盘精致点心和两杯茶水,然后便告退出去。这里秋宁放下茶杯,打量了白露几眼,微笑道:“你是许姨娘当日的陪嫁丫头吧听说姨娘临上庄子的时候,执意要把你留下,孤身前往,想-对你相信之极。” 白露心中蓦然一凛,就添了几丝慌乱,忙陪笑道:“奶奶误会了,姨娘把奴婢留下来,不过是因为少爷和姑娘都是奴婢看顾着长大,熟悉他们的一些习惯,小侯爷也是因为这个,才留下了奴婢。”她生怕秋宁要剪去金振翼兄妹的羽翼,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无疑就是第一个被剪除得人,因此忙抬出金凤举来,期望着傅秋宁能因此顾忌一些。 对于她的小心思,傅秋宁如何不明白?心中不由冷笑一声,暗道以己度人,以为我是和许姨娘婉二奶奶一样的人么? 一边想着,便慢慢地道:“不用慌,既是许姨娘的一片慈母之心,我也不至于太不近人情了。” 说完又微微一笑,淡淡道:“昨儿晚上爷和我说,许姨娘的陪嫁里也有几处产业和庄子,如今她自然是用不上了,想给我打理。”她见白露和金振翼兄妹的面色蓦然惨白,就咳了一声,笑道“我素来厌烦这些事,风雅楼里有爷的体恤,也不缺少银钱吃穿,用不着指望别的,所以我想着,既是许姨娘的陪嫁,如今虽然她不在,哥儿姐儿又年小不会打理,倒不如交给你。想来许姨娘既然信你至深,交给了你,她也是放心的,你觉得如何?” 这一下当真是大出意料之外,白露张着嘴巴,却是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从小儿就跟在许姨娘身旁,也算是大宅院里锻炼出来的丫鬟,经历的只有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何曾看见过有人把到手的肥肉还给吐出来的?尤其听说这傅氏从前也过的拮据,她竟然真的能放下那一笔产业?要知道,每年不多不多,可也是一二千银子的进项呢。 因越想越觉着这里头是圈套,便小心翼翼陪笑道:“奶奶说哪里话?自然是爷的安排最好,那些产业进项有限,少爷姑娘吃穿上学,哪样不用钱?怕到头来还入不敷出,倒要奶奶倒贴银子呢,奴婢觉着还是爷的决定最英明,奶奶就别推辞了。” 傅秋宁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不必试探我,想着我必然是巧立个名目,把这些产业让你打理,许是到年根下,许是平日里,总要想着法子的把你们手里这些钱掏出来,你这是看轻了我。晚风轩六年,从这府里一分银子未得,我拉拔着两个孩子也过的快活。我虽不敢说自己就是视金钱如粪土,却也有一点子清高怪癖,不该我得的,我一概不过问。只不过爷既然托了我,我也不敢全放手给你,说句实话,许姨娘信你,我这会儿也倒是信你,但是翼哥儿和三姑娘毕竟小,且这人若是有了银子,怕心也就大了。所以你平日帮哥儿姐儿打理许姨娘的产业,每个季度来给我看看帐,让我知道你没胡混了去就行。自然,这样一来你要辛苦些,也不会白辛苦你,节下年根下,自然让你们少爷姑娘给你丰厚赏钱,若说怕我现在说的好听,过后再想办法弄钱,我这里给你发个毒誓……” “奴婢不敢。”白露连忙跪下,虽然此时仍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好事半信半疑,但是想一想这位宁二奶奶素日里的为人,她心下倒是信了大半,因忙笑道:“奴婢听奶奶的吩咐安排就是,哪里敢让奶奶发誓?要天打雷劈的。 傅秋宁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你既是从小儿照顾他们长大的,心里就多装着他们一些。这府里我是没有什么管家权力的,哥儿姐儿又没了娘,只怕将来嫁娶等事,除了小侯爷和婉二奶奶给的银子外,其他都要从你们自己手里出,这些年你就帮他们把钱攒着,留着那时候儿用。至于吃用穿戴等,都和锋儿娇儿是一样的例,从府里支取,所以倒不必在这上面花费了。” 白露没料到她竟然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太过震惊之下,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却见傅秋宁转过头,看向坐在椅子中紧皱眉头的金振翼和金绣楠,淡淡道:“好了,这件事说完了,便要和你们说说其他的事情。如今你们的爹爹将你们托付给了我,我便要负起这个责任一语未完,忽见金振翼跳起来,红着眼圈大声道:“管你假惺惺的说什么,休想我叫你一声娘,我只有一个娘,我绝不会认你做娘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不虚伪的嫡母 傅秋宁看着他紧握拳头眼睛通红的样子,心中不但不生气反而松了口气。暗道真是个愣小子,如此一来,倒是好教育得多,比起金振轩那个心思深沉的,倒还是他更可爱些。 因微微一笑,见白露急着上去拉金振翼给自己赔罪,她便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然后才镇定看着金振翼,冷笑道:“我原本也没指望你们叫我娘,你们的娘是许姨娘,而我的儿女是锋儿和娇儿。若不是你们的娘去了庄子上,你以为我喜欢半路捡你们这两个麻烦来吗?” “我娘去了庄子上,究竟是谁害的?你还有脸对我们说这种话。”金振翼大吼,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不肯落下来。 傅秋宁冷笑道:“是啊,你们兄妹好好想想,你们的娘落得今日这个下场,究竟是谁害的?你们觉得是我吗?当日若不是你们爹爹请了太医来,看出你那伤口是作假的,落得不堪下场的究竟会是谁?难道我抓着你们娘的手,逼她来陷害我和锋儿?” 她语气严厉,金振翼让她问的哑口无言,一张脸紫涨起来,显然是羞愤之极。白露不忍心看小主子这样,忙跪下爬到秋宁身边,哀求道:“奶奶,哥儿不懂事,只因为心系着娘亲,求奶奶看着姨娘已经被发配到庄子上的份儿上,别和小孩子认真,哥儿又从来都要强···…” “便是因为他要强,就更应该让他知道是非黑白的道理。若是现在就把自己的错儿往人家头上扣,长大了,会是个什么人?尤其他又是个聪明的,你们素日里也看戏,那些戏里的大奸臣大坏人,聪明狡猾,难道他们是一出生便这样坏的吗?那些大忠臣大好人,难道也是一出生就仁慈善良?无非都是跟着自己的老子娘·有的不去学好,连是非黑白都不分,最后变成了遗臭万年人人喊打的坏蛋。有的人却明是非讲道理,从小便知一心向善·最后才能青史流芳人人敬仰的英雄。 傅秋宁肃容娓娓道来,这话既像是说给白露听得,又像是说给两个孩子听得。见她们都不说话,她就又喝了一口凉茶,悠悠道:“许姨娘是你们的主子和娘亲,让你们明白这个道理自然很艰难。我只是把话撂在这里,她能有今日·和我半点干系没有,都是她自己想要害人不成反害己罢了。我这么说,也不是就指望着你们从此和我和睦相处其乐融融,我知道你们心里恨我,没关系,用不着非得在表面上把这份仇恨转变成爱戴,所以不用来向我请安,饭是要每天一起吃的。其他用度我都会安排·但这是为了你们爹爹的托付,所以也用不着感激我。风雅楼的人从来都是和善的,不会因为你们目前的处境就趾高气扬欺负你们。同样·你们也不许在风雅楼中飞扬跋扈欺负别人。” 她说完这一串话,再次拿起桌上的杯子,慢慢啜了一口冷茶,然后目光定定的看着金振翼和金绣楠,一字一字沉声道:“我刚刚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金振翼本来是想发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傅秋宁的眼睛,他竟然说不出别的话,虽然这三个字也是咬牙切齿说出来金绣楠也在一旁小声道:“明白了。” 傅秋宁微微一笑·站起身道:“明白就好。这样的相处,虽然不至于有什么温暖祥和,但总算不虚伪,所以它还不是最糟糕的,不是吗?” 金振翼哼了一声道:“不是最糟糕吗?我觉得也差不了多少了。” 傅秋宁看着他轻轻一笑,也没有怪罪他的顶嘴和失礼·转头对白露道:“目前伺候少爷姑娘的丫鬟婆子都有谁?你说给我听听,若是觉得不够,等我告诉了爷,再拨几个人过来使唤吧,反正前儿爷也说了,该给锋儿娇儿选几个丫鬟,顺便帮你们也选了。” 白露忙道:“回奶奶的话,少爷身边的大丫鬟有我和婵娟,小丫鬟有芬儿,蕊儿,四儿,还有两个小厮小五和罗九,一个奶嬷嬷和一个教习嬷嬷。三姑娘身边的丫鬟有花红和柳绿,小丫鬟有缀儿香儿小燕,也有一个奶嬷嬷并教习嬷嬷,足够用了。” 傅秋宁点头道:“这么些人,的确够了,也罢,就再从鹤鸣轩调两个往来杂役的粗使丫鬟和仆人就好,反正鹤鸣轩以后也不用怎么打扫,等到哥儿姐儿大了,要搬回去再安排人好好收拾一番就是了。” 白露松了口气,忙不迭道:“奶奶英明,正是这样才好。” 等到回了自己的房间,金振翼便气恨恨道:“她算什么东西?从前都不被我娘看在眼里的如今倒敢这么对我说话,不许我飞扬跋扈欺负人?凭什么?我是这府里的小少爷,我爱欺负谁就欺负谁,她管得着吗?呸,还有脸说什么在这里不是最糟糕的,不是最糟糕是什么?” 他兀自跳脚发泄了一通,便忍不住看向妹妹,恨恨道:“绣楠,你哑巴了吗?那女人这样对咱们,怎么你一句话都不说?你素日里的牙尖嘴利呢?” 金绣楠红了眼圈,看了哥哥一眼,摇头悲切道:“哥哥,那个女人说的对。她不用咱们去请安,也不让这里的人欺负咱们,虽然不让我们欺负别人,可这就算不错了。你别忘了,是娘亲······先害她的“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难道这就忘了娘亲,想要攀到她这根高枝儿上了?好啊,你尽管去,我不拦着你。”金振翼怎么也没想到妹妹竟然会这样说,不由得又惊又怒,他知道妹妹和自己不一样,平日里不言语,却从来都是有主意的,原本还想着让妹妹出谋划策,看怎么能在这风雅楼里搅一搅呢,却没想到只换来这么句话。” “哥哥,我不是想攀什么高枝儿,也不是忘了娘,我只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哥哥想一想,难道你肯去清婉阁吗?我是宁死也不去的,娘还在的时候,咱们俩在振轩和绣贞那儿吃了多少亏?莫非你都忘了?如今娘都不在了,难道你真以为二娘像她表面上笑的那样和气?” 金振翼让妹妹这一问,也就不说话了,怔怔想了半天,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恨恨道:“反正····…反正我不会原谅这个女人的。” “不要叫这个女人了,爹爹听见了,未必高兴,该怎么称呼还是要称呼的,她怎么说也是爹爹的正室,就算不受宠那会儿,规矩不能废,何况这会儿还受宠呢?更何况,你以为她稀罕你的原谅?在这满侯府里,我觉得我们落在这个地方算是不错的了,换成别人,你以为谁会把娘亲名下的那份产业交给白露?” 白露走过来道:“真真三姑娘这话是不错的,素日里大家都说宁二奶奶虽然人淡淡的,但是性子好,如今看来,若真能像她说的这样安排,也是个坦诚的人,咱们倒比在别的地方呆着强。好了,虽然姨娘去了庄子上,但时日长了,少爷和姑娘出息些,在小侯爷面前多提几回,怕是也能接回来,如今却别多想,先歇歇吧,等一下大概要吃午饭了,吃完了睡一觉,后天学里不是就又开课了吗?奴婢去为姑娘和少爷准备好笔墨纸砚。” 看着白露离去,屋里只剩下几个丫鬟和婆子,金振翼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满肚子的宏伟大计,都在这些意外欣喜地目光中化为乌有了。他心里更恨秋宁,心想还说自己坦诚没有手段,哼,不过是几句话罢了,却把我屋里的人都喜欢成这样子,将来迟早有一天,这些人都得让你给收买了。 然而不管怎么样愤恨生气,在这风雅楼里,金振翼终究是不敢炸刺儿的。他也知道,自己激怒金藏锋动手,然后陷害他的那笔帐,虽然娘亲替自己扛了,但是老爹心里未必没有数,最近一段时间还是老老实实地龟缩着比较好,不然只怕自己也要被赶出金府去庄子上了,到那时,又有谁为了娘亲努力,在将来接她回来? 因这样想着,倒也老实了些日子,在学里也比平常安分许多,金凤举也就没有再罚他,这一场风波就算是揭过去了。 只不过笼罩在靖国公府上空的阴霾却远没有散去。 虽然金凤举的连环计让荣亲王重新得到皇上信任恩宠。但是他老人家却是一直没有下旨宣召金凤举上朝,这不免令国公府上至老太君,下至丫鬟仆妇们都有些惴惴不安。 人人都知道,别人家是子凭父贵,然而这侯府却是反着来,一家子的靠山都是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小侯爷。 众人惶惶中,只有金凤举和傅秋宁镇定如恒。金凤举是因为早想收敛下锋芒,皇上这冷落的举动正中他下怀。而傅秋宁则是明白金凤举心里的打算,所以也不着急,每日里除了去给老太君请安,陪着她说一会儿话,尽心抚养几个孩子,替玉娘准备婚事之外,也并不去别的地方搀和,加上之前金凤举的雷霆手段,所以府里着实安生了一阵子。 第一百七十章:农家菜 转眼间就是端午佳节,玉娘便是在端午前一天出嫁了。因为金凤举感念她从前对金藏锋金藏娇的恩情,因此亲自给了傅秋宁银子,将这个婚礼办得隆重又风光。连带着那张家也跟着沾了天大的光。 这一天诸般忙碌,自不必提。只是傅秋宁身为侯爷正妻,即使和玉娘的感情再深厚,也是决不能抛头露面去张家入席的,因此只派了雨阶和剪枫送玉娘过去,金凤举也派了金明过去,这已是给了那张家天大的脸面,只把左邻右舍都羡慕的眼泛红星,直说这张家是不知烧了几辈子的高香,这一世才能求来这样一个媳妇,得天大的脸面。 眼看着就是夕阳西下,傅秋宁坐在窗前,看着金藏娇绣帕子,忽见小丫鬟冰凌走进来,笑着道:“奶奶不知道,那张家今儿个真是热闹,席面又好,这一回算是在街坊四邻面前大大露了一会脸,从前只因为张三哥不肯娶亲,背地里不知道落了多少嘲笑呢。谁知这好人有好报,他眼巴巴盼着,到底把玉娘姐姐盼了去,奶奶说,这可不是天大的福气?” 傅秋宁笑道:“剪枫和雨阶派你回来,只是说这些的吗?”话音落,却见冰凌一拍额头,笑道:“我只顾着高兴,竟差点儿把正事忘了。雨阶姐姐让奴婢回来问奶奶,说张家的席面好,是特意请的乡下相熟的大厨,虽然是乡下,手艺却没的说。雨阶姐姐说奶奶素日里提起百姓人家办事,虽然不是大鱼大肉罗列,也别有一番风味,就打发了婢子回来,问奶奶要不要吃?若是想吃,玉娘和张三哥说了。有干净的没人动的两张席面,专门送来给奶奶尝尝。” 傅秋宁笑道:“一桌也就罢了。用不着那么多。小侯爷就算吃,不过是吃个新鲜。”说完冰凌笑道:“正是这么说呢,既如此,奴婢就过去说一声。等一会儿便让小子们用大食盒装了提过来。 傅秋宁点头答应,看着冰凌去了。这里金藏娇扔了帕子,跑到窗前,羡慕道:“真希望能去亲眼看看。想必定是热闹非凡的。娘。你说玉娘日后还在咱们风雅楼里伺候,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虽然嫁了人,但是他们一家子都在咱们府里做差事。只不过到时候晚上她不会再陪着你们,而是要回家罢了。”她看到金藏娇的小嘴儿撅起来,便忍不住笑道:“这也没什么。如今丫鬟这么多,先拨两个过去服侍你和你哥哥也就罢了。过了端午,只怕府里新买的丫鬟就到了,到那时,风雅楼里也该拨几个,你与你哥哥这么大了,身边论理是该有几个丫鬟服侍呢,没看见其他几位姑娘都有吗?” 金藏娇满不在乎道:“我倒是和娘一样,喜欢清静,弄那么多下人做什么?无端端的浪费钱,她们素日里又没有事情做。” 傅秋宁苦笑道:“这便是大家族的规矩,这方面倒不用想着替你爹省钱了,只听他的安排便是。没听他说吗?这是脸面,必须看重的。”一边说着,忽听院子里有脚步声,接着冯远瞻稚气的声音就响起道:“锋哥哥,锋哥哥……呀……” 傅秋宁和金藏娇连忙出去,只见冯远瞻迈着小短腿只上了一个台阶,台阶上面,金振翼正闷闷的看着他,小家伙大概是看出了这个哥哥不高兴,也不敢往前走了,只在那里怯怯的看着金振翼。 这时金藏锋也从书房出来了,连忙叫了一声:“瞻儿。”接着就蹬蹬蹬跑下去,拉着冯远瞻的小手绕过金振翼,一边小声道:“走,哥哥领你去书房讲故事。” 傅秋宁见儿子也没理会金振翼,显然是还恼怒他当日编排自己的话。原本闷闷的金振翼瞪了他一眼,面上似乎有些失落,但随即就又打起精神,昂首挺胸的像一只好斗小公鸡般看着傅秋宁,大声道:“我没欺负他。” “咳咳……” 饶是傅秋宁从来都是淡然处事,此时也险些笑出声来,忙用咳嗽掩饰了下,微笑道:“我知道,我也没说你欺负他。” 金振翼听她这么说,哼了一声,便转身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忽听傅秋宁在他身后道:“昨儿锋儿回来说,先生今日因为要去朋友家吃喜酒,所以给你们放假一天,却也是留了功课的,你都做完了吗?若是没做完,去书房把它做完了再玩儿。” 金振翼哼了一声道:“那又不是我的书房,我的功课更用不着你操心。” 傅秋宁冷哼道:“书房共有两个内外套间,一个是给你和三姑娘的,另一个是给锋儿娇儿的,怎么就成了不是你的书房?如果让你爹爹听到这话,什么意思?你觉着他是会训斥我刻薄你们,还是斥责你们不好好向学,格格不入群呢?” 一番话说得金振翼哑口无言,何况又抬出了金凤举,平心而论,那大书房的两个内外套间都十分宽敞,自己并没有逃避的理由,只是他不想和金藏锋在一起读书罢了。因一甩头,暗道不过是一点功课罢了,我去做完了就出来,省得这女人又有借口在爹爹面前诋毁我。 傅秋宁看着金振翼随后进了书房,便对金藏娇道:“你振翼哥哥还算是个可爱的,虽然害过你哥哥,那也是他娘亲不教他好道儿。这样的大宅院中,能生出他这样的直率性子,已是十分难得了。日后你和哥哥说说,别老揪住他那点错儿老是放不下。” 金藏娇笑道:“娘亲放心,我和哥哥都明白这个道理,素日里三妹妹倒是个有主意好安静的,振翼哥哥虽然鲁莽些,倒是不足为惧。我和哥哥都不太和清婉阁里的往来说话,那兄妹两个才是真的心机深沉,我们摸不透呢。” 傅秋宁笑道:“正是这样说,你和锋儿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走吧,进屋去,大概等一下那席面就能送过来,咱们也尝尝这乡下大厨师的口味。” 果然过不多时,就有几个小厮提着大食盒鱼贯进了风雅楼,在一个婆子的带领下来到餐厅,白露带着几个没去吃喜酒的丫鬟将那些用大海碗装着的菜都捡出来倒进备好的碗中,见还是烫的。于是盖上盖子,还不等离开,就听外面有人喊说:“小侯爷回来了。” 傅秋宁就接出门去,听金凤举笑着道:”才刚我往这边走的时候,看见几个小子拿着食盒退了出去,可是给谁送吃食呢?”说完见傅秋宁一笑,摇头道:“不是给谁送,是雨阶差人问我想不想吃他们这普通百姓家的席面,我想着,竟觉肚里有两条馋虫似的,就命他们挑干净的送了一桌过来,恰好爷也尝尝这百姓口味,我刚刚在外面看了看,菜色着实不错。” “哦,是吗?让你说不错的东西,应该就是好吃的。”金凤举于是也没进正屋,直接去了餐厅,傅秋宁打发剪枫去喊金藏锋兄妹和金振翼兄妹一起来吃饭,看到冯远瞻也跟了过来,便笑着道:“既然瞻儿也在,正好,花红你就去枕月阁告诉姑奶奶一声,说瞻儿让我留在这里用饭,吃完饭打发人送他回去,让她别担心。” 花红答应一声去了,这里傅秋宁看金振翼沉下脸来,便微笑道:“不好意思,借你的人用一用,今儿我院子里的丫鬟倒是多去参加玉娘婚礼了,怕上夜时候才能回来呢。 金凤举看了金振翼一眼,皱眉道:“你是他们娘亲,用用他们的丫鬟怎么了?以后不许说这种话,平白的倒像是两家人。”说完又看着金振翼,冷冷道:“素日里你那些混账事我就不追究了,只是经过了上次的教训后,你头上那些扎人的角都给我收回去,收不回去就给我摁进去,别忘了你是大家子,不是什么市井地痞。” 金振翼撅着嘴,不服气的小声道:“我又没说什么,就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训斥,这才真正是无妄之灾呢。”一句话说的金凤举瞪起眼睛,傅秋宁却忍不住笑了笑道:“好了,再不吃就凉了,这风雅楼是我的地盘,自然就有我的规矩,你管我们娘儿几个怎么相处呢?总之都开心,也不给爷丢人不就行了?翼哥儿最近很是安分,我前儿还夸赞他懂事不少呢。” 鉴于傅秋宁平日里和他们兄妹两个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她这时候帮金振翼说话,这小子也不肯领情,只是想找点什么由头在心里腹诽时,却又找不到。毕竟傅秋宁一开始就说过了,叫他们不必扮乖巧懂事孝顺孩子,而她也不屑扮慈母,所以这会儿帮自己说句话,竟只显得她大度,反倒一点也不虚伪。 因闷闷的坐了,心中就想挑刺,恰好看见桌上那些从席面上敛来的菜,虽然闻着觉得香,但那些大锅菜实在是粗糙,卖相根本没办法和平日里的精致佳肴相比,于是便立刻指着那些菜道:“这是什么啊?猪食吗?谁能吃得下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馋虫 金凤举一皱眉头,正要说话,就听傅秋宁笑道:“料到翼哥儿可能不喜欢吃这些农家菜,所以已经特地吩咐厨子送例菜过来了······”不等说完,就听外面小丫鬟和其他丫鬟打招呼的声音响起,接着门帘一挑,服侍金振翼的丫鬟蕊儿和四儿走了进来,放下食盒捡了几样精致菜肴,分别是清蒸梭鱼和口蘑煨鸡,还有红烧蹄,东坡肉,香菇肉丸子,以及一碗酸笋汤,因为金振翼喜欢吃肉,所以他平日的饭菜多是肉食。 于是一家人就开始用饭,金振翼一边吃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菜肴,却只拿眼睛看着那些席面菜,听见金凤举笑道:“虽是农家口味,倒也别有滋味,这味道的确不错呢。”他心里就有些痒痒,待听到傅秋宁也笑着说:“就因为是大锅菜,才格外有股子鲜香气。”就觉着肚里好像有几条馋虫要爬出去一般,再看看身边妹妹,虽是慢条斯理的如一位大家闺秀,然而筷子却是连碰也不碰例菜,只去夹着那看上去卖相不太好的四喜丸子,还有地瓜片子,以及炸肉丸等农家菜,一幅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菜香气阵阵扑鼻,金振翼吃着自己的例菜,就觉得没滋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这时候还去怨秋宁呢,心想这个女人真多事,你何必想的这样周到?我不过是那么一说罢了,你就非要和我认真。你一个大人,和我这小孩子计较,羞也不羞? “怎么不吃饭?可是饱了?”金凤举看着金振翼眉目间忿忿的,拿着筷子只是出神,便出声问道。正巧傅秋宁刚刚给金藏锋和金藏娇盛了一碗肉丝鸡蛋猪血羹汤,又拿起金绣楠面前的碗,笑问道:“三姑娘喝不喝汤?喝的话我也给你盛一碗。” 金绣楠忙道:“多谢大娘。”一边就伸出手接了汤过来,又听金凤举笑道:“这汤倒像是好喝的样子,里面放了什么材料?” 傅秋宁拿过他的碗·一边盛汤一边笑道:“素日里听玉娘说,百姓家办事,这羹汤是少不了的,也无非是放些肉丝·猪血,豆腐,鸡蛋,有钱的人家放点海蛎子,这就很美味了,你看,因为勾芡的浓·看上去就好喝的样子呢。” 金振翼眼巴巴看着桌上几个人都喝汤,自己也想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回头想找丫鬟给自己盛,却遍寻不见人影,这才想起风雅楼里丫鬟们是不站在背后布菜的,傅秋宁不喜欢摆谱,又说一家人吃饭·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盛碗饭更显得温馨亲热,所以连带着他们也跟着这样,这时候想用人·倒是没人可用。 因此心里又把傅秋宁埋怨了一通,忽听傅秋宁道:“翼哥儿怎么不吃饭?只看着汤做什么?可是你也想喝?”说完就拿过碗来替他盛了一碗。金振翼心里一喜,嘴上却还不肯轻易服输,嘟嘟囔囔道:“虽然卖相不好,勉强喝两口倒也行。”一边说着,就飞快的把汤碗接过他这番口不对心的举动只把桌上其他人都逗得乐了,又不好让他脸上不好看,于是金藏锋金藏娇只低下头去,拼命吞咽着嘴里的饭菜,金绣楠更不好笑话自己哥哥·也低着头,只装没看见,金凤举和傅秋宁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微微一笑,也不去戳破他,如此·金振翼才放下心来。 喝了一碗汤,觉得滋味好,金振翼索性也放开了,心想刚刚脸皮就都不在了,如今就再无赖一些又何妨?我不信当着爹爹的面儿,这女人还不让我吃饭不成?因一边“理直气壮”的想着,一边就伸筷子去夹他老早便垂涎的木耳白菜炒肉片,寻常之极的菜色,吃到嘴里却的确鲜香满颊,如此方知傅秋宁所言不虚,这农家大锅菜果然别有味道。 金凤举就笑道:“过后你问问玉娘,这大厨子是谁?改日聘了来,就在咱们家专门做这些菜,老祖宗也定然喜欢吃。” 傅秋宁这时候已经吃完了,就把碗推到一边,笑道:“何苦来?这不过是一时吃个新鲜,所以你觉得爱,若说吃上三五天,保准就够了。只为这么个新鲜,就要把人家聘过来,让乡下那些举行白事红事的人家可怎么办呢?若说老祖宗喜欢,也不值什么,看看哪一天天气不错,大家聚在一起,派专人请了他过来做一次也就是了,一定要聘来吗?” 金凤举笑道:“你说的也没错,那就这么办吧。”说完看金振翼用筷子戳了一个大四喜丸子悄悄放到自己碗里,他连忙道:“你吃了不少吧?小心撑着,吃的差不多就算了吧。” 金振翼不敢反对老爹的话,又舍不得那大丸子,只好声嘟囔道:“我还没吃饱呢。”一边说着,就拿眼偷偷瞅着秋宁,盼她再像刚才那样为自己说话,虽然自己绝对不可能领情,但这是她该做的。他在心里很不讲理的想。 “那么大的丸子,吃一半就行了,都是肉,不好消化呢。”却不料傅秋宁不但没帮他说话,反而和金凤举站在同一阵线,金振翼这个气啊,真想摔了碗走人,一则老爹在这里,不敢放肆;二来这大丸子还一口没动呢,实在舍不得,想了半晌,只好气呼呼想着:反正她说让我吃一半,不吃白不吃。于是泄愤般的使劲儿一咬,就咬下一至晚间,夫妻两个云雨初歇之后,金凤举便问傅秋宁道:“振翼在你这里,没惹什么麻烦吧?这小子一点儿都不像我,骨子里倒有些光棍性格,我素日里都头痛,若是在你这里还是不改这光棍本色,你告诉我一声,我好好镇镇他。” 傅秋宁笑道:“我倒喜欢他这样,喜恶都表现在脸上,倒比心机深沉之人强的多了。三姑娘是个安静有主意的,素日里往来虽少,相处也和睦,如今锋儿和娇儿与他们一个书房里读书,倒也不似从前那般剑拔弩张,我觉得很好,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了。” 金凤举笑道:“如此便好,我当初思虑良久,只觉得除了你这里,把他们放去哪里我都不放心,如今看来,果然这一着棋是走对了。” 傅秋宁抿着嘴儿冷笑道:“什么话?一着棋?难道我竟成了你的棋子?” 金凤举忙搂了她,笑嘻嘻在脸上亲了一口,嘿嘿笑道:“不是棋子,是妻子,你可不是我正经的发妻呢。好了,天不早了,睡吧,我明日不出府,陪你们一整天,如何?” 傅秋宁笑道:“明儿可趁早别在这里扰我,要包粽子呢,好在老祖宗把家宴放在晚上,不然还真来不及。” 金凤举笑道:“端午佳节,难道只有包粽子?那些桃枝艾叶我来插在各处门上。”说完却听傅秋宁笑道:“那些有小子们做,用得着你这位爷动手?”金凤举便反驳道:“若这样说,包粽子也有厨房和雨阶她们,用得着你这当家主母动手?” 傅秋宁想说我可不是什么当家主母。却又怕金凤举多心,硬要安排她执掌家里权力。实话说,那差事虽然手握大权油水丰厚,但是若能像现在这样不劳而获,处处都有老公养着罩着,谁愿意去操那份心?秋宁自认为自己也不是王熙凤,宁可藏锋守拙,也绝不肯显露才干。 夫妻两个调笑了一会儿,便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金凤举就觉着旁边人悉悉索索的穿了衣服起身,他睁开眼来,果然看见秋宁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于是懒懒道:“这么一大早的,太阳还没出来呢,你做什么?这会子我也不用上朝,不说多睡会儿,日后我要上朝了,可就没这个机会了呢。” 傅秋宁让他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小声道:“爷继续睡吧,今儿是端午,规矩是太阳没出来之前要给孩子们系五彩丝线辟邪的。”说完见金凤举也要起身,她忙轻轻一推,笑道:“这都是娘来弄,哪有让你这个爹弄得?何况男人总是粗心,再把孩子们吵醒了。” 金凤举听她这样说,便“嗯”了一声,有心嘱咐一句别忘了金振翼和金绣楠兄妹,但最终也没出口,他自己心里也不知为什么。若说是试探秋宁,看她是否将那两兄妹放在心上,又似无理之极,这本就是硬塞过来的两个孩子,傅秋宁又不是他们的生母,之前也说过不愿意收他们,金振翼那臭小子还不知道收敛,就算傅秋宁不给他们系丝线,也是顺理成章。离了这里,自己能把两个孩子送去哪里? 因心里这样想着,却终究觉得有一点阴影在心头。索性也坐了起来,等了许久,也没看到傅秋宁回来,于是梳洗了出房门,问过小丫鬟,才知道傅秋宁已经开始包粽子了。 又过了一会儿,府里下人们都已经在各自的岗位上开始工作,四个孩子因为今天放假,也破天荒的没有早起,只是也不敢耽搁太晚,太阳刚出来时就起床了,梳洗完毕,就一起坐在餐厅里,等着傅秋宁过来一起用早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又是一年端午节 金凤举眼光似有意似无意的向四个孩子身上看去,只见四人手腕脚腕上都系着一模一样的五彩丝线,胸前都带着小扫帚和药桃儿。样式都一样,只是颜色稍微有些差异。他心里舒了口气,暗道看这打扮,定是秋宁亲自为他们系的这些东西无疑。真真是慈母,果然我当日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她,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了。 一时间傅秋宁也赶了过来,金凤举笑道:“包了多少粽子?” 傅秋宁道:“快包完了。”见到金凤举讶异的神色,她笑道:“这有什么?十几个人一大早起来,馅料什么的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米也泡好了,包起来还不快吗?连玉娘今儿新婚第一天,一大早给婆婆请了安,还回来了呢,我只说让她在婆家多住些日子再过来,她也不肯。” 金藏锋和金藏娇一听说玉娘回来了,都举起小手欢呼起来。金凤举便似不经意间看到那丝线,微笑道:“这是你自己配的线?倒是十分漂亮,比我那会儿的丝线要好看多了。” 金振翼和金绣楠不约而同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丝线,金振翼很想说一句自己娘亲当日系的丝线比这个漂亮,但手腕上那又粗又亮,由十几样鲜亮颜色的丝线配成的彩线实在漂亮,因此这违心之语一时倒也说不出口。 傅秋宁压根儿不知道金凤举这会儿的心思,在她看来,金振翼和金绣楠都是孩子,又是寄养在自己名下。几根丝线而已,没道理在这上面把他们置之不理,又不费什么事情。因此听见金凤举这么说,便微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下午到了老太君那里。我亲自问问太太,到时候看你怎么和太太说。” 她这样一说,金凤举也笑了。其实知道这婆媳两个几乎不怎么说话的,但是听傅秋宁的口气,显然对江夫人并没有多大心结。看着妻子笑吟吟的侧面。他心中只觉感动美好,若不是碍于子女们都在面前,真想握着对方的手好好温存温存。 半上午的时候,粽子就蒸上了。金振翼和妹妹坐在院子里藤架下的秋千上,看着金藏锋金藏娇一会儿跑去一趟厨房,他想起去年尝过的那个鲜肉粽子,心里也觉垂涎三尺,又不好意思去看。因此看见金藏锋兄妹又跑出来,他便冷哼一声道:“真是没见天的,几个粽子罢了。就馋成这样儿,一会儿跑一趟的也不嫌累。让爹爹看见你们这样儿,也要说不是大家子和大家小姐的做派吧?” 金藏锋看透了这个弟弟的心思,微微一笑,也不戳破他。金藏娇却不管这些,来到金绣楠旁边的秋千架上坐定,气定神闲道:“是,我们是没见天的,也不知是哪个见识过人的弟弟,嫌弃大锅菜粗糙,去吃例菜,结果例菜没动几口,倒把四喜丸子,木耳白菜肉片儿,还有炸肉丸子之类的吃了大半。” 金振翼的脸“腾”一下烧红起来,气狠狠瞪着金藏娇,却听金藏锋沉稳道:“娇儿,胡说什么呢?这也是你说的话吗?让爹娘听见了,定然罚你。”说完又转向金振翼笑道:“粽子快好了,等一下娘亲要捡出各样馅料的放在食盒里送去祖奶奶那里,我们一起去吧。” 这是从那一场风波之后,金藏锋头一次和金振翼说话,也露出了和好的意思。倒让这愣小子呆了半晌,有心拒绝这橄榄枝,只是想起粽子,又觉放不下,因此踌躇了半晌,才咳了一声道:“也好,从祖奶奶那里回来,只怕粽子就不那么烫了,吃着正好,也不知今年包了多少肉馅儿的。” 金藏娇就要大笑,金绣楠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于是她忙止了笑,咳了好几声才掩饰过去。 中午傅秋宁就把园子里的金燕芳和冯家三位姑娘以及那个梅姨娘一起邀请了来。金燕芳一进门就笑道:“还是嫂子贴心,派了人去请我们,前儿个在老祖宗面前,她还念叨着您去年的粽子好吃,说各式各样的馅料,只把我听得垂涎三尺。昨个瞻儿回去又说在这里吃的席面好,我想着嫂子定是个在吃字上下功夫的人,因此今儿一早就和妹妹们说,打算厚着脸皮过来蹭粽子吃,只是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偏嫂子就体会了我们心意,倒叫人去请,如此一来,总算还保住了我们一点颜面。” 傅秋宁笑道:“是,你们的颜面保住了,我是没有脸再见人了,什么叫在吃字上下功夫?不过是那时候在晚风轩,日子过得艰难,都是些粗茶淡饭,没办法只好精心变着花样儿做,为了哄那两个小祖宗多吃点罢了,怎么说的我倒像个吃货似的?” 吃货这个词本是现代网络上常用的,如今被傅秋宁无意间用在这里,金燕芳等人想了想,都笑开来,只说这词形容的着实传神,又有趣。因又笑了一回,便让丫鬟们摆饭,金燕芳讶异道:“二哥哥不来吃吗?他素日都在这风雅楼,如今还有粽子,哪里就舍得不过来?” 傅秋宁笑道:“想来是在老太太或者太太那里,不必管他,这粽子包了许多,府里已经送了一圈,无论他在哪儿,保管让他吃上就是。”说完又道:“是了,我听说那边的襄阳侯府已经整修的差不多了,妹妹们可是要和二老爷二太太一起搬过去吗?” 金燕芳道:“我们原本想着搬过去的,老太太又不让,说这园子反正空旷,又和嫂子做伴儿。那边府里日后还要添人,所以大概不搬了。” 傅秋宁笑道:“这样正好,若是你们搬走,虽然这风雅楼靠着园子边儿,只是我心里也不托底。”说完见金振翼剥了两个粽子在碗里,她吓得连忙道:“你给我拿出一个来,之前在厨房里就吃了一个,如今再吃两个,非吃撑了不可。” 金振翼不高兴道:“先前吃的是肉馅儿,如今想尝尝这个枣泥和蛋黄馅儿,怕什么?吃得多了,我出去跑一会子也就是了。你放心,爹爹要问起,我肯定不攀扯你,哼,自己做的事儿自己担。” “呸,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你有本事,在你爹爹面前怎么不敢这么光棍的和他说话?”傅秋宁把金振翼面前的碗端过来,把粽子的三个角都用筷子夹下,只剩下中间的馅料部分,然后她把三角糯米都扒拉到旁的碗里,又把那个碗给金振翼递回去道:“你喜欢吃馅儿,就这样吃,万万不能再吃两个粽子,这粽子不小呢。”说完又对金燕芳道:“看着瞻儿和玉儿些,这是糯米,最不好消化的,吃多了不是玩的。” 金燕芳的目光在她和金振翼面上来回掠了两下,忽然微微一笑,轻声道:“还是二哥哥心里有算计,翼哥儿他们的娘虽然不争气,好在落到这么个地方儿。” 傅秋宁笑道:“落在这个地方有什么好?你看锋儿和娇儿就知道了,素日我管他们也是严厉的,哪有在鹤鸣轩那样自由。” “这是为他们好,就算现在不明白,大了也定然明白嫂子的一番苦心。”金燕芳正色道,只看刚刚傅秋宁做的那件小事,她心里便明白,这位嫂子不管嘴上说什么,对两个孩子,她却是真关心的,不然再不可能这样自然而然的说话,且这样熟练地口气,断不是临时伪装就能装出来的。 一餐饭和乐融融吃完,冯家三位姑娘也对这各式各样的粽子赞不绝口,只是金凤举没有过来,这让几位姑娘心中微微泛起一点失落情绪,表面上自然是不肯表现出来的。于是安排孩子们各自睡了午觉,她们也歇了会儿,看着未时还没到,就在屋里各自说话儿,只等未时过后一起去康寿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靖国公府的大门外,缓缓步来了几个气度从容高贵的客人。 “这便是凤举的府邸?”皇帝赵希看了看那黑底金字气派庄严地“靖国公府”匾额,问身边的大太监李德正。 “是,主子,便是这里了。只是小侯爷和国公爷这时候只怕未必在府里。倒是几位亲王,怕是要随时等着宫里的宣召,这会儿必然在府里的。”李德正恭敬地回答,一边在心里直嘀咕,暗道我的天爷,敢情皇上不是想进这靖国公府去看一看吧?这可也太突如其来太儿戏了,自古也没有这样儿的,国公爷身体听说还不大好,这一下不会活活儿紧张死吧? 正想着,就听皇上呵呵笑道:“去他们府里有什么意思?倒是这靖国公府,朕记着十几年前好像还驾临过一次,那时他们特地为朕修建了园子,极尽奢华的。所以朕日后就不爱出来,出来一趟,费了银钱无数,还要让他们白白忙碌几个月,何必呢?恰好今儿个是微服私访,他们阖家都没准备,朕这也不算是惊扰了,走,进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皇帝微服到我家 李德正心想:得,还真是打着这个主意呢。对,这下是丕惊‘了,用不着花上十万二十万银子预备接驾的事,可就怕这不惊扰最后直接变成惊吓了。好嘛,皇上微服驾临,阖府都没有个准备,这换谁谁能禁受得住啊?恩宠太盛,有时候也实在是受不了啊。 心里想着,嘴上如何敢说,只好跟着皇帝走到侯府门口,侯府门口守着的家丁早看到这几个人了,见他们衣着不俗,为首的老人面容清癯优雅,浑身自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当下也不敢怠慢,忙打了个千儿道:“贵客止步,请问有拜帖么?” 李德正就想冲上去训斥家丁一番,却见皇上把折扇一摆,微微笑道:“不知者不罪,你逞的什么威风?这就算是好的了。到底金家百年世族,连门口守着的人也不是仗势欺人之辈。”因一边说着,就微笑道:“你去通报你们主子一声,就说肖走来访。” 下人们听他口气这样大,更不敢怠慢。忙飞奔了进去,彼时金凤举和金石金玉正在书房里说话,金玉就对儿子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老太太那里走一趟,请了安后赶紧回来,外面客人怕是陆续就到了,那些世家子弟都找你,在我们老头子面前,他们自然拘束一些。” 金凤举站起身笑道:“是,孩儿这就去康寿院。”未等转身,就听门外有说话声,然后金明转身进来,似是有些疑惑的道:“老爷,外面有一位自称肖走的人求见。 “肖走?”金玉金石和金凤举都疑惑的彼此互望,金玉便疑惑道:“他有没有说别的?是什么来历总该说清楚吧?” 金明笑道:“奴才也怕是守门家丁疏漏了,特意问过,什么来历都没有,只说肖走求见。不知是不是……”他说到这里,就猛然住口因为忽然发现自家主子的脸色一瞬间就变的煞白一片。 “凤举,怎么了?可是你认识这个肖走?”金玉皱了皱眉: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定力极强,从小到大,就连自己也没看过几回他如此失态惊慌的模样。”肖······肖走。”金凤举的身子似乎被抽走了力气一般,他勉强镇定了一下,伸出修长食指在桌上写了一个“赵”字(繁体的赵字是“”这个写法),写的过程中,手指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什么?”金玉和金石看明白了那个字,一齐惊叫起来,血色瞬间从脸上退的干干净净两个老头儿眼睛都望着金凤举,金玉颤声道:“别不是凑巧吧?皇······那位怎么可能会忽然过来?若是有心驾临,怎么着也得提前几个月打招呼,让咱们好好准备准备啊。” “只怕就是那位了不得的老爷子了。”金凤举一拍脑袋,嘟囔了一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之后就对老爹和二叔道:“不管如何,宁可错了,也不能怠慢咱们赶紧去门口。哪怕是这位,他既然突然来了,就一定有突如其来的道理咱们便是没准备,也怪罪不着,俗语说,不知者不罪。” 虽然是这样说,但那也只是宽慰父亲和二叔的言论罢了,事实上,金凤举自己都觉着心里直打鼓。急匆匆带着父亲二叔来到大门边,远远便看到站在门外的那抹高大身影,不是皇帝还会有谁。 金凤举就觉得腿有些发软,却还是硬着头皮搀住了金玉金石,他低声道:“爹爹二叔别失态了。”言罢随在他们身后,一起抢到门前,还不到近前,金玉金石便跪下了,以头碰地高呼道:“罪臣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圣上驾临,罪臣竟未远迎,这······这实在是万死也难赎罪臣的罪过。” “起来吧,不知者不罪,是朕临时起意要过来,你们何罪之有?”皇上微微一笑,步履从容的迈步进门,忽听身后“咚咚”两声,原来是两个家丁没想到这面对面站了半天的老爷子竟是皇帝,所以激动之下,受不了这巨大刺激,就此晕了过去。剩下几个家丁也全都像是被使了定身法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连喘气儿似乎都不会了。 “皇上恕罪,臣府上的下人们都是些憨厚老实的,骤然得见天颜,想来是欢喜的过了头,才会晕过去。”金凤举再次勉强镇定了心神,走上前来亲自扶了皇上下台阶,一边扭头对金明道:“喊几个小子,把那两个人抬回去后院,若是醒了就罢,没醒的话,就去街上找大夫。” 他说完,又看向皇帝身边,见只有几个侍卫和太监总管李德正,不由得急道:“这是怎么说的?皇上便是微腋出来,也该多带些人,只带了这么几个,万一碰到了危险,那是玩儿的吗……” 不等说完,就见皇上哈哈一笑,用扇子指着那几个侍卫道:“听见了吗?凤举这是在怀疑你们的功夫呢,觉着你们不够保护朕。” 金凤举差点儿就翻白眼了,心想好嘛,这时候还有心情来陷害我呢。刚想到这里,就听几个侍卫齐声道:“小侯爷担心的是,我们也十分担忧龙体。” 皇上见几个侍卫没被自己“挑拨”成功,似是不太高兴,哼了一声道:“你们做朕身边的侍卫,功夫无不是一流的,怎么这般没自信?还帮着他说话,素日里都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对他这样的忠心耿耿?”° 金凤举苦笑道:“皇上,齐侍卫他们都是耿直人,您就别打趣了。人力有时而尽,毕竟不能事事敢保周全,我们都是心里牵挂着皇上安危,认真说起来,这里头倒还有两个人臣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呢,哪里就给了什么好处?” 皇上哈哈一笑,展开折扇挥了挥,又笑道:“朕在宫里觉着闷得慌,所以到街上走走,你们紧张什么?这是天子脚下,是京城,朕就不信还有贼子大胆到来老虎嘴边拔毛。既是微服,带那么多人做什么?岂不是一下露了形迹?倒不好。因在街上走着看了会儿,心情倒舒畅了些,不知不觉便走到你们这靖国公府门前,所以进来歇歇脚,傍晚还要回宫里去呢。” 他一边说,金凤举就只能连声答应。这时候准备是万万来不及了,所幸毕竟是靖国公府,也倒气派,且那大厅因为平日里要见客,所以纤尘不染。因此就将皇上让到大厅中,金玉金石战战兢兢陪在下首,和皇上说话。金凤举借口要安排茶水点心退了出来。 李德正这会儿在皇帝身边站着,于是他就拉了对方的徒弟走到一边,小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突然就想着微服出宫来了?” 小太监苦着脸道:“实实奴才也不知道,中午吃完饭,就说闷了,要去街上走走,不让多带人,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我师父嘴都劝干了,不但没打消了皇上念头,还落了满身不是。在大街上走着,看上去倒也兴头,又问靖国公府在哪里,我师父知道小侯爷和国公爷没准备,所以也想帮着把皇上请去几位亲王的府里,偏偏皇上不肯,这不……”他说到这里,就一摊手,脸上也露出无奈之极的表情。 金凤举皱眉道:“之前没发生什么事情?真的只是临时起意?” 小太监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摇头道:“这两天皇上心情一直不错,我和师父一天里倒有大半时间在御前伺候着,没听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啊,就有事儿,自有人告诉师父知道。应该只是临时起意。” 金凤举松了口气,恰巧看见金明哆哆嗦嗦的端着木盘,上面是茶壶茶杯以及几碟精致点心,他忙走上前去,轻笑道:“你个没出息的,就吓成这样了?” 金明是从来不和主子开玩笑的,但这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日后他回想起来,发觉只能用鬼使神差这个词来形容他当时的冲动,因为他竟然对金凤举说:“爷您竟然还能笑出来,您到底是不是人啊?” 金凤举的笑容僵在脸上,双眼瞪着他,冷哼一声道:“你这个笑话我想只有秋宁才会欣赏,哦,她从前说这是什么来着?冷笑话?可以把人冻得发抖的那种。” 看到金明似乎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的表情,金凤举才满意的点头而去。回到大厅里,他亲自将为皇上奉上茶水点心,又在金玉金石面前倒了两杯茶,听见皇上叫他坐下,这才小心坐在他爹和二叔的下首。 皇上喝了口茶水,拈起一块点心吃了,微微笑道:”堂堂靖国公府,这点心也寻常,怎么不找个好点儿的厨子?朕记得也赏了凤举不少金银吧?怎么?他就小气的连这点钱都不肯出?” 金凤举心想皇上,您还嫌我们厨子不好,嫌不好您别这么突如其来啊。您知不知道因为您,厨房里现在不知摔了多少盘点心呢,还能有这完好的就该庆幸了。 这幸亏是之前预备下的,要是指着现做,保不准厨房都烧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惊喜还是惊吓 那边金玉和金石已经陪笑答了皇上的问话。皇帝见金凤举一直微微垂首,完全不是在御书房和朝堂上神采飞扬的模样,就好像是一个孝顺懂事的乖宝宝。不由得失笑道:“你小子这会儿怎么倒不说话了?先前在朝堂上,因为褚大秀参了你们家,你说的不是很慷慨激昂吗?那褚大秀也是倒霉,就是关注了点他不该关注的事儿,让你臊皮的好几天没敢出门,这会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金凤举连忙起身走到地中央,刚要跪下,就听皇上不悦道:“朕如今是在你们家里做客,就如同来走亲访友一般,把朝堂上这些君臣规矩都收了,天天看着你们跪,早就烦死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你们家,又是微服,还要跪,敢情朕这不是散心,是给自己找腻烦来的,快回去坐了说话。” 金凤举忙垂首道:“是,臣遵旨。”因又退回椅子上坐下,懊恼道:“臣已经知错了,当日不该在朝堂上因为心里气愤,就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更不该出言讽刺褚大人,平心而论,他是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力,这都是他分内该做的,即便不妥,自有皇上圣裁定夺。臣当日还是太年轻气盛了。” 皇上忍不住就笑了,指着他对金玉金石道:“你们听听,听听你们家这小子说的话,表面上是知道错儿,末了还是忍不住替自己分辩呢,年轻气盛?呸,你在御前行走多少年了?好意思用这个做借口?” 金凤举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听皇上的语气,这分明是高兴得很。于是连忙站起身道:“是。臣知错了。” 皇帝微微笑了笑,又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才看向金凤举的腿,悠悠道:“朕看你刚才走路的样子,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如何?伤口可全都痊愈了吗?” 金凤举心里一跳,连忙道:“回皇上的话,虽然走路看上去无碍。但是伤口还有些疼得慌。” “行了,你在家也不少日子了,还想躲懒躲到什么时候儿?”皇上放下茶杯:“明天起就上朝吧。只是再不许像从前那样沉不住气。满朝文武中,你才多大?论起来是最小的辈分,就算其他臣子说话奏报的不当,也不能容你像之前那般放肆。朕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是,臣明白了。”金凤举无比恭敬地回答,心里却在翻白眼,暗道您老人家就是看不得我清闲。这是明着告诉我以后再不许用这种无礼做幌子偷懒耍滑,唉!可怜啊,这就是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下场,呸。这哪里是卖艺,根本就是卖命好不好? 想到这里,又松了口气,心想皇上怕是特意过来安抚一下,说完这事儿也就该走了吧?这还真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不过想想,这可也有点不太可能啊,真有心安抚,宣旨进宫勉励几句,赐顿御膳也就是了。用得着微服到我们家来? 正想着,就见皇上站起身来,金凤举这回总算把心放进肚子里,连带着金玉金石都松了口气,三人毕恭毕敬的垂手立着,正想把皇上送出去,却听老皇帝又道:“刚刚不让你们惊动别人,是朕不愿意大肆张扬。说起来,凤举祖母的身体还硬朗吧?走,带朕去后院瞧瞧,从前宫里的宴会上,朕还见过她,那会子朕还不像现在这样老,你爷爷也没过世,到如今,唉!物是人非,这天下,很快便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金凤举眼皮一跳,但现在他也没心思琢磨皇上话里是否有什么深意,因为皇上要去后院见金老太君这事儿彻底把他弄懵了,见老爷子抬脚往外走,他连忙急道:“皇上且留步,容臣先去后院禀报一声。” “禀报了,你祖母与你母亲又必然要换上诰命衣服大礼接见,朕今儿就想过一过平常百姓家的日子,不想当这个皇帝,如果让她们这样,那和在宫里有什么分别?” 金凤举脑门上汗都出来了,呐呐道:“虽如此说,但我祖母年纪大了,这……这……”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骂道:“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朕是怪物?老太君冷不丁看见朕,就能吓得昏死过去?” “不是吓,是喜,惊喜,皇上知道,老人家是经不得大喜大悲的,这皇上骤然驾临,臣怕祖母惊喜太过,再生出什么事就不好了。”金凤举拼命在心里搜刮着词汇,事实上,像他现在还能说出话,还能分辩的,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定力了,金玉金石老哥俩儿到现在还觉得像在梦中似的,连魂儿都没回过来呢,更别提像金凤举一样的考虑周到。 “既如此,那你就先去报备一声吧,不过是给她们一个准备,说好了,不许搞接见皇帝那一套。”皇帝叮嘱了一句,金凤举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答应一声,便匆匆往后院赶去。 彼时金老太君正在房间里和江夫人方夫人说着话儿,只说小辈们这时候也该到了,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一个人?正说得热闹,就听外面丫鬟们道:“小侯爷来了,呀,这是怎么了?”话音未落,金凤举已经冲了进来。 “凤举,做什么慌里慌张的,发生什么事了?”江夫人皱了皱眉头,她还从来没见过儿子这样惊惶失态的模样呢,心下不由也惴惴不安起来,不知道外头是发生了什么事。 “快,老太太太太二太太快准备一下,皇上已经往康寿院来了。”金凤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又拿起母亲桌上的茶杯,见那里凉着一杯水,也顾不上讲究礼数,“咕嘟咕嘟”一口气儿都喝了下去。 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方夫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以为他说话说错了,方夫人便笑道:“这孩子今儿怎么慌张成这样?你说谁来了?我恍惚听见你说的是皇上,你这是要吓死我们吗?” “什么吓死?就是……皇上来了。哎呀,没时间多说,依照他老人家的意思,还要来给你们一个惊喜,这是我千求万求,才能过来打了一声招呼。说了,不让按品级装扮,也不让接驾,就如平常百姓家走亲访友似的。哎哟我的天,这真是怎么想的?整出这么一出儿来,真要了我的命。”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见金凤举在地上团团乱转的模样,一家子都慌神了,金凤举便对落翠道:“怎么她们到现在还没来?你快让人去请二奶奶过来,还有燕芳她们,都让在康寿院花厅里候着,一旦皇上想要召见,若是人没到,这可不是天大怠慢呢。” 落翠整个人就如同焦雷打过了一样,听见金凤举这么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嗫嚅道:“二奶奶?哪位二奶奶?” 金凤举道:“这是什么话,自然是两位二奶奶都要请过来,还有二太太房里大嫂子她们,哥哥的几个子女,都带过来,一齐在花厅候着。” 落翠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安排了几个嘴头伶俐的丫鬟去报信,这里虽然不能按品级大妆,却也换上了隆重的衣服,好在江夫人她们都是穿戴的郑重,也就这么会儿功夫,皇帝便到了。 因进来和老太君说了会儿话,问了她的年岁身体,又说了些老侯爷的旧事,满房间的人鸦雀无声,静悄悄的,人人低头敛目,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 皇帝看了这场面,便叹了口气,对金凤举道:“高处不胜寒啊,朕在这个位子上,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指望着来你们这里松快松快,一个个也是这样的敬畏。也罢,你媳妇儿她们呢?今儿是端午佳节,这会子也不过来给老太君和婆婆请安吗?” 金凤举忙笑道:“今儿晚上是端午家宴,因此早都到了,听说皇上在这里,不敢擅入,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点点头道:“都叫进来,这么长时间了,我只听说你有几个儿女,可还没见过呢。” 金凤举忙出去对门边小丫鬟道:“快去请二奶奶她们进来,把少爷姑娘们也都叫来。”说完小丫鬟忙去了,接着就有一队妇人鱼贯而入。 这些人除了江婉莹之外,都没进过宫,更别提觐见皇帝,因此也只知跪下磕头,口呼万岁。傅秋宁便也跟着她们一起,心里不停祈祷着,暗道这个场合,我可千万一句话也不能说,绝对绝对不能出风头,出头鸟这种差事,谁爱当谁当去。” 皇上倒也没让金凤举一一介绍,目光闪了一闪,忽然对他道:“是了,我恍惚记着你先前送给朕的火锅,好像便是你媳妇弄出来的吧?那火锅不错,朕现如今也常吃。” 傅秋宁差点儿没昏过去,她此时多么希望金凤举能够彻底遗忘自己,心心念念只替他的表妹请功,把这火锅的功劳全都栽到江婉莹头上啊。但是也知道不可能,金凤举犯得着为这事儿犯欺君之罪吗?一边想着,一边就暗自懊悔,心想当初干什么要吃火锅?看见这个冤家来了,就该把那火锅倒了才对,偏偏给他吃,就吃出今日的祸来了。(未完待续……rq 第一百七十五章:马后炮的皇帝老爷子 一边想着,就听金凤举笑道:“秋宁,没听见皇上问话吗道这还非要我替你说?” 傅秋宁心想你就禀报皇上说我是个哑妻不行吗?替我说怎么了?祸是你招的,你就算兜着也是应该的。 想是这么想,却也只好站出来,低着头小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当时只是无心之说,没想到小侯爷就听了进去,过后尝试了下,果然觉得还好,这都是小侯爷的心灵手巧,臣妾不敢居功。““哦?朕倒不知道,凤举还肯在吃的方面下功夫?”皇上喝了口茶水,脑海中回想起当日金凤举的话,这个妇人好像还是镇江王府的庶女,现在想来,当日镇江王也实在太嚣张跋扈了,一个庶女,却配给天之骄子为正妻,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是,小侯爷当日说,皇上食有些不好,因此听见臣妾偶然之言,才会挖空心思,竟把这么个想法给实践了出来。这都是他一片忠心,只为皇上分忧解劳,才能有这新奇火锅。” 傅秋宁仍是小声回答,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妇人中规中矩的平庸,饶是如此,她后背也快被那些暗中嫉妒的视线给烧穿了,可以想象,如果再表现的突出一点,只怕这些眼光足够把自己烧成灰。 金凤举心想好嘛,这就全推到了我头上。正想帮着秋宁说两句话,就听皇帝淡淡问道:“你是镇江王府的吧?你爷爷最近好吗?朕也有阵子没见他了。” 金凤举心里“咯噔”一声,不敢置信的看向皇帝,心想怎么回事?皇上这时候问镇江王那老东西做什么?难道是想起了秋宁的身份,要替我打抱不平?哎哟我求您了,这事儿您老人家别胡乱插手好吗?先前我们侯府被镇江王府打了一巴掌那会儿您干什么去了?这会子我和秋宁都夫妻恩爱了,您倒想起我这是受了气,要棒打鸳鸯吗? 傅秋宁毕竟不了解这个皇帝,听他这样问,心里虽然也有些奇怪脑子却还是有些僵硬,一时间也无暇多想,只得答道:“年前回去的时候儿,爷爷的身体还硬朗多谢皇上关心。” “唔!”皇帝淡淡道:“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生身父母那里,还是应该多回去看看。”他看向金凤举,似笑非笑的问道:“要不要朕特意给你媳妇准个假啊?” 此言一出,房间里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江夫人和江婉莹差点儿惊喜的叫出声来。傅秋宁却是面色惨白,知道这是皇上现在对金凤举恩宠有加,想起要替他报仇了。 这是皇帝可不是江夫人之流,还有自己稍微反抗的余地,一旦他金口玉牙,说出的话就再也不可更改了。 因一时间心乱如麻,却见金凤举早抢出去,跪下道:“回皇上话,先前岳母病重时,秋宁也回去住过几日结果那几天府里险些乱了套,老太君病了,两个孩子见不到母亲饭也不肯吃,闹到最后大病了一场,因此这段时间是臣没有让秋宁回王府,想着过些日子,等到天气暑热,恰好天山上的冰块也运到了,臣再陪秋宁一起带些去给岳母。” 他这一番话何止是语无伦次,甚至都有点惊悚了。最起码皇帝是绝不会相信堂堂国公府没了一个女人就会乱成一团,孩子们思念母亲倒好说,但是老太君也病了这可就有点离谱。金凤举这样说,只是想向自己表明,他不愿意让自己为他抱不平,他要这个女人留下来。 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皇上忍不住看向傅秋宁:很平常的一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貌究竟是什么地方吸引了这个连自己都欣赏喜爱,恨不得他是自己儿子的青年呢? 一边想着,他便沉吟着开口:“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罢了,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家务事,朕不多加干涉了。”话音落,他的眼光落在金藏锋金藏娇兄妹身上,有些讶异道:“这是你的儿女?看上去有七八岁了吧?” 开什么玩笑呢?难道朕的记忆已经退步到这个地步了?凤举这臭小子不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成的婚吗?怎么就和傅氏有这么大的孩子了?是这个女人的吧?刚刚看见这两个孩子是站在她身边的。皇帝在心里惊异大叫。 “回皇上,秋宁没有子女,这两个孩子是寄养在她名下的。”金凤举的脸有些红,暗道皇上您到地是干什么来的?就为了揭我的老底吗? 他故意在皇上面前直呼傅秋宁的名字,论理这是不恰当的。但谁让皇上之前说他来侯府是走亲访友呢?既然觉得高处不胜寒,金凤举索性在这些小细节上就微微僭越一些,想来皇上也不至于因为这个怪罪自己,顺便还可以暗示一下,自己现在和秋宁是夫妻情深,请他老人家高抬贵手,不要在六年后再来马后炮的替自己报仇。 皇上心里就明白了,看看金藏锋和金藏娇,的确是粉雕玉琢般的一对小儿女,他这时候方想起当日在宫中吃火锅时,金凤举曾经盛赞过傅氏贤惠,想来一个女人能把一双不是亲生的儿女教育成这个样子,也算是贤淑了。难怪凤举一听见自己露出替他休妻的意思,就紧张惊吓的连礼数都不顾了。 如今回想着,当日他在殿中也明明说过,娶了傅氏是他的福气来的。想来若不是夫妻恩爱,如何就能处处抬举对方?今日的事,倒是自己怜爱臣子之余,有些鲁莽了。 想到这里,皇帝便含笑瞟了金v举一眼,然后招手对金藏锋金藏娇道:“过来,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金藏锋金藏娇连忙恭恭敬敬的回答了,皇上就问了金藏锋几句书,想着他这个年纪,一开始没往深里问,但是见小家伙对答如流,倒让皇上有些讶异之心,问题便慢慢往深了问去,金藏锋照样不慌不忙的回答,这下子可引起了老皇帝的兴趣,兴致勃勃的似乎非要分出个胜负似的。又问了几个问题,见金藏锋慢慢答得有些吃力,他这才停了,看向金凤举道:“果然虎父无犬子,你这孩子了不得,朕记得你当年是探花吧?或许你们这国公府,日后还要再出一个状元也未可知,这都是你教得好。” 这是何等崇高的赞誉。金凤举连忙笑道:“皇上过奖了,这都是秋宁教导的好,臣这些年忙于政务,鲜少在家,于教育子女上,还真不敢居功。” 皇帝就看向傅秋宁,点头道:“如此说来,你是个贤德的,方出了这两棵好苗子。” 傅秋宁让这一连串的惊吓和赞誉弄得腿都软了,想也知道,金凤举这会儿应该和自己一样,不知道被多少怨恨的目光盯着了吧?该,她在心里恶狠狠地道:让你帮我出风头,你就都揽到自己身上能怎么着?我又不会拆穿你,非要我当出头鸟,这下好了,连皇上都夸奖我了,你个混蛋,不知道出头鸟是最早挨枪子儿的吗? 一边想着,面上却丝毫不露,敛衽屈膝行礼,一边轻声道:“臣妾不敢居功,这是小侯爷抬举臣妾,孩子们不敢说天资多好,但勤奋向学,品德贤良倒的确是随了小侯爷的。例如妹妹房里的振轩和二姑娘,机灵聪明更胜过锋儿娇儿,锋儿娇儿五六岁的时候,可没有他们弟弟妹妹读这么多的书。” 江婉莹的头就微微抬起了一些,心中冷笑道:哼,总算是你识时务,知道这风头不能自己一个人占了。而皇上这里深深看了傅秋宁一眼,果然又把金振轩叫过去问了几句书,夸赞了一番。 接着又看到金燕芳等人,皇上想起被土匪杀害的臣子,心中也觉有些凄然,安慰了一番,又和众人说了几句,太阳就慢慢往西去了。 金凤举看了看外面天色,便站出来道:“皇上,天不早了,臣若是没记错,往年端午的时候,宫里也是有家宴的,还要赛龙舟,想来几位亲王府里,那些船手们苦练了这么些日子,就是盼着能得见天颜,在皇上面前露露脸,皇上若是不能出席,不要说他们,就连亲王们也要失望的。” 皇帝听了他这番话,便站起身来道:“说的是,朕在外面耽搁久了,宫里太后只怕也要担心。”说完又对老太君道:“闲暇了,就去宫里坐坐,太后前些日子还念叨着没人说话呢,宫里的日子,纵然是儿孙满堂,又哪里比得上你们这样人家自在惬意。” 老太君连忙答应了,皇帝这才缓步出门,来到前厅,只见四面屋子里涌出些人,乌压压跪了一院子,山呼万岁。皇帝便笑道:“是了,既是端午佳节,来往的世家子弟想来也不会少。也罢,你们这就回去吧,这些人也都要招待呢。” 金凤举连忙道:“臣送皇上回宫,不亲眼看到皇上安然回宫,臣哪里有心思招待客人?” 皇帝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微微笑道:“唔,好吧。”说完走出大门,只见御林军虽然没有前来,但是金凤举身为钦差时的卫队却全部到齐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狂恨 一路护送皇上回到皇宫内,路上倒没有像那些小说和传奇脚本里必定会发生的暗杀之类的故事。金凤举眼看着皇帝进了书房,这才舒出一口长气,便向皇帝告退,就听皇帝笑道:“本来要留下你,不过你家里那些客人也要招待,也罢,你就退下吧,明日别忘了来上朝。朕只怕你这些日子过得悠闲,倒忘了自己还是大宁臣子。” 金凤举连忙跪下道:“臣惶恐,臣不敢有一刻稍忘自己身为大宁臣子所肩负的重担。” 皇帝目光闪了闪,点头笑道:“这就好,你要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中,将来一如既往才好。行了,你退下吧。” “是。臣遵旨,臣告退。”金凤举说完,就倒退着出了书房门,恰好在外面遇到亲自捧了茶点来的李德正,他便笑道:“李公公,下次再有这种事儿,你可劝着点皇上吧,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谁受得了?这会子府里还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子呢。” 李德正笑道:“谁说没劝着呢?咱们皇上的脾气小侯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知道您府里没有准备,奴才还特地和皇上说,怕您和国公爷不在府中,倒不如去亲王那里,偏皇上不答应。小侯爷,您这荣宠可真是都登天了,除了几位亲王,这份恩宠,臣子中可还没有呢。” 金凤举笑道:“是,我也感激皇上恩德,只是这太突然了,若是提前几个月告诉一声,也让我们好好预备预备。” 因和李德正说了几句,这大太监在皇帝身边。冷眼旁观了这么多年,如今心里有数,只怕这储君之位九成九是要落到荣亲王头上,这都得力于谁,那不是明镜儿吗?因此也格外巴结金凤举。 离开皇宫后。金凤举就匆匆赶回家里,先到康寿院,只听里面闹哄哄一片。他忙走进去,见霍氏崔氏等人也都来了,此时正和江婉莹一起。围着傅秋宁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们是姨娘。根本没资格进屋来觐见皇帝,因此是等皇帝走后才出来露面的。 “这是做什么?群起而攻之么?”金凤举走上前,果然见傅秋宁脸容淡淡的,眼中隐有怒气,看着他,腮上带笑不笑的道:“爷问几位妹妹去,许是在外面没得进来,听人说皇上问了我几句话。这会儿恨不得撕下我几块肉吃进肚子里也沾沾光呢。” 江婉莹巧笑嫣然道:“姐姐真会说笑。不过是我们看着姐姐得圣上夸奖,所以羡慕,多问了几句。哪里就敢撕了姐姐的肉吃下去?爷就是第一个不肯饶我们了。没看刚刚护着姐姐那样儿,我只说成日里看那些戏文上都说英雄救美英雄救美。如今可亲眼看见咱们身边的英雄救美了。” 金凤举没心思和她们这些女人打机锋,冷笑道:“既然知道我护着她就好,有时候也该收敛些,许氏才走了几天?就又想故态复萌了吗?要打趣人,也挑个软点儿的柿子。”说完不理会江婉莹和霍氏等人蓦然不好看的面色,他便问傅秋宁道:“孩子们哪里去了?” 傅秋宁道:“去后院玩了。皇上回宫了?” 金凤举点点头道:“回去了,只怕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把府里的人吓得不轻,我去看看老太太,你先寻个地方歇会儿吧,要是觉得吵嚷,就进老太太里屋睡会儿。”一边说着,就往金老太君那边去了。 这里江婉莹冷笑道:“姐姐如今可真成了爷心尖儿上的人,色色都考虑的这么周到。还不赶紧去里屋歇着呢?别辜负了爷一番心意才是。” 傅秋宁看着她怨毒的目光,忽然微微一笑,走到旁边椅子上慢慢坐下,悠悠笑道:“看见爷回来了,精神倒好了些,有热闹可瞧也不错,免得太清净了,日子过得没意思。” 事实证明,性子再淡然的人,也不要将她逼到骨头里,傅秋宁现在的情况便是这样,她就好像是海绵里的一根针,在没危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我可以将你们的挑衅和手段置之不理,稍微退后。但如果逼急了,藏在海绵里的针尖便会露出锋芒:尼玛想斗不是吗?既然如此,今天老娘陪你们玩个够。她在心里毫无形象的粗鲁咆哮着,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这些女人都拼了命的拈酸吃醋,讨好丈夫。因为在这种男权社会,当女人必须依附男人才能顺利生存,依仗宠爱就可以嚣张跋扈的这种感觉还的确不错。最起码她现在看着江婉莹等人的目光,心情就很愉快。 “姐姐还是饶了我们吧,回头爷看见了,不说是姐姐自己坐在这里看热闹,又要疑心我们给姐姐气受,妹妹可不想担着这样的罪名。”江婉莹身子已经气得微微发抖了。她堂堂鲁国公的孙女儿,竟然被王府一个庶女压制成这样。归根究底,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谁?她的目光似是不自禁的看向榻上那一对正在谈笑的祖孙,心中恨意疯狂滋长,伴随着恶毒的诅咒:不要得意太早,别以为自己就胜券在握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踏在脚下,全都踏在脚下。表哥,你对我不仁,就别怪我对你不义。她在心里疯狂大喊着。 傅秋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笃定的淡然声音,扮出一幅“虚伪”的宠辱不惊的模样:“不想让爷疑心还不简单,只要妹妹们离我远一些不就行了?”她迎着江婉莹毒蛇般的目光,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妹妹现在的眼神真吓人,是真的要吃了我吗?奉劝你也收敛着点儿,爷在上面,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看向这里了呢。” 江婉莹深深吸了口气,逼自己平复下心情:哼,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好斗得?她如今要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些,她要让这个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的靖国公府,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跌落云端,到那时候,别说这么个女人,就连表哥,也一样要在自己面前低头乞求原谅。想到让一向骄傲的金凤举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她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冷冷看了傅秋宁一眼,便转身离去。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傅秋宁看着江婉莹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紧锁了起来:那不是一种单纯嫉妒怨恨的目光,虽然也很毒,但是这毒辣目光的背后,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间就坚定无比,就好像……是一种决裂般的目光。 她忍不住就抬头看向金凤举,心想难道是我孤陋寡闻?这个时代其实是允许离婚的吗?只有在电视剧里,决定和一个曾经爱过的男人彻底决裂的妻子,才会露出这种目光吧?这还得是那种演技精湛的演员才能做到的。 金凤举和老太君说了几句话便出去应酬客人了。今日皇上微服来了靖国公府,想也知道这份荣宠会在上门的客人里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金凤举一直应酬到深夜,才回到风雅楼,见傅秋宁还在榻上等着他,便有气无力的问道:“还没睡啊?这种日子就不必等我了。” 傅秋宁站起身,只见向来都是干净整洁一丝不乱的小侯爷此时眼圈发红,步履踉跄,披散的发丝也凌乱了,找到炕便一下子躺了上去,嘴里喃喃道:“可累死我了,让我好好睡一觉,明儿早上还要上朝,秋宁别忘了喊我起来。” “好,你放心睡吧。”傅秋宁拿起一条薄丝被盖在他身上,想到这男人奋不顾身出来替自己说话,到底生生在皇帝的金口玉牙之前将自己留下来,她心中充满了柔情,在金凤举额上轻轻一吻,然后又取了醒酒石放在他嘴里,这才宽衣安歇。 第二天一大早,傅秋宁就起来了,眼看着天已经蒙蒙亮,她便出门来到厨房,只见剪枫已经在那里,正和厨房做饭的秦嫂说着早餐的安排,见秋宁过来,便忙迎上来道:“奶奶怎么不再睡会儿?入夏后天就是亮的早,其实时辰还早着呢。” 傅秋宁笑道:“爷今儿要上朝,所以不能像往常那般悠闲了。你和秦嫂子安排了什么早餐?” 剪枫笑道:“也没什么,都是惯常吃的,做了白粥,热了几个粽子,让秦嫂子再炸些油条,奴婢已经打发小四子去街上买豆浆了。虽是街上买的,其实和咱们家磨豆腐时的豆浆味道差不多。再预备几个小菜,煮了几个咸鸭蛋,奶奶看看可还要添什么吗?” 傅秋宁笑道:“不必添了,这就很好。”她心中有些感慨,暗道还是古代民风淳朴啊,如果是在现代,街上买的豆浆如何能和家里现磨的相比?而且这个时候儿,根本没有什么食品卫生要担心,更不用害怕那些吃食里被添加了这样那样的有害有毒物,说起来,这也算是穿越到古代的一大好处吧。 当然,和好处比,坏处也是不少的,没有电脑没有电灯没有自来水没有现代各种舒适家居没有抽水马桶的生活也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好在傅秋宁在现代的时候就醉心于戏曲,对上网不是那么热衷,不然若是玩游戏上了瘾,在这古代就真的是煎熬了。就这样,她还时常想起追的那两篇小说,想来这么多年,作者早就完结了吧?可是对自己来说,它们却成了永远的大坑,这真是想想就让人心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上朝了 “奶奶……奶奶……” 剪枫的声音把傅秋宁的思绪拉回来,看见她回神,漂亮丫鬟疑惑问道:“奶奶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傅秋宁笑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好了,你让秦嫂子把油条快点炸好,小四子也快回来了吧?我去叫爷起身。”说完就转身离去。 回到卧房,金凤举还睡的香,傅秋宁喊了他两声,见他动也不动,便上来推他,却听金凤举咕哝了一声,紧接着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在家里歇了这么多日子,睡懒觉都习惯了。”傅秋宁忍不住笑着低语,但上朝这件事可不是玩笑的,于是又下死力推了金凤举几下,一边在他耳边大叫道:“起床了我的爷,太阳晒屁股了。” 金凤举终于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看见是秋宁,嘴就咧开了,露出那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 “让我再睡会儿吧秋宁,”他闭上了眼睛,想了想又忍不住笑道:“若是娘子寂寞,想要夫君帮着排遣一下,也得等我睡饱了,有了力气才行,不然早早完事儿了,秋宁还以为我这个年纪就不行了呢。” 傅秋宁脸“刷”的一下红了,恨恨在金凤举的肩头上使劲儿掐了一下,赌气道:“这个时候儿还说这些下流话,你不起来也成,到时候上朝晚了,可别赖我。” 上朝两个字就好像一个魔咒,金凤举倏然睁开眼睛,瞪着房顶好半晌,那表情就好像挨了一闷棍似的。 “上朝?是,我今儿要上朝了。”他嘴里咕哝了一句,接着猛然坐起。一叠声的催促道:“快快快,我的衣服呢?天啊。今天就要上朝了。我这在家里还没歇够呢。” 傅秋宁看他急得手忙脚乱的模样,就忍不住好笑,将桌上衣服都抛给他,悠悠道:“这话若是说在皇上面前。大概以后爷就不用上朝了,当个富贵闲人就好。” 金凤举一边往身上胡乱套着衣服。一边撇嘴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当个富贵闲人有什么不好的?偏偏又不能。我若真把这话说到皇帝面前。只怕就给我发配到边疆守城了。别的都好说,这见不到你的面儿,可让我怎么受得了?” “哎呀,裤子反了,你就专心穿衣服吧,还有心思说这种话。”傅秋宁从金凤举手里夺下裤子。翻到正面递给他。 好一通忙乱后,总算梳洗穿戴整齐。于是急匆匆吃了两个粽子,喝了碗粥,又就着豆浆吃了几根油条,只把一旁的傅秋宁看得目瞪口呆,目光忍不住就往金凤举高大匀称的身材上瞄去,心想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吃的这样多,身材还是保持的这样好,难道是传说中的“怎么吃都不胖”体质?不能吧,堂堂的小侯爷竟然是吸收障碍?这真是匪夷所思。 胡思乱想着的时候,金凤举已经吃完了早饭,于是傅秋宁帮他换上官服,戴上官帽,这些原本都是备在清婉阁的,昨儿金凤举才让金明亲自取了来放在风雅楼,这个举动已经表明了一些事实。然而奇怪的是,江婉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不满,她不哭不闹,充分表现出了与她素日行径不符的当家主母的气度风范。连金明都有些奇怪,暗道二奶奶什么时候这样大度了? 金凤举却没有多想,穿戴整齐后就出了门,轿子和轿夫这时候已经在大门外等候了,时辰的确不早,所以他脚步匆匆,走得就有些急促。 却不防刚出了风雅楼的大门,就看到冯家两位姑娘和梅姨娘正往这边走来,虽然心里急,出于礼貌,金凤举还是不得不停了脚步,含笑问道:“姨娘和两位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冯珍珠冯明珠看着他,一起垂下头去,美人垂眸,端的是风情万种,金凤举却压根儿没注意,心里只是有些诧异,暗道这还不到卯时,她们来这么早做什么?若是往常,我和秋宁这会儿还没起床呢。 梅姨娘笑道:“没什么,昨儿睡得早,醒了也没什么事做,就和我们姑娘在园子里走走,远远地看见小厨房这里炊烟袅袅,想起昨儿姑娘回去说的小侯爷今儿要上早朝,因此我想着奶奶这时候儿大概醒了,便过来坐坐。“金凤举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秋宁的确在,姨娘和两位姑娘进去吧,我还要赶着上朝,就不多留了。““是,小侯爷日理万机,还是忙正事儿要紧,如今皇上亲自来府里让您上朝,这是天大的恩宠,从没有过的,可见小侯爷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举足轻重了。” 梅姨娘笑的眉眼弯弯,着实夸了金凤举几句,才放他去了。一边又回头看了看冯珍珠和冯明珠,叹了口气道:“想一想,宁二奶奶还真是有福气,小侯爷这样的夫君,满天下也未必能找出第二个,竟然就让她得了去。” 冯珍珠和冯明珠脸色都不自禁的微微一红,并不说话,梅姨娘心里便稍微有点数了。 平心而论,她自己也知道以自己和三位姑娘的身份,寄居在靖国公府中其实是没什么道理的。下人们当面不说,背后还不知怎么议论。但若是这其中有姑娘成了小侯爷的姨娘或者妾侍,那就另当别论。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向冯明珠冯珍珠姐妹望去,暗道以我们姑娘这样的倾国之姿,小侯爷也未必不动心。只是宁二奶奶这个人,表面上看和气仁慈,心中却是个有主意的。怕这一关难过呢。 转念一想,又觉着这也没什么,像金凤举这样的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傅秋宁虽然膝下有金藏锋金藏娇,但那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女,一个正妻却无所出,在这家里能发言做主的权力也就有限,要不到现在管家权还是握在江婉莹手中呢。 这样一想,心中包袱也就卸下了几分,她也不觉得这就是背叛了傅秋宁,反而觉得这是帮了对方的忙。反正小侯爷这样的男人,早晚也要纳妾,若是真的要了冯家姐妹,她们感念傅秋宁曾经的回护之恩,定然不会与她作对,这岂不是比别的女人进门要好?所以梅姨娘和心中暗自打了主意的冯家姐妹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来到风雅楼,傅秋宁也有些惊讶,没料到还有这么早来串门的客人,忙安排她们坐了,又让雨阶去叫金藏锋兄妹起床,不一会儿,兄妹俩和金篆芦花都到了,金振翼金绣楠兄妹也走过来。于是丫鬟们摆上早饭,秋宁邀请梅姨娘和冯家姐妹入席,几人便笑着说吃过了。 傅秋宁自然知道她们没吃,这园子里从金燕芳等人住下后才有小厨房,是绝不可能这个时候儿就给各个院落送饭的,自己这风雅楼是因为金凤举要上朝,情况特殊,才格外又安排了厨房,不然也没有这种特殊待遇。 当下力邀梅姨娘等人入席,她三人也就不再客气,傅秋宁的亲和力让人很容易就生出亲近之心,自觉和她情同姐妹,若是客气了,倒好像自己主动疏离防备人家似的。 吃完早饭,傅秋宁看着金藏锋金振翼各自领着妹妹去上学,她亲自送到大门口,叮嘱道:“路上小心,不要只顾着疯玩,看着路,别被石头绊了。翼哥儿你把那火爆脾气收一收,用点心思在课本上,省得答不上先生的问题,这还是其次,到时你们爹爹考较功课时,你别又抓瞎。” 金振翼撇撇嘴,这女人每天早上都要唠叨一番,简直比自己的娘还要唠叨,真不知道金藏锋和金藏娇是怎么忍受她的。但是心里却又有一股很奇异的感觉:在他心里,这种事情只有母亲才会做,傅秋宁就算做出来,也是装样子给别人看。但是偏偏她做来就这么自然,很多时候周围根本都没有旁人,她也照做不误,就好像她的心里真的装着自己兄妹俩,而不是单单要给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后妈印象。 这种感觉让金振翼觉得不舒服,但是有时候却又觉得窝心。六岁的小男孩儿彻底被自己心里这种矛盾纠结给弄懵了。所以也只有表面上做出越来越不屑的样子,免得旁人看出他竟然对这个害了自己母亲的后妈有了一点亲近之意。 待几个孩子并肩去了,这里梅姨娘方对傅秋宁笑道:“许姨娘虽说是咎由自取,如今去了庄子上,也是她该得的结果。我只说可怜了她这两个孩子,虽也有错,俱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懂什么?不过都是大人教的他们跟着学。偏偏娘没了,以后还指不定是个什么样儿呢。谁知到底还是小侯爷有心,竟把他们给了您。先前和我家姑娘说,还怕这半路来的孩子不好带,可刚刚一看,二奶奶对他们竟也是无微不至。那翼哥儿,时常听下人说是个小霸王似的人物,我看着他对您倒也服帖。阿弥陀佛,真真是到了奶奶这院里,竟是两个孩子的造化了。” 傅秋宁笑道:“姨娘千万别这么说,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至于孩子们怎么想,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您没看见?饭桌上就和我顶嘴呢,其实心里是老大不服的,只不过让他们的爹压着,没办法罢了。我就和我们爷说,看看找个什么机会,还是把许姨娘接回来得好,怎么说那也是孩子们的亲娘,照顾起来自然更是贴心,偏偏爷气儿还没消,至今也不肯松口,我也不好总提,也只能慢慢来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小侯爷的私房钱 一面说着话,就见金燕芳也领着两个孩子过来了,一进门就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姨娘和妹妹们倒来的比我还早,瞧这模样,必定是蹭了早饭去,怎么说也是大家子出身,怎么就对嫂子的饭这么念念不忘的?也不怕人笑话。”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傅秋宁起身将她迎到自己对面榻上坐下,笑道:“妹妹这么清高,今儿可就没好东西吃,日后也别念着我的饭。”说完冯明珠也凑趣道:“正是这么说,今儿早上还真让我们偏了些好东西吃,如今却是没有嫂嫂的份儿了。” 一时间冯远瞻和冯玉致兄妹两个就要找哥哥姐姐玩儿,听说去上学了,便撅着嘴巴意兴阑珊的模样。傅秋宁笑道:“孩子们还太小,不然倒可以和他们哥哥姐姐一起做伴儿上学去,偏我这院里又没什么玩的,罢了,这会子大概老祖宗起来了,咱们倒是过去坐一坐得好。” 梅姨娘等人忙站起来,秋宁略收拾了收拾,几人就一起出门,到康寿院坐了一回方回来,一时间也就散了。 傅秋宁今儿起的有些早,偏昨儿睡的也晚,不到晌午时就觉着有些犯困。因就对雨阶道:“我先去里屋歪一会儿,有人来就过去告诉我一声。”说完到里屋的湘妃榻上,倚着那锦被打盹儿。 这湘妃榻就安排在窗下,此时阳光暖融融照在身上,微风从窗外徐徐吹来,就别提多舒服了。傅秋宁正感叹着自己这番穿越还算惬意时,就听外面脚步声响,还不等睁眼,那声音却忽然没了。她也就没理会,想着大概是哪个小丫鬟一时间急躁。才有这样重的步子。 过了不一会儿。就听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太阳都快晒到脸上了,亏你也不觉着热,若是晒脱了皮,我看你如何出去见人。”她忙睁开眼一看。果然就是金凤举,当下迷迷糊糊间被弄醒。脑子还没清醒过来,便接着闭上眼睛咕哝道:“哪里像你说的那样严重,不过是端午刚过。还没入伏。太阳就能这样厉害?分明是你想赚我起来,把地儿倒出来给你,我偏不。” 金凤举很少见到傅秋宁如此娇憨耍赖的模样,当下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却爱到了极点,便也在那榻上坐下。伸手去抚着傅秋宁的脸,呵呵笑道:“真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想赚你起来,不知有多少办法,还用得着和你这样软语温言的说?” 让他在脸上摸着,又说话,傅秋宁这觉登时就被搅得睡不成了,不由得起身无奈道:“真真你就是我命中的冤家对头,这会子不去清婉阁温存会儿,倒又跑来我这里做什么?我的爷,你可还是嫌我不够瞩目么?”嘴上虽然是这样抱怨着,心里却是十分高兴。 金凤举笑道:“是冤家就对了,俗话说的好,不是冤家不聚头。”说完便施施然也半躺在榻上,果然,就听傅秋宁笑道:“还说不是赚我起来好霸占这地方儿,这时候怎么又躺下来了?” 金凤举笑道:“不过是觉着这么躺着舒服些,真不是你想的这样,不然我有许多手段……”不等说完,就见傅秋宁抿嘴儿笑道:“是,知道我们爷手段多,只是这一回怎么都不用了?别说,我还真是惦记着蛇羹了,先前那六条大蛇,委实没怎么吃足呢。若是说扮鬼吓人,这是大白天,还真有些难度……” 金凤举的老底被她揭开来,忍不住也笑了,摇头道:“我这半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就那么两回,还全现在你眼里。是,知道我们宁二奶奶是女中的豪杰,我那些手段不过是给您取笑儿的,用不用这么三天两头提一回?怕我不够丢人么?” 傅秋宁笑道:“倒不是怕不够丢人,不过是让爷别得意忘形,总是想着自己无往不利,便松懈下来罢了。”一边说着,就下了塌,坐在镜前略整理了下衣衫鬓角,在镜中却见身后的金凤举也坐起来,微笑道:“是了,前儿有个下西洋的商人孝敬了我一面镜子,真真是光可鉴人,可比这铜镜看着清楚多了,可惜只有一面,这东西容易碎,不好运的,价钱也高的离谱,他送了一面来,已是不小的情面,我也不好多要,说再买两面回来,偏货又没了,我想着只能送给老祖宗,过两天你去康寿院看看,那东西委实新奇的很。” 金凤举不过是看见秋宁在照镜子,所以无心道来,然而傅秋宁却是心中剧震。暗道玻璃镜子终于要出现了吗?天啊,这可真是太好了。她想起自己在现代,好像还是在十几岁的时候,从杂志上偶然看到过镜子的历史,说是最开始这些镜子是独家秘方,着实赚了不少钱,后来有一个工匠被天价买通,就把秘方流传出去,这东西才开始在欧洲普及,如今大宁朝和自己世界里的明清时期差不多,玻璃她已经看到过,也只是做个瓶子之类的,还没有广泛应用,那镜子在这个世界里,也绝对是新奇物事吧,难怪金凤举将一面镜子看的这样高。 因心里一时间高兴,但旋即就又把这份兴奋冷却下来,暗道我的戏曲已经是这个时代里没有的东西,这是借助着在庄子上的经历,才骗得金凤举答应为我保驾护航。如果这会子说出镜子是用玻璃和一层水银做成的,哪怕我不知道具体的步骤,可也是有些超前了,不行,还是算了吧,傅秋宁,方楚瑜,你又不想做蝴蝶,就安安分分的跟着这时代慢慢前进吧,金手指开太多,会不会遭天打雷劈这在其次,只怕引起别人怀疑,就真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因短短一瞬间,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想法。金凤举却根本不知道,见秋宁听见这样新奇的物事也不为所动,还暗暗赞她沉稳,不为这些身外的繁华之物所动。因又开口道:“我等下还要出去赴宴,中午就不留在这里用饭了。” 傅秋宁这回可是觉得稀奇,转过身道:“既如此,爷特地回来这一趟是为什么?” 金凤举笑道:“心里想着你,不回来看一眼,只怕在宴席上也没心思吃饭……”不等说完,就被傅秋宁啐了一口,见她淡淡笑着又转过身去,抿嘴道:“德性,如今这嘴巴上竟如抹了蜜一般。” 金凤举也觉得自己对傅秋宁实在是太过宠爱,就如这些甜言蜜语,平日里他是很少说的,然而在这风雅楼,面对着傅秋宁,却是每天不说上几回就觉着不舒服,严格说起来,倒也不能只说是甜言蜜语,只因为自己心里确是这样想的,或许这便是爱一个人的滋味?这也就难怪那些传奇脚本里总把男女之情写的那样轰轰烈烈了。 因出神想了一会儿,方记起自己的目的,便也下了塌,整理了下衣服道:“是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让金明去钱庄上兑了些金银,等一下采莲碧玉过来,你点齐了数目就收起来。如今还是婉莹当家,她那个人有时小心眼的,只怕迁怒了燕芳她们,有所慢待,燕芳也不会和我说。我给了你这些金银,便是要你好好照拂一下,若是有不当的地方,你给描补一下就完了。” 傅秋宁知道这是金凤举不想去和江夫人厮缠,想也知道,江夫人肯定是偏向自己的侄女,不会让江婉莹把管家大权分给别人一些。金凤举却因为接二连三的事,对江婉莹的所作所为十分失望,又怕傅秋宁和妹妹受表妹的钳制,又不想去和母亲生气,所以也只有贡献出自己的体己银子了。 傅秋宁便答应下来,金凤举又和她说了几句话,一时间金明过来,他便知道事情都办妥了,于是换了衣服出门,果然,不一会儿,采莲碧玉就来了风雅楼。 傅秋宁以为金凤举说的金银,多了也就是一二百,所以在看到几个小厮抬着的两个大箱子时,不由吓了一大跳,惊愕道:“这……这是什么?金银?爷……爷的体己有这么多?” 采莲碧玉还从没看见这宁二奶奶如此失态的模样,不由得都掩嘴而笑。采莲见周围无人,便笑道:“可不都是爷的体己呢,让我们都搬来这里给奶奶收着,单子在这里,奶奶点一下看看,这可不比寻常那些物件,真真都是爷藏了多年的宝贝,便连婉二奶奶,也不过是偶尔得一件罢了,却不料今日全都命放在奶奶这里。” 傅秋宁皱起眉,看了眼单子,才知不全是金银,但全部是名贵之极的玉器古玩书画等,她皱了皱眉头,暗道金凤举这该死的,我这边想低调做人,他偏就要逼着我高调起来。因点齐了那几大箱子珍贵的物件,命雨阶和玉娘剪枫亲自带着小厮们收进库房里,这才看见还有最后一个箱子,打开一看,原来是整整二百两的金元宝和五百两的银元宝,以及几十两的金豆子金叶子,还有二百两碎银子以及几百贯的铜钱。 第一百七十九章:打算 于是把这些金银铜钱收进卧房,又见采莲捧着个匣子跟着进来,对傅秋宁道:“爷这么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可都在这里,奶奶好好收着吧。” 傅秋宁皱眉道:“什么私房钱?难道刚刚那些不是?”一边说着,就打开了匣子,只见竟是一摞银票,最上面几张是一千两的面额,接着是五千两,最底下的三张竟然是万两,粗略算算,只这摞银票,便有二十几万了。” 我擦金凤举这家伙不会是个大贪官吧?傅秋宁简直傻眼了,抬头看着采莲道:“他……他这些钱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难道不该交到公中去?这哪里是私房钱?公中只怕也没有这么多吧?” 采莲笑道:“公中若只得这几个钱,咱们国公府这么大开销却怎么办呢?奶奶放心,爷是个最有数的人,这些年办差可没出什么差池,不过是皇上赏的加上一些铺子的收入罢了,爷这是真真正正将奶奶放在了心里,才会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给奶奶,不然就连婉二奶奶,知道爷有体己,可也不敢妄想。” 傅秋宁好一会儿才舒出一口长气,沉声问采莲道:“这事儿有没有别人知道?” 采莲笑道:“这么多箱子,哪里能瞒过别人去?不过爷故意选的普通箱子,所以我们只说是送给***一些绸缎首饰玩物之类,想来大家也不会想到爷和奶奶恩爱情深,把全部身家交付过来,所以奶奶放心,不会让您成为众矢之的。平白惹来疑猜嫉妒就是。” 采莲倒是个聪明的,一眼就看穿了傅秋宁在顾虑什么,连忙陪笑着道。说完见碧玉进来,手里也捧了个匣子,傅秋宁登时头就大了。失声道:这里又是什么?” “是一些庄子田产的房契地契。”碧玉将匣子递给傅秋宁,又转头问采莲道:“昨儿爷说天气热了,要我把前些年他搜集的各样扇子拿来奶奶这里。我翻了许久也没翻到,你可知放到哪里去了?” 采莲笑道:“我说怎么小子们都到了,你到没影儿。原来是找这个去了。那些扇子我知道地方。我这就回去拿来。”说完一转身出了屋子。 这里傅秋宁看过匣子里的田产房契,只觉额上冒汗,忍不住喃喃道:“爷这里总有几千顷地了吧?他自己就有这么多,可见这府里其他人要有多少?这还不算公中的……” 话音未落,就听碧玉笑道:“要么人人都愿意当官呢,当了官又盼着有爵位,奔着的不就是这份富贵吗?话又说回来,咱们府这是几代经营。又暗地里做生意,才有这泼天富贵,若是寻常的公侯王府。怕还没有这份规模呢。” 傅秋宁点了点头,心想这金家上至老下至小。看起来是个个都有体己私房钱,偏到了关键时候,他们竟然还能同心同德,这也就难怪能经营的这般出色了。真真是好笑,我那爷爷和爹还用我来打人家的脸,现在想想那算什么?只怕那个时候儿,侯府名声上虽然不好听,这暗地里的财富,可也够撑起一片天了呢。” 因默默想着,就将那些房契等也收了起来。知道这是金凤举对自己示之以诚,他是要用这些东西告诉自己,从此后夫妻一心,不但他是自己最大依靠,把这些东西托给了自己,那自己也就是他最大的依靠了,一边想着,就觉得心里柔肠百转,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正出神间,忽听碧玉笑道:“采莲这惫懒的,怎么这会子还不回来?难道又梳妆打扮了不成?” 傅秋宁一凛,觉得碧玉这话说的着实奇怪,别说金凤举如今不在府里,就算在府里,以采莲一个通房丫头的身份,怎么可能在自己这奶奶面前故意打扮?好,就算她暗地里精心打扮想争宠,这话也不该从碧玉嘴里说出来啊? 因细细看了碧玉两眼,觉得这丫鬟向来处事稳重,性情也算忠厚,应该不是那种挑拨陷害之人。正疑惑着,忽见碧玉头上只是一头青丝,连点首饰都没有,她这才想起刚刚采莲来了,似乎也是这样打扮,发髻上连朵珠花都不见,这可是有些奇怪,如今碧玉又故意如此说,难道是暗示着什么? 傅秋宁也是个聪明人,何况处在这大宅院中,经历了些事,就不聪明,也得锻炼出一颗七窍玲珑心,只想了一会儿,心里便猛地醒悟过来,微微笑道:“是了,怎么你们姐儿两个今天打扮得这样素净?你们是爷的人,虽说不奢侈张扬是好事儿,可总不该连一件首饰都没有。” 碧玉听傅秋宁这样说,心里就知道她明白了,吟吟笑道:“今儿爷吩咐的急,我和采莲不及收拾就过来了。何况在奶奶这里,哪里有我们显摆的份儿?戴那么多首饰,在奶奶面前倒是丑人多作怪了。” 傅秋宁摇头微微一笑道:“这话没得叫人脸红,论姿容,我可还比不上你们两个。”一边说着,就从柜子里捧出个首饰盒子,在那里挑了一只金花簪子,递给碧玉道:“把这个戴上,这是当日你们爷给我的,我看着这簇花倒是别致的很,花心里的珍珠也衬你。” 碧玉连忙谦让推辞,傅秋宁却往她手里一塞,笑道:“这有什么?都是爷的人,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我脸上也有光彩。前儿我不也是戴了采莲一只钗吗?偏爷那天晚上看见了,恰巧雨阶在屋里,就赏了她。我这里还想着要给她一点子东西呢。”说完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对翠玉镯,问碧玉道:“你觉着这个如何?我看她一双皓腕,倒很配这个镯子。” “这太贵重了。”碧玉只说了一句,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接着采莲进来,手里捧着个檀木匣,好在这里只是几把扇子,虽是扇子,但既然是金凤举花心思搜罗来的,自然也是价值不菲,这不消多说。 一时间傅秋宁就把那对镯子赏给了采莲,她起先不敢接,后来碧玉帮了两句,这才无奈接了。又和秋宁闲话了两句,两人就出了风雅楼。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采莲便埋怨碧玉道:“真真你就是个不长记性的,先前为了我给奶奶那么一只步摇,让爷怎么训斥的你都忘了不成?这会儿倒伸手接***东西,难道你真不想在这府里呆着了?” 碧玉微笑道:“你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素日里聪明伶俐,这会子只因为事关己身,竟是当局者迷了。你也不想想,咱们是什么身份?两个通房丫头,连个小妾都不算,说穿了还不是奴才?就敢去宁二奶奶面前显摆。这得亏奶奶宅心仁厚,不和你计较,若是婉二奶奶,你敢抱着那小小心思?结果怎么样?你也不想想宁二奶奶现在是爷心尖上的人。她纵然不和你理论,爷能容得下吗?才刚我听说,那只步摇已经赏了雨阶。” 碧玉说到这里,采莲便沮丧道:“平白无故的便宜了那蹄子,真真气死我了。” 碧玉淡淡道:“正经这才是道理,无论步摇怎么好,奴才的东西就是奴才的,怎么好硬往***头上插?爷没把我们怎么样,就算是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了。赏了雨阶,这件事也就算是揭过去。我只是怕爷心里不痛快,日后想起来,终究要挑你我的毛病,所以今儿才暗中提醒了奶奶一下,果然奶奶是个玲珑剔透的慈悲心肠,大概就知道我们让爷训斥了,才给了这两件东西,论价值,这对镯子和这只金花钗,只比那步摇贵重,不比那东西低,这固然是补偿,另外也就是替咱们在爷面前说好话了。正经的主子赏奴才东西才是正理,何况这又是说奶奶不计前嫌。我感激还来不及,你竟然还没体会出这个中深意,真不知是不是让猪油蒙了心。” 她这样一说,采莲才恍然大悟,连忙嘻嘻笑道:“可不是这么个理儿,还是你这蹄子聪明,如今我这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果然爷说的不错,人只要一生了贪心,就被蒙蔽了。我以后再也不生妄想了,其实我本来也没生妄想,只是……那时候不知怎么了,就……” 她不等说完,便听碧玉冷笑道:“是,你没生妄想,只是想着宁二奶奶好性儿,从前又被冷落了那么长时间,说不定就是个眼皮子浅的,你也不想想,若二奶奶真像你想的那样不堪,就能拴住爷的心了?唉!罢了,说这些什么意思?往后这府里还不知是什么样儿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采莲,告诉你一句话,咱们也该早点想想后路,别因为跟过爷,就眼高于顶的。若是有那忠厚老实,又脚踏实地的不错的人,该笼络住先笼络住吧。” 她这话一说出来,采莲就不禁大吃了一惊,连忙道:“碧玉,你怎么说出这样话来?可是听见什么风声了?咱们……咱们跟了爷这么多年,爷……爷真的会那么狠心?” 碧玉看着窗外,淡然道:“狠心么?我看倒未必,爷是个宽厚的,若是不要咱们了,定然会考虑咱们的意思,至不济,也会给咱们安排个好人家。这就算是有心用情了,不然别人家的爷,连小妾姨娘在内,一旦不受宠了,那境地是如何凄凉的,这些年咱们听说的还少吗?何况,采莲你扪心自问,爷如今有了宁二奶奶,就连婉二奶奶和霍姨娘月兰那里都基本不去了,咱们两个就更不用提,难道你真愿意过这样守活寡的日子?你不想有自己的一个家,有能和自己过日子的丈夫,有自己的孩子可以疼宠呵护么?” 一番话说得采莲目瞪口呆,心惊之余,心底里却因为碧玉这番话而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期盼和渴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不速之客 且说傅秋宁,让金凤举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弄得心神大乱,原本觉着困乏,结果这下却是连午觉也没睡,叫过玉娘雨阶和剪枫道:“今儿的事,小丫头们多不知情,只有你们三个知道,为了咱们这风雅楼的太平安稳,这事儿不许泄露出一个字去。就是有人怀疑,当面明里暗里的试探,也须给我瞒过去,你们明白吗?” 三人也知道这事情重大,因此都点头说明白。傅秋宁叹了口气,有满肚子话想和这几个心腹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房内一时沉默下来。雨阶便站起身道:“后面小厨房今儿做了新点心,我去看看好没好,给奶奶拣两盘子。”说完刚要出去,就见小丫头灯花跑了过来,脆生生道:“奶奶奶奶,外面有个人说是奶奶的妹子,特地过来瞧奶奶的,奶奶快出去接进来吧。” “妹妹?” 傅秋宁惊讶的看着小丫鬟,接着又看向雨阶和玉娘,纳闷道:“我什么时候有个妹妹?这会儿来的是谁?你们两个知道吗?” 一句话说的几个丫鬟都笑起来,玉娘便摇头道:“这事儿奶奶怎么来问奴婢?我们哪里知道奶奶的亲戚?雨阶怕是好一些,可我跟在奶奶身边这么些年,还真就没听见过奶奶的亲戚来探过您,倒是王府里还偶尔有人过来探看探看。” 傅秋宁心道王府里来人那是探看吗?那是来演大片儿《深宅谍影》的,因便站起身道:“罢了,不管是谁,且接出去看看。”她一边说,脑海中便划过一道灵光,好像有什么事儿在眼前掠过。但是却又没抓住。 从风雅楼出来,只见院里一抬小轿。江婉莹身边的丫鬟夏月正站在轿子外。见她出来,便上前陪笑道:“这位是烈亲王的姨娘,今儿来了咱们府里,是我们二奶奶接待的。说是要来看奶奶,于是二奶奶就打发奴婢送她过来了。” 一边说着。那大红撒花的轿帘便被掀起来,接着走出一名美艳少妇,一看到傅秋宁。便满面春风的上前行了个万福。秋宁连忙将她扶起,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了,之前金凤举曾经和我提过一句,说是我二叔的嫡女嫁给了烈亲王为妾,如今看来。这位妹妹已经从小妾升上姨娘了。“因也打叠起精神,满面笑容的和傅秋兰互相问了好。就将她迎进屋里,夏月告退出去了,姐妹两个在偏厅里坐定,剪枫亲自奉上茶来,傅秋宁便道:”妹妹出阁的时候儿,偏赶上我这府里有事,竟是没来得及回去送嫁,倒劳驾妹妹惦念着我,今儿还特地过来探视,这真是有心了。” 傅秋兰虽然美艳逼人,但看上去却是性子沉稳,闻言轻声笑道:“姐姐和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这一点若说我从前还天真烂漫,心里头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如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闲来无事,常常思念姐姐,想来这几年,你定然比我要难熬的多,只可惜妹妹明白这道理太晚,不然也该早些过来看姐姐。人说雪中送炭最不易的,偏如今姐姐得小侯爷恩宠,我这时候说什么姐妹情深,倒有锦上添花的嫌疑。其实无论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左右咱们姐妹都不过是一个同病相怜罢了。”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倒让傅秋宁大为诧异,偏偏细看这妹妹的脸色,又看不出端倪,因心里虽然犯着嘀咕,面上却笑道:“妹妹何出此言?先前听我们家爷说,妹妹是嫁过去做妾,如今却做了姨娘,这正是好事儿,怎么倒说起同病相怜这样的话来?” 傅秋兰微微一笑,喃喃道:“姨娘么?和妾又有什么两样?于王爷来说,不过是过几天就可以丢开的新奇玩物罢了。也幸好我这肚子争气,竟然就怀了一个,不然王府中群芳争艳,哪里就轮得到我做姨娘?” 傅秋宁面上立刻露出喜色,站起身道:“原来妹妹竟然有了身子?这可是天大喜事,若是能为烈亲王爷诞下麟儿,还怕不能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么?”说完就上前去细看傅秋兰的腰身,又问她是几个月了,听说不过两月有余,忙又嘱咐她好好保养。 姐妹俩说了会儿话,眼看日头偏了,一个婆子便走进外间道:“姨娘出来了这许久,恐王爷要记挂了,不如早早回王府的好。”说完,就见傅秋兰站起身来,面上露出几丝怅然之色,轻声道:“姐姐,我这就要回去了,改日得了闲暇,我再来看姐姐,姐姐若是得空儿,盼着也去那府里瞧瞧我,你知道我是个活泼性子,如今却幽闭深闺,着实是寂寞得紧。” 傅秋宁忙答应下来,这里直送出门,看着轿子去了,方回转身来。却听雨阶疑惑道:“奶奶,这位六姑娘,在王府的时候倒的确也见过,只是和奶奶的感情似乎也不怎么深厚,这会子突然过来,倒是个什么意思呢?” 傅秋宁微笑道:“以不变应万变懂么?管她什么意思,只要我们自己没意思就行了,咱们不想着算计她,也就不会让她算计了去。”说完回到卧房,往榻上一歪,伸了个懒腰道:“好嘛,见了这会子客,倒把我这困劲儿又给勾了起来,左右离孩子们放学的时候还有一阵子,且让我先歪一歪。”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又有小丫鬟道:“奶奶,霍姨娘过来了。” “霍姨娘?” 傅秋宁一下子坐了起来,先是疑惑的看了雨阶一眼,接着便恼火道:“今儿这是怎么了?敢情老天爷就是不想让我歇歇。雨阶,你等会儿去翻翻黄历,看看是不是什么不宜在家,在家就要一拨接一拨见客的古怪日子,这真是奇了。” 雨阶忍不住就想笑,可看见自家奶奶正恼着呢,于是也不敢笑,忙陪着秋宁来到偏厅,只见霍姨娘正坐在那里喝茶,见秋宁出来了,便站起身福了一福,又笑道:“素日里也没个空儿,我是早就有心来看看奶奶,偏事情一件接一件,竟得不了个闲暇,咱们那位婉二奶奶,奶奶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但凡让她遇见,不把我支使的团团转,也不能凸显她的才干。好容易我今儿早起觉得有些头痛,称了病,下午这才有了点空儿过来。” 傅秋宁微微一笑,在主位上坐下,淡淡道:“妹妹既是头痛,就该在房里静养才是,跑来我这里,回头再受了风,知道的呢,说是妹妹自己跑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顾妹妹病痛,支使你干什么,到那时,我岂不是比婉妹妹还要凶神恶煞了?” 霍姨娘一窒,旋即陪笑道:“奶奶说哪里话,再不会有人这样想,从您搬来了这风雅楼,哎,也不用说这会儿,便说您在晚风轩那会子,这府里上下还有一个人能挑出您的错儿吗?婉二奶奶闹了两回,最后是如何收场的?我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不单单是因为爷宠着奶奶,更因为有理行遍天下,奶奶行得正坐得端,怕它什么?” 一边说着,就伸手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盒子,笑道:“这是昨儿我娘家送来的点心,说是请了一个西洋人的点心师傅,我吃着倒的确是和咱们的点心不一样,倒不是说就比咱们的点心强,只是别有一般风味儿,晌午后我给老太太太太也送了两盒子,她们吃了也都说好。” 这霍姨娘虽然位份不高,但因为娘家怎么说也是个从三品的京官,所以时常也可以去康寿院江夫人等处走动,并不像别的侯门富户那样谨小慎微地位低下。 当下听了她这番话,傅秋宁整个人就好像被雷轰了一样,惊诧的看着那个盒子。 这西洋点心的确是新奇物事,霍姨娘的父亲只因为在礼部分管着外国人朝见进贡的差事,接触这方面的人较多,所以有了这么个师傅,做了点心出来,就忙不迭打发人送来给女儿,盼着她能在国公府稳固地位,不要像那个许姨娘一样,被打发到庄子上。因前头送到老太君和江夫人以及江婉莹等的房里时,大家也都觉着稀奇,吃了都说好,所以看见傅秋宁惊讶,她本不在意。只是这位宁二奶奶一幅被雷劈了的表情,就实在不能不让人疑惑了。 “奶奶,奶奶?” 霍氏连叫了两声,傅秋宁才终于回魂,看到对方困惑的表情,她才知道自己失态了。可这不能怪她啊,之前她一直都认为这个大宁朝虽然不至于太闭塞,但是和大洋彼岸的国家来往也是很少很少的。先前金凤举说的玻璃镜子,之所以能在京城卖出天价,不就是因为去西洋做买卖的商人很少吗?怎么……怎么现在一个小小京官的家里,竟然能请了洋人做点心?这……难道这个时期和西洋那边的来往其实已经很频繁,只不过自己在家里坐井观天,所以都不知道吗?那也不对啊,这国公府富贵之极,如果真的是贸易频繁,这府里的西洋物件也应该很多吧?可现如今,她除了在几个房里看见那自鸣钟之外,还有偶尔装香露的瓶子,几乎再就没看过别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一章:奶油点心 于是咳嗽两声掩饰了一下,傅秋宁就接过盒子,打开还不等细看,一股久违的奶油甜香就扑鼻而来,险些让她掉下眼泪。 久远的回忆浮现,傅秋宁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才把眼泪吞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她伸手拈起一个奶油蛋卷,慢慢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起来。 这毕竟是古代,虽说是奶油点心,味道却和现代的有些差异。傅秋宁想起自己曾经在一篇小说里看到过古时候做奶油的方法,想来这时候西方那里还没有什么工业革命,甚至这个架空时代的西方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个西方都不一定,所以这奶油之类的东西,也肯定是用古法炮制的,绝不可能有专门制作的机器。 “奶奶觉着怎么样?可是不是比咱们的点心要别致一些呢?”霍氏见傅秋宁慢慢咀嚼着,面上也露出感慨神色,心里便很有些沾沾自喜,因轻快地出声问了一句。 傅秋宁回过神来,现在她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于是放下那点心盒子,点头笑道:“可不是,味道的确好。但不知要去哪里请这西洋师傅,不若让爷也请了来咱们家,专门做这些西洋点心,岂不是好?” 霍氏笑道:“奶奶说笑了,哪里有那么些洋人?咱们大宁开放通商口岸,也不过是十几年的事,听说那大海洋比两个大宁国还要大,一旦起了大风浪,任它多结实的船,也逃不过去。所以往来的人实在不多,也就是这两年,倒还比先前强了些。只是谁愿意在异国他乡漂泊着?我们家那个洋人。也不是当厨子的,乃是我父亲偶尔认识,两人十分交好,这才来我们家,素日里当贵客款待着。遇到年节,请他露一手罢了。不然的话,洋人的厨子哪里那么好找?” 傅秋宁听她开始时还说是请了洋人的点心师傅。这会子忽然又变成了贵客。她心里明白要么就是霍氏有意炫耀,让自己知道知道,她们家有洋人的点心师傅。要么就是听自己说这话后。害怕金凤举等京城权贵去她家要那个洋人。所以又改了口气。 她也不以为意,霍氏却似是没察觉出她的冷淡,只是一味的找话题闲聊。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小丫鬟的声音响起道:“少爷小姐们回来了。”话音落,门帘一挑,几个小小人影就钻了进来。 金藏锋和金藏娇金振翼等人都没想到霍氏竟会在这里,不由得愣了一下,之后金藏锋和金藏娇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口称姨娘。金绣楠也连忙照做,只有金振翼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还不等说出什么怪话。便听傅秋宁轻轻“咳嗽”了一声,一边慢慢拨着茶盏道:“天这么晚了吗?想必小侯爷也快回来了吧。” 金振翼最怕的就是他老爹。一听这话,即使心里不忿嘴里咬牙,也不得不低下头,极为不甘愿的咕哝了一声,说的什么众人也没听清楚,只知道大概是向霍姨娘请安的。 霍氏讶异的一挑眉,忍不住就看向傅秋宁,却见她只是沉静的拨着茶盏,她心中猛地一凛,面上却丝毫不露,忙站起身笑道:“的确,天色晚了,只怕我们家绣如也放学了,我这就得回去,不然找不到我,她还不定多着急呢。” 金振翼哼了一声道:“放心吧,四妹妹就差没变成尾巴跟在二妹妹身后,这会子指不定是不是在清婉阁呢。”他本来想讽刺金绣如是势利眼,然而说完才想起自己这话怎么倒好像是让霍姨娘放心,不必急着回去似的,因心里就更加别扭。 霍姨娘脸上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傅秋宁便看了金振翼一眼,轻声道:“这是谁惹着你了?口气这样冲。姨娘难得来坐一回,你这是小辈的态度吗?还不赶紧回书房预备好功课,仔细你爹爹回来问你。” 金振翼听说爹爹回来要问书,就更加抿着嘴不说话了。眼看着哥哥妹妹都去了书房,他也就在身后跟着。这里霍姨娘也便起身笑道:“时候的确不早,我这便回去了,得空儿还过来瞧奶奶,不必送了,自家人这样客气的话,将来怕是客气起来就没完没了呢。”一边说着就走出了门,虽然说是不用送,傅秋宁却到底是做了做样子方才回来。 却见金明带着两个小子从院门进来,给傅秋宁行了礼,接着便笑道:“爷今儿中午赴完宴,被几个朋友拽着去了西郊猎场,虽然只有一下午,倒也打了些东西回来,这会子正在老祖宗那里,吩咐奴才先送些野味过来,让奶奶先收拾着做上,他过会子就过来吃饭。” 傅秋宁命玉娘将这些野味收了,却是些鹿腿狍子肉等,那西郊猎场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各种动物都有,例如这狍子本是草原居多,然而因为肉味鲜美,所以就有人捉了好些在这猎场中养,因为这个猎场不是皇家的,没养什么大型的凶兽,草木又丰盛,所以繁殖的倒十分不错,像金凤举这种文武双全的人,平时很少有时间打猎,但只要去了,就必定收获颇丰。 一时间金振翼和金藏锋等人都跑出来,看见那些新鲜肉,金振翼便对金明道:“爹爹去射猎,怎么不带上我?我如今也大了,也该去见识见识这些骑马射猎的事。” 金明不敢回嘴,只好求救的看着傅秋宁,却见她笑着摇头道:“你才多大?你哥哥如今还没学骑马呢。你就想着跟你爹出去射猎,你能做什么?这么点儿的小人家,怕是兔子也能一口吞了你。” 金振翼很是不服,他虽然年纪不比金藏锋大,但是因为从小营养就好,所以个子蹿的很快,这会儿也就是比金藏锋低了半个脑袋,因此听傅秋宁这样说,他便梗着脖子道:“怎么不能干什么?我可以帮着捡猎物,爹射死了兔子山鸡,我就去捡起来。” 这童言童语把傅秋宁也逗得笑了起来,伸手弹了金振翼的脑门一下,啐道:“你去捡兔子山鸡?就你这会儿,跑的还没有猎狗快,这边兔子还没捡起来,你爹不知道射了多少只野鸡狍子呢。” 金振翼气恨恨的看着傅秋宁,心里不服也没有话了,的确,别说自己,就连自己的老爹还不知能不能跑得过猎狗呢。因这边金明引着小厮去了厨房,他看傅秋宁笑吟吟进了屋,拿出几件新衣服给他们看,俱都是夏天里的薄料子,秋宁亲手绣了些花边儿,每人两套,又对他们道:“翼哥儿和三姑娘怕是有夏天的新衣裳,你们的娘亲焉能不预备下?不过那是你们自己的,但凡来了我这里,爷为你们往我这里拨了银子,这些穿戴就该有你们一份,来,都穿上给我看看合不合身。” 几个人试了衣裳,十分合身风凉,傅秋宁就把衣裳给了他们,吩咐各自回去收起来,待金藏锋等人都出去了,这里金振翼却是不动,只红着眼圈问傅秋宁道:“你刚刚说我娘亲,你告诉我,她……她到底还能不能回来了?” 傅秋宁笑道:“想娘亲了?她究竟能不能回来我也不知,这你要去问你们的爹。不过若是你用功读书习武,将来出息了,在你爹面前说话有了底气,到那时,还怕不能接回你娘吗?” 金振翼撇过头,恨恨道:“你别拿话来敷衍我,我娘去了乡下庄子,那地方穷山恶水的,谁知道她能熬几年?我如今还不到七岁,我娘若是等我,等我……”他说到这里,便握紧了拳头,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傅秋宁想到这身体记忆中那段在庄子上呆过的日子,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坐到椅中道:“庄子上的确不是好住的,那些下人们比这府里还会逢高踩低,但是有什么办法?终究落到了那里,还是要打叠起精神来。你娘比我厉害,她的日子,总不会比我当日还难过。” “你也在庄子上呆过?”金振翼到底是小孩儿,一时间脑筋没有转过来,心想她什么时候去庄子上住过?不是一直都住在晚风轩里吗?所以才能把我爹爹勾引了。正想着,却听傅秋宁笑道:“我在嫁来你们府前,可在庄子上呆了许多年呢,那里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金振翼这才明白,心中不由得泛起几丝同病相怜之感,想着原来这女人也有过和娘亲一样的经历,于是急着问道:“那庄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娘亲在那里受气怎么办?不行,我要去见娘亲,我不能让她受欺负。” 傅秋宁正色道:“你怎么才能让你娘亲不受欺负?就凭你这样无端端离开国公府跑去庄子上吗?你爹爹一怒之下,让你不用回来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不但护不住你娘,还要你娘来护着你,更不用说你的学问武艺从此丢下,前程也就完了,到那时,谁来给你们出头之日?等着你妹妹吗?她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府中,自顾尚且不暇,她又是个女孩儿,你等着她为你们出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远见 “那你说怎么办?”金振翼气急败坏,心里却知傅秋宁说的有道理。. 果然,就听她淡淡道:“还能怎么办?就熬着吧,也许哪天你爹爹高兴,考校你的学问又大有进步,即便不能把你娘接回来,但是许你们去探望许姨娘,这也是有的,一旦你们去了,我再吩咐跟去的人对庄子上的下人们嘱咐几句,他们日后大概也不敢欺负你娘,更何况许姨娘又不是什么好性儿,只怕这会子在庄上,她倒比我当日要自在些。你只一味在这里咋咋呼呼的,又能有什么用?” 金振翼想了想,觉着傅秋宁说的也有道理。忽听她又沉吟道:“是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外公那边知不知道?或许我求了你们爹爹,让你们回去一趟,兴许能找到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金振翼垂着头道:“我外公那边不用指望,外婆早就逝去多年,如今掌家的那个太太,连我娘都不怎么和她说话,我娘平日里也说,外公只是四品京官,这几年犯了几次错儿,也幸亏是爹爹帮忙描补上,不然这会子早就削职为民了,你想啊,但凡是这样,他怎么敢为了我娘来得罪爹爹?所以不用去指着他们。” 傅秋宁想想也是,金凤举把许姨娘放逐到庄子上,必定不可能不知会对方娘家人一声,如今却从没听他提起过,想来是许家没有提出异议。何况许姨娘又的确是做错了事情,她父亲又哪里有话说? 因想到这里,便叹气道:“如此说来,便只能靠着你们自己了。这眼看着夏天过了就是初秋,你好好表现。让先生夸几句,我看看能不能瞅着你们爹爹高兴,让他陪咱们去庄子上玩两天,到那时你便可去见见许姨娘。只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我提过几次,每每你爹都在气头上,所以我尽力,可不敢保证成功,别到时候事儿办不成。还落了你埋怨,说我是不守诺言,我可不受这个害。” 金振翼平日里所接触的大人,包括自家娘亲在内,对他宠溺是宠溺,却有哪一个不是端着大人的架子和他说话。偏此时傅秋宁与他言语来往间,竟好似是把他当大人一般商量的口气,说是长辈晚辈,还不如说是朋友。**这种感觉的确有些新奇,却让人十分舒畅窝心。【 因将素日里对秋宁的厌恶仇恨就丢了大半,此时一听她这样说,更是眼睛晶亮的拍着胸脯道:“这你放心,但凡你真有这个意思。我便承你的情。” 傅秋宁忍不住笑了,摇头道:“别在我这里装大人了,还承我的情,我有什么地方需要你承我的情?”一边说着,就站起身来,忽听金振翼在身后道:“那个霍姨娘。你不要和她走的很近。” 傅秋宁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话来。不由得惊讶回头道:“你这孩子,又胡说什么?大人的事你哪里懂?这些都不用你来管。”话音刚落,就见金振翼跳下椅子,气呼呼的道:“我怎么不懂大人的事?那个霍姨娘,从前表面上和我娘是一路的,可连我娘都说,背地里不知被她算计多少回。当着我娘面儿,就和二奶奶针锋相对。一回头,没人见着的时候。她和二奶奶不知有多亲热,我就亲眼见过一回。她们在后院,没外人的时候,别提多和睦了。” 傅秋宁想着霍氏是个圆滑精明的人,许姨娘比起她来多有不如,所以背地里讨好江婉莹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因此也没把金振翼这话放在心上,令她欣慰的是,只通过这一番话,她心里便明白,虽然这小子表面上还是对自己有些抵触,但心里已经接纳自己来照顾他们了。 金凤举吃晚饭的时候才过来,傅秋宁就把霍姨娘送来的奶油点心拿给他吃,他便笑道:“在老祖宗那里已经吃过了,没想到这些蛮夷的东西竟还挺别致的。看来从此后倒不能用老眼光看他们,从前我们家人都瞧不起,只说他们的东西不过是动了些小巧心思罢了,如今想来,也是有他们的一番长处。” 傅秋宁这才明白府里的西洋物件为什么那么少,敢情这一家子人的民族优越感十分强烈,还把那些欧洲国家当成是蛮夷呢,这未免有些狂妄自大了,于是便笑道:“俗语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便是蛮夷,也总有他们的长处,何况我听说那些人金发碧眼,和咱们完全不同,想来也是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怎么敢保人家就没有些拿手的东西?别的不说,只说那大自鸣钟,我就觉着比咱们的沙漏好用。还有这点心,虽然比不上咱们厨子那些精巧的,胜在味道别致,爷说是不是?” 金凤举点头笑道:“正是如此说,再过几个月就是万国文明会了,礼部从去年开始就忙的脚不沾地,如今好容易挑出了些各地的人才,明儿皇上就要和官员们一起看看这些人都有什么绝活儿,听说今年还有大海对面的几个国家参与,他们的航海技术是日益发达了,仅这半年,大街上已经偶尔可以看到几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女人,我前儿还和皇上说,咱们在这方面也该加紧筹办才是,总不能让那些化外蛮夷们胜了咱们去。” 傅秋宁心中一动,知道时代发展到如今,慢慢的对海洋的控制就会越发重要,金凤举能提出这种建议,虽然表面上看好像只是好胜心,但以他的性子,并非那争强好胜之辈,定然是因为心里对此也有一番见解,只不过他不是现代人,没有经历过大中华那段惨痛历史,所以还不能对这件事有深刻的认识。但不管如何,他能看到并提议,就已经说明其目光的高远了。 “那皇上怎么说?”傅秋宁起身给金振翼盛了一碗饭,金凤举便笑着摸摸金振翼的头说:“翼儿到了你这里,似乎饭吃的也多了,不像过去那般挑食。” 傅秋宁笑道:“是,他正长身体的时候儿,自然吃的多些。”说完却见金凤举摇头道:“十二三岁时,才是长身体的时候儿,这会子他还小。”说完又把话题绕回来道:“皇上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已经拨了银子下去,苏州已经有两个龙船厂,今年会在扬州宁波等地再建一批规模更大的船厂,水兵训练兵部那里也提上日程了。” 傅秋宁便不再问,这些都是国家大事,现在是金凤举,会和她这一介妇人说这么些,换做别的男人,哪里会有这个耐性?她虽然有些好奇,但是知道大宁朝在此时对于水上方面足够重视也就够了,至于后世如何?是否还会重蹈清末的覆辙,根本不是她能够预知和改变的,此时多问也是无益。 吃完饭,雨阶和剪枫指挥着小丫头们收拾碗筷,金凤举和傅秋宁对面歪在榻上,夫妻两个说些闲话。金凤举便道:“翼儿和绣楠在你这儿还好吗?有没有淘气?没给你脸色瞧吧?” 傅秋宁笑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他们兄妹两个吃的亏,够他们记一辈子了,哪还会像从前那样轻狂?说起来我有个事儿要讨你示下,这些日子兄妹俩都是安分的很,你这个当爹的,也该给些奖励才是。” 金凤举笑道:“我那些东西如今都在你这里,你看着什么好,给他们两个,就说是我给的不就完了吗?正经也该给锋儿娇儿几件才是。” 傅秋宁白了他一眼,冷笑道:“爷在外面的交际何等高明,真可以说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如今到了自己儿女这里,就不知多用两分心思?那翼哥儿和三姑娘现在是盼着你的东西么?当日你带他们来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若他们听我的话,为了安抚好管教,总要给点甜头才是,现如今他们最想要什么?无非是许姨娘……” 话音未落,就听金凤举断然道:“不行,才送去庄子上几天?教训还没吃够呢,这么快就往回接,不行不行。” 傅秋宁笑道:“也不是逼着你这会子就往回接人,只不过孩子们想念许姨娘,倒是瞅个什么机会,让孩子们去见她一面,这总不难办吧?且也不是眼下,如今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我还怕他们中了暑气呢,就算是去,也要等到中秋前后,那会子天气正合适。” 金凤举听她这样说,思忖了一会儿,觉着无可无不可,也就点头答应。恰好雨阶又奉上茶来,他便看着雨阶道:“是了,雨阶今年也有二十了吧?这年纪该考虑给她配一门婚事,剪枫秋玉秋霜你还能用几年,等到她们也出阁了,底下这些小丫头子们也长大了,倒是明儿人牙子来,你须再挑几个丫头小厮给锋儿娇儿,你看就连翼儿,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好几个,他们俩渐渐大了,该有教习嬷嬷和丫头了。” 傅秋宁答应下来,又说道:“如今玉娘和张三夫妻和美,去了我一份心思。雨阶跟了我这么多年,名分上是主仆,然而共过患难,我心里早把她当做妹妹般看待,还要求爷给她做主指个好人家。” 金凤举笑道:“你手下的人定然是出色的,也罢,我给留心着,必定不教委屈了雨阶就是。”因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安歇下来,不提。( 第一百八十三章:突如其来的宣召 到了第二日,果然上午时就有人牙子带了几十个男女过来大的有十四五岁,小的也不过是十一二岁,傅秋宁让金藏锋和金藏娇自己挑丫头,见儿子放着那些妩媚艳丽的不要,只挑忠厚老实的,女儿亦然,她心里觉着十分欣慰,待兄妹俩问过她的意思,付了钱给人牙子,收了这些人的卖身契,日头就上了中天。 张罗着吃完午饭,听金振翼和金藏锋说要去学里,跟着那些教授武艺的师傅学习骑马射箭,她想着两人看看也好,只是命跟着二人的小厮们仔细提防,万万不要出事。 剩下金绣楠和金藏娇百无聊赖,就只在傅秋宁的屋里和她一起做女红,一边闲话家常。 渐渐地几个人都有些乏困,于是三人便在炕上眯了一会儿,金绣楠睡在秋宁左边,只觉这里比鹤鸣轩还要温暖有人情味儿,她和哥哥不一样,从来表面不出声,但心里有计算,因此看着傅秋宁真心待她们兄妹,原先的戒心和仇视就都放下了。 傅秋宁只是眯了一会儿便起身,恰巧金燕芳和冯家几位姑娘走了过来说话,接着江婉莹和霍氏崔氏以及小妾月兰也过来,直让傅秋宁疑惑今儿是不是什么走亲串门的日子,不过也因为如此,风雅楼里顿时热闹起来。女人们虽然暗藏机锋,但此时都在别人地盘上,况傅秋宁不是那种压不住阵脚的人,所以倒也相安无事,看上去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也就是在众人言笑晏晏之时,忽听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响,接着门外的小丫头刚说了一句:“小侯爷回来了……”话音未落,就见门帘一挑,金凤举竟是不等丫头们打帘子,便自己掀了帘子,脚步匆忙的冲进来。 “爷,发生什么事了?”傅秋宁见金凤举的面色有些不对连忙站起身问,房间里多是金凤举的女人,倒也不用躲避,只有冯家三位姑娘这时候想躲也来不及,何况根本不想躲,一个个羞答答的站在嫂子身后,垂着头不敢看那个俊逸潇洒的男人,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向上挑着,一颗心只如小鹿乱撞一般。 金凤举却顾不上女人们各异的形态,拉了傅秋宁的手便道:“你快去收拾一下这就随我进宫见太后和皇上去。” 一语既出,登时让屋里其他女人都变了脸色,傅秋宁更是面色大变,饶是她一向定力还不错,此时握在金凤举手中的柔荑也忍不住打颤了,急忙问道:“爷说清楚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要让妾身进宫?” “横竖是好事儿这会子没时间多解释,你快进屋去收拾下,把我给你的首饰挑好的戴别这么素净,让太后说我小气,自己的妻子也不舍得给东西打扮。”说完也不等傅秋宁再问,便一气儿将她推进了里屋,又回头对江婉莹等人笑道:“你们今儿怎么闲了?人聚得这么齐,倒像是下帖子请的。” 江婉莹目光闪烁,一时间只觉又气又恨,这一口气堵在胸口里上不来下不去,差点儿把她活活闷死。面上却还要强装出笑容,问金凤举道:“爷今儿个不是在宫里吗?早上听太太说一众皇亲国戚和大臣们今儿都要在宫里看节目就连姑父也过去了,这会子你倒是回来做什么?” 金凤举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会儿我着急,改日再说。”话音落,又扭头对里屋的傅秋宁道:“收拾完了吗?” 剪枫和雨阶帮着傅秋宁换了衣裳,又给她挑了一枝五凤朝阳挂珠钗和几朵漂亮的珠花戴在头上。傅秋宁照着镜子,不由得自嘲笑道:“好嘛我这脑袋还从来没有今儿这样体面过,只可惜它是个没见识的,这会子怎么也不觉得好看,只觉着沉甸甸的快压死我了呢。” 雨阶和剪枫都笑起来,纷纷赞自家奶奶定力过人。只有秋宁自己在心里苦笑,暗道屁的定力惊人,我这是强颜欢笑苦中作乐呢。金凤举这个挨千刀的,我那么嘱咐他,到底如今还是把我的底儿给漏出去了。听江婉莹刚刚那番话,可不是,昨晚他也说过今天是要看那些万国文明会的参演节目,该不会这么多人才中,就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所以这家伙才把我给推了出去吧? 她是听到外面江婉莹说的那番话,才忽然醒悟过来,昨儿晚上金凤举也明明说过的,他当日也说过,一旦这什么万国文明会没有好节目,就要自己把这戏传出来,专门训练人唱,好在那文明会中夺魁,只是那时本以为他不过是一句戏言,傅秋宁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这戏言竟然成真了。 一面心里就有些恼怒,这时雨阶等人已帮着她穿戴整齐,于是便万般无奈,也只好急急走了出来。当下众人眼前不由得就是一亮,只因傅秋宁素日里并不打扮,此时忽然薄施脂粉满头珠翠,便格外多出一份雍容秀丽来,竟和以往那平凡的妇人大不相同,虽然还不能称之为倾国倾城,却也算是艳丽端庄了。 金凤举目光大盛,眼也不眨的看着盛装的妻子,江婉莹霍氏等看到他的眼光,心中更是添了嫉恨,只是苦于没有办法对付这个女人,看她不哼不哈沉静安宁像是个好欺负的样子,但偏偏几次都踢到了铁板上,一来二去,江婉莹和霍氏等人也不得不收敛,崔氏与月兰更不用提,都是安分随时的人,依附着江婉莹存在,自然更不敢去惹这目前爷最宠爱的女人。 “真没想到,嫂子今日这一打扮,竟让人眼前一亮。”一片刀子般的目光中,却听金燕芳一拍手,笑着道,一边又对金凤举道:“都是二哥哥,素日里不肯让嫂子好好打扮,可是怕人把她抢了去?” 金凤举笑道:“这话没的冤枉人,你自己问问你嫂子,首饰穿戴我送了多少?私底下求了她多少回,好歹给我长点脸,就打扮一下又能怎着?偏她不肯。你既这么说,以后我倒把这任务交到你身上,每日早起过来监督她收拾打扮,如何?” 金燕芳咯咯笑道:“二哥哥还是和从前一样狡猾,行动便要使唤人,嫂子要服侍你上朝,每日里不知道起多早,我那时候还睡的香呢,才不过来替你干活。” 因打趣了几句,金凤举便笑着拉傅秋宁去了。一时间,风雅楼里众人都被撂在那里,却听金燕芳对冯家姐妹笑道:“咱们也走吧,正主儿都出门了,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一边说着,又看向江婉莹道:“二嫂子不回去吗?眼看着就要黄昏,怕还有媳妇要回你事情吧?你不回去坐镇?” 江婉莹咬着唇,实在想不透为什么傅秋宁会被皇上和太后召见,这样天大的光彩脸面,自己这鲁国公的孙女儿还没有摊上,怎么就让那个不起眼的女人夺去了?不知道爷在这其中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把她捧上了天,才有这样大的荣耀。她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只以为是金凤举心系秋宁,替她美言赞叹,才让傅秋宁出这个风头。 因心中又是愤恨嫉妒又是不甘,只是便站在这里也没有用,因看了霍氏崔氏月兰一眼,便没好气道:“回去吧,还坐在这里干什么?等着二奶奶回来打赏吗?”话音落,也气嘟嘟的去了。 恰好金藏锋和金振翼这个时候儿也回来了,听说傅秋宁被老爹急急接进宫中见太后和皇上,不由得都担忧不已。金绣楠和金藏娇也是六神无主,只是几个孩子能做什么?正焦虑的时候,就听金振翼咳了一声道:“好了,都别担心了,爹爹那么宠大娘,总不会让她进宫去受死。” 他其实也是心中惴惴,这话说出来本意是要安慰金藏锋兄妹的,却不料等话说出口来,听着就不是那个味儿,当下金藏锋怒目而视,金藏娇柳眉倒竖,带着哭腔骂道:“呸,你个乌鸦嘴,娘自然不会有事,我知道,你就是盼着她有事,你也不想想,娘出了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到时把你送去清婉阁,让你尝尝落在别的女人手里的滋味儿。” 金振翼原本是好意,谁知却换来了这么一顿抢白,登时就恼羞成怒了。忽见门帘子一挑,接着剪枫走进来,笑道:“哥儿和姑娘们怎么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放心,爷说了,接奶奶进宫是有好事儿呢,不必担心。” 她这一说,几个小的才放下心来,金振翼咕哝道:“早就说没事儿了,结果还那么说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切,在大娘面前装的知书达理,没了大娘在身边,就这样没王法,什么别的女人?那也是二娘,是爹爹的平妻,你就这么叫。” 让他这一说,金藏娇才察觉自己失言了,一张俏脸不由也涨得通红,她只因为几次事情,对江婉莹实在不抱任何好感,所以表面上在人前恭恭敬敬,其实心中从没将对方当做亲人过,如今一时急躁,就失礼了。因此虽然牙尖嘴利,此时被金振翼这一抢白,竟是无话可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原来是你捣的鬼 金振翼见姐姐让自己一句话噎住了,虽然他心里叫江婉莹其实也是别的女人,这个时候面上却不免洋洋得意,一挑眉头,哼着小曲儿就出去了。 不说几个孩子在府中等待娘亲归来,且说傅秋宁和金凤举,一出了院门,就有一顶轿子等着,待上了轿子,行了不到一刻钟,便出了西角门,此时角门外早有一辆华丽的八宝香车在那里等着,傅秋宁和金凤举上了车,马车便辘辘转动起来,直往皇宫驶去。 夫妻两个对面坐着,金凤举仔细打量着傅秋宁,却不料她正是在气头上,见对方这幅色迷迷的样子,就忍不住哼了一声道:“看什么?难道不认识我了?我倒恨不得你从不认识我呢。 金凤举呵呵笑道:“什么话?只是觉着你这样比素日里艳丽了不少,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又说人淡如菊,然而看惯了你素面朝天的样子,冷不丁打扮起来,就让人觉着多了那么一股子风情韵味。” 傅秋宁冷笑道:“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侯爷身边佳丽如云,若说风情万种的美人儿,还少吗?婉二奶奶和几位姨娘妾氏,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就算嫌她们老了,若是爷开口说想买艳丽的丫头,那还不是人人都争破了头过来?这会子却拿这话来说我,可见是寒碜我呢吧?” 金凤举展开折扇,徐徐挥洒了几下,笑道:“这话里意思可是夹着刀子呢,怎么了?因为我让你进宫献艺,所以恼了?当日我记得也和你说过。若是需要的时候,必然要你一展所长的,你也没反对,怎么这会子却恼成这样儿?” 傅秋宁心想当初是为了保命,再说当初我也不是你名符其实的妻子。因想到此处,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扭过头冷冷道:“原来爷也知道这是进宫献艺。你把我当做了什么人?那些跑江湖卖艺的下九流戏子么?”她一边说,心里就一边合十祷告,暗道天地良心。我这缕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可丝毫没有瞧低艺人的意思。一切都是这吃人不眨眼的封建社会可恨,我不得不这么说啊。 却听金凤举奇异道:“艺人?秋宁,你竟然这样妄自菲薄的看自己?我说呢。怪道恼我到这个地步。原来如此。”他一边说着,就又把折扇闭合了,轻轻拍打着手心,一边笑道:“什么艺人?你这戏是开天辟地从没有过的,如何能与那些不入流的戏子相提并论?这开创先河的,该当叫你大师才对。更何况。如今是在御前,便是连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闲时得皇上召见。君臣同乐之时,可能还当着我们的面儿唱一两曲。就连皇上皇后,在太后面前,母子开怀时,还唱一段呢,不要说你比那几位老大人如何,就是我,比起那些老大人又如何?可恨我天生没有好嗓子,也不会唱,不然闲暇时在皇上面前唱两曲,只怕还不知得多少赏呢。” 纳尼?就因为是在皇上太后面前唱戏,便能有这么大的脸?就能从不入流的戏子一跃成为大师?这特么是哪门子道理?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可也太势利眼了吧? 傅秋宁在心中纳闷,接着又想起这封建社会本来就是势利眼,阶级等级无比森严的一个时代。人人都把皇上看成了天,在他面前,无论是做什么,能得一句夸奖都是天大的荣耀,不然那么老的一个皇帝,却还有许多女孩儿挖空心思的想陪王伴驾呢,在她们眼里,那不是糟老头,那是天,只要能入主后宫,便是天大的荣光。难怪乾隆时候,连和珅贵为中堂,都时常给乾隆皇帝唱戏,甚至还要装扮着唱,原来也都是这个原因。 因这样想着,心里倒是去了几分火气,用眼看着金凤举,却见他正疑惑打量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他便失笑道:“秋宁你这也太出人意料了,你以为在御前献艺是什么?那是荣耀,是天大的荣光,若是得了皇上的嘉奖,整个国公府都与有荣焉,日后更没人敢和你过不去。怎么,这道理三岁小儿都是知道的,你难道竟然不清楚?” 傅秋宁心里猛然就是一惊,暗道是了,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我却生了恼怒,难怪金凤举这家伙会如此疑惑。只不过我怎么知道封建社会皇帝的地位高到这个程度啊?素日里看小说,只知道戏子在古代是低贱的,一点儿地位都没有,哪知道事情一沾染了皇家,就立刻镀了金呢。 还好这种情况下倒让她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于是仍然没好气道:“给太后和皇上唱戏,自然是荣耀,但是以后呢?如今这戏曲只有我一人会,难道日后还要我和那些天下各地找出来的手艺人一样,登台献艺给那些番邦蛮夷看吗?你……你把我置于何地?” 金凤举这回却是笑了起来,摇头道:“我的天,若真是这样儿,你可把我想成什么样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了?莫说我现在心里只有你,把你当做我终生挚爱的爱人,便是冷落了你那会儿,就冲着你是我正妻的这个名头,也万万没有让你抛头露面的道理,更别提在人前唱戏,不但我做不出这样的混账事,就是你父亲和爷爷,再不把你放在心上,也断断不会让你这样做,这是连家门都蒙羞的事,怎么可能发生?你能把那些平头百姓和皇上太后相提并论吗?” 傅秋宁皱眉道:“那若是这样说,你还怎么在那什么文明大会上夺得头筹?” 金凤举笑道:“这有何难?你自然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但是你可以亲自在皇家的教坊司中挑一些你认为有天分的,教了她们唱,现如今离那文明会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这些日子,排演一本戏也应该够了,只这一本,就足以拔得头筹。唉!也实在是礼部今年选的人才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偏偏这么多年来,边境无战火,各国都想在这文明会上出一出风头,这一次咱们大宁若是输了,只怕下一届文明会就要挪到赢家的都城举行,这等于是让人在大宁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还是反反复复把脸都打肿了的那一种,所以先前皇上就很不满意,还对礼部官员发了火,我见他老人家忧愁,立刻就想起你的戏,这才禀明了,果然龙心大悦,逼着我赶紧回来接你,你瞅瞅,现在半下午了,竟是连明儿个都等不及,可见皇上他老人家把这件事多放在心上。” 傅秋宁皱眉道:“虽如此说,不用我抛头露面,只是纸包不住火,到时别人还不知道是我传的这戏?还不知把我说的怎么不堪。” 金凤举笑着傲然道:“秋宁可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看谁敢说你一句是非试试,你是堂堂镇江王府的庶女,是我堂堂侯爷的正妻,便是创了这戏曲,人人也只有赞你惊才绝艳,该是天上星宿下凡才对,你以为你是那小门贫户的女儿,让那起子平民百姓可以在茶余饭后拿来品头论足?笑话一样,你放心,到时天下人只会对你敬畏有加,万万不会有流言才是。不然也不用你了,先前我说的那几位老大人,谁还敢因为他们在御前唱戏对他们有一丝轻视之心?连我也算在内,包括几位皇子,哪个见了他们不是恭谨有礼?” 让金凤举这样一说,傅秋宁才慢慢放下心来,也不能怪她如此婆婆妈妈旁敲侧击,实在是宅斗小说看多了,自己会这时代没有的戏曲这件事一直都是傅秋宁心上的大石头。如今若真能如金凤举所说,那她这块大石头,可就算能真的放到地上了。 “如何?这回放心了吧?”金凤举见她面色缓和下来,便微笑着道,想了想又感叹道:“说来你庄子上的那个老妈子是个没福的,不然今天这风光该让她得了才是,偏偏她死了,这才落在你头上,否则这会儿这荣耀也轮不到你。” 傅秋宁不言语,心里却不禁撇了撇嘴,心想有什么?不就是给皇上唱两出戏吗?真没想到金凤举这家伙看着挺出色,竟也和普通大众没什么两样,把皇帝看的这样重。虽这样想着,却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忠君思想那是根深蒂固的,除非有心造反的人,不然都是把君王置于自己的性命亲人之上,金家世受皇恩,金凤举会有这种糟粕思想也不足为奇。 金凤举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在寻思着该在御前唱什么曲目,因沉吟道:“我的意思,倒不必一下子就把黄梅戏和越剧都唱出来,以后还有万国文明会呢,这一下子就把两种戏曲都流传出来,有些浪费,如今你只先唱一种,许三年后还能靠着另一种再建奇功,就是三年后有了别的人才,倒不妨将这一种保留下来,指不定哪一年,或许就能用上,你觉着呢?” 傅秋宁心想这种事情自然你说了算,于是答应下来,又听金凤举道:“到底先唱哪一种呢?委实难选,秋宁你的意思如何?是先唱黄梅戏还是越剧?”(未完待续……rq 第一百八十五章:一展所长 傅秋宁心想这家伙怎么也婆婆妈妈的,于是便不耐烦道:唱哪一种不行?随便吧,还是爷说了算,论理,倒是会的越剧曲目多一些。” 金凤举道:“越剧韵味悠长婉转动人。然我却觉着黄梅戏曲调欢快,或许太后更喜欢听,便先唱黄梅戏吧,你仔细想想,可先唱哪些?” 傅秋宁笑道:“这还用想什么?随便哪一段唱来也就是了,也没有配乐什么的。”说完金凤举把扇子往手里一拍,正色道:“正是,我只说你这戏少了些什么,原来却是配乐,我真真是糊涂了,想来没有配乐,又怎么能称得上戏曲?只是这样一来,秋宁你又要辛苦了,还得训练出一支专门的乐队……” 他不等说完,傅秋宁就吓了一大跳,面上变色道:“什么?训练出一支乐队?爷你可饶了我吧。”她倒不是不会曲谱,只是这样一来,一场戏的曲谱都要靠自己慢慢编出来,那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决计弄不出来的,要知道,那时就不仅仅是戏词了,所有的过场音乐,过渡音乐全都要她来回想甚至是重新编曲,这是何等惊人的工作?别说四个月,就是四年,她又能编几出戏?” 金凤举笑道:“的确,你只是和那老妈子学了戏,并没有学这戏里的乐器,无妨,宫中有几个专门的乐师是十分厉害的,到时候你只管唱,让他们配乐出来,应该也不难。 正说着,忽听外面的车夫道:“小侯爷,宫门到了。”接着马车慢慢停下来,于是金凤举扶了傅秋宁下车,进了宫门又走了大概几里地,只把傅秋宁的腿都累得有点酸了,她又不像金凤举这般健步如飞,好容易走了两刻钟才见到远远的一座巍峨宫殿,金凤举笑道:“那便是晴碧殿,想来皇上太后已经在等着了。”说完紧走几步,那殿门前的小太监看见他们早飞一般的进去通报了。 金凤举和傅秋宁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院内响起一声声的高唱:“宣御史金凤举及妻傅氏觐见。”这声音是一声接一声的,好像是院中侍立两旁的侍卫们由远及近传来,这令傅秋宁想起自己在现代看过的那些电视剧,只不过这样的景象都是出现在乾坤殿或者勤政殿,皇上召见侯在午门外的人,没想到在这么一所普通的殿堂里。竟然也摆起了皇帝架子傅秋宁心里撇了撇嘴,暗道当皇帝就是舒服,一句话也要这么多人来传,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呢。 因夫妻两个走进门来,眼见离那大殿还有几百步远,傅秋宁就悄悄问金凤举道:“你是御史?我怎么不知道?不是翰林院的闲差吗?” 金凤举看了她一眼,咬牙低声道:“但凡是我的事,你就没有一点上心的别的女人谁不记着自己丈夫的官职?那是一种荣耀。只有你,眼睛里除了孩子们就没有别人,只怕在你心中对玉娘还要比对我这个丈夫更上心些,今年年后我便升了御史,也在你面前提过一句,这时候倒忘了个底儿掉。” 傅秋宁尴尬笑道:“是吗?许是你什么时候提过一句,恰我在忙别的事,所以没听真,不然再没有记不住的。”一边说着,已经来到了大殿前,金凤举却牵着她绕过回廊来到了后院,只见精致院落中每隔三步就是一个英俊高大的侍卫,傅秋宁这才明白,原来太后和皇上都在这后院的大厅里。 饶是傅秋宁来自现代,又曾经见过皇上一面,这时候却毕竟是进了皇宫,心里也有些儿打鼓紧紧跟在金凤举的后面进了屋,又和他一起拜见下去。接着就听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道:“免礼吧,这又不是在大殿上和御书房里,那么多俗礼做什么?” 金凤举答应一声,和傅秋宁站了起来,傅秋宁仍是不敢抬头,只是眼角瞥着桌子下面那些脚丫子,觉着这屋里绝不仅仅是皇上和太后,不过转念一想,金凤举曾经说过,和皇上亲厚的一些老臣,若是戏瘾上来时,也曾经当着他们这些小辈唱过,心中也就释然,暗道这里坐着的大概公爹等亲厚的人。 下一刻,便听一个和蔼的声音道:“这便是凤举的发妻?素日里只见过他的平妻,这发妻哀家听说是镇江王府的丫头吧?倒是从来没见过,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傅秋宁便落落大方抬起头,同时眼角余光已将室内扫了一圈·令她有些诧异的是,她的爷爷和爹爹竟然在座,除此之外,旁边的偏厅里也传来呼吸声和轻微的咳嗽声,应该是那些礼部的官员和勋贵之类的。 太后端详了一会儿便点头笑道:“倒还端庄娴雅,配得上凤举。听说你从前身不好,如何?如今可将养好了吗?” 傅秋宁心想这身子不好都成万能理由了。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个中原委,何必还要问这些虚里冒套的话?但是面上却丝毫不露,恭敬答道:“回太后的话,妾身从前身子弱,因此一般也不敢出来走动,这些年仰赖小侯爷照拂,竟是渐渐有了起色,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金凤举心中苦笑,暗道秋宁啊秋宁,我对你可都是掏心窝子的推心置腹了,何苦这时候还拿话来挤兑我,也别把我的脸皮想的那样厚,我也是会脸红的啊。一边想着,就听皇上笑呵呵道:“今日将你宣了来,想必你丈夫已经和你说了前因后果以及缘由,你先去见过你爷爷和父亲,然后唱一段给我们听,凤举轻易是不夸人的,却把你那戏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礼部官员现今也都在外间,让他们一起听听,看看到底你这戏能不能担得起万国文明会的大梁来。” 傅秋宁忙谦逊了几句,又上前见过了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只见他们面上虽然带着微笑,眼中却露出疑惑神色,显然都对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么一门技艺感到茫然。 傅秋宁以前也在剧团呆过,也曾上台献唱,更何况但凡练戏,第一个首要条件就是不能怯场。因此时虽然是皇上太后在此,别人早不知要战战兢兢是何模样了,她却仍是落落大方,站在地中央,略清了清嗓子,便唱了一段天仙配的《夫妻双双把家还》。 一曲毕,皇上和太后目中已是光芒大盛,太后抚掌欣慰笑道:“哀家喜欢听戏,从小儿到现在,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戏,自忖这天下的戏曲,没有我不知道的,可如今才知,这想法真真好笑。不然这样动听的戏,哀家怎么听都没听说过?难怪凤举那样自信满满,果然是悠扬动听得紧,古人说什么绕梁三日,如今哀家算是亲自见识过了。” 傅秋宁忙又谦虚了几句,太后便摆手道:“非是哀家看在凤举的面子上说好话,皇上你说如何?” 皇上便笑道:“朕听着也觉极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若用在这曲戏上面,不算夸张。”说完又转头向着偏厅道:“诸位爱卿可都听到了?如何?这戏可能在万国文明会上技压群雄更胜一筹不能?” 外面似乎是响起了一阵私语声,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回皇上的话,此段戏曲婉转动人,臣等从未听闻过,想来在万国文明会拔得头筹并非难事,只是有一条,委实有些短了,万国文明会上若是排演戏曲,最少也要半个时辰,这如今连半刻钟还不到,臣觉着十分可惜。” “唔,这倒是。”皇上点了点头,却见金凤举趋前奏道:“回皇上的话,但凡是戏曲,自然不是这样一小段便能称之为戏了,这原本是一本戏,如今秋宁不过是挑了其中一段来唱,到时可召乐师来配上乐谱,令教坊司歌姬排演一场全本戏,那时若要技压群雄,想来并非难事。” 皇上目中异彩连闪,盯着傅秋宁道:“傅氏,可是如你丈夫所说,这乃是一本戏吗?”见傅秋宁点头应是,他便笑道:“好,那你再来唱一段。 傅秋宁无奈,想了想,只好又把《渔家住在水中央》的那一段拎出来唱,待唱到“要把那天文地理都通晓,男儿志气在四方,在四方啊……”那一句时,便听皇上拍案叫好,外间也传来叫好声,这个时代讲究的就是男儿建功立业,志在四方,这句戏词无疑是正对了在座男人的心思。 当下皇上又问了礼部官员几句话,竟是就把万国文明会的压轴戏曲定了下来。金凤举又上前奏道:“既如此,臣身为秋宁的丈夫,也责无旁贷,明日起就协助礼部的大人们,督助秋宁排演这一出戏。只是如今天近黄昏,臣将秋宁匆忙拉来见驾,府里众人都不明所以,倒是要回去让他们安心,皇上请容许臣就此告退。” 皇上还不等说话,就听太后笑道:“急什么?哀家这听得正上瘾,只是两段戏词,连这一出戏讲什么都不知道。宫里又不是龙潭虎穴,你家里人害怕我们把你媳妇吃了不成?要回去你回去,就说我把傅氏留一晚上,定然要把这戏听全了才成。” 第一百八十六章:衣锦还归 金凤举愣了一下,接着嘻嘻笑道:“论理太后有旨,臣不敢不遵,只是秋宁从前只因体弱,所以不在人前出现,也并无封号,是没有资格见驾的,今儿只是事急从权,若是要留宿宫中,更不合规矩了……” 不等说完,就听太后笑骂道:“哀家明白了,你这是给你媳妇要封赏来了,这有何难?皇上,傅氏既然如此才德兼备,就封她做一个五品诰命如何?”老太太真是一个戏痴,为了听戏,哪里将这个诰命封衔放在眼里?反正封了之后,不过费些钱粮,如今国库充足,莫说一个小小五品诰命,就是千万个一品诰命,所费钱粮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皇帝孝顺,何况太后年事已高,这么多年,竟是鲜少见到她对什么事情如此兴头,哪里还会拂逆母亲意思?于是这事儿便定了下来。金凤举原本没想到自己走这一趟,竟没办法将媳妇领回去,只不过想到如今秋宁也是五品诰命,自己曾亏欠过她的,正一点点的替她补偿回来,心中也是舒畅,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根本不把这些虚名放在眼中,只想着天下女人哪一个不盼着妻凭夫贵,诰命加身的?想来秋宁也不会例外。 傅秋宁却有些慌神了,暗道纳尼?我还得留在宫中过夜?我连一点皇宫里的规矩都不知道。这金凤举明摆着又不能和我出入后宫,万一犯了错,那可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呢?因连忙趋前跪下道:“太后娘娘喜欢听戏不打紧,只是妾身从未想过能有一天得见天颜,这举止行动唯恐不合规矩,还请太后娘娘容妾身两日,学会了规矩再前来为太后唱戏。” 傅秋宁这样一说。太后和皇上就都露出了微笑,暗道看这女子刚刚落落大方。丝毫不露女儿怯态。其实也不过是个女孩儿家罢了,也是,骤然将她留在皇宫中,丈夫和亲近的人没有一个在身边。难怪她会打怯。因这样想着,太后虽觉可惜。却也没有强留傅秋宁,只嘱咐金凤举道:“这两日天气倒还好,哀家也有阵子没见过你祖母和你母亲了。倒是明儿让她们进宫来坐一坐。陪我这老婆子乐一乐才好。” 金凤举连忙答应,这里皇上见天色晚了,原本想留下金凤举赐宴,回头一想他刚刚的话,便又打消了念头,微笑道:“也罢。既然你家里人都不知道信息,你这便回去让她们放宽心吧。朕不留你了。” 金凤举这才拉着秋宁告退,夫妻两个出了殿门,傅秋宁便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道:“真真是吓死我了,若知道有今日之事,当日就不该在娇儿锋儿面前唱戏,到底让她们说漏了嘴,给我引来今日这场事。” 金凤举哈哈笑道:“吓到了?为夫怎么看不出来?你刚刚在晴碧殿中,应对问答,一进一退,举止可是落落大方,得体的很,这会子却说吓到了,我看着可不像呢。” 傅秋宁气道:“你自然看着不像,我好歹也是唱过戏的,这时候就是装一装,也要硬着头皮上,难道还能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吓的瘫倒?那罪名还不知道要有多大呢。” 夫妻两个说笑着出了宫门,却不知其他人也随后出了晴碧殿,就尾随在他们身后,荣亲王爷本来要叫住金凤举的,这一次能因为万国文明会的事立下这一大功劳,委实让他高兴坏了。只不过转念一想,傅秋宁也在小舅子身边,这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自己,也不该没有一点避忌,因此便忍住了。 他这里得意,弘亲王和镇江王父子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弘亲王赵岷就瞪着镇江王爷,阴森森道:“当日本是为了羞辱那金凤举,你说让一个女儿嫁过去,还是庶出的,便等于在金镶侯府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怎么?如今本王才知道,原来你们这个女儿竟还是大有文章,该不会是你们故意为之,送了这么个才德兼备的女儿去讨好金家,也好为自己留条退路吧?” 这赵岷素来疑心重,又是一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小人,此时这样阴阳怪气的一番话说出来,只听得镇江王父子叫苦不迭,连忙极力解释,与此同时,他们心中也惊疑不定,暗道这个女孩儿在家的时候,虽然也算是有些才华,却从未露出过还会这等技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赵岷见两人满头冷汗,便微微一笑道:“好了,本王不过是随口开了一句玩笑,无论如何,这万国文明会上,我大宁再次夺魁才最重要。到那时,傅氏难免大放异彩,啧啧,可惜了,这样的女孩儿,竟然便宜了金凤举那只狐狸。” 镇江王父子表面似乎松了一口气,心中却都更加惊疑起来,他们太了解赵岷的性情,别看他现在面上带笑,但心中定然已经认定了自己父子两个不是全心帮他,故意将一个身负奇术的女孩儿送给金凤举,用来间接讨好荣亲王,给自己留条后路。想到自己父子忠心耿耿为赵岷打算,即便在他江河日下的时候,也从未动摇过,如今却换来如此疑猜,父子两个都有些心寒齿冷。更何况,荣亲王如今圣眷日隆,烈亲王在皇上面前也是恩宠有加,反观弘亲王,虽然皇上也没有什么打压,时而还有封赏,但君恩竟是淡薄了许多,想到此处,父子两个对视一眼,竟是头一次看到对方眼中的犹豫和算计。 只因为傅秋宁这一次高调亮相,技惊四座,以至于大宁朝这些呼风唤雨身在高位的人都各自泛起了心思和算计,这都是题外话,暂且不提。只说金凤举和傅秋宁回到靖国公府,早有丫鬟专门等在前院,看见他们回来了,小丫鬟便上前笑道:“可把二爷和二奶奶等回来了,老太君等急得没法,让奴婢来候着,一旦爷和奶奶回来,就叫立刻过去呢。” 金凤举就对傅秋宁笑道:“你从来只说不想出头不想出头,偏偏命运使然,这每次不出头则以,一出头必定是一鸣惊人,走吧,赶紧见老祖宗去。” 傅秋宁气结,恨恨道:“这是我想出头吗?还一鸣惊人,也不想想看我都是被谁害得,好,这一次又成了众矢之的,你可得给我保驾护航,不然休想我去理会什么万国文明会。” 金凤举哈哈笑道:“这个你放心,如今你有了身上这个差事,最起码几个月之内,没人敢来琢磨算计你,不然可就是和皇上作对,是抗旨,要有杀身之祸的,谁那么不开眼?就连太太,日后见到你,怕也是要客客气气的呢。” 傅秋宁咳了一声,冷笑道:“我看爷今儿是得意的忘了形吧?这话若让人听见,到底是你不孝还是我不孝呢?别说我如今只是因为一曲戏得了赏识,我就算做了女宰相,婆母始终是婆母,哪里像你说的这样。” 金凤举嘻嘻一笑,他的确是有些得意,傅秋宁有了这般光彩,他只觉着比自己得了夸奖赞誉还要高兴。因一边走一边道:“何必呢?心里还恼我不成?不过说一句话,你便替我扣上这大帽子。”说着话到了康寿院,只见院子里站了许多丫头,比平日里还要多,此时都站在一起议论纷纷,见他们回来了,金凤举面上喜气盈盈,这些丫头都是历练出来的,当下哪里还不明白,忙都行了万福,笑吟吟恭喜了他,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喜事,但只看自家二爷这表情,先恭喜必定是没错儿的。 就有小丫头打起帘子,金凤举拉着傅秋宁走到屋里,见房内全是人,不但江夫人江婉莹方夫人何氏都在,就连金燕芳和冯家姐妹,还有几个孩子,此时也都在屋中,见他们进来,孩子们上来见过礼。两人又见过江夫人和金老太君,便听老太君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来听,我只听说秋宁让你急急忙忙拽去了宫里,到底什么事?竟还要她出头?” 金凤举见有这么多女眷,连冯家姐妹也在其中,不好多坐,便只好简单道:“自然是好事,这一次万国文明会,朝廷里没找着像样的人才,虽有几个,瞅着却不像能夺魁的,一旦输了,皇上和我大宁的面子如何下得来?也幸亏秋宁会唱戏,她唱的戏与别个不同,我们竟是没听过,所以我今儿把她举荐给了皇上,皇上欢喜之下,忙就宣了她去,连太后也在呢,这不我就赶紧回府将她接进宫去了?皇上和太后听了她的戏,都赞不绝口,太后还当场就封了秋宁一个五品诰命,只怕很快就有旨意下来了,原本今儿就是要留在宫里过夜的,只是秋宁还没学过宫里那些规矩,因此被我们脱身出来。从明儿起,她就要忙了,老祖宗快和她多说说话,以后不知有多少日子怕是连面都见不上。我这里先去书房,只怕爹爹和二叔也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绵里针 金老太君道:“那你去吧,等回来我再和你算账。” 金凤举本来都拔脚走了,听到老太君这句话,不由得回过头来奇道:“这可是冤枉,我这些日子没得罪老祖宗,还时常有孝敬,怎么就说要和我算账?” 金老太君笑道:“你既然知道你媳妇会唱戏,竟然不告诉我一声,只顾着自己听个痛快,这可不是大不孝?还有脸说自己孝敬呢,呸说完却听金凤举嘻嘻笑道:“是秋宁不肯出头,不关我的事啊老祖宗,若有账要算,您尽管找她去,我先去书房。”话音未落,就脚底抹油似的溜出去了。这里金老太君和众人笑了一回,忽听江婉莹悠悠道:“姐姐还真不愧才女之名,竟然能开创戏曲之先河,听爷说得那样好,连太后和皇上也夸赞呢。偏我们这些身边的人至今没听到一句,我们也不挑姐姐厚此薄彼的错儿,也不和您算账,只把这戏唱来听听,就饶过您这一回,如何?” 傅秋宁看了她一眼,心想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是无孔不入,得便就想往我脸上抹灰,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就是言语间打机锋吗?谁不会啊?因在老太君身边坐下,呷了一口茶微笑道:“妹妹这话没道理,什么叫厚此薄彼?何谓此何谓彼?那是皇上和太后,妹妹觉着天下还有能和皇上太后并肩称此彼的人么?幸亏今儿这屋里都是自己人,大家听过就算了,日后可千万别说到人前去,让人笑话是小事儿,怕就怕有心人听了去,不依不饶的话,即便妹妹是命妇,怕也要有麻烦的。” 傅秋宁这话里意思很明白:你们算是什么东西?让我唱戏给你们听?你们能和皇上太后比吗?在太后皇上面前唱戏,那是荣耀。在你们面前唱戏.我岂不成了小丑?笑话一样,别拿人当傻子耍着玩儿。 果然,她这番话一说出来,江婉莹脸上就一阵红一阵白.却是再也作声不得。连江夫人也怔住了,心中虽不悦,却也暗自凛然,心道是了,这傅氏之前是在皇上面前唱戏的,我们又如何与太后皇上相比?忽听旁边的霍姨娘笑道:“奶奶说的真真没错,我们如何敢去攀太后皇上.只是这真个是没福了,竟然都不能一饱耳福,唉!这时候连我心里也痒痒着,能让太后和皇上赞不绝口的戏,真不知要是什么样动听的呢。我也算是从小儿就看戏长大的,可听来听去,无非就是那么几本,真真有些听腻味了。” 傅秋宁微笑道:“这不难.没听刚刚爷说了吗?从明儿起,就让我教那些歌舞姬学戏呢,到时排演出来.姐妹们还怕看不到?那时候又是一整本,不比我现在一小段一小段唱着强?更何况在宫里唱了这许久,嗓子都有些哑了,现在直往外冒着火呢。” 话音落,这半天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君便道:“秋宁说的不错,咱们再耐心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这样爱听戏的,都能按捺住性子,难道你们竟比我还急?罢了.这会子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各自屋里去吧,也不用在我这里伺候,晚饭也不必过来了,且让秋宁服侍我一回,惯常她只爱过清闲日子.最会躲懒。” 几个丫鬟都笑起来,江婉莹霍姨娘等面上却都没什么笑容,偏还要强做出欢喜模样打趣几句,接着才一个个告退,忽听傅秋宁又道:“是了,太太请留步,今儿太后说了,有日子没见老祖宗和太太,让我明儿陪你们入宫一趟呢。” 江夫人本来都快走到门边了,听见这话,不由得豁然回身,双眼中异彩连闪,似是十分惊喜的模样问道:“真的?你听明白了吗?太后是叫我和老太太与你一起进宫?”她的声调都比平日里高了几分,完全不复之前的淡然。 原本公侯夫人时常进宫请安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傅秋宁自从去年春天和这府里慢慢有了牵连之后,的确没听说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等进过宫,听金凤举话里偶尔流露出的意思,似乎是太后不太喜欢金雁秋这个孙媳妇,这也难怪,虽然金雁秋八面玲珑,但这也正说明了她强势,老人家哪里会喜欢一个在孙儿府中强势的孙媳? 不过自从上一回闹出天大的事情,差点儿连累的荣亲王失去圣眷之后,金雁秋就很是收敛了一些,不管她心里再怎么苦,自己和儿女们以及身后的娘家都只能依靠荣亲王而生存,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这些日子她很是收了些风头,又借着傅秋宁的戏,太后这才开了金口,这也就难怪江夫人和金老太君都是惊喜非常了。 傅秋宁大致在心中猜出了前因后果,心中也不禁一声长叹,她来自于现代,在她眼中自然是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然而这古代人却不可能有她这种思想,身为贵族,被皇家厌弃简直就是灭顶之灾,而被恩宠则是满门荣耀。只是她实在无法认同这种把自家荣辱都系在别人身上的做法。 这话一说出来,情知江婉莹更是会恨得要命,只不过此时傅秋宁也不怕了,金凤举这个目前看来还算可靠,所以一般的算计想来也不能成事,更何况就如他所说,这会儿自己办的是皇上的差事,想来对方要算计自己,也得思量一因看着江夫人和面色苍白的江婉莹等走出去,金振轩和金绣贞金绣如金绣芬也跟了出去,却还忍不住回头望着金藏锋等,眼中嫉恨之色十分明显。若是以前,金振翼金绣楠姐妹自是这其中一员,然而如今,因为他们也寄养在秋宁名下,所以倒是一同留了下来。看着弟弟那怨恨眼神,金振翼头一回觉着在风雅楼里也不错,他那个阴沉的弟弟寻常可不会露出这种面色来。 只是转眼间一想到母亲,这点得意就不由得无影无踪,脑袋又耷拉了下来,心想若是此时娘亲还在,就算不能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打紧呢?反正回去有娘亲疼我,嘱咐丫鬟们烧好了我喜欢的饭菜一家人坐在一起,要是爹爹去就更好了,唉!如果娘亲还在,那该多好啊。 四个孩子坐在下首不说话其实金藏锋金藏娇心里焦急得很,他们根本不想留在这里用饭,只恨不得拉母亲赶紧回风雅楼,问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是不是真的赏了娘亲?日后娘亲在这家里,是不是就不用受气了?其实以前傅秋宁也没受过气,就算被欺负最后反而是欺负她的人倒霉,但是小孩子的心理嘛,就是觉着母亲在这大家族里受了那些可恨女人的欺负。 金老太君和傅秋宁却没有多想几个孩子的心思,这里老太君看见秋宁将一杯茶都慢慢喝了,便微笑道:“如何?这可是前儿才送来的最上等毛尖儿,我还没舍得喝几回,你觉着怎么样?” 不等傅秋宁说话,旁边的落翠便凑趣笑道:“奶奶可千万别辜负了老太太的心意必要想出几个好词来夸奖夸奖才行,真真这茶是难得的,据说是生长在悬崖上只有猴子能去摘,一年统共也不过是三四斤而已,从前儿得了这几两茶,老太太都不叫在小侯爷面前露出来,若不是今儿这样大喜日子,断断不舍得拿出来的。” 落翠说完,就连金振翼金藏锋等几个小孩子都忍不住笑出来。金老太君心里欢喜,嘴上却叫着老嬷嬷道:“明玉,你还不给我撕那小蹄子的嘴,如今越发上来了连我都敢编排,说的我和一个老守财奴似的。快去给我掌她的嘴。” 傅秋宁也笑道:“老祖宗说笑罢了,哪里舍得下手,我看落翠姐姐手脚麻利,心里又有主意算计,难得还会给老太太凑趣您是一日也离不了她,如今又何必拿她做样子?真打了她,到时候不知道谁心疼呢。” 老太君笑道:“谁说我不舍得?我偏偏舍得。 你既把她说的这样好,我就把她给了你,让她伺候你去。”不等说完,傅秋宁便摇头笑道:“我可不敢要,想来落翠姐姐先去了我那里,到时候老太太借口姐姐在,天天往我那儿去,我倒是有孝心,不怕麻烦,就怕府里其他人暗地里不知道怎么恨我咒我呢。” 金老太君笑道:“好啊,我这心思还没说出来,就都让你猜着了。可不是呢,恰恰就是要找这么个理由,待我进了你那风雅楼,你想把我推出门去都不能够了。” 几个人这一番话说下来,她们自己笑个不住就算了,只把那些丫鬟憋得够呛,又不敢太放肆,又憋不住,一个个转身捂嘴,憋得满脸通红,着实辛苦,饶如此,还时不时有一两阵笑声逸出来。 待到都笑完了,金老太君便让小丫头们都出去,只留下了明玉嬷嬷和落翠伺候着,这才笑眯眯对傅秋宁道:“好了,现在人都走了,听凤举说你的戏那样好。我这心里都痒痒的长出七八只手爪子来,如何?能不能唱上一段,也让我品评品评,怎么就那样好,让太后和皇上这样高兴呢?” 傅秋宁笑道:“老祖宗要听,妾身自是要从命的。别说喝了老租宗的茶,嗓子都不上火了,便是没有茶水,孝敬长辈也是孙媳该做的。其实这也没什么,大家若是和和乐乐的,只想听戏,都是自家人,唱一曲算什么?就是她们心里存了念头,孙媳不愿意开口。” 金老太君点头道:“我心里清楚,你做得也对,我倒是喜欢你这个绵里针的个性。小小不然的,忍一忍没什么,若做的过了头,还一味忍让着,那就不是主母的风度,而是软弱可欺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傅秋宁就唱了一段女驸马的经典选段:“为救李郎出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果然,只把金老太君听得两眼放光,竟是比刚刚知道太后宣她们入宫时还要高兴欣喜。 第一百八十八章:当爹的谱儿 不过唱了两段,那一段“民女本名冯素贞”还没唱完,便开饭了。吃完饭,老太君实在舍不得这好戏,本想再听两段,但是转念又一想,傅秋宁今日进宫时间也不长,想来唱的也只是几段戏,既然明儿要进宫,总要把全本戏预备下来,还不知今晚要忙到多晚,明儿还得有精神,这样一想,就不舍得再缠着秋宁,命落翠将她们娘儿几个送了出去。 回到风雅楼,只见金凤举已经回来了,见她回来,便笑道:“刚刚燕芳妹妹和冯家几位姑娘过来找你说话,见你不在,就都走了。我想着你明儿还要进宫,刚刚在康寿院,老祖宗必然不肯放过你,所以今儿晚上还是早早歇下的好,枕月阁那边就不用过去,反正接下来有你忙的日子,想来燕芳妹妹也能理解。” 傅秋宁笑道:“忙了半天,的确是累了,多谢爷体谅我。吃饭了不曾?我先前在老太太屋里用过饭了,你若是还没吃,就让小厨房现做几个菜……”不等说完,便听金凤举道:“不用着忙,我也在前头和爹爹二叔一起用了饭,说起你的事,他们也高兴得很呢。” 傅秋宁点点头,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谈,眼看着丈夫这会子已经是神采飞扬,再说下去,保不齐怎么手舞足蹈。却不料她不想说,金凤举却是兴头,跟在秋宁的身后嘿嘿笑道:“虽然咱们府里人人都欢天喜地,不过这会子怕是有人要发愁了。”他见傅秋宁疑惑看着自己,便挑了挑眉毛道:“怎么?你猜不到么?你那爹爹和爷爷啊,今儿他们也是在晴碧殿里的,你露了这样大的脸,他们心里不知道怎么后悔呢。说不定连弘亲王都要起疑心,怀疑当初把你送来不是羞辱我。而是镇江王府给自己留下的退路。哈哈哈,这可真是好玩之极。” 他本是一句无心玩笑,却没料到自己还真猜着了。当下见傅秋宁放下了手里茶杯,似在怔怔出神。他便奇怪道:“怎么了?这是好事儿,你怎么倒是一幅失神落魄的样子?难道你不高兴吗?还是你对你爹爹和爷爷仍有一丝恻隐之心?” “那毕竟是我爹和我爷爷。他们虽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他们不义。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会子却顾不上他们了。可我……唉。我着实担心我娘,不知道若是爹爹和爷爷真的恨了我,回去是不是会拿我娘出气。” 金凤举的笑容也便从脸上消失,认真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今日你大放异彩,你爹和你爷爷不定怎么后悔。回去定然要逼问你娘的。无妨,这几天咱们瞅个机会回王府一趟。若是看见你娘境况不好,就把她接过来住。” 傅秋宁摇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爹不肯休了她,娘就算死也要死在镇江王府的。我们说接过来,却去哪里找理由呢?” 金凤举笑道:“这理由还不好找?难道不闻恃宠而骄的典故?是,我这比喻也不恰当。总之,你现在系着万国文明会的重责大任,若只说思念娘亲,每每不能专心排演戏曲,你看看你爹敢不敢从中阻挠?再不行,我在皇上面前透个话,让皇上和太后与镇江王府的人说,一个姨娘罢了,你爹再怎么着也不会把事情做绝的。” 傅秋宁听金凤举这样一说,心里登时活动开来,拿眼瞟着他道:“还是爷聪慧过人,我这愚笨的竟没虑到此处。只是有一条,这么一点子事,万万劳动不到太后皇上,让人以为我是多张狂的人。只是爷贵为御前第一红人,即便和我们家不对付,想来只要您开口,我爹爹和爷爷也没有为这个不卖你面子的道理,如何?明日便与我回府一趟,咱们把这件事儿做成了可好?” 金凤举哈哈笑道:“好啊,你怕太后皇上说你轻狂,便在我面前恃宠而骄。也罢,我就喜欢你这样儿的,夫妻之间为彼此做事,本就该当该分,这样才更显得亲热,便都依你就是,只是有一条,你明日还要进宫,还要负责挑些歌舞姬和乐师,只怕这一天未必能忙完呢,哪里有时间去接你娘?” 傅秋宁道:“说不得只好挤一挤时间了,我一想到娘在那火坑里,还要受排挤呵斥,我是一刻钟也等不得的。好了,我的爷,这会子你先去别处转转,我今晚还要把这一整出戏过一遍,那些台步身段手势什么的也要好好想一想,你给我些时间吧。” 金凤举好整以暇道:“这大热天的,你却让我去哪里转?我不去,就在这里,看你摆弄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听戏。”话音未落便见妻子微微竖起了眉毛,恨恨道:“废什么话?孩子们从进门就让你撵去了书房,这会子你难道不该尽尽为人父母的责任?就去书房看他们读书练字也是应该的。” 傅秋宁对金凤举大多时候都是淡然的,只是从和他在一起后,慢慢的偶尔会流露出十分生动的模样,例如此时这般河东狮吼,不但不让金凤举反感,反而更觉是风情无限,有心求欢,但想到这几日妻子身上的担子的确很重,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应付自己?因此只好作罢,长叹了一口气,便出了门往书房而来。 却见书房中掌着灯,竟是静悄悄的。悄悄走到门口一看,金凤举又好气又好笑,只见金绣楠和金藏娇拿着绣架,却只是发呆,金藏娇根本一针都没落下去,金绣楠虽然是落针了,但她没发觉自己把绣架拿倒了,倒是在牡丹心里绣了半枚绿叶。 再看金振翼和金藏锋,也没好到哪里去。金振翼像只猴子似的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眼睛一会儿看看金藏锋一会儿又看看金藏娇,似乎是有什么话要问,却又不好意思。 金藏锋面前倒是摆着一本书,若不是从金凤举进来就没看见他翻过一页,还真以为这个儿子是书房中唯一在用功的人呢。 他刚要走进去,就在这个时候,金振翼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看着金藏锋道:“好了,就别闷葫芦似的了,在老祖宗屋里,大家都说唱戏的事,究竟大娘到底唱的是什么戏?至于就那么好听吗?” 金藏锋心思没用在书上头,金振翼的话却是立刻进到了耳朵里,当下便抬头冷笑道:“那是自然,娘的戏是最好的,素日里你们都说朱娘子的歌唱的最好,娘亲的戏却比她好百倍千倍,而且不仅好听,戏的情节也好,咱们从前听得那些戏,连娘亲唱的一根小指头也比不上。” 金振翼咋舌道:“真的假的?就这么好?我却是有些儿不相信。想来你们兄妹两个没听过几出戏吧?所以就觉得大娘唱得好,我从小到大,听得曲目也有千儿八百了,我就不信没有一出能比不上大娘的戏。” 金藏锋冷笑道:“是,我和妹妹听得戏少,但那又如何?在咱们府里唱的戏,哪个不是最好的?可就是比不上娘亲。哼,你也不想想,寻常的东西,就能得到皇上太后夸奖了?还封了五品诰命,这真是天大的恩宠,娘的戏唱得如何,从这里也就可见一斑了,你却还有疑虑吗?” 金振翼挑了挑眉,似是想反驳,却终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悻悻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想不到这戏能怎么好听?至于说话就冲着我夹枪带棒的吗?大娘回来,是爹爹命我们进的书房,我这会儿还急着呢,你冲我撒什么火气?有种去冲咱们爹爹那个罪魁祸首撒气去。” 金凤举一听,好嘛,在儿子眼里,自己都成罪魁祸首了,再不出去,指不定还变成什么呢。因咳了一声,便走进书房,故意板着脸道:“翼儿成语用的不错,只不过你是说谁是罪魁祸首?我刚刚怎么好像没听明白?” 金振翼怎么也想不到老爹会过来,还把这些话都听了去,吓得连忙跳起来,结结巴巴道:“没……没说谁,是说我自己,我自己。那个,爹爹你看,我今天写的几篇大字可还好?”一边说着,就去抓桌上的书包。 “那是你哥哥的书包,难道你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拿哥哥的大字来顶替吗?”金凤举冷哼了一声,金振翼这才发现自己拿错了,又听爹爹道:“好歹是在书房里,做做样子也好,可你的书呢?在哪里?这笔上的墨还是干的,一看就知道是没用过,那你这会子都学了什么?亏着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嘴。” 金振翼垂下头去,一句话也不敢说,心想敢情我就是个倒霉的,一直对爹爹尊敬有加他看不见,偏今儿大着胆子排揎了一句,就让他听到了。爹啊爹,你该不是就故意要拿孩儿的错儿吧?要不然哪有赶这样巧的? 正想着,却听金凤举又道:“锋儿,你读的这是什么啊?半天也没见你翻一页,哦,是论语,这书你不是都已经精熟了么?如今又拿出来做什么?温故知新么?” 金藏锋本来的确想这样答,但让老爹提前将话堵死了,他又不擅长狡辩,因此涨红了脸站着,也不敢说话。又听金凤举道:“还有绣楠娇儿,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做女红要来书房里头了?大家子小姐的这点儿规矩都不明白吗?书房是给你们干这个的?这也罢了,娇儿你这半天可绣了一针一线?绣楠你养的牡丹花是从花心里往外长叶子吗?” 金绣楠和金藏娇满脸通红,却是谁也不敢说话。金凤举摆够了当爹的谱儿,自觉着被秋宁赶出来的气平了好些。心里不由得暗暗好笑道:果然这当爹就是好,想我小时候儿也是,动不动就让老爹拿来作法,怪道人间都说千年媳妇熬成婆,如今可轮到我也扬眉吐气一回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夫妻之道 几个孩子哪知道他们的无良老爹这会儿心里正偷笑着呢,因为自己的确做错了事情,所以一个也不敢吭声。独有金振翼这时候胸脯却挺起来了,这二愣子平日是被金凤举训斥最多的,脸皮本就练得厚了许多,何况今日一看,哥哥姐姐都跟着自己挨骂,相形之下,自己倒不是最倒霉的那个了,因此反而得意起来。 金凤举又不是真心生气,他这时候满心的欢喜得意都是强行压制下去的,见儿女恭敬不敢说话,也就放松了脸色,在座位上坐下来笑道:“好吧,我知道,你们今儿个只是因为心系娘亲,所以无心攻读,也罢,爹爹如今就是特意过来给你们解答的,等到都弄明白了,把心放下,明儿都给我老老实实的上学去,听见了吗?” 如果是傅秋宁此时在这里,定要大叫这家伙真是无耻之极了,明明是被秋宁赶出来的,他好意思把这份体贴安到自己头上,表现的像个慈父一般。只不过孩子们终究不知道这些,心里别提多感谢尊敬这个爹爹了,于是一拥上前,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爹爹,娘今儿去宫里是唱戏吗?都唱了什么啊?” “爹爹,太后和皇上真的要封娘亲做诰命吗?先前二娘不都是诰命?娘亲再得诰命,会不会将来皇上恼了,又给撤下来啊?” “爹爹,明天开始娘亲就不能在家里了吗?那我们怎么办?这风雅楼谁来做主啊?昨儿霍姨娘还过来了呢。” “爹爹,到底是什么戏啊,你会不会唱两句?唱来让我和妹妹也听一听啊,大娘肯定没时间了,哥哥姐姐又不肯唱。” 金凤举没想到几个儿女简直就像是小麻雀一样,等他一样样回答完。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身上的汗都湿透衣服了。看看儿女们额头上也是汗。只不过眼睛却都亮晶晶的,显然是兴奋坏了,他心里也十分窝心,却是站起身道:“好了好了。罗唣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也不嫌热。雨阶,快带他们下去安歇吧,明儿还要早起去族学。” 喊完了。却见几个丫鬟走进来。但并没有雨阶,还有两个是自己不认识的,都盈盈施礼,他拍了拍额头,想起妻子才给金藏锋金藏娇挑了丫头,于是仔细看了两眼。便淡淡问道:“你们是锋儿娇儿的大丫头么?都叫什么名字?” “奴婢秋雁(奴婢莲叶),见过小侯爷。”两个丫鬟又行了个万福。莲叶是伺候金藏锋的大丫头,秋雁是伺候金藏娇的。金凤举见她们姿容虽寻常,却是稳重平和,心里也十分满意,遂点点头道:“不错,用心服侍,服侍好了少爷姑娘,你们奶奶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几个丫鬟忙称了谢,金凤举眼看着她们带着儿女去了,这里想到刚才几个孩子承欢膝下的情景,不觉十分欣慰,但旋即又想到金振轩和金绣贞姐弟两个,想着自己已经有些日子没去清婉阁,倒是该抽个时间去看看,那两个孩子随他们母亲,最是**多心,还有绣如绣芬,这大宅门里的人惯会踩低捧高,倒是要好好挑几件东西送给孩子们,免得一些势利小人以为姑娘们失了势,就敢瞧不起主子。 想到此处,不由苦恼的抚着额头,心想人家都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我这是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操心,唉,便是把一个人分成八瓣儿,也不够用啊。早知道有今日,当日就不该听爹娘的,纳这几房妾室,如今除了徒添烦恼,还能干什么? 然而这时候后悔也晚了,只能想着尽全力周旋,一边思虑着,就又回到卧房,远远地便看到窗上被烛火映出一个人影,正在翩翩起舞,却不像是寻常所见的歌舞,金凤举明白了,这该是傅秋宁在唱戏,只是这些走步和举手投足竟是极美,看着就让人陶醉其中了。真不知若是配上乐曲唱腔,该是如何醉人。 因默默又看了一会儿,他平日里只听傅秋宁清唱,竟是从未看过她配上这些身段,所以看得兴致勃勃,及至见到对方停了舞步,这才进门,只听里间传来熟悉的声音唱道:“含悲忍泪往前走……” “咦?这是什么段子?竟然从没听你唱过。”金凤举讶异的挑眉,傅秋宁听见他的声音,便转回身道:“孩子们都睡下了吗?”听金凤举说睡下了,她才道:“素日里不过是挑一些段子唱给你们听,哪里能把全本戏唱下来,你知道一本戏有多少选段?没听过不是很平常吗?有什么惊讶的。”说完就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道:“总算差不多了,明儿还要进宫,爷还要上朝,不如早些睡吧。” 金凤举上前搂住秋宁,将下巴放在她的脸边,有些哀怨道:“我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若不是我多嘴,这会子你哪里用得着忙成这样,就连温存都不能。” 傅秋宁笑道:“你如今才知道么?又要爱国,又要爱家,哪里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好了,别磨蹭,快睡吧,我这会子也困了。” 金凤举嘻嘻笑道:“往常若是我这样说,你就会让我去别的屋里,怎么如今却不说了?”他本是开玩笑,待见到傅秋宁的面色冷下来,才想起这妻子是和别的女人与众不同的,若是别人,哪怕就是江婉莹,若说去别屋里,不过酸溜溜的说几句半开玩笑的话罢了。独有秋宁,从她和自己做了名符其实的夫妻后,便不再说这些话。 因又想起她从前和自己说过的那番肺腑之言:“嫉妒是七出之条,然而真若是爱一个人,怎能没有嫉妒?就好像我这时候如果心里头想着别的男人,你除了觉着没面子生气之外,心里就不酸溜溜的吗?我从前能把你向外推,那是因为我心里没有你。一旦有了你,又怎能将你往外推?你说我不贤惠也好,说我河东狮也罢,反正我看你去别人那里,我心里不舒服,我也不会将你主动推过去,我又不是圣人,那般博爱。但那些妙龄女子跟了你,就让人家从此守活寡,这也的确残忍,何况还有你的骨肉。所以以后你去别人屋里,只不用告诉我就罢了,俗语说,难得糊涂,这世间的事若是多能糊涂一些,倒比心知肚明要幸福的多。”因想起这番话,就更后悔失言。当下忙打叠起千百样的柔肠来安慰讨好秋宁。 傅秋宁知道这时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像金雁秋那样厉害的女人,理还是在她手上,闹到头来却还要向太后低头认错,还要收敛锋芒忍气吞声,便可知女人的地位如何低下了。金凤举能对自己这样,真的就是那最难得的情爱深处,方能如此容忍放纵。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疙瘩,却也不在脸上表现出来,只轻声道:“爷不必这样,轩哥儿和二姑娘的确也有日子没见你的面儿了,恰巧趁这个时候去哄哄他们,不然你这个当爹的可要落下偏心的名儿。” 金凤举听她这样说,方放下心来。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不必如此迁就纵容傅秋宁,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在心里宠着爱着这女人,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自己巴不得能让她为所欲为。见她嫉妒吃醋,心里只有高兴,觉着这是因为她着紧自己。见她生气淡漠,心里就添了一丝惶恐,若是不能哄转回来,连饭也吃不下的。如今才明白为什么有些男人会畏妻如虎,若说是畏惧,还不如说是爱到深处。有数的,爱到深处无怨尤,自己可不就是这样吗? 因夫妻两个都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阵,接着便熄灯安歇,一夜无话,不提。 至第二日清早,傅秋宁一大早便起来,打发了金凤举上朝后,自己也忙着梳洗更衣,一边又看着金藏锋金振翼兄妹四个吃了饭,嘱咐他们道:“今儿我怕是一天也不能在家里,你们在族学里好好儿的,不许惹事生非,尤其是翼哥儿,昨晚上我和你爹闲话,他才说你的诗词有些进益,你不要又惹了祸事,把这点子好印象都抹没了。绣楠是个安分的,得空儿也帮着我看着你哥哥。” 说完看见雨阶进来,她便问道:“今儿给他们兄妹几个带了我说的那咸点心吗?如今天儿热,学里只供饭菜,偏人出汗多,带点咸点心和着水喝,对身子有好处。”这是现代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只不过自然不能在古代里说出来,所以傅秋宁也只有找了一个看似无稽的理由。 听雨阶说都弄好了,她便接过那盒子看了看,见里面还每人装了一个鸡蛋两个菜卷子,便满意点点头,这里也吃了饭,看着小厮们捧着食盒和几个孩子去了,她便带了雨阶和剪枫匆匆来到康寿院,只见金老太君和江夫人也都收拾好了,正在一起等她。 “我来晚了,只因为打发孩子们上学。”傅秋宁进门便露出笑容,或许是江婉莹不喜欢看她风光的样子,这一大早竟不在屋中。只有方夫人和何氏坐陪。 第一百九十章:入宫 江夫人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竟然难得的没有用万年冰山脸对着傅秋宁,还淡淡问了一句:“翼哥儿如今是在你那里吧?他们兄妹过得如何?” 傅秋宁微笑道:“回太太的话,翼哥儿经过这件事,懂事多了,三姑娘嘴头虽然厉害,轻易不说话,在风雅楼里住着都还好。” 江夫人点了点头,打量了傅秋宁几眼,见她穿戴依然如以往一般素净,不过是头上戴了枝珠钗。答话的口气虽也是淡淡的,远不如江婉莹和自己的女儿那般伶俐讨喜,然而偏偏就是这么个素淡的女人,竟不自禁的让人就想去信任她依赖她,那纤细的身体中,也似乎蕴藏着一些力量。 再想到她将金藏锋兄妹教的那样出息,因倒把素日里对傅秋宁的厌恶十停里去了七停,一边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老太太,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方夫人也站起身来,眼中有些艳羡,论理她也是命妇,若是去觐见太后,她本来也该有份,但偏偏昨儿太后指了名儿,只叫金老太君和江夫人前去,其实这也是当时太后太高兴了,指名儿不过是为了表示亲切之意。就算方夫人去见她,也只有高兴,然而那算是口头的懿旨了,众人哪敢违逆?自然是照章办事。 因为府中的年轻子弟都不在,金石也上了朝,于是只有如今领了闲差,赋闲在家的金玉护送着自己的母亲和夫人到了宫门外,却见早有承慈宫的太监在这里等候,于是金玉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将人交给他,那太监引着轿子一径去了,国公爷这里看着母亲等人的轿子消失在远处。脸上不由得露出欣慰笑容。 一进承慈宫,都不必通报。两个老嬷嬷便迎了上来。给刚下轿子的金老太君行了万福,一个便笑道:“老太君,可是有日子没见您了,这身子还硬朗着呢。” 江夫人和傅秋宁不认识这嬷嬷。金老太君却认识,这是太后当日陪嫁进宫的老嬷嬷。最是太后面前一等一的心腹和可靠人,因不敢怠慢了,也连忙笑道:“可不敢这么说。我记着嬷嬷还比我大两岁。可看上去,这可是比我精神多了。” 说笑中,两个嬷嬷就将她们引入承慈宫的偏殿,路上那冯嬷嬷便对傅秋宁笑道:“奶奶这一出戏,可把太后老人家喜欢坏了,偏偏没唱完。这昨晚儿一宿没睡好,翻来覆去只问我这是一出什么样的戏。可恨我老婆子没有才华,也不能编个故事出来,结果她老人家一直到三更天后才睡下,今儿早上又早早起来,直说该让你们早些来,怕你们顾忌什么,若是晌午前才来,还要悬这一上午,可怎么办?” 一边说着就进了屋,只见这屋子和康寿院正房的格局倒差不多,只不过比老太君的正房要大得多,摆设装潢自然也要精致贵气的多,只一进去,傅秋宁就觉着耀眼生花,细细看去,虽然奢华,却不给人庸俗暴发之感,不由得暗道果然是皇家气派,这些古董要是在现代,那可能已经不是价值连城可以形容的了吧? 刚刚转过屏风,就见太后在榻上坐着,见她们进来了,便笑道:“在里面就听见你们叽叽喳喳的说什么,必然是这个老货又编排我,她和你们说什么都不许信,哀家昨晚儿可睡的好着呢。” 傅秋宁心里十分惊讶,今日看到的太后完全不像是昨日那般威严,而且“老货”这种开玩笑的话竟然在一国太后嘴中说出来,真是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正想着,那边太后大概看出了她的惊讶,便微笑道:“怎么?是不是说这个太后和昨日的不一样?放心,没换人,只是昨儿在晴碧殿,又是皇上又是大臣,我这个一国太后也得端着母仪天下的架子。如今却是在我自己的地盘儿上了,也端着那个谱儿,可不是累也累死我?” 她一边说着,就命人给江夫人赐座,接着拍了拍榻上的小几,对金老太君道:“亲家就来哀家这对面坐吧,咱们两把老骨头,比不得她们年轻人,坐在这个地方儿,累了的时候还能歪一歪,想来也没人敢笑话咱们。” 金老太君忙陪笑着说了几句话,就去榻上坐了,太后还逼着她往里面坐,一边笑道:“既然对哀家存了敬畏,便往里坐一些儿,看见我歪着了,你也不许直直坐着,倒让人笑话我老了。若是你比我先歪着,那我才高兴呢。” 傅秋宁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位回归本色的太后。看着太后周围的嬷嬷和宫女们都是低头忍笑的模样,她不由得在心中感慨,暗道难怪这女人能在宫中的勾心斗角下存活并且当了太后,享受如今无限荣华。这都是因为心态好啊,可见好的心态是多么重要。若是一味只盼着高处不胜寒,处处算计心肠冷酷,就算当了太后,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老太后迫不及待的就让傅秋宁唱这一出《天仙配》,只把秋宁弄得哑然失笑,对太后道:“当日这戏,师傅教我时就说过,这戏该是多少个人唱的,如今我自己虽然能唱下来,终究没有趣味,且让我选些出色的女戏,排演好了再给太后看,那时候才好看呢,如今且先清唱几段吧。” 太后道:“也好,此时没有乐器什么配着,的确要差一些。”于是秋宁就唱了几段,又把整出戏的内容讲给老太后听,不消说,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自然赢得了太后的同情和唏嘘。只不过老人家想了想又忍不住疑惑道:“哀家怎么记着这故事不是这样的?是说有一家兄弟两个,哥哥狠毒,把弟弟赶出去,只给一头老牛,那老牛便告诉弟弟去河边,到晚上,果然就有几个美丽至极的女子来洗浴……” 傅秋宁一听,便知道这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不过却不敢打岔,只好耐着性子听完,因为周围都是成年宫女,并没有未出嫁的小姐公主,所以老太后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待她说完,傅秋宁才笑着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故事不是董永和七仙女的,是牛郎织女,那也有黄梅戏,只不过排演一出戏太难,这四个月里,能把这出戏唱好就不容易了。待到万国文明会后,臣妾再命人排演别的戏给太后娘娘看。” 老太后哈哈笑道:“怪不得,原来却是哀家记错了。我恍惚记着这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似乎也听过,不过太远了,实在记不起来。竟然还有别的戏,那敢情好。这牛郎织女傅氏你会唱吗?会唱就唱一段来给哀家听听。” 《牛郎织女》也是黄梅戏的经典曲目,当日著名的黄梅戏演员严凤英和王少舫也演绎过这个故事,所以傅秋宁也是烂熟于心的,当下听太后如此说,便缓缓开腔道:“架上累累悬瓜果,风吹稻海荡金波,夜静犹闻人笑语,到底人间欢乐多……”恰是《牛郎织女》里最著名的一个选段。 一曲唱完,众人都正在陶醉中,偌大房间内连呼吸声不闻,却是恰在此时,脚步声响起,接着一个宫女进来行了个万福道:“回太后,张乐师和柳乐师已经过来了,先前在外面不让奴婢们声张,此时听完侯爷夫人的曲子,才让奴婢们通传。” 傅秋宁心里一动,暗道是了,金凤举说要乐师们根据我这曲子来拟曲谱,这张柳二人想来就是个中高手,只是不知道他们能否真的可以编出一本戏的曲谱来,毕竟这太复杂了,而且还需要多种乐器的配合,指望着像现代那样当然不可能,有个六七成神韵就不错了。 一边想着,就见两个宫女放下了一道珠帘,接着两个人走进来,在珠帘后跪下,其中一人道:“回太后的话,下官奉皇上之命前来为侯爷夫人配乐,刚刚在门外听了一曲,果然婉转悠扬动听得紧。只是配乐却稍微有些难度,不过给下官等两个月时间,当可完成,不知侯爷夫人是否对乐器有要求,一并告诉下官,我们这就回去选派人手。” 傅秋宁竭力回忆着黄梅戏和越剧的演奏的那些乐器,包括琵琶,扬琴,古琴,古筝,锣鼓,铜钹,笛子,洞箫等,待说完,她又道:“这是我估摸出来的,到编写乐谱之时,你们自己看着需要加减什么乐器,尽皆施为,离万国文明会还有四个月,大家还有时间磨合。” 两个乐师听傅秋宁这样说,便齐齐松了口气,接着就告退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女官走进来,言说歌舞姬已经齐备,让秋宁亲自去选人。 于是傅秋宁也就告退,随着女官来到一处水榭前,极目四望之处,俱是烟波浩渺,近处种着几十亩的荷花,此时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时候儿,荷花上三三两两竖着一支支或白或粉的荷箭,这时候却还不是荷花盛放的季节,连打了花苞的莲花都不多,但是只看那些如翡翠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的荷叶,便已觉心旷神怡,一阵微风吹来,那些荷叶全都像是一道道碧浪般起伏着,景色煞是优美。 第一百九十一章:选拔 傅秋宁忍不住就陶醉其中,凝神欣赏了一会儿。那女官有些不耐烦,但心里却清楚,这是御前第一红人金小侯爷的夫人,可不是寻常戏子,根本由不得自己多话,于是耐着性子站在傅秋宁身后,直等到她看完了,才引她踏上竹桥,径直来到碧莲榭里。 傅秋宁只看了一眼,心中便不觉“咯噔”一下,暗道我靠,真不愧是皇家气派,这天下的美女都集中在这地儿了吧?瞅瞅这一个个huā容月貌的姿色,啧啧啧,这才是真正地七仙女啊,因一个个看过去,只见总有三十多个,其中有几个人是做男装打扮,俊美中透出些潇洒,傅秋宁心里便明白,这黄梅戏如今却要按照越剧的路子来,男主都是由女子来妆扮了,但不知这是大宁朝戏曲的风俗,还是因为不能让自己这侯爷夫人接触外男。想着若真是后一个原因,那这封建社会还真够可恶的,好不容易有个接触美男的机会,竟然就这样给生生掐断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美男子,又有谁能胜过金凤举呢?这京城第一美男子自己都看腻了,还去看什么别的美男?因想到这里,也便释然,微笑着对众人道:“论相貌,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自然没话说,如今便看你们在这黄梅戏方面的天分了。我如今要唱两句戏,你们仔细听着,然后一个个唱来,谁唱的好,我便留下谁,这法子虽然简单,却是最有效,你们听明白了吗?” 三十多人便一起福身道:“明白。”接着傅秋宁清了清嗓子,就唱了两句“我问天上弯弯月,谁能比得上我牛郎哥;我问篱边老枫树。几曾见似我娇儿huā两朵,再问清溪欢唱水……” 那三十多个歌舞姬都在埋头苦记。一时间却也忘了赞叹这戏曲有多好听。开玩笑。这一次若是能被选进班子里跟着侯爷夫人去学戏,将来在万国文明会上大放异彩,这打赏还能少吗?就算是日后终身也能有靠,她们这些女人。自然不必想着什么好人家,但凡是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哪怕他穷一些,能对自己好也就是烧高香了。到时候自己成了万国文明会上夺魁的功臣,将来丈夫怕是也不怎么敢给自己气受。 怀着这样的美好愿望。一群歌舞姬空前的让大脑飞转起来。拼命记着歌曲歌词。然而傅秋宁却只唱了一遍,接着就让她们一个个唱来。起先她忍不住摇头,但是听到后面,双眼便越发闪亮,一个又一个歌舞姬被挑选出来,站在她身后。 被选出的歌舞姬固然〖兴〗奋非常。然而那些落选的却是面色凄然,也有几个不服的。心道我们也不比那几个长的差,唱的也没听她们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凭什么这小侯爷夫人却只要了她们?莫非是谁递上了银钱?不该啊,她是刚刚到的不是吗?还是说,那些个都是机灵的,提前把钱送了?是了,听人说这位侯爷夫人从前是镇江王府的庶女,嫁过去后很是被冷落了一阵子呢,该不会就因为这样,所以才见钱眼开吧? 这些人越想越觉有理,待傅秋宁选完,其中一个落选的便上前大胆道:“夫人且慢,这选拔对我们并不公平。” 傅秋宁没想到这种场合也会有人闹事,不过她也不愿意和这些苦命女子计较,因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道:“哦?姑娘何出此言?” 那先前带傅秋宁过来的女官便急忙上前呵斥,却见秋宁摆摆手,轻声道:“让她说吧,无论如何,这总是一门技艺,总要让人心服口服才成。” 那落选的女子听见傅秋宁如此说,胆子便更大了起来,沉声道:“我们前面这十个中,倒有六个落选的,这自然不公平,先前夫人要我们先唱,我们每多唱一遍,她们排在后面的就多学一遍,自然唱的比我们好,这有什么稀奇?因何只选她们不选我们?” 傅秋宁看了这女子一眼,忽然微微一笑,随手指了自己身后一个女孩儿道:“你过来。”然后她转回头,对那抗议的女子道:“你说不公平,好,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今我还唱两句戏,这回让她先唱,你且听听,我是不是不公平。”说完便张口发声道:“郎对huā姐对huā,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 这一段唱完,她便让选中的那个女子先唱,因为是一段戏,所以女子也有些慌神,因为这旋律虽然简单明快,但是有点多,让她一下子没办法记全,饶是如此,倒也唱完了,只是其中有几处错漏而已。 傅秋宁看向之前不服的女孩,淡淡道:“你也唱吧,只要你能唱的像她一样,我就要你。” 那女孩儿使劲儿抿着嘴唇,忽然开口唱起来,但是她唱到一半就停下了,很显然,连她自己都听出了这其中的差距,她绝望的看着傅秋宁,眼泪在眼里打着转。 傅秋宁叹了口气,眼睛扫了扫其他那些没选上的女孩子道:“你们明白了吧?虽然你们是先唱的,但是你们并没有唱在调子上,与其说这些后唱的人占便宜,倒不如说她们吃亏。因为她们如果听你们的,很容易就跟着走调了,但是她们没有,反而唱的比你们好一些,这就说明她们记得比你们好,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四个月的训练时间,她们可以训练出来,你们就不一定。” 这下所有人都不言语了,傅秋宁又淡淡道:“其实也不一定就是被我选进来好,你们剩下的人,容貌歌舞想必都不错,这些日子里,宫中的贵客也不会少,到那时献舞献唱,只要表演得好,一样可以得到丰厚赏赐,说不定还会被哪位达官贵人看中,皇上就会把你们送过去呢。” 其实她心里不觉得这种命运有什么好的,但是这些古代女人和自己不一样,她们以为这就是好命,果然,听傅秋宁这样一说,不少女孩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再不复之前的沮丧。 没被选上的歌舞姬行了礼后就退出去,之前那名女官便赞叹道:“从昨儿个,这宫里就流传开了,说是侯爷夫人的戏真真如同仙乐一般美妙,我起先还不信,想着哪有这样夸张的?谁料今天自己亲耳一听,才知那些人赞的还轻了,这么动听的戏,只怕天上还未必有呢。” 傅秋宁险些笑出声来,心想这些宫中的女人莫非是没有事情干,所以整天琢磨着怎么拍主子们的马屁,因此才练出了这样强大的马屁本领,这也太夸张了点儿吧? 正想着,就见从远处又走来了一些人,虽然隔得远,但傅秋宁却瞧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手里都抱着各式乐器。想来就是宫中的乐队。当这些人走到近前的时候,她才发现里面并没有男乐师,全部都是女乐师。 一个女官走上前来,先前的女官就迎上去,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引着过来,待对方见过傅秋宁,她便介绍道:“这位是林司乐,这里都是她手下得用的女乐师,先前张柳二位乐师已经和林司乐说了,以后就由她们先为夫人谱写曲子,到一定时候,再请张柳二位乐师润色,等到初步排演后,再加入男乐师合奏,夫人觉得如何?” 傅秋宁点头道:“这些事情你们自然是比我明白的,就这么办吧。”说完女乐师们走进来,傅秋宁就唱了最开始的两段曲子,见几位乐师都在认真倾听,接着又在纸上刷刷刷记录着,须臾间粗略演奏了一下,竟**不离十,这让傅秋宁吃惊不小,暗道果然都是皇宫里的乐师,大概天下所有玩乐器的天才都集中在这里,这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因真心夸赞了几句,那林司乐忙谦逊了一番,又夸傅秋宁的戏好。她也没在意,实在是从昨儿个到今天,听这些溢美之词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所以谦虚了几句后,先泛泛教了那些歌舞姬一段,这里面的角色还要日后看她们各自的表现和唱腔来选拔,这会儿倒不必着急。 因一晃眼就是晌午了,承慈宫中便过来了一个宫女,言说太后召小侯爷夫人回去用膳,于是女乐和歌舞姬们相继告辞,傅秋宁也随着那宫女往承慈宫而来,却见金老太君和江夫人也没有回去,太后卖了傅秋宁天大的人情,就把她们几个留在承慈宫中赐宴。 用过午膳,金老太君和江夫人就相继告退,傅秋宁却还要去碧莲榭去训练那些歌舞姬和女乐,如此一直忙到红日西沉,那些歌舞姬各自学了两段戏,自己回去琢磨了,傅秋宁只累得嗓子冒烟,太后本要留她宿在宫中,然而她牵挂着家里头,暗道风雅楼这一天没有我在,不知有没有人上门,孩子们这会子早下学了吧?回去看不见我,锋儿和娇儿还不知怎么发慌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霍姨娘 于是辞别了太后回到家来,先去见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接着便回到风雅楼,玉娘见主子回来,忙接出来,一边笑道:“这一去就是一天,真真的,就是皇家也不能这样使唤人啊,只把我悬了一天的心,雨阶和剪枫跟着奶奶,倒还好,只苦了我,赶明儿让她们俩留下看家,我去服侍奶奶,总还有个主心骨。” 剪枫和雨阶都笑道:“那你去吧,去了就知道,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你以为我们在奶奶身边呢?别傻了,这也是到傍晚,才得见奶奶的面儿,先前就只坐在屋子里发闷,倒是不用做活儿,只是闲得我们心都慌了,你既以为这是好差事,明儿你就去。我们还巴不得在风雅楼里,恰好看着小丫头子们收拾院子,你是个脸软心慈的,未必能降服得住她们。” 傅秋宁笑道:“好了,就一人少说两句吧,玉娘,今天我不在家,可有人过来没有?小侯爷回来了吗?” 玉娘道:“回来了,特意过来了一趟,见奶奶还没回来,原本就要亲自去接的,偏清婉阁那位主子犯了心痛的旧疾,秋霞特地跑过来请爷过去,所以爷就去了清婉阁。走前说奶奶要是回来,就让奴婢问问奶奶,看看什么时候去接王府里的姨娘。” 傅秋宁想起昨晚和金凤举说的话,不由得拍了拍额头,叹气道:“今儿忙了一天,我竟是把这件事忘了,再说也实在不得空。好在基本的东西已经和那些乐师歌姬说了,皇上太后也没明说要我什么时候去宫里,索性明儿晚些去,就和爷一起去王府里接了娘便是。” 玉娘笑道:“姨娘知道奶奶挂着她,心里不知道多高兴。怕是从进了王府那天起,就没怎么走动过,这会子正好出来走走。是了,霍姨娘过来了一趟·说是上次看到奶奶喜欢吃那些西洋点心,就又送了一包来,不过见奶奶不在,也就没说什么话便走了。” 傅秋宁疑惑道:“霍姨娘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忽然就和我这样亲近了?若说送点心·打发哪个婆子丫头不能来送,偏亲自跑过来,她从前和许姨娘都是争强好胜的,就连江氏也未必在言语上能压伏得了她,这会子怎么在我面前伏低做小?” 玉娘笑道:“想来是因为奶奶性儿好,如今爷又宠着奶奶,所以姨娘想要先攀一棵大树?这也未可知。” 傅秋宁慢慢摇头道:“未必……”一语未完·就听门外一个童稚声音道:“玉娘你懂什么?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以后看见那个霍姨娘,干脆拿大扫帚打出去。”随着话音,金振翼挺着小胸脯当先跨进门来,他身后跟着金藏锋兄妹和金绣楠,众人脸上皆是哭笑不得的神色。 四个孩子向傅秋宁行了礼,她便看着金振翼笑骂道:“真是看这几日你爹对你和颜悦色了些·这就要上房揭瓦了是不是?那霍姨娘好不好,算起来也是你的三娘,你就这么说她·哪有这样规矩?让你爹听见了,第一个拿大扫帚扫出去的就是你。 金振翼撇了撇嘴道:“大娘不用老拿爹爹来吓唬我,如今爹不在,大娘何必在我们面前装好性儿?我就不信你心里不想拿扫帚把霍姨娘撵出去,你从前住在晚风轩,不就是不想惹是非吗?如今是非却天天上门,你心里能喜欢?” 傅秋宁看着金藏锋问道:“翼哥儿今儿在学堂里是不是受了什么夸奖?瞧把他给逞能的,什么叫是非天天上门?霍姨娘又没说什么,再说那点心你没吃?真是还不等过河便要拆桥。你听我一句话,这些话不该是你小孩子说的·更不该是你这大家子说出来,我不是吓唬你,你娘才去了庄子多久?你就忘了疮疤?别忘了你爹爹是最痛恨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 金振翼就不吭声了,眼里却满满的都是不屑。傅秋宁暗自苦笑,心想小孩子懂什么?觉得大人都是口不对心,只是这世道·这大宅门里,讲究的就是一个表面和气,那些暗里的道道儿,也只有小心防备了。唉!我倒宁愿这时候是孩子们这个年纪,只负责一派天真烂漫就好。 因想着,却听金藏锋开口笑道:“今儿先生说二弟的字和学习都进益了,还说哪天遇见爹爹,要夸奖二弟一番,所以他就这么开心。” 傅秋宁点了点头,又正色道:“开心归开心,切记得意了不能忘形,不然定然是乐极生悲。”说完又抬头问玉娘道:“厨房那獯!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就开饭吧,只因为我今儿个回来得连孩子们也没按时吃饭,以后大可不必这样,我若是在宫里耽搁住,你们就准时吃饭,我的饭菜放在锅里热着,等我回来吃也是一样的。” 玉娘答应了,又听傅秋宁道:“是了,玉娘今儿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去?你这才新婚多久?就要撇家舍业的了?只怕你丈夫心里不知怎么埋怨我呢。雨阶,吩咐厨房用食盒装几样菜饭,给玉娘带回去吃,再找两个稳妥婆子送她出门。”又嘱咐玉娘道:“路上小心,明儿可以不必这么早来,现在风雅楼里丫鬟多了,剪枫秋玉她们也都越发稳妥仔细,我这几日还要提拔两个大丫头,你不必老挂着这里。” 玉娘答应了离去,这里傅秋宁和孩子们吃完饭,她已许久不曾督促过金藏锋兄妹的功课,从金凤举重新踏进晚风轩的门之后,这些事便慢慢地都由他这个爹接手了。今日因为听见金振翼被先生夸奖,她心里高兴,就对金藏锋道:“去把你们的功课拿来给我看看。” 金振翼和金绣楠刚来那会儿,除了吃饭几乎不在傅秋宁这边的屋里呆着,但如今却是也和金藏锋金藏娇一样,没事儿便爱往这里钻。原本傅秋宁说过不用他们请安,头些日子他们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但如今又不同,每天和金藏锋金藏娇一样,一大早过来问安,然后吃早饭上学,虽然相处的日子还不长,但是傅秋宁能够感觉到,两个孩子对在自己的敌意正在慢慢减弱。 许是白天累的紧了,傅秋宁这一夜睡的无比香甜,第二天一大早被雨阶叫醒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及至洗了脸,才终于清醒过来。 “奶奶鲜少有睡的这般熟的时候儿,先前奴婢和剪枫只不舍得叫起来,只是想到今儿还要去王府接姨娘,又要去宫里应付差事,又不得不狠心。剪枫那个精明的,这种事儿她再不出头的,就指着我来,说什么我和奶奶在一起时日久了,就有起床气也发不到我身上,奶奶听听,看把她给聪明的。” 雨阶一边说一边笑,傅秋宁也忍不住微笑道:“这话正经不错,我对你自然要更心疼些,不说别的,只说最开始那苦日子,玉娘和孩子们还没来的时候儿,不也是你陪着我熬得吗?只是你如今大了,也不能总在我身边这般伺候,别人家的陪嫁丫头这会子大概都做了爷的妾室,偏我们这里不行,爷也没有那个心思,我看你也没那个心思。我前儿已经和爷说了,让他帮着留心下,若是有那不错的人,替你牵条线,你今年有二十岁了吧?总不能在我身边做老姑娘。” “奶奶真是恼了我不成?又不是奴婢存心叫你早起,那不是无可奈何么?何必这个时候来拿我作法,说这种事情,羞死人了。”雨阶咬着嘴唇跺着脚,手上梳头的动作却更加轻柔。 主仆两个说着话儿,一时间金藏锋几个起床,白露送了金振翼金绣楠兄妹两个过来,四个孩子请了安,金藏锋便道:“娘今儿还要进宫?这差事什么时候能完?看娘的眼底下都出了淤青,哪有这样劳动人的啊。” 傅秋宁笑道:“什么淤青?黑眼圈便说是黑眼圈罢了,还淤青,不知道的以为我被谁打了呢。如今还有四个月就是万国文明会了,时间紧,这自然就是要忙一些了。你们不用管我,只在学里好好用功才是,尤其记得不许惹是生非,该退的时候退一步,不该退的时候,也不能失了自己大家子的身份,别人我不管,但是你们这几个兄弟姐妹,虽然母亲不同,却都是小侯爷的孩子,自然该拧成一股绳,明白吗?” 金振翼咕哝道:“天天说这些,大娘也不嫌麻烦。”虽是不耐烦的口气,却到底还是叫了一声大娘。 “麻烦总比惹了祸事日后收拾烂摊子的好。”傅秋宁微微一笑,给金藏锋又盛了一碗粥,看着他们吃完收拾上学,这才更换了衣裳,只听院子里一叠声的“小侯爷好。”“小侯爷过来了。”她便知道是金凤举来了,忙站起身,果然,不等接出去,金凤举就挑了帘子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女婿上门(上) “爷今儿个不用上朝?”傅秋宁有些讶异的问,却见金凤举笑道:“靠着你,我也得了点子好处。昨儿和皇上闲话说,今日要去接岳母,皇上竟然许了我一天的假,可见如今你这地位是有多高了。”一边说着,见桌上碟子里还有两块白糖糕,他就捡起一块吃了。 “怎么?在清婉阁没吃饱?”傅秋宁讶异的看了一眼,金凤举摇头道:“不是,只是看这糕像是好吃的模样,就吃了块。我倒是吃着那奶油点心很不错,这几天看看能不能抓个洋人过来,咱们府里也做这点心吃。” 傅秋宁笑道:“你以为洋人是牲口?还抓一个来。霍姨娘都说了,那个洋人是她们家的贵客呢……”不等说完,就见镜子里金凤举撇了撇嘴,她便知道丈夫心知肚明那霍氏小肚鸡肠的心思,于是微微一笑,转了话题道:“好了,我收拾完了,这会儿咱们就走,还是再稍停一停?” 金凤举道:“你只进宫吧,从昨儿皇上给我放假就可以知道,老爷子太看重这次万国文明会了,这会儿你该表现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才讨他老人家欢心。更何况,这事儿我自己去办更好,让你爹和你爷爷也知道,你如今是多受皇家看重,心里自然就存了顾忌,有了顾忌,就不至于为了你娘不卖咱们一个面子。再者,我昨儿在皇上面前也稍微提了提,只说你许久没回去看母亲,偏这会子赶上这档事儿,原本想端午后回去一趟的,这下又回不去了。皇上便在旁边赞你孝顺,又说既然思念母亲。别为这个分了心,何不将你母亲接进府住几日?这下更好办了,若是不行,求皇上下旨都可以。到时候在咱们府里住着,时间长短谁来理会?你觉得如何?” 傅秋宁笑道:“这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倒要多谢爷替我周全这件事。”话音未落,就听金凤举无奈道:“什么谢不谢?做这一点小事,原就是我应该的。没得倒显得生分了。” 于是傅秋宁便往皇宫而去,金凤举又去康寿院。见江夫人江婉莹等都在那里,他就把要接傅秋宁母亲过来小住一阵的话说了,老太君知道傅秋宁先前就在庄子上,可见这个女人自然是极不得意的,若是镇江王府和自己这府里走得近还好,偏偏又是对头,只怕她现在夹在丈夫和女儿中间,正是水深火热。因此也就欣然同意了。 江夫人虽然心里瞧不上傅秋宁母亲地位低下不得宠,但她从小到现在富贵之极,倒并不是势利眼。加上傅秋宁这两日风头正盛,却依然没露出任何张狂之态,她心里虽然偏向自己的侄女,却觉着傅秋宁这个媳妇也说不出二话。因此也没说什么。 倒是江婉莹心里气不忿,偏偏面上带着笑道:“爷真是体贴,我真羡慕姐姐得紧,哪一天若是能对我也这样无微不至,便立时死了也值得。” 金凤举笑道:“这话说得,婉莹若是也想家了。我过两日抽空陪你回去一趟又如何?或者你也想把舅妈接过来住几日?这倒也好。母亲也有个人做做伴儿。”他本是随口一说,谁知江婉莹却忍不住心动,暗道母亲是诰命,过来小住几日,我们母女一起,倒可压一压那女人的风头,且姑姑也有个作伴说笑的人,到时候在见缝插针说两句。这老太太总不能长命百岁吧?一旦她去了,偌大府里就是姑姑做主。到那时,就算不能撵那女人出去。有今时今日这些挑拨,只要让姑姑存在心里,还怕那女人有好日子过吗?” 因这样想着,面上便带了几丝笑道:“表哥真的这样体贴我?那我便先谢了,只是可别只顾着说话,过后就丢开去,忘个一干二净的。” 金凤举惊讶的看着江婉莹,就连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看向她的目光都饱含讶异,忽听江夫人皱眉道:“这可是糊涂,你母亲何等身份?用得着来咱们府里小住吗?你若是思念母亲,回到家多住两天也就是了。” 江婉莹也知道这于礼不合,自己母亲可是钦封的诰命夫人,只是她此时钻了牛角尖,一心觉着自己的算计不错。因便轻轻笑道:“看姑姑这话说的,我母亲身份虽然高,但咱们府里的身份也不低啊,就是走亲访友,还有住十天半个月的,如今不过是在这里住两天,这样姑姑也有了伴儿,也让我娘散散心,不然每天就在府里闷着,我也怕她身子再闷出病来。 江夫人知道江婉莹心里的打算,这必然是请母亲过来给傅秋宁下马威,顺便在自己面前说话的。她心中不禁摇头,心想傻孩子啊,你何苦如此执着?难道不知我对那傅氏并无好感?就是你母亲不来,我也不待见她。喜欢她的是你丈夫啊,难道你母亲来了,就能让凤举回心转意?这可不是说笑话呢?倒不如你好好想想,看用点什么手段能笼住丈夫的心才好。 这样想着,却听江婉莹似已做出了决定,她也就不说什么了。论理走走亲戚倒也无妨,只要嫂子不在乎自己的身份,难道她这里还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于是这事儿就定下了,倒是让金凤举头大了不少。 但转念一想,上次看秋宁母亲,是个最老实不过的人,只要她来了,在风雅楼中住着,表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想来倒不至于带母亲上门羞辱。那就可以相安无事。因想到这里,才觉心中释然,不过终究还是有些不快,但此时也只能压下,出门坐了轿子直往镇江王府而来。 镇江王爷正和儿子烦恼呢,这会儿听见金凤举上门,不由得都有些恼怒,镇江王世子便恨恨道:“这小子是不是故意过来看咱们笑话的?不见,给我撵出去。”话音未落,就听父亲一声断喝,然后厉声道:“没用的东西,那怎么说也是小侯爷,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你把他撵出去,给谁看呢?给皇上看吗?” 傅清河立刻就耷拉着脑袋不敢出声了,却听父亲慢慢道:“总之,先听听他的来意吧,若不是什么大事,倒也用不着得罪他。如今看来,咱们所依靠着的大树,只怕未必能真的参天,到那时,或许还要靠他来扶持一二。”说完就对报信的下人道:“去告诉小侯爷,就说稍等片刻,我们亲自迎接。” 待下人走出去,傅清河便对父亲道:“爹说什么糊涂话呢?咱们之前和靖国公府势成水火,这将来还指望着他帮衬?不落井下石都要烧高香了,爹别忘了我们从前是怎么用秋宁去羞辱他的,只怕到现在,那府里的人还把咱们恨的牙根痒痒。爹,咱们没有退路可走,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镇江王叹了口气,站起身整整衣领,似乎有些黯然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唉!弘亲王这边,怕是不能顶事了,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成?咱们虽然和靖国公府势成水火,可如今秋宁不是在那府里得势吗?当日送秋宁去是羞辱他们,但如今她在那府里风光无限,这小侯爷只怕还要感激咱们把秋宁嫁给他呢。” 就连傅清河,一辈子把父亲当做了天般来尊敬爱重,脸皮又厚比城墙,此时听了傅善霖的话,也不由觉着脸上有些发烧,嗫嚅道:“如果能像父王想的这样,那自然最好,怕就怕……”他没有再说下去,看到父亲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心中叹了口气,暗道罢了,老爷子老了,他喜欢做点美梦,就让他做去吧。 父子两个说着话,就整好了衣服,正要去大门口迎接,谁知刚出了书房的门,就见金凤举已经在管家的带领下大步向这边走来,见了他们,这锦衣绣服丰神如玉的小侯爷老远就抱了抱拳,微笑着大声道:“下官怎敢劳王爷和世子大驾迎接?未将我撵出门去,已足感盛情了。” 一边说着,就上了台阶,初升朝阳下,只见他神采飞扬,真正是潇洒倜傥风流不羁,就连傅善霖和傅清河父子,同是男人,又对金凤举暗恨不已,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确是有魅力,难怪他孩子都好几个了,却还是占据着京城第一美男子的位置,也的确是没有男人能够比得上他的风采。 于是傅善霖便哈哈大笑道:“凤举说这话太见外了,更何况到了这里,什么下官不下官的?难道咱们不是一家人?”说完就将金凤举让进书房,一边吩咐丫鬟道:“去拿我前几日得的那雪日初晴来,好好沏一壶茶。” 这雪日初晴也是龙井中的一种,十分名贵。当下金凤举微微一笑,坐下来便道:“王爷和世子不必忙活,今日此来乃是有一事相求,我衙门里还有事,却是不能在这里耽搁,办完事就要回去呢。”(未完待续……rq 第一百九十四章:女婿上门(下) 傅善霖笑道:“不错,皇上看重你,你肩上的担子自然就要。说吧,是什么事?竟然还要劳动凤举亲自前来?” 金凤举笑道:“秋宁的事情王爷和世子已经知道了,原本就是我心悬万国文明会的事儿,又见皇上烦恼,这才忙不迭就把秋宁会黄梅戏的事儿说出来。回去这让她一通埋怨,这不,只好拍着胸脯保证了下来,才总算让她露出笑容,所以今儿个特地过来,还望王爷和世子成全。” 傅善霖和傅清河都奇道:“此话怎讲?那孩子不至于这么不知好歹吧?凤举举荐她,那是天大的风光,不是还因此得了一个诰命吗?怎么她竟埋怨你,这孩子,可太离谱了。” 金凤举忙笑道:“不怪秋宁,实在是事出有因。这些日子秋宁一直念着岳母,只是端午节前,事情又多又乱,我们家出的那些事,王爷和世子也都知道的,竟就是没抽出空来。原本早就说好了,端午后闲下来,秋宁要回来住几天的,谁知这一回,偏偏就让我把她推了出去。 这事儿王爷和世子也明白,万国文明会实在是干系重大,皇上那般看重,秋宁忙着教那些歌姬舞姬唱戏,还要协助乐队编写曲子,这哪里还有时间回来住?前儿我只是试探性在皇上面前一说,想替她讨几天假,就被一口顶回来。皇上说了,既然秋宁思念母亲,怕无心教戏,那就将岳母接过去住几天,宫里的事情,是务必要她精心的。这不,我今天就只好来跑一趟,原本说着让秋宁一起来,谁知宫里那边的戏竟是半点耽搁不得,竟就生生抽不出时间,我站在大门那一会儿.只怕秋宁已经进了宫,开始教戏了呢。” 他一番话说完,傅善霖和傅清河都忍不住面面相觑,平心而论.本着一直以来的敌对意识,他们自然是不想让金凤举如愿。但偏偏这小子把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家常闲谈,却把皇上都搬了出来,竟是没有给他们留下半点拒绝的余地。 只沉默了一会儿,傅善霖便呵呵笑道:“既然秋宁有心,这万国文明会也的确是近来一等一的大事.咱们上邦天朝,最为人称道尊敬的,便是这光辉灿烂的无数文明,若是让那些番邦蛮夷给比过去了,岂不是让天下万国耻笑?既事关如此重大,清河,你这就吩咐下人们替秋宁母亲收拾收拾,让她这就跟着凤举回国公府吧。” 傅清河一愣.没想到父亲竟然这样痛快的就答应了,虽然金凤举用的借口很是冠冕堂皇,但是自己的女人却去国公府住.这怎么说都是于礼不合,若是要拒绝,也未必就不行。只是想到先前傅善霖说过的那番话,他心里又有了一丝明悟。 但是哪里甘心就这样让金凤举把人领走?真这样的话,他镇江王府的面子往哪里放?这小子哪是来接人的?分明就是来报当年把秋宁嫁过去的羞辱之仇。傅清河很是小人之心的想,心中就越发不愿意了,因此面上淡淡笑道:“虽如此说,只是我这妾室从嫁进来后,便没再出过王府大门,如今却要去女儿那里住着.岂不让人笑话?若是秋宁实在想念她母亲,便将她接回来住几天,反正从我这里去皇宫,也是方便之极。” 金凤举眉头一挑,看了傅清河一眼,虽然面上还是笑容.但眼中却微微添了一丝凌厉,慢悠悠道:“竟是这样么?奇怪了,我怎么听秋宁说,她和我岳母在外面庄子上住了许多年,如今世子又说这话,我倒不知哪个是真的了。”他说完,见傅清河面上变色,便微微一笑道:“罢了,这也没什么打紧,只是若原先那情况,要秋宁回来自然使得。可如今秋宁在宫中,已是早出晚归,孩子们轻易见不到她一面,心里都盼着,如今这再回到王府,更是连面儿都见不到,就算秋宁回去了,少不得还是早出晚归,孩子们可怎么办呢?”他说完,就含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 傅清河肺都快气炸了,心想你个臭小子少来了,那是我闺女的亲生儿女吗?看你说的倒好像是亲生的似的。因正要反驳,又听金凤举带笑不笑道:“更何况,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是姻亲,但这些年,却总是有些流言扑也扑不灭,难保这些言语没吹进皇上耳朵里,世子请想,若是皇上知道我来接人没接到,反而让秋宁住回娘家来了,心里不痛快还是其次,最重要是怕皇上起了疑心,万一老爷子认定了世子和王爷有意与我们靖国公府过不去,到时只怕小婿费尽舌也没多大用了呢。” 这是他踏进镇江王府后第一次自称小婿,但口气中却无半点恭敬,甚至他面上虽然笑着,但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凌厉无不是带上了一丝倨傲之态。这让傅善霖和傅清河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暗暗惊心。 “凤举说的有道理,清河,你就不要诸多顾虑了。”傅善霖终于微微一笑,他心中暗叹,心道儿子啊儿子,你即使再不服又如何?别忘了刚刚这小子可说过,皇上知道这事儿了,还亲自开了金口。你就算今日不让他如愿,你以为你驳的是他的面子吗?你驳的是皇上的面子啊,这可不是要找死呢吗?比起姨娘被女儿接到靖国公府那点面子上的过不去,这让皇上心中存了恼怒,岂不更是糟糕?左右今日之事,我们都要吃亏,说不定这小子心里早打好了什么主意呢。如今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更何况,保不准这就是皇上为了当日咱们在靖国公府上抽了那一巴掌,今儿亲自替他讨公道来的,认了,认了吧。 傅善霖在朝争中打滚了几十年,看事情自然比儿子透彻。果然,听他这样一说,金凤举立刻微笑道:“府里头已经都预备好了,实在不用收拾什么东西,多谢王爷和世子。”说完拱了拱手,又轻轻啜了一口雪日初晴。 傅清河心里恼火,但事已至此,也只有面上含笑。因派了人去通知于氏。过了好一会儿,见还没人来回报,他便皱了皱眉头,站起身道:“怎么还没有人来?这些下人们素日里惫懒惯了,如今也拖拖拉拉的。”他现在看见金凤举在那里悠悠品茶怡然自得,心里就是无名火起虽然对方的确是俊逸潇洒,但看在他眼里,却实在算不上什么赏心悦目,巴不得赶紧打发了这个对头走。 金凤举心里又何尝不焦急?他表面上悠然自在,其实心里也不爱对着傅家父子这两张老脸,看到他们就想起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因此便站起身道:“时候的确不早了,我衙门里还有差事,想来岳母心细,收拾的东西太多,世子不如带我去后院一趟,由我和岳母说明白了,让她轻车简从,我们这就上路,如何?不但我们方便,也给王府少添了多少叨扰。” 傅清河更是恼怒,暗道这臭小子,堂堂小侯爷,却称呼一个姨娘一口一个岳母,叫我就是世子,竟是连声岳父也不曾叫,就算你今日今非昔比,这可也有些太目中无人了。 正生气着,就听父亲淡淡道:“既然凤举这么说,清河你就带他走一趟吧,女人有时候罗嗦起来,的确是费时费力。” 傅清河无奈,只得带着金凤举来到后院,只见几个丫鬟在房里忙碌着,罗姨娘则正和于姨娘嗦着道:“你那些药别忘了,每天饭前一刻钟吃。还有补品,上回买的燕窝还剩了点,你都带过去吧,不然只怕你这性子,也不会去麻烦人家弄,姑娘就是再细心,如今她摊上了那样天大的一件差事,只怕也难照顾的周全。是了,如今虽说是夏日,你倒是别忘了自己这身子的状况,闲时出去多披一件衣服......” 金凤举挑挑眉,见于姨娘在一旁听着,罗姨娘话里也渐渐有了哽咽之意,他心里便明白了,暗道是了,大宅门中这些下人哪个不是逢高踩低?更不用提这镇江王府,主子都是这样德性,还指望下人能好到哪里去吗?想来于姨娘的身子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关心,都是这罗姨娘帮着长精神,不然这些事情她不会如此熟练地娓娓道来。 “够了,还嗦什么?去到靖国公府,自然有人好好照顾着。”傅清河忽然出声,然后狠狠瞪了罗姨娘一眼,只把两个女人都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行礼,又看到金凤举随在傅清河身后,她们更是惴惴不安。 于姨娘身子弱,这时候身边几个丫鬟拿着行李,于是罗姨娘便扶着她往外走。金凤举略沉吟了下,想起素日和傅秋宁说话,她对这罗姨娘也十分感激同情,再看旁边傅清河面色阴沉,若是于姨娘离开了,这股邪火说不定就要撒到罗姨娘身上,因想着不如好人做到底,索性顺带着送秋宁另一个人情好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强求 因此待出了屋子,他便忽然叫住几个丫鬟,轻声道:“你们个,谁知道姨娘什么时辰吃药?都是吃什么药?平日里她都吃什么补品?要怎么照顾?” 一众丫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便怯怯道:“平日里都是罗姨娘经手这些,咱们只是打扫屋子....…”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干脆说不下去。 傅清河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却听金凤举笑道:“既如此,倒还是让罗姨娘和岳母一起去的好,我想她既然住在这里,世子想来素日也不用她伺候,倒不如给小婿行个方便如何?” 傅清河满肚子火气,却不得不压下,不阴不阳的冷笑了两声道:“难道凤举这也是奉了皇上旨意的吗?” 金凤举笑道:“这自然是不可能,世子把皇上当做什么了?区区姨娘的事,难道值得他老人家过问?岳母也不过是因为秋宁母亲的这个身份,才说了一句。我只是担心岳母的身体,若是世子觉着这事儿为难,不如我打发人去向王爷求求情?” 他一番话说完,傅清河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知道父亲因为弘亲王先前那番话,这几日都觉不安,虽然明知和靖国公府不能修好,但仍忍不住流露出了向对方服软的意思,令凤举若真是派人去问,一个姨娘而已,老头子必定满口答应,只是他又如何能忍得下心中这口气? “其实这种事也没什么,难道非要王爷出面吗?今儿世子为小婿行了方便,小婿心中自然感激。”金凤举紧盯着傅清河道,好半晌,才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闷闷道:“既如此,便依了你吧。”说完又瞪了罗姨娘一眼,粗声粗气道:“你那里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吗?手脚快着点儿,别再磨磨蹭蹭的耽搁时间。” 罗姨娘原本就黯然于好姐妹的离去她在这府里孤苦无依的过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做伴的,随着傅秋宁在靖国公府渐渐受宠,两人平日里的话题全是围绕这个女儿在罗姨娘心里,都也把傅秋宁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可忽然间,好姐妹被接去靖国公府了,自己却要孤零零的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要承受老爷怒火,果然这女儿并不是自己的。 因此正是心碎神伤之际却不料忽然间就是一个天大之喜降临到头上,这下子连眼睛都一下子瞪圆了,期期艾艾的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于姨娘镇定些,虽也喜出望外,但终究不是当事人,闻言立刻笑道:“哪里有什么要收拾的?罗妹妹又不是我这个药罐子,身边那么些累赘。” 傅清河哼了一声,就挥挥手。这里又有仆人飞跑了去须臾抬了另一顶小轿回来,眼看着几个丫鬟都随行在侧,金凤举便笑道:”适才那个丫鬟说她们素日里只负责打扫屋子,我们府里打扫屋子的人也不缺……“他不等说完,傅清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连忙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的人出了王府,身边竟一个下人都不带吗?这岂不是惹人嘲笑?凤举你不必再说,要么就都留下,要去你那府上,就得都过去。” 金凤举自然明白这愚蠢的老家伙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想想今天把罗姨娘也接走,这已是天大的面子了这时候倒不必把这老东西激的恼羞成怒,于是微微一笑道:“好吧,世子说的也对,那小婿这就告辞了。”说完拱拱手,看着那小轿出了内仪门,他便往前院而来等出了角门,只见一辆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秋宁今儿一大早就进宫去了,想来傍晚就能回来,我且先带着岳母和姨娘去见见老太太和我娘,都是亲戚,不必拘束。”在靖国公府门前下了马,金凤举亲自引着罗姨娘和于姨娘往康寿院而来,看出两个妇人十分拘谨,他便解释了两句。 那罗姨娘和于姨娘在镇江王府地位低下,甚至还比不上王爷和王妃面前一些有体面的陪嫁嬷嬷和丫头。此时却忽然一下子就从万丈深渊里被人拉上云端,竟然是御前第一红人的小侯爷亲自去接她们过来,虽然名义上金凤举是于姨娘的女婿,他也叫声岳母,然而谁心里敢把这小侯爷当女婿,当日女儿是怎么嫁进靖国公府来的,她们难道还不清楚吗? 因此两人不单单是受宠若惊,甚至直到现在,看见了这靖国公府的花草树木,她们却还在想着这是不是做梦?及至到了康寿院,听见那些丫头们的欢声笑语,又见了老太太和江夫人,虽然江夫人面上淡淡的,老太太却着实和气的和她们说了几句话,过后命丫头们将两人和几个跟来的下人一起送-雅楼,在那花厅里的椅子上坐了,喝了口香气四溢的热茶,两人这才真真正正的相信:自己是真的出了那个牢笼,到了另一个地方。这里是傅秋宁住的地方,但见金凤举和老太君的和气态度,便知道傅秋宁很得她们欢心,只不过两人都是大宅门中呆过的,心里自然也清楚,其他那些人似乎高兴欢喜,说着什么亲戚多了正好热闹的奶奶姨娘们,只怕面上笑着,心里却都在鄙视和嫉恨。 雨阶剪枫奉了茶水点心上来,今日秋宁想到母亲要来,所以将她们都留在家中,挑选了另两个丫鬟秋霜秋玉一起去了皇宫。 于姨娘认识雨阶,却是不认识剪枫,当下忙问雨阶傅秋宁的近况,一边听着,她脸上就现出光彩,待听说女儿封了五品诰命,大概不日旨意就能下来,她心里就更是高兴,一旁的罗姨娘也是笑容满面。 两人坐了一会儿,互相看了看,罗姨娘便对剪枫小心道:“这么大一个院子,只是秋宁在这里吗?还有没有别的主子?咱们既过来了,总要见一见的。”话音未落,就听剪枫笑道:“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主子?这里就是奶奶和少爷小姐们住的地方儿。是了,两位姨娘大概不知道,咱们奶奶如今名下又多了一双儿女,先前许姨娘出了事儿,被打发到庄子上,所以翼少爷和三姑娘爷就仍然让奶奶带着。” 她说到这里,见于姨娘和罗姨娘露出不安神情,就微笑道:“姨娘放心好了,翼少爷和三姑娘本质还不算坏,如今和奶奶处的也好,并没什么麻烦呢。姨娘这一会子想是累了,不如和奴婢们一起去看看房间,昨儿就收拾出来了,奶奶本来说昨儿挤点时间去接姨娘,谁知生生就是抽不出一点空儿,直到天都黑了才回来呢。” 于姨娘和罗姨娘跟着剪枫来到自己两人的房间,只见房间十分宽敞,屋中摆设装潢也不俗,竟是比她们在王府的房间好上几倍。两人心中感动,知道这是傅秋宁没有子嫌母穷,这样的房屋,一看就知道是认真吩咐过后才布置出来的。 雨阶又道:“奶奶说姨娘身子不好,素日里得吃药,腿脚这会子也不知灵不灵便,让奴婢问姨娘现在都吃什么药?用什么补品?觉着有没有效?不行倒是要请两个名医来看看,别耽误了。” 罗姨娘忙将于姨娘素日里吃的药和补品都报上了,素日里于氏对这些并不上心,罗姨娘心细,都是她替于姨娘安排的,府中岁月孤寂,老姐俩由此渐渐相交莫逆,倒是如同闺蜜一般。 雨阶和剪枫一一记了,又说了会儿话,见天近晌午,就让她们好好歇一歇,这里两人出去,自吩咐人去置办药材补品,不提。 中午吃完饭睡了一觉,到下午时才醒过来,于氏罗氏只觉从没有这般的神清气爽过,只是看看身旁几个从王府过来的丫鬟,她们心中又觉得不安。 到黄昏时,傅秋宁还没回来,倒是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几个回来了。知道这是名义上的外祖母,虽然身份低微,他们仍然恭敬行了礼问了安,就连金振翼金绣楠也不例外,自从到了傅秋宁这里后,不知是慑于金凤举的威严,还是慢慢适应了这里,他们比起过去,要乖巧知礼的多了。 眼看着日头就慢慢落到山后面去了,傅秋宁终于回来,却是金凤举亲自接回来的。母女相见,自然是一番泣笑叙阔,傅秋宁见罗姨娘也被接了来,更是惊喜,又谢她这些日子对母亲的照拂,接着丫鬟们摆上宴席,一家人吃完饭,金凤举见傅秋宁拉着于氏罗氏的手,似是有说不完的话,自然知道妻子今晚是不可能属于自己了,于是便很知趣的去了霍姨娘那里看女儿。 等到孩子们都睡下,于氏仍是兴奋不减,拉着傅秋宁的手道:“儿啊,你爹前日回来气冲冲的问我,说你会这个黄......什么戏的...…”傅秋宁忙在一旁接口道:“黄梅戏。”她方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黄梅戏,你爹爹只问我,说怎么不告诉他?可我却哪里知道你会这个?你......你这都是什么时候学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分别 这理由早就说了好几次,如今傅秋宁都倒背如流了,于是便又说了一遍,只听得于氏啧啧称奇,一旁的罗氏也好奇道:“那日老爷过来时,把我们骂了一顿,但又说这戏确实好,如今没有外人,姑娘……”说到此处,猛然想起傅秋宁如今已贵为侯爷夫人,自己算什么身份?哪有资格要求她唱戏给自己听,因忙住了口,一张脸就红了起来。 傅秋宁笑道:“娘和姨娘要听戏,我原该唱的,这和身份无关,我就是做了侯爷夫人,也到底是娘的女儿。只是我今儿在宫中教了她们一天,觉着配了乐器戏装和那些身段来看,更好看,如今只是清唱,却终究没什么趣味,待我再排练些日子,等到真排演完了,少不得要叫到府里演给老太君和太太们看,那时娘和姨娘再看,才是真正地黄梅戏,我这会儿嗓子也有点哑,唱出来更不好听了。” 于姨娘和罗姨娘忙道:“的确是这样,若是这会儿唱了,只怕还把我们的心唱痒痒了呢。”因又说了些别的话,这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仍然去宫中点卯,排练到晌午,秋宁正纠正着一个歌姬的发音,忽然就见一个女官匆匆而来,看见她便笑道:“夫人,才刚听说小侯爷怕是又要出去办差,看看您今儿就早些回去,替他打点一下行装吧。” 傅秋宁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就想起上次扬州的事情来,失声道:“又要出去办差?这从扬州回来还不满半年……”不等说完就听女官笑道:“这便是皇上体恤小侯爷了,让他养了这么半年功夫,若是往年,哪一年还不往外跑几趟呢?夫人也不用慌。想来扬州那样的差事也不是常有的。” 傅秋宁点了点头,虽然心有点乱,但还是耐着性子排练到半下午,这才匆匆回家,听说金凤举在康寿院,她知道自己回来后,对方也就能跟过来,因此也不打发人去叫,于氏罗氏看她面色有些不好。不禁心中惴惴,连忙问了几句,待听说金凤举又要出门,心里也都跟着不安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金凤举便过来了,见过两位姨娘后,于氏罗氏就回到自己房间,他这里见傅秋宁面色不好,就微笑道:“许是我自作多情。莫非这面色真是替我担忧?如果是这样,就没有必要了。这次是去西北劳军,沿途巡视一番,你以为每个地方都像是扬州那般凶险呢?所以大可不必担心。” 傅秋宁咬着嘴唇道:“虽如此说。到底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信老祖宗太太就不担心。”说完却见金凤举一拍巴掌,点头笑道:“可不是让你猜着了?刚刚在康寿院,可费了我好些口舌呢。好了,虽然这次没什么凶险,但差事来的急。你替我收拾收拾。明儿就要启程呢。” 傅秋宁忙叫来剪枫雨阶和玉娘等人先收拾着,又皱眉道:“怎么这样急?不过劳军而已,早一天晚一天能有什么?” 金凤举摇头道:“也不是单纯劳军,想柔石国此前雌伏许久,不知道今年怎么忽然大着胆子竟然敢来犯边,它那么一个撮尔小国,大宁自是不担心。可他后面那个怀风国,民风彪悍。就不得不让人提防了。柔石国小力弱,一向是背靠咱们。抵挡怀风,这一次竟然忽然反戈。可以说应当是怀风国暗里使了什么诡计,它是咱们大宁的一扇门户,万万不能做了怀风攻打大宁的粮道,所以我才这样急着赶去。” 傅秋宁摇头道:“这还说不危险,听着就让人心惊肉跳的。” 金凤举笑道:“秋宁是有大见识的人,我才把这话告诉你,老太太太太那里我可没敢露一丝口风。你也千万别说漏嘴了,其实真的不危险,我会见机行事的,实在不行,就先下手为强,与其等着那柔石成为怀风的通道,倒不如由咱们先把它变成大宁的边疆。边军勇猛,这一次我带的侍卫又足足多了一倍,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傅秋宁心知肚明,那柔石国这次一个不慎,就可能有灭国之危,心中不由的叹息,暗道这便是弱国的命运,真是可怜可叹。但心里也明白古来如此,自己实在没必要多操心。于是也起身帮雨阶玉娘等收拾了一番,是夜夫妻两个分别在即,自然更有无限恩爱。 第二日一大早,金凤举去康寿院拜别金老太君和江夫人以及自己的妻妾等人,女眷们直将他送出了内仪门,方才停下脚步。傅秋宁眼见他去了,心中也觉惆怅,回忆起当日还在晚风轩时,丈夫去扬州前向自己辞行,却不料险些天人永隔,如今两人已经夫妻恩爱,是不是上天能够照拂一二,想到此处,不由得在心中默默祈祷。 金凤举虽然出差了,但是日子依旧要过下去。傅秋宁仍然是每天去皇宫中排演,傍晚回来还要检查孩子们的功课,总算让她安心的是,如今金振翼这家伙不和金藏锋捣蛋,学里其他孩子也就投鼠忌器,所以几个孩子的学习环境倒是不用秋宁操心了,不然她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顾不过来。 傅秋宁是将《天仙配》分成三大段来排演,总算到月底时,将最少,也是人最多的第一大段排演完了,虽然古代乐器比不上现代的那么多种多样,但或许是因为这是纯粹的古乐器的缘故,所以加了一些竖琴扬琴之后,曲调竟婉转动人,比起现代那些配乐也毫不逊色。 于是这一天又排演了一遍,只把旁边奉太后旨意来查看的女官喜得合不拢嘴,拉着傅秋宁道:“到这个时候,必然要给太后娘娘看一看了,这出戏真真是前所未有,我只看得眼花缭乱满心欢喜,却是不知该怎么形容得好。我的好夫人,就别吊着太后了,可知她老人家一天到晚把眼睛都快望穿了呢。” 傅秋宁笑道:“是,一切但凭李尚宫做主。我也觉着排演到这里,效果还不错,虽有一些小瑕疵,日后纠正一下就能改过来,既然你说太后等得这样急,那便麻烦尚宫去禀报一声,今天下午就演这一段给太后娘娘看吧。” 李尚宫笑道:“这样天大的好事,怎么能由我去禀报?何况我又不懂这些,还是侯爷夫人和我走一趟,大不了辛苦点儿,到了太后娘娘那里多吃几块点心,想来她老人家也必定高兴的。”一边说完,拉着傅秋宁走了,剩下那些司乐女官和歌舞姬一起,都是兴奋莫名,就连乐师们也都是议论纷纷,整个碧莲榭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傅秋宁来到太后宫中时,只见偌大房间里还坐着几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她心知这应该就是各宫妃嫔了,其中荣亲王的母亲早逝,但烈亲王的母亲还健在,此时恰也坐在这里。 李尚宫就为傅秋宁一一引见,她少不得一一拜见了,幸好太后都没用她行跪拜大礼,所以这些妃嫔自然不敢越过了太后,也只是福一福身就罢了。 太后命人搬来椅子,让秋宁在锦嫔下首坐了,便有宫女奉上茶点,接着太后就笑道:“这么多天,不过是来的时候请个安罢了,却是从来不曾这个时候儿来见哀家,依着我猜,必是有好消息了对不对?若是说没有,可别怪哀家失望之下,把你打出去。,” 一句话说的嫔妃们和傅秋宁都忍不住笑了,只是这可是在一国太后面前,怎也不能像和金老太君那样开玩笑,于是傅秋宁便躬身道:“是,回太后娘娘的话,《天仙配》已经排演完了第一大段。依着臣妾的意思,不若排演完了再演给太后娘娘看,只是李尚宫说娘娘等得心焦,少不得这个时候只好先演一场,只是还没完,臣妾预先告知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太后笑道:“哀家明白,只有这一段先解解馋也好。既如此,你打算什么时候儿演?” 傅秋宁笑道:“恰好今儿个天气好,阴凉凉的,还有一丝微风,便是定在今天下午吧。”说完太后点点头,对身边那些妃嫔道:“上一次秋宁唱戏,你们都不在,之后她忙着排演,连我这里都不常来,何况你们那儿。所以想来你们这些日子只知道有这样一出新戏,却还没听过,今儿下午你们就都去听听,真真是好听的了不得,不然我这大半辈子又不是没听过戏的,怎么急成这样?” 烈亲王的母亲徐贵妃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女人,听见老太后这样说,便连忙笑道:“真真是这些日子听人说这些新戏,听得耳朵都出了茧子。臣妾只是奇怪,哪里就有这样好的戏?偏如今母后娘娘也这样说,娘娘的见识,哪是咱们能比的?这倒真让臣妾心里痒痒起来。” 另一位惠淑妃也忙笑道:“前些日子臣妾游园,想起碧莲榭那边荷花大概开了,就走过去,才知道皇上下了严令,不许人去碧莲榭周围打扰,因此臣妾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虽然没听到什么,但随风送过来的一点子曲调,以及那水榭中的衣袂飞扬,倒真是让人心向往之,如今托太后娘娘的福,可终于是能够一睹为快了。”(未完待续……rq 第一百九十七章:赏戏 有两个人带头,其他妃嫔也纷纷凑趣奉承,说的老太后高兴起来,不住点头道:“既然大家都想着这戏,索性多叫些人来热闹热闹。碧溪,你去前头告诉皇上一声,就说哀家邀他下午来看戏,未时整到,逾期不候。”话音未落,大家又都笑起来。 傅秋宁心想看来太后和皇上的关系很好啊,唉!这亲生母子果然就是融洽。忽听太后又道:“是了,再让两个太监去趟靖国公府,就说哀家的话,今儿下午是她们家媳妇展才的时候,让她们也过来听听这半段戏。还有,几位王爷王妃那里也去叫一声。” 烈亲王母亲便微微一笑道:“太后娘娘当真虑的周到,谁都可以忘,唯独荣亲王那里可别忘了,谁不知道荣亲王妃最是争强好胜的,如今这还是她弟媳妇排演的戏,若不请到她,背后还不知怎么嘀咕呢。” 傅秋宁心想这贵妃真不是个东西,简直就是无孔不入的来黑荣亲王妃啊。她有心帮着分辨两句,却又觉得自己这身份在这房间里着实有些低微,再者,有时候争还不如不争,难道太后心里会没有数?因此也就没有言语,只是低头静静坐着,听太后一处处分派下去。 果然,太后见傅秋宁仍是沉静坐着,丝毫没有言语,心中也不由得点头,暗道那镇江王不过是早年跟着先皇作战的功劳,传到这一代,瞅着那父子两个也没什么出息,却没想到能教养出这样一个女儿,是了,听凤举说这孩子之前还因为和她娘亲不受待见,又受她娘亲连累,被放逐到了庄子上,才能有这段奇遇,过后为了把她嫁给凤举·才又接回来。 唉!如今看来,这真是各有各的机缘,那父子两个有眼不识金镶玉,倒是便宜了凤举这小子。 正想着·就见傅秋宁站起身道:“回禀太后娘娘,既是下午就要排演,臣妾却还要去看看,让她们再各自熟悉一下走台和唱腔,力争下午能演的尽善尽美,才不负····…”不等说完,就听太后笑道:“行了行了·排练了这么些天,你也够辛苦的,还去看什么?左右不会有什么大毛病,今天中午就留在这里陪哀家一起吃顿饭,然后再小睡一会儿,等到未时前旨意下来,你把那戏班子拉过去就行。” 一句话惹得众人又笑起来,傅秋宁无奈·只得应了。中午陪着太后娘娘用了顿御膳,她可不敢真的午睡,虽然真是有点昏昏欲睡了·却也强打精神来到碧莲榭,彼时那些歌舞姬都知道了下午要排演这一段戏的消息,不由得个个兴奋异常,感染的傅秋宁也没了睡意,一众人等到底又把这戏曲排了一遍,便有旨意下来,命她们到天香楼去演。 天香楼这名字傅秋宁当然熟悉,《红楼梦》里秦可卿真正地葬身之处。只是没想到这宫里看戏演戏的地方就叫天香楼,因和林司乐一起,带领着那许多女子乐师来到天香楼·只见那看戏的两层楼上早已坐满了人。她本来要安慰这些歌舞姬一番,想着她们这是第一次唱戏,难免紧张,谁知这些人虽然是第一次唱戏,但此前在御驾前不知表演了多少歌舞,早已经十分熟练了·就有一点紧张,也很快便消散无踪,倒是让她准备了好半天的鼓励安慰之词没了用武之地。 这边刚刚把演出的新戏服都换上,傅秋宁端详着,心道到底是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不知道比现代人好多少倍,没有先进的机器,这戏服却比现代的还要美轮美奂,这如果在台上演起来,最开始这段七仙女齐聚的戏份不知会多么抢眼。 正想着,就见一个太监笑容可掬的走过来道:“夫人,太后和皇上叫您过去看戏呢,说是辛苦了这些日子,如今也受用一回。夫人快请吧。” 傅秋宁点头,又和林司乐嘱咐了几句,这才往太后皇上的座位前来。参见之后,皇上让她平身,呵呵笑道:“你丈夫走了也有些日子,前儿来信,正在边境筹备着一些事情呢,一切平安,你只管在这里放心的排戏。想必等他回来,这戏曲也都排完了,到时你们夫妻两个就都是我大宁朝的栋梁之才,不错,这真正是十分相配。” 皇上竟然说一个女子是栋梁之才,虽然是跟着金凤举沾光,但这已经是十分不易了。傅秋宁连忙谢了恩,又听太后温言道:“你婆婆她们都在那边,因着你这么多日子早出晚归,所以把你膝下四个孩子也带了来。你过去坐吧。” 傅秋宁答应一声,心里不免有些黯然,暗道凭什么不让我娘过来?我是她的女儿,今天既然是我排演的戏,难道不该让我娘第一个看?只是虽然不平,心里却也清楚于氏罗氏的地位实在太低,根本没有资格来皇宫见驾,因此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在心里腹诽几句了。 不过看见了金藏锋兄妹和金振翼兄妹,她还是很高兴,这么多天和孩子们也没说上几句话,基本上自己回去后要忙一些事情,等忙完了,孩子们也就睡了。因此这会儿着实亲热,又与金老太君打趣了几句,许是觉着她如今有了光彩,就连江夫人也和她和蔼的说了两句话,不复从前那横眉冷对的模样。 眼看着就要到时辰了,皇上那边已经下旨开戏,却又见荣亲王妃金雁秋向她招手,傅秋宁忙赶过去,却见她只抿着嘴儿笑,然后悄声道:“有这样的好才华,却倒这个时候儿才露出来,傅秋宁啊傅秋宁,你是个好样儿的,且等回去我再和你算账。” 傅秋宁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看,见前奏乐曲已经响起,大家都聚精会神到台上了。她这才松了口气,忙悄声道:“王妃慎言,宫里人多嘴杂,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说完便退回了江夫人身边。这里金雁秋眉头一皱,接着神色一凛,嘴角边撇出一抹冷笑,显然已经大致明白傅秋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话了。 “天宫岁月太凄清,朝朝暮暮数行云,大姐常说人间好,男耕女织度光阴……” 这一段是黄梅戏《天仙配》的起始,台上扮演七女的歌姬真正是貌美如花,颇有几分仙姿玉骨的味道,这一开口,就把所有人的心神都吸引了进去,及至乐曲转为稍微欢快一些的:“我何不去把大姐找,她能做主能担承。”一句过后,掌声便如雷声般响起。 接着七名女子齐齐上场,众人只见衣袂飞扬彩绣辉煌,竟是如穿花蝴蝶般让人眼花缭乱,此时乐曲也全都是十分欢快的语调,以至于看戏的人脸上全都是笑容。 “渔家住在水中央,两岸芦花似围墙,撑开船儿撒下网,一网鱼虾一网粮……” 金老太君把身子凑到傅秋宁面前,笑着道:“这唱得好,配上这些乐器,比你清唱的好听。”一边说着,傅秋宁忍不住看向前面,只见皇上和太后也都点着头,偶尔凑在一起说两句,也是满面笑容,其他人则都是摇头晃脑,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这段戏曲里。 “霞光万道祥云开,飘飘荡荡下凡来。神仙岁月我不爱,愿做鸳鸯比翼飞……” 随着七仙女轻盈的舞姿舞出一股仙女临凡的姿态,欢快的节奏再次响起,接着台上的美人儿将水袖一收,步履慢慢停下,翘首张望着远方。 而乐曲也慢慢停下。 傅秋宁站起身,来到皇上和太后面前跪下道:“启禀太后和皇上,因为时日短,目前只排演到这里,剩下的还要一些时日才能排演完毕。太后和皇上可觉着怎么样?” 这还能怎么样?若不是傅秋宁说话,众人还沉浸在戏里呢。一时间,不但皇上和太后点头称赞,其他人也都纷纷叫好,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这里皇上和太后又着实将傅秋宁夸奖了一番。因为高兴,皇上还特意把看戏的臣子及女眷们都留下,赐了一场御宴,到晚上众人方才散去。 傅秋宁劳累了这么些日子,总算可以喘一口气,回到风雅楼便歇下了。于氏和罗氏见她累的消瘦的面容,不由得都有些心疼,又忍不住笑道:“这若是小侯爷回来看见了,指不定要多心疼呢。”因也不去吵她。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一大早才起来,傅秋宁和于氏罗氏以及金藏锋兄妹等说话,不一会儿,就见金振翼和金绣楠也晃了进来,金振翼也不在乎身边这些人都在,便来到傅秋宁面前大咧咧道:“大娘,你如今立下了这样天大功劳,连皇上和太后都那样夸奖你,等到爹爹回来,总可以在他面前说说情,让我们去探探我娘亲了吧?” 傅秋宁笑吟吟看着他,她是个谨慎淡然的人,所以从前并不喜欢金振翼这种鲁莽嚣张的性子。然而这家伙在风雅楼里慢慢收敛了许多张狂之气,又时时刻刻将许姨娘放在心上,她这会儿倒觉得无论如何,大家族的孩子能如此有情有义,也算难得。因此便和颜悦色道:“这是自然,眼下你爹爹还没回来,此时又是快到三伏天,离立秋还有一个多月,中秋就更远了,你且安心等待一阵子。” 金振翼听她这样说,心里也是欢喜。想起当日娘亲走的时候,抱着自己和妹妹痛哭,只说这一世里怕也没有见面机会了。叫他们兄妹两个小心做人,发奋读书,也许长大了母子还有机会重逢,不然她就半点指望都没有。又想到这还一年不到,自己和妹妹就可以去给娘亲一个惊喜,不由得油然而生一股“我已经长大了,我是男子汉”的感觉。 第一百九十八章:诰封 忽听外面丫鬟们又齐声道:“姑奶奶和三位姑娘来了。 接着有丫鬟掀起帘子,冲里面道:“奶奶,姑奶奶和三位姑娘到了。”话音未落,金燕芳和冯家三个女孩儿便进来了,金燕芳笑道:“如今府里都在盛传嫂子是如何如何的体面,皇上和太后都夸奖了,那戏曲也好看好听的紧。只把我羡慕的,我就和我娘说,下次她再进宫,让我扮她身边的丫鬟,好歹先蹭了戏听再说。” 众人笑了一阵,又听外面脚步声响,却是霍姨娘崔氏和月兰一起过来。各自带了礼物,只是霍姨娘的礼物有些贵重,竟是一只红玛瑙镯子,傅秋宁只见那镯子殷红如血,心里也不禁惊讶,暗道这种成色的红玛瑙委实不多见,亏这霍姨娘舍得,这真是奇了,怎的这几次她来,手笔一次比一次大?先前还不过是些点心,如今竟是这样好的镯子,这样好东西,她拿去巴结江婉莹岂不更好?究竟我又不管家里的事情。因暗自疑惑着,心想无故献殷勤,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连翼哥儿都知道她不好,难道我竟会被冲昏头? 心中警惕,面上却笑得越发热情,眼看着太阳升起来,金燕芳和冯家姐妹似乎不太喜欢和霍姨娘崔氏等打交道,就先告辞去了。这里崔氏和月兰也就起身告辞,霍姨娘似乎还想坐一会儿,却被崔氏拉了起来,因便拿出一幅知心妹妹的模样殷殷道:“姐姐这些日子风头虽盛,却是不能在府里坐镇。咱们爷如今那是什么人物?姐姐可须得当心,别让爷趁你不在的时候被什么狐媚子给勾了去。 傅秋宁心里一动,暗道霍姨娘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似乎是意有所指。莫非她看出了些什么苗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一面往外送着一面笑道:“你们听听她这话,可是昨晚吃了酒这会子还没醒么?什么狐媚子?咱们靖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哪里能寻到这样了不得的人物?是不是爷这些日子没去你那里,你多心了?你也不想想,爷可不是半月前就出发去边境劳军了吗?没有一个月的功夫,他能回得来?” 一边说着,将三人送了出去。 崔氏和月兰都陪笑着说是。**独有霍氏摇头笑道:“姐姐若不听妹妹的话,不严加防范,这吃亏便是眼前儿的事。”说完冷笑着离去。傅秋宁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又出了会儿神,才转身回到屋里。 “大娘,那个女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狐媚子?”金振翼好奇地问,却听傅秋宁呵斥道:“霍姨娘喝醉了,胡吣呢,你赶紧把这些话给忘到脑后去。仔细你爹回来知道了打你。”说完却见金振翼不服气的撇嘴道:“我爹才不会为这个打我,我这叫不耻下问。” 这一回不等傅秋宁说话,金藏娇便先笑道:“得了吧,怎么不见哥哥不耻下问?你这时候倒想起不耻下问了。又不见你在学堂上这般好学。” 金振翼扬头道:“你怎知我在学堂上不提问?你问大哥,我现在问先生的问题多着呢。前儿先生还夸过我。”说完他转向金藏锋,大声道:“大哥你说句公道话,先生是不是夸我了?你可别因为之前的事就公报私仇,说我是胡扯。” 金藏锋向来沉稳。这种鸡毛蒜皮的吵嘴从不往心里去,此时见妹妹和弟弟非把自己牵进去,只好无奈道:“是,振翼弟弟如今比先好学了,诗词也越发进益。” 金振翼更得意了,却听傅秋宁一针见血的道:“你爹爹无数次说过。诗词乃是末节。要你好好念四书五经,你如今却有什么成绩?”话音未落,就见金振翼低了脑袋,旋即又抬头叫道:“啊,我想起还有两篇大字没写,我先去书房。” 傅秋宁又好气又好笑,站起身道:“行了,马上就要吃饭。你去什么书房?只会做这些表面功夫。”说完便对剪枫道:“打发人去小厨房看看,若是饭菜都好了。就摆去饭厅吧,孩子们吃完饭还要去族学呢。” 因为排演的效果好。所以傅秋宁难得得了一天假期,想起昨日太后笑呵呵的说让她好好歇歇,若是金凤举在家,还可以让她多歇两天,偏现在他又不在家,所以歇一天,缓了疲乏也就行了。当时听得傅秋宁直翻白眼,在心里不停吐槽,心想呸!以为我是那种只能依附男人存在的女人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假期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就连金老太君和江夫人也知道她辛苦,特意嘱咐她今日好好睡一觉,不必到上房立规矩。只是虽如此,却还要打发金藏锋兄妹四人上学。两个孩子也是许久没和母亲一起吃过饭,待吃完饭他们走了,傅秋宁正要急忙忙吃点点心更衣,却听丫鬟们都笑道:“奶奶糊涂了?今儿不是在家吗?不用去宫里了。”她这才想起,不由得也笑了。 虽然还觉着有些乏,却也是睡不成回笼觉,索性就在榻上看着窗外丫鬟们忙碌着喂鸟浇花,洒扫庭院。又盘算着金凤举这时候应该在哪里?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这一次去劳军,到底有没有危险? 过了一会儿,梅姨娘和金燕芳去康寿院请完安,却是又过来了。这大家族的女孩儿平日里没什么消遣,无非是做女红等,闲了就串门,所以红楼梦中的宝钗黛玉探春等女孩子是每日里厮混在一起。如今傅秋宁因为进宫排戏,这风雅楼已经是冷清了许多日子,好容易她今日在家,众人哪会放过这个机会? 正说着话,忽然就见从院门外冲进一个丫鬟,须臾间已经到了门外,一掀帘子就进来了,急急道:“奶奶,宫里来了旨意,指名是要奶奶接旨,奶奶快过去,老太太太太她们这时候想必已经换了衣裳等着。” 一番话说完,风雅楼里登时忙乱起来,剪枫和雨阶等忙替傅秋宁更换了衣裳,就急忙忙往前院而来。果然,只见那大院子中已经摆上了香案,金老太君等都站在那里,见她来了,这才鱼贯走到香案前跪下,静等那传旨太监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镶侯爷凤举之妻,贤良淑德,品貌双全……” 太监特有的尖锐声音在整个庭院内回荡着。却是之前皇上答应了傅秋宁的五品诰命此时终于落实了,并赏了些金银首饰彩缎等,比起当日给金凤举的那种厚赏,自是比不过。然而这却是赏给傅秋宁一个女人的,怎不羡煞旁人。 旨意最后是说傅秋宁每日来往皇宫与国公府着实辛苦。因此将那些乐师歌舞姬送了过来,命傅秋宁就在国公府中教习,只是不许泄露出去,又勉励她尽心教学等。 这道旨意一下,傅秋宁自然欢喜,从此后可不用两头跑了,这个时代没有汽车,坐在那轿子或马车里虽然不累,但是费时间,为了赶去皇宫,每天早上都要早起半个时辰。如今皇上太后体恤,她自然就省心省力。就连靖国公府的主子下人们,也多是喜气洋洋的,虽然皇上说不许泄密,但是那样一本戏,就是听上十遍,也未必能唱下来,更何况别国的探子如何就能混进大宁都城?退一万步,便是混进来了,也学不全这一本戏,所以皇上只是紧张万国文明会,才会这样谨慎,她们偶尔蹭一点戏听听,倒是无妨。 阖家欢喜,又封了大大的红包打发走那些太监,众人也都赶上来给傅秋宁道喜。闹嚷嚷进了金老太君的上房,江婉莹便笑着道:“老祖宗和姐姐只顾着高兴,可如今这么些人马上就到,却是要往哪里安排呢?钱粮纵然不愁,住的地方倒也不愁,就是这排戏的地方实在不好找。皇上又下令不许泄密,现在又是夏日三伏天,便是在房子里,也总要开窗的,乐曲一响起来,岂不是满府里都听见了?要说起来,现在也只有皇上曾经驾临过的园子还闲着……” 不等说完,就听金老太君断然道:“这不成,决不能用那园子。”因也沉吟起来,忽听方夫人上前笑道:“老太太,如今我们那宅子已经修葺一新,原本说着就要搬过去,偏偏这些日子事情也多,所以还拖着没搬,如今既然是出了这样天大的喜事,倒不如就把那大宅子腾出来给凤举媳妇用吧。那些戏女虽然是伶人,却是宫里的,这个身份也不能随便就轻慢了,倒让人家看轻咱们国公府。老太太意下如何?” 金老太君笑道:“正经这个主意是好。秋宁你觉着呢?” 傅秋宁笑道:“这是二太太疼我了,只是我却着实过意不去,因着我一个人,倒要闹得阖府不宁,更连累了二老爷和二太太一家不能搬去新宅,倒先便宜了我们……”一语未完,就听方夫人笑道:“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和喜事,能出点力,连我们脸上也跟着有光彩。” 第一百九十九章:归来 江婉莹这时候表面上也完全看不出什么嫉妒愤恨之意,只不心里当然就另当别论了。因满面笑容的说道:“既如此,我这便让人去那府里收拾屋子安插器具等物,恰巧那屋后也有园子,亭台楼阁都是齐备的,在那里练戏最稳妥不过。这服侍的人和钱粮也要预备下,是了,那边还要安排个厨房……” 她这里说着,其他人也献计献策,不时提出几个建议。傅秋宁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不绝,吵得她头都疼了,看那些女人却都是红光满面的。她心里苦笑着果然是十个女人赛过五百只鸭子的威力啊。好容易等到江婉莹出去安排各色物事,她这才觉得耳根清静下来。 “你就不跟着婉丫头去看看?到底是你和那些歌舞姬处的时间长了,一旦有什么事,还是你了解些。不然怕有什么遗漏。” 江夫人忽然开口,倒让傅秋宁一愣,心想稀奇,你还能觉着自己的侄女儿办事不牢?嘴上却淡淡笑道:“太太多虑了,婉妹妹做惯了这些事,必然是有章法的。我也只不过会唱戏,于这些家务上横插一杠子,倒是添乱了。”她这样一说,江夫人心里熨帖,忍不住就多看了傅秋宁几眼,暗想平日里厌恶她,竟是从没认真看过,如今一看,虽没什么姿色,却是端庄,身上透着那股子贤淑的韵味儿,只是身子未免单薄了些,恐不好生养。 一念及此,不由得在心里“嗨”了一声,暗道不好生养才好,她如今已经把凤举的魂魄都摄了去,若是再生出一儿半女,婉莹在这个家里还有立足之地么?更何况她膝下养着四个孩子,如今没有亲生儿女,方能尽心尽力,若是有了·就不知道把那四个孩子置于何处了吧? 因默默想着,过了一阵子,就听说宫里的乐师和歌舞姬们已经到了。傅秋宁忙出去,江婉莹也在那府里出来·一起将这些人迎到了新府的后院中,安排了住处,又有丫鬟们陆续送来被褥,原来宫里竟是也派了二三十名宫女,带了一些要紧的头面行礼等物。又有两个太监过来,言说钱粮等一律不必靖国公府操心,自有宫中调来·还有三五个厨子,总之是色色想得周到,竟没用傅秋宁和江婉莹等费什么事。 男女有防,好在那几个男乐师自有宫中派下来的侍卫和太监以及官员们监看,女乐师和歌舞姬这边也有宫里的女官,两下里的住处也是隔开了的,倒不虞有什么猫腻之事。因为靖国公府也是富贵门,那几个女官倒是十分客气·待安排妥当之后,又专门去见过了金老太君。待到都忙完了,就过了晌午。 傅秋宁回到风雅楼中·午饭时间已经过了,罗姨娘和于姨娘知道她一直忙碌着,还没有用饭,就命人去小厨房现做,傅秋宁摆摆手道:“困了,也不想吃什么东西,有什么点心拿过来,随便吃几块就是了。”话音刚落,剪枫雨阶忙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拿了小厨房新做的鸡油卷儿,白糖糕,山枣酥等点心来。 吃了点心,又饱饱睡了个午觉,傅秋宁方觉精神了些,情知第二日起又要开始忙碌。不过想一想·可以唱自己喜欢的戏曲,干回老本行,这也很不错,算算也是甘之如饴了。 自从这些歌舞姬在旁边的金府安营扎寨,每日里来往的人就多了些,常有各房丫鬟用这样那样的借口过去找傅秋宁,蹭几句戏听听,回来便炫耀给姐妹们听,因一来二去,那金府中虽然只有这么个戏班子,却是日日热闹无比。 转眼间就是两个多月过去,虽然天气还是炎热,然而一场秋雨之后,便凉爽了许多。偏这秋雨竟然下个没完,原本这戏已经排演的只剩下几段,却就完不成了。宫里太后急得心里痒痒,只想着听戏,却偏偏不成,也只好稍安勿躁。 “你这戏如今到底还差哪里?可是都排完了吗?” 这一日早上起来,便是秋雨淅沥,傅秋宁知道算算进度,也不用着急,就打发两个丫头去那府里说一声,让她们仍是自己练习,或是累了歇歇也行。她自己在家里和罗姨娘于姨娘闲话着。 “横竖只差几句了,不着急。”傅秋宁笑着喝茶,又看了眼外面的秋雨,喃喃道:“爷这一去就是三个月,原本只说一个月便回来,也不知是遇上了什么事,竟然纠缠到现在。”她说完,于氏罗氏也跟着担心起来,只说金凤举此前在江南遇险,这一次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才好。 正说着话,就听见院子里有人的说话声,傅秋宁心里奇怪,暗道这样雨天,连去上房请安都不用了,大家不过在闺阁中各自做针线,怎么倒是还有人来?因便问了一句:“是谁在院子里说话呢?” “回奶奶的话,是落翠姐姐过来了。”门外打帘子的小丫鬟报完,便见落翠走了-,却是把蓑衣木屐脱在了廊下,满面欢喜道:“奶奶和两位姨娘快去上房吧。” “什么事?可是王妃来了?”傅秋宁心里疑惑,暗道落翠这么欢喜的样子,定然是好事儿,不然再不至于乐成这样。因便起身来让雨阶找衣服给自己更换,却听落翠抿嘴儿笑道:“不是王妃过来,王妃来了,就这么点动静?那不知道要怎么预备呢。” “这可是胡说,上次王妃在家里住了几天,可也没看见怎么预备。”傅秋宁笑着说完,却见落翠也笑道:“这有什么?上次王妃是负气回来,原本就不合规矩,不然你以为老太太太太恼什么慌什么?若是真正地王妃归宁,那可不是要预备一个多月?那可是亲王,比皇上也差不了很多了,平日只有太太去王府,王妃哪能随便回来?好了,奶奶快点收拾,横竖去到了就知道是什么好事儿。” “偏你这丫头会搞鬼。”傅秋宁无奈,这时候落翠见于氏和罗氏不为所动,本要催促她们一下转念一想,也罢了,她们大概碍于身份,不愿意去上房,这也是人之常情,遂也没有再提。罗姨娘于姨娘不过以为落翠是随口那么邀请一下,顾全两人面子,自己两人客居此处,怎好去插手人家府中的事?因此也就乐得装作没听见刚才那句话。 这里傅秋宁收拾完了,雨阶就为她撑起油纸伞,却被傅秋宁夺过去,一边道:“你自己撑着伞罢,我用不着你来给我撑。”说完她看了看那黄色的油布伞面,叹气道:“这伞结实是结实,就是难看,我们爷当日答应的我倒好,说是去江南给我买那种桃红柳绿的油纸伞,可他忙的不堪,哪里还有时间想着这些?我也不能为这点子小事烦他。” 此时三人已经出了风雅楼,就见落翠吃惊道:“原来竟是托奶奶的福?怪道呢,我们就说怎么忽然便想起给大家带那······”一语未完,便觉察出自己险些失言,忙住了口不说。却见秋宁疑惑的打量她,忽然面上便闪现出一丝惊喜,笑道:“可是小侯爷回来了?他······他还买了油纸伞么?不然你怎么会这样说?” 落翠沮丧的垮了肩膀,情知这样是再也瞒不过去的,只好笑道:“可不就是奶奶日思夜念的人回来了吗?除了西域那边的特产,还带了两箱子油纸伞,一拿出来,那些图案大家都爱得不行。当即就让二太太和姑奶奶她们抢了几把去,奶奶可快点儿,不然只怕等您到了,渣儿都剩不下一点了。” 傅秋宁听说金凤举回来,一颗心不由得“扑通扑通”跳着,脚步登时轻快起来。忽听身后的雨阶咯咯笑道:“姐姐这话说错了,爷给奶奶的东西,怎么会让你们翻着?必然是要亲自送了风雅楼来······”不等说完,就被傅秋宁狠狠瞪了一眼,啐了一口道:“胡乱说什么?爷岂是那样的人?” 落翠笑道:“奶奶不必着慌,只怕爷还真是这样安排的。放心,就算雨阶漏了口风,我也必定替奶奶保密着,不让她们去夺奶奶的东西。”一面说一面笑,秋宁气得咬牙,偏又雨天路滑,没办法追着她打。眼见着出了园子,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来到康寿院,那雨渐渐下的大了起来,只是雨声却掩不住房内传出来的欢笑声。廊下丫鬟们见傅秋宁来了,忙打起帘子争相向里面报信。 在廊下脱了蓑衣木屐,一走进去,傅秋宁便看见那个坐在金老太君身边的人影,心里不由得一热,暗道果然是在外边奔波,竟然瘦了这许多,面皮也晒得黑了些,成小麦色了。只是心里虽激荡,面上却半点不露,仍然是沉着端庄的见过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 金老太君知道金凤举一路奔波定然劳累,于是便开口道:“凤举只怕是累了,秋宁,你把他带回去,好好安排他沐浴吃饭,看看·在外面跑了两个月,就瘦成这样儿,这几日小厨房那里多送些肉蛋鱼虾过去,我这里还有几支人参……” 老太君不等说完,金凤举就笑道:“我哪里还用打老祖宗的秋风?刚刚去宫里复旨的时候,已经赏了补品,回头倒还要送些来老祖宗这儿。”因站起身来,辞别了金老太君出去,傅秋宁江婉莹霍氏等也忙都跟了出来。他便对妻妾们道:“给你们的东西我都吩咐送去各院了,若是不觉着累,倒是一起去风雅楼坐坐。这些日子我不在,辛苦你们了。” 第二百章:小别胜新婚 江婉莹心里不快,但是也清楚,如今别说傅秋宁受宠,就算是不受宠,只要不是像先前那样把她丢在一边,于礼法上,自己这个平妻也该去她的屋里,更不用提霍姨娘崔姨娘和小妾月兰了。她如今已经存了另外一份心思,又因为使过几次坏心而在金凤举那里碰了钉子,表面上就丝毫不露任何不喜,只笑道:“既如此,少不得要去叨扰姐姐一番了。” 傅秋宁不喜欢这种热闹,此时却也无奈,因一行人来到了风雅楼,随后而来的金燕芳见她们一家人进去,便对冯家姐妹道:“罢了,如今二哥哥刚回来,他的妻妾都在,咱们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只明天来嫂子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打秋风的再说。” 一句话说的几人都笑了起来,便一起从风雅楼院子外走过,直奔了枕月阁而去。 俗语说久别胜新婚,这一晚自然是有无尽的恩爱。待云收雨歇之后,烛光下金凤举抚摸着傅秋宁的脸庞,轻声叹气道:“瘦了这么多,可见这些日子辛苦得紧。” 傅秋宁觉得脸上有些痒痒,便缩了缩,笑道:“这话从你回来,都说了好几遍,也不嫌絮叨得慌。你只顾着说我,没看自己瘦的多厉害,而且也晒黑了,西域的阳光真真厉害。”说完却听金凤举笑道:“哪里的阳光不是一样的?就是在京城,暑热天里在外面跑,也就是晒得这个样儿。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一样,都说多少遍我瘦了?我耳朵可也要起茧子了呢。” 傅秋宁笑道:“真真你这晒黑了些倒好,那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头。也该让贤了。不然让你这么一个几个孩子的爹占着,岂不让其他男人着恼?”话音落,金凤举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怎么你也和别人一样,惯会拿这话来挤兑我。是了,我走这些日子,孩子们的功课怎么样?几个小家伙都长高了一点,我瞅着振翼倒也不像先前那般鲁莽了。” 傅秋宁笑道:“是,有爷压着。他就收敛了些。只是他和三姑娘心里想着什么,只怕爷不会不知道吧?如今已经是秋风起,倒是看看找个什么机会去庄子上一趟的好。不然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中秋,为了万国文明会的事儿,还不知忙的怎样,等到完事儿了,怕天气就冷了,那时候却也不适合去京郊。” 金凤举点头道:“我知道了,这次刚从西域回来,因为解决了柔石国的事儿。又狠狠震慑了一下怀风国,怕是他们短期内也不敢生事,边境总算又可以有些安稳日子,因此皇上很高兴。给了我几天假期,你那边剩下的事儿也不多,何不就趁这两天,咱们准备下,去庄子上玩一天呢?” 傅秋宁笑道:“这个事儿你且和婉二奶奶商量去,我又不管着家里的事情。” 金凤举笑道:“我倒是想让你管。只可惜你也不肯。是了。我走之后,我那舅母竟真的来了不成?我想着她未必会不顾身份,只不过如今想来,从前我也没想到婉莹性子是这样的,所以还真是拿不准主意。” 傅秋宁笑道:“自然是来了。我便让母亲和罗姨称病,你那舅妈原本不信,趁着我不在就来了风雅楼,结果我娘身子本就虚弱。脸上再稍微装扮下,那位诰命夫人身娇肉贵。生怕过了病气,话都没说一句便脚不沾地走了。”她一边说。就想起自己回来时剪枫雨阶她们笑得打跌的和自己说事情经过,也不禁笑了起来。 “你这嘴啊,也是不饶人的。”金凤举呵呵笑着:“身娇肉贵,别说,我舅母从小儿就是出生在大富之家,之后又嫁了这么个显赫门庭,可不是像你说的这样儿呢。既然没闹起来,我也就放心了。她们总算还懂得分寸,知道你如今可是太后皇上面前的红人。” “什么红人,你怕这万国文明会完事儿,皇上太后不过河拆桥?”傅秋宁收了笑容,轻轻叹了一声。她这神情哪里能逃得过金凤举的眼睛,不由得奇道:“难道你还喜欢教那些女子唱戏不成?不觉得辛苦吗?” 傅秋宁原本就是个戏痴,在现代时就是教孩子们唱戏的。如今忽然操起了老本行,只觉自己这才是真正活过来了一般,不然这样的辛苦,哪里就能熬得下来还毫无怨言。此时听见金凤举这样说,她便也真心道:“辛苦固然是有一些,然而比起每日闷在这宅门里,只是女红针线,我倒宁愿这样辛苦。你知道我是爱这个的,这几个月虽然忙累的不堪,只是每日回来,心里都透着那么一股子高兴。爷,我不喜欢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这管家之事我并不热衷。我唯一所好,便是这唱戏了。那些歌舞姬都是这方面的好材料,处了这么些日子,只觉得感情也深厚起来,想到万国文明会之后就要丢开手,心里就觉着空落落的。我便劝自己说,人不该太贪心,一生中能有这一回,让我光明正大的大声唱戏,已经是难得的机缘了。” 金凤举万万没料到妻子会说出这番话,良久才抱了她在怀中,感慨笑道:“哪有你这样的女人?不想着把管家大权操在手里,却愿意教人唱戏。其实,若是你真就喜欢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难的?我只因为怕你辛苦,所以从没敢和皇上太后提过这黄梅戏还有别的故事。可我看你那戏曲,怕不是有几十出吧?若是文明会之后你仍然想过这样的日子,就禀明太后皇上,他们都是爱听戏的,知道你肯继续排演新戏,不知道要多欢喜。你看,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傅秋宁一直只想着万国文明会之后,自己所教的这个戏班子也就会“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从来还没想过这一层。如今细细想想,可不是?古代人就这么一点娱乐,那太后皇上也是爱看戏的。自己肚中的黄梅戏何止二三十出。到时候只说再排演新戏,自己也可以做喜欢的事情,不用整日闷在家里。又讨了老太后和皇帝的欢心,这圣眷只要长盛不衰,母亲和罗姨就可以在自己家里长住,想来镇江王府那边也不敢出声反对,如此可真是三全其美。 一念及此,不由欢喜得心都颤了,忍不住就在金凤举颊边亲了一下。高兴道:“我真真是糊涂,竟然没想到这一层。可不是呢,只要太后和皇上喜欢听戏,我肚子里有那么多的货,还担心什么?甚至有可能我还可以和大家一起商量着,创造几出新戏来,我虽然才疏学浅,然而有道是三个诸葛亮顶个臭皮匠,那些乐师和歌舞姬都是有才的,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因越说越兴奋。面上都绽放出无穷的光彩来。 金凤举看着她这样激动高兴,心中甜蜜的同时,不觉又有些情动,因搂住傅秋宁的手臂便又紧了一紧。只吓了对方一大跳,连忙道:“不成了,刚刚就做了一个时辰,你还想怎样?虽说你如今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儿,终归也要保养身体才对,何况明天我便要打点下去庄子的物事。只等你在外面都安排好了。咱们便启程。” 金凤举听她这样说。也只得罢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笑道:“只因为高兴,差点儿把这件事给忘了。你先前不是让我替雨阶留心好人家吗?我这手里倒恰好有一个好人选。”话音未落,傅秋宁的眼睛已是亮了起来,欣喜道:“真的?是什么样的人?快说来听听。” 金凤举笑道:“去西域的时候儿,每日里和那些亲兵在一起,后来混得熟了,其中有一个侍卫我觉着不错。你知道。这御林军都是勋贵或世家大族的子弟,鲜少有贫民入选的。偏偏这一个就是例外。他原本是梁将军家的一个护院,因为年少力大。家里养不起,把他送去将军府做奴仆,他生**武,只看了一阵子那些护院练武,就上手了。人又机灵,梁将军喜欢,出行就把他带在身边,有一次狩猎时,又恰巧得了荣亲王的眼缘,亲自向皇上推荐,这才破格入了御林军。我看他很有上进心,人又很好。只是因为家里穷,他如今俸禄都还了债,为人又不爱张扬,所以除了他父母兄弟,竟没人知道他已经是鲤鱼跃龙门了。那天我向他提了雨阶的事,原本还担心他心里恼,嫌弃雨阶的奴婢身份。却是没有,还十分欢喜。我想着这大概是因为他家里穷惯了,所以现在还没人提亲。不若现在咱们占了,不然等他再混些日子,外面有了风声,到那时,提亲的人怕不把他家门槛踏破呢。” 傅秋宁原本想着雨阶是个婢女,这古代社会等级着实森严,所以最好也只是配一个小厮管家之类,所以她想着只有人好就行。却没料到金凤举竟然能给出这样一个年轻俊杰,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心中自然是替雨阶高兴,又听金凤举道:“他是贫家子弟,你也不是那忸怩的。叫我说,这一次去庄子上,索性我就带上他,你和雨阶看一看,若觉得满意,咱们就把这事儿定下来,如何?” 傅秋宁自然是一口答应。因有了这么件兴奋事,却也睡不着了,金凤举一路风尘,久别胜新婚的那股子兴奋劲儿这时候却已过去,只觉着昏昏欲睡,旁边的傅秋宁却又辗转反侧,让他总不能睡着。于是便闭着眼睛一把搂住她,哭笑不得道:“都是我的错儿,看如今就把你兴奋成了这个样子,早知道不该这时候儿说给你听,好了,你也忙碌了这么多日子,还不赶紧睡一会儿呢,明儿起来,又是一番忙碌。” 傅秋宁见他声音中透着疲乏,于是也就不再折腾,躺在金凤举臂弯里,隐隐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心跳,她只觉着异常安心,慢慢也就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顺水人情 第二天金凤举就去金老太君面前禀报了要去庄子上的事情金老太君见孙子这样兴头,哪里会阻拦,只说想去的人都跟着去就好,她却是年岁大了,不想动。江夫人也是淡漠性子,自然也不爱凑这个热闹。倒是让小丫鬟们跟着去散散心。方夫人和何氏也都不肯去,最后就只有金凤举带着傅秋宁江婉莹霍姨娘崔姨娘和月兰以及大大小小的二十几个丫鬟仆人。 江婉莹心里知道这一趟的真正目的,因趁着无人注意,她便来到傅秋宁身边,冷笑道:“姐姐倒真是贤良淑德,许姨娘那样对你,你倒是好心。只妹妹却不信你这样大度。现在这世道,果然是伪君子小人最吃香,看姐姐装出这一幅贤良样子,可不就是抓住了爷的心呢。现如今除了姐姐,他还记着谁?” 傅秋宁看着江婉莹,就那么沉沉打量着,也不说话,正当江婉莹让她盯得不自在时,她才轻轻一笑,悠悠道:“妹妹说出这种话,我不怪你。这世人都是愿意以己度人的,比如一件事情,自己绝不会去做,就觉着别人也定不会去做。自己没办法付出真心,便觉别人也肯定都是心怀叵测,或伪善或邀宠或无奈为之。却不知龙生九子,还九子不同。世上这么多人,心思又怎可能都是一样的?所以历来方有忠奸善恶之分。我是否伪善是否真心,也用不着你来下评断。只是有一条,你若觉着这样可以邀宠,何不也装一回贤良淑德?以妹妹的手腕儿才智,必然要比我装得像多了。”说完一笑翩然而去,却是压根儿不再理会气得面色铁青的江婉莹。 且不说江婉莹在这里暗自咬牙生气,只说金凤举自去安排去庄子上的一应事宜,而傅秋宁则回风雅楼看着人收拾吃食用物,因今儿学里没放假,所以怕金振翼金藏锋等人分心因此也没有提前告诉他们。等到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傅秋宁便往原本的襄阳侯府,如今的金府而来。 一进园子,便听到阵阵丝竹之声伴着那优美的唱腔,待来到素日练戏的地方,只见一个个美人儿身段窈窕,在台上恰如穿花蝴蝶,水袖飞舞间,即便只是戏曲,那舞姿也是曼妙-非常。想到这些都是出于自己的手教口传傅秋宁心中便油然而生一股自豪和骄傲的感觉。 “呀,夫人怎么过来了?” 几个眼尖的歌舞姬发现了她,于是众人纷纷停了排练,都围上前来。这么多日子的相处,她们已经摸清了这尊贵的师傅的脾气,虽然教学严格,然而性子却十分平易近人,远不像其他侯门贵妇那般是鼻孔朝上看人的。 傅秋宁见林司乐也走了过来,于是就笑道:“我明日要出门,若是回来得早后日便可过来。若是晚了,大概就要后日下午才能来。你们用心练习着,等我回来,咱们就把最后剩下那一段教了,排演娴熟后,再进宫演给太后皇上看。” 众人忙都应了,想起这位尊贵的侯爷夫人这些日子以来教授自己真是尽心尽力,不由得个个感激,忙又说了些祝福话儿,无非是早去早回一路平安之类的弄得傅秋宁哭笑不得,心想这是怎么说的?搞得我好像去外地上大学似的。待到想起那遥远的前一世的情景,不由得便是恍惚一声轻叹。 从金府回来,和罗姨娘于姨娘说了会儿话,因为想着她们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这一次傅秋宁也特意带上了两人。于姨娘也就罢了本性是平和的,到哪里都随遇而安,唯有罗姨娘,除了来靖国公府那一次,她已经十几年没出过门了,自然高兴。 忽又听丫鬟报说霍姨娘过来了。傅秋宁忍不住和罗姨娘笑道:“这真是一等一的势利人,如今大概看我得脸了,就三天两头的送东西过来。却不知她完全是打错了算盘,我并不想管家里的事,若是想着将来我能当管家奶奶,从我这里得些好处,那真真要悔得肠子青了,看来我倒需要敲打敲打她,也免得日后人家骂我白眼狼,收了这许多东西却不去当管家奶奶。” 罗姨娘和于姨娘都笑了起来,罗姨娘便道:“奶奶也不用这样想,横竖这些日子霍姨娘虽然来得勤,送了许多东西,但奶奶也没亏待了她,连爷给的首饰都捡了好几样给她,这也就扯平了。” 傅秋宁摇头笑道:“话虽是这么说,就怕她心里有想头。”因便起身出去,果然就见霍姨娘坐在椅子上,一旁的桌摆着个精致的首饰匣子,看见傅秋宁出来,她便笑道:“前儿我娘家送过来的一点子首饰,我知道姐姐如今不缺这个,小侯爷不知道给了多少好的。不过虽然不值钱,式样却都还新颖,前儿蒙姐姐看得起我,给了那样一对翠镯子,我只觉着心里不安,还望姐姐收了这点子首饰,大小是我一个心意。” 傅秋宁无奈,只好让雨阶收了,心想得,这又是一份人情,这霍姨娘来送了多少东西?她就不厌烦吗?因随口敷衍了两句,又暗中提醒霍姨娘,言说自己将来绝不会管家掌权等话,果然,霍姨娘的脸上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出去了。 这里雨阶和剪枫将那首饰盒子拿到了里屋,便笑道:“奶奶刚刚说的那番话,就差没直接告诉霍姨娘她抱错大腿了,看看她那脸色,奴婢真是笑得肚子都疼。”一边说着,就将那盒子打开,见里面果然是几件样式新奇的钗子簪子戒指等,只不过材料无非金银玉,倒不是十分稀奇的。 “咦?这敢情是一对珊瑚石耳坠子吗?”忽见雨阶拎出两个小巧东西,傅秋宁看过去,就听她笑道:“别说,这东西倒还不是很常见,只可惜奶奶无福消受,前些日子爷给了一串珊瑚石的珠链子,奶奶倒是喜欢,只是戴在手上不到三天,就又红又痒,竟是有些儿**,啧啧,霍姨娘这份心,就要白白瞎了。” 傅秋宁笑道:“这珊瑚石的东西我虽然不能用,给你却正好,恰巧你们爷有事儿要用你,这对耳环我看着倒是精巧,不如这次去庄子上你就戴着吧。”说完却见雨阶撇撇嘴道:“罢了罢了,奴婢可没福气消受霍姨娘的好东西,回头她看见了,心里不知道怎么嘀咕奶奶呢。何苦替奶奶招这等小人的咒?”说完便仍放回盒子里。 却见剪枫又拿了出来,笑道:“既然奶奶戴着**,就别往这些首饰里放了,万一哪天有不知道的小丫头替奶奶梳洗,奶奶再只顾着记戏词而忘了,岂不是受罪?”说完雨阶也想起傅秋宁经常对着铜镜,但眼睛却根本没注意自己的打扮,只顾着喃喃有词的念戏词的场景,不由也笑起来。便将那珊瑚石的耳环用一块帕子包了,因看见素日里放名贵缎子和新衣裳的箱子正开着,就放在了那一箱衣服的底下,复又锁上了。一边道:“其实也用不着这样小心,横竖奶奶自己的首饰还用不完呢,哪里就会用她的。” 正说着,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金藏锋和金藏娇闯了进来,他们后头跟着金振翼和金绣楠,几个孩子先给傅秋宁请安,独有金振翼早忍耐不住了,一个箭步上前,眼睛晶晶亮的看着傅秋宁,紧张道:“我和哥哥刚放学,在府里到处都听人说明天要去庄子上玩一天,这······这可是真的吗?” 傅秋宁笑道:“自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串通了下人蒙蔽你不成?”说完就见金振翼一个高儿蹦起来,但旋即就又跪了下去,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激动的大声道:“大娘你果然是说话算话,我今天服了,我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说你不好了。我······” “好了。”傅秋宁和金藏锋金藏娇都忍不住笑起来,傅秋宁就道:“我这手上全是绒线,剪枫你快把翼哥儿拉起来。”又对金振翼道:“你也不用谢我,这都是你这些日子里表现不错,让你爹高兴,他才答应了的。我知道你心里欢喜,只是明日去了乡下,却也不能和脱缰的野马似的,凡事适可而止,后头日子长远着呢,你只要出息了,还怕许姨娘没有出头之日吗?” 金振翼这时候自然什么都听秋宁的,当下重重点了点头。傅秋宁便道:“行了,翼哥儿和三姑娘回去,让白露她们把你们明日要穿的衣服都找出来。锋儿和娇儿也跟剪枫去试衣裳,半个时辰后过来正屋用饭,你们爹爹想必也就回来了。雨阶留下,我有事和你说。” 几个孩子答应一声,各自去了。这里雨阶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便咕哝着道:“奴婢真是不懂奶奶,素日里许姨娘对您也没什么恩情,最后更是陷害你,你怎么还对她这样好?虽然说仁者无敌,可奶奶这样,未免也太仁义了,奴婢心里都觉着替您不值。” 第二百零二章:出游 傅秋宁微笑道:“你懂什么?我不过是看在翼哥儿和三姑娘的面子上。翼哥儿从前虽然不肖,总算他本质还好,又是一片孝心。唉!大人们勾心斗角,但稚子何辜?更何况,我也自有我的算计,你不想想,那许姨娘日后还能得爷的宠爱吗?就算她回到这府里,也不过是和儿女们一起度日罢了。这样的人情,我何不大方送一送,我倒也不盼着一家子说我什么贤良,凡事不过凭着良心罢了,究竟这良心里头还夹杂着自己的私心,你难道以为我就是圣人?” 雨阶这才醒悟,不由得也嘻嘻笑着,她虽然讨厌那些小人,但也不喜欢一味以德报怨的人,素日里总觉着自家这位奶奶似乎性子太好太软,几乎就是圣人了。今日听到她这一番话,方知她凡事是有自己的主意。轻易不愿与人争,但却绝不会委曲求全,这样一来她便放了心,因就好奇问道:“奶奶单独留下我,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傅秋宁看着她一会儿,良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记着你从前说过,从小儿就是被拐子卖来卖去,竟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爹娘亲人,是也不是?”说完见雨阶点头,她便道:“既如此,那这事情我便替你做主了,只是仍要问问你的意见,你们爷替你找了门亲事……” 因将金凤举的话说了一遍,却见雨阶面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但是最后竟一点点黯然下来,她就奇怪道:“怎么?莫非你心里有了人,所以并不喜欢爷给你安排的这场婚事?”话音落,却见雨阶惆怅道:“奶奶,我自家知自家事。我是什么身份?一个奴婢罢了,那人却是个御林军。即便现在他家里人还懵懂不知。也没人上门提亲。但日后知道了,岂不后悔娶了我这么个奴婢?到时候连爷也要落埋怨。何苦来着?与其我那时在他们家处处看脸色,倒不如守在奶奶身边,就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伺候奶奶。我觉着这日子也挺舒服的。” 傅秋宁心里倒是赞同雨阶的观点,她从来的思想就是“女人又不是没了男人就不能活。”若不是如此。她怎可能在金凤举那样的柔情攻势下坚持了许久,最后还等于是江夫人江婉莹联手逼迫了一把,这才委身于对方。只不过这个时代礼教森严。雨阶若是不嫁人。终究孤苦,若真的对方是可靠老实人家,这门婚事着实不错。因思来想去,便沉吟着道:“也罢,你这层顾虑也不能说是杞人忧天,既如此。这次去庄子上,那人也会随行。到时候你自己看,若是觉着能行,我就让爷派人去和他父母说。如果你还是如今日这般想,我也不逼你。” 雨阶这才露出笑容,忙谢过了秋宁。她心里打定主意,暗道不论如何,我到时候只对奶奶说我不愿意嫁也就完事儿了。于是主仆两个闲话一回,见金凤举过来了,雨阶便忙下去预备茶水等物。 金藏锋金藏娇也是长这么大从没出过府门,即使后来爹爹来了晚风轩,但因为金凤举公务繁忙,却也是没领过孩子们上趟街玩玩儿,因此一听见说有这个机会,自然也是高兴,因此这一夜,靖国公府就有许多人都没睡好。但第二日一早起来,张罗着出去要带的东西时,却是人人都精神奕奕。 府外早停了几辆大马车,金凤举骑马,傅秋宁和四个孩子以及雨阶玉娘剪枫坐在一处。另外几辆车是霍姨娘崔姨娘带着他们的儿女以及金振轩和金绣贞还有小妾月兰和丫鬟们。再有一辆马车,则是拉着铺盖等物,不到天大亮,几辆马车就浩浩荡荡向着京郊出发。 这一路上金藏锋和金藏娇都兴奋坏了,掀着马车帘子看外头景象,出了后巷,街道上便热闹起来,卖各种小吃的首饰的,还有杂耍儿,总之繁华无比。正看得眼花缭乱时,却见金凤举手里拿着几个糖人走过来,递给四个孩子每人一根,笑道:“尝尝,这是我小时候儿常吃的,只不过现在寻常都是府里的厨子做,倒很少在这街面上买了。” 傅秋宁看着四个孩子的欢喜模样,不由得微笑道:“小孩子真是好打发,几个糖人便哄住了。是了,后面二姑娘四姑娘她们你给了吗?可千万别让人说厚此薄彼。”说完见金凤举笑道:“这还用你提醒,我能虑不到吗?” 马车转眼间出了城门,往郊外走去却是没什么热闹可瞧,但胜在风光好,远处青山巍峨,一条玉带似的河流环绕山前,近处的野花野草郁郁葱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青草香,只把这些关在大宅门中的人看得心旷神怡,几辆马车里的人大多都伸出头来探看。 金凤举便笑道:“万国文明会后,大概会有一些属国的国王不会那么早离去,皇上说不定便会邀请他们参加秋闱射猎,锋儿也快十岁了,这一次我带上他去……”不等说完,一旁的金振翼就急了,举着手道:“哥哥虽然比我大,可是骑马射箭都不如我,爹爹你带我去,带我去。” 金凤举差点儿呛了出来,没好气道:“你骑得那小马,射的那小弓,也好意思自称骑马射箭?更何况过年你才八岁,还早着呢。” 金振翼犹自不服的嚷嚷,金振轩也眼巴巴看着金凤举,让他意识到这无心之语却是在几个男孩儿中捅了马蜂窝,连忙头痛的道:“到时候再说吧,只要这次出去你们乖乖够听话,爹爹就考虑考虑。”说完就连素日阴沉的金振轩也都不禁大声叫好起来。 走了约莫半天功夫,就终于到了金家在乡下的田庄。这里的人自是老早就得了信,都已经预备妥当了。许姨娘却不在这座庄子上,而是在二里之外的另一处庄子。想也知道,金凤举既然将许姨娘撵了出去,自然就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去她在的庄子上歇着。只不过是会在金振翼金绣楠过去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因此一到了庄子上,知道娘亲在二里地之外,就连稳重如金绣楠,此时也有些坐不住,傅秋宁看着两个孩子坐立不安的样子,无奈道:“这会儿还没吃午饭,说什么也不能放你们过去。等到吃完午饭,我让你们爹爹歇了中觉,就派几个妥当人送你们过去。” 金振翼和金绣楠听了,连忙努力镇定下来,只是七岁的孩童,哪里有什么定力,好不容易终于吃完了饭,又见傅秋宁和金凤举进了屋,他俩在这里眼巴巴看着,却见雨阶出了门,心知她是去派人了,兄妹两个互相望了一眼,心跳都如擂鼓般激烈起来。 却说雨阶一路来到外面金凤举带来的侍卫处,这些侍卫也都是因为从西域回来放了假,金凤举又奏明皇上,这几十人才跟着他来到庄上,固然交情有巴结也有,但过后也都是要给银子的。因此时见了这位跟在二奶奶身旁的雨阶,那侍卫中有一个认识雨阶的,就是先头被金凤举派去扮鬼的那个倒霉蛋儿杨明,他如今已经升了一级,成为御前三品带刀侍卫,此时便最先迎上去笑道:“雨阶姑娘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雨阶一怔,疑惑道:“大人怎么知道奴婢名字?” 杨明一窒,心中暗暗叫苦道:我呸,让你献殷勤,这下好了,露馅了吧?我要是告诉这位姑娘当日扮鬼的是我,那三寸金莲还不一脚给我踹出去呢。因连忙陪笑着说是小侯爷说的。雨阶虽然疑惑金凤举怎么可能在一群侍卫面前提自己的名字,却也没有多问,便看着杨明道:“爷和奶奶派我过来和大人说一声,挑几个妥当的,护着翼少爷和三姑娘去一趟二里外的庄子,傍晚前赶回来。” “好,我知道了。”杨明笑着答应了一声,接着回头看看身后侍卫们,就随意叫了几个人名。雨阶在这里看着他点好了,察觉到其中一个人似乎是一直在盯着自己,她先是心中不悦,暗道爷这次怎么还带了浪荡子来。但随即就想起之前傅秋宁说过的话,不由也抬头看了一眼,恰与一个英俊侍卫的眼光对在一起。 饶是雨阶生性爽利,这时也不由晕生双颊,谢过了杨明后就匆匆而去,几个被挑出来的侍卫也在她身后跟着,须臾间来到大门口,只见白露等几个丫鬟和金振翼金绣楠已等在那里,门外赫然有一辆黑油马车。 雨阶又嘱咐了白露几句,在这里亲自看着他们去了,这才回转身向傅秋宁报告,不提。 且说金振翼和金绣楠二人,这时候心思早就飞到了自家娘亲那里。等到了庄子上,那些奴仆都没想到这府里的小少爷和姑娘竟然还能来探望他们娘亲,不由得慌乱了一阵,有一个婆子将兄妹俩引到一间房前,大声喊道:“姨娘,你一双儿女来探你了,还不出来看看。” 第二百零三章:母子相见 话音刚落,就听屋里脚步声响,竟似乎是直奔了出来,接着大门猛然打开,憔悴不堪的许姨娘站在门里,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金振翼金绣楠,眼泪却是立刻就流了下来,喃喃道:“老天爷,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娘亲。” 金振翼和金绣楠两人却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了许姨娘的大腿便大哭起来。这一下总算让许姨娘相信眼前一切都是真实的了,忙也蹲下身去,搂住两个儿女也痛哭起来。 “姨娘,这会儿且先别顾着哭,少爷和姑娘乃是二奶奶偷偷放出来,黄昏便要回去的。”白露在一旁急了,连忙出声提醒。许姨娘这才醒悟,忙擦了眼泪,惨笑道:“那个女人竟然这样好心?我本意害她,她却肯以德报怨?我可是不信。” 白露带着金振翼和金绣楠走进屋里,叹了口气道:“姨娘,奴婢原先也不信。及至后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奴婢不信也得信了。叫我说,这位宁二奶奶似乎真就是个淡然性子,如今小少爷和三姑娘都在她那里养着,奴婢也在风雅楼伺候小少爷,冷眼看着她一举一动,也没说在爷面前邀宠献媚,也没说要夺婉二奶奶的掌家大权,也没说就容不下其他的姨娘小妾,真个就是与世无争似的。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当日咱们竟是错了。” 她说完,见许姨娘皱了皱眉头,就把身上那个包袱解下来,递给许姨娘道:“姨娘请看,这里是一些衣裳和碎银子,是临走时宁二奶奶吩咐带来给奶奶的,说是庄子上的下人怕有势利的。你用钱能换自己吃穿不愁和一个舒心。还有姨娘当日陪嫁带来的那几处产业,当日爷把小少爷和三姑娘送过去时。奴婢只说这些自然都要给她。只要日后她不苛待少爷和姑娘就行了。谁知她竟不要,都交给了奴婢打理,只是每隔上三个月,就要查次账。自然是怕奴婢生了贪心,姨娘想。她那会子手上也是没有产业没有钱的,只有爷照顾着她,可竟然不贪图这个。可不就是难得吗?若是小少爷姑娘落到了清婉阁。姨娘再想想那会是个什么光景?” 许姨娘起先听着白露的话,还只是冷笑,及至听见后面的,不由也愣住了,接过那小包袱,看到里面一本薄薄账册和几件簇新的衣裳。还有那少说也有三十两的碎银子和几贯钱,她不由得百感交集。再翻了几页账。就怔住了,也不知在想什么。 金振翼却急了,对白露道:“好了,你的事情都禀告给娘知道了,如今可该我和妹妹说些事了。” 许姨娘听见儿子的话,这才回神,忙将两个孩子抱到自己身上坐着,对白露惨然道:“事到如今,那些产业又算得了什么?即便给她也无妨,只要她能好好待我的翼哥儿和三姑娘……”一语未完,已是泪如雨下。 “大娘对咱们还是可以的,最起码比二娘那个笑里藏刀的女人强。比霍姨娘那个两面三刀的女人也强,嗯,也比那个软弱的崔姨娘和月兰强……”金振翼大声说着,又拉着许姨娘和她说自己与妹妹这半年来的经历,只听得许姨娘不住点头,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也止不住。 这一说便是一个多时辰,就连平日里稳重的金绣楠也说得口干了。许姨娘知道了家里的一些事,金凤举出使西域回来,傅秋宁如今因为那戏曲成了太后皇上面前的红人,还肩负着重任。一桩桩一件件只听得她的心乍冷乍热,一时间恨自己一时糊涂,竟然就没办法再回到过去那富贵日子。一方面又想到自己怕是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也看不到儿女有出息的那一天了。 因百感交集之下,便对白露道:“我在这里,日夜悬着心,只想着翼哥儿和三姑娘去了哪里都落不了好儿。幸而如今落在宁二奶奶手里,竟是出乎我的意料。看翼哥儿如今的遣词用句和这份稳重,竟是比在我手里还出息了。我以前只是恨她,想着她不过是教出了一双出色儿女,便想着来争我们这些人的宠,凭什么?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她倒是个宅心仁厚的,所以之前才能尽心教导那样两个孩子,那时她哪里就能知道锋哥儿和娇姐儿日后能投了爷的眼缘呢?想来竟是真心,不是利用。怪不得如今对翼哥儿和三姑娘也能如此看待。只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了别人手里的刀,到头来却害得自己终生不能见天日。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我再没什么想头,白露你就替我尽心照顾翼哥儿和三姑娘,等他们大了,各自嫁娶之后,那些产业,给他们做嫁妆聘礼,就全凭你打点吧。” 金振翼见母亲这话明显是已经灰心丧气了,便拉着她的手道:“娘亲你不用灰心,儿子一定会好好向学,将来接娘亲回府。”见娘亲苦笑着莫自己的头说“痴儿,痴儿……”他便不服气的跳下许氏大腿,大声道:“娘亲以前是何等厉害的人?怎么遭受了这一次挫折,竟然就把从前那些要强都给消磨去了呢?先生时常教导我们说,百折不挠,你看看,你才折了一遭,就成了这样儿。大娘在晚风轩六年来无人问津,结果还是等到了爹爹。可娘如今在庄子才几个月?就心如死灰,这一点不是儿子说你,你实在是该跟大娘学学才是。” 许姨娘被儿子小大人似的一顿训,不觉得羞愧只觉得欣慰,拉着金振翼的手笑道:“我们翼哥儿如今也会讲这样大道理了。你才多大?这些话竟是张口就来。可见将来必定有出息。” 金振翼使劲儿点着头道:“娘亲说的没错,儿子将来必定要好好儿读书用功习武,一定要有出息。大娘说了,只要儿子有出息,去爹爹面前求一求,她再帮着说两句话,说不定爹爹就会接娘回府,虽然别的不敢指望,但是咱们母子团聚却是一定能行的,所以娘亲,你千万不要灰心,等着儿子出息了后,亲自来接你回府。大娘说了,指望外公那里恐怕不行,所以就全要看我的了呢。” 许姨娘先前只以为是傅秋宁安慰金振翼的言语,及至听到那一句“别的不敢指望,但母子团聚却是一定行的。”她这才心中一动。正色看着金振翼道:“这是你大娘和你说的?” 金振翼郑重点头,金绣楠也在旁边作证。许氏便抬起头,怔怔看着窗外,好半晌方道:“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指望什么呢?莫要说我,就是小侯爷之前敬重爱戴的婉二奶奶,如今不也是在她面前现了原形,惹了爷的厌弃吗?哼,拿我当刀子使,却不想想爷是什么人,他既然能一息之间就识穿了我,焉知他就不明白这背后推波助澜的人?” 说到这里,她便伸手摸了摸金振翼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圈儿道:“是,娘如今也只指望翼哥儿和你妹妹了,只要能让娘回府,让娘和你们在一块儿,娘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说完,又抱住金振翼和金绣楠啜泣起来。 “姨娘,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奴婢和少爷姑娘还要回去。今儿既然开了个头,小侯爷那样精明的人,未必瞒得过去,怕也是二奶奶在他面前说了好话,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咱们都安安分分的,日后怕还没有机会来探姨娘吗?这会子却先撂开手吧。” “你说的是,今儿你们能来这一趟,我已经是分外欣喜了。”许姨娘擦干眼泪,又看着一双儿女道:“回去后好好用功,莫要担心娘亲,这庄子上的下人们虽说势利,我到底还是爷的姨娘,他们也不敢太过分了去。何况娘亲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吗?所以尽管放心好了。” 因又拉着手嘱咐了许久,眼看红日就要西沉,这才无可奈何依依不舍得放手,却是在门口直看着那马车走得没了影子,又站了半日,眼看暮色笼罩下来,这才慢慢转身回房。 ******** “孩子们难得出来一趟,这乡下的环境又好,今儿玩的都累了,不然休想他们能这样早睡。”在几个孩子的房间一一看过,见都睡下了,傅秋宁方回到正房,一边在镜前卸着首饰,一边对金凤举道。 金凤举躺在**,看着她卸妆,一边沉吟道:“下午振翼和绣楠去看了他们的娘亲,回来后你没问问?” “问过了。听他们说,许姨娘看上去光景还好,就是憔悴的厉害,抱着他们哭了一场。知道翼哥儿和三姑娘如今生活安好,也是放下心来。”傅秋宁卸完首饰,打开一头如瀑黑发,这才来到床边坐下笑道:“这几个月来,为了能见娘亲一面,翼哥儿可真是努力。爷也是深懂人心的,也该知道若想让翼哥儿出息,不能苛待了许姨娘,那边庄子上,还是派人嘱咐一下吧。将来日子久了,许姨娘的性子也磨平了,倒可以把她接回来,让她也能看着翼哥儿娶亲生子,看着三姑娘风光出嫁,这也就不枉了她和爷一场夫妻。” 第二百零四章:乡趣 金凤举皱眉道:“这个再说吧,左右振翼才七岁,谈婚论嫁早着呢。至于那边庄子上,我会适当派人稍微点一点,却也不能嘱咐太过,不然她的性子是最张扬的,一旦下人们低了头,就该她兴头起来了,这个例确实不能开。” 金凤举既然这样说,傅秋宁也觉着十分妥当。因此也就不再多说,因躺在金凤举身边,微笑道:“我总觉着这床睡起来就是不很舒服,比不得咱们的炕,你觉着呢?” 金凤举凑上前来,笑道:“虽然不如炕舒服,不过偶尔换个地方做些事情,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说完就扑了过来,夫妻两个自是一番酣战。 及至消停下来,傅秋宁已经累得昏昏欲睡,却听金凤举又道:“是了,听说这几天香绵往你那里跑的很勤,你品咂出这其中的滋味儿了吗?” 傅秋宁原本困顿着,听见这话倒不由得睁开眼来,疑惑的想了想,方想起香绵就是霍姨娘的名字,便笑道:“她错以为我是一棵可以把婉二奶奶连根拔起的大树,所以这几日十分积极的跑到我这里抱大腿,前儿我和她点了一下,告诉她我完全没有野心当家揽权,那时她脸上就有几分失落,想来这次回去之后,她就疏远我了。” 金凤举冷笑一声道:“这些人啊,每天里都想些什么?也不嫌累得慌。” 傅秋宁打了个呵欠,摇头道:“你也别把所有人都和你相比,也不想想你每天里有多少事情要做。就是我,如今不也是摊上了一个不差的差事?婉二奶奶管着一个家,她又喜欢卖弄才干,自然日子也是滋润。但是霍姨娘崔姨娘月兰她们每日里能干什么?你还不让她们琢磨吗?” 金凤举道:“我不是不让她们琢磨,只不过看各人心性。老实人琢磨什么都无妨。怕就怕一些心性奸猾的。一旦泛开了琢磨,家里必定要生事。不然你以为我上次对兰儿为何下这样辣手?便是为了震慑,希望她们能以此为前车之鉴,且把一些不着边际的心思收敛收敛吧。” “好了。难得在家休息两日,还只想着这些。哪里有乐趣,今儿走了那么久,我骨头都散了架子。还是赶紧睡吧。明儿早上起来,再出去走走,玩一阵子,就要启程回府了。想再出来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儿了。”傅秋宁说完,便抱着金凤举一只胳膊,不到一会儿工夫便沉沉睡去。这里金凤举痴痴看着她的侧脸,嘴角边慢慢露出一丝笑容。渐渐的呼吸也均匀了。 因为不用立规矩,且从回来后就忙着安排来庄子上,也着实是累了,因此金凤举和傅秋宁两个这一觉睡到大天亮,待到睁眼,只觉身上疲乏一扫而空,端的是神清气爽。金凤举伸了个懒腰,不妨将傅秋宁也碰醒了,只见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厚密的帐子顽强钻进来了一点,傅秋宁便喃喃道:“什么时辰?怎么好像太阳都出来了?” 金凤举一把拉起帐子,只见外面果然是天光大盛,不由得苦笑道:“这下好了,这会子怕不是得辰时呢,只怕也快到巳时了。 “什么?巳时?”傅秋宁一惊坐起, 探头向外看了看,果然就见热烈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她不禁抚着额头道:“要命,孩子们都还在呢,咱们两个竟然睡到了这个时辰,也不怕孩子们笑话。雨阶剪枫这两个蹄子越发惫懒,都不知道来叫醒咱们吗?”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一个声音道:“不是咱们不肯叫爷和奶奶,实在是想着你们这些日子累的狠了,好容易睡的这样香甜,又不用去老太太和太太房里立规矩,因此就没叫你们起来。”随着话音,雨阶和剪枫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捧着铜盆毛巾等物。 “你就是有说不完的理由,明明是错处,让你这么一说,倒成了体恤我们。”傅秋宁下了床,没好气的对雨阶道。一边梳洗了,就问:“孩子们呢?” 剪枫笑道:“不用奶奶操心,都在街上玩儿,丫鬟婆子们看着,霍姨娘和崔姨娘也在。” 傅秋宁就点了点头,又道:“打发人出去看看,女孩儿们别往那树底下钻,有那毛毛虫掉下来,当心吓着她们。是了,到底如今什么时辰了?你们都用过饭了吗?” 雨阶笑道:“奶奶就放心做一回袖手掌柜吧,有那么些人看着,不会不妥当。这会儿大概刚刚过了巳时,饭菜大家都用过了,只有爷和奶奶还没用,奴婢这就出去让她们传饭。”话音未落,就见金凤举摆摆手道:“罢了,这会子传饭,中午就吃不下了,只拿点点心过来,垫垫饥就行。”说完又转向傅秋宁道:“咱们这回来的时候,我特意吩咐几个下人去弄些野味,想必今天中午就能吃得上了。” 傅秋宁知道离着这个庄子不远就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青山,还有几条不大的河流分布各处,野味自然是有,想来金凤举今天早上起晚了,不然他亲自去射猎也说不定。 却不料金凤举虽然没有亲自去射猎,那些侍卫们听仆人说起那片大山,却都按捺不住了,一大早起来就逼着仆人们带路。等到辰时末,方一个个满载而归,兔子山鸡狐狸猎了无数,竟然还有几只鹿,黄羊等大一点的野兽。 孩子们这时候也都在街上陆陆续续回来了,一个个虽然泥猴儿也似,却是着实〖兴〗奋,就连一向有点阴沉的金振轩都露出了灿烂笑容。傅秋宁在一旁看着,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正是如此,才该是个孩子样儿,小小年纪,却憋那么多心事在心里做什么?这样笑得开心不是挺好吗?” 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知道江婉莹和自己不对付,她的孩子也定必不会喜欢自己。果然,金振轩的脚步顿了一顿,但却垂头恭敬地谢了她的教导才进门。看着那人影去远了,雨阶才笑道:“轩少爷比起翼少爷来,城府可是深多了。” “他一个小孩子家,城府再深又能深到哪里去?不过是因为爷喜欢了锋哥儿,他心里也想着让爷喜欢,所以行事举动都跟锋哥儿学,盼着也学了那份沉稳,却是因为心里不喜欢咱们,所以小脸儿倒显得阴沉了。”傅秋宁笑着摇头,相比金振轩这样的孩子,倒是金振翼还更容易相处。 忽见金凤举回来,对秋宁笑道:“这一次大家打了不少东西回来,除却中午现吃的,还有一些留下的,其余我命人洗剥干净,都带回府里去,免得老祖宗说咱们玩的尽兴,就忘了长辈。我们不要这大不敬的罪名。” 傅秋宁笑道:“这是应该的,只是那些侍卫却也要分给人家一些,毕竟都是人家猎的,我们寸功未有,怎好意思生受这些猎物。” “他们不用你来操心。”却见金凤举一笑道:“平日没事儿了就去打猎,家里哪里缺这些,只有我被俗事缠身,倒是不能常常出去。是了,我记得玉娘的辣子鱼做的着实好,今儿河里也弄了许多河鲜,让她去厨房露两手吧。” 傅秋宁笑道:“是,我这就去告诉她,对了,既说是河鲜,可有大螃蟹?雨阶的螃蟹也很拿手,只是平日里没什么机会露这手艺。” 金凤举笑道:“螃蟹自然也有,这正是螃蟹肥的时候儿,不过还不是最肥,要等到中秋那会儿。今年在阳澄湖那边收了几十顷地种稻子,听大哥哥说也顺便养了些螃蟹,想必中秋时候儿就有阳澄湖的大闸蟹吃了,那才是滋味最好最正的螃蟹,往年只有宫里赏下的一点子,再买点儿应景,倒不曾痛快吃过。” 傅秋宁心想怪不得人人都向往富贵,听听这话,几十顷稻田,那就是几千亩地吧?得有多少螃蟹?不过古代人都喜欢大闸蟹,我倒是觉着还是海蟹好吃,虽然不是那么香,胜在味道鲜美。但这话却没说出来。 到了中午,果然是一顿丰盛的山珍河味。不但傅秋宁和金凤举吃的满意,就连几个孩子也吃得尽兴,傅秋宁吓得不得不看住他们,唯恐哪个吃多了闹肚子。何况古代人都讲究,说什么螃蟹性寒,这里除了金藏锋金藏娇外,哪个不是娇贵的小少爷小小姐,那脾胃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因好容易才劝住了,只让几个孩子吃了两个螃蟹,就不敢再让他们吃。 “爹爹,下次咱们再来这里,就算不能打猎,也可以去河里捉鱼捉虾,好不好?” 金振翼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这会儿又看老爹高兴,便立刻提议,他这一说,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附和,只嚷的金凤举头都大了。又听金绣贞抢着道:“何止是捉鱼捉虾,还能去采蘑菇。”接着金藏娇也道:“河岸上野huā多,还能采了来编个huā环,爹爹,我可会编huā环了,到时候编个给你戴,你若是觉着huā环太艳了,编个草环也行。” 第二百零五章:冯家姑娘的筹谋 金凤举笑道:“是了,我想起他们的确会弄这个东西,当bf那大龙船,着实编的精巧,难为这两个小家伙打哪里学来。”说完听傅秋宁笑道:“他们那个算什么?真正让雨阶来编,不是我夸她灵巧,你若是看见她的手艺,才知道什么是巧夺天工呢。只不过我们怕两个孩子一门心思爱了这个,于学业上有碍,所以现在雨阶也不怎么编了。” 金凤举便笑着看向雨阶道:“哦?素日竟是我走眼了,竟不知你是这样能干伶俐的丫头,如此说来,配给凌云却也是不屈了他。”话音未落,雨阶已经是脸都红透了,又不敢对自家爷造次,只好一低头,跺跺脚就走了出去。 一顿饭吃的尽兴,直到未时才把东西收拾妥当装进车里,于是便启程了。莫要说几个孩子,就连傅秋宁也是有些不舍得,看着四周景色道:“什么时候有闲暇了,咱们再来这里逛逛,唉,当初若不是进了靖国公府,只在这样地方儿住着,哪怕一辈子不能锦衣玉食,却也惬意舒服,这便是和桃花源一样了吧。” 金凤举笑道:“世间哪有桃源?若真有,也就不显得珍贵了。秋宁你就知足吧,我看你这颗心着实淡然,但凡如此,哪里不是桃花源?比起那些钻营算计如我之徒,你何止是悠闲?简直就是悠闲地让人嫉妒了。” 傅秋宁笑道:“也不能这样说,都是因为有了爷积极进取,我才能有这样舒心日子过,说起来,全都要感谢爷呢,只不过马车不方便,我就不给爷行礼了。”一句话说的金凤举忍不住笑起来,连几个孩子也多笑了。 野味带回靖国公府,老太君十分高兴·因这天晚上就让大伙儿聚在一起,都在康寿院里用餐,厨下也用尽精神,着实整了几个好菜:翡翠鹿筋·红烧松茸,猴头三白,叫花野鸡……只吃的上上下下欢声一片。 因第二日金凤举还要上朝,傅秋宁也要重新开始排戏,所以这一夜早早睡了。等到第二日一大早,金凤举已经出门了,傅秋宁正在梳洗·便见金燕芳和梅姨娘冯珍珠过来了,金燕芳一进门就笑道:“嫂子和哥哥真会享福,那些野味听说送来了小厨房一些,想必又有两顿好吃的,我如今倒是后悔,怎么当时就不跟了你们去。” 傅秋宁笑道:“怕什么,总有机会的。我和爷说过,以后闲了·就出去散散心,左右是自己的庄子,一应东西都是齐备的。”说完便起身来到金燕芳和冯珍珠面前·笑道:“这日子啊,总得往前看才有劲头,过去那些事情,记着快乐的就好,其他的尽可丢弃了。”她心里明白金燕芳和冯家姐妹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因此这次才说什么也不肯去,这种心理也是正常,因只轻轻点了一句。 金燕芳和冯家姐妹的面上颜色略略苍白了些,却也知道傅秋宁说的有道理,也就点点头·说日后定然好好过活等话。见傅秋宁急着出去,她便道:“嫂子快去吧,我们在这里坐坐,和姨娘说会儿话,她们从来没出去过,想来昨儿也是高兴地紧·我们正好也听听有什么新鲜故事。” 傅秋宁点点头,又笑着让她们尽管坐着,自己就带着剪枫出了门。来到金府园中,众人都围上前来谢她,原来靖国公府考虑事情周到,金老太君特意命人送了些野味过来,毕竟这是皇家的乐师和歌舞姬,又是要在万国文明会上露脸的伶人,等闲也怠慢不得。 傅秋宁便笑道:“原来你们都吃了,果然还是我们老太太想的色色齐全。为了这些东西,原本昨儿下午就可以到家,竟生生耗到了傍晚,接着又是诸多忙碌,只害得我想抽空过来一趟都不能。如何,这两日练得怎么样了?可是有什么问题要来问我。” 众人都说没有,傅秋宁也相信她们的能力,于是便道:“那从今儿起,就排演最后一段。林司乐,乐师那边如何了?可是将最后这一段的曲子谱了出来?”听林司乐说只差结尾的结束音乐,唱腔部分已经全部谱完了,她心里十分满意这个速度,于是真心赞了两句,就和这些歌舞姬开始排演,不提。 却说金凤举下朝回来,去康寿院坐了会儿,因孩子们都上学了,他只觉也没什么地方去,遂往风雅楼而来,可刚到了门口,便听里面欢声阵阵传来,竟似乎是罗姨娘于姨娘和金燕芳的声音,想着傅秋宁不在这里,自己虽是女婿和哥哥,这会儿进去了也不免有些尴尬,因犹豫了一下,便又转过身来,心想罢了,还是去书房认真读会儿书吧。 谁料刚转过身,便见面前两个女孩儿,都是羞花闭月的容貌,想是开始t着他看,此时见他回过身来,便不由得羞红了面颊,连忙盈盈一福,其中一个鼓足了勇气道:“小侯爷既然来了,怎的不进去坐一会儿?咱们姐妹原是要和嫂子一起来,只因为贪看园里景色,方这个时候儿才到。” 金凤举微微有些诧异,论理这两个绮年玉貌的女孩子在后面看见了自己,便该退避一旁才是。如今既然遇上了,那么微微一礼打个招呼足矣,这话若是燕芳对自己说倒不奇怪,但是这冯家姐妹就未免有点太热络了。 只是两个女孩儿都说话了,他却也不好不答,因此便往旁边一让,微笑道:“不了,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办,你们进去吧。”言罢便要转身离去,忽又听身后那个女孩子叫住了他,只道:“小侯爷请慢。”接着又是深施一礼下去,悲切道:“珍珠和姐姐妹妹遭逢大难,原本孤苦无依,多谢小侯爷仗义援手,又肯收留我们姐妹,这大恩一直未曾认真谢过。如今我们身无长物,若要说谢,也不啻笑话一般。然而即便珍珠身为女儿,也明白这知恩图报四字,小侯爷但有差遣能用到我们姐妹,无……无不遵从。” 金凤举面色一变,眉头就了起来,冷冷看了冯珍珠一眼,强压下心中不快,淡淡道:“言重了,你们是燕芳妹妹的小姑,就是伸把援手也是应该,不要多想。”说完便转身离去,暗道真不知这姐妹两个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生出这种心思。看来要留心替她们找个人家嫁出去,才能彻底绝了她们的念想,不然留在园子里,始终是个不安定的因素,自己千方百计才和秋宁到如今的恩爱地步,万万不能让她们破坏了去。 原来金凤举心思玲珑,那冯珍珠话里话外又有了一点暗示,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含蓄,往往话里只露一点头儿,甚至是都不用露头儿,稍微暗示一下,对方便能明白你心中所想,何况是金凤举这样聪明绝顶的人。因此他立刻便知道这冯珍珠是什么意思了,心下又是恼又是无奈,偏偏这话还不能和别人说,那就少不得自己暗中筹谋了。 却说这里冯珍珠和韩栖雪怔怔望着金凤举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花树中。 韩栖雪便咬着嘴唇对冯珍珠道:“二姐姐你今儿怎么了?怎的如此鲁莽?那些话,你······你也是大家闺秀,怎么竟然直说出来?哎呀,连带着我也和你一起丢脸,如今小侯爷不知道怎么看我们呢。” 冯珍珠看了这个表妹一眼,便冷笑道:“行了,别在我面前装了,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和姐姐还不是和我一样的心思?这却也没什么,咱们在这里寄人篱下,终究不是个长远之计。若说嫁出去,又哪里有那样的好人家?侯府中人也未必会为了咱们几个的婚事操心,咱们年岁又渐渐大了,再不为自己找个终身的依靠,难道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寄住在金府一辈子么?小侯爷虽然有了妻妾子女,可是论长相,人品,才华,圣眷,前程,这种种一切,京城里可还能有人比得过他?咱们若是真能和他有了关系,这后半辈子的生活,还用得着发愁?就住在这里,也是名正言顺的,再也不必看人脸色说话了。” 韩栖雪咬着嘴唇道:“可是……可是小侯爷明显是只对宁二奶奶专情,你看他都不去那些妻妾的房里了。你这样做,万一不能打动小侯爷,反而得罪了宁二奶奶,可怎么是好?” 冯珍珠怔了一会儿,摇头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从来也没有个能单独遇上他的时候儿,好容易今儿遇上,便是孤注一掷也值得。我想过了,咱们三个的容貌,不说是倾国倾城,那也是京城里顶尖儿的。霍姨娘崔姨娘婉二奶奶固然貌美,可她们都老了,哪里能比得上咱们绮年玉貌?至于宁二奶奶,她长得并不出奇,因何小侯爷却如此钟情?除了她把两个孩子养大的恩情之外,你看她一举一动,无不是落落大方,所以我就想着,咱们要是一味忸怩躲闪,或许倒落了下乘,也不是投小侯爷所好。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学学宁二奶奶,或许还能有意外之喜。更何况,这府里人人都夸她贤良淑德,她又是身份卑下,不过镇江王府的一个庶女,我想着她好不容易才经营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应该不会容不下咱们。若真是如此妒妇,那岂不是明摆着把小侯爷往别人怀里推吗?” 第二百零六章:愤怒 韩栖雪听冯珍珠说的头头是道,竟然无法反驳。但是在她心里,虽然也爱慕金凤举,却总觉着事情不会像冯珍珠想的这样简单。因怔在那里,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冯珍珠看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又冷笑一声道:“好了,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日不过是拿言语试探了一下,就把你吓得这样儿。其实有什么怕的?真要是托我的福,你也能做了他的姨娘那天,你才要感谢我呢。” 一句话说的韩栖雪红了脸,却见冯珍珠又望了望金凤举消失的方向,方转身往风雅楼里走。这里韩栖雪跟上她的脚步,看着她挺得直直的背影,心中不由的轻叹一声,暗道二姐姐竟是这一幅势在必得的样子,却不想想若是小侯爷不遂你得意,到那时宁二奶奶再恼了咱们,你又当怎么办? 只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因进去和众人说了几句话,金燕芳见于姨娘有些恹恹的,便知趣的告辞了。 傅秋宁的确没发觉冯家姐妹的心思,她毕竟心里是现代女子的灵魂,虽然那时也曾和金凤举开玩笑,但是不免由己及人,觉着那么美丽的三个女孩子,怎么可能甘心给人做妾,听说她们父亲在世的时候,是要把她们送进皇宫中的,如今就算家里没落了,也该找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做正妻才是,哪里看得上孩子都好几个了的金凤举。 因这一日因为一整出《天仙配》终于全部排演完毕,花了两三天时间反复练习,确定没有问题后,傅秋宁就早早儿回了靖国公府,想着去见金凤举。让他明日上朝后和皇上太后说一声,看看什么时候进宫演一场去。因来到书房,看到几个小厮守在外面,见她来了,忙上前笑道:“真不料奶奶这个时候儿怎么过来了,爷正在书房中看书,小的帮奶奶通报一声儿。 傅秋宁笑道:“不用扰了你们爷,我自己进去就得了。”因轻轻开了门进去,不等进到里屋。就听采莲碧玉两个丫头正在那里小声窃窃私语,因声音极小,傅秋宁只听到断断续续的“遇上几次……奇怪……这时候儿怎么不管了……爷不是高兴样子……”几句话,她正疑惑着,那边采莲碧玉觉着屋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一抬头,看见她过来了,不由都吓了一跳,忙跳起身道:“奶奶怎么悄没声的就进来了?吓了我们一跳,那些小猴崽子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傅秋宁笑道:“他们说小侯爷在看书。我就不命他们通报的。你们两个刚刚在嘀咕什么呢?”她本是无心一问,并无探人**的意思,只不过是听到两女口中好像还涉及了金凤举什么事,这才追问了一句。却不料采莲碧玉顿时面孔通红。忽听里面金凤举道:“是秋宁过来了吗?怎么不进来。“ 采莲便道:“爷叫奶奶了,奶奶就快进去吧,回头再和你说。” 傅秋宁奇道:“什么事情?就这么鬼鬼祟祟的。打量我稀罕知道呢。”因一笑也就进了里间书房,这里采莲碧玉互相看了一眼,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来到房里,只见金凤举正歪在椅子里。手中拿着本书。眼睛却看着她,一边笑道:“怎么不多穿些?今儿外面起了北风,虽说不是深秋那般,也该小心些别着凉。”说完却听傅秋宁笑道:“虽是北风,却正好扫一扫夏日里的闷热,我觉着倒好。你这是看书么?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么个坐没坐相的样子。” 金凤举哈哈一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看书看得累了,我就歪了歪。左右又没有外人,谁能想到二奶奶竟然就来我这儿巡视了呢?说吧。可是有什么吩咐?赶紧说出来,为夫好抓紧去办。不然慢了一点儿。可就未必是这时候笑吟吟的模样了呢。” 傅秋宁让他说的忍不住一笑,摇头道:“听听你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是那河东狮吼的悍妇吗?不过来找你的确是有事商量。《天仙配》已经全部排演完毕,你看看明儿上朝后和皇上太后禀报一声,看看挑个什么日子,就让她们进宫去演吧。” 金凤举眼睛一亮,欣喜道:“是吗?全部演完了?哎呀这可真是好。等着,我这就立刻进宫,捡日不如撞日,便在今天晚上演吧,不要说太后皇上,就连我也迫不及待,往常只听你唱了几段,如今这一整本演下来,更不知该是怎样动人……” “你忙的什么?”傅秋宁拦住金凤举,打断他的话,摇头笑道:“明儿再说吧。那些歌舞姬这些日子嗓子累的都快哑了,也让她们歇一歇。这会子你就还坐在这里看书,我也有些累了,但不知小侯爷许不许我在你这里歪一歪。” 金凤举笑道:“娘子有命,焉敢不从?请上座,我这就让采莲碧玉奉茶。” 傅秋宁笑道:“不必用好茶,这会儿觉着又渴又饿,哪里有心思去品,平常茶水就行了,再拿两盘子点心过来,等一下可不许嘲笑我吃相难看。”话音未落,冷不防金凤举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嘿嘿笑道:“你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和珍宝一般,怎么会嫌弃难看。”待到傅秋宁举起粉拳要打他时,他就一闪身避了出去。 夫妻两个一边喝茶吃东西,一边说着话儿,过了半个时辰,忽见金明进来,显然是有事情要禀告。傅秋宁便出了书房,想着回风雅楼歇一歇。只是刚刚走出院子,就听身后有人喊,她一回头,只见采莲碧玉两个追了上来。 傅秋宁暗暗奇怪,心想她们难道真要告诉自己什么事情?其实刚刚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怎么这两个丫头却上了心。因站住了笑道:“什么事?我适才只是随便问问,你们自己的事,也不用非告诉我不可,这么些天了,难道还不知我的性子?” 采莲碧玉互相看了一眼,又向四周看看,确定周围无人,这才轻声道:“非是我们多嘴多舌,只是奶奶,这件事实在有些不像话,只怕时日长了,会闹出什么笑话。偏婉二奶奶也不知怎的了,从前那样雷厉风行的一个人,眼里连一粒沙子都揉不下,想当日爷对奶奶好的时候,她还三番两次的为难阻挠,谁知这会子竟做起了甩手掌柜,对这事儿不闻不问的。我们姐妹日夜悬心,今儿恰好是奶奶过来了,即便奶奶不过来,我们也是要找个时间去和奶奶说一说的。” 傅秋宁忍不住笑道:“听你们说的倒是事关重大,只是这样的话,婉二奶奶怎么会不闻不问,罢了,你们先说给我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我看看再作计较。” 采莲碧玉又互相看了一眼,才由碧玉上前一步,小声道:“奶奶这些日子都在那府里忙着排演戏曲,所以这府里事情怕是不知道。冯家那三位姑娘不知怎么了,竟然经常就出现在咱们这书房附近,有时候我们陪小侯爷出去,便能不期然遇上,问她们做什么,只说是随便走走,或是赏**桂花,奶奶想想,这可不是笑话呢?若说桂花**,还能有比园子里更好的?就是老太太院里,也比这书房附近那几株零零落落散着开的花树强啊,老太太又喜欢她们,怎么不去康寿院赏,倒老是跑来书房?” 傅秋宁面上微微变色,皱眉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采莲也上前道:“可不是,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就这半个月来,少说也偶遇了四五次。爷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和碧玉都觉着,爷心里也有数儿呢。奶奶说说,这冯家三位姑娘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虽然如今她们家败落了,可是那些女训女诫总是学了吧?连咱们家的丫头还没这样大胆,她们倒是把女孩儿的廉耻都丢去一边了。这……这哪像是什么大家小姐,倒和青楼那些……” 不等说完,就听傅秋宁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沉声道:“这事儿我知道了,别传出去。那三位姑娘也是可怜,或许也只是偶然,且不要以讹传讹,爷的面前也不要说什么。” 采莲和碧玉答应了。这里傅秋宁一路往园子里行来,胸腔中就快让怒火烧满了。虽然她在采莲碧玉面前叮嘱了一番,但那不过是为了冯家姐妹的闺誉考虑,不愿意让她们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可不代表着她真的心如止水,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愤怒。 言情小说里最下作的角色是什么?是小三,比小三更下作的是什么?就是好姐妹变成了小三。 想那冯家姐妹跟着金燕芳到了金府之后,确实是寄人篱下,以江婉莹的性子,哪里会把她们放在眼内。因此金燕芳为此也不和那个嫂嫂来往。只有自己,因着对她们的同情和金凤举的嘱托,所以格外关照她们。对待金燕芳和这三个女孩儿,就如同自己的妹妹一般,也曾督促着金凤举替她们找好人家,务必不能把她们当做工具,嫁入那些豪门受委屈。可是现在看看她们是怎么对自己的?傅秋宁不奢求她们对自己感恩,想着报答,毕竟一应花费,其实都是金凤举的钱。但是她们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丈夫头上,这就未免有点太下作了。(未完待续……rq 第二百零七章:小侯爷的立场 因满怀怒火回了风雅楼,恰巧见于氏和罗氏正在和金燕芳说话,三人还从未见过傅秋宁这样面沉如水的样子,只是打了个招呼,便推说身体不适进了里间。三人并没有深想,只以为是排演戏曲不顺利,因此金燕芳匆匆告辞。这里于氏和罗氏便来到了里屋,罗氏就对傅秋宁道:“那都是皇宫里的伶人,若说性子,自然是要娇气些……” “娘,罗姨,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眼前这两个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傅秋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因此也不想瞒着她们,把剪枫打发出去守着,她便看着两个妇人道:“娘,罗姨,这些日子,你们就没觉察出什么异常来?比如说冯家三位姑娘,在咱们风雅楼里可是安分的?” 罗氏和于氏对看了一眼,眼中尽是震惊之色,于氏便小心翼翼问道:“秋宁,你可是察觉出什么端倪了?” 傅秋宁冷笑道:“看来娘和罗姨心里也是有点数儿。真真就急成这样,连脸面都不要了吗?更何况,明知小侯爷已经是妻妾儿女一大堆,她们竟然还打这个主意,二八年华的女儿啊,又是那样的姿色,找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着?偏往我这心上扎刀子。” 于氏和罗氏问明了傅秋宁经过,两人不由得相视苦笑,接着罗氏便叹气道:“我说这话宁丫头你别怪我。那三个女孩儿在咱们靖国公府,虽然上下没人苛待她们,可这终究是寄人篱下啊。她们又是那样儿的姿色,有什么想头也是正常,谁不愿意从寄人篱下变成真正地主子呢?” 傅秋宁皱着眉头道:“想当主子有什么难?她们若不怕大宅门里勾心斗角。就把她们嫁出去。我只是怕她们应付不来那些,好好儿的模样,身世又这样可怜,岂能委屈了她们,却不料我竟是白操心了。” 于氏叹气道:“她们就在大宅门里,能不知道这大宅门里的那些勾当吗?那些宅门子弟,如何能和咱们家姑爷比?你满京城看看,还有他这样品貌双全深得圣眷的年轻子弟么?这皇上一旦立了荣亲王做储君,靖国公府和姑爷的前程会如何?谁心里没有数?闺女啊。这世上有几个傻子。冯家三位姑娘见姑爷对你这样深情,自然也想着分一杯羹,这乃是人之常情啊。” “人之常情?”傅秋宁简直要发火了,心想这样无耻的事无耻的人,娘亲竟然说是人之常情。然而她转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现代,而是在一个男权社会,这若是在现代,唾沫星子也能把那三姐妹淹死。但是在这里,除了自己,除了采莲碧玉担心三姐妹进门后。她们就更要靠边站。其他的人,简直就觉得那三姐妹看上金凤举,行这种事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稍微显得有些下作而已。 因想着这些,就知道和于氏罗氏是不可能有什么共同语言了。倒是金凤举既然对这些事心里有数,该直接问问他心里的想法。若是真存了什么享齐人之福的念头,别怪自己立刻把他踹出去,从此后终其一生,宁可不要他的庇护,颠沛流离甚至饿死冻死。也别想自己对他继续付出情意。 “叫我说。秋宁你也别太死心眼,那三位姑娘容貌都是顶好的,又对你心存感激,就是姑爷纳了一房两房做姨娘,这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你没看如今那位婉二奶奶都不过问吗?她当日便是因为嫉妒你,所以现在姑爷不喜欢她,如今她学的乖巧了,你又何苦走这条老路?” 傅秋宁心想看看看看。这便是古代女人的想法了。也不想想江婉莹那是大度吗?她那是乐得装大方,等着三姐妹进门争金凤举。她则坐在旁边看好戏。人心总是贪无止境的,那三姐妹今日既然能连我照顾她们的情意都不顾。非要委身金凤举,他日还等着她们顾念我曾经的照拂?做梦吧。 这样想着,心里便烦躁起来,但是又怕于氏罗氏担心,只得强露出一丝笑容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娘和罗姨先回屋歇会儿吧,让我在这里静一静。” 于是罗氏和于氏便起身离开,这里傅秋宁在榻上半歪着,出神想着心事,竟是连有人走近了也不知道,等到觉着耳朵痒痒,回身一看,便见金凤举正坐在榻上含笑望着她。傅秋宁这会儿还没怎么醒过神来,便起身问道:“你怎么又过来了?先前我不是才去了书房吗?” 金凤举笑道:“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时辰都忘了,你看看外面的天,这是什么时辰?难道我不回来吃晚饭?趁着你好不容易有个空闲,这会儿天色又还早,咱们先去老太太那里说会儿话。”说完了,傅秋宁也已经彻底清醒,只好暂且压下心头怒火,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真真这些日子忙得不堪,连立规矩都许久不曾做,这会儿还不过去,下次去了,老太太该捶咱们了。” 金凤举笑道:“只是捶你,可别把我带上,我可早晚两遍晨昏定省从没耽误过。”说完却见傅秋宁站起身,一边更换衣裳一边拿眼瞟着他,冷笑道:“怎么?这就急着划清界限了?还没大难临头呢,就连这个也不肯帮我担着一点了?” 金凤举哈哈笑道:“若是娘子有命,那我不敢不从,别说担着点儿,就是全担着也无妨。只怕这会子老太君想着那戏,心里不知怎么喜欢你,不但没有罚,反而有赏,到那时你也让我担着不成?”说完傅秋宁忍不住也笑了,啐道:“想得倒美,有好处就没你的份儿,拿大棒子打你就替我受了吧。你要说不公平,便是不公平了,你待怎样?” “我自然只有感激的份儿。”金凤举呵呵一笑,见傅秋宁换完了衣裳,夫妻两个便走出来,先到于氏罗氏房里说了会儿话,这才往康寿院而来。 路上金凤举让剪枫远远跟着,便和傅秋宁道:“上次我说的那个事儿,你问没问雨阶的意思?我看凌云那小猴儿却是对雨阶有意,只不知雨阶怎么想。” 傅秋宁笑道:“难为你想着,若不是你提起,我这些天倒把这事儿忘了。”因就将当日雨阶的顾虑说了一遍,却不料金凤举一拍巴掌,呵呵笑道:“这敢情好,他们两个合该凑做一对。凌云也和我说了,虽然现在有些大户人家上门提亲,但他父母都出身微寒,他不愿意娶一个千金小姐,唯恐给了爹娘气受。又说自己没什么大志向,根基也浅薄,想要指望丈夫平步青云的女子他也不要,免得日后受人家埋怨,说他是骗子,白白耽误女孩儿青春。上次咱们去庄子上,他看见了雨阶,虽没和我明说,那意思却是欢喜的,只说她看起来秀丽,最要紧是没有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他自己就是个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人,两人许是脾气也相投。” 傅秋宁本来听了雨阶那番话,已经将这段心思放下来了,此时听金凤举这样说,不由得又活泛起来。因沉吟着道:“你可打听清楚明白了,这是他的真心?若真是这样想,我倒也不怕雨阶嫁过去后因为身份低受排挤。他心性如何你了解吗?该不会是盼着娶了雨阶之后,攀上你这棵大树好乘凉吧?” 金凤举摇头道:“断断不会,他和我也算朝夕相处了一阵子,心地是十分实诚的,他那父母我也见过一回,俱都是老实爽朗的人,他既然说自己没有大志向,又怎么会想着攀我这棵大树?何况他若是攀我,何必找雨阶一个奴婢?我之前也和他们说过冯家姑娘的事,他却再三摆手,只说是天上的仙女儿,这样家世的女儿他也不敢要。” 傅秋宁心中一震,惊诧的看向金凤举,她本来还想瞅个什么时候和对方好好谈一谈冯家三位姑娘的事情,却不料金凤举竟然已经在外面替那几位姑娘留心人家了。想起采莲碧玉的话,似乎金凤举对那几个女孩儿的心思也是清楚,且并不喜欢。她于是悠悠吐出一口气,暗道或许这件事上是自己小人之心度金凤举君子之腹了。 “这松了口气是怎么回事?”金凤举并不知道傅秋宁已经知晓冯家三姐妹的心思,想着她这些日子都长在那府里一般,如何知道这府里的事?却不知道他那两个通房丫头感觉到危机重重,早透出了话来。因此倒是有些好奇。 傅秋宁本想打趣他两句,不过这时候已经进了康寿院,她便索性“坏人做到底”,瞥了金凤举一眼,带笑不笑道:“这自然是有缘由的,回去后再告诉你,这会儿人多眼杂的,确是不方便说。” 果然一句话把金凤举的胃口吊了起来,可眼看着上房就在眼前,门口几个小丫鬟都开始弯身行礼,他自然知道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咬牙轻声道:“可不带这样儿的,把人心里吊了个七上八下算怎么回事?”说完便点点头,几个丫鬟立刻打起帘子,冲里面高声喊道:“小侯爷和宁二奶奶过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阴谋 转过屏风,就见江夫人方夫人江婉莹何氏霍氏崔氏等都这里。金老太君看见他们,便忍不住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我们刚刚还在说着,不知你那黄梅戏如今排演的怎么样了,可巧你们就过来了,宁丫头这些日子都忙的脚不沾地,我打发落翠去了风雅楼几次,就没见过你的人影儿,如今怎么倒有空来我这里立规矩了?” 傅秋宁福了福身,笑道:“老太太刚刚也说了,不知那黄梅戏排演的怎么样,又说我脚不沾地,如今我竟过来了,难道竟然猜不出来?”话音未落,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方夫人的眼睛已经都亮了起来,金老太君便笑道:“莫非是那出戏排演完了?哎呀这感情好,我可是等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待听说傅秋宁的戏果然已经排完,明日金凤举就要禀报给皇上太后知道,一大家子人倒有一半是上一回进宫看戏的,自忖这一回自然也可以进去,因此大多数心里都十分高兴,就连江夫人也不例外。 接着落翠过来请示说摆饭,金老太君就摆摆手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各屋各院都有孩子,我这里不用你们服侍,吃完晚饭后再过来坐坐,我也有日子没和几个孙子孙女儿玩笑了,虽说学业重要,可也不能让他们累坏了身子。”说完又看着金凤举道:“你这个当爹的固然严格,但只别顾着做严父却忘了做慈父,当日你老子要打你的时候儿,还有我拦着。如今我年纪大了,可怜你母亲也是个体弱多病的,照顾不了这么周全,你可不许就动不动逞当爹的威风。” 金凤举连忙答应了,这才和傅秋宁一起退了出来,苦笑道:“得,我还想着今儿好容易娘子得了空闲正该好好温存温存,谁知晚饭后竟还要过来。只不过咱们可把话说在前头,刚刚你那胃口可不能再吊,回去了可得分说明白。” 傅秋宁“扑哧”一笑,点头道:“好好好,哪里来的那么些牢骚?都是我一句话惹出来的。”因夫妻两个回到房间内,趁着孩子们还在书房,没有摆饭的空当,傅秋宁就把采莲碧玉的话说了。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金凤举的面色见其无奈摇头,却是没什么躲闪尴尬,便知对方是对冯家三姐妹无意,于是便道:“如今看来,你是对她们没意思,但只是不和她们分说明白,日后真要阄出什么丑事来,可怎么好?” 金凤举摊手道:“要我怎么说?人家几位姑娘虽然常常偶遇,却都是各有理由,我倒是言语中暗示了几回奈何她们却好像听不懂似的,素日里只说她们冰雪聪明,如今我可真是不信了这哪里有半点儿聪明,但凡有那么一星半点,也不至于听不明白我的话。” 傅秋宁哂笑道:“冰雪聪明倒是有的,只不过有时候一心要飞蛾扑火,自然就被猪油蒙了心似的。既然你对她们没心思,那便在外面好好寻访一下,若是有好的青年才俊,不妨早些把她们嫁出去认真说来这年岁也都是不小了。若她们不愿意找人,只想找那大富大贵的人家想来也不难。 这边我再敲打几句,把她们这心掐灭在摇篮之中。只要不得见天日想来也不至于有什么口风漏出去。” 金凤举点点头道:“先前因为你忙,我也不愿意因为这点事让你分心,如今你既然排完了戏,想必也有些空闲,就敲打她们一下也好,燕芳那里你也暗示下,那几位姑娘对她这个嫂子还是尊敬的,她说一句顶咱们十句。” 这件事便有了定论。傅秋宁心里轻松下来,却又忍不住起了调笑心思,靠近金凤举笑道:“那三位姑娘俱是倾城之姿,怎么?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动心?舍得将这样的如花美眷送出去吗?” 金凤举捏着她吹弹可破的面颊笑道:“这时候儿还打趣我呢,若我真的起了这心思,只怕你哭还来不及。”话音未落,便听傅秋宁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哭?你也太小看我了,难道我为这事情去哭?真真好笑。”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刚强的女子,自然不会为这种事哭。不过是一脚将我踹出这风雅楼,从此后眼不见心不烦是不是?”金凤举那是什么人?在皇帝面前得宠到如今的,这揣摩人心的本事自然是一等一,如今和傅秋宁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秉性?果然是一语就说到了傅秋宁的心坎儿上。 当下傅秋宁便笑起来,接着又疑惑道:“这事儿有些奇怪,婉二奶奶论理早该得到了风声,她当日对付我尚且不遗余,这会儿怎么却不闻不问了。若说是存着坐山观虎斗的思,这会子就该着力拉拢冯家姑娘才对,那是个聪明人,最擅借力打力的。可如今我看着,她却好像对这事儿漠不关心似的。” 提起江婉莹,金凤举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叹了口气道:“许是她已经对我死心,现如今我见她一味热衷于掌着家里大权,也好。她先前喜欢我,偏我是不能把自己给她了。如今她既喜欢这管家大权,便由着她就是。虽说她之前那种种行为着实是心地不良,我心里十分厌弃,可总归她是我表妹,之前也委屈了身份嫁我,也曾经有过夫妻之情。奈何如今我一颗心不能剖成两半,也只有辜负她,她喜欢权力,只要不过分,就让她掌管着吧。” 傅秋宁只是觉着这不太像江婉莹的为人,所以提了一句,听见金凤举这样说,也就把此事丢开了去。恰好这时金藏锋兄妹和金振翼等从书房出来,于是就吩咐剪枫让小丫鬟们摆饭,一家人吃了顿饭,之后去了趟康寿院,就早早安歇了,不提。 “那冯家三位姑娘对爷的心思,如今是人就看在眼里,下人们中也颇起了些言语,奶奶怎么就不管管?” 屋外桂花刚刚绽开,一阵阵香气随风吹送,从密闭着的房间里,却传出极小声地议论。 “哼,他既无情我便休。现如今我只有一个心思,别的什么也休想让我去多分一丝儿精神。我只问你,先前那一趟,就真的什么都没得着?” “爷素来有多细密小心奶奶不是不知道,那一次我更是险之又险,能好端端回来都是万幸,却偏偏又落下了一个要命的把柄,若是没发现也就罢了,偏偏若是哪一天让人发现了,那可真就......” “不是都告诉你事后该如何处置了吗?你就没下下功夫?” “自然是按照奶奶说的做了。 奶奶放心,我极其自然的,保管不带让人疑心。事情办妥了,只是先前派我在那里的眼线小心搜找了一下,竟没找到。想来她不过是个小丫鬟,哪里能天天进出主子卧房?所以这事儿倒是急不来。也幸亏那把柄还没被人看见,不然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想做大事,不冒点险又怎么可能?好了,你先回去吧。左右这事儿抓紧点办,却不能露出半丝马脚,不然别怪我到时候不保着你。” “是。”女人说完,答应着悄悄出了门。房间里静了良久,方才悠悠传来一声叹息:“原本我是犹豫不决的,一头是父亲,一头是夫君,可叫我如何取舍。只不过,如今既然是你先对我无情,那就别怪我狠心了。说到底,还是王妈妈说得对,这世上唯有自己父母才是最值得依靠的。除了父母,还有谁会把你放在心上?青梅竹马,十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一个弃妇。哼,表哥啊表哥,这都是你自找的。” 一朵桂花忽然随着秋风打着旋儿落下,接着房间里重归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一声叹息。 “冷露无声湿桂花,如今眼看着就要到中秋,这桂花倒是开得精神,院子里几盆**也不错。不如我和姐姐一起出去走走?”清宁院的绣房中,冯珍珠和姐姐冯明珠并肩站在窗前,看着那院中的芭蕉和**,笑吟吟得提议道。 “罢了,这些日子在外面走动的还少吗?如今倒是该静一静了。珍珠难道不明白?凡事不可太过,过犹不及,如今咱们毕竟是寄人篱下,若是传出了风声,我们还怎么有脸在这里立足?” 冯珍珠咬着嘴唇,良久方才哽咽道:“姐姐,我便是不服,以我们的容貌才情,凭什么只能寄人篱下7一旦咱么成了主子,看还有谁会拿异样的眼光看咱们,我......我便是要赌这一口气。” “是谁拿异样的眼光看你们?叫我说,是你们自己看不起自己。还要赌一口气,和谁赌气?是和我?还是和对我们照拂有加的二嫂?”忽听门口传来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姐妹两个吓得花容失色,一转身,却见金燕芳面沉如水的走进来,恨恨剜了她们两眼,便走到座位上坐下。 第二百零九章:打消念头 见冯珍珠转头向门外看去,金燕芳便冷笑道:“不用迁怒那帮小丫鬟,是我不许她们通传的。我从嫂子那里来,原还想着不是嫂子疑心病太重,就是我疑心病太重,曲解了她话里意思。谁知刚刚听了你们那番话,我才知道,原来不是嫂子疑心病重,竟是我被你们当成了傻子。” “嫂嫂。” 冯珍珠和冯明珠吓了一跳,金燕芳素来和蔼,她们还从没看过对方如此生气的模样,想到如今自己姐妹纵有·容月貌,却只能借着这个嫂嫂的庇护得以居住在这国公府,若是真把嫂嫂得罪惨了······姐妹俩不敢再想下去,当即跪倒在地,珠泪涟涟的央求道:“嫂嫂千万别生气,刚刚的话求嫂嫂万万保密,不然我们真是没脸做人了。” “原来你们还知道。”金燕芳见姐妹俩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一颗心不由得就软了,只是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端倪,伸手狠狠捶了桌子两拳,她厉声斥道:“你们好歹也是高门大户里的闺秀,怎的如今竟会生出这样的糊涂心思? 冯明珠沉稳,冯珍珠却伶俐,此时忙跪爬了几步到金燕芳面前,哭道:“嫂嫂待我们好我们知道,这府里的下人,也没有当面怠慢我们的。我们知道这都是看在嫂嫂的情面上。靖国公府重情义,才能让咱们跟着嫂嫂一起跳出了火坑,可嫂嫂毕竟是这府里的姑奶奶,因为婆家遭难搬回来,最多就是那不懂事的下人背地里嚼几下舌头罢了。可我们如何能和嫂嫂比?即便大家都待我们好,我们姐妹也是处处小心时时赔笑,就怕给人家添了麻烦,让人背地里咒着,什么意思?我们如今住在这里,嫂嫂即便不说,难道心里不明白?我们是那名正言顺能住在这里的人吗?更何况那些高门大户里的纨绔子弟·嫂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就是哥哥,那会子和嫂嫂还是恩爱,却也是隔三差五就往青楼报备一次的。所以······所以我们姐妹就起了个糊涂心思,咱们没有别的贪心·就想着能名正言顺住在这儿,有个好的依靠······” 她一行说一行哭,因为金燕芳今儿来了就是要说这件事,所以下人丫鬟们已经被她打发出去,只留下自己的一个心腹守在外间,想来也未必能听的分明,此时看见两姐妹哭得可怜·再想起韩栖雪先是寄住在冯家,接着又寄住在这里,正是比姐妹两个还要惶惶不安。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点头道:“你们心里这点想头,我也明白。只是你们不该把主意打到二哥哥头上。 你们难道没生眼睛?没看见他现在除了那些正事之外,一心一意只在宁嫂子和那几个孩子身上?他哪里有时间多看你们一眼?你们若自恃美貌才学,那更是大错特错,当日婉姐姐嫁进来时·两个姨娘两个通房两个小妾,哪个不是美人儿?即便现在,也不是人老珠黄的时候。二哥哥如果是喜欢美人的·宁嫂子能后来居上?才学就更可笑了,宁嫂子出嫁时,好歹也是个才女,如今她又会那黄梅戏,这京城里哪个女人敢说自己比她更有才华?你们这可不是打错了主意?今儿幸亏宁嫂子给我点了一句,不然若等到这府里风言风语起来,你们那时候还有什么脸面在此立足?就连我也跟着没脸。你们身世坎坷,为自己打算原本没有错,只是这打算错了。想一想宁嫂子当日对我们的照顾,你们如今却打起了她丈夫的主意·你们拍拍胸脯问问自己,亏心不亏心?” 冯珍珠和冯明珠一瞬间脸孔就涨得通红,手抓着衣襟不敢再说话。金燕芳见敲打得差不多了,这才缓了脸色,郑重道:“今儿我实话告诉你们,二哥哥已经在替你们选人家了·你们是喜欢富贵人家的子弟还是喜欢寒门中胸有大志的学子,自己和我说,我能帮你们的也只有这些。放心,虽说是寒门,不过是比不上我们这贵族侯门,家境也一定是殷实的,不会委屈了你们。” 她说完,见姐妹两个咬着嘴唇不说话,便哼了一声,然后亲自上去扶起两人,笑道:“怎么?这会子不敢说了?怕羞了?心里想着我二哥哥那会儿的大胆都哪里去了?好了,别废话,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咱们几个,难道我还会眼睁睁把你们推进火坑去?若是你们自己不说,那我只好越俎代庖,替你们选了。” “嫂嫂,我们······我们只想要个好好过日子的人,只要对我们好,人老实就行。”冯珍珠冯明珠听见金燕芳这样说,才有些急了,连忙呐呐说了一句。心中的希望无情打碎,她们也知道金凤举是不用指望的了。不然刚刚金燕芳就不会说是他替自己姐妹等人选人家,而会说是傅秋宁请了媒婆上门。仔细想想,那几次“偶遇”,对方对自己三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冷冷淡淡的恨不得敬而远之,只可惜那时心热,竟如同被猪油蒙住了一般,浑然不觉金凤举的避讳,还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鸾凤和鸣,真真是丢脸丢到家。 金燕芳见她们面红如火,心里也清楚这两人寻思过来,既然她们看开了,韩栖雪那里有她们说就足够。因此她松了口气,便站起身道:“你们这才算看得明白,放心吧,二哥哥是好人,宁嫂子也一直同情你们的身世,自然会替你们找个好人家,不会委屈了你们的。” 她一边说着,就往门口而去,冯明珠和冯珍珠知道她这是要走了,连忙拉着她的袖子,冯珍珠便红着脸呐呐问道:“嫂嫂,宁二奶奶是不是生了我们的气?” 金燕芳想起临走时傅秋宁嘱咐的那番话,心中不由得感激她这时候还肯替自己这两个不争气的小姑着想,因沉吟了一下,方慢慢道:“这倒没有。宁嫂子说了,你们有这心思,也只是因为觉着住在别人府里不自在,我二哥哥也的确是好。只可惜他心思不在这上头,不然倒也没什么,这种大宅院里,哪位爷还没有个三妻四妾?所以嫂子倒没生你们的气,只是二哥哥不肯,她唯恐你们白白耽误了,才稍微透露给我知道,让我来劝劝你们。” 冯珍珠冯明珠听见她这样说,方觉着放下心来,只不过心里总是不自在,因此这以后就没有再去风雅楼,傅秋宁也没在意。之前嘱咐金燕芳给那姐妹两个留脸,不过是因为她们乃是受封建礼教思想毒害的女孩儿,又寄人篱下,才病急乱投医。但对于她们竟把主意打到金凤举头上这件事,毕竟还是有些疙瘩,姐妹三个不来,她倒乐得轻松。 时光匆匆,眼看着就是中秋佳节,中秋过后就是万国文明会,已经有一些国家的使者进京,更有那大洋彼岸金发碧眼的洋人过来,京城里多了许多异国面孔,引得百姓们都去观看,一时间,原本就繁华热阄的京城更是人潮如织,一片太平风流气象。 因为《天仙配》已经排演完毕,之前进宫又让太后皇上赞了一回,但即便是宫里,也不常唱这一出戏,唯恐把伶人们嗓子累坏了,耽误了万国文明会这头等大事。不过好歹傅秋宁的差事是暂时卸了下来。于是这几日便只在风雅楼里和康寿院中,或陪金老太君说话,或与几个孩子们玩笑,检查他们的功课。金振翼金绣楠兄妹如今也和她十分厚密,于是阖府上下都称赞这位宁二奶奶真是贤良淑德,虽然身无所出,然而有小侯爷抬举,又有那样出息的四个儿女,将来还怕终身无依?这都是好人有好报。自然,这是下人们的议论,江婉莹霍姨娘之流当然不是这样想的。 这一日过午因为没什么事,想起之前金老太君看中了雨阶打的络子,她便让雨阶翻找出几色丝线,然后主仆两个往康寿院而来。 眼看着园中衰草连天,傅秋宁便忍不住感慨笑道:“一转眼,又是秋日了。玉娘嫁了人,眼看着你也要嫁出去。我心里虽然替你们高兴,却也不得不感叹时光匆匆。” 雨阶和凌云的婚事到底还是成了。虽然雨阶本来打定主意要在傅秋宁身边伺候一辈子,可禁不住傅秋宁再三劝说,说凌云家这个好那个好,到底禁不住让她动了心。只是有一条,凌云怎么说也算是个御林军,他的妻子自然不可能为人奴婢,所以以后雨阶就不能像玉娘那样仍留在傅秋宁身边服侍,每每想到此处,她就觉着眼圈发红,只是转念一想,能脱了奴籍,总算也是好事儿。因此方按下满心惆怅,这会子听傅秋宁这样说,忍不住也觉着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表面上却笑着道:“奶奶不必这样伤感,时光是匆匆,可奶奶的福泽却是一日比一日深厚了。今年的院试锋哥儿固然没办法参加,可是再过三年,我觉着锋哥儿怎么也能中个秀才回来,之后再大一点,保不齐就是举人进士,娶个贤淑的大家闺秀孝顺您,岂不好?娇姐儿也要嫁人了,还有翼哥儿和三姑娘,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喜事,可见是奶奶的福泽厚呢。” 第二百一十章:失势 傅秋宁摇头笑道:“还喜事儿呢,让你这么一说,简直就把我给说老了。”话音落,见前面就是康寿院,似乎有议论声传来,她便诧异道:“这是怎么说的?谁敢在老太太园子里高声?”一边说着,就忙进了院子。只见院当中宽阔的青砖道上,此时摆了二十几个大竹篓子,俱都是装着巴掌大小的青黑螃蟹。这时候儿还在缓慢爬动,时不时吐出几朵沫子来。 “咦?莫非这就是爷之前说的阳澄湖那边的大闸蟹?奶奶看看,这个头果然大,我还没看过这么大小的蟹子呢。”螃蟹篓子边聚集了许多丫鬟小厮,此时听见雨阶的话,方看见傅秋宁,忙都行礼参见。忽见金明从院门处进来,看见傅秋宁便笑道:“哟,二奶奶也过来了?奴才正要往风雅楼里送螃蟹呢。”说完就指挥着几个小厮把螃蟹分送到厨房以及各屋各院,因靖国公府富贵,人人屋里也有小厨房,只是没有专门的厨子,是方便各屋丫鬟主子闲时做点点心甜汤之类的。煮螃蟹自然也没问题。 傅秋宁便上了台阶,门口的小丫鬟都带着笑容打起帘子,只听见金凤举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转过屏风,就见他坐在老太君身边,正说着这螃蟹的来历,果然就是阳澄湖那边送过来的。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方夫人都含笑听着。 “哟,姐姐今儿可是来晚了。螃蟹差不多都让我们分完了你才过来。”江婉莹见傅秋宁进来,即便现在她无心再管金凤举和傅秋宁的事,但是这种时候,自然还是忍不住想要别一别苗头。因为金凤举进来时候,她和霍姨娘等人都在,江夫人想着儿子最近着实冷落了几个妻妾。便命他先派人送螃蟹去清婉阁,她不敢再禁管儿子,因着傅秋宁眼下也是太后皇上面前的红人。不过这些小事上让他安慰安慰妻妾们。倒也是应该。 金凤举也知道傅秋宁不会在这方面计较,也就同意了。果然,就听傅秋宁笑道:“先前听爷说这一次能送来许多阳澄湖的螃蟹。我刚刚在院子里看见了,还想着怎么才二十几篓?原来大多数是已经分派下去了。说起来着实不易。阳澄湖离着这儿也有七八百里远吧?难为那螃蟹怎么都还活着。” 金凤举笑道:“自然是活的,虽然隔着远,快马也就是一天多的路程,这螃蟹只要不给放在咸水里,能活好几天呢,正好这会子也是它们最肥的时候,倒可以吃个新鲜。” 众人说笑着。金凤举就要告辞出去,虽然老太君最偏爱他,但他是已经成了家的人,继续留在这一帮子女眷的上房,终究是于礼不合。只不过还不等丫鬟们帮着打起帘子,就听外面金明的声音道:“爷,宫里来了人,说皇上口谕,宣您立刻进宫。” 金凤举面色一变,一步踏了出去。皱眉轻声道:“可知是什么事?” “不知道,是郭公公亲自来传的旨,看来不是小事儿。”金明恭敬回答,却见金凤举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自言自语道:“最近朝里又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又是临近中秋,这时候能有什么大事?”虽如此说,到底还是匆匆回房更衣,之后便和那传口谕的太监往宫里去。 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件事,原本和乐融融的一家人顿时都没了说笑的心思。江夫人方夫人都退出去,江婉莹也有事要忙,霍姨娘崔氏月兰以及其他女眷也都离开了,只剩下傅秋宁和雨阶还在这里,傅秋宁便笑道:“老太太不用太担心,圣上是因为看重小侯爷,才会常常有这样的旨意传出来,不会有事的。前些日子你说喜欢雨阶打的那条络子,如今眼看着过了年就要打发她嫁人了,所以这次我特地命她过来,给老太太再打几根络子备用。” “难为你还想着这事儿。”金老太君叹了口气,却是没有怎么关心雨阶的婚事,只是轻声道:“从凤举得了圣眷那年开始,如今已经不知有多少回这样的事情了。若是不祸及自身,固然是荣耀无比。然而天威难测,我只怕他什么时候就从高处跌下,许是人老了,就越发的担惊受怕,唉!” 傅秋宁少不得安慰了老太太几句,雨阶知道这时候自己只要专心打络子就好,不该插嘴。如此直到傍晚时分,江夫人方夫人等又过来了,厨房那边也把螃蟹蒸上,才看到金凤举匆匆回来。 金老太君见他没事儿,先就出了一口长气。接着又问他道:“今儿这么急的召见你,到底为了什么事?” 金凤举见周围都是至亲的人,只有冯家姐妹算是外人,况且又不是什么机密大事,满京城的人迟早都会知道。因此便道:“弘亲王不知道做了什么,惹得皇上大怒,把山东柳州封给了他,让他即日起就去柳州就藩,因此我们去劝了一阵子,只不过皇上心思坚决,看来此事已经没什么转圜余地了。” 虽然在金凤举嘴里轻飘飘说出来,但房里众人无不悚然而惊。却见金凤举也不坐下来,只是道:“爹爹命我去书房,所以只是来见见老祖宗,请您放心,我这会儿便去书房了。”言罢告辞出去。 不管这消息有多惊人,但众人心知肚明,这总算是一个好消息。只不过连皇上的亲生儿子都被贬谪到外地,众人心里自然也觉戚戚,待服侍金老太君用过晚饭,傅秋宁和雨阶在回风雅楼的路上,就觉着心事重重。 “秋宁。”忽听后面有人喊,傅秋宁回头一看,真是巧,金凤举竟然恰恰就在她身后,此时见只有她和雨阶两个,这小侯爷便笑道:“我果然赶得巧,还怕回来后只剩下螃蟹腿儿了,如今既然你们主仆也是往回赶,那就必然有热气腾腾的新鲜螃蟹吃。” 一句话说的傅秋宁和雨阶都忍不住笑了,金凤举见傅秋宁面上有一抹惆怅之色,便使了个眼色,雨阶会意,借着回去让人煮螃蟹的借口跑了。这里金凤举就牵了傅秋宁的手,轻声道:“我知道秋宁心里还是有些伤感,的确,弘亲王这一次就算是彻底倒了,不然的话,但凡有一点余地,圣上也不可能让他就藩。镇江王府一向和弘亲王同气连枝,真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你也要往好处想,总算这一来,娘和罗姨还没受牵连,这个时候,想必你爹也不敢过来要人。她们凄苦了半辈子,如今终于可以不用再回那个坑人的地方,岂不是好?” “说到底,皇上到底因为什么事?方动了如此雷霆之怒?”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李公公透出的口信,好像是弘亲王告了烈亲王什么状,惹得老爷子大怒,这个处置八成就和这件事有关了。只不过之前那阵子,烈亲王和弘亲王的接触一直还挺频繁的,现在姐夫的风头正盛,论理他们正该联手才是,我还为此小心紧张了有一阵子,去西域之前也再三的嘱咐过姐夫,怎么一转眼,这就变成狗咬狗了呢?” 傅秋宁沉吟道:“的确很让人费解。”说完却又听金凤举笑道:“罢了,不用去多想,弘亲王这个人暴躁易怒还多疑,烈亲王又狂妄自大,除了在皇上面前做戏之外,其他人即便是他摆出了那幅礼贤下士真诚恳切的嘴脸,也难以让人置信。他和弘亲王在一起是为利益,眼下又是他占着上风,也许不知为什么言语间就让弘亲王嫉恨上了。这也是可能的。” 傅秋宁忍不住笑道:“既是这样的草包,怎么皇上还会将他作为储君人选?”说完金凤举也忍不住笑了,摇头道:“你呀,也不用这样不给人留情面,怎么说也是个亲王,还是你家当初的靠山好不好?虽然有诸多缺点,但是他也有优点,出手大方,拉拢人不遗余力,用到你的时候那真是掏心窝子对你好,只不过用不到的时候就自然弃如敝履,落井下石也是有的。若不是他那番热情,当日你爷爷和父亲也未必就能死了心跟着他。” 傅秋宁道:“他们是王爷和世子,对弘亲王作用自然大,想来就一直受着礼遇,以至于都死心塌地的。只是这么些年,怎么就不看看那些不被重用的人的下场呢?真真是一叶障目。” 金凤举叹道:“之前的错事已经做太多,再想抽身而退,哪里那么容易?这便是一步错步步错了。是了,这个消息你暂且先不要告诉娘亲和罗姨,她们毕竟是你爹的女人,听见这消息难免不好受,你娘身子又不好。” 傅秋宁道:“这个还用你嘱咐?我失心疯了,现在这时候儿告诉她们这件事。不过……唉!怎么说那也是我爹和我爷爷,若是他们没做下什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事,一旦皇上雷霆之怒降到他们头上,你在旁看着时机,若是能劝解的话,就帮着劝解几句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金凤举笑道:“若是没有你,这时候落井下石我定然比谁都欢。秋宁你是好的,如今我也感激他们把你嫁了过来。但只是当日他们怀着什么目的?满府里没有人不清楚,我若不是恨极了,也不可能将你扔在晚风轩六年。只不过……终究是有了你,罢了罢了,若是能在御前递上话,我尽量便是,反正如今他们落魄了,也没了威胁。只是有一条,天威难测,若实在救不了,你也不要怪我。” 傅秋宁点头道:“这是自然,只看他们的造化了。”她心里其实一点儿也不关心那镇江王父子的死活,笑话,又不是她的父亲爷爷。只不过这古代是最讲究孝道的,若是听闻了这样消息,自己还是漠不关心,金凤举也不免要疑惑心寒。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不是真正地傅秋宁,而是一个从遥远未来穿过来的魂魄。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怎么说你这个女儿如今也是为万国文明会立下大功,皇上不会不考虑这些的,最多也就是夺了爵位贬为庶民,或许连这样的处置也未必有。”金凤举见傅秋宁脸上始终有些忧伤,便尽力安慰她。见她点点头,他便笑道:“好了,且把这些烦心事儿丢到一边,这就到风雅楼了,咱们进去吃螃蟹,你可别露了形迹,让你娘她们看出端倪。” 傅秋宁心想娘亲和罗姨哪有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不然也不会在王府里受别人的气了。却仍是点点头。果然,回来的时候,剪枫和雨阶看见二人身影,就命小丫鬟们摆上饭菜,桌子中间就是刚出锅的蒸螃蟹,一个个圆咕隆咚的身子。就连傅秋宁也不由得食指大动。 四个孩子更是高兴地什么似的。团团在桌边围坐了下来,傅秋宁捡了四个团脐的给他们,又对身旁的剪枫雨阶道:“去吃你们的吧。这东西趁热吃才好。且让我们自己剥着有趣儿,孩子们这点小事也该让他们自己上手。” 剪枫和雨阶看了眼金凤举,金凤举便挥手道:“这是在风雅楼。自然是二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去吧去吧。” 傅秋宁剥了一个螃蟹。先剔了一壳子蟹黄和肉,递给于氏,却见她温柔笑道:“我身子向来发虚,不敢吃这东西,你们且自己吃吧,我看着你们吃的高兴,心里也熨帖。” 傅秋宁笑道:“虽说娘身子不好。饮食要谨慎注意些,却也不用太谨小慎微了,即便吃一点也无妨,没听说过什么病是要完全忌口这个的,何况你这又不是病,只是体格弱而已。”说完,那于氏本也想吃,听见女儿这样说,便接了过来,笑道:“那也罢。人说百无禁忌,我素日里的禁忌也着实不少。既如此,便吃这一壳子,只是不必再给我弄。你们自己吃吧。” 傅秋宁笑着就又拿了一个螃蟹,要给罗氏再剥一壳子,却见她自己拿起一只,笑道:“不用姑娘给我弄,刚刚你也说了,这东西自己剥着吃才有趣。只不过东西虽好,孩子们却不宜多吃,你和小侯爷还是看着点才好。” 傅秋宁笑道:“我晓得。”一边又对金振翼道:“听见姨娘的话了吗?不许吃太多,不然晚上闹肚子疼。”金藏锋金藏娇和金绣楠都是稳重性子,不怎么用她操心,唯独这个金振翼,先前便是刺头,如今虽说收服了,却还是比其他三个孩子挠头,所以傅秋宁也不得不格外注意着。 金振翼做了个鬼脸,本来要顶嘴,可眼角余光却瞥见父亲的目光轻轻往这边一瞟,他登时缩了脖子,低头吃完蟹黄,便要去拿另一只,却见傅秋宁的筷子虚按在那里,淡淡道:“把蟹肉也吃了。这种蟹有多贵你知道吗?寻常人家想吃一顿也不易,容不得你糟蹋了去。” 金振翼小声辩驳道:“你又说不许多吃,怕肚子疼,如今我多吃些蟹黄,不就不用害怕肚子疼了吗?”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傅秋宁笑着啐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只是你剩下的蟹肉打量着让谁给你捡漏呢?再者说了,焉知多吃蟹黄,肚子就不疼?无论是什么,总之是螃蟹身上的东西,还能有这样大的分别?你给我老实些,难道非得你爹开口?” 傅秋宁说完,金凤举就咳了一声,金振翼虽然觉着不服气,奈何“恶势力”太过强大,容不得他不低头,因此只好作罢,拿起蟹身子一通胡啃,却是连那蟹肉中的夹层皮壳也吃进了肚子里。傅秋宁在一旁看他赌气的模样,不禁笑道:“这个吃法儿不错,这些皮壳对你长骨头有好处。” “还有这种说法?”金凤举却也抬起头来,傅秋宁知道古代人怕是没有“补钙”这种观念,便假装诧异道:“爷竟然不知道?我在乡下时,常听人这么说的。不过倒也用不着刻意而为,翼哥儿是喜欢吃这些,锋哥儿三姑娘娇姐儿你们不喜欢,也不用特意吃。” 金振翼呕得都快吐血了,意识到自己是怎么也不可能在傅秋宁手里讨得了好,也就偃旗息鼓,傅秋宁看着他们,不过是一人吃了两只就不让吃了。又对金振翼和金绣楠道:“这蟹子太大,这些就不少了。” 吃完蟹子,众人不过是胡乱吃了点饭菜应景儿。接着撤去残席,金凤举去书房检查几个孩子的功课,傅秋宁这里陪于氏罗氏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不觉就到了酉时末,因此也就各自安歇。 万国文明会召开在即,傅秋宁这会子也顾不上排演新戏,只是和乐师歌舞姬们一遍遍仍练着天仙配,务必使身段唱腔走步都日趋完美。这中间也进宫唱过一回,因为太后喜欢听,所以忍不住。接着匆匆过了一个中秋,金鹏展在任上是回不来的,金鸾峰却是从外地赶了回来,一家人过了个团圆节。那弘亲王听说也曾上书请罪,跪求父亲容自己在京里过一个中秋,然而皇上竟然是铁了心,到底没有允准。曾经威风不可一世的弘亲王只能在中秋节前凄凄惨惨的离开了京城。 “皇上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盼着中秋家宴上痛哭流涕一番,或作些提前备好的诗词歌赋,总之是想要打动皇上呗。皇上既不想原谅他,又不愿意破坏了家宴气氛,所以自然不许他留下来。”对于这件事,金凤举只是闲暇时和傅秋宁说了一句,解了她心中疑惑,之后就再也不曾提起。 转眼间过了中秋,万国文明会终于轰轰烈烈的召开了。 万国文明会三年一次,因为事关国体国威,因此无论是大宁抑或是别的国家,都把这件盛事当做是这一年里的头等大事。专门用来开文明会的灵济宫从前一天就开了大门,只有三年中的这三天,这灵济宫才有些用处,也允许百姓们前去观赏。 金振翼从几天前就开始磨着傅秋宁,想在灵济宫打开的那一天进去瞧热闹。自然是不敢直说,于是打着“为老太太太太大娘寻个好座位”的幌子,理直气壮的和傅秋宁打机锋。最后傅秋宁实在无奈了,只好放下绣架正色道:“想都不要想。你是什么身份?这时候跟着百姓们拥进去干什么?也不用着急咱们家的位置,你爹爹说了,那灵济宫足足有四层楼,四楼专门都是招待着臣子勋贵的座位,三楼都是招待各家族女眷的座位。更何况以咱们家的地位,很有可能还要在二楼陪着皇上太后,这时候却用得着你去抢什么位子?” 金振翼三年前只有四岁,自然就错过了那样的盛况,此时听见傅秋宁这话,不由得垂头丧气。他早就听族学里那些亲戚的孩子说过,这一天灵济宫会多么热闹,本想去偷瞧一瞧,结果在秋宁这一关都没过去,更不用提爹爹那里。若是偷着跑出去的话,只怕回家时还要挨一顿家法。 不过挨顿家法也不算什么,大不了就是打的屁股开花,若是瞧不了这样的热闹,可不让人心焦呢。金振翼正权衡着这其中的利弊,就见金藏锋正好走了过来,他就一把拉住了,先是贼眉鼠眼的向四周一探,于是金藏锋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又有了坏主意,八成还是不死心,想要去灵济宫瞧热闹。因不等金振翼开口,他就笑道:“你别指望拖我下水,想着将来东窗事发,法不责众。我是不跟你凑这个热闹的,你也不想想,自己才几岁?到了那里,让人看见你这富家公子哥儿的模样,再给拐了或者绑了,到那时候找谁哭去?娘也是担心我们太小,等再过三五年,咱们大了,就是不出门,只怕娘也要推咱们出去呢。” 金振翼本以为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和金藏锋这个哥哥已经是化干戈为玉帛,对于明儿的热闹,也肯定是心痒难耐,所以的确是打着这样主意,万没想到还不等张口,就让金藏锋泼了一头一脸的冷水,不由得立刻蔫了,嘟囔道:“咱们爹爹走南闯北,见了多少世面,偏偏如今你怎么就这样胆小?罢了罢了,你既然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免得被打板子,还没人陪着。” 金藏锋见他虽然垂头丧气的,但那双眼睛还骨碌碌转,就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打消主意,略一沉吟,恰好看到白露经过,他便叫过来道:“别只顾忙着算姨娘那几处产业的账,找几个稳妥的小厮,看住振翼,这小子心里一直琢磨着去灵济宫凑热闹的,刚刚已经被娘亲拒绝了,我看他可未必死心,这不是玩笑的,那么人多杂乱的地方,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几个就等着死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不打自招 白露听见金藏锋的话,吓了一大跳,她哪里不知道自家这个小少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再看金振翼对着金藏锋横眉立目,跳脚嚷着“叛徒”之类的话,心下更是大骇,当下就下定决心派几个小厮寸步不离的跟着,决不能让金振翼出府门一步。 这里金振翼让金藏锋揭露了心思,气得回屋里跺脚痛骂不止,金绣楠在一旁椅子上绣着花,头也不抬的道:“哥哥就消停些吧,大哥哥说得本就没错,何况后日那大会开始,咱们也都能去,你何苦非要现在去凑热闹?”说完却听金振翼没好气道:“你懂什么?今天百姓们都进去,不知道有多少摊子在里面外面摆成长龙,后天可就没有这样的盛况了,皇上太后都定下了要驾临的,哪里还许那些小贩什么的立足,所以只有明儿才是真正可以瞧得热闹。” 因越说越懊恼,不禁又咬牙埋怨了金藏锋一番,这几个小厮看得他太紧,就连上茅厕也有人寸步不离跟着,害他尿遁都遁不成,今日也就罢了,若是明天还是这样跟着,自己可不是哪里也不用去了?正喃喃念着,忽听外面一个小丫鬟道:“翼少爷,三姑娘,小侯爷打发人来叫你们过去小花厅那边。” 金振翼心中一凛,刚刚那股子血勇之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暗道莫非是金藏锋这个不仗义的家伙把我的企图告诉了爹爹知道?那可真是糟糕之极。他先前只为出去绞尽脑汁,这会儿却终于知道害怕,竟落在金绣楠后面,一步三挪的往小花厅去,几个小厮在身旁跟着,俱都忍不住好笑。心想我们小爷这哪儿是往前走啊?倒恨不得能走一步退三步似的。 终于挨到了小花厅,金振翼又埋怨妹妹走得太快。偷偷抬眼看去,只见金凤举坐在椅子上。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表情,傅秋宁在旁边,正和他低语着什么。金藏锋金藏娇都在右边两张椅子上坐着。他心里砰砰直跳,心想大娘该不会是在向爹爹告我的状吧? 见他们进来了。金凤举就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忽然看见金振翼畏畏缩缩的模样,见他垂着头,眼睛还左右瞧着,他便一皱眉,冷冷道:“振翼。你是不是又在学里闯了什么祸?趁早儿自己说出来,免得我去打听到了,有你的苦头吃。” 金振翼正是心虚时候,此时吓得“咕咚”一声跪下,赌咒发誓得道:“爹爹,绝没有闯祸,虽然四书还没有背会,但诗词已经会背几百首了,不信爹爹考较一下。” 金凤举疑惑的道:“既然学里没闯祸,你贼头贼脑的心虚什么?”说完又看向金藏锋。问道:“你弟弟当真没闯祸?不许替他瞒着,不然连你也受牵连。” 金藏锋忙起身答道:“回爹爹的话,弟弟的确没有闯祸,先生还夸他于诗词方面十分有天分。” 金凤举又看了金振翼一眼。语气却是缓和下来,哼了一声道:“既如此,拿出这么幅做贼心虚的样子做什么?诗词上有天分有什么用?先把四书五经背熟贯通,来日八股文章上能有建树,这才算是正经的学习精神。” 听他这么说,傅秋宁就在一旁笑道:“也不是这么说,各人有各人擅长的东西,爷也不能因为自己在这方面出色,就要求孩子们个个像你。翼哥儿既然头痛四书五经那些,我看他倒喜欢骑马射箭,焉知将来不能从武?到时候轩哥儿和锋儿从文,咱们靖国公府的下一代,也算是文武双全。” 傅秋宁这话金振翼就很爱听,他无时无刻不盼着自己可以骑着高头大马,在战场上杀敌八百驰骋来去。见自家父亲的面色又缓和了不少,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放下,暗道看这情景,应该是我那心思还没被揭发。一边想着,又听傅秋宁让他们兄妹俩坐,于是两人就紧挨着金藏锋金藏娇兄妹坐下。 “叫你们来没有别的事,明日我奉旨去灵济宫做一些安排。恰好那里明日是最热闹的,你们平时都在宅子中,也不怎么出门,所以打算带你们几个男孩子一起去热闹热闹……” 金凤举话不等说完,金藏锋等人还可,独有金振翼,极度失望之下忽然又得了这样消息,那份狂喜怎也掩饰不住,竟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挥舞着小胳膊大叫道:“是真的吗爹爹?天啊,太好了太好了。这样我总算不用想办法出去了。爹爹你可得说话算话,你都不知道那几个小厮看我看得多严实,连我上茅厕都甩不脱,尿遁也不能用……” 他说到这里,看到自家爹爹的面色猛然就变得如同锅底(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一般黑,而傅秋宁在一愣过后,便低下头拼命的忍着笑,不由得醒悟过来,只是为时已晚,心里一害怕,正要下跪,就见傅秋宁抬起头,先咳了两声,将那笑意压下,这才对金凤举道:“翼哥儿为了这事儿,缠了我半个时辰。到底我还是不敢让他出去冒险。如今既然爷带着卫兵,想来倒可保万全。爷也不用太生气了,他向来就是这么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这个责罚,有点过于严苛,又不是出了什么错儿。更何况,他是个男孩子,哪有不爱凑热闹的道理?这会子的狂喜失态也是情有可原。” 让傅秋宁这么一说,金凤举的脸色总算从煤炭转变成锅底,虽然还是黑着,总是不那么厉害。金振翼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这会儿他心里就别提多感激傅秋宁了,恨不得上去抱着她的大腿叫声亲娘。 见金振翼还傻傻站在那里,金凤举也不由觉着又好气又好笑,呵斥一声道:“既然都知道了,还不赶紧回去准备?你爹我还不知有多少事情要忙,难道指望着我去给你收拾衣服银子?” 金振翼这才醒悟,慌忙跳了起来,跪在地上给金凤举磕了一个头,就欢喜的跑了出去。 “翼哥儿着实是高兴坏了。”傅秋宁摇头笑着,又对还没出门的白露道:“你回去帮着把翼哥儿和三姑娘的衣服收拾出来,记着,明儿多给他带几个小厮。” 白露答应了一声出门,这里金藏锋和金藏娇也十分高兴。各自回屋里让金篆芦花和大丫头帮自己收拾东西了。这里金凤举见左右没人,就对傅秋宁道:“庚帖都换过了,也找人合了八字,十分妥当。凌云母亲大概明日就要过来提亲。虽然是嫁一个奴婢,但雨阶跟了你这么多年,帮你照顾锋儿娇儿有功,她日后的丈夫也不是张三可以比的,我的意思是你就带去老太太那里,也让凌家知道,咱们待雨阶这个丫鬟不同于寻常人。太太是不管这些事的,她的性子也不如老太太那样爱热闹,随和,你觉着怎么样?” 傅秋宁笑道:“我自然是乐意的,只是老太太那边要好好说说,别到头来,老祖宗不高兴。” 金凤举笑道:“你没看家里常来些穷亲戚,但凡是沾点亲带点故的,便能攀了过来吗?就是因为老太太喜欢热闹,又喜欢周济别人。后来让我说了,我说好人可以做,但不能做滥好人啊,有些人家里拿了钱回去就吃喝嫖赌,这样人我们帮着干什么?因此这以后来打秋风的人才不是那么多,不然的话,只怕门槛都要踏破了呢。” 傅秋宁有时候去请安,也的确能看到几个陌生的亲戚,如今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贾母,只不过到现在,她还没看到过像刘姥姥那般朴实又带点精明的穷亲戚,更没经历过“刘姥姥二进荣国府”那样的热闹。 于是计议已定。待吃过晚饭后,傅秋宁就把金藏锋和金振翼都叫进了自己的屋子里。从箱中取出四个沉甸甸的荷包,给他们人手一个,笑道:“这四个荷包是一样的,里面装了二两散碎银子和二百铜钱,你爹明天是公务,不知忙的怎么样,总不能想吃点什么买点什么都要找他要,你们便自己买,也看看这人生百态,若是遇见那实在可怜的老弱妇残乞丐,不妨施舍几个,也是给自己积德。”说完又对跟来的四个十六七岁的小厮道:“你们每人也有十两银子,明儿灵济宫必是万头攒动,你们跟着少爷们,务必要寸步不离,一旦他们身上的钱不够使了,就从你们这里拿。回来再赏你们,听清了吗?” 几个小厮连忙齐声答应,傅秋宁又嘱咐了他们几句,这才挥手让他们出去。暗道明日金凤举去灵济宫,自己只怕还要在金府里耗上一天,即便已经色色稳妥,总要做出个勤勉样子,传到皇上太后耳朵里,倒是能赚一个虚名儿。因转着这小心眼儿,自己也不禁莞尔一笑。暗道果然是来到了这大宅门,经历了一些锻炼,如果在现代社会,我再不会这样钻营的。(未完待续……rq 第二百一十三章:消息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听院子里传来叽叽咯咯的声音金凤举翻了个身,眼睛也没睁开,就对傅秋宁道:“什么时候把你养的鸡鸭都放到院子里来了?叽叽咯咯的也不怕吵着睡觉。” 傅秋宁勉强睁开眼,喃喃回嘴道:“放屁,要是鸡鸭这会儿到了前院,是这个声儿?不说别的,那大公鸡打一声鸣,你也就得爬起来了。这说不定是哪只鸟儿醒得早,这会儿在笼子里扑腾呢。正经还有点时间,你快再睡一会儿。” 金凤举嗯了一声,仲出胳膊搂住秋宁,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睁开眼睛,断然道:“不对,这决不是鸟叫。咱们府里还没养着这么勤快的鸟。”因又细细听了一会儿,忽然便气恼道:“这群熊孩子,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起来了?你听听,可不是他们在院子里叫呢。” 傅秋宁睁开眼,仔细一听,的确是些压低了声音的笑闹声,于是叹了一口气,便坐起身道:“这能怪谁?还不是你昨儿一席话招出来的。罢了罢了,左右也该起来准备上朝了。”说完就起身,喊着剪枫进来伺候。话音刚落,就见门帘一挑,剪枫带着几个丫鬟走进来笑道:“爷和奶奶可是被小少爷们和姑娘们的声音吵醒了?这也怪不得他们。四更天还(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没过呢,奴婢就看见他们起来了,只是在院子里不敢高声,谁知不一会儿院门就拍响,却是轩少爷和二姑娘以及四姑娘五姑娘过来,因凑在一起,大家才说笑开来。” “轩哥儿和四姑娘五姑娘都来了?”傅秋宁诧异地问,见剪枫点头,她还不等说话,就听金凤举哼了一声道:“这可是胡闹,轩哥儿过来还情有可原,几个女孩儿来做什么?虽然她们还小.倒不用想着避嫌疑,但委实是大家子的小姐,再说带了她们出去,我就也顾不过来了。” 傅秋宁笑道:“孩子们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不然你以为昨儿你能那么容易就脱身?不用别人,娇儿那个争强好胜的就要和你打擂台了。如今虽然她们不能亲去,或许过来托哥哥们捎点东西什么的是有的。那灵济宫今日若像你说的那般热闹,什么没有的卖?” 金凤举这时候洗完了脸,正拿那桑蚕丝的白巾擦手,接着撂在盆里,一边笑道:“这话是不错.她们几个哥哥出去,原本就是该当替她们捎些东西的。何况还不止他们几个,还要带上大哥房里的云哥儿,还有大哥哥房里的越哥儿,嘿,这回倒好,我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这么多猴儿.一旦出了点什么事,岂不是万死也难赎罪?” 云哥儿就是金鹏展的儿子金振云,越哥儿则是金鸾峰的儿子。因为都留在府里.平日里怕他们不自在,金老太君都是格外照拂,这会儿有这样的热闹可瞧,金凤举自然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几个儿子。 须臾梳洗完毕,剪枫拿了粥和小菜过来。金凤举匆匆吃完,就对傅秋宁道:“我这便上朝去了,过一会儿你派人去把越哥儿云哥儿也接过来,到时等我下了朝,让人来接他们。” 傅秋宁答应了,又替他披了一件秋香色的姑绒披风。看着他出了门.这才转身回来,让剪枫重新整治粥菜,把孩子们叫过来吃了,因为金振轩和金绣贞等都是没吃早饭就跑过来,少不得也让他们一起吃。 这会子喜事当头,几个孩子竟是把素日里的嫌隙都丢了开去.女孩儿们更是冥思苦想,竭尽所能的向哥哥们搜刮着自己要的玩意儿。 傅秋宁看着他们玩笑,不觉心里十分欣慰,忽听外面丫鬟报道:“大奶奶来了。”她连忙站起身,只见何氏带着儿子金振越走了进来,笑道:“昨儿二爷过去说了今儿要带越哥儿去灵济宫的事,只把他兴奋的一夜也没合眼。哟,这都聚齐了,可见都是让二爷那话给招惹的。咦?我看看,这竟然还列上了单子,啧啧,锋哥儿这字正经不错。” 傅秋宁笑道:“都是姑娘们饶舌,自己去不成,哪有不拼命剥削哥哥们的道理?回头问问你家姑娘,有什么想要的也说一声。”说完何氏笑道:“罢了罢了,我看这上面就齐全的很。”又对金振越道:“你就看着锋哥儿他们的单子,挑你妹妹弟弟喜欢的给她们带几样,她们都是容易知足的,定然欢喜。” 接着金鹏展房里的韩姨娘也带了金振云过来,几个妯娌平日里并不是十分亲近,不过是在金老太君那里遇到了便说几句话。倒没有别家的勾心斗角。更何'这些日子傅秋宁忙着排演黄梅戏,越发连面儿都见不到,此酵看着她清减下去的面容,便都笑道:“真真是辛苦了,就瘦成这个样儿,凤举也不知道替你补一补。” 因说笑了几句,傅秋宁又问韩氏何氏用没用过早饭,听说用过了,她就让人捧了几盘点心过来,不过是给孩子们随意吃的。又过了一会儿,只听金明在外头道:“回禀奶奶,爷已经在门外了,让奴才带着几位哥儿出去,有马车给他们坐。” 金振翼嘟囔道:“马车?谁要坐马车?我们都是男子汉,自然该骑马。“话音未落,就听傅秋宁道:“骑马等你十三岁以后的,这会儿就给我老老实实坐马车,不然就别去了。” 从始至终,金振翼在这件事情上头都是最上心的,此时听傅秋宁这么一说,登时不敢炸刺儿,唯恐因为自己骑马而被取消了资格,那岂不是因小失大?因此只好和几个哥哥弟弟一起出门。这里韩姨娘刘氏也不好就走,便在这里坐了会儿,何氏笑道:“翼哥儿到了弟妹这里,倒越发的懂事了,若是平常,为了这个事他就不知要闹多久,许姨娘终究有些太纵容了。” 傅秋宁笑道:“慈母之心,倒也情有可原,要不然说慈母多败儿呢。”因这时于氏罗氏也出来了,几个人便热热闹闹说了会儿话,何氏和韩姨娘就告辞离去。这里傅秋宁陪着母亲去康寿院坐了会儿,便去了金府,为《天仙配》的排演做最后准备。 “夫人,如今真是万事俱备,只等这万众瞩目的盛会了。咱们这出《天仙配》必定会一鸣惊人博得头筹。”金府花园的凉亭里,林司乐坐着和傅秋宁说话,远处的戏台上,歌舞姬和乐师们仍在练着走步和乐曲的配合。 “我是已经尽力了,也真心觉着你们演得好唱得好。”傅秋宁看着远处那些鲜艳的身影,她是由衷地敬佩,古代人的确是十分聪明智慧的,俗语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原本没想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这样好的效果。 谁知效果竟比她想象中的更好,这些歌舞姬学的特别快,尤其是扮演主角七仙女的那个,她简直是天才,傅秋宁自问自己也是比不上此女的天分,何况她又貌美,动作身段都十分优美。她不由得暗暗替人家惋惜,心想这要是生在现代社会,不知会是风靡多少人的大明星,走在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只可惜生不逢时,竟是生在了这古代,也只得做一个伶人舞姬了。 林司乐听傅秋宁夸奖自己手下的乐人们,不由也十分自豪,点头道:“这些在台上演的女孩儿也就罢了,她们毕竟就是皇家教坊司精心挑出来的,哪一个歌舞不是顶尖儿的?只是我觉着那些乐师着实不容易,就根据奶奶唱的,竟把这一出戏的曲子都排了下来。 “可不是?果然都是些天才。”傅秋宁扭头看了一眼那大屏风后的乐师们,心里也觉热血澎湃,她也没想到,这黄梅戏一朝得见天日,经过这些古代伶人的加工,竟然会比自己在现代唱的更加完美。 “夫人才是天才,只可惜,这万国文明会之后,咱们就又要回到从前的日子,再不能与夫人朝夕相处了。”林司乐叹了口气,旋即又强打起笑容道:“看我,这时候说这样丧气话做什么?到时候皇宫设宴,许是皇上太后还会点咱们表演,到时夫人也许就是座上宾,这又有谁能说的准呢?是不是?” 傅秋宁见那林司乐是真心惋惜,因想了想,便笑道:“这只怕是林司乐要失望了呢。因先前太后皇上说这戏排的好,问我还有没有其他的,我说有,所以太后皇上大喜之下,让我日后继续教大家,等到这些人成手了,就可以去教别人,我们到时候还可以研究研究新戏,所以这交道嘛,是要长长久久的打下去了。” 话音刚落,林司乐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消化了这些话,不由得惊喜站起身来,甚至连尊卑都忘了,竟一把抓住傅秋宁的手,连声问道:“这可是真的?以后夫人还会继续教咱们?天啊,这可真是太好了。是是是,我竟然也糊涂了,夫人怎么可能只会这一本戏,太后老人家知道您这肚子里还有别的货,她是爱听戏的,哪里会放过?哎呀……这......这真是好。” 第二百一十四章:游玩 傅秋宁笑道:“且也别高兴得太早,这毕竟是我们家二老爷的房子,之前是为了万国文明会以策万全,如今咱们都要交差了,总得让人家搬过来吧?到时候可不知道要去哪里训练。” 林司乐笑道:“万国文明会过后,这黄梅戏定然是要风靡全国的,也就不用避忌了,想来皇上会特意给咱们批个地方,只是若在宫里,却还要夫人来回奔波,这似乎也使不得。” 傅秋宁笑道:“都是后话,这会儿且不用为这些多想了。”虽如此说,林司乐到底还是忍不住高兴,自己在那里傻乐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失态,忙笑着岔开了话题。 且说金凤举,带着几个儿子侄儿来到灵济宫,这灵济宫原是皇家的道观,后来有一次被雷劈了,皇上就将道观迁移别处,却因为此地开阔,便命工匠修成了万国文明会的一个大会场,为了彰显大国威仪,这建筑端的是雕梁画栋华丽无比。 金凤举先领着孩子们进了灵济宫内,只见所谓的万国文明会大会场,却是一栋环绕三面的四层圆楼,从二楼往上设置着座位桌椅,因为都是给勋贵臣子和其家眷们坐的,一楼则只有椅子,是给一些富商巨贾预备的,剩下一面开阔地,却是建成了共二十格宽阔阶梯,乃是给百姓们所坐,足能坐下千人,至于其他人,则只能汇聚在高台下,席地而坐围观了,这也能坐数千人,至于树上围墙上,那就只能各凭本事。只不过若是天子驾临,这会场少不得要戒严,因此每次万国文明会。只是筛选百姓就是耗费巨大的功夫。 金凤举在灵济宫中略略一看,见各处都打扫的十分干净。他便回头对身后的侍卫道:“杨明。你领着几个侍卫和孩子们一起出去。如今热闹的都在外面,随他们在摊子上买什么,只要不是过分的就成。千万看住了人,不要走散了。” 虽然这是个苦差事。但杨明哪儿能抱怨,因此抱抱拳道:“小侯爷放心。属下至死也要保护小少爷们的安全。”话音未落,金凤举便摇头道:“不要说得这样严重,什么至死?我就不信了。太平盛世。难道就有敢在这里放肆的鼠辈?若是真有,倒是上天送给你们的一份功劳。” 一句话说的杨明和身后侍卫都笑了,于是留下几个陪着金凤举继续各处巡查,剩下的十几个侍卫就下了楼,领着金藏锋金振翼等人出了灵济宫。 只见灵济宫外一马平川的开阔地上,此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子。吃的玩的首饰胭脂等应有尽有,还有卖艺杂耍的。说书的,弹三弦儿的,总之林林总总形形色色。几个孩子都没怎么出过家门,这会儿看的目不暇接,忽见不远处一只大锅正从油里捞出金黄色的油炸糕,金振翼便道:“这东西我吃过,外面一层糯米芝麻,里面是糖馅儿,最香甜不过。和家里的糕味道不太一样。”一边说着,就飞跑了过去,两个侍卫连忙跟上,不一会儿,就见金凤举捧着两个大纸袋子走了过来。 将油炸糕递给金藏锋金振轩等人,这小子一边吃糕,烫的直吸气之余,还不忘赞叹着:“真是好吃,你们快点儿也尝尝,如果都吃着好,咱们等下给妹妹们也买一份回去。” 其实这外面的东西自然比不上侯府,但要的就是这个热闹劲儿,而且一样的吃食,但不同人做起来,就是完全不同的风味儿。因此这几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倒是都吃好了。便挤过去每人给自己的弟妹又买了两包,交给小厮们拿着,又继续逛起来。 一路上的小吃摊子数不胜数,炸臭豆腐,炸肉丸子,麻花,水煎包,拉面,红豆糕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几个小子一路逛下来,肚子都饱饱的,不由深悔早上不该吃饭。这里金明和小厮们又苦劝,万万不敢让他们多吃。于是只好一气儿买下来,只苦了身后那些小厮,须知这时候可没有什么塑料袋儿,因此只好一个一个纸包的抱着。直到被打发去别处换铜钱的金明回来,才一拍脑袋道:“看我这记性,二奶奶特意给了我几个大布包,我倒忘了给你们,因将手上那个大布包里塞着的各类绸缎包都拿出来,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买完了吃食,又去那些胭脂水粉的铺子上看,结果却没看到好的,想到妹妹们在府里用的自然是比这摊子上的好,也就没买,反而是那些柳条编的篮子,树根雕的弥勒佛,八仙过海等买了不少,还有那些图案新奇有趣的笔筒,胶泥做的风炉,泥人儿糖人儿,共买了几大包,眼看着小厮们一个个都背不动了,天色也不早,几位小少爷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灵济宫。 金凤举这时候也安排完了,见到几个孩子拎了这么多东西,不由吓了一跳,随即笑骂道:“这都怪秋宁,定是她心软,想着你们第一次出门看热闹,给了钱,不然你们能买这么些东西?”话音落,却听金藏锋笑着道:“是,娘亲给了钱,不过这里大多倒是买回去给妹妹们玩儿的,且路上遇到了几个乞丐,也舍了钱,这都是娘亲吩咐的。” 金凤举点头道:“秋宁是个善良性子,竟连这个都虑到了。好了,且把东西放在这里,爹爹带你们去吃饭,吃完了便回府。”说完见金振翼似乎有些不大愿意,他这时候心情正好,便虚踢了一脚道:“别哭丧着脸,这次若是听话乖巧,下回秋闱射猎就带着你们。” 一句话就让金振翼高兴起来,别看金凤举在傅秋宁面前是打叠起千百样柔肠手段,在儿子们面前,那绝对是严父一枚,不然金振翼也不会怕他怕的那么厉害。此时难得见到父亲慈爱一面,金藏锋还不觉着什么,他一向沉稳懂事,金凤举又觉着亏欠他,从不出高声儿。倒是金振翼和金振轩以及金振云金振越都觉着爹爹和二叔这回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当然,心里也是高兴地。 下午浩浩荡荡回来的时候,傅秋宁还没回来,于是几个孩子便来到了上房,叽叽呱呱向金老太君讲着在外面的见闻,又把那些东西拿出来,不但几个女孩儿挑了自己喜欢的,一些小丫鬟也跟着凑热闹,几大包子东西一抢而空。 金老太君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只高兴地合不拢嘴,江婉莹霍氏等人又凑了几句趣儿,她越发舒畅,忽听外面人道:“宁二奶奶来了。”接着门帘一挑,傅秋宁走进来,看见金藏锋等人便笑道:“我听说回来后午觉都不睡,就跑了过来,不用说,这定是今儿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到这里显摆来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金老太君便笑道:“孩子们刚刚来我这儿哄得我高兴了半日,你别拘谨了他们,是了,明儿就是万国文明会,你们都下去吧,也该好好收拾收拾,这热闹三年一回,难得瞧一趟,何况这次咱们家更该看看,晚饭也不用过来,我这里还要落翠好好收拾收拾呢。” 众人听见如此说,就都告辞出去,这里金老太君又问了傅秋宁几句黄梅戏的情况,便笑道:“上次本来要进宫的,只是肚子不好,到底也没去成,我这心啊,如今都飞出去了,只盼着看这一整出戏是怎样的好。”因又说了一会儿,就把傅秋宁和孩子们也打发出去了。 回到风雅楼,金振翼便嘻嘻笑道:“大娘,东西都让大家一哄而上抢着分了,竟是把咱们给你预备的那份儿也抢走,混乱中没看见是谁抢的,所以也无从追究。”话音未落,见金藏锋瞪了自己一眼,他就挑挑眉头,不让对方出声。却见傅(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秋宁笑道:“我稀罕你们小孩子的玩意儿吗?分了就分了。你们有这个心想着我就好。不过都是些玩意儿罢了。下一回你爹要是带你们几个去射猎,到时候你们帮忙捡两只兔子山鸡,倒是送去庄子上给许姨娘一份儿,也好让她放心,知道爷并没有因为她的事忽略了你们,也是你们一片孝心。” 金振翼原本只是开玩笑,给傅秋宁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拿到康寿院让人争抢。然而此时听见傅秋宁这番话,不由得整个人都愣住了。在那灵济宫外逛着的时候,他自然也想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然而一想到这些是小玩意儿,再则上次临走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太过露出思念她孝顺她的情绪,只用心服侍金凤举傅秋宁就好,这方是存身之道,因此也只能黯然作罢。想着不能因为这些小东西就又犯了娘亲说的忌讳。却没料到傅秋宁竟主动提起。 一时间,再想想娘亲的话,金振翼也不由得糊涂了,即便心里明白傅秋宁并非口是心非的人,却仍忍不住去仔细瞧她,却见她只是在认真看着白露送过来的账本,刚刚那些话很显然都是无心之下说出来的。于是这曾经的小刺头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着自己对傅秋宁也隐隐生出了对许姨娘那般的爱戴尊敬。 第二百一十五章:礼物 “许姨娘果然没看错你,这几处产业你打理得不错,我看着倒比从前赚的还多了些。”却见傅秋宁将账本递给白露,又笑道:“我想着大约是许姨娘在时,这些管着店铺田庄的人多有贪墨,如今你生怕出了问题让我挑到错处,所以把他们拘的紧了。其实不必这样,下面人贪一点这是难免的。只要不过分也就罢了。若是一味让他们连点油水都没有,今年固然收益的多,到了明年后年,他们不用心了,那会子就该哭了。” 白露笑道:“奶奶说的是。奴婢也没有很拘紧他们~~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一个是今年的生意和年成好,二来姨娘在的时候,太放纵他们了,如今我只不过是稍微敲打一下,他们也知道姨娘如今的境况,所以收敛了好些,就这样,油水也必定是有的。” 傅秋宁点头道:“你既这样说,我便放心了,这其中的度,你就自己把握下。好了,翼哥儿累了一上午,回来又急着跑去康寿院显摆,这会儿想必也累了,你领他回去好好洗个澡,换身衣裳,歇一会儿就该晚饭了。”一边说着,就站起身,却听金藏锋道:“娘亲不要忙,刚刚弟弟是诳你的,咱们哪里能把给娘亲买的东西让别人抢去?” 傅秋宁忍不住笑了,欣慰点头道:“好好好,什么东西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们有这份惦念着我的心。”话音未落,就见金振翼和金藏锋跑出去,不一会儿,几个小厮捧了样东西过来,却原来是烧制的十分精巧的瓷花盆,只是一个个并不大,有扇形圆形椭圆形。上面的图案也都是花鸟山水,十分精巧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就觉着娘亲会喜欢。”金藏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道:“所以弟弟问我要给娘买什么的时候,我们就一起买了这几个小花盆,即使不能种花,摆着也好看。” 傅秋宁这回是真的又惊又喜。这些小花盆便如她前世在那些花鸟鱼市上看到的,虽然小。胜在精美,往往种一株仙人球,或是一些绿叶植物。摆在桌案上。看着也是赏心悦目。且这古代烧出的瓷,虽是民窑,竟是比后世现代社会那种小花盆更精巧。 金藏锋和金振翼看到傅秋宁的欢喜模样,知道这样礼物算是对了她的眼,不由得也十分高兴。见傅秋宁站起来,抱着他们俩很是激动欣喜的样子。倒弄得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又听她道:“谁说不能种花?就是这种小花盆,种上一两棵花。才显得更漂亮呢。等到明年春天我给你们种出来,到时你们才知道这小花盆的妙处,如今不行,**在这样盆里可是养不活的。” 正说着, 见金凤举也走了进来,笑道:“院子里便听见说笑声,什么事情这样高兴?”言罢看到那几个小花盆,听说是孩子们买给傅秋宁的,他赞许的点点头,感叹道:“总算你们娘亲没为你们白操心,如今就知道孝顺她,这是应该的。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她为你们付出多少了。” 因说着,待孩子们出去了,他便问傅秋宁黄梅戏的准备情况,听到色色妥帖,便笑道:“明日我要进宫陪着皇上和太后去灵济宫,今晚大哥哥能到家,老太太和你们便由他安排打理了。”傅秋宁知道他说的大哥哥就是金鸾峰,大哥才是金鹏展,因点头说知道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金凤举就进了宫,而金鸾峰刚刚一路风尘赶回来,这会儿自然也是来不及歇息的,忙活了一早上,只见二三十辆马车在靖国公府门前一字排开,那气势着实惊人,接着一些婆子媳妇们先出来,都是手里拿着几个包袱,先上了最后几辆马车,然后方是各房主子丫鬟们,而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方夫人则是坐着大轿在最前头。 因这一天着实热闹,街上早已是人山人海,然而当得知这是靖国公府去灵济宫时,那些平民百姓哪有敢挡路的?纷纷退避两边,一边兴奋地看着这长龙似的车队,一边议论纷纷。 来到灵济宫,只见许多人已经到了,这次因为金凤举和傅秋宁的关系,女眷们得以和太后坐在一起,而男人们则按照爵位品级高低陪同皇上坐在一起。大约是辰时末,随着一阵开场锣鼓响起,这万国文明会终于徐徐拉开了帷幕。 大宁朝身为天朝上国和“主办单位”,《天仙配》自然是作为压轴的参赛节目。之前是一些别的国家的和大宁朝之前选出来的其他节目。饶是如此,亦看得人眼花缭乱。草原国家的马上绝技,来自大洋彼岸的魔术雏形,南疆小国神乎其神的杂技,还有各路千奇百怪的戏曲歌舞,真正是应接不暇,只把人看的如醉如痴。 表演一直进行到黄昏,这一天的节目终于结束,总共是有七十六个国家参与了表演。往回走的时候,路上全是兴奋的高声议论的人群。真可谓是人声鼎沸。 好不容易送了金老太君回房,又陪着坐了说一会儿话,傅秋宁便带着孩子们和于氏罗氏还有金燕芳等回到风雅楼。来到院子前,她便对金燕芳等笑道:“妹妹不进去坐一坐?我让小丫鬟们弄点点心来垫垫。厨房里今天也有好些人请了假去看热闹,想来晚饭也不会这么早。” 金燕芳笑道:“罢罢罢,我可没有嫂子这样好的精力,这会儿只觉着腰酸背痛的,都是坐的太久的缘故,且让我回枕月阁好好儿的歪一歪吧。”说完便领着冯家姐妹和一双儿女告辞。这里傅秋宁等人也进了院子。 于氏罗氏都乏了,就连剪枫雨阶也都觉着乏累,独有傅秋宁还精神着,几个孩子饶是精力旺盛,这会儿也都去了金藏锋的房间横七竖八躺了一炕。因此傅秋宁在屋里走了一圈儿,竟是没找着一个说话的人。 眼看着暮色降临,剪枫刚刚接到信儿说晚饭一会儿就到,便见金凤举进了门,看见她就笑问道:“你们奶奶呢?可是累得爬不起来了?“剪枫笑道:“爷也忒小看奶奶了。这会儿比所有人都兴奋呢,罗姨娘于姨娘累得不堪,小少爷姑娘们也都打盹儿去了,她没有个说话的人,只拉着奴婢和雨阶,偏我们还有事情忙,这会子怕是正在屋里自己回味。奶奶说这万国文明会好看的紧,明儿还要去呢。” “她明儿还要去?”金凤举惊讶的说了一声,旋即摇头笑道:“她倒真是好精力,我只说这一天下来,不知道把她累成什么样儿了,谁知还是这样精神。你们不信看着吧,明儿去的人要少一半。” “怎么会?这么好看的节目,素日里哪能看到?”金凤举话音刚落,就见傅秋宁从里屋走了出来,诧异的接口。他不禁笑着摇摇头道:“你当人都像你一样?我刚刚从康寿院过来,老太太太太和二太太大嫂她们都说明儿不去了,只后日去看看那天仙配。一个个累得不能动弹,倒是一些小丫鬟大概还想去,你明日若不怕累,就带了她们过去吧。“傅秋宁穿越到古代六年多,就没遇到过这样的盛会,她是来自各国文化交汇的二十一世纪,此时看见这百家争鸣的景象,寻到了许多熟悉的节目,自然倍感亲切欣喜。因听见金凤举这么说,想起这个时代的太太小姐们每日里足不出户,让她们坐一天的确是酷刑,因此也就不以为怪,只是坚持自己第二天仍要去看。 却听剪枫笑道:“明儿奶奶若还要去,索性就把院里的小丫头们都带上吧,我和雨阶就不过去了,站着一天,腿都软了,小丫头们爱站着,且让她们站着去。” 傅秋宁笑道:“呸,好意思说自己站着一天腿就软了,让人听着,敢情都是在这风雅楼里当姑娘呢,不过站那么几个时辰罢了。”她说完,剪枫便笑道:“奶奶别忙着啐我,不信您瞧着,明儿还有几个丫鬟能坚持过去?定然都是些小丫鬟,只盼着看热闹。” 因笑说了一阵子,金藏锋金振翼等也被叫了起来,眼看着天色晚了,却是不敢让他们多睡,唯恐睡过了头,晚上就要折腾了。 到第二日,果然就没几个人过去,因此傅秋宁只是带上几个孩子和那些一心想瞧热闹的小丫鬟。江婉莹霍氏等也把各自儿女托付给她带着,小孩儿嘛,只要有热闹瞧,就算累也是要撑着的。因此今儿个那些孩子倒是一个不拉,只有金绣如肚子有些不好,方缺席了。 我过去就是孩子王,想不到如今又干回了老本行。坐在宽敞的大马车里,看着团团坐着的**个孩子,傅秋宁忍不住有些自嘲的想,回忆起那早已远去的前世,想到自己这一辈子再也回不去那个高度发展却又污浊不堪的社会,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惆怅还是庆幸。 第二百一十六章:压轴节目 这一日的节目却没有第一天精彩,不过傅秋宁还是看得很兴奋,其认真程度比起评委也不遑多让。只不过中间有个插曲儿,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人,竟在节目都结束后跳上台,声称要和天朝的武将比剑,结果让皇帝身边的带刀侍卫一通狠揍,颜面扫地不说,还让下面的百姓扔了好几个白菜帮子番茄臭鸡蛋。哄笑声更是久久不散。 “这便是不自量力的下场啊。” 晚上夫妻两个在**,因为都累了,却是没了那翻云覆雨的心思,说起这个小插曲,傅秋宁忍不住感慨,接着又好奇道:“不过百姓们来看节目,竟然还带着臭鸡蛋白菜帮子番茄等物,这可实在是奇闻,难道不少人还是买完菜直接进场看节目的吗?” 金凤举笑道:“你只因为以前没看过这盛会,难怪不知道。今儿这算什么?往年的万国文明会,哪一次不是有好几个夜郎自大的国家挑衅?有的国家那些挑衅的人太恶心,久而久之,百姓们都有了经验。今年这到现在才出来一个挑衅的,已经算是少了。” 傅秋宁听得目瞪口呆,心想什么?还有这种事情?那些挑衅的国家疯了不成?这是在人家的主场啊,你想逞威风也不看看时候吗?而且都这么多回了,竟然还学不乖。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皇帝如此看重这万国文明会了,之前金凤举说这是代表着国家的尊严,她还觉得未免小题大做,如今想来,这大概也就是和当初北京申请奥运会成功差不多,甚至比那个还更疯狂和看重,因为古代人那些愚昧的忠君思想。让他们的凝聚力向心力更加强大。 转眼间就是万国文明会的第三天,这一天却没剩下几个节目。但全都是几个国家里最好的留着压轴的。因此金老太君江夫人方夫人等不顾劳乏,仍然过去了。眼看着天近午时,其他节目终于全部演完,只剩下《天仙配》。 一听说这最后一个节目就是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却没几个人真正听过的新戏,还是那位炙手可热的金镶小侯爷的夫人创造的新戏。无论二三四楼的那些贵人,还是台下的富商百姓,不由得全把耳朵竖了起来。一个个脸涨得通红。兴奋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傅秋宁反而没有了那股子兴奋劲儿,这几个月全都泡在金府排这出戏,即使她是那样的热爱戏曲,这会儿听见那熟悉的前奏响起,也不觉耳朵似是起了茧子。打了个呵欠,这两天半让她的体力几乎都透支了。于是这左右看看,见人人都在盯着那高台。她便往后靠了靠,偷偷垂下头闭目养神。 耳朵里的音乐和唱腔逐渐飘渺起来,傅秋宁竟是在累极的情况下,就这么坐着睡过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听一阵阵哭声传来,她悚然一惊,连忙直起身,茫然的看着四周,心想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哭起来了? “为妻若不上天去,怕的是连累董郎命难逃! 撕片罗裙当素笺。咬破中指当羊毫。血泪写下肺腑语,留与董郎醒来瞧!来年春暖花开日,槐荫树下啊……董郎夫啊……把子来交把子来交……不怕天规重重活拆散.我与你天上人间心一条!!” 听到这撕心裂肺含悲忍泪唱出的《天仙配》最后一段戏词,傅秋宁方才恍然大悟,心里想着古代人民还真是淳朴善良,这虐点也太低了,这么一段分别就把她们给虐哭成这样。要是遇上我们现代那些最擅长狗血煽情的后妈,还不得哭死几个过去啊? 虽然这个时候的人愚昧迷信,敬天地鬼神。然而人和天的斗争也从未停止过。《天仙配》虽是神话故事,但其中热烈美好的情感却引起了人们的共鸣,这也是这个故事得以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原因。这个时候的人民不会因此去咒骂老天不近人情,但不妨碍大家对董永和七仙女的命运产生怜悯同情,所以当初傅秋宁选的这本戏,太后与皇帝并没有反对。 此时见七仙女逐渐消失在幕后深处,只有扮董永的戏子孤零零凄惨惨的躺在台上,人们的同情心不由得到了顶点,四周都是百姓们的痛哭声和贵族妇人们的啜泣声。傅秋宁身边的一位侯爷夫人便一边哭着一边问她道:“难道这董永和七仙女就这样永远分离了吗?” 傅秋宁笑道:“夫人竟没听过这个故事吗?董永后来娶了一位王氏贤妻。七仙女生下孩子后,遵守诺言将孩子交给了董永,她却不得不回到天庭,继续受那孤独之苦。”一边说着,她心里就咬牙切齿的冷哼:渣男,古代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渣男呢?其实根本都不符合事实,董永那么憨厚老实,对七仙女情深似海,怎么可能再娶嘛,都是那些编故事的男人为了给自己争取利益,才编出这种狗尾续貂的续集来。 却见那侯爷夫人擦了擦眼泪,欣慰笑道:“如此说来,董永总算还不至于太悲惨,只可怜了七仙女,还是要在天上孤苦一世。” 傅秋宁强笑着敷衍了两句,心想这便是古代的贤惠女人,这种思想真心是没治了。 回到府中,坚持了这么久的傅秋宁一头就躺下去,听雨阶进来说晚上的时候宫里要举行盛大宴会,当众宣布本次万国文明会各节目的名次,让她去参加。她便无力抬起头来,呐呐道:“是宫里来了旨意,说我不去不行吗?”见雨阶摇头,她便又一头倒在**,嘟囔道:“我不行了,这事儿我就不参合,谁爱去谁去吧。” 于是当天晚上,金老太君江夫人方夫人甚至是江婉莹等有品级的诰命都喜气洋洋的按品大妆进了宫。直到进宫后,这些人才知道傅秋宁没过来。金老太君心里有些惶恐,却见太后知道了这消息后,反而由衷点头道:“这方是真正地宠辱不惊,先前凤举夸她是淡泊明志,哀家还有些不信,如今才知道凤举所言不虚,这样出风头的时候,她倒不放在心上,着实是难得。凤举果真是娶了个贤惠的妻子。 傅秋宁如果知道自己这躲懒行为能得到太后如此高的嘉许,只怕下巴都会掉下来。天知道她只是累得不想动而已? 万国文明会在傅秋宁心里,这就算是过去了。然而大宁天朝再次用这一部黄梅戏《天仙配》和其他节目证明了本国灿烂的文化是别国都无法比拟的。因此龙颜大悦之下,不但是靖国公府,就连其他礼部的臣子和一些勋贵之家,也都得了赏赐。而黄梅戏在民间掀起的热潮却才刚刚开始,这是后话,不提。 中秋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起了几场北风,这一日更是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傅秋宁撑着金凤举从江南给她带回来的油纸伞,走在园中用青砖铺成的小径上,只见黄叶满地衰草连天,真真正正是透出了一股深秋的萧瑟之气。 “这一场秋雨过后,只怕下一场,可能就是下雪了。”紧了紧身上的酡绒大氅,仍是觉着一阵阵寒气往身体里钻。她今日出去时并没有下雨,因此也就没有穿蓑衣,这会儿虽然有伞,可身上还是被雨水打湿了。 万国文明会之后,傅秋宁也休息了几日,之后皇上命人在靖国公府旁边修建了一处大宅子,选了一些有天分的歌舞姬和乐师过来,让傅秋宁继续排演新戏,自然,堂堂侯爷夫人这老师可不是白当的,各种赏赐也不必一一细说。 刚到风雅楼的院外,还不等进去,就见雨阶撑着伞,手里拿着一卷东西匆匆奔了出来,看见她和丫鬟秋玉,便展眉笑道:“我只说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儿能回来,所以去送件蓑衣,谁知这会儿就回来了。”一边说,傅秋宁已进了屋,她连忙接过湿透了的大氅,吩咐一个小丫鬟送去洗衣房,又亲自捧了滚热的茶来,看着窗外道:“这天气说冷便冷了,奶奶快喝点热茶去去寒气,我让她们熬一碗姜汤过来。” “姜汤就用不着了,倒是拿几块点心过来,今天中午觉着难受,所以没怎么吃饭,这会子倒是饿了。”傅秋宁说完,剪枫已经捧了点心过来,笑道:“这是刚刚出炉的,奴婢知道奶奶喜欢吃热点心,所以赶紧拿过来了。” 话音未落,忽听一个小丫鬟在外面慌慌张张//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的叫道:“奶奶,有……有个人要见你。” “这是什么话?谁要见奶奶,你也说得清楚点儿,慌里慌张的样子,让鬼撵了吗?”剪枫打帘子出去,训斥了小丫鬟一顿,才听她小声道:“奴婢……奴婢没敢问,是个年轻男人,奴婢吓得就跑回来了,他让我通报奶奶一声儿。” 傅秋宁诧异道:“难怪茉莉吓成这样子,咱们院里什么时候来过年轻男人?哎哟不会是二老爷府上的大爷过来了吧?”她说着就站起身,命剪枫道:“你出去看看,快把人请进来,这雨越发大了,当心着了凉。” 第二百一十七章:慈母 剪枫连忙出去,过了一会儿转回来,傅秋宁见她面色有些古怪,似乎是想笑又不敢笑,便奇异道:“这是怎么说的?你怎么也笑得这样让人摸不透?可看清了外面到底是谁吗?”话音未落,就听帘外一个声音道:“夫人,是我,凌云,小侯爷打发卑职来向夫人传话,说今儿有要紧的事,晚上回来晚一些,不必等他一起用饭了。” “凌云?”傅秋宁这才恍然大悟,心里起先疑惑,暗道金凤举这种话一般都是让金明来通知一声,今天怎么派了一个侍卫过来?满院子的人也没几个认识他,可不是吓人呢?但旋即就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好笑,便道:“好,我知道了。爷还有什么话吩咐?对了,剪枫你出去帮我拿件披风来,顺便让雨阶拿点茶水点心给这位侍卫用。” 剪枫也知道凌云和雨阶的事,当下便抿嘴儿笑道:“是,奴婢这就去告诉雨阶。”说完掀帘子出去,只见凌云微微垂首站在那里,她便摆了一下手道:“凌大人请坐,雨阶等下就过来。” 一句话把凌云闹了一个大红脸,呐呐道:“是……是小侯爷命我来送消息,不是……不是找雨阶的。”说完却觉着这话有越描越黑的嫌疑,因头就更低了,倒让剪枫暗暗好笑。 果然,不一会儿,雨阶便捧着茶水和点心过来,将那盘子往桌上一放,眼波流转间看了凌云两眼,见他也抬头大胆看着自己,不由又是羞又是气,心里却又有些难言滋味,这些情绪一起涌上来,只把那张娇美容颜愣是生生逼成了一个大红脸。只说出一句“都还是热的,你快吃些吧。”便转身进了帘子。 凌云也的确是有些发冷。何况这是未来娘子捧过来的。于是连忙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才起身道:“多谢夫人,消息已经传到,卑职这就告辞。” 傅秋宁笑道:“好。雨阶。你替我送送凌侍卫。一家人,我便不说什么赏不赏的了。只等你们的好日子时,奉上一份重重贺礼便是。”一句话说的雨阶脸更红了,跺脚道:“奶奶你再说?再说奴婢可不替你送客了。” 傅秋宁点头笑道:“好好好。我不说。快出去吧。”这里看着雨阶和凌云出去了,她才对随后拿了件大氅的剪枫笑道:“为了成全那凌侍卫的心思,你们爷竟是让他抢了金明的差事,不用说,这定是凌侍卫心里想见雨阶一面,才把这差事抢过来的。” 剪枫笑道:“早知这样。该让他们早点成婚,奴婢只道过了年就把雨阶姐姐嫁出去已是早了。奴婢还舍不得呢,谁知倒是有人还嫌着晚,若是知道奴婢这心思,不定恨得牙痒痒呢。” 傅秋宁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道:“可不是,早知道凌侍卫如此有心,过了中秋就该打发她出门。唉!我也只是有些不舍,雨阶从我出嫁就跟着我,这些年来苦也吃过累也吃过,还有玉娘,我们三个相互扶持着一起走到今天,如今玉娘出门了,雨阶这也要出嫁,我心里自然不舍得。不过看着她们有了好归宿,我倒也是高兴的。是了,今早我说让你们打发个小丫头去看看玉娘的情况,顺便送些补品,可办了吗?” 剪枫笑道:“这还用奶奶问?您前脚走,雨阶就忙忙出门去了。回来说玉娘只是有些吃不下饭,一天大约要吐一回,面色却还好。张家老太太看见奶奶送去的那些补品,直念阿弥陀佛,又说昨儿刚刚请大夫看过了,说是不妨事,奶奶就不用挂心了。” 傅秋宁点点头,看了眼屋里的自鸣钟,这是金凤举知道她喜欢这东西时,特意让人抬回来的,对于傅秋宁来说,看这个时辰钟可比看沙漏要方便多了。因见那时针指在下午四点上,当然,这只是她心里想的,府里所有人仍然习惯看钟算时辰。 “不知不觉这个时候儿了呢,我因见着下雨,就早些回来了。如今孩子们怕也是要放学了吧?左右无事,剪枫,把蓑衣拿过来,我去接他们一趟。” 剪枫忙道:“奶奶别出去了,下雨那会儿,已经打发了两个小厮去了族学,雨阶原说要给奶奶送蓑衣去,谁知就有婉二奶奶房里和霍姨娘房里送了几样点心,我们又忙忙安排回礼,便把这茬儿忘了,等想起来时,奶奶已经回来,如今刚刚经了一场寒气,若是再出去受了寒,就不好了。” 傅秋宁笑道:“别把我想的那么娇贵,这秋雨过后,怕是就入冬了,谁也说不准,这是不是今年的最后一场秋雨,我出去走走。”因到底站起身来,剪枫无奈,只好拿来蓑衣和木屐,为她全套打扮上,因见外面天色阴沉沉的,她便命随自己出去的小丫鬟拿了一个玻璃琉璃灯点上。 一路来到族学,却见已经有些小厮和丫鬟们都等在廊下,稍顷学生们出来,叽叽喳喳声响成一片。傅秋宁看到金藏锋金振翼从小厮手中接过蓑衣毡帽穿戴上,便命一个小丫鬟上前喊人。 那小丫鬟上前对金藏锋金振翼说了傅秋宁就在那边等他们,倒让两人吃了一惊,接着就欢呼起来。其他一些孩子知道傅秋宁如今是府里最炙手可热的女人,却没想到她竟然特意走这一趟,不由得都愣住了。这时候金藏娇和金绣楠也出来穿戴整齐,正要过来找哥哥,听说母亲来了,也都欢喜不尽。 于是就跑来傅秋宁身边,傅秋宁见天色又黑下来,道路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又见金振轩金绣贞金绣如金绣芬聚在一起,便道:“这天色越发阴沉,往日这时候儿可还是大天光,你们先生还算知道变通,若是再晚些放学,可就成了披星戴月而归了。”因一边说着,就招手对金振轩等人道:“轩哥儿,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过来,我这里有灯笼,还能看到路,送你们回去。” 金振轩等人见傅秋宁亲自来接金藏锋金振翼兄妹,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这时候听她喊,不由得皱了下眉毛,想了想却还是不敢违逆大娘意思,不然爹爹如果知道了,只怕又要不高兴,因此便走了过来。金绣贞是最有心计的一个女孩儿,这时候就笑吟吟问秋宁道:“天黑路滑的,大娘怎么亲自来了?打发几个下人过来也就是了,您亲自走一趟,万一出点事儿,谁担待得起?” 傅秋宁心知她是暗暗讽刺自己装样子。只不过她哪会和一个小女孩儿计较,便笑道:“不是特意过来,只不过在风雅楼里无事,索性出来走走,又想起你们还没放学,就走到这里来了。” 一句话把金绣贞噎得无话可说,人家都说不是特意来接人的,她还能怎样借题发挥?心中又嫉又恨,却再也不肯说话。 傅秋宁打着灯笼将几个孩子一一送回去,自然人人面上都感谢了一通,但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好在她也不在乎,领着几个孩子回了风雅楼,将蓑衣木屐都脱在廊下,进了屋便笑道:“这雨真是越发大了,你们先生也是明白人,这样的雨,这样的路,若是明天还要上学,可不是一个不小心就要跌跤呢。” 几个小孩儿也跟在她后头,此时都笑道:“是啊,先生说若是明儿不下雨了,就让后日去族学,若是明日还下,后日也不用去了。只是留了不少功课。” 傅秋宁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想了想,又抬头问雨阶道:“爷还没回来吗?我这一趟走了也有半个时辰吧?朝里莫非又有什么事不成?罢了,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不等他,孩子们也定然饿了。” 剪枫答应着出去,须臾摆了饭,傅秋宁就和于氏罗氏还有几个孩子一起用饭,又打发丫鬟们各自去吃。一顿饭堪堪吃完,就听院中响起脚步声,接着金凤举的吼声清晰传来:“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诺大一个院子,竟然没人守着,这还像话吗?” 这一声传来,屋里的人都吓了一个哆嗦,就有几个小厮忙从廊下奔出去,小心道:“因为外头下雨,所以……哎哟”原来是不等说完,就让金凤举踢了一个跟头。 “爷。” 傅秋宁忙放下筷子赶出去,借着门口挂着(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的灯笼光芒,她看见金凤举面色阴沉,身上脸上全都是雨水,最稀奇的是,这样大雨天,他毡帽也没戴,也没披蓑衣,脚上也是之前出去时穿的牛皮靴子,这时候到了门前,**如一只大落汤鸡。 傅秋宁心知有异,忙握住了金凤举的手,只觉他那双手冰凉一片,也不知是让雨水淋得还是冻得。于是连忙对金明道:“原是我命人都到廊下守着的,下着雨,没得让人在外面挨淋吗?爷今儿火气大,你去瞅瞅小四儿,他原没有错,给他几两银子,让好好治治伤,就说我说的,让他在家歇半个月。” 第一百一十八章:惊变 金凤举还要说话,但这毕竟是傅秋宁的安排,又是在风雅楼里,因此就将火头上那些话都吞进了肚子。一抬头,只见饭厅里几个孩子和于氏罗氏都震惊且惊恐的看着他,他心头火气这才往下下了下,随之而来就是无尽的挫败感。 “剪枫,雨阶,孩子们都吃完了,你们带他们去书房,娘,罗姨,你们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秋霜,让小丫头们把桌子收拾了。”傅秋宁飞快地吩咐着,又看向金凤举,关切道:“爷怎么淋成这个样儿?吃饭了不曾?若是没吃,我命人……”一语未完,忽然就见金凤举用手捂住嘴,飞也似的奔了出去,接着就在院中吐了起来。 “金明,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金凤举的定力傅秋宁是清楚的,因此怎也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让他如此失常,如今只有问金明。 却见他面色凝重的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下午的时候儿,皇上召见了几个得力大臣和咱们小侯爷,又赐了晚宴,奴才一直在外面等着。好容易天擦黑的时候儿,小侯爷出来了,也不肯披蓑衣戴毡帽,也不肯骑马坐轿,竟然就是一路疾奔回来的,奴才也不敢问,跟了爷这么多年,他是头一次向下人们动手,那小四儿也是遭了无妄之灾。” 傅秋宁皱眉道:“若是这样说,那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不小。”因回头见剪枫回来,问明了孩子们已经在书房里了,她便沉声道:“你再去厨房,吩咐他们炖一盅人参鸡汤,再做两样甜粥备着。” 剪枫这时候也知道定是发生了非同小可的事情,因此点点头就奔了出去。这里金凤举吐完了。便在院中呆呆站着。傅秋宁忙撑了伞,和金明扶了他进来。一边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爷总不能这样的上火。须知福祸相依,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这都是世间寻常事。天塌下来之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有了转机,到那会子。想起这会儿为之魂断神伤,岂不是不值当?更何况这样大悲大喜,对身子最有害处。你一向是个稳重人。怎么这个时候却也如此失常了?” 听了傅秋宁这一番话,金凤举方回过神来,回头对金明道:“你回去吧,明儿早上再过来服侍我上朝,秋宁说得对,天塌了。也总得先顶着。”说完他又转回身,对傅秋宁道:“好了。让人给我烧些热水,让我洗洗换件衣服再说。” 傅秋宁见他回转过来,才大大松了口气,见金明还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走,她便点点头道:“回去吧,这里有我呢。”一边就帮金凤举脱下了湿衣裳,热水是早就烧好的,两个小厮抬了装满大浴桶,金凤举就走了进去。 傅秋宁这里找出一套干净家居服,给他放在了屏风后,走出屋子自己寻思了好一会儿,只觉无论是什么天大的事,似乎也不该让金凤举如此失态。更何况万国文明会刚刚完事儿,因着那黄梅戏,靖国公府的恩宠可以说是又上一层。金凤举也曾说过,如今实在是恩宠太过,若能退一步还好,这样看来,断不是他被罢官之类的,不然也不会赐宴。更何况,罢他的官职,似乎也不需要心腹大臣们一起商议。照他刚才吐的东西,在宫里时必然是压下了一切情绪,声色不动的用完晚膳,回来才发作的。究竟会是什么事?能让他如此隐忍又如此失常呢? 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忽然一眼瞥见博古架上那对珠帘花瓶,那是荣亲王送给金凤举的,他十分钟爱,摆在这里经常把玩观看。猛然间,傅秋宁心里就翻了个个儿,暗道能让金凤举如此在意的事,莫非是关于储君的? 但是细想想,又觉得不应该。皇上现在身体还好着呢,怎么可能会提早立储君?这不是添乱吗?自己先前还说他不太像康熙皇帝,莫非他就打破了自己的预测,学着康熙皇帝一样先立储君,再观人心? 正在这里纷乱想着,忽听身后脚步声响,接着就见金凤举走了出来,坐在她对面,却只看着她不说话,好半晌,那脸上方挤出一丝笑容,叹气道:“在想什么呢?” “在想爷今儿是怎么回事。”傅秋宁端了一杯热茶过去,轻声道:“爷若是不想说,自然也可以不说。只不过我看着爷这行为举止实在大违爷素日里性体,想来定是有天大的事发生,莫非……是关于储君之争的?” 金凤举原本也没想瞒着她,听见这句话,不由得挺直了背脊,盯着她瞧了半晌,方长长舒出一口气,轻声道:“你说的没错,就是为了储君的事。” 饶是傅秋宁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时候却也不禁大惊失色,站起身讶然道:“莫非……莫非皇上没有立荣亲王为储君?那弘亲王去了山东,难道……难道是立得烈亲王?这……这怎么可能?” 金凤举苦笑一声道:“你觉着不可能,但偏偏它就发生了。老实说,我心里比你还震惊,还想去皇上面前高声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呢?可是我只有死死忍着,在那个场合,咬牙握拳的忍着。我虽然是天子近臣,可我也是荣亲王的小舅子,这种时候,轮不到我说话,就算逞强说了,也~~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只会更坏事儿。” 这个道理傅秋宁自然也明白,便急急道:“但……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烈亲王先前的错儿还少吗?荣亲王虽没有大功,可总算也没有什么大过错。烈亲王他……好,就算是皇上欣赏他的性子,硬说那是豪爽孤直,可他除了过错外,可还立过一丁点儿的功劳?皇上如今把储君之位给了他,就不怕人心不服吗?” 金凤举冷笑道:“圣心难测,谁知老爷子是怎么想的?我也正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这储君之位怎么就会落到烈亲王的头上呢?” 傅秋宁皱眉道:“爷不方便问,难道其他臣子就不问一句?我就不信,都是皇上的股肱之臣,难道就都被烈亲王收买了?”说完却听金凤举苦笑道:“自然是有人问的,且是好几位大人都问的,户部尚书郭大人的言辞甚至可称激烈。然而却引来了皇上大怒,说烈亲王虽无大功,但行事果决刚猛。弘亲王先前蠢蠢欲动,有不轨之心。只有他能压服得住。荣亲王虽然无功无过,然如此中庸,不是平庸之辈,就是心机深沉之人。且性情柔软,一旦他百年后,弘亲王闹出事来,以荣亲王的温和个性,决计压不下来。还说大臣们如此激烈,可是已和荣亲王结党?又将郭大人逐出宫去,幸亏几位大人联手求情,才没有罢官免职。” 一席话听得傅秋宁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半晌才坐下来,却听金凤举喃喃道:“千般经营,一捧黄沙。如今我算是真正明白了,果然这滋味最叫人难受。” “不对,怎也不该这样。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爷不要现在就下断言。”到底没有身历其中,因此傅秋宁很快就发觉了这其中太多不对劲儿的地方。 金凤举喝了两口热茶,他原本最喜欢品茶,此时却觉着嘴里混没有了任何滋味,摇头道:“不下断言又如何?难道我还要撺掇着姐夫去想那个位子?弘亲王先前被贬去了山东。难道也要姐夫被贬出去才算完吗?皇上有一点说得对,烈亲王是个果决刚猛的人,呸,什么果决刚猛,不如说他是心狠手辣。若是这时候我和姐夫不明哲保身处处收敛,只怕他继承大宝后,第一件事就是剪除了我们。”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对。”傅秋宁一拍小桌子:“爷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你自己想想,你是希望儿女们将来互相扶持,还是希望他们自相残杀?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一个皇上立新君时,考虑的不是他们的人品心性?皇上既说烈亲王果决刚猛,能压服住弘亲王,难道心里就不犯嘀咕?难道他愿意在百年之后,让几个儿子都被烈亲王剪除了去和他做伴儿?” 一句话说的金凤举也怔忡起来,好半晌才呐呐道:“皇上自己早年就是果决之人,也许他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只是因为烈亲王在军中立下的那些赫赫战功,就觉着对方也是果决刚猛之辈,一旦弘亲王闹出事来,可以迅速压服住,不至于让天下苍生受累。是,或许他只是这样想着。至于心狠手辣,烈亲王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怎么会把他想成这样的人呢?” 傅秋宁摇头道:“你也说过皇上老爷子看人的眼光十分毒辣,烈亲王此前那些过错,别的不说,只说京师下雪冻死人那一次,皇上就该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不顾别人死活的。他老人家文治武功盖世,费尽几十年心血,方挣了个太平盛世,难道希望看到自己百年后,新君只顾着自己享乐不顾百姓死活?不对,这里面的漏洞太多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劝慰 金凤举死死皱着眉头,轻声道:“你说的固然也有道理,只不过,这立储君的圣旨已经拟好,明天就要昭告天下。这不是儿戏啊秋宁,皇上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一旦他决定了,就说明他是下了决心。 傅秋宁心想立了储君又怎样?康熙朝九龙夺嫡那会儿,倒霉的太子还被立了两次废了两次呢。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只是笑道:“总之,只是立储君,皇上身体还好,再活几年完全不是问题,谁知道这几年又会发生什么事呢?爷刚刚一幅如丧考妣的样子,实在是没有必要,如今要紧的,乃是看看想个什么办法度过这难关。荣亲王那里,也要派人提醒他一下,千万稍安勿躁,莫要被人找到了可趁之机。” 金凤举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唉!姐夫那里,这会儿只怕也要得到信儿了,还不知道他和姐姐如今是什么样子。不行,明天早上下朝后,我还要去他那里看看。秋宁你说得对,皇上春秋鼎盛,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定呢,不需别的,我这手里,如今可是握着烈亲王不少的劣迹,甚至就连前次扬州的事,我也捏着他天大的把柄,哼,实在到了不能不提的时候,我也只有把这些想个法子捅上去,看看皇上英明了一辈子,这一回能否秉公而断。” “不可,万万不可。”傅秋宁一听见金凤举如此说,便急忙阻止,却见金凤举摇摇头沉声道:“我也只是说预防万一,但愿烈亲王别一朝得意忘形,就诸多责难,若是我和姐夫万般收敛,他还是处处紧逼,那就别怪我背水一战,和他鱼死网破。” 傅秋宁摇头道:“我却觉着。烈亲王更得意一些才好,爷手里那些把柄,也万万不要先抛出去。”话音落,果然就见金凤举大皱眉头。不解道:“为什么?难道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要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连困兽之斗都不做就束手待毙吗?” 傅秋宁笑道:“爷只是这会儿身在其中,所以关心则乱罢了。待给你几天时间,必然是会慢慢领悟出来的。”话音落,却听金凤举摇头道:“我如今心头上如同压了一块大石。时时想起,就觉着喘不过气。在宫里皇上赐宴,我表面镇定无比,但事实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下去的。你既然有了主意,就快说出来,不然等不到我参透那天,心里这火也能把自己给烧死了。” 傅秋宁听他这样说,便叹了口气。她知道金凤举是个聪明人。就像刚刚自己说的,给他几天时间,慢慢就能参悟透。如今急怒攻心。不过是因为一直筹谋的事情忽然全部落空,最关键是此前眼看着是有很大希望成功的。若不是皇帝老爷子处处露出那种意思,让荣亲王和金凤举都觉得储君之位近在眼前,又怎可能在变化突生的时候这样难受呢?金凤举还能在皇上面前压抑住自己,这就是很难得了。 “其实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只不过是觉着这件事情有很多匪夷所思,不合常理之处。爷也说了,圣上仍是圣体康健,早年都没有立储君,为什么忽然想起在这时候立储君了?又不是身体忽然不行。焉知圣上不是想趁着自己身体还健壮的时候,仔细看看几位皇子的心性?这是其一。其二:荣亲王无论是哪方面。显然都比烈亲王要稳重得多。就算他不如烈亲王军功赫赫,但君王并不需要亲自上前线打仗,军功其实也不代表什么。皇上明知烈亲王恃宠而骄劣迹斑斑,怎么会舍没什么过错又稳重仁厚的荣亲王而立烈亲王为储君?再者,为人父母,难道真希望百年之后。由一个狭隘的君王将自己其他子女屠戮殆尽吗?” 金凤举眉头拧起来,半晌方叹了一口气道:“秋宁,不瞒你说,这件事我也是知道诸多不合理之处,但只是立储乃国家大事,皇上断断不会(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在这上头开玩笑。” “那又如何?这若并不是玩笑,只为了考验几位皇子呢?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为。而且,恕我直言,储君的废立之间,无论何等重大,其实……还不都是皇上的一句话?” 这一句话犹如重锤,狠狠敲在金凤举的心坎上,让他神色震动。好半晌,他才站起身在地上慢慢踱起了步子,喃喃道:“照秋宁这样说,皇上难道真的是为了存心试探?不好……” 他忽然抬起头来,就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大氅,傅秋宁忙上前道:“怎么了?可是又想起什么要紧的事?” 金凤举郑重道:“秋宁,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能有这番见识的女子,怕天下也只有你一人了。无论圣心如何,但你总算让我明白,事情还没到完全不可为的地步,圣上身体也还康健。只是这样一来,我必须去荣亲王府一趟,他若是万一没得到信儿呢?我从宫中回来时,整个人浑浑噩噩,也没去荣亲王府,只想着这样事,就算皇上下令保密,怕也有信息透露过去。但如今看来,万一他什么信儿都没得到,明日早朝岂不失态?” 傅秋宁连忙道:“爷不必着急。这个时候儿却还是不要去荣亲王府的好。焉知暗处没有眼线?也幸亏你今儿回来时浑浑噩噩,如此,无论荣亲王表现如何,你就没有嫌疑了。” “他是我姐夫,时常也有走动。若出了这样大事我不通知他一声,岂不是更显得不正常?”金凤举说完,就又要披上大氅。却被傅秋宁按住了手臂,听她正色道:“就算是不正常,也总比让皇上心里不痛快的好。我适才说的让你提醒王爷,却不是指在这个风口浪尖儿上,往后日子长着呢,那时候让王爷稳住了点才最重要。如今京里只剩下烈亲王和荣亲王两位有实力争储君之位的皇子,若皇上真的是存了试探之心,他哪里会不想看看两个儿子的真正反应?更何况,爷,我说句实话,明儿朝堂上,皇上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您也该好好看看荣亲王爷的反应。他毕竟是亲王啊,还有可能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不能总是依靠你,是不是?也该让他独自面对一下风雨磨练了。” “这算什么磨练?”金凤举苦笑道,却是慢慢放下了手。想了想又叹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怎么不是磨练?只怕再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消息更加磨练人的心志了。” 有了傅秋宁的开解,金凤举总算不似之前那样茫然无绪,自己在屋里反复思量,越想就越觉着妻子说的有道理,不完全是安慰之词。因心下更觉宽慰,忽听那自鸣钟当当当的响了起来,抬头一看,不由得大惊道:“怎么已经到了酉时末?我竟发呆了这么长时间?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傅秋宁笑道:“我今儿也是提前回来的,不很累。孩子们也都睡了。你这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如何?我让雨阶和剪枫在外面预备了粥菜随时热着,你好歹吃一点吧。先头在院子里吐了个昏天黑地,可把我吓坏了。” 金凤举笑道:“你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真觉着肚子十分饿了。”于是傅秋宁便向外面喊了一声,须臾剪枫和雨阶亲自捧了食盒进来,又在炕上放了张小圆桌,解开看时,却是一碗红豆糯米甜粥,还有四碟小菜。 当下就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吃完了,见傅秋宁在一旁笑着,摇头道:“早用一点点心,何至于饿成这样?”他不禁心下感动,轻轻握了傅秋宁的手感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秋宁,多谢你,总算上天没厌弃我到底,在这时候,还有你在我身边。” “你对我好,我自然投桃报李。”傅秋宁吟吟浅笑着,替金凤举除了家居衣裳,这时候两人自然也没有什么欢爱之心,不过是躺在炕上相对说话罢了,外面雨声淅沥,屋内一灯如豆,深秋的萧瑟清冷,竟是充斥了屋中每一个角落。 “看来明日就该备些柴炭了。一晃眼儿功夫,又是深秋。”金凤举握了傅秋宁的手,却听她柔声道:“是啊,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了,倒的确该备些柴炭来用,又到了吃火锅的时候呢。” 提起火锅,金凤举也不禁笑起来,感叹道:“时间过得快,仔细算算,竟是大半年没吃这东西。只不过既然想吃火锅,这菜也要费些心思,那时候是在晚风轩后面,把原本养花的温棚种了菜园,如今还是在那里吧,我打发几个下人过去侍弄。” 傅秋宁笑道:“我也在这风雅楼后院种一些,今年没有种地,别说,这手还有些痒痒。”说完,夫妻两个一起笑了起来,之前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傅秋宁就笑叹道:“所以说,那些朝堂上的事,爷也不用太介怀了。就算不做官,咱们家也是衣食无忧。还愁什么呢?若真是怕将来那位继承大统,凭着爷和大哥还有二房里的大爷,要想谋求一条稳妥的退路,也不是十分难的。知足者常乐,爷说是不是?” 第二百二十章:储君 金凤举笑道:“你不必婉转劝我,我是真想开了。日后怎么做,我心里自然有数儿。时间不早了,睡吧。”说完闭上眼睛,渐渐放慢呼吸,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傅秋宁的呼吸声也渐渐均匀了。他这才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妻子的轮廓,那张脸明明是清秀柔美的,但是却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第二日来到朝房,只见众多臣子都在低声议论着。他虽然没有掺合进去,少不了侧耳倾听,却听到许多人都在议论立储之事。心中不由的吃惊,暗道昨日我们见驾时,明明事先一点信儿都不知道,临走时皇上也嘱咐过不要声张。怎么这么快,百官似乎都知道了呢?而且看这情形,他们似乎也知道是要立谁为储君了。 因一边想着,便四处寻找荣亲王的身影,可找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这位姐夫,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疑窦丛生。忽见兵部尚书走了过来,面上满是得意之色,微笑道:“小侯爷可是在寻找荣亲王爷?那你可是费心了。昨晚咱们前脚刚走,荣亲王爷和烈亲王爷就入了宫,到这会儿,还没见着人呢。” 金凤举一愣,心想难道皇上已经对两位王爷掀了底牌?哎呀也不知道姐夫现在怎么样,不……不对,这底牌若要揭开,何必皇上亲自来弄?莫非真是如秋宁所说,皇上也想看看两位皇子的反应?顺便探查一下我们这些官员?若真是这样,那昨儿晚上我幸亏没有出去。 正在心里乱糟糟想着,就听大殿前响起了鸣鞭声,于是文武百官连忙列队鱼贯入朝。金凤举暗暗打量众人面色,只觉烈亲王一党都是喜气盈腮,而和自己以及荣亲王亲近的人不免有些沮丧。但表面上还好,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二叔的步子也十分沉稳。想到这老头儿昨晚或今早怕也是得了消息。竟然能忍住不找自己询问,这份定力的确是自己也要佩服的。 还有少数几个人,例如头发花白的镇江王爷等人,脸色都是漠然的。弘亲王已经远赴山东。他们这些铁杆跟随着的人即使现在还好,将来一个个也非遭到清算不可。别人尚可做墙头草。他们却是不知给荣亲王烈亲王下了多少绊子,就连做墙头草都不成了。 进了乾坤殿站定,只见烈亲王和荣亲王已经垂首站在阶下。紧接着就是一声高唱:“皇上驾到。”于是百官便在两位王爷的带领下跪拜下去。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皇上来到龙坐上坐定,目光不经意扫了下面的儿子一眼,见他们眼睛通红,显然是一夜没睡。此时面上都有些茫然之色。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先是问了百官朝奏之事,见没有奏章,他便语重心长道:“朕已是知天命之年。近年来更觉体力精神都大不如前。况且~~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储君之位久悬,亦非善策。因此昨日便找了几位治国良臣商议。总算把这储君人选给定了。” 他说完,见两个儿子都愕然抬头,便挥手对旁边的太监李德正道:“你宣旨吧。” 李德正走向前,饶是他跟在皇帝身边,听闻了太多惊天之事,练出了一身的好定力,此时却也禁不住满心激动,连手都颤抖了,好容易镇定下来,于是展开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烈亲王赵佑,向来勤谨自持,仁孝厚德……” 李德正在后面又念了些什么,荣亲王赵伦已经全听不见了。他震惊的看着父亲,及至皇帝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才惊醒过来。低下头,他的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脑海中却是一片茫然,翻来覆去皆是一句话:“这样就完了?就完了?” 李德正念完圣旨,心中也是叹了一口气,他向来是亲近荣亲王的。如今皇上却偏偏立了烈亲王,看来皇上百年之后,自己也不是殉葬便是守陵了。不过也没什么,跟着皇帝这么多年,这人生也算是精彩,就算死也不枉活这一世了,何况皇上嘴上说身体不好,但其实如今还康健着呢,再活个七八年似乎也不成问题。自己还有几年好日子过,怕什么呢? “儿臣……儿臣谢父皇隆恩,儿臣定会加倍努力,绝不辜负父皇信任……”相比荣亲王因为茫然而保持出来的镇定。烈亲王就有些喜形于色了。几步走到台阶下跪了,双手接过李德正的圣旨,尽管告诉自己要镇定,不要得意忘形,他却还是激动兴奋的红了脸,身子也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众位爱卿可还有什么意见?” 皇上的声音拉回了荣亲王的神智,同时也拉回了烈亲王的。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便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的狞笑一闪而逝:哼哼!从今日起,本王就是储君了,看谁还敢反对我?反对我也不要紧,如今自然少不得要做出一番礼贤下士的模样,但是等到本王登基,哼哼…… 虽然只是一瞬间他就回过头来,但因为垂着视线,所以也没看到皇帝那一抹深思的目光。 “既然众卿都没有意见,也无本可奏,那就退朝吧。荣亲王留下。”皇帝说完,便站起身向后行去,大殿上的烈亲王和臣子们却同时看着荣亲王,见他尾随在皇帝身后而去,于是笑声和叹息声便在同一时间内响起来。 “凤举可是担心我那四哥?”见众臣都退出了大殿,独有金凤举仍默默站在原处,望着通往后殿的那条路,烈亲王赵佑志得意满之下,忍不住施施然踱步到他身边,皮笑肉不笑的问了一句。 “王爷,哦不……如今该称王爷为太子殿下了。”金凤举不慌不忙的微微躬身:“荣亲王爷是皇上宣召而去,臣有什么担心的?不过是数日没有看到姐姐,也没有信件,所以在犹豫,是等在这里问问王爷姐姐近况呢?还是异日再登门探望。” 即使烈亲王心里恨不得把金凤举剥皮拆骨,这时候也不由得不佩服对方这份定力。想到金家的钱财权势,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青年在父皇面前几年来圣眷不衰,再加上刚刚成为太子,心中满是春风得意的兴奋,一向睚眦必报的赵佑竟然难得的起了爱才之心。盯着金凤举笑得如沐春风,小声道:“凤举的才能世人皆知,就连父皇也多有倚重。以前你是我四哥得人,这话我却不好出口。如今我已成为太子。从此后,本王便是君,你便是臣,凤举,你可愿尽心辅佐本王吗?” 金凤举到现在,倒是真相信了傅秋宁说的话。觉着皇帝用意八成是在试探考察剩下这两位皇子的品性。不然就以这烈亲王的能耐人品,怎么可能得君王青眼,立为太子?这还没出大殿呢,虽说四下无人,可他就敢如此得意忘形,自称日后是君,这也未免太张狂了。 “太子殿下说笑了。但凡是我大宁君主,凤举身为臣子,自然便该鞠躬尽瘁。”心里腹诽着,表面上却丝毫不露,甚至深施一礼。于是烈亲王觉着得到了满足,伸手拍拍金凤举的肩膀,就哈哈大笑着离去。这里金凤举想了想,也叹了口气,随即步出大殿。 在宫门外也不知等了多少时候,才看到荣亲王赵伦走出来。金凤举连忙上前,想要开口说话,可是看到姐夫瞬间有些湿润的眼睛,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凤举啊,看来这一次你们家是要被本王连累了。”赵伦也不知说什么好,嘴唇翕动了半晌,却是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接着他长叹一声,摇摇头便往前走。 “王爷不要说这种话,什么连累不连累?金家能有女儿和王爷结亲,乃是金家的荣耀,即便是一损俱损,也绝不后悔。”这种时候,也不能说什么话安慰赵伦,傅秋宁那些见识更是不能说出来。因此金凤举就只是坚定地表明心迹。果然,话音落,他就看到赵伦的面色缓和了一点,只是眼中湿润更浓,让他担心下一刻,这真性情的姐夫就要扑到自己怀里大哭了。 “皇上召见姐夫,到底问了什么话?”回到荣亲王府,在赵伦书房中,金凤举遣退左右,这才问出心中疑惑。 赵伦皱了皱眉,烦乱道:“问了我一些府中近况,还有,让我以后继续做好分内事,协助老八等等。”说完却听金凤举又加紧问道:“那姐夫是怎么答得?” 赵伦苦笑道:“我还能怎么答?就说了府里妻妾和睦,孩子们也还好,小四儿仍是用功读书,其他几个兄弟在读书方面不行,骑马射箭倒还好。剩下的话,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 金凤举点点头,目注荣亲王道:“姐夫是今儿一早才知道这消息的吧?我猜着你心里不定怎么震动,这在御前应答可还好吗?没有语无伦次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情逝 赵伦让他一句话逗得笑起来,却是如同能挤出苦汁来的苦笑,摇头道:“虽说我没什么大本事,但这么多年沉浮下来,虽说没做到处变不惊,但是该收敛心神的时候,倒也能收敛些了。....这消息于我固然是惊天之雷,不过父皇召我前去的时候,我心神已经收回来了一些,虽不像平日里那般对答如流,却也总不至于语无伦次。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必要呢?总之,储君已经定了。呵呵,老六去了山东,知道这信儿还不定怎么跳脚呢。” 金凤举这时候便能肯定皇帝是试探两个儿子了,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暗道这就是天家父子,有什么趣味?哪里如同平民百姓家,父母子女齐心协力,赚一个欣欣向荣锦绣前程的好?罢了罢了,这样想也无用,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下辈子不要投胎在帝王家,最好这些名门望族也不要投生进去,就做一个平平常常的百姓最好。 思虑良久,终究没把傅秋宁和自己的推断说出来。想着皇上老爷子那是多精明的人,若是察觉出端倪,不但没帮上忙,反而扯了后腿。更何况姐夫这些年虽然也有沉浮,终究没遭遇到什么太大的打击。在这样的逆境下磨练一下心志也好。若是老爷子内心真的把他当做未来君王人选,或许就也是想趁这个机会给荣亲王最好的打磨吧,自己还是不要破坏那个老爷子的计划为好。 因这样想着,就着实安慰了荣亲王一番。见他始终有些沮丧,他便拍着荣亲王肩膀正色道:“姐夫,你现在还可以沮丧,但是明天。或者后天,你就必须打起精神来。老爷子(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还没死呢,谁敢说一切事就是尘埃落定?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就算仍然是输,咱们也是因为竭尽全力,天不佑我才输的,而不是因为半路做了逃兵,所以连那点可能的翻盘机会都没有。总之,姐夫你仍要像从前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是这样。只要有所作为,至不济,咱们可能还会安排一条退路出来,否则的话,那就真是只有等死了。” 响鼓不用重锤,对荣亲王,这番话已经足够。因此金凤举又使劲儿拍了拍荣亲王的肩膀,便走出了书房。在门前站了站,忽见一个艳丽女人匆匆走过来,看见他。...老远就屈膝行礼,一边急急道:“王爷可是在书房里?王妃刚刚晕倒了,快请他去瞧瞧。” 金凤举大吃一惊,连仪态都不顾了。就往后院金雁秋的院子里奔去,一边暗自疑惑,心想姐姐必是得了信儿,不对啊,以她素日里的刚强,她不该这样脆弱才是。” 一边想着。早就到了金凤苑。一掀帘子,只见满屋子都是人,几个丫鬟看见他来了,忙叫道:“小侯爷来了,王妃,您看,是小侯爷。” 金雁秋这时候却醒了过来,看见金凤举。便惨然一笑道:“凤举,我终究是连累了他。我……我当日怎么就那般任性?如今悔不当初,却也全然无用了。”话音未落。便是潸然泪下。 金凤举这才明白为什么金雁秋受了这样大的打击。看了一眼身旁丫鬟姬妾们,他就挥挥手让人都出去。然后这才凑到金雁秋面前,笑道:“姐姐不必这样想,此次的事情与你无干。若是皇上太后真怪罪你,当时也就翻脸了,可除了太后斥了你几句外,也并没有做什么。所以啊,这事儿早就揭过去了。至于老爷子立了烈亲王,弟弟只能说,这或许有帝王的心思用意。将来的事情怎么样,并不好说。姐夫如今正是沮丧之时,他向来是个刚强人,这时候正需你打起精神,鼓励安慰他,让他早日恢复志气才是,若你也倒下了,姐夫怎么办?偌大一个荣亲王府怎么办?” 金雁秋毕竟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见他面上毫无黯然之意,心中便觉划着魂儿,却也知道此时此地不适合细问端的。便拉着金凤举的手道:“弟弟说的固然是,只是如今我心乱如麻,竟也不知该怎么做?如何还能去安慰鼓励王爷?” “怎么做?无非一个忍字呗。”金凤举站起身,微微一笑:“姐姐告诉姐夫,凡事隐忍为要。想来烈亲王刚刚得志,倒也不至于就敢太过张狂,欺负到你们头上,若真欺负到了,也没什么,忍下去,说不定就柳暗huā明。至于姐姐你,自然是把王府一切打理好就成了,别的也不需要你做呢。” 这几句话总算是安慰了荣亲王妃金雁秋。于是从王府出来,也无心在外面逗留,就直奔家里。恰巧在进门时遇见了金振轩姐弟两个,他想起这几日没去清婉阁,虽然对表妹的品性已经绝望,不过总是夫妻一场,而且这些日子她也收敛了好些,于是就抱起金振轩,一路往清婉阁而来。 还在院里,就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笑声,仔细一听,渀佛是霍姨娘在此处。丫鬟们见他来了,忙掀了帘子向里面报告。金凤举进了屋,只见江婉莹笑吟吟坐在那里,霍氏却站了起来,面上笑容似是有些不自在。 “哟,爷今儿个怎么有空进我这清婉阁?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妾身以为您在风雅楼,已是乐不思蜀,把我们全都忘了呢。”江婉莹看见金凤举,却殊无欢喜之态,面上带笑不笑的,口气中竟然带着讽刺。 金凤举即使是安慰了荣亲王和荣亲王妃,终究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以为江婉莹这些日子收敛了,谁知今日一见,这尖刻竟更胜从前,因此心里就有些淡淡的烦闷,却仍是忍着道:“下了朝没什么事,正巧儿遇见振轩和绣贞,所以想起来你这里坐坐,你们刚刚说什么呢?笑得那样欢畅。” 江婉莹不等霍氏说话,便“哈”地一声,冷笑道:“怎么?爷就不许我们欢畅一点儿?风雅楼里日日欢声笑语,比我这清婉阁愁雨惨雾的可不是好多了?今儿我好容易听见霍妹妹说了件好笑的事,想着痛快笑一回,没想到就引来了爷兴师问罪。莫非这整个靖国公府里,便只有那个地方才让有笑声?我们这些平妻妾侍的,连笑一笑都不配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金凤举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冷声道:“我何尝这样说过?婉莹你从前便是这样小心眼,这些天我看你收敛了,以为你这度量总算是有了些,谁知如今一看,竟是我错了。我没有来的时候儿,你们笑得自在。如今我过来了,倒只惹出你的恼怒,既如此,罢了罢了,我走开便是,你们继续说你们的。” 江婉莹冷哼一声,却见两个孩子依依不舍的抱着金凤举不让他走,她便冷笑道:“让你们爹爹走吧,哪里能在这儿呆得下去?小心不耐烦了,打在你们身上。”一句话说的金凤举更是恼怒,回身道:“你这是什么话?盼着轩儿和绣贞从此和我生分是不是?婉莹,你越来越过分了,你心里必定说我负了你。可你拍拍自己的心口想一想,你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都忘了不成?我一次次给你机会,可你呢?什么时候知道见好就收?如今却全都怪在我头上。既然到了如此地步,我也不多说,总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抱起地上呆愣住的金振轩和金绣贞姐弟两个道:“走,爹爹抱你们去风雅楼找哥哥姐姐们玩儿,这时候怕是都在那里聚着,你们也不用每日关在清婉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族学里用功之外,其他时间,该玩儿还是要玩儿的。” “你站住,把孩子放下来。你自己让风雅楼勾了魂儿,休想把我的孩子也送去那里遭罪。”江婉莹豁然站起身尖声叫着,双眼通红。金凤举却是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姐姐,稍安爀躁,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隐忍不下去的呢?”霍氏此时才敢上前,说完了,她便忧心道:“没想到爷今儿个能来清婉阁,偏偏让他撞见了咱们在一起,这一旦疑心起来……” “疑心什么?有什么好疑心的?过去是我占着他的宠爱,所以你和许姨娘都和我过不去。如今让那个女人夺走了他,难道还不许我们在一起结成同盟?女人本就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他在大宅门里长大,能不知道这些?你休要做贼心虚,人家还没怎么着,自己就杯弓蛇影起来。若是不自在,现在就回你院子里去吧。” 江婉莹说完,霍氏就连忙告辞,待人都走出去了,她才阴着脸孔坐下来,冷哼道:“都什么时候了?表哥你倒还沉得住气。你们家算是完了,可别想着我和轩儿贞儿会蘀你们陪葬。” 且说金凤举一路疾行,两个孩子见他脸色难看,也不敢说什么。须臾间到了风雅楼,恰好这日傅秋宁给那些歌舞姬放了一天假,让她们歇歇嗓子,自己也趁机偷一天懒。此时正在huā厅和于氏罗氏金燕芳梅姨娘等说笑。冯家姐妹也在场。虽然如今还没蘀她们定下人家,但是自从金燕芳上回说了那番话,她们自己已是心灰意冷,回想那些日子遇见金凤举时对方的言谈举动,分明是避之唯恐不及。只可笑那时自己等人竟似被猪油蒙了心,还以为人家只是故作礀态。(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内鬼 因此听外面丫鬟说小侯爷过来了。她们就忙站起身来,等到金凤举进了屋,金燕芳便笑道:“二哥哥今儿回来倒早,你就不用在衙门里做做样子?也罢,嫂子今儿也好容易歇一天,我是有眼色的人,就给你们俩腾腾地方吧。”说完便领着冯家姐妹和梅姨娘一起告辞。这里罗氏于氏也退出去了。 傅秋宁见金凤举的脸色黑沉,又看到金振轩和金绣贞,心里知道他必然是去了清婉阁,不知道吃了江婉莹什么言语,心中不由的暗自好笑,想着你可也知道女人的厉害了吧?这还是在古代,女人对男人总有些顾忌,不信到了现代你试试那些小辣椒,不辣死你才怪。 一边想着,也不理金凤举,由着雨阶剪枫过来倒茶,她先对金振轩和金绣贞道:“锋儿和翼哥儿都在书房里,轩哥儿也过去吧,读会儿书,之后就可以玩了。至于二姑娘,你两个姐妹这时候也应该在一处绣花,我让人把你送过去可好?” 金振轩和金绣贞对她自然还有疙瘩,因此眼睛就望向金凤举,却见他笑道:“去吧,好好玩玩儿,胜似你们在清婉阁里关着。”说完剪枫和雨阶过来,一人一个给领走了。这里傅秋宁和金凤举说了几句闲话,就听到一阵隐隐的琴声传来,她便笑道:“二姑娘琴艺好,这会儿必然是在一起弹琴呢。” 金凤举笑道:“这样好,让她们伴在一处,既增加了亲热,又不至于让轩儿和贞儿闷着。以后我多让她们过来。”因说完,傅秋宁方笑道:“刚刚看你过来。脸上倒是有气似的,莫不是在清婉阁里受了婉二***闲话?照我说,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女人们在这大宅门里,每日都是那些言刀语箭的,就是拙嘴笨腮,也练出刀子嘴来了。” 金凤举苦笑道:“她若是有你一半的贤惠大度,我就阿弥陀佛了。”话音落,便听傅秋宁笑道:“罢罢罢。别把这高帽子往我头上戴。我哪里有什么贤惠大度?你没看见我小性吃醋的时候呢。今儿和你交个实底儿,你既然对我说了一个爱字,从前这些妻妾也就罢了。但往后若还是敢让新人进门,便休想进这风雅楼一步了。哼,你只说婉二奶奶厉害,你是没看见我的厉害。” 金凤举笑道:“真这么厉害?说实话,我倒还真想象不出你迫害人的模样儿。”说完却听傅秋宁冷笑道:“这一点我倒和婉二奶奶不一样,迫害人?都是女人,我为什么要去迫害?还嫌我们女人让你们男人压迫的不够吗?我只唯你是问。是,我知道拿不住你。这是男人时代,但是从此,你就别想进我这门槛儿。若你不服,定要逼我。大不了我剪了头发做姑子……” 话音未落,就被金凤举一把握住了手,听他笑道:“罢罢罢,我怕了你,千万别说这种话,听了就觉着胆战心惊的。秋宁。说实话。若今儿你和婉莹倒换了个儿,她如你这般。我未必就不会爱她,即便不爱,心中也满是愧和敬。万万不会是烦。唉!我现在……真是连想起那院子都觉着心里头烦得慌。你不知道,她刚刚若和我闹一场子也罢了,偏偏那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的话……唉!你知不知道?她竟然还挑唆着轩儿和贞儿与我这个爹生分。” 傅秋宁叹气道:“这便是你们男人三妻四妾的烦恼。说什么爱不爱的,对谁都不公平,婉二奶奶算是比我强了。你也不用恨她。我不是那些只知道三从四德的女人,只不过我却也觉着她可怜。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好了。这话说出来,我都觉着自己两边不是人。且不说这些了,你既然上了火,我今儿厨房里刚刚熬得冰糖雪梨莲子粥,润肺清火再好不过,让秋霜给你盛一碗去。” ***** 储君的事很快便传遍天下,靖国公府自然也得到了风声,一时间,府中虽然不说是愁云惨雾,但大家的情绪也低落了不少。好在金凤举和金石的官职并没有受影响,靖国公府的爵位也在,金鹏展在江南干得也出色,秋末时呈上来的盐税几乎是往年的三倍,让皇上龙颜大悦,还亲自下旨褒奖。因着这些事,府里才渐渐将那股惨淡之气排除出去。 眼看着就到了腊月,傅秋宁这些日子紧赶着又排出了一部黄梅戏,却是女驸马,虽然历经坎坷,到底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倒适合在年下唱。是预备过年进宫献给太后皇上的。忙完了,她往后总算有了点清闲日子。 这一日打发金凤举和孩子们上朝后,傅秋宁左右无事,就去枕月阁坐了坐。接着又一起往康寿院去,出门恰巧就遇到了江婉莹,见这位被金凤举冷落的二奶奶不但没有憔悴消瘦,反而是容光焕发,竟比从前还有十分精神。原本和她针锋相对的霍氏此时大概也知道了秋宁虽然受宠,却不管家,因此又向江婉莹靠拢,就连平日里的言刀语箭都少了许多,崔氏和月兰更不用提。 江婉莹看见傅秋宁,便叫住了,看来是很有心在她面前说几句话,只不过傅秋宁想到她必然没有什么好话,也不愿意扯皮,淡淡应了几句就借口风雅楼还有事离去,临走时霍氏极力帮着江婉莹说话留她,她却没怎么理睬便往园子中来。 直到走出老远,回头看那一行人进了康寿院,雨阶方气咻咻的道:“这人也别势利得很了,风水轮流转,谁知道日后是什么光景?”话音落,就听傅秋宁笑道:“她们的为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无端端说这种话做什么?日后又怎么样?反正我们现在有那么些钱,我是绝不会来趟这管家浑水的。” 雨阶气道:“奶奶度量大,不和她们计较。奴婢却是没有奶奶这样的心胸。我只看不惯那个霍姨娘,先前一天能往风雅楼跑好几趟,又是点心又是首饰的送着,一听奶奶说不会管家,立刻就不过来了。真真是狗眼势利的小人。” 傅秋宁摇头笑道:“你啊你啊,都快嫁人的人了,嘴上还是这样不饶人,且留点口德吧。她们怎么做是她们的事,她不上门,我正好落得清静,难道你很爱给她端茶倒水吗?” 雨阶的脸登时红了,跺脚道:“人家只是为奶奶抱不平?和嫁人不嫁人有什么关系?怎么就能扯到一块儿去?再说了,我也巴不得她不来,谁愿意端茶倒水,听她说那些虚伪的话。” 傅秋宁一摊手道:“这不就结了,你不喜欢她来,她不来不就正好是遂了咱们的心?”一句话只把雨阶堵得说不出话来,有心反驳,却又找不出什么话。 因说着话,就进了风雅楼,只见剪枫正在廊下坐着,院子里的大小丫鬟媳妇婆子足足站了两排。傅秋宁便疑惑道:“这是做什么?难道是前些日子送去裁缝那里的衣服都做了回来?也不至于就有这么快吧?” 因一边说着,就忙加快了脚步,剪枫见她们回来,脸上几分恼色才缓和了,挥挥手让那些人散去,她这里陪着傅秋宁进了屋,不等主子开口,就咬牙道:“奶奶必定是觉着奇怪,想我这时候把她们聚起来做什么是吧?真真是气死人,奶奶早上让我开箱子拿布料出来,要给姑娘们和两位少爷做几件小夹袄。我适才开了箱子,发现上面竟有许多布料乱了,这定是被人翻动过,不然怎也不会乱成那样子。幸而我数了数,东西倒是没少,不然咱们这风雅楼里竟出了贼,传出去可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更不知有多少人要拿着这个做文章,又有多少人要幸灾乐祸了。” 傅秋宁皱眉道:“竟然有这种事?”话音未落,就听雨阶也道:“咦?竟然还有这种事?我说这几回***首饰匣子乱的很,前阵子我统统收拾摆放了一遍,可没几天就又乱了,我还想着是秋霜有时候给奶奶梳妆,乱翻之后没收拾好,难道竟然也是有什么猫腻?” 话音刚落,正好秋霜端了茶过来,听见这话便连忙道:“姐姐可别混赖我,统共我给奶奶梳过几回头换过几件衣服?那些东西哪次都是收拾好的,不过后来也有几次看见乱了,我还以为是姐姐们着急,就那么放着了,我还略收拾了两次呢。” 几个人这么一说,就连傅秋宁也诧异了,沉着脸道:“这么说,咱们这风雅楼里倒的确是出了贼?只是似乎东西又没少。莫非有人在找什么东西不成?剪枫雨阶秋霜,你们快和我过来点点小侯爷放在这里的那些东西,别不是就冲着那些东西来的吧?” “奴婢倒觉着不至于//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小侯爷那些东西固然珍贵,但除了书画就是古董,个头也都不小,这风雅楼中到处是人,我就不信都变成了贼?若是碰见一两个,让人揭发了,岂不完了?如今奴婢恼火忧虑的是:这些事儿必然是内鬼干的,既如此,不找出来,怎么能心安?”(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闲话 傅秋宁点头道:“的确是这样没错儿。只是这也急不得一时,既然这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却没人站出来说什么,可见这人十分小心,一时间倒未必能查出来,且等日后你们精心一些,慢慢查访。”一边说着,就来到了好几重锁的房间前,打开了进去细细点一遍,包括金银,竟是一件没少。回来又细数了房契地契店铺契约等,也都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看来是一动也没动。 既然东西没少,傅秋宁也就放心不少,当下只得按捺住心中恼火好奇。这时雨阶剪枫秋霜等也回来了,只说首饰盒子里也什么东西都没少。四人面面相觑,皆摸不着头脑这贼是要干什么的,若真是隐蔽的那样好,每次动这些东西都没有发觉,那顺手牵羊弄两件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竟然会没拿东西走呢?莫非只是为了练手?这理由怎么想都觉着可笑。 等金凤举过来,为了怕他担心,傅秋宁也就不打算告诉他这件事,却不料雨阶这个心直口快的就说了出来,金凤举很是担心,问了好几句,傅秋宁少不得敷衍过去,又极力劝他放心,只说自己会慢慢小心查访,让他不要为这些事分心。 见傅秋宁似乎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又听雨阶剪枫都说东西没少,金凤举这才松了一口气。因这事儿就揭了过去。晚饭后,他便和傅秋宁说起了让孩子们入族谱的事情。 “本来去年就要入的,偏偏我下了江南,又受了伤回来,把家里闹了个人仰马翻,哪里还会有人想起这事儿?如今不一样了,爹爹和二叔也都在家,可以主持这件事。锋儿过年就十一岁了,我见他的文章虽然还稚嫩,却不失稳重平和。或许后面就可以让他去考考童生试试。你觉着怎么样?” 傅秋宁笑道:“这样自然是好,是要趁过年祭祀时办吗?” 金凤举点头道:“当然,只是原先我说入了族谱后,名字就要改一改。偏如今连我和老太太也叫习惯了。下人们更不用说。因此我前儿特地去问了礼部的何大人,他说这样的特例,不改名字,只入族谱也是可以的,不会为人诟病。既如此说,就不改了吧。这是你当日给他们起的名儿,想来锋儿和娇儿定然也不愿意改。既是包含着你对她们的一片心意。倒不如继续用下去,但愿他们将来能像你期望的一样出息。” 夫妻两个正说着,就听见院里有丫鬟道:“轩哥儿和二姑娘来了?”说完两个孩子进来见过了金凤举和傅秋宁,便出去找那几个孩子玩儿了。傅秋宁就笑道:“从爷上回带了哥儿姐儿过来,这些日子他们倒也过来了几次,和翼哥儿锋儿还有娇儿和三姑娘倒不似从前那般别扭了。” 金凤举点头沉吟道:“他们都是我的儿女,我固然也希望他们好,只不过这两个孩子个性都有些阴沉。若是真心来你这里。哪怕只是贪玩些也不要紧,若是被他们娘打发了来……” 不等说完,便听傅秋宁笑道:“俗语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两个孩子个性阴沉些,怕是在清婉阁里养出来的。如今他们肯出来多走走,在外面自然能开阔心性。翼哥儿从前是什么性子爷还不知道?如今不也是添了许多稳重,遇事还知道想着许姨娘,我看着也高兴。所以就算是婉二奶奶打发来的,那也没什么,左右这风雅楼并没有不能见人的事情,怕他们何来?” 金凤举笑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也是喜欢孩子的人,不似太太。太太就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倒是老太太很喜欢这些孙男娣女围着。只是……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么?” 傅秋宁愣了一下,旋即才醒悟过来金凤举指的是什么,不由得脸就红了,啐道:“呸,说什么话呢?一旦让孩子们听去了。什么意思?我如今也没什么念想了,锋哥儿和娇姐儿都渐渐大了,他们便是我的儿女,有没有自己的倒无所谓。更何况,你就不怕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便对膝下这几个孩子不好吗?” 金凤举摇头笑道:“我看你不是这样的人。不然当日就算你能容得下锋儿娇儿,也断容不下振翼和绣楠,尤其是振翼那小子,是个爆仗脾气,又冲动,他能在你这里服服帖帖的,足见你平日里是真心待他,不然再得不来这样儿。” 因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傅秋宁便问道:“是了,我觉着最近爷清闲了不少,可是太子终于有了什么动作?” 金凤举笑道:“这时候他还管不到我,我还是御前的人。之所以清闲下来,是因为最近也没什么事,各地报的都是太平奏章,只怕过了年开春,还要去巡视一番,尤其是黄河,前几天抓//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了几个贪墨官员,就说黄河去年的河堤不牢靠,明年春天保不准会怎样。虽然派人去视察了,但此时隆冬时节,也没办法做什么补救,只能提前预防些,真的发了大水,也不至于措手不及。但我于河工方面又不擅长,却也未必就能派了我去。” 傅秋宁点头叹道:“一条黄河,养育了华夏儿女,却也不知为那两岸人民带去了多少灾难。唉!都说当日大禹治水,怎么就没好好治一治这黄河?若是能永绝后患该多好?” 金凤举笑道:“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类既然已经是这凡间的主宰,若是没有些天灾**,岂不是违了天道循环?” 傅秋宁忙摆手道:“罢罢罢,咱们再说下去,就该参禅了。刚刚我问你烈亲王的动静,你还没说呢。” 金凤举冷笑道:“有什么可说的?他之前装了好一阵子的乖,皇上言语间也流露出颇为欣慰的意思。只是如今皇上这一病,我看着他倒是有些不耐了,也是,做了个储君,倒比从前更束手束脚,他哪里能甘心?” “什么?皇上病了?”傅秋宁吃了一惊,却听金凤举摆手道:“不妨事,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御医说三五天就好,这些日子我们也不用上朝。一旦有什么事,命令都往太子那里报,你看着吧,他必定不甘寂寞,只不过这却和咱们没什么相干。是了,再过些日子,京城里就有大集,卖各种年货,我带你出去逛逛好不好?” 傅秋宁眼睛刷的亮了,点头道:“好啊,这还有什么不好的?谁愿意成天关在家里?你可要说话算话。”说完金凤举再三保证,看见傅秋宁露出开心笑容,他不由得也十分欣慰。 腊月初十就是京城大集的日子,这天一大早,傅秋宁就起来了,先送了金凤举上朝和孩子们上学,接着就梳洗打扮,一边和雨阶道:“今儿我就不带别人,只带着你一起,过了年开春就是婚期,你看中了什么,该置办的就置办上。钱不够了我给你添。” 雨阶红着脸道:“有什么准备的,我只是个奴婢,他们家又不是不知道。”话音落,却听傅秋宁正色道:“什么话,就算是奴婢,也是和寻常奴婢不同的。你不用多说,只管跟了我去,就算我没钱,勒索爷几个钱也是应该的。是了,最近有没有再生出什么事?这首饰匣子什么的,没人乱翻吧?” 雨阶笑道:“许是之前震慑住了那内鬼,这些日子都没动静了。奶奶,这事儿真真奇怪,你说她们会是冲着什么来的呢?奴婢思来想去,都觉着百思不得其解。” 傅秋宁冷笑道:“管她们冲着什么来,总之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就是。”说完看了看镜子里的容颜,便满意点点头,站起身来,剪枫早拿过一袭绒毛滚边儿的绛红绣着芙蓉缠枝的长袄,还有下身的薄棉裤和一袭水红绣着合欢花的百褶裙过来,帮着傅秋宁换上了。又把一袭带着帽子的狐狸皮大氅给她披在身上,捂得严严实实,自己端详了端详,便笑道:“这下好了,奶奶总不用挨冻了吧。” “哪里就冻着了,都是你们蝎蝎螫螫的。”傅秋宁笑着说完,自己在镜子里转了一圈,也觉得很满意,不由笑着道:“若是让几个孩子知道我跟着爷出去逛了,不定怎么恼呢,只是也没办法,这大冷天儿,又没有侍卫,带上那么多孩子,一旦照应不到,兴许就是大祸。若说带一两个倒也使得,只是带谁不带谁?与其那时让人说爷偏心,倒不如谁也不带好了。” 剪枫和雨阶都笑着称是。又见傅秋宁一拍巴掌,哎哟连声道:“是了,回来时我也正好去瞧瞧玉娘,从她怀孕了到现在,我竟没见过她。你们每次传话都说她好,今儿我必要亲自见见才放心。”说完剪枫和雨阶又笑了,摇头道:“奶奶真是多心,谁敢拿这事儿来蒙骗您呢?如今那孩子都会踢人了,玉娘也不像之前那样害口,能吃着呢。上次带去的酸枣糕,一口气吃了六块。” 第二百二十四章:出门(上) 正说得热闹,就听金明在外面道:“奶奶收拾好了吗?小侯爷让奴才来接奶奶,只说到了前门鼓楼那儿等着,爷下了朝就过来。” 傅秋宁忙对雨阶道:“快,别为我忙活了,赶紧去换套衣裳,咱们就出门。”这里便掀了帘子,对金明笑道:“你们爷也是的,不拘是谁,派一个回来也就是了,怎么又把你给打发了回来?” 金明笑道:“爷说,奶奶素日里不怎么出门,今儿又是去大集上,还是奴才稳妥,所以才派了奴才过来。”说完,傅秋宁点头道:“你确实稳重,难怪你们爷素日里就倚重你。”言罢见雨阶也换好了衣裳,里面也是穿着夹棉袄群,外面却是披着秋天时自己给她的一件大红羽缎猩猩毡,更显得娇俏精神,她便携了雨阶的手,也不坐轿子,到园外方坐了马车,从西角门出去,直奔鼓楼。 到了地头儿下车,只见金凤举已经等在这里,看见她们,就亲自上前扶着傅秋宁的手下车,一边笑道:“你慢点儿,这地上有时就有那结的薄冰,别滑倒了,可是穿的牛筋底靴子?那个最防滑。” 傅秋宁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和雨阶平日里虽然不怎么出门,这路却还是常走的,哪一天不出去排戏呢?”说这话的功夫,已经下了马车,抬头举目四看,只见一个大牌坊立在那里,上题着“云家大集”四字。耳听旁边的金凤举笑道:“这是云家专门买的地作为大集用,平日里都是租给了摊子店面,唯有腊月初十到腊月二十九这十九天,所有和年节无关的店面都要关门,摊子除了几个小吃摊,也不许摆,所有在这里卖的,都是年货。别看这规矩苛刻,名气可响着呢。许多附近乡野的人手里有了余钱,也会来这里买些年货回去用。我素来也是只闻其名,今儿算头一次逛。” 他这么一说,傅秋宁反而觉得意外。惊讶看着他,金凤举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便摇头笑道:“这有什么不相信的?大宅门规矩多,等闲不让子弟来这些三教九流的地方。好不容易自己长大能做主了,又让老爷子差遣着跑前跑后,所以蹉跎到如今,好容易今年放了我一个清闲假。所以赶紧和你一起逛逛,谁知道往后还得什么时候才能再逛呢?” 傅秋宁听他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笃定烈亲王掀不起大浪。想想也是,皇帝虽然把储君之位给了烈亲王,但朝中亲近荣亲王的大臣,却丝毫没有动,别人也就罢了,连金凤举都没动过。甚至上个月还派他清查了几个贪官,又有传言说皇上有意让金凤举过年后进兵部,这就值得琢磨了。 正在那里想着。冷不防额头上被轻轻敲了一记,一抬眼,只见金凤举含笑站在那里,摇头道:“想什么呢?好容易今儿出来了一趟,不说好好逛逛,还把心思用在这上头?”言罢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点头道:“我竟从未见过你带面纱的模样,倒是更妩媚了些。” 傅秋宁怎么说也是大家子的女眷,本不能抛头露面,能有今日这行动。全是因为金凤举的宠爱,却也必须要戴着毡帽面纱,好在那面纱极薄,外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她看外面却不受太大影响。 “早知道,咱们就该装成村姑和村夫。到那时还自由些。”听见傅秋宁一边往集里走一边抱怨,金凤举忍不住笑道:“村夫村妇?亏你想得出来,没有这大衣裳,你受得了那份儿冷吗?好在这集上有许多富贵人家,也带了女眷出来,咱们穿成这样,倒不显眼。 傅秋宁扭头看看金凤举,忽然”扑哧“笑道:“是了,你又没回家,这官服却是在哪里换下来的?” “让你说的,我就连个换衣服的衙门都没有了?”金凤举摇头小声道:“好歹我还是天子近臣好不好?”说完又见傅秋宁来摸自己脖子,一边叹气道:“金明这厮也不和我说一声,早知道给你拿个脖套,这样把脖子下巴露出来,可不冷死呢?不然把我这个摘下来给你用吧?” 金凤举忙笑道:“想什么呢?可是要让我被笑话死?不过一点子寒风罢了,比起下江南那会儿的阴冷潮湿,这算什么?有秋宁你对我这份心意,我已经是心里暖融融的了。” 傅秋宁前一世就住在苏州,自己觉着江南也没有金凤举说的这样不堪,因歪头道:“人人都说江南好,古往今来的诗句就不知有多少,怎么你却这么说?” 金凤举笑道:“江南好是不假,那也得去对了季节。春秋固然不错,你让那些文人夏天和冬日去走一趟试试,别说吟诗,能好好儿说话就不错。我就是下了江南才知道,咱们北方虽冷些,却不是难受的,唯有那又冷又潮,实在是受不住。听说到了夏日里,家家墙壁都泛着水汽,连被子都是湿的,天,真不敢想着那要怎么睡……” 傅秋宁听他说的感慨,想起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各种设备条件都好,一旦梅雨时节,也觉着屋里发潮,而这古代的江南水乡,自然是更加潮湿了。因默然不语,却听金凤举又笑道:“不过你也不用被吓怕,往日言谈里,我知道你是向往那个地方的。等到将来咱们有了时间,我带你春天的时候去一趟,实话说,景致倒是真的美,保你不虚一行。” 傅秋宁笑道:“景色美我自然是知道的,就是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这个便只有天知道了。咦?你看那窗花剪得多漂亮,咱们去买几张。” 金凤举看了看,笑道:“比不上采莲碧玉剪得,只怕雨阶剪得也不比他差,何必……”不等说完,就觉傅秋宁拉了拉他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儿道:“这大冷的天,那样一个老人在这里摆着卖东西,穿的又不是很多,便当做做好事了。” “原来却不是为的窗花。”金凤举是知道傅秋宁心慈的,当下还有什么话?立时掏了一串钱,让金明去了摊子上,几乎把所有窗花都买了下来。 刚把窗花交给了小厮捧着,又听见金凤举叫他,金明连忙跑到跟前儿,却见傅秋宁指着一个糖葫芦摊子,微笑道:“上次锋儿和翼哥儿回来,直嚷着这个东西好吃,我后来也让厨房做了,但他们总说比不上外面这个口味,今日带几只回去给他们。” 金凤举道:“这个东西可是不能包起来,要用手举着。”话音未落,就听傅秋宁咯咯笑道:“是啊,我觉着爷手里举着几串糖葫芦的情景一定很有意思。” 金凤举只听她的笑声,心已经醉了一半,忙吩咐金明买了十几支,他一股脑儿都拿在手里,笑道:“别说,这个火红火红的颜色倒是应景,等过年时,再让金明出来买一些分给各房。”话音刚落,就见傅秋从怀里拿出一块长长的丝绸帕子,盖在了那糖葫芦上,他不禁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上次看见孩子们喜欢吃这个东西,我就决定今儿要买了。只是外面风大,唯恐沾上了灰尘,若用纸盖着,必定都粘在了糖葫芦上,用这个丝绢,又滑又不至于粘上去,最好了。” 金凤举这才恍然大悟,忙把那丝绢也一起握住了,点头道:“到底是你们女人细心些,我自认就也算心细了,却想不到这上头。”说完又听金明道:“说到底,奶奶是把少爷和姑娘们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至于这样心心念念想着。” “行了行了,少灌迷汤。咦?那是烟花吗?走,咱们过去看看。”傅秋宁说完,就兴奋跑过去,心想这就是古代的烟花吗?外表比起现代的精美倒是差了许多,不过去年看府里放得那些,倒还是很漂亮。 金凤举走上前来,一看这摊主领着个小女孩儿,此时小孩儿冻得小脸煞白,还流着清鼻涕,少不得又让金明出钱买了许多。这里正要和傅秋宁说话,却听她欢呼一声,又疾步走向另一个摊子,抬头一看,原来却是一个年画摊子。 “真真是头一次出门,平日里哪能见到她~~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这样不稳重的时候儿。”金凤举一边和金明走上前,一边摇头笑道:“倒如同是个小女孩儿似的。” 金明心想爷,您说这责怪的话的时候儿,能不能别把嘴角咧那么大。明明就是心里欢喜,看看看看,那眼睛都笑弯了,还偏拿出这样一幅大人架势,其实你又有多大了?离而立之年还早着呢。” “小时候家里穷,过年时置办了一点年货外,就没什么余钱了。唯有这年画不值多少钱,母亲就每次都会买两张年画贴在墙上。除了一些吉祥的松鹤延年图或者是娃娃抱鱼图之类的,多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我那时候最喜欢站在墙下抬头看,往往就把脖子看的落了枕……” 傅秋宁完全沉浸在回忆中,金凤举听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感叹,而一旁的金明却十分不解,抬头悄悄问他道:“爷,奶奶小时候不在镇江王府吗?怎么她说家里穷?” 第二百二十五章:出门(下) 一句话将傅秋宁从回忆中拉出来,瞬间就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却听金凤举摇头叹道:“秋宁小时候就被送去了庄子,那里能有什么好人,她与她娘的日子自然不好过。能置办点年货,买两张画,只怕已经是绞尽脑汁的筹谋了。好了,你把这些画都买下来吧。” 傅秋宁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我这里还没想出主意来呢,倒是金凤举聪明,帮我解了围。正想着,就听金明叫道:“什么?都买下来,爷,这少说也有几十张呢……”不等说完,就听金凤举不耐烦道:“啰嗦,几十张就几十张,回头各房里分去,若是还剩下,就给那些丫鬟小厮带回家去。” 金明只得苦着脸答应下来。傅秋宁听他一边掏钱一边咕咕哝哝,便悄悄对金凤举笑道:“金明定然是在心里骂我。” 金凤举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你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你不敬,倒有可能是在嘟囔我呢。”说完,又见前面有个点心摊子,他便拉着傅秋宁走过去,看着摊子上那些点心笑道:“好玩儿,这点心虽然粗糙,在府里却没见过。咦?这好像是你那时候包的小饺儿。”因便抬头问摊主是什么馅子。 那摊主见早看直了眼,听见金凤举问,心里明白这定是大富大贵之家出来的,于是忙笑道:“这里是白糖huā生芝麻馅儿。都是寻常玩意儿,公子和夫人在府里锦衣玉食,怕未必吃得惯呢。” 傅秋宁见到好几样点心都是南方那边独有的,心里便知道这差不多也是岭南那边过来的。见金凤举似乎十分中意这些点心,又让金明掏钱买了大半,只见后面几个小厮怀里都满了。金明手里也抱着一大包一大包的各色点心。一边苦着脸道:“爷,奶奶。差不离儿就行了。原想着你们今儿是来逛逛。若说年货,这哪用得着你们操心,府里不知多少管家家丁出动,这会儿怕是备办了一半……” 不等说完。就听金凤举笑道:“你领着他们俩回马车,把这些东西放置好了再回来……”一语未完。就听金明笑道:“爷今儿真是高兴的糊涂了,这人山人海的,奴才们回去了。回头还哪里能再找着爷和奶奶?” “既然是这样。反正你们也拿不下东西了,就回马车那里等着吧,带着这么一大堆东西跟我们走,也怪累的。”金凤举说完,就回头对傅秋宁道:“往后再买东西可就注意点儿吧,得咱们俩亲自提着了。” 傅秋宁笑道:“这怕什么?在晚风轩那会儿。我一个人提两桶水,总有四五十斤呢。就是不知道小侯爷有没有我这么大的力气。” “好啊。你敢怀疑夫君我,也不想想我怎么说也是有点内力的,你放心,一百多斤没问题。”金凤举说完,就转头看着金明道:“行了,你们回去吧,别磨磨蹭蹭的。” 金明笑道:“爷,奴才倒是还能拿些东西,让那两个小崽子先回马车。”一边说着,就把两个小厮先赶了回去。这里金凤举和傅秋宁继续逛着,却见接下来都是一些猪腿子猪蹄子猪皮之类的东西,他们对这个没兴趣,也就没有买。 走过卖吃的这一趟,只见几个乞丐趴在那里,俱都是老人和孩童。傅秋宁知道这古代几乎还没什么乞讨的骗局,于是从金凤举那里拿出一串钱,扯开了红绳儿,便把这串钱给乞丐们分了。 几个乞丐都连连磕头千恩万谢,傅秋宁刚要说什么,忽然就听金凤举道:“秋宁你听,倒像是黄梅戏的调儿。”她连忙站起身,果然,风中隐隐传来了鼓乐声,倒的确像是黄梅戏的调子。这时就见一个小乞丐抬起头道:“没错儿,那就是一个戏班子,是云家请来的。他们这不叫正宗的黄梅戏,万国大会那时候儿唱的才叫黄梅戏呢,不过是这些人听着人家那戏好听,又出名,所以自己编了一些乱唱。” 虽然那小乞丐对此表现的有点不屑,但傅秋宁却十分感兴趣。对金凤举道:“皇家的教坊司会黄梅戏不算什么,那是曲高和寡,只有民间真正地有了这些戏曲,有无数人加进来写词编曲,这个戏种才能真正的发展起来。” 金凤举笑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胸襟广阔,却没想到真真是比我想的还要开阔,刚刚我听见了,心里还有些不悦,想着那些人也敢唱黄梅戏,这不是糟蹋了你的名头吗?没想到你却看这么开。” 傅秋宁笑道:“你那是因为爱我,才会有这样狭隘想法,若是你自己,也会和我一样想的。走,不管如何,咱们且去听听,我倒是十分好奇呢。” 于是两个人便挤过重重人群,来到那戏台前时,却发现戏台外已经是人山人海,傅秋宁仰头看过去,只见戏台上那些人的服装虽然不比当日万国文明会上的精美,却也十分漂亮。走步身段最起码也能唬住外行。腔调虽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听着也悦耳。只听了一会儿,她便〖兴〗奋的对金凤举道:“他们算是有天分的,当日万国文明会上就演了那一场,如今就唱得有几分像,这算是难得了。” 傅秋宁说完,她前面一个妇人就转回头道:“这位夫人说的没错,从万国文明会后,许多戏班子都自己编演这黄梅戏,这个云台班是唱得最好的,不然也不敢在这么多父老乡亲们的面前献丑。” 金凤举笑道:“虽如此说,和万国文明会上一比,总觉着有些不伦不类。”话音刚落,一个老头儿也转过身来笑道:“那是,怎么能和万国文明会上相比?那都是皇家的歌舞姬不说,听说还是金镶侯爷夫人教了几个月教出来的。咱们这些草根台子,怎么能和人家比?除了王公贵族,谁还~~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能去听那些皇家教坊司唱戏?” 金凤举微微一笑,就不再言语,细想秋宁说的没错,王公贵族才几个人?那黄梅戏若是只在皇家,的确是曲高和寡,只有在这民间流传开来,才能够长久地繁荣,秋宁这人不爱钱不好权,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也许,她想要的,便是让这黄梅戏的曲调在天下各地唱响吧? 正想着,忽觉袖子被傅秋宁拉住,听她〖兴〗奋道:“凤举,我想去看看她们,她们都是可造之材,论天资,绝不比那些歌舞姬差,只要稍加点拨点拨,成就必不止于此,凤举……” 从金凤举和傅秋宁五年后的重逢那日起,除了在欢爱正浓之时,傅秋宁从来没有叫过金凤举的名字。如今她竟然叫出来,金凤举便知她心中定是〖兴〗奋已极。论理,他此次带傅秋宁出来逛大集,已经是过格了,万万不能再去和一些下贱的戏子打交道,然而金凤举感受到傅秋宁的〖兴〗奋,这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因想了想,便点头道:“好吧,那咱们过去后台看看。” 他说完,就和傅秋宁离开人群,绕着路向后台而去,这里那妇人和老头儿便迟疑的对望了一眼,妇人道:“我刚刚好像听见那位夫人叫什么凤举,这名儿怎么这么熟悉呢?” 老头儿脸上也有同样的疑惑,想了想,忽然猛一拍巴掌道:“是了,凤举,那位爷丰神如玉风度翩翩,又叫凤举,可不就是那位声名在外的金镶小侯爷呢,那这么说,在他身旁的岂不就是……”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却是说什么也不敢再把那“侯爷夫人”四字说出来。好半晌,方听老头儿搓着手笑道:“嘿嘿,真没想到啊,这云台班竟然还会有这般机缘,有那一位指点他们两句,将来咱们也跟着受益了。”他说完,妇人就跟着猛点头,显然是同意他的话。 且说金凤举和傅秋宁来到戏台的后面,所谓后台,其实就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里面挂着戏服,摆着几面铜镜,几个人在里面忙着换装上妆,一边嘈杂的说笑着。 金凤举正往里面看,就见一个女孩儿出了门,上下看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你们是谁?可又是替你们那少爷跑腿儿的狗腿子?告诉你们,五哥不去,出多少钱都没用。” 金凤举气结,没好气道:“你这女孩儿怎么说话呢?你看着我们像是狗腿子吗?哪家能雇得起咱们这样儿的奴才?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叫你们班主出来,我有话说。告诉你,今儿是他的机缘到了,有我旁边这一位给你们指点几句,够你们一辈子受用的。” 傅秋宁忙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这样自大。而那女孩儿听了金凤举的话,看见他们这打扮,果然是华贵非常,别说奴才,就是寻常人家的主子也未必能有这身行头。不由得就迟疑了,待听到金凤举这么大口气,她脸上就又浮现出不屑的笑容,冷笑道:“哟,这口气可不小,咱们云台班在京城,还真没遇到过口气这样大的人,你以为你是谁?侯爷夫人啊?还指点咱们。” 第二百二十六章:指点 金凤举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气得反而笑起来,就在这时,便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小玉,又在这和谁拌嘴呢?”接着一个还穿着戏装的男子走出来,微微向金凤举和傅秋宁躬了一下身子,柔声道:“两位气度不凡雍容华贵,不知来咱们这贱地是有什么指教?” 金凤举微微一笑,昂然道:“适才在下与内子在台下,听贵班唱的黄梅戏还算是有些韵味。然而却与真正的黄梅戏有些差距,内子不才,有心指点一二,若是贵班自恃才艺过人,不肯听这指点,那也罢了,权当咱们没来这一趟。 那男子怔了一怔,再看看金凤举和傅秋宁的打扮,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凛,连忙换上了满脸笑容道:“原来如此,这黄梅戏虽然在万国文明会上大放光彩,然而民间不过都是有样学样,并未学到真正地精髓,既是夫人懂得此种门道,又肯纡尊降贵指点一二,咱们自是求之不得。”因就将人往棚子里让。 金凤举心想这话还像是一句人话,因看向那小女孩儿,却见她大张着嘴巴,然后那男子回头道:“小玉,快上茶来,上最好的茶,师傅藏得那块普洱茶砖你拿出来,放心,万事有我。” “茶就不必了,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多呆,说几句就走。”金凤举摆手,傅秋宁见那男子脸上便有些尴尬,忙拉了拉金凤举的袖子,笑道:“说不定等下会口渴,那就有劳了。” “哎,好。”那男子这才高兴起来。然后招呼其他人道:“快快快,就去台上说咱们这会儿有事,今儿提早结戏。让小五他们赶紧下来。”话音未落,早就有人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傅秋宁就听到外面一阵如潮水般的嘈杂声音,其中还有叫骂的,不由得有些担心道:“这样行吗?万一有人生气……” “不妨事,都是些白听戏的。真正出钱的乃是云家,所以嚷嚷一阵子也就走了。老百姓比那些富贵人家可要好哄多了。”男人说完。便满脸的感慨之色,叹息道:“论理咱们干这一行的,无论何时也没有往外推观众的道理。只是如今机会难得。小五又是咱们台柱子,若不结戏,万万不能把他换下台来,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因此通融一下也无妨。就算云老爷知道了,也定然只有高兴地份儿。” 傅秋宁就知道这人八成是已经猜出了金凤举和自己的身份。因看台上匆匆冲下来几个人,这时代的戏子大多是男扮女装,然而看上去却(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丑陋,反而与泰国人妖差不多,看上去竟比女子还要貌美妩媚。至于唱戏的女孩儿,只在那些富贵人家的府里才能见着。 傅秋宁也知道自己这实在是不合规矩,刚刚是师的灵魂熊熊燃烧,自觉着黄梅戏的发展壮大,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会儿那股子热情冷却,却也知道自己这举动实在不合时宜,而金凤举能同意她过来这一趟,那就不单单是宠爱了,也说明他真正了解自己的心意,并且是真正地尊重爱护自己,才会这样做,一念及此,心中不由也感觉到了丝丝甜蜜。 于是便抓紧时间和这些人讲解了一些黄梅戏唱腔的知识和要领,又亲自为他们唱了几句,又让那个被叫做小五的男戏子将他们编的剧唱了几句来听,替他们改了一下,如此就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傅秋宁情知不能再多呆下去,这已是过格儿,因此就站起身道:“时候不早,我们要离开了。该教的该说的我都说了,只是不能亲自手把手的教你们,端看日后你们能领悟多少,唱成什么样了。” 说完,那些人自是感激不尽千恩万谢。一齐送金凤举和傅秋宁出了门,见他们渐渐走远,这些人脸上的〖兴〗奋犹未退去,此时那叫小玉的女孩儿才凑上前来,拉着先前温柔男子的衣袖道:“大……大哥,刚刚那位夫人唱得真好,莫非……莫非她是……” “你这个笨蛋,现在才醒悟过来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牙尖嘴利了?若不是我无意间听见了你们的话,赶紧出来,这贵人就让你给挤兑跑了,哪里能让咱们受这样儿的好处,你看看你五哥〖兴〗奋成什么样子了?” 这里金凤举和傅秋宁在回程的路上也在闲话,金凤举就笑道:“你真是教人唱戏上了瘾,有那些歌舞姬教还不够,今儿竟然跑到这里来,可知若是让家里人知道了,就连我也要受责备的。不过还好,我觉着那几个戏子的天分还不错,尤其是那个叫小五的,他的唱腔原本就很好了,今儿你这一指点,说不定将来就能成为民间黄梅戏的第一人。” 傅秋宁过足了老师瘾,这时候也十分〖兴〗奋,点头道:“可不是?我只道当日我从皇家教坊司选出来的那些女孩子天分就很好了,谁知如今却着实看见了几个比她们天分还高的。只不过想到那么漂亮的人却都是男人扮的,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 金凤举叹了一声道:“入了这一行,还叫什么男人?咱们朝不兴男风,但唯有这些戏子,却是可以被那些富贵人家随意玩弄的。”一语未完,傅秋宁想起之前小玉的话,不由得黯然道:“莫非那个叫小五的,也是因为这个才被人骚扰?” 金凤举点头道:“想来是如此。我看着他倒有几分傲气,只是既入了这行,有傲气又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任人攀折……”不等说完,忽然想起傅秋宁心慈,不该让她知道这些龌龊黑暗的事,于是连忙住了。。一边左右看着,忽见一个摊子上卖着些瓜子核桃栗子松子等干果,就忙岔开话题道:“看那些干果子,咱们去买些回去吃。” “府里又不是没有。”傅秋宁听了他的话,果然就觉着意兴阑珊,这时候也就提不起兴趣,说完听金凤举道:“府里是府里,这外面买的自然滋味不同,你忘了,振翼和锋儿不都是爱吃外面的糖葫芦吗?”说完到底兴冲冲去买了几种,都用纸包包了,心满意足的抱在怀中。 回到马车那里,见傅秋宁的情绪始终不高,金凤举更加后悔,暗道都怪自己多嘴,早知道不说那句话不就好了?结果高高兴兴过来,难道竟还要扫兴的回去?正想着,忽然就听不远处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道:“他妈的,一个臭戏子罢了,竟然三番两次给脸不要脸,他打量着那云家少爷对他有意,就自高自大起来,却不知云少爷那样人物,能把他给放在眼里?今儿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回去唱。叫小五是吧……” 金凤举就觉着傅秋宁和自己交握着的手猛然间一紧,他心中叹了口气,暗道这件事看来就算不想管也要管了。于是叫过金明道:“你跟着那群人,他们大概是去云台班绑人的,你就和他们说,云台班已经被靖国公府包了下来,除了云家的戏,别人府里都不许去。” 金明答应着去了。这里金凤举便对傅秋宁道:“怪冷的,先上车吧,等一下金明大概就会回来。” 傅秋宁点点头,默然爬上马车,接着金凤举也坐了进来,看着那堆了几乎半车的东西笑道:“哟,这可真丰盛,拿回去给大家分了,必定都欢喜,正好还可以去老祖宗面前讲讲这半天经历,老人家是个好热闹的,即便不能亲来,听见咱们讲也必定高兴。 说完见傅秋宁也不接话,他不由得无奈道:“别担心了秋宁,我不是已经让金明过去了吗?听刚才那人的意思,这小五和云锦龙定是有些牵扯,我也就算是帮云家的忙,日后要云锦龙登门谢我呢。” 傅秋宁听见他这话,不由得诧异道:“那个云家的少爷你认识?” “这话说得。”金凤举忍不住笑了:“云家是有名的大富商,那云锦龙也是和大哥哥一般的人物,生意甚至做到了。外,他们和朝中许多权贵交好,又是亲近荣亲王这一边的,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所以我说了,就当是帮帮他。” 傅秋宁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宽慰我,你放心,我没把自己当菩萨,想着能救人于水火。我只是担心你这样贸然派了金明过去,别把自己连累了。如今烈亲王得势,咱们都该小心谨慎才是,万一惹上了他们那边的人……” “秋宁不要多想,虽然该小心谨慎,但如今不比过去那阵子。烈亲王纵得势,咱们也不能太窝囊。更何况,若是这事儿传扬开来,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不觉着,这些年我有些太洁身自好了吗?人无完人,也该让人知道知道,我金凤举不是圣人,也有污点。你放心,这些事我都有分寸,若是不该帮的,就算他有十万分可怜的理由,我也不会这么贸然出手,你说你不是菩萨,我又岂是为了普度众生就连进退也不知道的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热闹 傅秋宁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这才放下心来。不一会儿就见金明回来,在马车外笑道:“回小侯爷的话,那些人没什么背景,不过是个富商家的纨绔子弟,听见小侯爷的名头,吓得屁滚尿流。也别说爷了,就是那云公子,他们也吃罪不起。不过是趁着云公子这阵子去江南了,所以跑过来动手。奴才去的时候,正好他们班主回来了,在地上给爷磕头,说这恩情记下了,回头等云公子回来就和他说。听那意思,两下里倒是亲厚的。” 金凤举笑道:“那更好了,看来这桩闲事还管得凑巧。”于是笑道:“好了,回府吧。”又转向傅秋宁道:“这下你该放心了,有云家罩着他们,就算没有我,一般人也不敢惹。云锦龙应该快从江南回来了,这之后云台班也就没了麻烦,你就给我露出一点笑容吧。” 一句话说的傅秋宁忍不住笑出来,心里也的确是如释重负。听见金凤举哈哈笑道:“好好好,果然笑了,你还是多笑笑好看,若是愁起来,便让我心里也忧愁烦闷,恨不能亲自为你展平了那眉毛。” 这便是情意吗?傅秋宁除下毡帽,看着对面的金凤举,心想金凤举虽然才华横溢,文章也是huā团锦簇,但却从来不说甜言蜜语的,就是刚刚这话也朴实之极,难道这便是情至深处?若这样说起来,自己爱他,竟是及不上他对自己这份爱意的一半。不过这又怎么能怨自己,这个时代,委实对女人太不公平了。金(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凤举只要一直爱着自己,自己就绝不会离开他。若是自己也飞蛾扑火般的把全部爱情给了他,一旦对方某天变了心,那自己真是连条退路都没有了。又怎么能怪自己爱他七分留三分。 因迷迷糊糊想着,金凤举见她有些怔忡,便坐到她身边,搂进了怀中道:“好了。又出神想什么呢?还有一阵子才到家,且靠在我身上歇会儿吧。” 一边说着,感觉到傅秋宁果然是靠进了怀里,他脸上就露出满足的笑意。靠在了结实的马车车厢上,闭目养神起来。 临近年关,康寿院每天都十分热闹,住在附近的一些亲戚几乎每天上门,恰恰今儿没人过来,但这气氛却是比前些日子还要热闹。 “老祖宗您是没看见,她啊。哪是去逛大集,根本就是去做散财童子的,哦,我这话也不对,她是女子,自然就是做散财童女。” 反正也没有外人,只有江夫人方夫人在屋里,金凤举也不用避嫌疑。就把自己和傅秋宁出府逛大集的事儿说了。起先江夫人还埋怨了两句,但后来听儿子说得热闹,她也听得入神了。 “什么叫散财童女?看你们买回来的这些虽多。却也huā不了几个钱吧?那些值钱的还不是公中出钱置办?”金老太君正看着不远处小丫鬟们展开的一张年画,一边笑道:“亏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显摆。” 金凤举笑道:“老祖宗,今年我交给公中的钱可也不少吧?您还要搜刮。就算您是老祖宗,也不能这样不知足啊。”一句话说的屋里众人都笑起来,江夫人指着儿子道:“越发没大没小,怎么和老太太说话呢?”又对金老太君道:“都是老祖宗惯得他,越来越不像话。” 金老太君笑道:“我便是惯着他,又怎么样?论理,我孙子也不少,可都不在身边儿。只有凤举还时常在我面前凑趣儿,我不惯着他却要惯谁?惯着你们吗?都是当婆婆的人了,还用得着我来惯?”说完众人又笑起来,她便对金凤举道:“你别把话说一半,到底秋宁怎么就成了散财童女?快说。”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小丫鬟们道:“宁二奶奶来了。”接着傅秋宁挑帘子进来。看着金凤举笑道:“刚刚在门外就听老太太叫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没好事儿,定然是又编排我。” 金凤举笑道:“就编排你怎么了?这些事你既做得出来,难道还怕说?”一边说一边看着,见傅秋宁是换了衣服才过来,倒比之前更显娇俏些。他就指着笑道:“老祖宗还不知道她?最是善良的。呶呶呶,你看看这些剪纸,咱们家剪不出来吗?就是因为卖剪纸的人可怜,便买了这些。还有这些年画,也是因为那摊主带着个孩子,冻得鼻涕直流,所以买了一大半。还有这各色绦子,咱们家人哪里能用?无非是散给小子丫鬟们,让他们拿回去给家人用罢了。对了,路上还遇见了几个乞丐,她倒也精明,就从我袖里拿了一串钱,散开给了那些乞丐……” 他一边说,金老太君就一边念佛,待说完了,就听老太太点头道:“秋宁这悲天悯人的性子我喜欢,若是人人都能像她一样善良,这世道也就好了。” 这一次就连江夫人都在不住点头,她本就是信佛的人,因此即便不喜欢傅秋宁,听见这些话心里也十分欣慰欢喜。不由得想到自己那个侄女儿,江婉莹却从来都是要强好胜的性子,莫要说行善了,下人们但凡犯了点儿错,在人前还好,人后往往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因此下人们都深惧这位二奶奶,更喜欢傅秋宁的平和性子。原本还盼着傅秋宁能够掌家理权,谁知这位宁二奶奶根本没有此意,倒让不少人失望的不行。 正在心里比较着,便听方夫人淡淡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秉性。不过我也是喜欢秋宁这样儿的。婉莹未免太严厉了,前儿我还听人说,就因为下人弄丢了一根牛油龙风烛,就命人拖下去打了十板子。” 江夫人听见如此说,眉头就皱起来,她知道江婉莹这次事儿办的有些过火,而且挨打的那个下人还是方夫人陪嫁的儿子,也难怪她会不高兴,在这里把事儿揭了出来。 “虽是有些过,但府里如今能这样井井有条,倒多亏了二奶奶严厉。若是性子像我这样软的,只怕府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儿了。” 傅秋宁笑着插了一句,她倒不是好心洗白江婉莹,或者故意在江夫人面前说对方的好话。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到了《红楼梦》中的那位脂粉英雄王熙凤,想她何尝不是狠辣厉害的?坏事也做过不少,尤二姐也是她生生逼死了。但当日宁国府秦可卿死后,却是乱七八糟,还是她给摆布住了,好像还有下人说宁国府实在不像话了,也须得她这样一个人整治整治。而后世人中,喜欢王熙凤的也大有人在,或许是这样的女子总是能活得痛快让人羡慕吧。只可惜,王熙凤遇见了贾琏,江婉莹却遇见了金凤举,前者还会被降伏住,后者却不是贾琏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可以比拟的。 因不过是有感而发,随口说了两句。却见这一句话竟引得金老太君和江夫人金凤举都双眼放光的向她看过来,看得她心都发毛了。一旁的方夫人也笑道:“都说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我今儿算是真见识到了。难怪凤举总是人前人后夸你。我知道你这话不是替婉莹开脱,但贵在难得这公平二字,果然你是一个好样儿的。” 傅秋宁脸都红了,心想我真的只是有感而发啊,我没有替那个女人洗白白的意思啊,太太你不要用那么欣慰的眼光来看我好不好?别忘了你侄女儿当初逼迫陷害我的时候,你可都是有份儿参一脚的啊。 正在心里大喊吃不消,忽然就听门外的小丫鬟道:“剪枫姑娘来了,可是找宁二奶奶吗?”接着剪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是,二奶奶在里面吗?” 傅秋宁就起身走到门前,剪枫也已经进来了,她便问道:“什么事?还特特地找到这个地方儿。” “回奶奶的话,烈亲王府的兰姨娘过来了,正在huā厅里等您。” 傅秋宁诧异道:“这刚刚吃过了午饭,她怎么连个午觉都不睡就过来了?你没问问她有什么事儿?”话音未落,忽听上面几个人都笑起来,这才想起大冬天这府里的人都是不睡午觉的,只自己睡惯了改不过来,若今儿不是刚刚逛了大集,吃完饭又听说金凤举把东西都送到了康寿院,她就不会过来了。 因此不禁也觉着有点脸红,回身道:“烈亲王府的兰姨娘乃是我二叔的嫡女,当日是嫁了烈亲王爷做妾,后来有了身孕,才抬了做姨娘,却听说那孩子又掉了,不管如何,她既然来了,我总是要回去看一下说几句话,老祖宗,太太,二太太,妾身就先告辞了。” “既是亲戚,就快过去招待吧。”金老太君忙吩咐了一声,傅秋宁看看金凤举,见他也微微点头,这才垂头屈膝行了一礼,接着就退了出去。 一路回到风雅楼,果然就见傅秋兰已经在小huā厅等着。傅秋宁心里犯着嘀咕,从那一次傅秋兰过来后,之后她就再也没登门,她们姐妹两个本来也就没什么往来,傅秋宁从被庄子上接回去到嫁人,和这位妹妹根本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哪来的感情?更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儿?傅秋兰竟然会来靖国公府,不得不让人费些疑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二十八章:谨慎 因在花厅坐定了,雨阶重新上了热茶来,傅秋兰看着她退出去,才微笑道:“记得这丫头当日只是因为姐姐出嫁,所以爹爹才临时买了来给你,却没想到,展眼六七年过去了,她竟是在你手里调理的这样出息。” 傅秋宁笑道:“妹妹说笑了,我哪里会调理人。都是雨阶自己争气,她本就聪明伶俐,又帮着我抚养小侯爷两个孩子,可以说是患难与共过的,又不拿大,自然人人尊敬她。” 傅秋兰笑道:“虽说我看着她是姐姐的左膀右臂,只不过这人大不中留,雨阶怕是也有二十多了吧?你再留下去,她就真要做老姑娘了。我府里倒是有个年轻管家,因老婆死了,至今还没娶,人是十分实诚可靠的……” 她不等说完,就见傅秋宁摇摇头笑道:“多谢妹妹费心想着,她从前跟着我没地位时,自然没办法帮她找那好人家。如今却是我们爷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刚刚给她找了一户,门第虽贫寒些,人却很好,雨阶自己也愿意。是了,这临近年关,各府都忙得不堪,想来太子如今成了储君,那太子府定然更是繁华忙碌,妹妹不说在府里帮一些忙,怎么倒特意来我这里?” 傅秋兰笑道:“再忙也轮不上我,太子那些妻妾,个个都是能干的。有些事,我不说姐姐也该知道。如今哪里还有我去争的地位呢?与其在府里每日听那些闲话,倒不如来姐姐这里走走,透透气。” 傅秋宁心中疑惑,窥着傅秋兰的脸色,心想难道真的是因为失宠,还有镇江王府失势才特意跑过来的?因当下便不动声色。只是慢慢的喝茶。果然,傅秋兰说着说着便哭起来。摇头道:“咱们家时运不济。如今弘亲王远在山东,和那位子是无缘了。偏爹爹和爷爷之前铁了心似的,如今想要重新找个靠山,谁能信得过?姐姐在这靖国公府里还是得宠的。小侯爷可曾说过荣亲王会接纳爹爹?何况我在那太子府,不过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妾侍罢了。当日我有了身孕,殿下封了我做姨娘,那会儿我还高兴。谁知转眼间。孩子没了。又传来弘亲王失势的消息,如今真正是雪上加霜,我们殿下哪里还肯多看我一眼?我心里时常想着,早知今日,倒是他得不到这个位子还好一些。” “妹妹慎言,这些话可是儿戏?”傅秋宁连忙站起身走到傅秋兰面前。却听她道:“怕什么?姐姐,我之所以把下人们都遣出去。就是希望能和你自在说说话儿,不然憋也憋死我了。” 她一行说,珠泪就滚滚而落,接着一把拉开了自己的衣袖,然后又开了领口,只见胳膊和雪白的颈胸上全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傅秋宁吃了一大惊,失声道:“这都是谁弄出来的?” “还能有谁?”傅秋~~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兰哭得梨花带雨,摇头道:“我们那狠心的爷,当日我嫁过去时,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如今又怎么样?上次他饮完酒去我房里,让我整整三天没下来床。这是前儿留下的伤痕,还有些旧伤。姐姐,我是真羡慕你,小侯爷将你捧在手心中,就算荣亲王失势又如何?皇上圣眷不衰,连我们殿下都知道他是治国之才,想来登基后也不会有什么落井下石的举动。姐姐这富贵日子才是长长久久的。这是姐姐的福气,我羡慕不来,只是如今我担心爹爹大伯和爷爷,这几日看见他们频频向我们爷示好,我们爷却是爱答不理的,我地位低下,自保尚且不暇,哪里能帮着他们说上话?如今看来,只能依靠姐姐了,好歹在小侯爷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荣亲王目下失势,谁知将来会不会还有什么变故?皇上身子也还康健着呢……” “妹妹……” 傅秋宁猛然断喝了一声,然后一把攀住傅秋兰的肩头,严词斥责道:“你就是心里有什么委屈?也不该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让人听见了,便是天大风波你明白吗?那些女戒女训你都背到狗肚子里去了?别说国家朝政皇上的事,就是咱们男人的事,也轮不到你我议论。皇上立了太子殿下为储君又如何?他老人家自然会有自己的考量,我们小侯爷都从来没说过二话,照样在君前殷勤侍奉。你如今却说这样的话,你可让我如何处理你的好?” “姐姐,我知道你不信我,只是你看看我这样子,你为何还要防着我?”傅秋兰珠泪滚滚,却见傅秋宁心疼的替她擦去眼泪,摇头道:“好了好了,若是你心里不自在,日后尽可来我这里说说话。但若是还要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辞,就趁早儿别上我的门了。”一边说着,见帮她把眼泪都擦去了,这才冲门外叫道:“来人啊。” 大门应声而开,几个廊下的丫鬟都走了进来,多数是傅秋兰带来的,一个个脸冻得都有些发红,傅秋宁就笑道:“你们姨娘这些日子想来身上不大爽利,这就带她回去好好歇着吧。雨阶,把今早上大厨房送来的那奶油点心捡两盒子给妹妹带回去。”说完又对傅秋兰道:“如今西洋人越来越多,这次万国文明会之后更是留下了不少,爷就聘了一个回来做这西洋的奶油点心,味道是不错的,妹妹拿回去尝尝。” 一边说着,雨阶已经捧了两盒子点心走过来,傅秋兰身后一个丫鬟接过去,她这里谢了傅秋宁,又拉着她的手诚恳道:“姐姐,你疑心我,怎么样都成,但爹爹大伯和爷爷那里,万万求你看顾着些,不然他们就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这个我自有主意,你顾好自己便行了。”傅秋宁自然不会傻得给这位来意可疑的妹妹什么保证,只看着她上轿去了,她在门外站了良久,这才叹了口气道:“若真是为了我而用苦肉计,妹妹你便失算了。这样的时代,我能照顾好自己已是不易,怎么会让自己为了那家人而卷入是非漩涡中?” 回到屋里不过一会儿工夫,就见金凤举掀帘子进来,笑道:“我听说你那妹妹走了,所以便过来。奇怪,我记得以前她和你并不亲近,这会儿来这里却是为了什么?” 傅秋宁也没瞒着他,就把傅秋兰的来意说了一遍。金凤举认真听完,沉吟了一会儿,才抬头笑着看她道:“你一向心善,我只怕你为这个冒冒失失就让人蒙骗了,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你妹妹受了那样的苦,你爹爹爷爷和二叔这时候也是无依无靠的,秋宁,你心里就不难受么?” “我是好心,又不是滥好心。”傅秋宁没好气瞅了金凤举一眼:“我的爷,有什么话就打开天窗说出来,这样试探我做什么?我心里再难受,却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我那爹爹爷爷是什么性体,难道我不清楚?若是这样就信了,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况且我不信爷在这方面心胸就广阔了,真能彻底屏弃前嫌?我那爷爷虽是个世袭王爵,爹爹是世子,却都不掌实权的,在皇上面前能说得上的话有限,爷怕是未必把他们放在眼里吧?” 金凤举忙走过来,笑道:“看你说的,我便是那样没有心肝的人?实话说,当日他们嫁了你过来虽然是在我脸上打一巴掌,但是如今我得了你,这恰恰便是因祸得福,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怕只怕你爷爷爹爹心里有芥蒂,不肯相信我。弘亲王和太子殿下好歹联过手,可是和姐夫,就一直都是不对盘,他们就算要依靠,也该依靠太子那边。若真是想来走你的路子,似乎也不该让你妹妹这样哭哭啼啼的先过来,抛开那些可怜情愫,倒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傅秋宁皱眉道:“我就是觉着这事儿奇怪呢,总之,这些事情你是最熟悉的,自己看着把握,我那爷爷爹爹再怎么不好,也终究是生我养我长大的,若是能网开一面,还请不要赶尽杀绝的好,这便是你疼惜我了。”傅秋宁其实恨不得镇江王府那些没有心肝的老家伙被发配的远远儿的,反正唯一的两个亲人都接了过来,那家人的死活与她何干?然而古代讲究的就是孝道情意,金凤举又不知道她是穿越过来的,和那些人毫不相干。如果她不替那家人说说话,只怕连这爱人都要觉着自己心狠了。 金凤举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剪枫的声音响起,傅秋宁忙道:“你进来回话吧。”话音落,剪枫走了进来,见过夫妻两个,才慎重道,“奶奶,奴婢派出去的小丫鬟们回来说,兰姨娘进府之后,先去了婉二奶奶那里,大概是报备一声,接着才过来的。” 金凤举皱眉道:“笑话,秋宁现是正妻,已经不是晚风轩里被冷落的人,她就算报备说一声,也该和太太说才是。跑去婉莹那里算怎么回事儿?难道她们府里的规矩,要见正妻,还要去平妻那里报备吗?” 剪枫摇头道:“这个奴婢却是不知。小丫鬟说好像是有个老妈子先去太太那里说了说,接着就去了清婉阁,许是太太无心见客,就打发到婉二奶奶那里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提醒 傅秋宁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接着又和金凤举道:“你也不用气恼,如今虽然婉二奶奶还管着家,但你几乎不去那里了,太太有心借这个由头提下她的地位,不让下人们看轻了主子也是有的,终究不算什么。我原本让剪枫出去打听,也不是为这个。”想了想,又道:“剪枫,你进来。” 剪枫应声而入,道:“奶奶,还有什么事?” 傅秋宁认真道:“你可打听清楚了?兰姨娘从清婉阁出来,便是直奔风雅楼?就在咱们这里,有没有和什么人说过话?” 剪枫笑道:“这个可是没看见,兰姨娘出了清婉阁便往风雅楼来,到了就进小huā厅,期间只有奴婢奉了一次茶水点心,姨娘只问了一句奶奶什么时候能回来?奴婢答了,便出去找奶奶了。后来奶奶就进了院子。” 傅秋宁皱起眉头,挥手让剪枫出去,这会儿金凤举也听出话味儿来了,沉吟道:“你怀疑那兰姨娘来这里,是互通消息的?” 傅秋宁点头道:“是,我怎么想,怎么都觉着这事儿透着诡异,爷想想,在娘家那会儿,我们这两姐妹可是连话都没说过半句。如今怎么倒想起来看我了?何况爷那时候也说过,怀疑这府里有人与烈亲王府互通消息。我想着,会不会是那内鬼如今见看管的严,不敢随便出去,因此烈亲王就借着我和秋兰的关系,让她过来?只是如果剪枫说的是真的,却又是我多疑了。” 金凤举笑道:“左右我们府里也没什么把柄可让人抓,她爱来就让她来。不过是费几杯茶水罢了,我倒要看看,她能通出去什么消息?” 傅秋宁摊手道:“如今什么也没查出来。可不是只能这样算了呢。是了,咱们买的年货你都送去了康寿院。老祖宗怎么说?喜欢咱们从街上买来的那些东西吗?” “喜欢。怎么不喜欢?我说了半天话,老祖宗嘴都笑的合不拢了,这半年我还没见她这样高兴过,对了。那些东西除了送给人一些外,我也挑好的留了下来。等下金明大概就带人送过来了。” “别的也还罢了,那糖葫芦呢?”傅秋宁才想起这个东西,说完金凤举笑道:“那东西我没拿去康寿院。在厨房旁边的屋子里放着。那里干净,又够冷,已经派了小厮去族学说一声,让孩子们下了学先来风雅楼,到时给他们分了。” ********** 转眼间就到了年根儿,除夕前一天。傅秋宁和江夫人等都在金老太君面前承欢说笑,独有江婉莹不在。大家知道这时候婉二奶奶是最忙碌的。也没人提起。说了好一会儿子话,才听外面小丫鬟道:“婉二奶奶来了。”接着门帘一掀,江婉莹披着一件狐狸皮的斗篷走了进来,落翠忙走上前接过斗篷,诧异问道:“婉二奶奶,外面可是下雪了?” “下得大着呢,你们都因为在屋里,所以还不知道吧?”江婉莹说完,便来到金老太君面前,笑道:“孙媳这几日忙的脚打后脑勺,老祖宗特意让人过去免了我来立规矩,这真是疼我了。” 金老太君笑道:“你这样忙,规矩有什么要紧?不用过来也是应该的。是了,这会子又为什么过来?” 江婉莹笑道:“这会儿却不是要来立规矩的,只是把明日除夕团圆饭的菜单拟好了,老祖宗和太太二太太看看,可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若是有,现在改还来得及。” 金老太君就笑道:“我这眼睛huā,你念给大家伙儿听听吧。”又转向江夫人方夫人和傅秋宁道:“你们若是觉着有什么不妥,也提出来。”说完江婉莹就展开菜单念道:“主菜是茯苓huā雕烤乳猪一只,烤羊腿,红烧海参,黄焖鱼翅,西湖醋鱼,这鱼用的却是大爷从江南送来的年礼,那里有几十条正宗的西湖鲤鱼,听说味道是极好的。还有鸭舌羹,笋片鸡汤……” 因念了长长一串,共是十六//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个热菜,八个冷碟,主食就有五六样,什么煎米饼龙须面饭团子烙千层饼等等……。傅秋宁去年也吃过一次家宴,但那时候主要是顾着晚风轩里的团圆饭,这府中家宴还真没吃出什么滋味儿,此时听江婉莹一长串报下来,倒也有些可吃之菜。” 正想着,就听金老太君道:“庄子上不是送了几只鹿吗?弄一盘鹿肉,把那鸭舌羹换下来,这一顿饭就要几百只鸭子的舌头,杀气太重了,不适合在这样日子吃。” 江婉莹连忙点头说好,就将鸭舌羹勾去,换上了鹿肉。又问傅秋宁道:“姐姐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说了来咱们在一起斟酌斟酌。” 傅秋宁淡然笑道:“我有吃的便好,这些菜听着就让人流口水了,恨不得现在就是年三十儿。”说完金老太君等人都笑了,江婉莹也笑,眉飞色舞道:“既如此,我便吩咐下去了。老祖宗,孙媳忙完这一天,明儿再来你这里立规矩。” 方夫人便笑道:“真真这个年是把凤举媳妇累坏了,我瞅着这面容身段儿都清减了下去,这又是大哥爵位升了后的第一个年,不是我多嘴,凤举媳妇也该保重身子才是。” 她一边说,就看了江夫人一眼。而江夫人犹豫了一下,看着自己的侄女儿的确消瘦不少,再想想傅秋宁平日里表现出的平和个性,便开口道:“婉莹,若是觉着忙不过来,让秋宁帮帮你也是应该的,不过是忙过这几天……” 这话一出口,傅秋宁差点儿把茶都喷出来,而江婉莹猝不及防之下,眼中的怒火和怨恨也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虽然一瞬间就低头掩饰过去,但江夫人又怎能看不见?当下只觉心里“咯噔”一声,竟生出一股寒意,那后面的话也就没说出来。 “太太就别难为我了,我若是爱管事儿的人,也不会等到现在。婉妹妹是个稳妥人,至如今色色都弄得妥帖,不过是还有一两日忙的,之后便有一个多月的休息,她也不至于就忙不过来。” 江婉莹面上这才现出淡淡笑容,不冷不热道:“姐姐说的是,就算是好心,这骤然间怕也是没办法上手。我倒有心让嫂子帮我,偏二叔二婶搬去了新府里,只怕嫂子忙那一大摊子事就够了,我也不忍心还把她拽过来。” 方夫人微微一笑,点头道:“她倒是还好,有鸾峰几个能干的姨娘妾室帮衬着,到如今那府里事务也全都上手了。不过她既是鸾峰发妻,总是要受些累,不然这发妻难道是摆设?我就佩服秋宁,虽然说女人家三从四德,但像她这个性子着实难得。嫂嫂你说是不是?” 江夫人见问到自己,便喝了一口茶,含混道:“家和万事兴,这一个家,总是要兄弟齐心妻妾和睦,才有可能兴旺,老祖宗您说是不是?” 金老太君笑着点头,这里江婉莹才又告辞,袅袅去了。傅秋宁则凝神细思方夫人刚刚那番话的意思,看她素日里的举止言谈,应该是一个宽厚长者,不至于就存了坐山观虎斗,让金凤举家宅不宁的心思吧? 因坐了一会儿,便也起身告辞。待她走后,江夫人与方夫人也先后告辞出来,两妯娌平日虽然也有一些机心争持。不过这些年下来,大体上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江夫人就对方夫人道:“你刚刚做什么?当着那么多人面儿就落婉莹的面子,她这个侄媳妇可没得罪过你。” 方夫人笑道:“咱们如今在这两府里,还有谁敢得罪?我也只是替秋宁抱不平罢了。你自己扪心问问,秋宁还不够忍让?如今凤举多宠她?她如果是那有机心的女子,只怕早就把管家大权夺去了,如今婉莹若是知道进退的,就该把这权力让出来一部分,说到底,她身份再怎么尊贵,也只是个平妻,秋宁才是正经发妻。” 江夫人淡淡道:“这你操什么心?凤举也就是因为秋宁不争才喜欢她。而且我看秋宁那性子,的确不是爱争执的人。” 方夫人叹气道:“也不能因为秋宁不争,你们便寸步不让啊。我知道你先前是不喜欢她的。可是你自己想想,这么长时间,你这个儿媳妇可给你添过一点儿为难没有?就算那两次让你下不来台,说句不该说的话,还不是你先去惹人家的?日后也没看见记恨你。” 江夫人白了方夫人一眼,却是说不出话来,却听她又小声道:“刚刚你侄女儿那一眼,你可看到了没?说来奇怪,我最近总觉着她似乎放肆了些,我这每天里才和她打多少交道?你是她姑姑,每日里晨昏定省的就没发觉?” 江夫人干脆道:“没发觉,你就管好你们府里那些事得了,偏还长着这个精神。婉莹是我侄女儿,我还不知道她?就算这些日子放肆了些,也是因为凤举冷落了她,唉!我这里正烦恼着呢,他们本是表兄妹,原本看着也情投意合的,怎么现在就生分到这个地步?还不是那个傅氏闹得?” 方夫人冷笑道:“别凡事总推到别人身上,也得拍着良心想一想,秋宁所作所为,难道不令人可怜可敬可爱?至于婉莹,俗语说日久见人心。她若是度量大些,也到不了这个地步。我听燕芳说,那一日因为燕芳言语间帮了秋宁一下,之后在清婉阁里,她几句话就差点儿没逼得燕芳去死,凤举也就是那个时候儿,便疏远了清婉阁。” 第二百三十章:过年 江夫人大吃一惊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一些?婉莹家世好,性子是傲了些,但要说她存心害人,这……总也不至于吧?” 方夫人冷笑道:“你固然是偏着她了,难道我还能故意为了挑唆你们姑姑和侄女儿的关系,就拿这个来编瞎话?之所以从前不和你说,是想着给她留几分情面,以为她让凤举冷落后,能好好反省一下自身。谁知不但没反省,我倒觉着这些日子越发的洋洋得意起来。总之,你是她姑姑,有些话,该敲打的时候儿就敲一敲。就说前一阵子,因为荣亲王的事情,全府上下没一个精神的,她却穿得鲜艳耀眼,每日里欢声笑语不断,这也就太没眼色了些。便是心里对凤举有怨,也不该那个时候儿显眼,须知荣亲王的事,可是关系咱们一大家子呢。” 江夫人沉吟着点头道:“你说这些话,大多倒是我平日里不知的。好了,只说我偏心,你也别总想着婉莹不好,总要一碗水端平了看。秋宁性子虽好,她却不适合管家,恰是婉莹这样儿的,才能打理的上上下下井井有条,这个你不承认?” 方夫人笑道:“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儿,该怎样弄,自然是随得你。好了,这雪下得大,我也有日子没去你房里了,正经去坐坐,软香回去给我拿雪褂子,我就在你那里等她。” 江夫人这才看见,已经到了自己的上房,便点头笑道:“是啊,有一阵子没说话了,你就进来坐坐。”一边说就迈步进去,问身边的丫鬟道:“老爷今儿出去没有?” 她身边的大丫鬟玲珑连忙道:“回太太的话,老爷今儿一早就往书房那边去了,还说让二爷来请安时告诉他一声,让往书房寻老爷去。这会子二爷许是还没下朝。并不曾来请安。” 江夫人就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凤举回来了,你就说我的话。不用他进来请安,让去老太太那儿问候一声,接着再往书房去寻他老子。” 玲珑答应了,自去门外守着,不提。 虽然荣亲王与那储君之位擦肩而过,虽然前途还不甚明朗。但皇上的身体毕竟康健,金家的圣眷也并未衰竭。荣亲王和王妃金雁秋的儿子,也就是王府的第四子前些日子还得了皇帝的夸奖赏赐,就连那个王府接进去的清倌,因为他爹爹当日也算是被人连累,又因她给荣亲王生了个儿子,皇上也赦免了她罪臣之女的身份,成了王府里一个姨娘。 这一切似乎都在表明:未来也不是那样一团黑暗。因此靖国公府这个年,自然就过的格外热闹。 听了一天的欢声笑语。回到风雅楼的时候,傅秋宁已经累得狠了,偏偏还要守岁。眼看孩子们提着灯笼在院子里笑着你追我赶,就好像是有无穷精力似的。傅秋宁不由靠在金凤举的怀里感叹道:“我真是老了,论精力竟然还比不上几个孩子。” 金凤举笑道:“怎么会?别看他们现在玩得高兴,回来一转眼就睡着了。去年不也是这样儿吗?你若是困了,就睡在我怀里,等我困了,再叫醒你。明儿一早还要拜年,这会儿不睡是不行的。” 傅秋宁道:“我知道,就是睡不着。爷,你说今年初三。我要不要回娘家去一趟?若是回去,是不是还要带着娘亲和罗姨回去,我只怕爹爹生她们的气,把她们留下来磨折,可是不回去,又于礼不合。会被人诟病的。” 金凤举笑道:“无妨,自然是要回去的。到时只说你娘贪玩了一阵子,感染风寒,罗姨留在府里照顾她。你爹爹和你爷爷现在就是没爪子的老虎,早没了先前的威风。弘亲王已经倒了,他们再忠心,也总要重新找靠山,即便是心里向着烈亲王那边,但从你妹妹那天来说的话,不管他是真心投靠咱们,还是假意靠拢,他都不敢把你得罪死了。你放心,那天我陪你一起过去,有什么话由我和他们来说,这其中的利害得失,他们自然明白的。” 让他这一说,傅秋宁方觉着安心,趴在金凤举怀中,只觉得有这样一个男人可以依靠也不错。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见金藏锋金振翼等终于累了,一个个跑回来,金凤举便对剪枫道:“带他们去睡觉,明儿开宗祠祭祖,要给藏锋藏娇入族谱,那可是大事儿,别让他们到时候打瞌睡,不然真的就是在家族亲戚们面前丢人了。” 剪枫笑着答应了,带着几个孩子回房睡觉。这里金凤举看着傅秋宁也睡在自己怀里,听着外面偶尔响起的鞭炮声,心中亦是觉着无比满足。 第二日众人去康寿院拜过年后,便在金老太君的带领下入宗祠祭祖,接着金玉又主持了给金藏锋和金藏娇入族谱的仪式,一直忙到晌午才算完。因为昨夜守岁,此时大多数人都露出了倦容,连厨子们精心预备的午膳也没怎么用,就各各去睡觉了。 下人和孩子们还能忙里偷闲,但主子们可不行。连着三天,金玉金石老哥俩和金凤举以及从外地赶回来过年的金鸾峰都在各个侯门贵族中往来做客,他们自己家也要请人吃年酒。去年傅秋宁在晚风轩中,还能偷个闲,今年可也不行了,被金老太君逼着会那些公侯伯夫人,总算她为人淡然,江婉莹又喜欢出头,才没被逼着去别的公侯伯府上做客。 初三那一日,金凤举陪傅秋宁回了一趟娘家。镇江王和世子的确没有为难,不过因为于氏罗氏不在镇江王府,傅秋宁也无意和这些人一起虚与委蛇,因此说了几句话,用了中午饭,夫妻俩便回来了。 于氏和罗氏一直担心,既担心丈夫逼着自己回去,又担心金凤举和傅秋宁因为自己而受责难。待他们回来,问明了镇江王府并没为难他们,两人方才高兴起来。合掌念了声佛,暗道这苦日子难道真的到头儿了?从此再不用回去看那些人脸色过日子。 如此忙乱了数日,总算是把这些应酬都应付过去。这一日傅秋宁去了一趟附近的教坊司。和那些歌舞姬说了一会儿话,因为初一那天在宫中演了新的《女驸马》,让太后和皇上很是喜欢,这些歌舞姬也都得了不菲的赏赐。此时见秋宁过来,便在她身边围着,纷纷把自己的赏赐拿出来给她看。 过年的时候,皇帝也赏了靖国公府诸人,且规格不低,比寻常勋贵家多了一千两白银几十匹彩缎,就连傅秋宁。也有单独的赏。所以也不羡慕这些年轻女孩儿的赏,听见她们让自己挑,她便笑道:“我自己的东西还没处摆呢,稀罕你们这些?你们若喜欢,就好好放着,将来留做嫁妆,说是皇上和太后赏的,岂不有脸面?”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红了脸。纷纷推她说笑。眼看日头偏西了,傅秋宁便道:“怕是未时末了,我也该回去。过了正月十五,咱们就排演新戏,我前儿进宫给太后请安,老人家都心急了。” 众女子自然笑着答应,林司乐直把秋宁送到大门外,看着她去了,这才回转。 且说傅秋宁回到府里,恰巧遇到金凤举身边的小厮,她便笑道:“你们爷在哪儿?” 那小厮笑道:“我们爷先前回了风雅楼,剪枫姐姐说奶奶出去了。他就去了书房,这会儿打发我去街上买两本新书,想来还是在书〖房〗中。是了,刚刚云公子来过,说了会子话就走了。这新书便是他向爷提的。” “云公子?”傅秋宁想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暗道别不是当日好像和云台班有些牵扯的云公子吧?因心中装了这事儿,她便索性往书房而来。 金明和几个小厮正在廊下说话,见到她,金明便忙站起身道:“哟,奶奶平日里可是少来这个地方儿,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傅秋宁笑道:“我来找爷,他还在里面?”说完就听金明点头道:“在在在,奶奶快进去吧。采莲碧玉,宁二奶奶来了。” 采莲碧玉正在外间,听见这话忙接出来,就听金凤举的声音在里屋响起道:“是秋宁吗?快过来。” 傅秋宁走了进去,见金凤举正歪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她便摇头笑道:“这书房乃是给你用功的地方,既是读书,就该端端正正坐在椅子里,躺在这儿,没一会儿就想睡了,还谈什么用功?” 金凤举笑道:“这是过年呢,不过看几本闲书解闷,又不是做学问,那么严格做什么?来,坐下。”他说完就起身,坐在了榻上,让傅秋宁坐在榻上小桌的另一边,笑道:“我听说你去了教坊司,算着这会儿该回来,正想往风雅楼去呢,没想到你却过来了。” 傅秋宁道:“我本不想过来,听你身边的小厮说,有个什么云公子过来了一趟,我就想过来问问,他是不是咱们年前去的那个大集上的云公子,就是你说那大集是他们家弄得(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那个?” 金凤举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思?你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吧?而是想问是不是和云台班那个小五有牵扯的云公子,对不对?” 傅秋宁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也不绕来绕去,你可问没问他,那个戏班子后来怎么样?” 金凤举笑道:“我怎么可能不问问?说起来,他这次登门,还是特意让我向你转告一个谢字呢。说是那云台班子得了你的指点后,技艺越发纯熟,如今在民间的名气益发大了。他娘原本不喜欢他和戏子往来,后来听了小五的戏,便对他们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如今已经给那戏班子买了宅子,若不是小五还想唱戏,只怕就弄进家门了。” 傅秋宁正听得出神,一边就喝了。茶,闻听此言,差点儿把茶喷出来。金凤举忙拿帕子帮她擦了嘴,又拍着她的背,好笑道:“至于就吃惊成这个样儿?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那些扮女装的戏子,也没人把他们当做男人,只不过多数沦落成权贵们的玩物,像小五这样的,倒算是命好的,云锦龙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如今对他如此用心,日后也不会轻易抛却他就是。” “咳咳,失态了,我只是没想到。”傅秋宁心想呸,说什么本朝不好男风。结果民间还不是一样?扮成女装的戏子就不是男人,这是哪门子自欺欺人的说法?唔,或许不该说是自欺欺人,这大概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一章:书房惊见 于是就不在这件事上打转,金凤举和她说了两句话,就道:“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外面看看,今儿厨房里送来了几样新做的点心,你这时候大概有些饿了,我给你拿来。” 傅秋宁忙道:“让采莲碧玉送过来就是了,我哪敢让小侯爷亲自为我忙碌。”话音未落,就被金凤举在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听他微笑道:“一年到头,你也为我忙碌了不知多少,虽然你一句怨言没有,我心里却都清楚着。秋宁,我这些女人,若说他们捧月亮似得捧我,这不假。然而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是因为爱意有多少是因为利益,我心里却清楚明白的很。唯有你,不卑不亢,不争不斗,为我付出的,是这里的一颗心。”他指着傅秋宁胸膛的位置,然后又在自己的胸膛上点一点,轻声道:“所以,别的妻妾,我可以给她们利益来补偿,唯有你,我却也只能奉献一颗真心。” 傅秋宁脸就有些红了,心想我并没有爱到这个程度,不过是生性淡然而已,当不得你这些话。不过虽这样想着,却是真心的感动欢喜。见金凤举一笑就出去了,她便用手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才静下心来,又下地走了几步,方觉着平静了。恰巧碧玉此时进来,便笑着道:“奶奶稍安勿躁,爷在外间亲自给您捡点心呢,这么多年,也只有奶奶才有这待遇。快先坐下来吧,等下就有东西吃了。”不等说完,傅秋宁的脸都臊红了,心想:得,让金凤举这一弄。我成了一个吃货了。 因就在榻上坐了,这书房她不是第一次来,但平日里来的也的确不多,素日里听说江婉莹也是轻易不进来,倒是许姨娘还在那会儿,常和霍姨娘崔姨娘轮番过来送吃食,其实这自然是幌子,无非是为了讨金凤举的欢心,让他多看一眼罢了。想到此处。不觉替这个时代的女人可怜,又想到自身。倒好似比她们还强一些,金凤举最起码是真心爱重自己的。只不过想到自己六年后才和金凤举在一起,虽然名义上是正妻,但从先后来说,自己倒好像小三,这心里不觉有些别扭,不过再想想江婉莹三番两次的迫害,又只能无奈叹一口气,暗道这便是古代的民情。也只能徒呼奈何罢了。 因一边想,一边四处看~~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着,忽见那靠墙的一面大书架上似乎是有些灰尘,她便下了塌。恰巧见到金凤举亲自捧着茶盘和点心进来,她就问道:“你的书房里到处都一尘不染,怎么这书架上却是如此多的灰尘?平日里小厮和采莲碧玉也不收拾吗?” 金凤举看了一眼,便笑道:“这里因为有一些密折文书之类的东西,我从不让小厮们和采莲碧玉来碰触,都是我自己收拾的。年前我也没在意这书房。以至于其他地方都打扫干净了,唯有这里,倒是忘了收拾。” 傅秋宁点点头,知道金凤举这书房也算是机密重地了,当日他出巡,这里都是上两把锁头,钥匙也是他自己放在身上,还有专门把守和巡逻的。竟是一个人也进不去。难怪他都不让人动他的书架。因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两杯茶水,觉着身上有了力气。她便站起身道:“爷若是信得过妾身,我今儿就替你收拾收拾吧。” 金凤举笑道:“那敢情好。你我若是还不放心,却又能放心谁呢?只是你今儿累了大半天,之前也都忙碌着,不如好好歇歇。” 傅秋宁笑道:“我若没看到也就罢了,偏偏让我看到了,这若是不收拾,总觉着心里有事。行了,你别罗嗦,不就是一个书架吗?有什么?”因让采莲碧玉打了水来,她就一本本抽出那些大部头,然后将整个书架再擦干净,之后把那些大部头也擦干净放上去。一路下来,发现许多书籍里似乎都夹着东西,她便明白这大概就是金凤举说的密折和一些机密文书了。 收拾了小半个时辰,总算都收拾完了,只剩下书架底和地上这么个空隙,可别小瞧了这空隙,因为素日里金凤举也不收拾这里,所以积满了灰尘。傅秋宁只好将鸡毛掸子罩上抹布,亲自跪在地上探下身子去扫,只扫出了许多灰尘败絮,把她呛得直咳嗽。 金凤举忙赶过来,一连声道:“这是做什么?这里还打扫它作甚?经年累月,不知积了多少的灰尘,看把你呛得。” 傅秋宁道:“除恶务尽,打扫也是一样,既然弄一回,总是要彻底一些,好了,你别过来,等下把这些败絮灰尘用撮子盛了扔出……咦?这是什么东西?” 金凤举忙凑上前,只见傅秋宁从那团败絮中拽出一条链子,链子上已经满是灰尘,若非是下面的珠子露出一点红色,根本不可能发现,大概直接就和败絮灰尘一起扔出去了。 旁边盆里的水虽然已经有些肮脏,不过粗略洗一下这个东西还是可以的。等到傅秋宁将这个东西从水里捞出来时,她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耳坠子吧?奇怪,我倒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她看向金凤举,本来想调笑两句是不是藏了什么女人落下的这个物件儿,却不料一转头,只见丈夫面沉似水,眼睛死死盯着那耳坠子,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这是怎么了?”傅秋宁吓了一大跳,还不等再问,忽然就听金凤举沉声道:“这个东西,虽然记不清了,但我恍惚也记着谁戴过。”他说完忽然站起身,向着门外喊道:“采莲,碧玉,你们两个进来。” 采莲碧玉忙进了来,只见金凤举抓过傅秋宁手上的耳坠子,阴沉着脸问道:“这是你们俩谁的?竟然这样不小心,掉到地上去了。”一面说,他就紧紧盯着两个通房丫头的脸色。 采莲碧玉看他那郑重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仔细看了看,接着却都摇头道:“回爷的话,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东西,不过奇怪得很,倒觉着恍恍惚惚有些眼熟。” 傅秋宁这时候也寻思过味儿来了,金凤举这个书架是机密重地,向来连打扫都是亲力亲为,如今竟然在书架底下发现了女人的耳坠子,会掉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有人翻动这书架上的东西,却不料将耳坠子遗失下了,所以这时候金凤举的面色才会如此难看。 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四人面面相觑,傅秋宁想起从前金凤举说过的话,这府里似乎有烈亲王的眼线,不然几次消息不可能那么快的就传出去。她这时方意识到此事是何等重大,而采莲碧玉自然也意识到了,一瞬间,三人的脸色尽皆苍白起来。 “真是好狗胆,做奸细做到我这书房来了。竟然还是一个女人。”金凤举咬牙切齿的说着,忽见采莲碧玉“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把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一面哭道:“小侯爷明鉴,就是给奴婢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出这样欺主杀身的事来,小侯爷明鉴……” “爷虽说这贼来了书房,却又没说就是你们两个,不必这样,起来吧。”傅秋宁此时的心脏也在砰砰直跳,却勉强镇定了心神,让采莲碧玉起身,又对她们道:“这件事的关系重大,也不必我对你们明说了,想必你们也该心里有数,记着,管住自己的嘴巴,若漏了一丝儿风声出去,决不轻饶。” 采莲碧玉吓得连连点头,就听金凤举又森然加了一句道:“若是害怕说梦话,就把舌头割了。” 一句话更是吓得两个丫头面无人色,忙嗫嚅着退了出去。这里金凤举就要叫金明进来,却听傅秋宁道:“这会子就叫了金明来,又有什么用?金明虽说是你的心腹,可他毕竟不管着内宅里的事,你却让他怎么查?何况又多了一个人知道。既然这东西咱们都觉着眼熟,那就仔细的好好儿想想,一旦想出了眉目,岂不比叫了金明打草惊蛇的强?” 金凤举想来沉稳缜密,然而刚刚这件事实在是让他太过震惊愤怒,一时间方会失了分寸,此时听见傅秋宁这样说,他便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既如此,你出去让采莲碧玉也好好想想,这里我们也好好想想,既然都觉着眼熟,那便定是见过,这人想来就在你我身边,只不过平日都没有很留心她戴的首饰。” 傅秋宁点头应是,然后出去吩咐采莲碧玉也好好儿想一想。她就又走了回来,替金凤举倒了一杯茶,只见丈夫将那耳坠子托在手心细看,一面自言自语道:“这样红的珊瑚石,倒也算少见,一般都是番邦进贡之物……”话音刚落,忽听“咵嚓”一声响,抬头一看,只见傅秋宁手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流的到处都是。 第二百三十二章:呼之欲出 “秋宁,你怎么了?”金凤举连忙站起身,就见傅秋宁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他心下大惊,忙扶了妻子坐在榻上,正要喊采莲碧玉去找大夫,就觉袖子被爱人一把握住,转回头,只听傅秋宁似是艰难的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似的问道:“爷刚刚说什么?这是珊瑚石?” “是啊,这朱红色的珊瑚石并不多见,常为番邦进贡……秋宁,你可是想起了什么?”金凤举也不是傻子,听到傅秋宁这句话,即使先前没想到,这会儿也立刻茅塞顿开,忙一把抓住了傅秋宁的手,激动道:“秋宁,你可是知道这耳坠子是谁的东西了吗?” 傅秋宁道:“爷让我好好想想,这珊瑚石的东西,风雅楼里定然有,只是我戴着它过敏,那时候……是了,我……我想起来了,霍姨娘曾经送过我几盒首饰,其中有一盒里便是一对珊瑚石的耳坠子。”她的目光投在金凤举手中的耳坠子上,喃喃道:“当时剪枫和雨阶还说了几句话,因为我戴这个过敏,她们怕别的丫鬟伺候梳洗不知道,就放在了箱子底。说起来……我那会儿恍惚看了一眼,倒觉着那对耳坠也是长长地坠子,竟和这一只有些像。” “香绵?你说香绵送过你首饰,里面有这样的耳坠子?”饶是金凤举定力过人,在人前鲜少有失态的时候,此时也不禁张嘴瞪眼,极尽惊讶之态了。他将手掌再次打开,死死地盯着那只耳坠子看,似是要把这东西烧出一个洞似的。 “回爷的话。” 门边忽然传来采莲碧玉的声音,金凤举和傅秋宁回头一看,只见两个丫鬟面色都不太好看,轻声道:“刚刚奶奶叫了一声,咱们连忙过来,本想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就听到奶奶和爷的话,这会儿也想起来,霍姨娘好像是有这么一对耳坠子,只是这么长时间她也没往书房来。我们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就是觉着她从前来的时候,这个红色珊瑚石很显眼,但那时候咱们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傅秋宁见金凤举的面色由红变成铁青色,继而一片惨白,不由得连忙朝碧玉采莲使了个眼色,待她们退下后。她才扶住了金凤举,轻声道:“先不必这样难受,别说现在我和采莲碧玉还认不准,便是认准了,这事儿也未必是什么天大干系,也许霍姨娘只是想给爷收拾下书房,所以这耳坠子掉在里头了。 金凤举看着傅秋宁,好半晌。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摇头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也不仅是你。就连采莲碧玉也不知道。还记得那会儿我去边境劳军吗?” 傅秋宁道:“可是今年夏天那一次?怎么不记得?那会儿也正是我忙的不堪的时候儿,爷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只把家里人担心的不行,幸亏时常有书信往来,不然大家真要慌了。” 金凤举点点头道:“是,就是那一次。我回来后,听看守书房的家丁说,他们换班后曾经听见书房里传来响声,觉得奇怪,就捅破了窗户纸往里瞧。却没瞧见什么,当时只以为是耗子。不过这书房打扫的干净,从来也没见耗子出入过,也是那几个家丁还算机灵,从此后就连换班都在这外面,无论白天黑夜。不肯有空闲的时候儿,一直等到我回来。” 傅秋宁倒吸了一口冷气,霍姨娘的耳坠子掉在书房里,如果就要往外摘她,还可以勉强说是她收拾书架时不小心掉的。其实这已是离谱了,金凤举这书架连采莲碧玉都不让动,素来都是自己动手,也就是今天自己来了,他才让自己帮着收拾下,又怎么可能让霍姨娘收拾? 而如今金凤举又说了这样一番话,那几乎就等于是说:霍姨娘便是那只耗子,金凤举怀疑那响动就是她整出来的。但是金凤举离家,书房上锁,钥匙谁都没有。霍姨娘是怎么进来的?她在那种时候进来,又是为了什么?绝不可能是为了打扫书架的。 因想到这里,便叹了口气。暗道难怪刚刚凤举的脸色这么难看,如果这一切推测是真的,他怎么可能受得了?这府里他一直都怀疑有内鬼,可查了几回都是不了了之,当时自己和金凤举还以为内鬼隐藏的太好,却不想想,以金凤举的(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能力,内鬼除非连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不然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如今想来,之所以几次彻查都是一无所获,便是因为这内鬼不在下人中。 男人们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是妻妾们和自己同床异梦,表面上恩爱非常,心底里却想着别的男人。如今金凤举对霍姨娘和江婉莹等人虽然不似从前那般宠爱了,但是七年的夫妻,孩子都几岁了,那份“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亲情却始终还在,他爱着秋宁,却也不曾薄待了其他几人。若霍姨娘是因为他这么多日子不去身边,由恨生了背叛,还稍微好说一些。但如果她一开始就是别怀着目的嫁过来的,那又当如何?难怪金凤举刚刚推测出结果后,脸色会那样吓人。 “如果当初偷进这书房的人真的是香绵,如果这耳坠子便是那时候掉的。那我倒还真小看了她的心机。” 傅秋宁脑子里正乱哄哄的想着,就听金凤举冷笑了一声,握着那耳坠子站起身来,这时候他的面色已经不仅仅是苍白,连清澈眼中都蒙上了一层杀机。傅秋宁还从未看见过他如此狰狞愤怒的样子,一时间想劝也不知从何劝起。 却听金凤举平静道:“秋宁,我们回风雅楼,你把那耳坠子找给我看看。是了,我记得前些日子风雅楼里好像闹贼,许多东西都被翻乱,却又没丢什么值钱的东西是吧?” “爷这时候怎么想起这个来了?”傅秋宁心都乱了,喃喃道:“我那个究竟算得什么事?首饰也没少,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少了几样,若不是剪枫心细,都记不起来的……”话音落,她猛地站住了。金凤举见她维持着张口说话的表情,连眼睛都不会动,便叹了口气道:“你想通了是么?秋宁,若真是如我们猜测的那般,香绵这条计可真是既完美又狠毒啊。” “何止是狠毒,若不是我对珊瑚石过敏,若不是将那珊瑚石耳坠子压在了箱子底下,这简直就是一条绝户计。”傅秋宁此时浑身颤抖,不知是后怕还是愤怒。忽觉金凤举搂住了她,轻声道:“别怕,万事有我。” “如果她的计策成功,爷会相信我吗?”傅秋宁转过眼,如果金凤举回答相信,她打算一脚把对方踹出去。这样完美的计谋,若是摊上自己,都一定上当,金凤举若说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那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会怀疑,但我不会随便冤枉你,这件事我会好好地查,秋宁,即使一时怀疑你,但我会还你清白,你明白吗?你……信不信我?”金凤举握住了傅秋宁的手,见她过了良久才点头,他就又使劲将手臂紧了紧,让傅秋宁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决心,坚定道:“所以,别害怕,万事有我。” 看着两人相偕离去,被下令守在这里的金明便凑到采莲碧玉面前,小声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看爷和宁二奶奶的脸色十分难看。” 采莲碧玉倒也不敢得罪了这金凤举的贴身心腹,因强笑道:“金管家不必问咱们,这事儿爷迟早会和你交代,却不能由咱们口中说出来。”说完,两人裣衽一礼,自往房间而去,金明只听到她们小声议论着什么“难怪……总想收拾那书架……说过几次了……含沙射影抱怨咱们……”之类的话,他越发是一头雾水。 这里金凤举和傅秋宁回到了风雅楼。因为雨阶就要嫁人,所以这会儿剪枫和几个小丫鬟都在看她置办下的那些针线活儿,听说傅秋宁回来了,雨阶忙放下针线,和剪枫迎了出去。 “剪枫,从那次咱们发现首饰被翻乱了之后,还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傅秋宁一问出这样话来,剪枫便知道不对劲,再看她和金凤举的面色都十分不好看,忙收了笑容,谨慎答道:“回爷和奶奶的话,这些日子也没发现有人翻动那些东西,都是由我和秋霜秋玉她们几个贴身看管着的。” 傅秋宁点点头,进了里屋,果然就发现秋玉坐在那里,见她们进来,就忙站起身道:“这屋子如今是一刻也不敢离人,那些小丫头子奴婢也不放心,她们眼皮子浅,指不定就让人家用点什么新奇东西唬住了。” 剪枫笑道:“可不是,刚刚奶奶还问我说这些日子有没有事儿呢。我说没有,都是我们亲自看管……”话音未落,就听秋玉道:“怎么没有?前儿我因听见后面两个小丫头吵架,出去训斥了几句,回来时就看见有个箱子开了,大概那人慌忙,合上的时候连缝儿都没对好,我打开看了下,发现除了上面几件衣服乱了之外,倒也没少东西……” 不等说完,就听傅秋宁沉着脸问道:“为什么这样大事不告诉我?” 第二百三十三章:意外接踵而来 秋玉瑟缩了一下,呐呐道:“因这样事儿从今秋起就没断过,奶奶虽然不高兴,却也不像是彻查的样子。奴婢以为奶奶心里有算计,这东西又没少,就没和奶奶说。” 傅秋宁挥挥手,轻声道:“罢了罢了,如今总算知道是为了什么。爷,赶紧随我去看看,我记得当日那珊瑚石的耳环是放在带锁的箱子里,未必就会被她们翻了去。” 话音刚落,就听剪枫奇道:“这是怎么说的?奶奶怎么想起那对珊瑚石耳环了?您戴着那东西不是过敏吗?” 傅秋宁道:“横竖有用,这件事你们不许透露一个字出去,(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若让我听见了风声,一律打死,听清楚了吗?” 剪枫和秋玉虽是从外面买来的,服侍了傅秋宁这么多日子,还都是稳重可靠的人。因此傅秋宁对她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何曾见过主子这样杀气腾腾的说话?再看金凤举,那俊脸上阴沉的像能滴出水来一样,两人本就是聪明人,这会儿哪还不知这件事情的重大?因连忙跪下来,赌咒发誓说绝不会透露出去半字。 傅秋宁点点头,知道震慑住了这两个丫鬟,于是亲自从身上取了钥匙,打开那锁上的箱子,将几层衣服和布料捡出来,就见到一个纸包,她伸手去取,一边感叹道:“真真是怎么说好?那日怎么就把这箱子开了?若不是如此,只怕这么一对东西也不会放在这里,若胡乱放在首饰盒子里或者外面那几个无关紧要的箱子中,这会儿可不就让人有机可趁了?”一边说着,就将那纸包递给了金凤举。 金凤举深吸一口气,眼睛盯着那小小纸包。好半天,他才轻轻的,一层一层揭开纸包,等到看见那里面的东西,他不由自主就闭上了眼睛,另一只手也捏起了拳头,“咯吱咯吱”骨节响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傅秋宁真的看清那纸包里的珊瑚石坠子和在书架下找到的那一只完全一模一样时,她也不由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两人就互相握着手,彼此扶持身体,过了很久,金凤举才将纸包握在了拳头中,深深吐出一口气道:“好,很好,这内鬼竟然是我的枕边人,是给我生了一个女儿的人,这真的很好……” “凤举!” 傅秋宁握紧了金凤举的手掌,满含担忧的看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既然如此的煞费苦心,我若不好好回报,怎么对得起幕后谋划的人呢?”金凤举说完。便厉声向外面喊道:“金明,金明……” “爷忘了?金明让你留在书房外看守,此时不在这里。”傅秋宁提醒了金凤举一声,然后扶着他到榻上坐下,小声道:“爷,我知道现在说这话你也听不进去。只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如今你不管是什么心情。都要忍下去,只有忍下去,才能让自己冷静,冷静下来的人,才会做出最有力的反击和最正确的判断,你可万万不能把平静都表现在面上,心里却被愤怒给占满了啊。” 傅秋宁这话正是说在了金凤举的心坎上,他此时可不就是只能在表面维持冷静呢?其实一颗心里全是杀机和怒火。恨不能现在就冲进霍姨娘的院子,将这个怀着目的嫁给自己的的女人给碎尸万段。 深深吸了几口气。金凤举才抑制住自己全部的杀心,点头道:“我明白。秋宁,我不会冒失的,你让我冷静冷静,我会知道该怎么做。” “爷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傅秋宁点点头,旋即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如今霍姨娘的动机还没查明,也许是被人逼迫,也许是她一开始就怀有目的。但不论如何,爷恨她没错,切莫恨到孩子身上,四姑娘虽然嘴巴厉害些,倒不是本性坏的那种……” 她不等说完,就见金凤举看过来,微微笑道:“你是怕我像曾经对待锋儿娇儿那样恨屋及乌吗?放心,我有了那个教训,再不会这样了。她才多大?她娘亲做的事,与她无关。只不过香绵……这个贱人是绝留不得了。” 傅秋宁心里明白,当日许姨娘只是在孩子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又用计陷害自己,尚且不为金凤举所容,被赶到了庄子上。如今霍姨娘这是**裸的内奸,金凤举肯定更容不下她了。这也就是金凤举,如果换做别的男人,也许这个时候就提了宝剑杀过去了。 因点点头道:“是,这些事自然是凭着爷去做,我也不会替霍姨娘求情。只听爷刚刚说的那些话,心里定然是已经有了打算。说起来,你这份定力还真是让多少人望尘莫及。好了,这会儿只怕你想静一静,我不吵你了。是要在这里歇会儿,还是回书房?金明还在书房外。” 金凤举虽然已经气得心里发疼,闻听此言也不由笑了笑,站起身道:“你这分明是赶我去书房了。” 傅秋宁见他笑了,也就笑道:“别不识好人心,我只是因为金明是爷的心腹,这样事情,自然要去找他慢慢办的。所以才提醒了一句。” 金凤举这时候却也没心思和傅秋宁说笑,因点点头道:”是,你提醒的很好。”言罢就出了房门,直往书房而去。 他刚走到门外,恰巧雨阶走了过来,疑惑道:“这是怎么说的?爷怎么走了?这会儿太阳都要下去了,眼看着就是吃晚饭的时候儿,什么事情就这样急?奶奶也不留留他。” 傅秋宁笑道:“他是大忙人,自然要做事的。这一年在咱们这里吃饭的次数还少吗?哪里就差这一顿半顿的。” 雨阶笑道:“这倒也是。想当日在晚风轩五年,爷连面儿也没照过,咱们不是照样过来了吗?对了奶奶,刚刚我看剪枫和秋玉那两个小蹄子面色不好看,可是让奶奶或小侯爷训斥了?她们俩一向沉稳,想来也不该有什么大错儿啊。” 傅秋宁面色僵了一僵,咳了一声掩饰道:“没什么,又有人乱翻了东西,我就说了她们几句,想来是委屈了,过一阵子也就好了。”说完见雨阶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瞧,她便叹了一口气,心里知道瞒不过这伶俐的丫鬟去。她也不打算瞒着雨阶,若说这些年来,雨阶和玉娘与她患难富贵与共,那是真正一等一的贴心人。因便道:“眼下不是说这件事的时机,明日早上你去后院马厩说一声,弄辆马车,我和你一起探玉娘去。年前那次原说要去探她,可后来发生了这许多事,竟然就混忘了,如今她有七个月了吧?” 雨阶笑道:“怕是还要长些,只怕要临盆了也说不定。奶奶既然这样兴头,我今儿就吩咐他们去准备,明儿一早咱们收拾了就可以走。” 傅秋宁点点头,雨阶便欢喜去了,不一会儿回来说:“都准备妥当,明天咱们什么时候走都行。奶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吧。” 当下傅秋宁就打点了一些送玉娘的礼物和针线。接着天就全黑了,她命人摆饭,金藏锋金藏娇和金绣楠很快就过来坐下,只有金振翼还是不见踪影,傅秋宁不由得急道:“翼哥儿去哪里了?跟着他的小厮回来了没有?” 剪枫忙出去,正看见白露过来,见傅秋宁发火,白露便解释道:“跟着哥儿的小厮已经回来了,说是哥儿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非逼着他们先回来,他们只以为哥儿马上就回来,却不料一直等到现在,奶奶,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还不派人快去找?”傅秋宁也急了,心想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先是书房里发生了那样天大的事,金凤举这会儿还不知在不在府里呢。接着翼哥儿又不见了,这若是他不懂事瞎逛,看回来我不给他几个嘴巴子。虽如此想,心中却也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知道这事儿定然不会这样简单。 于是风雅楼里的人饭也没吃,无论男女老少,都被派出去了找人,恰是天寒地冻,不要说别处,就是这园子,想要找遍又谈何容易?何况天也黑了。好在傅秋宁还没乱了方寸,忙问明了两个小厮金振翼是在什么地方和他们分开的。待听说是在后面那片梅林子里,她心里就不禁“咯噔”一声,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前世看的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不知道多少人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什么秘密,就被人灭口了。 “这翼哥儿太胆大妄为了,这是什么地方?他敢不带小厮就过去。”傅秋宁恨得咬牙,心里全都是担心,刚满八岁的孩子,如果真是看见什么秘密,让人发现了,那真的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金藏锋金藏娇和金绣楠也知道这事儿不是上次傅秋宁因为迷路而失踪那般简单了。金绣楠一双眼睛都红了,只是强忍着眼泪,跟在哥哥姐姐和傅秋宁的身后。一群人在林子里大喊着金振翼的名字,灯笼映的远近通明,即便如此,傅秋宁还是嫌这光芒太弱。 第二百三十四章:灭口未遂 这时听见远处又有些嘈杂声音,接着雨阶左右张望着跑过来,对傅秋宁道:“奶奶,已经通知了太太,太太也派人过来找,说是不让告诉老太太,免得老人家担心。” 傅秋宁点点头道:“这没错儿,老太太最喜欢这几个孙男娣女,若是知道了这事儿,保不准担心之下,身子就会出什么事,咱们府里可经不起……”不等说完,忽听不远处传来金藏锋的一声惊叫,接着金藏娇的声音也惶急响起:“二弟,二弟……” 傅秋宁精神一振,这才发现自己是往前走着的,而金~~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藏锋金藏娇金绣楠大概是孩子,腿脚灵活,都在身旁不远处那块大石头后,她连忙紧走几步,就见金藏锋已经把金振翼抱在怀中,却是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傅秋宁心里一沉,赶紧上前把金振翼抱在怀里,伸手探了探鼻息,见呼吸虽然微弱,还算平稳。伸手摸一下,只觉金藏锋头后面有凝固的血迹,她心中只觉怒火高炽,却不得不压下去,沉声道:“回风雅楼,雨阶,你快命小厮们去书房找爷,若是不在府里,就去王府打听一下,让他尽快请太医回来。剪枫你亲自去回太太,就说翼哥儿找到了,这会儿情况还不明朗,先不要惊动老太太。” 她一边说,雨阶和剪枫就匆忙而去,回到风雅楼,傅秋宁发现金振翼身上冰凉,就不敢先将他放进热被窝中,而只是放在榻上,此时白露等人都惊恐得儍住了,一路上丢了魂儿般的跟回来,这时方才醒悟。刚嚎了一声:“少爷……”就被傅秋宁一瞪,听她怒吼道:“都闭嘴,这会儿翼哥儿还没死呢,嚎什么?快去准备热水和白巾来。” 一时屋里忙乱起来,傅秋宁伸手给金振翼揉着胸口,金藏锋金藏娇和金绣楠也学着她在金振翼身体上胡乱按摩着,察觉到这具身子逐渐有了热乎气儿,傅秋宁才把他的外衣都脱下来,送进被窝里。然后她又用热水替金振翼擦了头脸,搓着手心脚心。” 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江夫人就走了进来,饶是她平日里不喜欢孩子,这会儿也不禁惊得面色苍白,直抢到床边,见金振翼紧闭眼睛,她便转头厉声问傅秋宁道:“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翼哥儿好端端的,怎会成了这样?” 傅秋宁屈膝行了一礼,沉声道:“妾身是吃晚饭的时候儿不见翼哥儿。打发人去白露那里问。才知道跟着他的小厮都被他给赶了回来,按这个推断,翼哥儿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事情。妾身立刻派人出去寻找,在梅林子里发现了翼哥儿。便是这样了。幸亏穿着大衣服,不然在雪地里躺着,只怕没有头上的伤,冻也冻死了。” 江夫人从生出来那天起,就是在高门大户中,要说这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经历的也不少。就是暗害人命的事情。没亲眼见过也听说过。然而像金振翼这样,身为少爷,却被人打昏在雪地中,如此明目张胆的谋害主子,却是闻所未闻,听傅秋宁说完,不由惊了个不能动弹。只是骇然看着秋宁,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连清婉阁等处也都得了信儿。江婉莹霍姨娘等都亲自赶过来,屋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江婉莹便埋怨道:“怎么大夫还没来?”话音落。却听傅秋宁道:“寻常大夫怎能放心?所以我派雨阶去书房请爷了。若是爷不在书房,就让小厮去王府找。这事必须要请太医,还不能是寻常太医。” 江婉莹急道:“这时候还管什么名医庸医,赶紧请一个过来先看看才是……”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一声断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接着一个人旋风般冲了进来,恰是金凤举。 傅秋宁所有的坚强镇定,其实不过是装出来的。这杀人灭口的事情在电视和小说上看到是一回事,真的亲身经历了,就另当别论。看到金凤举这一刻,她才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颤抖,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想上前对他说事情经过,一迈步子,才发现手和脚都是软的,险些就跌在地上,幸亏金凤举手疾眼快扶住了。 摁着傅秋宁在床旁坐下,金凤举急忙就来察看儿子的情况,待探得他的呼吸和心跳都还算平稳,他才松了口气。起身沉声道:“金明去请冯太医了,一会儿就到。婉莹,你先扶着太太回房,翼哥儿看起来没有大碍,天晚了,太太身子不好,也不适宜劳神太过。” “表哥,不看着翼哥儿醒过来,太太和我怎么可能安心?”江婉莹深吸了口气,红着眼圈道:“这都是我素日御下不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明儿待我把那起黑心奴才一个个绑起来,揭了他们的皮,看谁敢不招。是了,跟着翼哥儿的两个小厮在哪里?” 那两个小厮就在门外,看到金振翼这样儿,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脱干系的,如今听见江婉莹这话,不由吓得一起跪下磕头,大叫道:“奴才真不知会这样,不然就是让二少爷打死也不敢回来,奶奶饶命,饶命啊。” 江婉莹脸上杀气腾腾,一旁的傅秋宁实在忍不住了,沉声道:“翼哥儿还没醒过来,这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婉妹妹先和太太回去吧,等下太医来了,明早我再去和太太说这里的情况。” 江婉莹气得咬牙,暗道好啊,在你这风雅楼里我收拾不了两个下人,难道离了你这里还不行?因见江夫人站起来道:“的确,人太多了反而吵闹,婉莹,我们先回去吧。”她便连忙上前扶住姑姑,刚走到门外,就听傅秋宁对白露道:“把跟着翼哥儿的两个小厮提进来,爷要问话。” 江婉莹一时间只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如何不知道这是傅秋宁故意护着那两个小厮。因恨恨看着两个小厮进去,她便对江夫人道:“姑妈看见了吗?哪里是爷要问话?分明是姐姐怕我越过了她审出这两个东西话来,抢了她的功劳。” 江夫人看了侄女儿一眼,心中便想起方夫人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暗道婉莹这的确是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会子竟然只想着功劳。因便淡淡道:“罢了,这是她风雅楼的人,她自然有道理。这会子翼哥儿事情已经出了,就杀了那两个小厮也于事无补,倒是给翼哥儿积点德吧。” 江婉莹一窒,心知这是江夫人已经心中有点不满,变相的提醒自己,不由得心中更是气苦。暗道好一个傅秋宁,如今竟然连姑姑都被你骗过去了。哼,也罢也罢,就看你们还能蹦跶到什么时候儿。秋霞那个蠢材…… 江夫人前脚走,冯太医后脚就来了,不但是他,还有一个秦太医。这下金凤举不由得惊讶,那秦太医素日里和自己并没有什么交情,且只是太医院里一个不起眼儿的,怎么金明倒请了这个人来? 正疑惑着,就听冯太医笑道:“小侯爷怕是不知道,秦太医虽于别的医道上平平无奇,治疗这冻伤却是一把一的好手。下官听府上管家大致说了事情经过后,便叫上了老秦,也是贵公子福缘不浅,我们两个正住着隔壁。” 傅秋宁这会儿饶是心情沉重,也不由得莞尔一笑,心想这太医也风趣,就因为他们住了隔壁,便说成是翼哥儿福缘不浅。真的福缘不浅,会碰上这倒霉事儿吗?老太医倒会说话。 一边想着,这里冯太医已经给金振翼检查了下伤势,接着呵呵笑道:“虽然看着可怕,但幸亏力道不大,准头也不怎么样,还好还好。老秦,你给金小少爷看看,这头上的棒伤不妨事,可别是什么地方冻坏了。” 剪枫和秋玉忙上前来,掀开被子,又解开金振翼的衣服给老大夫瞧着,那秦太医仔细让人把烛光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皮肤颜色,又按了按,细细检查了一遍,点头道:“没有什么,许是穿着大衣服,又被发现得早,倒是没发现什么冻伤。是了,把人抱回来之后,奶奶是怎么处理的?” 这话却是问傅秋宁了。因为事情重大,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避嫌。因此傅秋宁便答道:“翼哥儿当时身上都冰凉了,我怕骤然把他放到热水和热被窝里,会适得其反。于是就放在这榻上,给他揉搓按摩了一阵,待身上有了点温度,这才放进被里,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 那秦大夫双目中精光大盛,点头赞道:“奶奶真是学识渊博,竟然知道这一茬。寻常人遇见受冻的人,都是忙着放到热水中和热炕上,用大被捂着。却不知这样最犯忌讳,那病人还有一口气,也要被他们把这口气折腾没了。” 冻伤是不能立刻就用热疗的。这在现代几乎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所以傅秋宁才会有那样得当的处理,却不料老大夫竟然是赞叹连连。刹那间,她就明白为什么那些穿越小说里会有众多的金手指了,现代人拥有太多得到知识的渠道,有时候只是一点常识,在这古代可能就是救命良方,怎么可能没有金手指? 第二百三十五章:成全 秦老大夫又赞叹了一会儿,方一整面色,对金凤举道:“小侯爷,虽然措施得当,但小少爷仍是躺倒在雪地上,且脑后还有了伤口。这一场大病是免不了的。风寒之症乃是刘太医最拿手,接下来,您就要找他为小少爷精心诊治了。” 金凤举连连点头称谢,眼看着冯太医已将金振翼脑后的伤口包扎妥当,他便亲自将两位御医送了出去。这才回到房间里,坐在床边看着这个最淘气的儿子半晌,傅秋宁见他眼泪都要下来了,显然是心疼得不得了。这时候也不知道该劝什么好,只好握住了金凤举的手,轻声道:“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总算是把这条命保住了。爷明儿一早就去请那刘太医吧,我估摸着那时候大概就烧起来了,最好能求了皇上的恩典,让他在咱们家住几天。” 金凤举点头道:“我知道,这些我会安排。”说完深吸了一口气,转回头沉声问傅秋宁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刚人多口杂的,你应该是没和我细说。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靖国公府从祖爷爷封爵那日起,虽然也有勾心诡计,可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谋害主子,还是从没有过的事。” 傅秋宁见他浑身气得直打颤,忙道:“爷先别着急。稍等我一下。”因叫过剪枫雨阶道:“今儿为了翼哥儿的事,这院子里的人还没吃过饭呢,小厨房那边的饭菜大概还留着,你们派几个小厮去拿来,锋儿娇儿和三姑娘也没用饭,他们小孩子家,禁不得饿,你们伺候他们吃完。再去吃饭吧,我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剪枫雨阶答应了//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下去。傅秋宁便把今晚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接着又摸索着金振翼的伤口道:“刚刚冯太医说哥儿这伤口。力道不大,准头也不行。何况梅林子又是在园里,因此妾身推测,只怕下手的人应该是一名女子。说不定是被翼哥儿撞破了什么。心急之下才要灭口。不过奴婢奇怪的是,这伤口都流血了。她应该是存了灭口的心思,但为什么竟没检查下翼哥儿的死活?不然的话,翼哥儿也捡不到这条命回来。” 金凤举眼中杀机一闪。恨恨道:“这再不会有别人。定是那个贱人。好啊,今儿我刚刚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晚上她身上就多了一笔血债,她是想让我连放长线的耐心都没有。秋宁,我……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她。” 傅秋宁道:“爷万万要按捺下火气。您想啊,不管是霍姨娘或是她房里的丫鬟。在梅林子里赏梅或者是折几枝梅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翼哥儿想来也不至于把小厮们给遣回来,定然是他觑出了什么端倪……” 金凤举皱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说,梅园当时,应该不止一个人?因为鬼鬼祟祟的,所以才让振翼生出了疑心,把小厮们撵回来?难道这府中内奸不止一个,所以才会互相勾连……”说到此处,不由得一阵阵后怕,回头看向**静静躺着的儿子,他一拍床沿,低声道:“你说,这小子是和谁学的无法无天鲁莽冲动?才八岁,就敢去听人家秘密,如今捡回一条命,当真是命大了。” 傅秋宁叹气道:“翼哥儿一向这样胆子大,想来他是怕小厮们目标太大,想着自己一个小孩子溜过去无妨。却不料还是被发现了,现在就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梅林里,又是谁下的这黑手,既然下了手,怎么都来不及检查就匆匆而去?” 金凤举爱怜的摸摸儿子的头,叹气道:“这一切,都要等振翼醒过来再说了。” 傅秋宁心想:是,都得等翼哥儿醒过来再说,可千万别像小说和电视剧里那般狗血,醒了就失忆了,失忆也就失忆吧,千万别伤了脑子变成痴呆就好。不然这也太惨了些。 正想着,就见雨阶进来道:“奶奶,锋少爷和大姑娘三姑娘都吃完了,剪枫安排她们去睡觉。奶奶到现在还没吃点东西呢,奴婢特意给奶奶热着一碗口蘑煨鸡和一碟醋溜白菜,不若去用一些饭吧。” 傅秋宁挥手道:“拿下去吧,你们自去吃,我如今哪里吃得下饭?”不等说完,就让金凤举握住了手,听他吩咐道:“把白米饭用汤泡了,我和你们奶奶这就去用一点。” 雨阶答应着下去了,金凤举就道:“这个时候儿,就是不想吃饭,也要逼着自己吃一些。若是你倒了,振翼怎么办?我如今还要顾着外头一些事。你说得对,什么事儿不能急躁,一旦急躁了,就得不偿失,你记着,不管振翼醒了说什么,不许传出去,他这里,我自会和他说,总之,这棋子先不能动,我要好好利用她们作一篇文章。” 傅秋宁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道:“谁像你没心没肺的,儿子都这样了,这里还想着阴谋诡计呢。罢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是男人,总要撑着这府里一片天。只是我有句话要和你说,翼哥儿这样,我自问会尽心照顾他,只是再怎么尽心,我不是他亲生的娘,总是隔着一层。许姨娘若不在也就罢了,可她毕竟还在世,又是在庄子上。爷啊,你听我一句吧,不管如何,许姨娘受了教训,想必日后会安分许多,这时候正是把她叫回来的机会,让她照顾翼哥儿,也是你这当爹的该为孩子们做的,他们心里自然感激你,这感激总是比恨强吧?” 金凤举看着傅秋宁良久,才摇头道:“好吧,就依着你,从没见过你这样贤惠的女人,真真是大度。只是有一条,她回来了,可不许逼我过去。” 傅秋宁冷笑道:“你未免把我想的太贤惠,难道我会逼着自己的男人去别的女人房里?只不过你将来若是要去,我自然也拉不住。”说完却见金凤举笑道:“别说我不会去,就算要去,你一拉也准拉住了。唉!我现在只恨当年,为何要听从爹娘安排,为了什么脸面娶了这些妻妾,如今一颗心没办法掰成几瓣儿,终究是负了她们。可若是一颗心掰成了几瓣儿,却又负了你,也负了我自己。罢罢罢,终究是她做错在先,我原先的意思,就是让她在庄子上终老,如今把她接回来,把振翼和绣楠还给她,也算是成全了这份夫妻情义吧。” 傅秋宁心想这就是渣男的苦恼啊,做错了事,无论怎么洗白,那些错儿却也不能挽回。罢了罢了,我也不是圣母,许姨娘的事情为她努力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一边想着,就让金凤举拉到了饭桌上,到底逼她吃了半碗米饭。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玉娘那里是不能去了。第二天一大早,金凤举下了朝后,就带了刘太医过来,果然,只见傅秋宁已经在往金振翼头上敷毛巾了。因为夫妻俩守了这孩子一夜,此时眼睛里全都是红丝。却顾不上困倦,金凤举趁着刘太医给金振翼诊治的时候,就悄悄问秋宁道:“振翼醒过来没有?可曾说了什么?” 傅秋宁摇头道:“早上醒了一会儿,只是还迷迷糊糊的,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我看翼哥儿这回怕是吓坏了。雨阶早上说要找人叫叫魂儿。” 吓掉魂儿这种事情,生长在现代的孩子未必就会相信,但傅秋宁小时候却是亲身经历过的。四岁的时候被一只野猫扑过来挠了一下,回去后就不明原因的发烧,看医生吃药打针全都没用,最后她父母按照人家说的法子叫了魂儿,第二天便好了。因此这会子也不敢把雨阶的话当做笑话。 却听金凤举点头道:“那丫头虑得是。翼哥儿算是胆大包天的,可也禁不住这么吓。府里林妈妈就会叫魂儿,倒不用特地去找什么道长法师,你让人找她来写个拘魂码就是了。” 傅秋宁答应了,就见刘太医站起来,和金凤举到了外间,她在里面贴门听着,只听刘太医说风寒入体,症很险,须得十二万分用心。也幸亏是金振翼身体好,不然就算当时冻不死,这随后而至的风寒也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太医都这样说,金凤举和傅秋宁自然大为紧张,好在金凤举已经求了皇帝恩典,把刘太医暂留家里。这也就是他,皇帝面前最得意的臣子,若是别人,再别想有这样待遇。 这里刘太医开好了方子,金凤举忙命人去抓药。傅秋宁又让他派人去接许姨娘回来,却听金凤举道:“我回来时已经让金明去派人了,晌午之后应该能赶到。你是一片好心,我却要看看她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儿,若还是从前那般,让她看翼哥儿一眼也就是了,别想留下来。” 他这样说,傅秋宁也没办法反驳,只好在心里暗暗祈祷,心想许姨娘啊许姨娘,你可千万收着点儿,别糊涂。正想着,就听外面丫鬟报说:“奶奶,玉娘过来了。” “真是添乱,这时候儿她挺着大肚子的倒过来做什么?”傅秋宁忍不住跺脚,却连忙迎了出去,只见玉娘在一个老妈子的搀扶下正上台阶,她连忙让两个小丫头过去扶住,一边摇头道:“你怎么过来了?你婆婆和丈夫也放心?” 第二百三十六章:秘密 玉娘进了小花厅,在下首椅子中坐下笑道:“早就想过来给奶奶请安,身上一直不舒服。好容易总算到这时候儿,不恶心吐了,三哥和婆婆也不肯让我过来。幸而昨儿来了一个大夫,说我这身子沉,怕是孩子不小,正该走动走动锻炼锻炼,以免生产时没了力气。所以今儿就过来了。” 说完,她看了看傅秋宁,便收了笑容,疑惑道:“奶奶这眼睛里怎么全都是血丝?可是没睡好?这是怎么说的?雨阶和剪枫去我家,只说奶奶如今过得好着呢,小侯爷也着实爱重您,难道她们都是为了宽我的心,奶奶在这儿生活的不如意?” 话音刚落,就听金凤举的声音道:“可别这样冤枉我,我哪敢得罪你们奶奶。”说完他掀帘子出来。玉娘不料他在里屋,忙要起身拜见,却被他挥手阻止,因对傅秋宁道:“你在这里和玉娘说话儿,等药熬好后,就让翼哥儿喝了,我亲自去太太那里和她说翼哥儿的事。” 傅秋宁站起身道:“好,我让雨阶过去亲自看着熬药。”说完却见金凤举摆摆手道:“这事情我能不小心吗?金明亲自看着呢,”言罢就出门去了。 这里玉娘便知道定是出了事儿,忙问端的。傅秋宁见身边没有外人,就招手将她和雨阶叫到里间,她坐在榻上,玉娘和雨阶都坐在她身边,听她压低声音道:“出那件事的时候,玉娘应该不在,雨阶定然是在的,我问你,你还记得霍姨娘送来的那对珊瑚石耳坠子吗?” 雨阶想了想。才诧异道:“怎么不记得?当日霍姨娘巴巴儿送了奶奶几盒首饰,后来听说奶奶无意在这家里揽权,从此后也就不怎么上门了。那坠子因为奶奶戴着过敏,就搁在箱子底,是了,昨儿剪枫还说爷和奶奶把这东西找了出来,莫非就是这东西出了什么事不成?” 傅秋宁冷笑道:“这一次真是上天保佑,若非如此,如今我还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呢。当时也不觉着奇怪。如今想来,竟然是一环套着一环。”因这两个是她情如姐妹一般的心腹,便将书房找到这耳坠子的事说了出来。 雨阶和玉娘脸色都苍白了,又听傅秋宁道:“我记着霍姨娘就是从爷走后,对我忽然热络起来,常送东西,到底最后把这对耳坠子送了来。她是心里有鬼,知道自己戴过这东西,一旦掉了一只在书房,被谁看见。细细一想再想起来,她就没办法分辩了。所以送了给我一对,却不知我因为过敏,所以不戴这个。还把它锁进了箱子底。” 她说到这里,雨阶也明白过来,不由得低叫了一声,捂嘴道:“这么说……这么说这些日子咱们风雅楼里东西动不动就被翻乱了,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那……那内鬼找的就是这一对耳坠子?” 傅秋宁点头道:“应该就是了,若是我猜得没错。霍姨娘打得好算盘。只要让内鬼偷走我一只耳坠子,到时候一旦这事儿露了馅儿,她大可以推到我头上。小侯爷过来问,这耳坠子却只剩了一只,到那时,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玉娘愤愤道:“这计策真是好毒辣,想的也忒面面俱到了。” 傅秋宁冷笑道:“她想得再周到也没用,如今这是让我们先识穿了。就算真让她得逞。到时我只须将这珊瑚石戴上,给她们看看那红疹子。她也诬陷不到我。只是这事儿未免太过惊心,紧接着翼哥儿又出了事。如今想来,未必就和她没有关系。” 说完了,便吐出一口气,幽幽道:“论理,这事儿我不该和你们说。只是如今,太子府视咱们靖国公府,尤其是小侯爷,真正是肉中钉眼中刺,不知道要想出多少法子来试探逼迫。玉娘已经嫁了人,雨阶即将要嫁人,所以我把这事情告诉你们,也让你们知道知道,若那边真有人要从你们身上摸索,你们可务必要慎而又慎。不然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玉娘和雨阶都郑重点头,又听傅秋宁道:“这事儿便是你我三人和小侯爷知道,再不许进了第四个人的耳朵。剪枫秋玉秋霜她们虽不明白具体的事,但这其中紧要关系想必也有数了。玉娘,你回去也不许把这事儿告诉了你三哥和婆婆,明白吗?” 两人连忙赌咒发誓,言说绝不对第二个人提,秋宁便笑道:“赌咒发誓倒也不用,只是千万小心在意就是。”因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听金明在外面道:“奶奶,药已经熬好了,不知道二少爷醒没醒?” 傅秋宁让雨阶把药接进来,遂起身进屋,只见金振翼仍是躺在**,白露在他身边,看见傅秋宁进来,她连忙站起身道:“奶奶熬了这许久,快去歇着吧,这里有奴婢在。”言罢把药接过来,雨阶扶起金振翼,只见他睁开眼睛,这回神智似是有了点清明,定睛看了傅秋宁许久,方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大娘。”一边说就要挣扎着起身。 傅秋宁连忙上前,将金振翼按在**,笑道:“无论如何,如今看起来还没有大事,这便是万幸了,其他的话,留着以后再说,先把药喝下去。”说完见金振翼点头,就在白露手里将药一口口喝下去。傅秋宁看他直皱眉头,便笑道:“已经加了几勺糖,还嫌苦,这可是没办法了。雨阶,你去拿一盘子蜜饯过来,翼哥儿吃完了药,给他塞两块蜜饯嘴里,解解药味。” 雨阶答应着去了,这里傅秋宁便对金振翼道:“好好歇着吧,我已经和你爹说了,让人去庄子上接你娘回来照顾你几天……”一语未完,见金振翼目中陡然露出神采,喃喃道:“真的吗?我娘要回来了?大娘,这是真的吗?” 傅秋宁笑道:“只是借着这个由头,让许姨娘回来住两天,究竟能不能留下,我现在不敢给你打包票,但不管如何,这就算是好结果了。你快躺下睡一觉,等醒了一睁眼,说不定就看到你娘了呢。” 金振翼激动地直点头,重新躺回**,这是雨阶也拿了蜜饯过来,给他放在桌子上让他自己吃,自己便跟着傅秋宁走了~~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出来。 金振翼哪里还能睡得着?一会儿想起自己在园中看到的景象,一会儿又想到娘亲就要过来了,一会儿想到妹妹不知怎么样,自己出了事,她定然是吓坏了。转念一想,妹妹在傅秋宁这里,应该会得到安慰,何况金藏娇虽然泼辣些,但是对妹妹却很好。如此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方沉沉睡去。 眼看天色已近晌午,众人用了饭,金绣楠又去看了哥哥一回,见他睡着,白露亲自守在那里,因此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刚出了房门,便见窗花急匆匆走过来,小声道:“奶奶让三姑娘赶紧到院子里,许姨娘过来了。” “娘……娘亲……” 金绣楠一下子就愣在那里,想起这一年的分别,想起那次庄子上的来去匆匆。到如今,娘亲终于又踏进了府里,她只觉着眼中酸涩,眼泪早已是滚滚而下,一边飞跑了出去,恰巧在大门口和刚刚进门的许姨娘撞了个满怀。 “三姑娘。” 许姨娘看到女儿,此时又不同于在庄子上的心情,忙一把抱了起来,也是激动地难以自已,珠泪滚滚而落。忽听身边的雨阶道:“三姑娘可是刚从翼少爷的房间出来?还在睡吗?” 金绣楠点点头道:“是,哥哥睡得很沉。”虽这样说着,却是拉着许姨娘的手往里屋走,一边抽噎道:“哥哥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娘亲,若是醒了看见您过来,一定不知道兴奋成什么样子。” 许姨娘经历了这一回起落,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握紧了金绣楠的手道:“让你哥哥睡着,你带我进去悄悄看一眼,咱们就出来。我听雨阶说是打在脑子上,这不是玩笑的,必须要休息好了。那些该死天杀的,竟然对一个孩子下这样毒手,若是让我知道了是谁,我非和她拼了命不可。”她一边说就一边咬牙,眼中现出厉色。雨阶在旁看着,心想许姨娘去了庄子上一趟,倒是沉稳多了。这会儿恨成这样,若是从前,早不知道如何哭闹撒泼,如今倒还记得让儿子好好休息最要紧。 因母女两个来到里面卧房。白露刚刚给金振翼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听见脚步声,连忙起身回头去看,待见到许姨娘,自然也是一番无声哽咽。这里许姨娘红着眼睛对心腹丫鬟点了点头,就来到床边,看见金振翼睡的安详,额头上却有包扎的白布,她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怕吵醒了儿子,许姨娘就直起身,示意白露继续在这里服侍,她自己则和金绣楠一起出了房门,悄声问雨阶道:“奶奶在哪里?领我过去拜见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释前嫌 傅秋宁此时正心不在焉的绣着一条帕子,想着许姨娘这会儿大概已经看到金振翼了。唉!这个女人从前对自己并无善意,又是个不太懂事儿的,虽说在庄子上磨练了一年,可谁知能否成材一些呢?这一次回来,自己该怎样和她相处,倒是有点儿为难。怎么说,她也算是个可怜的女人,虽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是金凤举的正妻,许姨娘身份本就比她低,何况从前又陷害过她,所以傅秋宁万万没有去迎她的道理,派了雨阶过去,已经算是很厚道了。阖府上下都知道雨阶是她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大丫鬟,有时候她出面,是可以代表傅秋宁的。 正想着,忽见剪枫走进来,小声道:“奶奶,奴婢刚刚从偏厅过来,见雨阶领着许姨娘往咱们这边儿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小丫鬟打起帘子道:“许姨娘过来了。” 傅秋宁放下手中绣品,站起身来到外间,只见许姨娘站在当地。两人将近一年没见,不免有些尴尬。傅秋宁自觉对许姨娘是没有什么感慨的,此时见她面色平和,心中倒也有些诧异,面上却不露出来,只是笑着道:“回来就好,翼哥儿可想着你呢,算一算,这路上可是很赶的吧?不然我想着你大概要半下午才能过来。” “是,妾身一听说这件事,吓得脑子都糊涂了,只知道让车夫拼命赶路。”许姨娘答了一句,见傅秋宁走到椅子上坐下,又指着对面的空位子对自己道:“这一路想来也辛苦,坐下说话吧。”她咬咬牙。忽地就给傅秋宁跪下了。 万万没料到她竟然会这样做,傅秋宁愣了一下,便急忙离座,亲自搀着她的胳膊道:“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规矩?快起来,让三姑娘看着也不像话,快起来……” 许姨娘落泪道:“从前是妾身不懂事,一心嫉妒奶奶。翼哥儿也是让我给挑唆的。后来我去了庄子上,日夜悬心的就是这两个孩子。靖国公府虽然是宽厚人家,可我心里明白。这孩子落到哪里,都万万没有一个好儿。却没想到,之前翼哥儿和三姑娘去庄子上看我,竟比从前还出息了,说奶奶待他们极好,奶奶……我……我这满心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多谢您,多谢您不计前嫌,对我的两个孩子这样好……” 她一边说着,竟是要磕下头去。傅秋宁哪里肯受?到底喊过雨阶和剪枫,三人一起把许姨娘拉了起来。傅秋宁又让她到椅子里坐下,须臾间小丫鬟们拿来了脸盆毛巾,让许姨娘洗了满脸泪痕。傅秋宁这才正色道:“这事儿你不必谢我。说实话,若是冲着你当初对我做的事,我是万万不会轻易原谅的。然而就如同你说的,翼哥儿也是受你挑唆,孩子才多大?哪里懂什么是非黑白?我便是再狠心,也不会将你的账算在他们头上。何况你也已经得到了严厉惩罚。我何必再去落井下石?就算是要落井下石,也不会在孩子们头上动手。” 许姨娘感激道:“奶奶这话是至理名言,我虽然不似奶奶有那样惊世的才学,却也知道‘稚子何辜’这句话,奈何这世间有几人能懂得这道理?即便懂得,又有几人能照做?便是我,也万万做不到的。奶奶从前照顾锋哥儿和大姑娘,我们都在背后说您是装贤惠。如今想来。那时真是可笑,有谁装贤惠能装上六七年?可见奶奶是个心胸宽的。但翼哥儿和三姑娘又与锋哥儿大姑娘的情况不同,奶奶也能如此对待。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秋宁笑道:“好了,你就算是诚心悔过,也要去爷的面前表示,在我这里,这些话都不必说了。刚刚你回来,可是去看了翼哥儿?他还没醒么?” 许姨娘点头道:“是,白露说翻覆了好一会儿才睡着,所以我没叫醒他,就先来了奶奶这里。奶奶究竟知不知道是谁对翼哥儿下了这样狠手?我看见孩子头上包扎着白布,我……我真是心如刀绞。想想当日的事,那时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竟然狠得下心在翼哥儿头上划那一刀?我……莫非这是上天给我的报应?说我都能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更何况别人?可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报应在我头上……” 傅秋宁见她又有痛哭的趋势,忙递过去一块帕子,安慰道:“你放心,这事儿非同小可,定然是要调查清楚的。爷先前也动了雷霆之怒,谋害主子的罪名不小,翼哥儿看见听见的,必然是和凶手性命攸关,他能逃过了这一死,已经算是上天保佑了,须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语未完,忽见秋玉走~~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进来急道:“奶奶,老太太过来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园子里。” 傅秋宁站起身惊讶道:“谁和老太太说的?之前太太也吩咐不让老太太知道,这到底是谁多得嘴……”不等说完,就听门外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道:“瞒着我,一个个都瞒着我,可是看我老了不中用?” 傅秋宁心想可不就是看你老了,禁不得大喜大悲担忧焦虑嘛。但这时候如何敢分辩,忙和许姨娘亲自上前,把气咻咻的金老太君扶了进来。金老太君看见许姨娘,便哼了一声,对傅秋宁道:“好啊,你倒是照顾的面面俱到,这样时候儿知道把翼哥儿他娘给叫回来。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府里这么大,我老婆子又不是走不动路,打量着就能瞒过我去?” 傅秋宁忙陪笑道:“老祖宗可冤枉我了,原也没打算能瞒过您,只想着等翼哥儿伤势好点儿,再让他去给老祖宗请安……” 一语未完,就听金老太君急道:“他伤势好点儿?可是现在很重?到底怎么样了?快带我进去看看。” 傅秋宁忙道:“现今哥儿还睡着,御医先前也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只我想着这毕竟是伤到了脑子,这会子还是静卧的好。不瞒老祖宗,许姨娘这亲娘也是刚刚赶过来的,见哥儿睡了,也没吵醒他呢,老祖宗且在我这里稍坐,既来了,早起让她们做了几样别致点心,正好拿来给您尝尝,也省得往康寿院跑一趟。” 金老太君就坐了下来,摇头叹气道:“也不知这府里是怎么了,这两年竟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凤举那一回,就把我这老命吓得丢了半条。之后我命人往白云寺送了几百两香油钱,只说要那些高僧多替咱们在佛前供灯油,怎的如今,竟还是不太平?翼哥儿现是主子,也不知那没心肝的哪儿来这样大胆子。” 傅秋宁和许姨娘都静静听着金老太君骂,骂了一会儿,老太太才停了下来,喘几口气后又喝了两口水,看向傅秋宁道:“我听说,是在梅林子里发现的翼哥儿?他是在哪里?那天下午落翠和两三个小丫头去给我折梅花,怎得竟没瞧见?” 傅秋宁目光一闪,忙问道:“老祖宗,落翠姑娘和小丫头们是什么时候去的梅林子?” 金老太君摇头道:“我哪里记得这些?落翠,你自己还能不能想起来?” 落翠道:“那时已经是申时中了,只因为老太太屋里的梅花谢了,我想着老太太这几天吃饭没什么精神,若是看了那枯萎梅花,怕心里更不得劲,所以就回禀了,带了惠儿巧儿两个小丫头过去,只是当时只顾着折梅花,并没有留意别的情况,又时近黄昏,折了几枝咱们就走了。若是知道有这样事,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找上一找,兴许翼少爷就不至于又挨了这么长时间冻了。” 她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什么,忽然一下子白了脸色,分辩道:“老太太和奶奶明鉴,咱们并没看见翼少爷,更不可能起那个天打雷劈的心思谋害主子……” “落翠姑娘别急,我知道这事儿和你们没有干系,只怕翼哥儿能活命,还多是你们的缘故呢。”傅秋宁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便松了口气,又对金老太君道:“跟着翼哥儿的那两个小厮说,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到底把两个小厮赶了回来,他自己偷偷进了梅林子。我想,翼哥儿必定是发现了些什么蹊跷事,才会铤而走险,若只是落翠和两个小丫头去折梅花,这算什么稀奇事?他必定不会冒险的。小侯爷也这么想。” 金老太君点了点头,落翠这才松了口气,又听傅秋宁道:“后来太医过来看了,说是幸亏翼哥儿后脑挨得这一下力道速度都不够,没什么大碍,我和爷当时就很是疑惑,心想这没心肝的凶手既然都下手了,就说明翼哥儿一定是看到了她们形迹,不管她们是因为犹豫还是没经验之类的,总之没有一击致命,但既然要杀人,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怎么就不检查检查呢?如今想来,说不定就是因为落翠和两个小丫头进了梅林,想来她们本就是心慌意乱,一听见人声,自然再也顾不得其他,便跑走了,这才让翼哥儿捡了一条性命回来,细想想,这时间倒也对。” 第二百三十八章:只言片语 落翠这才松了口气,金老太君也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只是翼哥儿到现在还没醒吗?不然他既然看见了那两人,就该让他说出来才是。” 傅秋宁在心里忖度了一下,便笑道:“回老祖宗的话,翼哥儿刚醒,他的头脑神智还不是十分清楚,所以我也没逼问,等他镇定镇定心神,再问也不迟。万幸哥儿的命是保住了,那凶手不可能是外人,定是咱们府里的,到时候问出来,自然是不能饶过的。” 金老太君点头道:“听你说的条理分明,我就放心了。也罢,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说完忽听外面白露的声音响起道:“哥儿醒了,奶奶和姨娘快过去。”一边说着,就掀帘子走了进来,这才看到金老太君在正中坐着,她一愣之下,忙跪了行礼。这里早被落翠一把拉起来,旋即金老太君也站起身道:“好好好,既是醒了,咱们就一块儿看看去。” 金老太君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看完金振翼,便回了康寿院,临走时把自己没来得及带走的几样点心打了包。这里傅秋宁也回到自己房间,刚刚拿起绣绷,还不等扎上一针,就听外面有人说:“小侯爷过来了。” 她只好又把绣绷扔到一边,刚站起身,金凤举就走了进来,对她道:“我看见院里的马车了,可是把人接来了?振翼看到他娘亲,这一回终于高兴了吧?” 傅秋宁笑道:“那还用说?骨肉至亲,这份亲情本就是不能磨灭的。”说完替金凤举解了狐皮大氅,一边对他道:“这定然是在外面又奔忙了一天,不然不会这会儿才回来。” 金凤举点头笑道:“可不是?忙得我脚打后脑勺。是了,振翼醒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凶手又是在哪里打得他?” 傅秋宁摇头道:“刚刚老太太不知是从哪儿得了信儿,过来把我埋怨了一顿,许姨娘正在里间陪着,先让他们娘儿几个说几句体己话吧。” 金凤举皱眉道:“这件事情十分意外。倒似会打乱我的步骤,罢了,等一下我进去嘱咐嘱咐,是了。眉云的下处你安排好了吗?”眉云就是许姨娘的名字。 傅秋宁道:“这会儿翼哥儿还有伤在身,我想着让她在风雅楼先住两日,过后翼哥儿好了,再让他们回去鹤鸣轩……”一语未完,就见金凤举挑眉看过来,微笑道:“这主意你不必打,去鹤鸣轩做什么?你就撂开了手是不是?不用想。只在后廊上替她找一间干净房子。翼哥儿平日里仍养在你这儿,若是她表现的还好,闲时也可以让他们母子见一见,翼哥儿却定是要在你这里教育的。” 金振翼和金绣楠如今已不像最开始那样排斥傅秋宁,因此她也就同意了,早知道金凤举不可能这样好说话,刚刚不过是试探了一下,果然就得了这一番话。因脑子里思忖些事情,便拿起茶来慢慢喝了几口,又问道:“爷就没查一查霍姨娘的来历吗?我思来想去。那书房既然是重地,动辄锁门,还有专人看守,虽然只是几个家丁,但若是没有两下子,断瞒不过他们的耳目进去,更何况这钥匙向来都在爷的身上。” 金凤举淡淡道:“虽然她来历可疑,这会儿却不是查探详实的时候,万一让人听见了一丝儿风声,起了疑心。日后我可能就钓不上大鱼来了,因此姐夫那里我也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权当没有这回事。” 傅秋宁点头道:“这也是,不管怎么小心,一旦开始查探,总难免露出蛛丝马迹。老祖宗下午来时还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你想得周全。” 金凤举没回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眼看向傅秋宁道:“秋宁,若我说,你或许要跟着我吃一阵子的苦头,你……可愿意?” 这话让傅秋宁十分惊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形迹,却并非是为了金凤举说的吃苦,因此便笑道:“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么?晚风轩那六年,最艰难的时候儿吃糠咽菜也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苦我不能吃的?怎么?可是又有了什么风声?“金凤举点头道:“今年西南那边刚刚重挫了野心勃勃的怀风国,救了柔石国于水火之中,谁知西北的战事又起,先前进宫时,皇上龙颜震怒,又说这一生也算是文治武功,可天下承平已久,这些边陲小国恐已忘了大宁天子之威,虽然话没透出来,可我想着,老爷子怕是动了御驾亲征的心思。” 傅秋宁心中一紧,抬眼看着金凤举道:“御驾亲征?就是说,你也要随着圣驾一起是吗?” 金凤举摇头道:“皇帝发完火后,忽然问了姐夫和我几个问题,当时我们不及多想,不过是据实以答。回来这一路上,我仔细想了又想,皇上的意思,怕是要带着姐夫去西北,而把我留下来辅佐太子监国。” 对于金凤举这个猜测,傅秋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喃喃道:“俗语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是圣驾和亲王?这西北既然是战事初起,怎么着都会有危险,万一有人从中作梗,陷圣驾与荣亲王爷于水火怎么办?还有你,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真心待你?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金凤举用手指慢慢敲着桌子道:“你说的没错,我先前也十分疑惑。只不过若是反过来,为什么不想一想?这一次圣驾亲征,姐夫跟着皇帝,只要是皇帝有心,他立刻就可以在军中树立起威望,建立起人脉。如今姐夫虽然不是储君//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但不是我夸口,他实在是样样都比太子强,唯一差的,便是重之又重的军中威望。另一头,皇上离京,太子监国,正是让他有了放肆嚣张的余地。安知皇帝不是要冷眼看看这个儿子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至于你说的陷害,皇上毕竟是一代明君,真正地权力全都握在他手里,有人若是想趁此机会谋划什么事,怕也未必那么容易。” 听金凤举这么一说,傅秋宁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所谓圣心难测,大抵便是这样吧?这不是她能去参与算计,更不是她为之关心的,她所关心的只有一样:“那爷刚刚说的话,意思是:你想避开太子殿下的锋芒吗?” 金凤举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想了想又道:“这事现在说起来还太早,你只在心里记着就好。眼下还是先查出打伤翼哥儿的凶手,唔,若真的是那贱人,只怕我那计划就真的要全盘打乱了,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假装忘了过去所有事,断断扮不出来,若是藏锋,或还有可为。” 傅秋宁见金凤举烦恼不已,便宽慰他道:“别这样在意了,凡事顺其自然,这是咱们府里出了这样一个人,难道没出这个人,你将来就寸步难行束手无策了不成?等一下许姨娘想来是要见你,你不要给她脸子看。” 金凤举皱了皱眉,想起这个女人先前挑起的风浪,为了诬陷傅秋宁和金藏锋,不惜用刀子伤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教了他那种混账话用来激怒金藏锋,他这心里就实在是没什么好气。不过想到傅秋宁向来心软重情义,又说许姨娘如今比前安分了许多,自己太过无情必定会让她多想,因想了好一会儿,便将傅秋宁支到厨房去,这里他叫来了一直在金振翼房中伺候的白露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姨娘一声,让她好好陪着振翼,不用过来见我了。” 白露也松了口气,知道自家这位主子是厌弃许姨娘到极点的,与其到时候看见她就生气,再闹出什么事来,倒不如像现在这样避而不见的好。耳听得金凤举又问了几句金振翼的情况,她一一答了,便连忙行了礼退出去。 这是金凤举的决定,傅秋宁知道了,也没多说什么,第二天把人送去了早朝后,就见许姨娘走过来,面上怒色怎也掩饰不住。待坐定了,先和傅秋宁递了个眼色,傅秋宁心里有数,就让雨阶将丫鬟们全都遣出去,让她亲自看着门,这里许姨娘方凑近了,小声道:“奶奶,这事儿委实奇怪,翼哥儿昨晚告诉我,打伤了他的竟是霍姨娘和婉二奶奶房里的丫鬟。” 傅秋宁眉头一挑,心里却松了口气,暗道不是霍姨娘这个正主儿出面就好。刚想到这里,却又不禁一愣,失声道:“婉二奶奶房里的丫鬟?是哪一个?” 许姨娘正色道:“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这个丫鬟在清婉阁的地位却着实不低,更是婉二奶奶的左右手……”不等说完,便听傅秋宁吃惊道:“莫非竟然是秋霞?那霍姨娘房里的又是谁?” 许姨娘道:“也是一个份量最重的丫鬟,叫做田雨的。翼哥儿也没听清楚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有几个字顺着风飘到耳朵里,似乎是提到了什么书房耳坠子的事,还说了风雅楼,好像是找什么东西没找到。” 第二百三十九章:另一个内鬼 她这样一说,傅秋宁就全都明白了。看着许姨娘怒火高炽咬牙切齿,她微微一笑,叹道:“想来你这一年在庄子上也把那性子磨得差不多了,不然这会儿就不是来我这里商量,必然是要去清婉阁大闹的,如今你既先来了我这里,足见着是沉稳多了。” 许姨娘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去了庄子上,见了许多的嘴脸,自己没事儿的时候也常常思想,才知道这一个贪字委实害人。想来奶奶皆因为不生妄想贪心,后来却入了爷的心里。我一心要强,贪得无厌,只恨不得能把婉二奶奶拉下马来都好,但凡能达到目的,哪里还去管什么是非黑白?到底为自己惹出了这个祸事。虽然我如今也明白了,这其中不乏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但说到底,是我自己嫉妒奶奶,贪心的想得爷的宠爱,有了这么个结果,也是报应。人说看破红尘,我想透了这些事,虽说还没看破红尘,却也不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了,这事情听起来似乎十分重大,我哪里会冒冒失失的过去嚷嚷出来?” 傅秋宁点头道:“你能有这番见识,几乎也可算得上是脱胎换骨。先前我和爷说了,若你这次能收敛了性子,就让你在后廊上找一间房子住着。你放心,一应吃穿用度我不会亏了你,何况你自己也有产业,我当日就没沾过手,如今自然还给你。这样你也可以衣食无忧,隔着这府里近了,孩子们虽还养在我这里,却也可以时时去探望你。只是爷这个人心性坚毅,你是知道的,只怕日后……” 许姨娘听说自己可以从庄子上回来,哪怕只是在后廊上住,还能把当日的陪嫁产业归还,又可以时时见到儿子女儿。已经是惊喜的呆住了。听到傅秋宁话说到此处,她哪里还不明白,忙离座跪下,也不顾傅秋宁的搀扶拉扯。执意磕了一个头,泪流满面道:“我当日对奶奶和锋哥儿做下那样的事,这府里没一个人帮我说话。如今却还是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替我出了这个头,我……我真不知该怎么谢奶奶好。至于爷那里,我自家知自家事,爷是个重情义的。尤其如此,更受不住我先前犯得那个错,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奢求他了,没把我扫地出门,已经是爷仁慈。我只求能时时看看儿子女儿,便是心满意足,多谢奶奶成全我……” 说完又要磕头。这一次傅秋宁说什么也不许,到底把她扯了起来,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暗道这便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吗?若换做是我。即便心里再爱金凤举,但凡让我顾得上温饱,我也绝不肯如此卑微的。没扫地出门就是仁慈,这仁慈可也太廉价了。 她心中满是感叹,却也知道自己是无力改变这些的。既然许姨娘心里都有数了,她也正好省了口舌,又听许姨娘道:“是了,那婉二奶奶和霍姨娘的事情要怎么办?叫我说,既然是心腹的丫鬟,这里必定是有她们的授意。不然两个丫鬟哪敢自行决定什么?而且对翼哥儿下这样的辣手,这其中牵扯的,也必定是天大的事情,只可恨当时风大,翼哥儿听得一知半解。” 傅秋宁道:“这事儿等爷回来,我亲自和他说。想来他自有主张的。你如今仍回去照顾翼哥儿吧,学堂那里,我已经替他请了假,你还不知道吧?如今他学的很不错,只不过好像更醉心于骑马射箭。因为今年爷本来答应了几个孩子,说是秋闱射猎带着他们,结果却因为他们都不擅长骑马而作罢,连我们锋哥儿还不觉怎么样,翼哥儿倒是发了狠心,如今已经可以骑着小马跑几圈了。” “是吗?那孩子竟是没和我说这些。”许姨娘听到儿子出息,自然高兴,再看看傅秋宁始终淡然沉静的面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想难怪她并没有什么倾国之貌,爷却爱她爱到那个地步。如今看来,莫要说我们这些出身不高的,就连出身高贵的婉二奶奶,又怎么能比得上她这宠辱不惊的风华? 她如今的性子确实变了许多,因此心里虽然还想替儿子报仇,表面上却是沉得住气了。因此说了一会儿话就告退出去。等到下午金凤举回来,傅秋宁就把许姨娘说的金振翼的话转告了他。 金凤举起先还慢慢听着,待到听说霍姨娘的贴身丫鬟田雨在梅林里见的人竟是秋霞时,他不由得整个人都愣住了,如同泥雕木胎一般的坐在那里,傅秋宁想着他和江婉莹毕竟是六年多的夫妻,也难怪以他这样坚毅的人,此时都是心神震动,这会子似乎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因此忙上前道:“爷且喝口水,听我说,只是秋霞而已,或许这事儿和婉二奶奶并没有什么关系,也有可能是她被陷害了,当日爷曾和我说过,若是我摊上这样的事,你一定会彻查,还我清白,如今虽不是我,但爷也万万不能武断啊。” 一语未完,就见金凤举放在桌上的手抽搐着握成了拳头,眼睛如刀子般射向傅秋宁,冷笑了一声道:“彻查?没错,这事儿我一定会彻查清楚。只是秋宁,你真觉着她是清白的?秋霞是她的心腹丫鬟,若说秋霞被太子收买,以婉莹那样精明的人,能察觉不到?那是她身边朝夕服侍的人啊。更何况后来府里消息接二连三的泄露出去,我让她查,她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查出来,那时我还疑惑了一下,因为她从没有这样束手的时候儿,只不过后来我也没查出什么,也就没在意。还有,你还记得吗?前阵子太子封了储君,阖府愁云惨雾,只有她每日里神清气爽穿红着绿,我那会儿就在奇怪,却也只当是她心怀怨愤,见我情绪低落所以高兴。如今想来,这~~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是攸关全府生死的大事,一旦让太子坐上那个位子,她也休想逃过去,怎么还会那样高兴?再者,如今你可看她来聒噪过你?我只以为她终于看开了。现在想来,浑不是这么回事,她之所以不把心思放在你身上,是连我亦放弃了,正因为不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才连着也不把你放在眼里。” 被金凤举这样一说,傅秋宁就猛然想起曾经看过的江婉莹的眼神,当时她只觉着奇怪,心想那分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如同要和丈夫离婚决裂的女人的眼神。当时也并没有多想,如今细思开来,莫非真的是让金凤举说中了?靖国公府中,竟然藏着两个太子府的探子,还是小侯爷的妻妾。如果真是这样,那从前那些以流星般速度流传出去的消息,应该都是她们的手笔了。这……这也太夸张了吧?她看过那么多历史文宅斗文,固然有用美女做探子,但是用堂堂鲁国公的孙女,金凤举的平妻做探子,这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不知太子怎么就能有这样的大手笔。 傅秋宁先前还想着秋霞或许是被崔姨娘花重金买通,想在江婉莹那里使使劲儿,看能不能把耳坠子这件事摆平。如今听金凤举的话,不禁也开始怀疑起江婉莹来,只是心中仍是不敢相信,呐呐道:“这……这怎么可能?婉二奶奶是爷的平妻,在之前六年,一直是爷敬重喜爱的,这国公府上下的大权,几乎全在她手里。她又是鲁国公的嫡亲孙女儿,身份之高贵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若说霍姨娘是因为父亲被收买了,做出这种事,还是说得通的。但婉二奶奶,她还是你的表妹,就算是因为我的出现而恨上了爷,这样攸关靖国公府生死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俗语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太还是她的姑妈呢。” 金凤举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就走到窗前站定,然后他一把推开窗子,凛冽寒风一下子卷入,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傅秋宁忙上前关上窗子,埋怨道:“心里烦躁也不能吹风,尤其这会儿寒冷非常,你心情又不好,两下里夹击,说不定就病了。” 金凤举却恍若没听到她说话,过了好半晌,傅秋宁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忽然拍了一下窗台,冷冷道:“只怕不是因为你出现,所以由爱生恨才搭上了太子的线,或许从一开始,这便是图谋已久的一着棋。” “爷……是……什么意思?”饶是傅秋宁穿越后,多是以冷眼旁观的心态来看待这大家族中的勾心斗角,但此时听到这样一句话,也禁不住心头狂跳,暗道不是吧?金凤举的意思难道是说:从一开始,江婉莹嫁过来就是带着目的的吗?她是为了做间谍才嫁过来的?天啊,这怎么可能? “我和婉莹,从小就是表兄妹,也曾一块儿玩了几年。后来他父亲调了外地为官,是了,如今想来,舅舅当日做官的地方可不就是在边境不远?若是那时和当时的烈亲王有了什么瓜葛,也实在不足为奇。” 第二百四十章:煎熬 金凤举说到这里,就挥了挥手,似是要挥散掉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后来他们回了京城,舅妈常常带着婉莹上门,那时候我们大了,也不常相见,我对婉莹,始终便是当妹妹的。却不料从我被逼着娶你后,舅妈带着她过来,她在后园堵住了我,为我抱不平,还羞红着脸亲口对我说:只要是能帮我找回面子,她愿意给我做平妻。我就是从那~~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时候起,对她陡然生了感激敬重之情。只越是如此,我越不肯让她受这个委屈。所以坚决推辞了。然而鲁国公和舅舅都说,既是我们两情相悦,其他倒也无妨,太太感激之下,再加上喜欢婉莹,纵然爹爹觉着疑惑不妥,但最后为了侯府颜面,仍是将她接进门。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对她十分纵容,管家大权尽付她手,即使后来知道她心性狠毒阴险,出了你的事,燕芳的事,甚至是眉云的事,我总还记着从前那些恩情,并没有真的发落她,只是……” 他闭了眼睛,紧紧握住傅秋宁的手,一字一字道:“只是如今,竟然让我知道,她从一开始嫁进来,便是有天大的企图,秋宁,你可知我现在不单单是愤怒,更是心如刀绞,我真不该有眼无珠……” “事情还没定下来,凤举你先不要这样。”因为是安慰,又是在人后,傅秋宁索性不用敬称。她抱住了金凤举,只觉着这从来都是顶天立地一般坚强的男人,身子竟是微微颤着,不觉眼里一酸,暗道为什么造化弄人?小说里也就罢了,为什么连现实中还有如此狗血的背叛?江婉莹如果是因爱生恨,要置金凤举于死地,虽然我不认同,却还总算理解。但她竟然肯将自己的大好青春轻易付出。去做别人的棋子,害自己的表哥,她怎么下得去手?更何况,她和金凤举可是有了两个孩子啊。 “怎么没定下来?这几年中。往往就在柔情蜜意之时,她总是会忍不住心酸落泪,只害怕我们不能白头偕老,我往日以为她是多心,如今细想想,那分明是怕日后她的底细露了出来,我容不下她。呵呵……那个时候她还会有这层担忧。怕是现在,连这种担忧也没有了吧?她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是了,之前不是说你那妹妹来之前去了她那里吗?先前咱们还疑惑她为什么去婉莹那里报备,如今却是知道了,这哪里是什么报备,分明是往来通消息的。” 他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傅秋宁竟是无话可答。看着金凤举哀伤的面容,她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给爱人力量。 “放心。我没事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却见金凤举忽然回头,他眼中的愤怒,哀痛,震惊等情绪都已经消散无踪,目光如水,仍是如从前般清澈,但却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我金凤举又岂是这样一点打击便可以击垮的?更何况如今有了你。”他轻轻搂过傅秋宁,忽然又冷笑道:“好,很好。我对她们有宠无爱,如今她们亦弃我于不顾,这也很公平。我知道你定然是这样想的,对吗秋宁?” 傅秋宁明知道在这个时代,男人负了女人是天经地义,女人负了男人却要千夫所指。更不要提这种背叛。如今揭发出来,就算是金凤举活活打死了江婉莹和霍姨娘,也绝不会有一个人同情她们,只会说金凤举当断则断,实乃大丈夫本色。 但她没办法按照这个时代的正确答案来回答,所以她看着金凤举,目光平静地点头道:“对,我觉得很公平,我时常在想,凤举,若是你不招惹我也就罢了,就算让我以有名无实的弃妇身份在晚风轩过一辈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如今你招惹了我,你说了那么多的山盟海誓,哄得我亦交了心。你再想负我,可就不是那样好交差的了,若我恨到极点,说不定也会和你同归于尽的。” 这还是金凤举头一次听傅秋宁说这样狠绝的话,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的郁闷不由得消散了一些,抚着她的长发笑道:“是吗?我记得上一次不是还说,我如果敢负心,这一辈子就再也不要登你的大门,只是一生不会原谅而已吗?怎么这会儿就要变得同归于尽了?莫非秋宁爱我又更多了一些?” 傅秋宁这样说,本是江婉莹这个话题引起的。平心而论,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激进的性子,真的金凤举负心了,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为了一个负心男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她觉得简直是愚蠢之极,更何况还有一双虽非亲生胜似亲生的优秀儿女,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和金凤举同归于尽,也太不值了。 当下只觉得答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瞪了丈夫一眼,却忽然身后那两只胳膊收紧,让她整个人都贴在对方怀中,听金凤举低喃道:“秋宁,只要你不负我,此生我决不负卿,她们是奸细也好,将来都打发走了,我便可以对你一心一意,也省得我两头为难,负了哪个都不好,若不负一头,你心里只怕也是苦的。我如今才明白,情爱天生便是自私,我只想霸着你一生一世,想来你又怎可能心安理得看我去别人房里?” 傅秋宁心想上天待我真是不薄啊,能把一个渣男改造成现在这个模样,能够从自己的思想推论出情爱皆自私,明白女人心里的苦,这就算是成功了吧?最关键的是,我不是什么带着金手指过来的女主啊,勉强说的话,也只有一根金手指,还都用完了。 两人在这里紧紧相拥,金凤举刚刚只觉着一颗心都要被挖掉了似的,即便他对江婉莹没有爱,可一直是信任有加,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绝不好受。然而此时拥着傅秋宁一起站在窗前,却觉着心里的那个大洞被一点点填补起来:是的,他还有秋宁,万幸他还有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爱人。 “咳……” 门帘后响起一声轻咳,傅秋宁连忙一把推开金凤举,又忍不住剜了他一眼,却见这厚脸皮的微微一笑,竟是施施然走到榻上坐下,而自己脸上却是发烫,想来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红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道:“是雨阶吗?有什么事进来回吧。” 雨阶走进来,先见过金凤举,才又福了福身道:“爷,金明在外头等半天了,说是荣亲王请您过府一趟,好像是有要事商量。” 金凤举皱皱眉头,起身对傅秋宁道:“想来便是为我刚刚和你说的事,我这就过去一趟,振翼那里你看着点儿,刘太医今天上午去为郑国公和安宁侯请脉,我已经使人留了话,想来也快到了,我晚上兴许不能回来,若是晚了,就宿在姐夫家,你早点儿睡。” 傅秋宁答应了,见金凤举走出门去,她忽然起身来到门口,对院中的金凤举道:“爷少喝点酒,晚上若是能回来,便还是回来吧。” 金凤举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她点头道:“好,我尽量回来。”说完一径去了,这里傅秋宁回了房间,想起这几起纷乱事情,忍不住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她只觉着脑子里乱哄哄的。 雨阶走上来上茶,小心问道:“先前爷和奶奶说话,奴婢觉着事关重大,就连忙在门外守着,虽然爷和***声音不大,我也没听到什么,但总觉着这事儿好像不仅仅是牵涉到霍姨娘了,莫非竟然还有别人?爷没疑心奶奶什么吧?” 傅秋宁摇头笑道:“傻丫头,他疑心我什么?我若是那探子,能在晚风轩安安稳稳呆六年?总之这件事太复杂,罢了,一切凭着他处置吧,咱们管好咱们自己的事就行。如今马上就是元宵节了,我想着那边未必能等下去,怕是四五月就要接你过门的,这几个月,可应该把你的嫁妆操办起来。” 雨阶脸都红透了,呐呐道:“奶奶也太抬举奴婢了,一个丫头,哪里当得起嫁妆这两个字?他们家要是贪这个的,趁早儿就别找我,有的是千金小姐要嫁呢。” 傅秋宁笑道:“怎么能这样说,有没有,也得预备些,当日玉娘出嫁,还有几箱嫁妆,你们爷也出了不少力。如今你嫁的好歹也是一位御林军,自然不能寒酸。你放心,首饰家具这些,怕是爷就替你预备了,你自己只弄绣品就行,从今儿起,也不用时常在我身边服侍,我若有时间了,也帮你绣几幅。” 雨阶的脸都红得要滴出血来,低头道:“奶奶再这样说,我不在这里伺候了。”说完一扭身出了门。 傅秋宁看着她的背影,加上屋里又没有旁人,便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真受不了,竟然连雨阶这样的女孩子,提到婚事都如此扭捏。要是让她知道未来男女在大街上随便亲吻,女人可以在t形台上只遮住三点,不知道会不会被活活吓死。唔,话又说回来了,现在这是架空时代,发展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也会有和现代文明一样的未来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退烧 这思量不过是偶尔一发,随即就被她丢到了脑后,看看沙漏,金藏锋金藏娇也快放学了,她便站起身来,想着去探望一下金振翼,刚出得门来,就见窗花连跑带跳的蹦了过来,看见她吓了一大跳,忙讪讪行礼,之后才脆生生道:“奶奶,刘婆子领着一个太医过来了,说是来瞧翼少爷的病。” 小丫头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廊下脚步匆匆,接着许姨娘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傅秋宁的胳膊,惶急道:“翼哥儿热起来了……睡午觉前还好好儿的,刚刚我见他满脸通红,伸手一摸,烫死人,奶奶,这可怎么办?” 傅秋宁忙拍拍她的手,先转头对窗花道:“去将刘太医请进来。”之后才转头对许姨娘道:“别慌,之前两位太医来看的时候,都说翼哥儿在雪地里毕竟躺了一阵子,脑后又有伤,风寒侵体,是必然要发作的,如今这不刘太医就来了吗?他是太医院中治疗风寒最拿手的,翼哥儿是爷的儿子,他出了事,爷会马虎敷衍吗?” 两人说着就进了屋,之后刘太医进来仔细诊过脉,开了方子,因为金凤举不在家,就把金明留了下来照看,此时刘太医仔细对他交代完了,听到屏风后传来一个淡然声音道:“金明替我和许姨娘好生送刘太医去歇着,已经备好了房间,你只问剪枫就知道了。” 因金明和刘太医出去了,这里忽然又有丫鬟报说江夫人与江婉莹霍姨娘等过来探望金振翼,还不等傅秋宁说话,许姨娘便先冷笑道:“她们哪里是来探病?分明是看看哥儿死没死,若知道哥儿醒了,怕是要寝食难安的。” 傅秋宁道:“这会儿爷不在家,倒是拖延稳妥为上,何况太太也在,她怎么也是关心孙子的。你别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这会儿收敛些。”说完见许姨娘点头,她这才放心,两人一同出门。恰在廊下迎上了江夫人等。 一看到许姨娘,江婉莹和霍姨娘不由得都吃了一惊,她们这一天一夜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只觉着心中惊悸,待要打听消息,又恐太过急切引起人怀疑,方寸大乱之下。江婉莹甚至以头痛为名,把家务都暂时推给了江夫人,所以也没有心思派人打听消息什么的,因此她和霍姨娘对许姨娘回来的事竟茫然不知。 江夫人倒是听丫鬟们提过一句,这会儿也不觉着十分奇怪,只是对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十分不齿,此时便只淡淡看了一眼。她旁边的江婉莹却是叫起来道:“许姨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姨娘这会儿看见她。真是双眼都往外冒着恨意,若是从前,这会儿便是拼着没脸。也要冲上去厮打了。如今她却毕竟受了磨折,不再像往常那般冲动,因只咬着牙死死看着对方。 傅秋宁见许姨娘不说话,只好替她淡淡答道:“爷想着翼哥儿这会子难受,倒是许姨娘回来照顾得好,所以把人给接回来了,怎么?婉妹妹不知道?” 江婉莹此时也平复了心情,见傅秋宁和许姨娘面上都没有异常,她心里也就松了口气,冷笑道:“接她回来做什么?我倒觉着翼哥儿和三姑娘让姐姐照顾着挺好的。比在鹤鸣轩那会儿懂事多了,况且姐姐待锋哥儿娇姐儿如何,这府里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爷也是,难道还不放心姐姐?” 傅秋宁压根儿不在乎她这种程度的挑拨离间,倒是江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暗道什么时候了。怎么婉丫头这会子也要见缝插针?又听傅秋宁淡淡道:“这也没什么,孩子们病了,总是希望亲娘在身边,何况我要管着风雅楼里的事,许姨娘的确能比我更精心些。”一边说着,就将人往屋里让,江夫人看看她,微笑点了点头。 来到里屋,只见金振翼满脸通红,江夫人便低低惊叫了一声,紧张道:“这可是烧起来了,快派人去请大夫。” 傅秋宁忙道:“刘太医刚刚过来瞧过,开了方子。说这雪地受伤,风寒是必然的,倒也不用太担心,只是要精心些。” 江夫人点头道:“凤举竟请了刘太医来?这也罢了,他治疗风寒之症是最拿手的,有他照看着,应当没有事儿了。这屋里丫鬟婆子这么些,你们轮流看着,务必要保翼哥儿无虞。” 傅秋宁许姨娘和丫鬟们都齐声答应,江婉莹心里却只悬着一件事,此时见江夫人不说话了,她就连忙道:“翼哥儿怎么说也救回来这么长时间,也该醒过来了吧?他可有没有说是哪个黑了心肝的下这样狠手?若说出来,我是决不饶过的。” 傅秋宁淡然道:“虽醒过来一两次,神智却迷迷糊糊,说几句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我和许姨娘都听不明白,之后又睡了。太医说伤在脑子,嗜睡也正常。” 江婉莹轻轻皱了皱眉,心想神智糊涂,若是能一直糊涂下去该多好?时常听人说有人脑子受了伤,就把从前的事忘了,若他也能忘了,那真是再好不过,偏偏现在还是不知道他究竟能怎样,这又是在风雅楼里,我也插不下手,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一力把这两个小孽障要到清婉阁中,这会子也就(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没有这些烦恼了。 她这里在心中乱糟糟想着,那里江夫人又问了傅秋宁几句话,见许姨娘和丫鬟们进进出出忙着端水湿润白巾给金振翼敷额头,她就站起身对江婉莹道:“罢了,咱们走吧,别在这儿耽误她们,现在照顾好翼哥儿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又对傅秋宁道:“你这几日就不用去我和老太太那里立规矩了,老太太也说,现在翼哥儿要紧,若是有什么变化,就打发人去告诉我。” 傅秋宁答应了,亲自将人送出门外,方转回来,这一天也就守在金振翼房间。她和江夫人等都没有说最严重的话,刘太医明明告诉她,这一两天是最紧要的,决不能让烧的太厉害,不然就于性命有妨碍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金振翼喝了药,热度不但没有退,反而更高了一些,只把许姨娘吓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这个年代也没有体温计,傅秋宁见金振翼满脸通红,便摸了摸额头,一摸之下,也吓了一跳,喃喃自语道:“这温度该是超过四十度了吧?不行,看来还是要想法子。” “这会儿哪有什么法子,刘太医开得药都不顶用。”许姨娘擦着眼泪,乞求望着傅秋宁,哽咽道:“要不然,再让金明去请刘太医过来走一趟吧,怎么着也要把这烧退下去才行啊。” 傅秋宁安慰了她两句,心里却知道中药虽然神奇,但效果就是慢,对退烧等的效果根本比不上西药。只这会儿并没有什么来比林瑞芝清之类的退烧药。她亦是急得团团乱转,正不知该怎么办时,脑海中却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有一阵子做义工,曾经在医院照顾过一个孤寡老人,那时她发烧不退,护士们似乎就用冰袋放在她的腋窝颈侧和腹股沟等地方,说这些是大动脉走行方向,退烧最快的。 想到这里,便连忙叫了剪枫白露过来,吩咐她们去外面水池子里凿几块冰回来,用白巾包了两三层,放在金振翼的颈侧腋窝和腹股沟,见许姨娘不解的看着自己,她便说小时候在庄子上见人这样退过烧,十分有用。 这时金凤举也回来了,听说儿子开始发烧,且喝了刘太医的药也没效果,他便急急赶了来,也顾不得自己根本不想见许姨娘,见金振翼身上许多冰包,便问傅秋宁道:“这是怎么回事?有用吗?” 傅秋宁道:“刘太医的药没起多大作用,所以只有病急乱投医了,好在这会儿烧似是退了一些。”因就将冰包都给撤了下来,许姨娘道:“这孩子身上热,一会儿功夫,都换了好几茬冰包了,次次都把白巾湿透。” 一边说着,又忍不住擦眼泪,又回身让白露送新的冰包来,却听傅秋宁道:“且歇一歇,这也快一刻钟了,孩子皮肤嫩,别再冻伤就不值头了。” 这一夜众人通不曾合眼,就连金凤举都彻夜守在房内,好在用了冰块,总算控制住没让再发烧,到半夜之后,热度就渐渐退下去,又喝了刘太医一碗药,额头就不再像之前那样烫人了。 如此直到第三天下午,热度才全部退了下去,傅秋宁立刻差人去康寿院和江夫人房里报喜,这天下午金玉和江夫人等又过来看了一趟。到第四天,金振翼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许姨娘和傅秋宁江夫人以及金老太君等自是欢喜不尽,然而府中也同样有人寝食不安,真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看见田雨和秋霞鬼鬼祟祟,一路东张西望的进了梅林子,心里就觉着奇怪。当时只以为她们要偷东西卖,想着探听明白了,回来告诉大娘,让她们大大丢个脸。所以才屏退了小厮们,谁知她们在一块儿并没有倒换东西,只是说话,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想往前凑一凑,不料一下撞到了树上出了声音,她们就听见了,先是上来拜见我,我心里发慌,随意说了两句打发了她们就想往回走,谁知转身还没走上几步,就觉得脑袋上一疼,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房间内,金振翼老老实实向金凤举说着自己的经历,一边偷眼觑着父亲的表情,见他一张脸始终板着,这小子心里就越发惴惴不安。 第二百四十二章:演技 “我知道你这次受了委屈,看在这份儿上,就不打你了。但是你应该明白,这一次的事情,终究是你自己太过鲁莽,把小厮们支开,你可知道自己才刚满八岁么?就想把自己当成大人似的,谁用你去打探?便是心里怀疑,也该回来了报给我和你娘得知,这样贸贸然逞强,若不是落翠她们去折梅,你娘又不是那粗心的人,这才救了你的小命回来,不然这时候就有几条命,你也丢了,明白吗?” 金凤举一边说着,想起当时情景,仍觉一阵阵后怕,语气不由得就严厉起来,许姨娘半句不敢吭声,傅秋宁只好道:“翼哥儿刚好,爷就少说两句吧,孩子也是好心,再说经过了这次教训,他将来必然再不敢鲁莽。” 金凤举这才缓了面色,对傅秋宁道:“这几日你也精心些,看着点儿他的饮食,这孩子就喜欢油腻肉食,这会儿忌口,你让厨子们费心多做点huā样,哄他吃一些……” 一语未完,忽听门外有“咕咚”脚步声响,傅秋宁站起身诧异道:“谁这么慌里慌张的,发生什么事了?”话音刚落,就见秋玉撩开帘子进来惶急道:“小侯爷,二奶奶,刚刚有人来报信,说……说清婉阁里的秋霞姑娘和霍姨娘房里的田雨姑娘都……都自缢了。” “什么?” 这次就连金凤举都变了脸色,许姨娘一惊之后,便恨恨道:“那两个贱人倒是知机,这就一根绳子勒死了,哼,便宜了她们……”不等说完,见金凤举冷冷看过来。她便立刻收了话头,不敢再说。 “是什么时候死的?”金凤举走出门去。面上满是冷厉之色。只吓得秋玉身子打了一个哆嗦,然后才呐呐道:“不……不知道,是婉二奶奶房里的丫鬟夏月来说了一声,接着人就跑走了。奴婢当时也是吓懵了,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知道了。你下去吧。”金凤举说完,回头看向傅秋宁,沉声道:“秋宁。你和我来一下。”又看向许姨娘道:“你看着翼哥儿。他这会儿大病初愈,不能随意下床走动。”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白露的声音道:“三少爷,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来了?”接着门帘一掀,就见金藏锋金藏娇和金振轩等人都走了进来。 看到金凤举也在。几个孩子愣了一下,接着就连忙行礼。金凤举点了点头。这会儿也没心情问他们的功课,刚要迈步出门,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便转头对金振轩等道:“今日府里出了事情,你们几个就别回各自院里了,便在风雅楼住两日,族学也不用去,我让人去和夫子打一声招呼,振翼病了这一回,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有你们在这里陪他,他也就安心了。” 金振轩等人虽觉诧异,却是齐齐答应,只是心里难免好奇。这里金凤举和傅秋宁回到了屋子,方冷笑道:“婉莹她们倒是狠心,听说翼哥儿醒来了,竟也不探查探查情况就下手了。” 傅秋宁道:“爷不用这么想,许是秋霞和田雨知道翼哥儿醒来,自己害怕,才自行了断的。不论如何,这倒是省了咱们的麻烦,若真是把人抓了来,爷必定要严加审问,一旦审出了幕后指使,你又怎能放长线钓大鱼?” 金凤举点头道:“没错,她们这一死,倒是省了我费事,只是老太太和太太必定惊疑,你看看什么时候过去一趟,安慰安慰她们。唉!太太素来宠爱看重婉莹,若是将来知道了她这待如亲女的侄女儿竟然是一条毒蛇,真不知能不能经受起这番打击。” 傅秋宁也叹了口气,却是没说什么。忽听门外有人报说江婉莹过来了,两人对看了一眼,金凤举就冷冷道:“把人请进来吧。” 江婉莹眼睛哭得犹如两枚桃子,一进门就跪下道:“表哥,秋霞死了,你可得给她做主啊,她服侍了我一场,为了我宁可不嫁人,如今却是这么个结局。这必定是有谁欺负了她,她没办法和我说出口,呜呜呜……这个傻丫头,虽然我平日里恼火也骂她几句,但我什么时候真的罚过她?就算有什么事,她告诉了我,我也会想尽办法替她做主?她为什么就这么傻?竟然一条白绫自缢了,呜呜呜……” 饶是傅秋宁素日里不喜欢江婉莹,这会儿也不由得深深佩服起对方的演技来。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高明。那秋霞说不定就是被这位二奶奶给灭了。,她此时却是哭得梨huā带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为秋霞开脱。若不是之前在书房里看见了那耳坠子,只怕金凤举和自己都要被她蒙蔽过去,毕竟她身为金凤举正妻,却和太子互通消息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起来吧,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就值得哭成这样?”金凤举看着这表妹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是从心底往外泛着腻歪,歪在炕上淡淡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就见江婉莹起身叫道:“表哥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一个丫鬟而已?秋霞可是我的陪嫁丫鬟,当日四个陪嫁丫头,月兰和秋霜后来给你做了妾,秋霜更是成了如今的崔姨娘,也算是跟着我有了个好结果。翠柳死了,只剩下个秋霞,服侍我亦是尽心尽力,谁知却换来了这么个结局,表哥,我不管,我定要将这件事一查到底……” “不用查了,刚刚翼哥儿已经告诉了我,秋霞和田雨在梅林子鬼鬼祟祟不知做什么勾当,被他发现后惊慌失措,又趁他转身时痛下杀手。总算她们没干过这个勾当,下手力弱,又恰好赶上老太太房里的落翠领着小丫头去折梅,吓得她们惊慌失措落荒而逃,这才让翼哥儿保住了一命,如今她们死了就死了,你倒是打起精神查一查,看看她们平日里还和谁往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竟对翼哥儿痛下杀手?” 江婉莹整个人似乎都呆住了,呐呐道:“什么事?翼哥儿难道不知道?他……”不等说完,就听金凤举道:“当时风大,翼哥儿也没听清什么,原本还以为她们是偷了府里东西做什么勾当,结果好像又不是,你既是管着这家里,这件事就下死力气给我查查,先前那几宗事,太子那么快得到了消息,你我查遍府里也没查出内鬼,如今看来,指不定就是她们中的哪一个。” 一听见这话,江婉莹脸上不禁死白一片,呐呐道:“表哥……表哥怎会疑心到这上头?秋霞是自幼跟了我的……” 不等她说完,金凤举便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她虽是自幼跟着你,但这些年有多少次外出的机会?你敢保证她在外面就没接触过别人?没被什么金银收买?没对哪个男人死心塌地?”他问一句,见江婉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这才收了。,冷冷道:“总之,她虽是你身边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由不得我不疑心。府里除了消息走漏那几次,倒也没有什么风波,婉莹,你自己说说,难道我疑心不应该么?” “是,我……我一定好好查探,若真查出了这蹄子犯下此等大错,我……我必然给表哥一个交代。”江婉莹珠泪滚滚而落,却见金凤举皱眉道:“她已经死了,让你查查,不过是看能不能揪出些别人,你给我交代什么?以为我是喜欢搞牵连那一套的人吗?她自己不争气,关你什么事?你是鲁国~~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公的嫡亲孙女,又是我的表妹平妻,虽然这一年多行事多有偏颇,我想倒还不至于这样糊涂,须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靖国公府若倒了,难道你不跟着受害?好了好了,你去吧,轩儿和绣贞让我留了下来,清婉阁中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年纪还小,回去了大概也会觉着害怕,等过两天你都处理好了,再让他们回去。” 江婉莹自然不会有不同意见,又听金凤举问她道:“田雨也死了,她主子呢?怎么竟然连面儿都不露?”她忙道:“我来的时候儿,听人说霍姨娘知道这个信儿之后,就吓得躺在了**,又犯了心痛病,如今还爬不起来呢,等到爬起来了,怕也是要来给爷请罪的。” 金凤举皱眉冷笑道:“她素日里胆子也大,这会儿倒吓得爬不起来了?该不是怕我问罪吧?你也好好查一查她,虽说她父亲表面上还安分,可如今烈亲王成了太子,谁知道他是不是急着表忠心?好了,这就回去吧,她既害怕,也不用让人来见我了,好好养着就是,若真的犯了错,让她趁早儿说,夫妻一场,我也不至于做绝,若是还想隐瞒着,就别怪〖我〗日后知道了,下手无情。绣如绣芬我也留在这里,你分别使人去说一声。” 江婉莹诺诺答应,低头躬身倒退着出了风雅楼,一直到走出大门,她才终于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中叹气道:无论如何,总算这件事没有牵连到我身上。秋霞,你不要怪我,你是个什么样的心性我还不知道?若我不先下手,你让爷一审,也就把我卖了,与其咱们两个一起死,倒不如你自己死了还好,这本就是你和田雨不小心,不然我也不用下这样的辣手。 第二百四十三章:御驾亲征 不说江婉莹在那里暗自庆幸,只说傅秋宁,这会儿看着金凤举舒出一口气,身子倒了下去,整个人都摊平了躺在榻上,她就连忙拿起一条薄被该在对方身上,忽听金凤举喃喃道:“秋宁,你看见了吗?婉莹演的多好?若不是我们已经知道了许多事,她这会儿的反应,可是半点也不会让我起疑的。” 傅秋宁叹气道:“是,婉二奶奶以退为进,为秋霞据理力争,确实是把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只是爷演的也不错,我看婉二奶奶现在肯定也不知道爷早已经是心知肚明,在她面前同样是演一出戏罢了。” 金凤举苦笑道:“我也是不得已,她们既然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我怎么也不能让她们失望才是。算了算了,这点子风雨算什么?只怕将来,还不知要有多少事情,秋宁,我很累,躺下来让我抱一会儿吧。” 傅秋宁在他伸出来的手上轻轻一拍,啐道:“放屁,既然累就好好儿躺着,若抱了人,岂不是更累?”话音未落,就被金凤举拽下了身子,听他嘻嘻笑道:“抱别人自然更累,抱你就觉着轻松些。” 傅秋宁见他笑容只是转瞬即逝,心中便知道他还是在为江婉莹的事情痛心,自知这不是说话的时候,一时间夫妻两个拥在一起,屋中重帘委地,熏香袅袅,一片静谧中,似乎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在一拍一合,如同彼此呼应。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傅秋宁才坐起身道:“我去看看翼哥儿,然后就要用晚饭了,今儿几位小爷和姑娘们都要在这里用饭,得早些预备着。” 金凤举也坐起身来,想了想道:“也好,我去老祖宗那里说一声,免得老人家忽然听见这消息被吓到。不用等我一起用饭。我就在康寿院蹭着吃一顿便好。”说完夫妻两个便各自出了门。 没过两天,宫里一位老太妃薨逝,所有戏乐饮宴尽皆禁止,傅秋宁也就暂时不用去管教坊司教授黄梅戏的事情。总算是得了两天闲暇,可以在风雅楼中安安静静过几天。 秋霞和田雨自缢的事情在金凤举和江婉莹等刻意的压制下,很快便过去了。就是老太君和江夫人,一开始虽惊疑不定,听金凤举吐露了一点详情后,也就收了那些惋惜惊惧之心,只觉着这两个人算是聪明的。不然如果真要被主子动用私刑,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江婉莹自然是没有“查探”出和秋霞“勾结”的人除了田雨之外还有谁,霍姨娘经“查证”之后,自然也是清白的。她自忖此次终于是险险过关,却不知霍姨娘那里早已露出了破绽,这一下,无疑是把金凤举对她存的最后一点幻想也彻底打灭了。 从这之后,靖国公府着实过了一阵安生日子。然而,就像是和靖国公府的平静生活相互对应一般:朝堂上却是风云际会暗流汹涌。 这一日清晨,女眷们都在康寿院中围坐着金老太君说笑。忽听门边丫鬟们报道:“二老爷过来了。”众人不由的都是一愣,这金石几乎不进后院,因为他每日上朝,所以金老太君把他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就是金玉,如今顶着靖国公的头衔赋闲在家,也并不时时往康寿院来。 “什么事情你要亲自过来?”金老太君却知道必定不是发生了寻常事,不然二儿子不会特意来到自己面前,见金石犹豫了一下,她便将身旁的丫鬟们都支出去,这才又问了一遍。 “老祖宗。皇上已经决定御驾亲征,让荣亲王随行了。”金石说完这句话,想起皇上在朝堂上对那些规劝的大臣们所发的火气,还是觉着心有余悸。 “御驾亲征?怎么回事?”不是每个人都像傅秋宁一样熟悉内情,只不过金老太君问完这个,江夫人却另有一层担心。焦急问道:“荣亲王要随御驾亲征,那凤举呢,他要不要也一起跟去?” 金石摇头道:“皇上没说其他安排,想来怕也是要去的,这一次皇上非常着急,甚至许多大臣上书,劝皇上等到初夏时节再动身,却都被驳了回来。我倒是不用去,但凌尚书就没逃过去。” 方夫人听闻自家老爷不用去,心中大石头不由得放了下来,金老太君和江夫人却都担心着金凤举,于是金石告辞出去后,一众人就仍都留在屋里,只盼着从金凤举嘴里听确切的消息好容易听见门外小丫鬟们齐声说小侯爷回来了,接着打起帘子。金老太君竟急得要下榻一问究竟,幸亏金凤举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扶住了老太太,笑道:“老祖宗必定是从二叔那里得了信儿担心我,放心吧,这一次御驾亲征,我虽苦苦请去,可皇上没要我,让我留在京中辅佐太子殿下监国呢。” 一句话说出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辅佐太子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毕竟不用上战场。要知道,战场上的生死只是一瞬间,自然是有战功赫赫名扬天下的将领,但更多的是那些埋在黄沙下的白骨,不管多有名的大将,也不敢说自己在战场上就可保完全。金凤举虽然能干,但是并没有多少上阵杀敌的经历,此次又是皇帝御驾亲征,哪怕有一点闪失,那都是天大的过错。 只是不用为金凤举担心之后,却又要为荣亲王那一头忧心了,依照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的心思,便巴不得荣亲王和金凤举都能留下,那太子殿下还是烈亲王的时候儿,就是因为翘勇善战而得了皇帝赏识,到今日宠信无比,这样的行动,正该他陪王伴驾才是。//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只是圣命已下,她们纵使在肚子里腹诽几句,也终究不能说什么。 金凤举看上去心情也不是很好,因也无心和金老太君江夫人等说话,只略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出来。傅秋宁也忙辞别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夫妻两个一路回到风雅楼,将周围人支出去,傅秋宁便道:“依爷看,这一次皇上御驾亲征,对于日后的事有没有什么影响?” 金凤举沉吟道:“不好说,但看太子在监国这段时间的表现吧。皇上点的一应将领和供应粮草的勋贵,就没有几个是太子的人。如此看来,皇上是防着他的。我自己忖度着,这储君位子上的迷雾重重,许是皇帝回来后,就该尽数驱散了。” 傅秋宁知道他的意思是说储君之位究竟是真的给太子,还是只做做样子,要试探一下他磨练荣亲王,在御驾回京之后,就应该有一个结果。虽然她和金凤举都偏向于帝王心思终是属意荣亲王,此时心里也不由得沉甸甸的。 “这也没什么,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咱们自己的日子终究还是要过。”傅秋宁没有再多说,拉着金凤举的手笑道:“如今快到端午了,天气慢慢就会热起来,前些日子让人买了几匹薄纱,已经给孩子们做了衣服,如今你且看看料子中意不中意,若是喜欢,也给你做两套。虽然我比不上外面裁缝的手艺,终究是一片心意。” 金凤举笑道:“别说你在这方面是个拿手的,便不拿手,我穿着你做的衣服,自然也要比穿外面人做的舒服些。只是如今你着实忙碌,雨阶也要出嫁了,你哪里还有空替我做衣服?不如放一放吧。” 傅秋宁笑道:“那蹄子,原本人家说四月就要来接人进门的,偏府里又发生了翼哥儿的事,她就说什么不走。也是巧了,那家又说五月初一是今年中最好的日子,这才把婚期定了。世上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去年这个时候儿把玉娘嫁了出去,今年雨阶也是这个时节出嫁。” 金凤举笑道:“所谓无巧不成书。是了,这些日子我太忙,也没亲自给她打点什么嫁妆。这丫头和玉娘在晚风轩里陪你足足吃了六年苦,也没有怨天尤人,是个好样儿的,你万万不可薄待了她,先前交给你的那一千两银子,你就都拿出来替她置办嫁妆,凤冠霞帔我倒是早就托人定了,也是如玉娘一般的规格,想必这几日就能送过来。” 傅秋宁笑道:“好。对了,玉娘前儿生了个大胖小子,爷知不知道?我恍惚记着和你说了一句,只是又不做准……”不等说完,便听金凤举笑道:“你哪里和我说过?怕不是在丫头们面前说的吧?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也没什么,她那里的表礼你自然都会安排,用不着我管。” 傅秋宁笑道:“这是自然,难得有一次假公济私的机会,我当然要送玉娘几样好东西。派剪枫过去送的,说是张三乐得嘴都合不上,看见人只知道傻笑,一应应酬都是他母亲。玉娘又说等做完月子,亲自抱孩子来给我瞧。” 金凤举点点头,看着傅秋宁,忽然叹道:“难道真是上天给我的惩罚?怎么你这身子到现在也没个动静呢?只是罚我就好,为什么还要罚你?你如今也二十多了,若是再不生产,怕慢慢就要过了年龄,生孩子要吃力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安心 傅秋宁差点儿笑出声来,心想什么叫过了年龄?女人二十三到三十二才是最佳生育年龄好不好?只不过这种现代知识自然不能和金凤举说。而且她也怀疑古代的女人由于太过早熟,和现代女子大概也有差异。因此想了想就道:“我自己都不着急,爷倒是叹的什么气?就算我这一生没有亲生骨肉,难道锋儿娇儿不是我的孩子?他们本性纯良,将来无论发达还是落魄,必然不会扔了我这个娘亲就是,既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小侯爷厌我老了,孩子们总不会撒手不管的。” 金凤举苦笑道:“何苦又要饶上我冷嘲热讽两句?我从前和你说的那些话,都成了耳旁风不成?我只是怕你心里不自在。既然你能如此看得开,我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怕你怨我在你身上不够努力……哎呀……”原来他最后一句话放低了声音,却被傅秋宁给推下了榻。 ***** “凤举,大军已经整顿完毕,父皇明日就要出发,京里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还有你姐姐和这府里的人,平日里你也多照应一些。”荣亲王府的后花园假山亭上(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赵伦和金凤举相对而坐,面前不过是几盘果品甜点和一壶水酒。 赵伦素日里就好杯中之物,然而此时却是半点饮酒的心思也没有,只是看着桌子上那些果品杯盘发呆。 金凤举看着荣亲王,想了很久才郑重道:“姐夫,你……好好保重。战场上固然不能恐慌后退,但也不要处处争先抢功。这两年来,姐夫越发比先前沉稳,所以许多话也不用我嘱咐了。我只和你说一句。一心一意,不要被京城任何事搅扰到。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心烦意乱。而王府里有姐姐。宫中还有太后,你更不用挂心。” 赵伦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轻声道:“莫非,凤举你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不是我有什么打算。而是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段放松期,总不会什么打算都没有。”金凤举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忽然又冷冷一笑道:”不过,任他千般谋划,怕到最后也不过一捧黄沙,皇上毕竟没有老糊涂。” 两人对看一眼,有些话皆都心知肚明。赵伦经过了这一阵子的仔细思量。也发觉事情有些蹊跷,加上偶尔金凤举也会稍微暗示两句,因此已不像从前那般一蹶不振。 于是他便站起身,拍了拍金凤举的肩膀道:“总之,就如你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好了,天不早了,你这就回去吧,我也要去你姐姐那里安慰她一番。好在这府里有她,我总算放心一些。” 金凤举点头。冲赵伦拱手告退。 皇帝从来都是最沉稳的人,然而兴许是从出生起竟没上过战场,这一次御驾亲征竟显得十分兴奋着急,这消息刚刚在京城中流传开来。大军便开拔了。 这一日靖国公府气氛就有些低沉,女眷们齐聚在康寿院,直到将近晌午时分,才看到金凤举从外面进来,金老太君便问道:“如何,你看着荣亲王的样子,可是不是十分消沉?” “怎么会?”金凤举明白祖母的担心之处,便笑着安慰道:“老祖宗放心,他是亲王,哪里就用得着他上阵杀敌?不过是随侍在皇上身侧罢了。难道三军将士还能让皇上有什么闪失?论理,姐夫从出生起便是皇家子弟,如今也该出去磨练磨练。” 金老太君点点头,沉吟道:“你说的自然有道理,我只是担心你姐姐,唉!这偌大一个王府没了男人,如今的太子……我只怕她周全不好。” 金凤举笑道:“这个老祖宗也放宽心吧,姐夫是走了没错,但是护卫下人们都在,那是荣亲王府,哪里就能有闪失?再说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祖宗不知道?自小儿便有主意,杀伐决断惯了的。但凡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别人断断欺不了她去。何况宫里还有太后,那位老人家也不是轻易可以糊弄得。秋宁如今又时常进宫,太后娘娘也喜欢她,什么事情都有照应。” 金老太君让金凤举这样宽慰了一番,倒觉着心里的确是好受了些。见媳妇和孙媳妇等都坐着,看着自己都有些担忧,她便淡淡一笑道:“我老婆子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什么样的风雨没见过?还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样没担当。不用担心我,各自回去吧。婉丫头也回去处置事情,越是这时候儿,咱们府里越得精精神神的,不能让人看了笑话,有了可乘之机。” 江夫人和江婉莹等都忙起身答应了,接着众人起身一一告辞。出了康寿院,除了那次去风雅楼禀报秋霞自缢的事情,之后再没和金凤举说过什么话的江婉莹便陪笑着对金凤举道:“大军已经开拔了,妾身原想着爷怎么着也要监督粮草随后压阵,谁知竟然不用去,如今总算是放下了这一颗心。今儿早上出来的时候,我命她们蒸了几样新奇点心,可巧儿学里先生们也有事,给孩子放了假,振轩和贞丫头都念叨着这些日子没见你,想他们爹爹了。若是爷有空儿,不妨过去一趟看看他们?” 金凤举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方淡淡答道:“好吧,我也有日子没见振轩和贞丫头了,去看看也是应该的,金明,把我前儿从番商手里得的那几颗宝石拿过来,贞丫头喜欢这些,送给她这个,也省得她在我面前撒娇撒痴。” 江婉莹面上笑容越发灿烂,道:“俗语说,知女莫若父,真真没错。爷真是了解贞丫头,有了这几颗宝石,这几日那点子怨恨保管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说完,便看向一旁的傅秋宁,微笑道:“姐姐和爷向来是形影不离的,不如也过去坐坐?” 傅秋宁摇头笑道:“不了。这些日子预备着雨阶的婚事,几乎没怎么出风雅楼。既是今日赶巧,我倒是想去看看霍姨娘。从先前田雨出了事,她就病了,这一病竟是病到现在。” 金凤举道:“你说的很是,这些日子忙着朝堂上的事,我也没去探她,你过去看看,若还是病势沉沉,许是就要请御医来看一看了。”说完傅秋宁答应下来,看着他和江婉莹往清婉阁去了,她这里就往霍姨娘的院里来。 那霍姨娘在处置了心腹丫鬟田雨之后,原本是心虚害怕,不敢见金凤举,所以只好推病。谁知那一夜也没好睡,在窗前吹了一夜的风,竟然就真的感染了风寒,她虽是胆大,心里也早就想过或许有东窗事发的一天,自己未必能得善果。然而这么多年来,毕竟小心谨慎,竟然没露过形迹,就是那一回在书房,因为一时慌乱而落下了那要命的东西,但事后也没听过风声,想来应该还是没有露馅。只是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一个主意,费尽了千般心思才在傅秋宁那里安排好了一手暗棋,谁知道要用的时候,才发现又出了一点差错,竟找不到那东西了。之后田雨和秋霞在梅林里见了面,密谋时又让金振翼看见,酿出了天大风波,而让她和江婉莹不得不亲手除了两条臂膀。因自己在**想着,竟是忧思不断,以至于原本身体还算结实,如今却是被风寒和忧惧侵袭的真成了病,且这一病就是来势汹汹。 事到如今,她也不由得后悔,暗道何必让秋霞和田雨在梅林子里见面?自己便是去一趟清婉阁又如何?不过是从太子府里送过来的一点子东西罢了,袖在袖中不被人看见,偷偷带回来不就好了吗?只说谨慎小心谨慎小心,却小心成这样天大的祸事,如此看来,果然古人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这都是不错的…… 因此时躺在**,病得七七八八却是睡不着,脑子里全都是这些念头。忽听外面小丫鬟高声道:“宁二奶奶来了?”接着又听见傅秋宁淡淡道:“嗯,我来瞧瞧你家姨娘,如何?这会儿可好一些了吗?” 霍姨娘先是一怔,接着又是一喜,暗道这些天自己不能出门,也不知府里情形究竟如何,傅秋宁这一来,她倒是可以好好打听打听。因忙撑着坐起身来,身边的大丫鬟拿了一个抱枕垫在她身后,只听门帘响动处,傅秋宁已经走了进来。 “姐姐……” 霍姨娘强撑着要下床行礼,傅秋宁忙紧走几步摁住了,细端详了端详,便叹气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忽然就病得这样厉害?看看这身子瘦的,下巴都尖成这样儿了。” 霍姨娘立刻就滚下珠泪,摇头道:“我身边的人犯了那样天大的事儿,我知道了,只差点儿活活气死。原本想去给爷和奶奶请罪,奈何这身子又不争气。这么些天,也没见爷和奶奶过来说一句话,我心里只说这是恼了我。也是我自己不争气,身边的下人竟出了这么个白眼狼来,翼哥儿幸得没有事,不然的话,一旦有个万一,我……我真是万死也不足赎罪。”(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心头大事 傅秋宁笑着安慰道:“这话是怎么说?你是你,她是她,虽然是你身边的人。但俗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许她本就是个贪图便宜的性子,这就算你再怎么教,也是没有用的。爷没有怪罪婉妹妹,自然也不会怪罪于你。咱们爷的性子你不知道?他是那种胡乱牵扯的人吗?之所以没来瞧你,实在是因为太忙,一直到今儿个,竟是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哦,妹妹病了这些日子,怕是不知道吧?因为边疆又起了战事,皇上决定御驾亲征了。荣亲王随行,太子殿下监国,爷被留下来辅佐太子。只是之前粮草的事情也没离了他,因此才忙的这样不堪。如今好容易色色妥当,他方喘过了一口气,这不?刚刚出了康寿院,婉妹妹请他,他就去了清婉阁,若真是为着秋霞和田雨恼你们,他哪里会去?你说是不是?” 一番话说得霍姨娘果然心下安定了不少,觑着傅秋宁面色,小心试探道:“如今翼哥儿身上可怎么样了?我心里内疚的很,要去探一探他,偏这身子实在爬不起来。连带着我们姑娘我也不让她在我这房里多呆,怕过了病气,她前阵子就在奶奶那里住得很好,如今我还想让她过去住一阵子,等我这病全好了,再让她回来,就是怕麻烦了奶奶。” 傅秋宁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就是喜欢孩子的人,他们几个小的在风雅楼里住着,更热闹,我看四姑娘五姑娘原本都是安静的性子,小孩子太安静了也有些闷,如今他们一处伴着。说说笑笑也不错。因此我倒是想着,一旦将来离了这儿,还是让爷把人全都带上的好。” 霍姨娘心中“咯噔”一声,忙抬头问道:“离了这儿?要去哪里?爷不是留在家里吗?咱们国公府这么大,爷也不是一般子弟,哪里就用得着搬出去?” 傅秋宁冷笑道:“依照我们的心思自然是不搬出去为好,怕的是太子殿下看不惯爷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呢。好了,这是他们男人的事。你如今还病着,我不该说这些让你烦恼。左右无非是贬谪罢了,有什么?如今天下太平,到哪里不行?有国公府和爷在,还怕委屈了咱们不成?你且不用多想,只专心养病,家里这些事有婉妹妹,爷那里有我。崔姨娘和月兰这些日子我瞅着也不似先前那般懦弱无言了,总之,等你病好了,看见这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定然也是高兴的。从前几次你屡屡送我东西,我终究也没表过什么心意,这盒子里是爷刚得的一串沉香佛珠,说是极珍贵的千年沉香木。我想着你这会儿病得厉害,自然该用这个东西驱驱邪气,时候不早,我这就要回风雅楼了。” 傅秋宁一边说,就将原本袖在袖中的一个盒子递过去,然后款款站起。霍姨娘撑起身体要送她。少不得又被按下来。待傅秋宁走了,她这里便琢磨起来,想着对方刚刚话中透露出的信息究竟有没有用。转念一想,又觉气闷,暗道我都是因为当这个暗探棋子,方将自己弄得这么个模样。如今索性撂开手不管了才好。只是想到爹爹每每来信,言及太子的手段,又不禁喟然长叹。自是将这股反抗的念头压了下去。 傅秋宁回来了不一会儿,金凤举也就到了。看着左右无人。她便笑道:“好容易去一趟清婉阁,怎么不多坐坐?就是不喜欢你表妹。孩子总是你的,轩哥儿又是个阴沉性子,素日里我觉着他倒比锋哥儿还能隐忍,你若再不亲近亲近,别让婉二奶奶教的他心里偏激,那就不好了。” 金凤举笑道:“我可不是只和他们说话呢,要不然早回来了。你说的的确没错,如今也不知是不是我自己瞎寻思,总觉着那清婉阁阴森森的,轩哥儿在你这里的时候虽然也寡言少语,我却觉着还好,(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但是进了那里,看着他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好了,不说这些,反正我也不会容她们太久。” 傅秋宁便不答话,想起自己那会儿在晚风轩,十分担心被休回家。如今自己不用担心这个了,造化弄人,倒是江婉莹和霍姨娘怕是要有这么个结局。因微微叹道:“我今天去看霍姨娘,见她病得七七八八,人瘦了一大圈,想来是因为翼哥儿的事情担惊受怕闹的,看着倒有几分可怜。” “要做奸细,怎能不付出代价?”金凤举冷笑了一声,竟是再没有从前的伤心愤恨,沉声道:“就算是女人,既然不肯老老实实地相夫教子,要替家族搏一把,有什么结局也都是该当的。秋宁别忘了她是怎么陷害你,这会儿少起这些妇人之仁。” 傅秋宁知道金凤举就是这样一个“你既无情我便休”的性子,莫要说霍姨娘,就算是江婉莹那里,除了那一夜之外,也没见他拖泥带水过。又听他问自己去霍姨娘那里是否透露了点消息,她便把话都学给了金凤举听,然后好奇道:“我实在不明白,你这样透露消息给霍姨娘,是为的什么?难道指望着她把消息透出去,激得太子不贬谪你外放吗?” 金凤举笑道:“傻丫头,太子怎么可能放过我?他又不是小孩子,吃这种激。你只按照我的话慢慢来,哼,就算是被贬谪,也总要贬去我要的地方儿,不然岂不是太吃亏了?” “你想去什么地方?江南吗?”傅秋宁一下子来了兴趣,她穿到古代七年多了,无时无刻不想念江南故乡。下雨的时候往往念着“京国多年情尽改,忽听春雨忆江南”这句诗,便忍不住眼睛酸楚。此时自己在心里只是这样一猜,便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大哥已经在扬州,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将我贬过去的。只不过福建沿海近几年倭寇横行,若是我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于倭寇手中,就算不死在倭寇手里,只要打一场败仗,他也有的是理由来摆布我。”金凤举坐回榻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一双眼中精光闪闪。 “倭寇横行?爷,你该不会是自己也想去那个地方吧?”傅秋宁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那几本历史穿越小说,不管是《官居一品》亦或是《朱门风流》,对倭寇都曾经有过浓墨重彩的描写,男主无一例外的都要进行一场抗倭战斗。好像不这样做就辜负了那一场穿越似的。可金凤举又不是穿越过来的,怎么如今也要拿倭寇开刀?而且将自己置于险地的作法,真的明智吗? 金凤举笑道:“是又如何?我就是想去那里。秋宁别忘了,倭寇不除,即使造了大船开了海,也终究是有妨碍。好了,不说这些,只怕你和霍姨娘说的话传过去,暴躁易怒的太子殿下就要发狠了,咱们快想想,用个什么办法再替他添上一把柴火,让他的圣命早点下来。不然的话,我人在京城,又不得不辅佐他,他随时可能挑出更多的刺儿,要是把我贬到天涯海角,那就白费我这番心机了。” “别人的棋子,你用着倒是顺手。”傅秋宁摇摇头无奈笑道,从前听金凤举提过一句开海的事,她心里还赞过对方目光长远,只是也以为他不过是知道变通罢了。如今才知他一直将这件大事当做重中之重放在心上,若不是实在一点儿破绽也看不出来,傅秋宁简直要怀疑金凤举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了。 “既然是棋子,不用岂不浪费?”金凤举笑着说了一句,见妻子眉头紧锁,担忧道:“就算不犯大错,但是太子要贬你去天涯海角,难道你不去?那时又怎么办?” 金凤举傲然道:“秋宁,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天子信臣这四个字是白叫的吗?别的官员他爱随便贬谪也就贬谪了,如我这般还有爵位,又身在朝堂的,他就算要贬出去,也要奏请了皇帝。只要不是太出格,皇帝老爷子也舍不得把我打发到天涯海角那种地方去吹海风啊。” 傅秋宁这才露出笑脸,暗道自己真是瞎操心,这男人分明是把一步一步都算计好了。因微笑点头道:“既如此,我也帮爷想想,只是有一条,你自己却也不许偷懒,又不是不知道我笨,若指着我,可就耽误了你的大计。” “我的秋宁若是笨,这世上便没有聪明人了。”金凤举见左右无人,笑嘻嘻在傅秋宁头发上偷了个吻,忽听外面丫鬟说做衣服的裁缝来了,秋宁便站起身来道:“爷自己坐着吧,我却是要去忙了。” 金凤举颌首点头,一直看着妻子的背影消失,他才躺倒在榻上,闭着眼睛思忖自己这一道又一道的安排,务求缜密不出纰漏。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转眼间就要到五月初一了,那便是雨阶要出嫁的日子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园子 这一日玉娘抱了儿子过来,小家伙刚满两个多月,只会在炕上挥胳膊蹬腿儿,大眼睛倒是灵动,追着人跑,只把前来说话的金燕芳等人都欢喜的不行,抱着亲起来就没完了。 这边玉娘见儿子有人哄着,便来到雨阶的房间,看她为成婚准备的那些绣品,一边笑道:“我只说这个时候儿奶奶必然在,偏偏又去了康寿院,不知道午饭时分能不能赶回来呢。” 雨阶笑道:“你若是着急,就打发哪个小丫头去康寿院说一声,奶奶必然回来。”话音刚落,便见玉娘吓了一跳,接着摇头自嘲笑道:“别打趣我,我是个什么身份?哪里有让奶奶特意为我回来一趟的道理?” 雨阶笑道:“你心里这样想,奶奶心里却不这样想。她是个最重情的人,若是知道你在这里,这会儿怕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吧。” 玉娘笑道:“是,奶奶是个最念情的人,从来我就觉着她在下人们面前没有一点儿架子。但奶奶念情是奶奶宽厚,咱们自己却得清楚自己个儿的身份。”说完却见雨阶怅然放下手中嫁衣,喃喃道:“你嫁出去了,如今我也要嫁出去。日后咱们两个就不能在奶奶身边伺候了,昨儿我在上房里听说,冯家两位姑娘和那位表姑娘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不是什么豪富之家,却也是书香门第,说是小侯爷暗暗访查了许久,知道这么几个人都是知书识礼的温厚子弟。姑奶奶感激小侯爷和奶奶。其实冯家那几位姑娘的心思,之前我们都明白,奶奶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她却一点儿也不计前嫌。这三位姑娘的婚事,若不是奶奶每日里在小侯爷耳边念着。怕小侯爷那样忙的人也未必就能上心。偶尔闲了我问奶奶何以这样帮忙?她就叹着说女人在这个世道上艰难,都要依靠男人过活,那三位姑娘若再大一些,怕真是嫁不出去了。玉娘,你听听,人家之前那样对她,她还是这样的菩萨心肠。想一想,她对我们何尝不也是这样?尽心尽力的维护着。连小侯爷都说她定是仙女转世临凡。如今我却要离去,每每想起。你让我心里怎么高兴得起来?” 玉娘笑道:“你这心里想什么,我是最清楚不过的。我当日出嫁前,何尝不是你这样儿想的?好在你也嫁在京城,时常倒能往来,剪枫秋玉她们也渐渐都得用了。倒也不必担忧过甚。” 两人正说着,就听外面丫鬟的声音道:“二奶奶回来了,正在东厢房和姑奶奶一起看孩子,让你们两个过去呢。” 玉娘和雨阶忙起身走了出去,来到东厢,果然。就见傅秋宁正往孩子脖上挂一只金锁。玉娘便忙赶上来,惶恐道:“奶奶,这如何使得?他哪里就配戴金锁?” “怎么不配戴?”傅秋宁瞅了玉娘一眼,笑道:“富贵人家的孩子往往要起个贫贱的小名儿压一压。如今你们家虽然不是贫贱。却也远称不上富贵,给他戴一个金锁,恰好冲一冲运气,兴许将来就能鲤鱼跳龙门呢。是了,这里还有四只金镯子铃铛,只孩子现在的手脚有些小。你这个当娘的先给收着吧。我只因为忙。你临盆和孩子满月时都没去,如今总算能尽一点心意了。” 玉娘连称不敢。一边却被傅秋宁不由分说将镯子塞了进来,入手只觉沉甸甸的,再看那小锁,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应该也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她心里满是感激,却不知说什么好。 却见傅秋宁又抱起孩子。问了几句雨阶嫁~~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妆预备的怎么样的话,只把雨阶羞红了脸。听见冯家三姐妹也打趣自己,她便红着脸道:“三位姑娘这会儿且别忙笑话奴婢。听说你们的婚事也已经定了,哼,有我笑话你们的时候儿。” 话音刚落,傅秋宁和金燕芳已经忍不住笑了,冯明珠冯珍珠等人却是闹了个大红脸,纷纷追打雨阶。金燕芳就对傅秋宁道:“雨阶的性子像极了嫂子,竟是个绵里藏针的,平日里不逼着还好一些,一旦逼急了,就要露出针尖儿扎人了。” 傅秋宁笑着点头,又忙道:“可别往我身上胡乱攀扯,我哪里扎过人?”话音落,又见剪枫拿了一个花瓶进来,里面插满了各色时鲜花卉。傅秋宁便笑道:“如今那些桃花杏花多凋谢了,倒是这些芍药月季开得正当时,雨阶出嫁时,少不得要从园子里好好挑几朵摘下来做花篮子。” 剪枫笑道:“若说真正地好花,倒不是在拥翠园里,而是在皇上御驾亲临时修建的那园中。只是我们至今也不知道那园子是什么样儿的。听说在那里打扫居住的都是宫中派下来的宫女太监,她们倒比咱们福气好,能日日伴着那么美轮美奂的园子。咱们却是看不成。” 金燕芳笑吟吟道:“那是迎驾时的园子,自然不可能开放。不过嫂嫂如今也是五品诰命,倒是可以让二哥哥带你进去看看。就这个,还是当日皇上的恩典,说那样一园春光,辜负了有些可惜,才会额外下了一道恩旨,让府中的主子们每年可以进去逛逛。至如今太太年纪大了,也不怎么好热闹,婉嫂子又忙的脚打后脑勺,所以从我回来,也没见人去逛过。” 傅秋宁起初还是笑吟吟听着,此时心里却不禁一动,看见冯家三个女孩儿都是双眼放光,显然也是羡慕那个园子。她便在心头筹谋开了,只面上却不露出来,笑吟吟看着众人说话。 到晚间金凤举回来,夫妻两个看着孩子们用完了饭,如今因为金振翼大好了,所以许姨娘已经挪到了后廊上,但是每隔几天,两个孩子就可以去和她聚一日,金凤举听说她如今很是安分守己,每日里吃斋念佛,也就不再去过问。 吃完饭,金凤举就去了书房,问了问几个孩子的功课,见金藏锋和金振翼的文章文笔虽还嫌稚嫩,却已经是有板有眼,比先前还进步了些,不由得心怀大畅,又有金藏娇带着几个妹妹过来,把绣的香囊帕子等捧到他面前献宝,他更是十分高兴,着实夸奖了一番,见天色不早,这才让人服侍几个孩子去睡觉,他自己则来到了卧房。 傅秋宁刚刚卸了首饰钗环,这会儿把长发放下来,正看着剪枫铺床,见金凤举进来了,剪枫便告退出去。夫妻两个少不得温存了一会儿,傅秋宁这才道:“白日里说话间偶然说起了那个迎接御驾的园子,如今爷想找一个不轻不重的罪名,我想,私逛那个园子算不算?” 金凤举愣了一愣,接着仔细想了想,皱眉道:“你如今也是有品级的了,若是喜欢那园子,我领着你在里面逛上一逛也是正常的……”一语未完,就听傅秋宁嗔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以为我是贪图那园子里的景色吗?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公私不分的?” 金凤举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这样人,我的意思是说,你我进园子去这不算什么罪名。”话音未落,额头上就被傅秋宁戳了一指头,听她摇头笑道:“你啊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们进园子固然没有错,但若是把冯家三位姑娘和燕芳妹妹也带进去呢?若是再加上雨阶剪枫她们这些下人呢?” 金凤举这才恍然大悟,仔细想了想,不由得笑道:“没错,此事可行。其实皇上走后,这园子已经封了许多年,纵使留下来的那些老宫人,也病的病死的死,如今里面倒是咱们府里后来买的仆人进去收拾。带着她们进去虽然稍微逾越一些,但皇上是最讲究人情世故的,也不会当真怪罪。不过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了,自然又另当别论,好……真是个好主意,看看便这么办吧。” 傅秋宁笑道:“我想着,这事情若是你自己亲自带着我们,便有些太露痕迹,更是明知故犯了。若是由我带着她们进去,我只说不懂事,不知道有这样规矩就完了,至于你,一个不能管束妻子的帽子是摘不掉的,这样一来,罪名可不是不轻不重吗?你觉得如何?” 金凤举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毕竟曾经立过那样天大的功劳,太后又喜欢你,想来也无妨。只是燕芳不用带进去了,她是知道规矩的,倒是带上那三位姑娘和几个奴婢就好。” 因这事便敲定了,夫妻俩又筹谋了一番,方才睡下。 第二日一大清早起来,打发了几个孩子去上学后,傅秋宁便换了衣裳,又破天荒在头上插了一支凤钗,剪枫和秋玉便笑道:“奶奶今儿怎的这样高兴?素日里奴婢们就差没把嘴皮子磨破,你也断不肯穿戴这些。” 傅秋宁回身笑道:“这样好看么?”见几个大丫头小丫头都齐声答应好看。她便笑道:“我昨儿晚上请了爷的示下,今儿要去皇帝驾临时修建的园子里看一看,听说里面许多名种的花卉,我虽然不是什么闭月羞花之貌,然而也要好好打扮打扮,免得在那些奇花异草面前,连一点颜色都没有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游园 剪枫和秋玉都十分替她高兴,傅秋宁又笑道:“你们也不用羡慕,我既然进园子,身边少不得服侍的人。另外,还要把冯家三位姑娘也叫上,她们是客。虽没品级,只这院子封了十几年,皇上怕是都忘了这件事,便随意逛逛,想来也不是什么大祸害。” 剪枫和秋玉并不知道那园子之前是被严格看管的,此时听见傅秋宁这样说,忙兴高采烈地去请冯明珠等人过来,待她们听傅秋宁说了这些话,登时就欢欣雀跃起来。 于是一行几人就浩浩荡荡向那御驾亲临的“沐圣恩园”而去。待到了园子边儿上,守着院子的家丁和婆子认识这是如今府里最得宠的宁二奶奶,哪里敢怠慢?略提了一提规定,就被傅秋宁给顶了回去,想着既然这位二奶奶愿意担着,他们何苦拦人?何况这事儿隐秘,也未必就会让人得知了去。 因着这么两层原因,就放了心。傅秋宁只一迈进院子,在门口站直举目一望,便能感觉到这园子是花了多少心思修建而成的。 入门是一座由太湖石堆积成的巨大假山,上面栽种着一些绿色花卉香草,因这上面泥土很少,所以植物多不大,然而点缀在湖石间,却有不尽的意趣。 假山石上一条小径,令傅秋宁想起大观园中宝玉所题的那一句“曲径通幽”,正出神间,就听冯珍珠欢欣道:“宁姐姐,咱们如今不如从这里走吧,虽然绕着四周回廊也可以走,只那样的话,就是走马观花。既然进来一次,怎么也不能辜负了这园子,谁知道日后还有没有这样儿的机会呢?” 傅秋宁笑道:“妹妹说的对,咱们就从这幽径进去。”说完提了裙角,当先走进那小径中。 **** 金凤举下了朝,回到府中,听人说傅秋宁等人去游园了。便假意气急败坏的发了一通脾气,又命人去寻她们出来。又命人仔细不要传出风声去,之后才往江夫人的住处而来。 彼时江夫人正在佛堂,听说儿子来了,便出来了,金凤举将下人们都遣出去,又亲自关了门,方走过来坐下。沉吟了一会儿,便对江夫人道:“今日秋宁做了一件出格儿的事,太太过后得知了,人前尽可做做样子斥她几句,只不过这事情是我授意的,这个后果也是我要的。太太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就不必问了。我特意和你说一声,别人怎么想都成,唯独您不要因此恼了她。” 这番话自是令江夫人惊疑不定。忙问端的。金凤举想了想,便更压低了声音道:“太子想来是容不下我在京城盯着他一举一动的,时间长了,只怕他要生出什么波澜,我打算早些避出//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去。娘,您是我的亲娘,在这靖国公府里也已经几十年了。儿子自然信得着你。因此方把这话和你说。只是这件事,您必须答应儿子烂在心里,不许和任何人提起。如今咱们府正在风口浪尖上。许多事我不能告诉您,总之,爹爹和老祖宗那里我都会说,但此事只有你们三人知道即可,若不是怕你们因此而担惊受怕,儿子也不会透露出来。” 江夫人也是明白如今这朝堂波云诡谲的。她自忖自己是一个妇道人家。帮不上金凤举什么,儿子向来都是有主意的人。因此便点点头答应了。也没有深问,只是捻着佛珠,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如今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凤举,不要说你明白烈亲王成为太子这事的后果,便连我也明白。你姐姐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这心里的煎熬,丝毫不比你们差,如今你既说出这番话,素日里我看你爹,倒也不像是就此消沉的模样,因此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件事,竟是还有可为的余地吗?” 金凤举笑道:“太太不必管这些,您只安心念佛休养便是。若是表妹来请安……”不等说完,便见江夫人皱眉道:“你放心,就是她来了我也不会说,那孩子是我的侄女儿,虽说我偏心了一些,却也了解她,她知道了倒是不怕,偏偏她的性子如今看来却不十分沉稳,万一让别人知道了就不好,先前府里那两回,我也觉着奇异。” 金凤举在心里叹了一声,暗道娘啊娘,就是您这个信得过的侄女儿,如今竟是狠了心投靠到那边去,要置儿子和咱们国公府于死地呢。面上却笑道:“太太这样说,儿子便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太太这样的身份,吃斋念佛贵乎心诚就好,倒也不用一味斋戒,须知鱼肉也是有鱼肉的好处,太太又没有出家又没有做居士,也不用戒得狠了。” 江夫人听见儿子这样关心自己,不由得心怀大慰,嘴上却笑道:“你赶紧忙你的事情去吧,外面多少大事,如今却管到我头上了。”说完,瞧着金凤举出了门,她这才重新进了佛堂。 至晚间,金凤举自然是少不得来风雅楼发了通脾气。傅秋宁只站着听着,等到他训斥完了,才冷笑道:“爷今日火气这么大,那园子十几年了,就是于规矩上略疏忽一些又有什么?原是妾身不知道这园子没有品级不能进去,所以才带了三位妹妹过去游玩,连守园子的也没告诉我,也没十分拦着我,如今爷就发这么大火,究竟便是责罚训斥两句,又有什么?大不了就全推在妾身头上,让我回晚风轩自生自灭好了。” 剪枫秋玉白日里跟着主子游园,都是心宁神畅。此时一个个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听见秋宁辩驳,心中不由得都暗自佩服,心想着到底是宁二奶奶,从前人人说她刚强自立,如今看来竟真是如此,只为了一时意气,她倒不怕小侯爷一生气,真个儿把她重新扔回晚风轩去。这样想着,自然也怕金凤举更加恼怒,于是便用眼角余光暗暗觑着主子脸色。 却见金凤举面上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接着就挥手命她们都出去,他却也不等人走干净,便叹气道:“我的好二奶奶,你就别拿过去的事儿来说我了,平日里你也是聪明人,难道不知今时不如往日?我圣眷虽然好,但在太子殿下面前是什么地位,你不清楚吗?如你说的那般,这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只如今这个时候儿不对,你明白我的意思?” 傅秋宁再说了什么,因为门关上,众人就没再听到。只是小侯爷这番话却是已经软了下来,剪枫等都松了口气,想着大概不会有什么事了。于是便放心的去廊下喂鸟雀,接着便开始张罗着晚饭的事。 至晚间,夫妻两个躺在**,傅秋宁便苦笑道:“这戏演着真累,你倒是逞足了威风,别不是平日里拿不到我的把柄,没得训斥我,好容易今儿赶上一回,便借着这由头儿抖擞夫纲吧?” 金凤举苦笑道:“你就别打趣我了,别说我没有这心思。就算有,你演得也不差啊,那一番话下来,我还得和软着和你说,别说夫纲了,只怕那些丫头们心里还不知怎么笑话我呢。” 傅秋宁笑道:“好了,既然戏都演完了,就别互相埋怨了,如今我们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就等着看太子那边的动静了,只是你敢保证,他就能派你去福建沿海?” “这是自然的,太子要的不是我碌碌无为,自从我在他面前表明心迹拒绝他的招揽之后,他就已经动了杀心。所以必然把我派去容易送命的地方,放眼天下,除了御驾亲征的战场和东南沿海,,哪里还有可以让我正常送命的地方?” 傅秋宁点点头,既然金凤举已经胸有成竹,她也就不再多说。因闭着眼睛暗暗将金凤举和那些穿越小说中的主角比试着,发现竟是惊人的相似,都有不俗的容貌,都有远见卓识,都能防患于未然,变不利为有利,因想着想着,自己也不由得微微笑起来。 第二日,傅秋宁正在屋里和剪枫等商议雨阶出嫁的一应事宜,忽听前门上来报说太子府中的一位孺人来了,她心里便明镜儿似的。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把傅秋兰引了进来。 傅秋宁便站起身,对傅秋兰笑说道:“当初的烈亲王成了储君,妹妹这区区一个姨娘也获封孺人,真是可喜可贺,他日殿下荣登大宝,妹妹必能再进一层。” “姐姐休说此话。”傅秋兰如今也不复之前的可怜之态,也不提让傅秋宁帮着家里的事情,只说来瞧瞧她。又旁敲侧击问她在这里过得如何?有没有受欺负。情知她的目的,傅秋宁自然不肯再露痕迹,因只说自己生活的十分和美,并没有什么事情,姐妹两个说了几句话,傅秋兰说要去见见罗姨娘于姨娘,傅秋宁就以她们身子不好,如今正在静养为由推脱了。 傅秋兰也不过是随口这么一提,区区两个失宠的姨娘怎么会放在她心上,因说了半日话,便起身告辞。待她走了,傅秋宁就叫过剪枫,问她道:“可是打听清楚了?在此之前,这位孺人可是又去了清婉阁?” 第二百四十八章:雨阶出嫁 剪枫点头笑道:“可不是?都让奶奶料着了。”因见傅秋宁只是点头,没再说话,她就退了出去。傅秋宁看着她的背影,知道这聪明丫鬟已经料到家里将有大事发生,她却从没向自己打听过一句,但这份沉稳,竟和玉娘差不多,比雨阶还要强一些,不禁十分欣慰。 过了三天,便是雨阶出嫁的日子,雨阶是一个奴婢,自然不能从靖国公府出嫁,因此头一天晚上就被安排在金凤举外面的一处宅子里,因嫁妆什么的都是之前送到了新房,所以这一日新郎只是过来接人,饶是如此,一应礼节等也十分繁琐,又有剪枫秋玉等几个丫头把着门,只把新郞着实难为了一番,才让他顺顺利利接走了新娘子。 傅秋宁却仍是碍于身份,如今只能在府里,心里头惦记着那头的事情,她便有些坐不住。因来到廊下,只见窗花冰凌等都在喂鸟浇花,一边谈论着雨阶那里的热闹,傅秋宁就笑着说道:“不是都给你们放了假吗?怎么这会儿还不去?再迟一些,可就赶不上开席了。” 窗花嘻嘻笑道:“奶奶急什么?如今还不到申时,哪里就这么快?我们把这些事做完了就出门儿。奶奶这会儿心里定然也是不安稳的,奴婢听说这一次还是请的玉娘姐姐那时成婚的大厨子掌勺,那会儿奶奶就喜欢吃那个大锅菜,不如这一回奴婢让雨阶姐姐也送些过来?” 冰凌也在一旁笑道:“别在奶奶面前卖好儿了,这事儿雨阶姐姐难道料不到?”说完放下小茶壶,对那几个才总角的小丫鬟道:“好了,把这些收拾收拾,留两个看门。其余跟着我们出去吧。” 傅秋宁见那些小丫鬟都答应一声,麻利的收拾起来,不禁微微一笑。一晃眼,窗花冰凌到自己身边都快两年了,如今也有十四岁,都不再是当日的小丫鬟,现在这些才总角的。都是后来又买了的伶俐丫鬟,想来四五年后,也就成了大丫鬟,时间过得还真是飞快。 因见窗花冰凌等出了门,这风雅楼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她就回到屋中,将金凤举素日放在自己这里的那些珍品和私房钱看了一遍,想到将来要去福建。那厮定然会因为危险等缘由不让自己跟去。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早已铁了心,莫要说担忧他的安危,就是冲着闷在这大宅门里的几年,也要出去走走。想起前世的时候,好歹一年还能出门旅游一趟。如今等了这么些年才有这样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至于危险,主角哪有那么容易挂掉的?再说金凤举既然有胆子去,必然也有万全之策。不然这个关键时刻,他也不可能这样轻松容易就把自己置于险地。 正想着,忽然就听外面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出门一看,只见金藏锋金振翼金振轩金藏娇金绣贞等全都来了。傅秋宁忍不住诧异笑道:“今儿怎么来得这样齐全?倒像是下帖子请的。” 金振翼素来是跳脱的,此时便上前抓住了傅秋(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宁的袖子,涎着脸嘿嘿笑道:“大娘。我知道今儿雨阶姐姐出嫁。听说她们成婚也是找的玉娘姐姐那时的厨子,今儿晚上定然还有那些大锅菜吃吧?我可想着那个滋味儿了。” 金藏娇忍不住笑道:“是,弟弟就因为想着这个。听说在学堂里走神儿,差点被先生打了手板子。”话音未落,就见金振翼气呼呼瞪了她一眼,气道:“我不信你不想,不知道是谁今日绣花时让针扎了几下手指头。” “我和你怎么一样?才不像你那样贪吃。”金藏娇跺脚。姐弟两个吵得傅秋宁头都有些大,好在这个时候金藏锋便笑道:“因为去年那大锅菜。二弟和妹妹着实称赞好吃,所以轩弟弟和几个妹妹都有些好奇。晚上便一块儿过来了。咦?怎么都没有下人?娘,你该不会是全把她们派出去吃婚宴了吧?” 傅秋宁笑道:“她们一年到头伺候着也辛苦,好容易有这么一回,就让她们出去散散心也好。左右你们回来也不过是做会儿功课,有跟在身边的小幺儿足够了。”因说完,却见金振翼嘻嘻笑道:“我们倒是无所谓,只是雨阶姐姐的相公一定恨死娘亲了,派了那么些人去吃,啧啧,听说他家也不是那大富人家,不会一顿饭就让风雅楼里这些蝗虫给吃穷了吧?” 傅秋宁气得咬牙在他头上轻轻拍打了一下,恨恨道:“就你会说嘴,小小年纪,还知道蝗虫?”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一个声音笑道:“振翼是该打,只知道你娘派了人去吃饭,难道不知那饭不是白吃的,要送份子不成?”随着话音,金凤举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傅秋宁笑道:“怎么今儿这么早回来?还以为又要像前几日一样,天擦黑才能回来呢。” 金凤举笑道:“若我说我和振翼一样,想着那大锅饭,你信不信呢?”话音未落,就被傅秋宁啐了一口,听她笑道:“我信你才怪,堂堂一个小侯爷,若说是被大锅饭馋成这样,还不得笑掉人的大牙?在孩子们面前也没个正经。” 金凤举笑道:“是真的,我算着雨阶今日成婚,虽然我们两个不能过去,但我也打发了金明代表我去。这样一来,算算咱们风雅楼上下的份子,好嘛,怎么也有二百多银子,如此一来,换一桌席面是绰绰有余的。雨阶是灵活心思,必定会虑到这一层。” 他一边说,傅秋宁和几个孩子就忍不住一边笑,傅秋宁摇头道:“这话若是玩笑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既这样喜欢,赶明儿让那大师傅来府里也做些,给老太太太太们尝尝。”话音未落,就听金凤举道:“你还说?去年玉娘成婚的时候儿你是怎么说的?我说要把那大厨子请回来,你说咱们家一年到头吃多少大锅饭?何苦断了乡下人家的路?喜欢的话,一年请他来做几回也就罢了。结果呢,这整整一年,就再没吃过。好容易等到今日雨阶嫁了,我刚刚在衙门里无事,就掰着指头算剪枫什么时候嫁人呢。” 傅秋宁笑个不住,摇头道:“这话别让剪枫听见,若知道爷为了一桌席面就要将她嫁出去,不定气得怎么咬牙呢。”说完见几个孩子都卸了书包换了衣裳,她便对金振翼和金绣楠道:“跟着你们的大丫鬟小丫鬟我也打发过去了,你们有什么事来找我。” 金振翼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如今就一门心思等着吃了……”不等说完,众人又笑起来。 这竟是几天里难得的轻松时刻。眼看太阳慢慢下去了,果然就有几个小厮在剪枫带领下过来送席面,都提着三层的大食盒,从里面拣出一碗碗菜肴来。剪枫在旁边道:“雨阶想着去年玉娘出嫁的时候儿,奶奶和小侯爷还有小少爷们姑娘们都喜欢吃这个,所以今日特意又多送了一桌席面,说是她出嫁时老太太和太太都给了钱,让她脸上有无限光彩,她也没别的报答,这席面上特意弄了两道十分软烂的菜肴,若是老太太和太太喜欢就最好了。” 傅秋宁笑着对金凤举道:“你听见了吗?可见还远不止咱们这风雅楼的二百两份子钱呢。我竟不知太太和老太太也派了人过去,这蹄子今儿是真真长脸了。” 金凤举沉吟道:“玉娘那会儿,老太太屋里也有人过去。只是太太那边却没听说,没想到如今雨阶成婚……”他说到这里,眼睛便不由得一亮,情知母亲对傅秋宁的观感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恶劣,因笑道:“这都是看在她们和你一起,养育了这两个孩子的功劳,不然别的房里婢女出嫁,可未必有她们两个这样大的脸面。” 当下就捡了几个菜,重新好生装了,命剪枫带着小厮们去了康寿院和江夫人的上房。剪枫回来时,只见金凤举和傅秋宁等人已经吃上了。她便笑道:“托爷和奶奶的福,奴婢今儿这一遭走的还真是划算,老太太和太太都高兴,各赏了我一串钱呢。” 傅秋宁笑道:“瞧你乐的那个样子,没见过世面的,难道素日里我赏你的还少?也没见你这样高兴。好了好了,这里不用你服侍,你赶着回来这一趟,那边的酒席必定错过了,但玉娘白露她们必定给你留了饭菜,快过去吃吧。” 说完剪枫答应一声,笑嘻嘻地走了。这里夫妻两个和八个孩子一边吃饭一边说话。那八个孩子凑在一起,自然没有个安静的时候儿,金凤举就摇头笑道:“这府里从前的规矩是食勿言寝勿语。但从我去了晚风轩那时候儿,就随着你们把这规矩破了。如今可倒好,看看这些小的,更像是不知道这个规矩似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贬谪 傅秋宁笑道:“我看他们平日里规矩是不错的,今儿不过是赶在了一起,吃着这大锅菜又特别,一高兴之下,性子难免活泼了些,什么大不了的?日后必不会这样。” 一家人边说着话,其乐融融吃完了一顿饭,饭后看着孩子们在一起,金凤举想到风雨欲来,心中不觉长叹一声,对金藏锋道:“领着弟弟妹妹们去玩一会儿吧,之后再进书房用功。” 金藏锋是个聪明的,听见爹爹竟破天荒如此开恩,心中不禁有一些疑惑,却还是答应了一声,面上也不表露出来,其他几个孩子脸上却已经都露出了笑容,尤其是金振翼,更高兴地蹦了起来,见爹爹瞪着自己,他才醒悟自己高兴之下造次了,连忙吐了吐舌头,就跟着跑了出去。 傅秋宁从剪枫手里托着的瓷盘上捧过两杯茶放到里屋榻上,然后坐下看着丈夫,轻声道:“如何?可是太子殿下那边有了动作?” 金凤举点点头道:“今儿让他训斥了一番,所以我晚上故意早一些回来,以示不服。想来这两天他就该拿着此事大做文章了。你这几天在家,看看把一些着紧的东西收拾妥当。” 傅秋宁点头答应,见金凤举握了自己的手,叹气道:“我曾答应过护你一世,如今看来,这竟是大话,眼下却不得不让你跟着我颠沛流离。秋宁,我知道你是个安静性子,若是……若是你不愿意出去,不如就留在府里吧。我忖度着,这么一点事,太子再放肆,也不至于就到了夺爵抄家的地步。更何况你又讨太后的欢心,所以……” 傅秋宁不等他说完,便把眉头一紧。沉声道:“这是什么话?夫妻本是一体,人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如今我们都一起共过富贵了,难道还不能共患难?笑话一样。何况你又这么的有把握。就算和你一起出去,也未必便是颠沛流离。不过在路上走一段时间,之后到了上任的地方,我自然在宅子里,能有什么危险?不要再说了,再说我便生气了。” 一边说着,心里却想着好不容易可以走出去看一看,竟然想以爱之名就剥夺了我这份儿权力。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干的。 金凤举见她如此坚决,心中哪知道妻子怎么想的?只感动的一塌糊涂,平心而论,他也是愿意和秋宁一起上任的,这一年多来,他早已离不开这个深爱的女人了。更何况此次不比前几次被差使,那几次无非是两三个月就回来,这一次却很可能要半年以上,若是将秋宁留在京城,自己的相思入骨怎么办?反正福建那里的情况。自己心中也大致有谱,也不至于就把爱人陷在危险中,因此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遵照妻子的意见。 金凤举被贬谪到福建泉州的消息对于傅秋宁来说。并不是什么晴天霹雳,反正是早已做好了准备。然而对于整个靖国公府,这无疑是天塌地陷一样的坏消息,就连江夫人和老太君,即便得了金凤举提前暗示,想着这大概是儿子要的结果,心中却也不免又是震惊又是惶恐。一时间,整个靖国公府都陷入了愁云惨雾之中。 “泉州知府从前倒是个肥缺,人人争着去。可自从倭寇横行以来,官吏们无不视之如虎,甚至宁可被贬到岭南东北,也不愿去此处,凤举啊,你……这真的是你要的结果?” 书房中,金玉看着沉静的儿子,即便老人经历了太多事,一向都是宠辱不惊惯了,这时候也不由得流露出深深担忧来。 “爹爹,难道你不相信儿子的能力吗?你放心,这件事我早已成竹在胸,也是我一手设计的结果,你就不要担心了。母亲和祖母那边,日后还都要靠您安慰着,皇上虽同意太子贬了我的官,却没有夺爵抄家,这正是印证了我当日的猜测,请爹爹万万保重身体,等待孩儿归来。” 金凤举握住了父亲的手。见他眼中满满的全是豪情万丈,金玉方点了点头,拍着儿子的手感叹道:“从小儿你就得圣心,只那时候我也没想到,你竟会这么快就成为咱们家的顶梁柱。总之,你向来办事沉稳,眼光也长远,比我这个老子不知道强多少倍。我如今也没什么可嘱咐你的,只有一句话你记着,凤举啊,你这身后是整个金氏家族的担子,是全族的身家性命,是你老祖母和母亲殷殷期盼的望眼欲穿,你……定要平安归来,明白吗?” “是,儿子明白,儿子一定不负父亲期望。”金凤举郑重其事的鞠了一个躬,接着金玉又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去吧,你祖母和你母亲那里,不知道有多少嘱咐唠叨,你好好儿宽慰一番,务必让她们安心。” 金凤举在康寿院安慰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的时候,傅秋宁已经开始动手收拾风雅楼里的一些物事了。因为霍姨娘的病仍然没有好,昨天去看她的时候,倒仿佛又重了些。所以金凤举已经决定不带她上任。这样一来,傅秋宁算着江婉莹就一定会跟去,已经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太子绝不会任由自己的两只棋子怯阵,既然一个病了只能留在国公府,那另一个是定然要去上任的。果然,今天早上看见江婉莹,只见她眉目间深有忧色,却仍是斩钉截铁的要和金凤举一同上任。 依照金凤举的心思,是要将孩子们留在府中继续上族学的。然而金藏锋和金藏娇金振翼金绣楠兄妹几个昨晚上却跪在金凤举面前,声泪俱下的说一定要跟着赴任,到时候也定会好好用功,绝不耽误课程。金凤举实在无奈,只得答应下来。这样一来,就是金振轩和金绣贞也不肯留下,崔姨娘和小妾月兰也要随同赴任,自然金绣芬也跟随着,金绣如却是要留在府中服侍母亲。 因此次上任金凤举命令轻车简从,所以笨重的家伙一律不带。江婉莹没有留在府中,这让傅秋宁放心不少,猜着是金凤举故意安排的结果。果然,一问之下,这狡猾的家伙便爽快点头承认道:“没错,俗语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若是留她在府中,固然我们要方便一些,但是燕芳她们就要遭祸害了。虽然二叔等人已经搬去了那府里,但她们都是在这府中,若因为我离开而让她们搬回去,她们就算能理解咱们的苦心,这心里也必然不是滋味儿。所以婉莹和我说要随行的时候,我就立刻答应下来。看她那时的表情,似是希望我严词拒绝,这样便可向太子殿下交代了。呵呵,哪有这样容易的事?既然做了奸细,怎能没有忍辱负重披荆斩棘的觉悟?” 就是因为金凤举这番报复,江婉莹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心里如何气愤自不用提。一时间,整个府里虽然是愁云密布,却也井井有条,江婉莹不在,金凤举就委了金燕芳和江夫人一起管理家务。金燕芳那也是管过家的少奶奶,这一点自不在话下。只看了两天,金凤举便放下心来,眼看着过两天便要启程,他就对江婉莹道:“既要远行,你少不得要辞别舅舅舅母,回去住两日吧,明天傍晚我派人接你。” 江婉莹幽怨的看着他,又怕露出形迹。因此只好闷闷不乐应了,中午吃过饭便出了门,这里金凤举待她走后,就将金振轩和金绣贞都接到了风雅楼,秋宁知道两个孩子并不喜欢自己,反正也不用她怎么招呼,都是几个小孩儿在一起玩,如今因为金振翼金绣楠与金藏锋金藏娇紧紧抱成了团,金振轩和金绣贞也不敢放肆,放下那些陷害欺负的心思,几个孩子倒是可以玩在一处。 “婉二奶奶这一回去,你舅舅舅妈不知道要怎样伤心了。好好的金枝玉叶的女儿,却要跟着你颠簸吃苦。”因各色物品都收拾妥当,所以傅秋宁也闲下来,便和金凤举一起坐在里屋闲话。 “种什~~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么因自然就要结什么果。舅舅舅妈便是哭肿了眼,那也怨不得别人,这本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金凤举喝了一口茶,见傅秋宁欲言又止,便笑道:“你我夫妻到如今,难道还有什么话不能问?” 傅秋宁犹豫道:“我想知道,爷日后打算怎么处置婉二奶奶和霍姨娘?论理,我也知道她们死有余辜,只是……”她没再说下去,但金凤举却已明了她的心思,不由得也幽幽叹了一声,喃喃道:“刚知道这事情的时候,我心里发狠说一定要让她们死,竟然骗了我足足六年,幸亏我向来警醒,又从不肯做阴私之事,不然大概早不知死在她们手里几十回了。只是如今时间长了,许是受你的影响……罢了罢了,她既无情我便休,将来若是靖国公府能恢复荣耀,倒也可以给她们一条生路,只是……我万万不容许她们继续留在这里的。” 傅秋宁就明白金凤举是打着休妻的主意了,这也是在意料之中,从前金凤举露出过这个意思,只是一直没有明说出来,如今远行在即,江婉莹又是顶着这么个身份跟去,所以她便忍不住想问明白了。(未完待续)rq 第二百五十章:船 叹了口气,傅秋宁也没有再劝。若还说什么给个机会之类的,不但圣母而且矫情。追根究底,金凤举说的没错,种因得果,这是江婉莹和霍姨娘自己选的。若是被迫,虽情有可原,但这个时代,又有哪个男人能容许妻妾的背叛?管你是有什么锥心泣血的理由,金凤举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就算是宽厚了。 于是便打住了这个话题,轻声道:“是了,我娘和罗姨娘定要随行,我想着南方空气湿润,她们又实在无处可去,若留在这府里也尴尬,所以想带她们一起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金凤举挠了挠头发,迟疑道:“怎么说去泉州也不一定就太平无事,咱们还年轻,可是两位姨娘都是虚弱之身,怕多有不便……”不等说完,就听傅秋宁笑道:“娘和罗姨如今身子比从前不知好多少呢,你放心,一旦需要跑路,绝不会拖你的后腿。”一句话说的金凤举忍不住笑起来,在傅秋宁额头上虚弹了一下,笑道:“让我跑路?就凭那几股不成气候的倭寇?秋宁,你想什么呢?” 见金凤举如此有把握,傅秋宁自然也高兴,夫妻两个又闲话了几句,直到人喊吃午饭,这才停了话头。 转眼间,便到了启程之期。 “二哥哥,嫂嫂,你们要保重……” 在康寿院拜别了老太君和江夫人方夫人等之后,金凤举终于带着傅秋宁江婉莹等迈出了西角门,金燕芳率领着男女家仆一直送到门口,方不得不依依惜别。 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金凤举含笑安慰道:“你就放心吧,在家里好好帮着太太操持家务,二哥回来后再郑重谢你。好了,回去安慰安慰老太太和太太,刚刚那会儿她们虽强忍着。这时候怕却是要哭出来了,老太太年纪大了,禁不得这大喜大悲。” “既知道禁不住,好歹你在外面要保一个平安。”金燕芳擦擦红肿的眼睛。默默看着金凤举等人上车,一直到那马车队走得没了影子,她才怅然的转回身:这诺大的靖国公府,少了金凤举这个顶梁柱,前程究竟会如何?没人能说得准。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一下,原本好端端的晴朗天空就**云密布?她实在想不明白。 “咱们去码头。先由运河直达宁波,从宁波再坐海船到泉州登岸。” 马车上,金凤举和傅秋宁搂着几个孩子,金凤举便向秋宁解释着自己安排的路线,又沉声道:“如此一来,虽然路途会绕的远了些,但是却可以知道许多情况,让我心里能有个数。若是你不喜欢做海船。可以走陆路……” “有什么不喜欢的?孩子们也该经历些风浪。只是泉州那边既是你说的情况,那这海船的船队可要有一些护卫,这点我应该是白嘱咐吧?” “这个是自然。”金凤举笑着道:“你放心。先前派去主持开海的几位大人,和我十分交好,这方面尽可托付给他们。” 这一点傅秋宁倒是没想到,一听此话,不由得诧异道:“这么大的口气?都和你交好?不可能吧?这样的大事,那一位难道当初就不曾争取一下?” 金凤举哂笑道:“他想着这几处地方倭寇横行,别说财富,就是人命都朝不保夕,有什么好争的?我和姐夫的人肯过去,说不定都不用他动手。就让倭寇给收拾了。所以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和我们争。” 傅秋宁就沉默下来,心想这个太子别的不说,就说这鼠目寸光方面,也真是有够差劲儿的。她此时和金凤举说的话孩子们都是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此时几个小家伙都扭着身子向外望,因为快入伏了。所以人人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金凤举看了几眼,就笑道:“你预备的倒是妥帖,这料子又透风又舒服,南方入伏后怕是要更加炎热,有了这几身衣服,倒可以少遭一些罪。” 傅秋宁尚未答话,忽然就听金振翼欢叫起来道:“船,好多船,爹娘快看啊,那边有好多好多的船。” 夫妻两个相视而笑,知道是已经到了码头。过一会儿,果然马车停下来,车夫在外面恭敬道:“回禀爷和奶奶,码头已经到了。” 金凤举和傅秋宁下了车,只见这是一片十分宽阔的码头,此时码头上的苦力和纤夫等都已经被护卫和兵丁们隔离开来,却仍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这边望,想要知道是哪一位贵人要坐船。 金凤举虽然等于是被贬了官,但他身上的爵位还在,所以这一次护卫带的不少,而且之前皇上批复太子的旨意里也有话是说“略施薄惩,终究不可致有性命之忧。”所以把原先金凤举做钦差时的那只百人侍卫队也给了他,额外还有三百御林军随行,雨阶的丈夫也在此次御林军随行之列,所以雨阶也就光明正大的重新回来服侍。倒是玉娘因为孩子还小,所以留在京中。 此时见雨阶走上前来,也是满眼的兴奋。傅秋宁便摇头笑道:“原以为早些把你嫁出去,省得老在我耳边啰嗦,没想到这兜兜转转,你竟然是又回来了,得,我这还是要听你每天里啰嗦。” 雨阶嘻嘻笑道:“那是,奶奶也不看看(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我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她如今已经嫁给了御林军人,自然不能再顶着奴婢的身份,所以傅秋宁早就将卖身契还给了她。这一次一起出来,她名义上也只是傅秋宁的朋友,而不是奴婢。只不过在各种事情上,她仍以奴婢自居,只是称呼上略改了一改而已。 待到迎接金凤举的船队徐徐开了过来,饶是傅秋宁前一世也坐过海船,此时也不由得为这几艘大船而暗暗喝彩。想到金凤举说过江南等地的船厂等才开展起来,她不由得有些奇怪,疑惑问道:“船厂才开展起来就有这么大的船?这也太厉害了吧?” 金凤举笑道:“那是江南那边,将原有船厂扩大,要造更大更雄伟的船。所以说才开展起来。这是京郊做的宝船,因为先帝喜欢沿运河下江南,皇上也十分重视这运河通行和漕运,所以这船厂很厉害,你目前看到的这个船队便是朝廷钦差下江南专用的,如何?很威风吧?” 那大船足足有两层楼高,让傅秋宁忍不住就想起了前世看过的电影《龙门飞甲》里那一艘大船,当日只在银幕上看着,都觉得十分震撼。然而现在身临其境,才知道真正面对这样一艘巨船时,那种情景是多么的撼动人心。 几个孩子眼中已经露出了强烈的兴奋之色,若不是老爹就在身边,傅秋宁敢保证这几个小家伙就蹿上去了,此时却不得不在自己身旁老老实实呆着。因看见江婉莹在旁边指挥着一队队车马先行登旁边那些专门运载货物的船,她便走过去,想着这样忙乱的情况下,看能不能搭把手,却不料只看见对方警戒的眼色,似乎自己只要一开口,就是要抢风头一般。 于是便又退了回来,心想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为了出风头宁可受累。王熙凤接手宁国府秦可卿的丧事还是因为好卖弄才干,你说这在码头上,除了苦力和工人外就没有旁人,就算是工人苦力,此时也是被撵去了一旁,不会让他们看见这里的女眷,她心里又早对金凤举存了怨恨,卖弄才干是给谁看呢?心里这样想着,见江婉莹兀自忙的脚不沾地,脸上却是笑意盈盈,时而板起脸来,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她就知道对方乐在其中。 既如此,索性也不管了,就站在码头上看那水天一线,心想奇怪,怎么没看见海鸥?转念一想,不由得自嘲笑起来,暗道这里是运河,哪里会有海鸥?正想着,忽听金凤举道:“好了,咱们登船吧。” 傅秋宁点了点头,伸出手拉着金藏锋金藏娇,又示意让金凤举牵了金振翼金绣楠的手,因为这一次没有带许姨娘赴任,所以更要照顾一下两个小家伙的情绪。 许姨娘倒是苦苦哀求过,希望可以和孩子们一起去泉州,哪怕就是死了也不怨,但金凤举坚决不允,只说这地方毕竟不清净,带的人越多越是累赘,因此家眷中只有江婉莹和傅秋宁以及几个妾侍孩子,其他便都是侍卫。 此时上了船,几个孩子都好奇的在甲板上又蹦又跳,大声笑闹着。傅秋宁拉了这个拉不住那个,不由急得跺脚道:“我的小祖宗们,这是什么地方?就撒开了野,一会儿船开了,小心晃下去。” 喊了几句见无人听,正想端出母上大人的威严,就听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一回头,只见金凤举已经从旁边船上清点完东西过来,果然,一听见这一声,金振翼这猴子立刻老老实实地跑了回来,没了带头的,那几个小的也登时老实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启程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去船舱里看看。”傅秋宁怕金凤举训斥孩子们,忙对金振翼使了个眼色,见他立刻领会意思,嚷道:“是啊是啊,爹爹,大娘,我们去船舱里看看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呢。” 一句话就把金凤举和傅秋宁逗乐了,心想这小家伙才长了多大?就好意思说这种话,有的人一辈子还没坐过一遭船呢。于是来到二层船楼上,金明就把各人的舱房一一指出来,几个孩子进去一看,就纳闷了,扁着嘴道:“怎么房间是这么小的?连转个身都好像很难的样子?” “这房间里有床有桌有椅子,就很是不错了。也不看看这一次带了多少人,统共就两艘船,一艘载车马还要载一半的侍卫,剩下的人都要在这船上,你们自己说,有这么个房间还算小吗?” 傅秋宁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于是金藏锋和金振翼就开始掰着指头算,一边翻着眼睛,似乎是在努力的想象这么一艘大船,要安排下上百个人,究竟是宽敞还是拥挤。 傅秋宁没空理会他们,嘱咐在房间里好好呆着,又安排了丫鬟们陪着,这才转身回到甲板上,只见金凤举正站在船头,只听一声悠长的起锚号子响起,接着不一会儿,大船便徐徐滑开,平静的波浪立刻就被从中间分开,泛起白色的浪花。 傅秋宁脚下穿着绣鞋,这甲板上又有一些水迹,此时船开了,不由得就有些站立不稳,她惊叫了一声,下一刻,一只熟悉的大手握住手腕,帮她站稳了身体,却不是金凤举还会有谁? “刚刚还说孩子们野。这会儿你怎么也上来了?很快这船头风就会大起来。回去吧。”金凤举柔声笑着道,不等说完,却见傅秋宁白了他一眼,然后抓着他的手一步步来到船头。向四处眺望。 这宝船十分巨大,又因为是顺风,所以此时的速度慢慢加快,那码头很快就成了一个小黑点儿。傅秋宁极目四望,只见运河虽宽,却依稀可以看到两岸的小树林和人家,她不由得感慨道:“真好。” “好什么?”金凤举有些好奇。心想娘子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如今是被贬官啊,看看你,哪里有身为贬官家属的自觉?不过看见妻子如此兴奋,他心中其实也十分高兴,毕竟此行有一定风险,秋宁一定要跟他赴任,这是夫妻情分。但如果她心里其实也很担忧,自己也会不安的。此时见傅秋宁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情绪,他也就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 几个小孩子一开始还觉着是新鲜。一会儿跑出舱房,一会儿出现在甲板上,只把几个看着他们的丫鬟小厮还有傅秋宁累得不堪。而金凤举觉着让孩子们多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的,又见丫鬟小厮们十分尽心,也就没有深管。如此直到午间,这几个小家伙实在是累了,才终于消停下来。 “刚刚有人撒网捕了几条大鱼上来,今天中午就吃鱼头炖豆腐,到底他们有经验,竟在岸上买了豆腐捎上船。我只说哪里来的这东西?只不过再过两天,除非停靠码头,不然是吃不到新鲜蔬菜和豆腐了。你让孩子们别忙着睡,吃完饭再说。” 傅秋宁想到这古代无污染的新鲜鱼头豆腐,饶是她并不是一个狂热的吃货,此时也不由垂涎三尺。于是便红着金绣楠金藏娇还有眼皮子打架的金振翼。好容易让几个小的捱到了饭时,一行人这才来到餐厅。 却见江婉莹牵着金振轩和金绣贞的手走过来,三人全都是面色苍白。傅秋宁看着就是一愣,心想不是吧?我们这边好几个人都没事儿,难道就她们娘儿三个晕船?连忙上前一问,果然如此。三人都吐了两三回,此时肚子里空空如也,完全是丫鬟们搀着来到饭厅。 傅秋宁忙问了几个人吃没吃下为晕船备的药,又让厨房赶紧再做一些清淡的小菜。江婉莹这会儿趴下了,她这个当家主母就要负起责任来。 好在船上的饮食从来都是以清淡为主,金振轩和金绣贞的症状又比她们的母亲轻,倒是喝了两碗鱼汤。傅秋宁见江婉莹实在是难以支撑,只好将两个孩子又安排到自己身边,好就近照应着。 如此船顺风而下,不过三天时间就到了宁波。江婉莹这三天完全是没办法起床,如今好容易适应了一点儿,听说要上岸,本是极高兴的。(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但是听傅秋宁一说,在岸上住两三天,还要做海船,到那时大概晕的更厉害,还不如趁着现在差不多适应了,一鼓作气到泉州。她虽然恨傅秋宁极深,若是在平时,这会儿必然要和对方唱反调。但这一次却是关系到自己的身体,嘴上不服,心里却知道有道理,因此也就默许了。于是两艘船在宁波码头补给了之后,便立刻扬帆入海。 大运河虽然宽阔,但毕竟是人工造成。即使是在最宽阔的水面上,也可以看到两岸人家。然而船入了大海,却是不一样了。远远看去,真正是海天一色,傅秋宁一心惦念着的海鸥也出现在船头。 “看你倒是很喜欢坐船的样子,如何?船入海后婉莹的情况有没有好一些?” 正在船头悠然享受着徐缓的海风,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傅秋宁回过头,就见金凤举走上前来,很自然便握住了她的手。 “婉二奶奶吐了几天,今日终于好了一些,只是仍不能理事。”傅秋宁解释了一句,金凤举也就不再多问,因夫妻两个并肩站在船头,遥望着那海天一线,看着船上那巨大地九张风帆,傅秋宁便忍不住喃喃道:“乘风破浪终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爷,妾身在这里先预祝您在泉州任上马到功成,来日衣锦还京了。” 金凤举让傅秋宁那两句诗说的心怀鼓荡,及至听到后一句,却忍不住笑出来,上下打量爱人道:“因何说出这样客气的话来?倒是有拍马的嫌疑了。” “呸!”傅秋宁轻轻啐了一口,旋即笑道:“我也不过是看这景色壮阔,因此有感而发罢了,你看我像是会拍马的人吗?”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彼此心意自在不言中。 因为风向对,所以五日后便到了泉州码头,众人登舟上岸,江婉莹走了这一路,命差点儿丢了半条,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卖弄才干出风头,因此一切就要靠傅秋宁来统筹整理。好在这时候码头上早已有泉州本地的官员来迎接,更带着许多衙役,此时都上来帮手,几车当用轻便的家具什么倒是很快就搬下来,重新装了马车,往知府衙门而去。 傅秋宁坐在马车中,偶尔掀开帘子看着这与京城截然不同的本地风情,一开始大道上还没什么人,等入了城,便渐渐热闹起来。她见金凤举坐在马上,和几个武官打扮的人正在说话,心里想起对方前几日说过,这地盘上虽然是倭寇横行,但大多数的官员却是荣亲王一系的。 本来最初荣亲王和金凤举都谨慎,并不显露出结党拉派。只是后来烈亲王嚣张,在朝堂中大肆结党,所以两人也不得不努力做准备,至如今,皇上离京御驾亲征,这朝堂上的派系其实已经是分明了,荣亲王一派的官员自然要遭些打压,但或许是皇上也料到此处,所以虽是让太子监国,但官员任免和军兵调动的大权却还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就连此次金凤举被贬泉州,若是皇上不同意,太子也就只能偃旗息鼓。 用金凤举的话说就是: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这一次烈亲王成为储君,恰巧是让他和荣亲王见识人心的机会。加上烈亲王成为太子后,着实得意忘形,因此这姐夫与小舅子两个心里都有一定的计算,也再不复之前那颓丧心灰模样。 此时,这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走在城中,自然得到了许多民众的好奇和指点。及至来到知府衙门,只见这衙门十分气派,后衙也干净宽敞。六个院落里共几十间房子,却是没人居住,廊后就是一个小花园,草木俱都郁郁葱葱,一阵阵花香随风飘送,让人心旷神怡。 “小侯爷,奶奶让奴婢过来问一下,这衙门中竟是没有人住吗?” 金凤举在角门前下了马,就见一个婆子走过来问了一句。原来傅秋宁记得在小说上看过,并不是那些知县和知府就能霸占后衙居住,往往这一个衙门的房子里,却要住着好几户官眷,怎么这泉州知府衙门却是有些不一样?因此她便忍不住在轿中叫过来一个婆子,命她上前问问金凤举。 却见金凤举身边那个武将模样的人愣了一愣,旋即满不在乎的道:“金大人是侯爷,论理就是另建一座府邸也不为过。但偏偏您又是个不愿意生事的。既如此,衙门里的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将这一座衙门倒给您其他的官眷另找了附近的房子住。” 第二百五十二章:到任 “这有些不好吧?你让那些人去哪里住?”金凤举皱了皱眉头,却听那叫关二郎的武将嘻嘻笑道:“衙门周围有的是房子,哪里不能住人?何况侯爷在这里住着,你就是让别人过来住,人家也不肯,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动不动就要跪拜行礼,多麻烦。好了,不信侯爷去问问那些官员,真是他们自己要搬的,末将在这方面可没有过一点儿越权行为。” 这关二郎是金凤举初为钦差时的侍卫统领,后来立了几次功,便升上了三品指挥使,又得了个将军的封衔,但因为金凤举是他旧日上司,又有爵位在身,此时自称末将,也是为显恭敬顺服之意。 金凤举瞪了他一眼,这是一个铁杆的亲荣派,两人又是同生共死过来的,因此说话便随意多了,当下冷哼道:“我自然要去问,若是让我知道你小子利用职权捣鬼,可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说完他便转身对那婆子道:“你就把这些话去告诉奶奶吧,我这里要和他们几个去衙门,你们帮着二奶奶收拾,不许惫懒,自然不会让你们白辛苦。” 那婆子眉开眼笑的应了,便回来把这话都告诉了傅秋宁,待金凤举走后,她方从轿子里钻出来,开始指挥着几十个小厮丫鬟收拾屋子抬家具,一边和几个孩子信步走进几间正房厢房,只见一应家具还算齐全,卧房有床铺桌椅,书房有书架桌椅,屋子虽不大,却都是收拾的干净整洁。 如此一直忙到晌午,方把各色箱笼都搬了进来,却只置办了一半儿,因为初来乍到,几个厨娘也没工夫做什么精细饭菜,不过是下了两大锅过水面。配着黄瓜鸡蛋肉丝的面汤,以及喷香的拌酱,众人西里呼噜吃完,少不得继续干。一直到日头偏西,才总算是色色妥当。傅秋宁早累瘫了,只是略歇了一歇,听人报说江婉莹从进了门便躺倒在**,她想了想,便只好撑着身子来到对方的房里。 进了门,只见江婉莹仰面平躺着。身上盖了一席薄纱被,听见脚步声,她便恹恹道:“我什么都不想吃,把东西都拿出去。” “在船上晕了几天,如今都到了陆地上,怎么还是这么个样儿?” 听见这说话声,江婉莹方睁开眼睛,见是傅秋宁过来了。她下意识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对方是来看笑话的。因此就要强撑着坐起来,一面冷冷道:“晕了几天。哪里能一下子就好?” 傅秋宁知道她的心思,心中暗叹的同时,却终究是上前来坐下,又让旁边的丫鬟替江婉莹垫了个枕头,笑道:“我从前就听人说,许多人坐船出海却晕的厉害。也有的人是在海里没事儿,结果到陆地上却发晕,哪里想到你竟是先晕船,等上了岸,走了这么久还是这个模样儿。该不会是刚刚适应了海上行船就下了陆地,所以竟然又开始晕了吧?” 不等江婉莹说话,她身边的丫鬟冬儿就开口笑道:“真真宁二奶奶说的没错,我们奶奶可不就是这样儿呢?先头两天在船上,已经不吐了,还能走动走动(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自己也高兴说可总算不用再遭罪了。谁知这到了陆地上,让那马车一颠簸,就又吐了两回。” 傅秋宁点头道:“果然如此,这个不妨事,如今躺在**歇两天,自然也就没事儿了。轩哥儿和二姑娘怎么样?我前日看见他们还往甲板上跑了两趟去玩儿,应该是没事儿了吧?” “是,少爷和姑娘倒是适应的快。”冬儿答完,见江婉莹看了自己一眼,心中一跳,就连忙闭嘴。接着江婉莹才转头淡淡道:“我这一病,一切就要偏劳姐姐了,如何?这会儿大概是日暮时分了吧?色色事情可都弄妥当了吗?” “妹妹病成这样,还忍不住要操心。放心,都弄妥当了,你便安心养着就是,这些家务真真繁琐死人,我尽力周全打理着,如今累得不行。你赶紧好了,我也好赶紧把这一摊子都撂到你身上。” 听傅秋宁这么说,江婉莹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得意笑容。看的傅秋宁心里直耸肩,暗道看看看看,这个时候儿还不忘揽权呢。哎呀你喜欢管着就尽管去吧,这些事对我来说可不算什么。唉!本来看你可怜,想着在最后这段日子里让你清闲清闲,如今看来,我这倒成了夺权行为。得,那你尽管去弄,要不是金凤举实在容不下你做的这些事,我还真想就把你留下管家呢。 一边想着,就辞退出去。待回到了屋里,只见金藏锋和金振翼正坐在椅子上争辩论语里的一句话,金藏娇和金绣楠则一边绣花一边悄悄儿说话。向来性格活泼的金藏娇此时安稳坐着,倒透出了几分大姑娘的宁静沉着。 娇儿也有十一岁了,真快,一转眼,便是快要嫁人的年纪了呢,这古代还真是过分,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就嫁人,那不是摧残祖国花朵吗? 看着那张秀丽端庄的面庞,忍不住就想起这两个孩子刚到自己身边时的情形,傅秋宁一时间就有些怔忡。这个年代姑娘家十三四岁就该嫁出去了,如同冯珍珠冯明珠那样儿的十八岁女孩儿,都算是老姑婆,一般人家都不愿意要的。若是民间庄户人家还好说,无非找个村夫小子配了,但偏偏就是这官宦人家难说话。 “娘站在那里做什么?”金藏娇到底还是灵动的性子,听见门边有声音,便忍不住抬起头,看到门边的傅秋宁,她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过来亲亲热热挽住母亲手臂,而金振翼则是站起身来,咕哝了一句“那个,我去外面看看”,接着就一溜烟儿跑的没了影子。 “翼哥儿怎么了?”傅秋宁觉得奇怪,却见金绣楠抬起头来抿着嘴儿笑,金藏娇哼了一声道:“娘再不用问,那小子定是不知在哪里惹了什么祸事,这会儿看见娘就觉着心虚,所以跑了。三妹妹,我说的是也不是?” 金绣楠笑道:“哥哥适才在园子里看见一只老猫,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他就把厨房里中午用来做菜的鱼给了老猫吃。大娘在这上头一向是严厉的,他这会儿哪能不怕?那可是一条一斤多的大鱼。若让爹爹知道了,也必定训斥他的。” “不知哪里来的老猫?”傅秋宁忍不住想起自己在现代曾经养过的那只流浪波斯猫,只后来那猫误服了鼠药死了,为此她伤心过好一阵子,再加上日后没有遇见过流浪猫,也就没有再去买别的宠物猫来养,想着养的时候固然好,可是一旦死掉,那份伤痛实在是刻骨,还不如不养,也就没有这痛苦。 “娘……娘……”金藏娇见母亲出神,忍不住又好奇的拽了拽她的袖子,方让她回过神来,见儿女们都看着自己,傅秋宁便摇摇头,轻声笑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条鱼罢了,翼哥儿又不是拿出去随便祸害,而是喂猫,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能本性纯良,这是好事儿,就是你们爹爹也必然不会怪他。” 金藏娇便撇撇嘴道:“他还会做这样的好事儿?必然是那老猫给了他什么好处,那浑小子我还不知道……”不等说完就被傅秋宁喝止,听她斥道:“胡说,一只猫罢了,能给翼哥儿什么好处?娇儿,不许你这样编排弟弟。” 金绣楠忍不住在旁边笑道:“大娘,这一回还真是姐姐说对了。哥哥说,那只老猫极其灵巧,看见他就跟了上来,还扑了一只花尾巴喜鹊给他玩儿,他觉着这老猫有趣,才忍不住去拿了一条鱼当回礼。” 猫喜欢扑鸟这个傅秋宁是知道的,自己曾经养过的那只大波斯猫,都胖成那样儿了,看见窗台上停着燕子麻雀,还雄心不减的想要去扑腾几下。何况是经历着艰难生存考验的流浪猫?只是这老猫竟然能扑住一只喜鹊,那就是十分难得。须知猫的体积也不大,扑两只麻雀燕子什么的还能胜任,喜鹊就有些大了。 几个人正说笑着,忽然就见金振翼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门,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傅秋宁就坐下来,好整以暇的笑问道:“怎么?可是那识趣的老猫又送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金振翼兴奋道:“大娘,刚刚看见有人往厨房抬了好多的野兽,有獐子,鹿子,还有野鸡兔子黄羊,还有两头猪……”他说到这里,猛然反应过来刚刚傅秋宁的话,面色不由得一下子苍白了,呐呐道:“大娘……大娘怎么知道的?”说完他就转过头看着金藏锋,指着对方大叫道:“大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我是信任你才告诉你的,我……我看错你了。” 傅秋宁忍不住就让金振翼这一番话给逗笑了,因只在椅子上看着也不出声。却见金藏锋黑着脸道:“天地良心,我一句口风都没露,只想着要对得起你。结果如今倒是你卖了我,你只说是我卖了你,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下的事有多不牢靠?如今也就差爹爹不知道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教子 金振翼挠了挠头发,眼睛在屋里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想到自己做事的确不周到,也许是被谁看见了告诉秋宁也未可知,因此先就怯了,笑嘻嘻向金藏锋作揖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必然会信守承诺,不会在背后编排我,只不知是谁……” 不等说完,便听傅秋宁慢悠悠问道:“怎么?知道了是谁告的密,翼哥儿还想找回气不成?” 金振翼心头一凛,连忙猴儿似的来到傅秋宁身边,嘻嘻笑道:“我万万不敢的,知道大娘//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最是和善慈祥不过,就告诉大娘也无妨,只是别让爹爹知道就行了。” 傅秋宁哭笑不得道:“这样事情,就算你爹知道了又能如何?也不是一味贪玩,倒也算是行善积德。将来回京告诉太太和老太太,她们也必定高兴的。”说完看见金振翼的衣领子翻了出来,她便站起身,帮着将那衣领整平,一边谆谆教导道:“你们素日里在族学,学那四书五经,就该知道一个人不是才学过人便是好的,还要品行好,让人夸一个德才兼备,这才是正经好的。只是才可以从书上学来,这德从哪里培养?就是从这些小事儿上的良善来的。翼哥儿素日里有些鲁莽,听说从前也没少干折蜻蜓知了翅膀的事儿,那是你还小,不懂事。如今大了,就不能再这么干,这次你帮那老猫的事情做得极好。莫要说小事一桩,须知一个人将来是善是恶,往往便是小时候儿从这些小事儿里养出来的。” 金振翼见傅秋宁不但没怪罪自己,还夸奖自己做得对。不由得立刻喜上眉梢,将小胸脯挺了一挺。只把金藏娇和金绣楠看得哭笑不得,金藏娇就摇头道:“娘亲你还夸他,再夸那小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一语未完,就听门外一个声音笑道:“谁的小尾巴要翘到天上去?”随着话音,金凤举施施然走进门来。对傅秋宁笑道:“如何?我回来一看,你们色色都弄得妥当了。这便是安顿下来了吧?” 金振翼看见他老爹,本来小脸儿都吓得发白,但是转念一想。连大娘都夸自己这是做好事儿,似乎也不用怕父亲,因又把胸膛挺起来。却见傅秋宁答了金凤举的话后,爹爹便向自己看过来,微笑道:“刚才娇儿说谁的尾巴翘起来,这屋里的人,能当得起这句话的也只有振翼了吧?他到底又做了什么事?” 金振翼撇撇嘴。心想爹你这话也太巧了,明明是贬低我,还非用‘当得起’三个字,也太损了点儿。只不过心里腹诽着,嘴里却不敢说出来。 傅秋宁笑道:“没什么,翼哥儿刚刚看见一只老猫,拿了条鱼喂它。我刚刚还夸他呢,小孩子能有这样的善心不容易。这事儿做的没错。是了,爷这就是回来歇着了?衙门那里不用再交涉了吗?你既是新官上任,怎会没有接风宴?” 金凤举笑道:“接风宴自然是有的。我刚来,倒也不好驳人家的面子。这不是趁着去赴宴之前回来看看嘛。你们都弄妥当了,我也就可以安心去赴宴。”一边说着,见剪枫端了茶来,就拿起喝了,又道:“这些日子在运河海上吃的都是河鲜海鲜,想来你们都腻了,恰好几个朋友送了些野味,我都让送去厨房了,晚上你们也吃点肉。别人也就罢了,只怕振翼若是再吃不到肉,就能把房顶掀了。” 傅秋宁笑道:“你也太高估自己的儿子,他纵有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子。刚刚你一进来,也就和避猫鼠差不多。”话音未落。就见金凤举放下茶杯,摇头笑道:“知子莫若父,我还不知道他?是了,你刚刚说他竟拿鱼去喂猫?这个倒是善良事儿。怕只怕他也未必是想着那老猫可怜,一来实在是吃鱼吃腻了;二来,还不知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呢。” “不管有什么,总之做了就是好事儿。爷快去赴宴吧,这个地方不比京城,您这新官上任,也不能太不给下属们面子,让人家一大帮子眼巴巴就等着你也不好。”傅秋宁说完,就将金凤举推了出去。这里金振翼擦了擦额上汗水,心想我的天,就拿一条鱼喂了猫,都能让爹爹看出我的心思来,他莫不是火眼金睛吗? 只不过这样大不敬的话自然不敢说出来。因见傅秋宁回身,他便上前笑道:“大娘可听见了爹爹刚才的话?敢情厨房里那些野味都是人送来的。谢天谢地,可总算是要吃肉了,这些日子在海上河上,吃鱼差点儿把我给吃吐了。” 金藏娇便笑道:“娘亲听听他这话,难怪刚刚爹爹那样说他。若是还没有肉吃,保不齐真就能把房盖儿掀了,这又不是国公府,房子自然没有咱们府里的结实……”不等说完,金绣楠也忍不住笑了,金振翼狠狠瞪了她一眼,却也无话可说。再吃不上肉,他的确要上房揭瓦了。 这一日晚上桌上终于有了精心烹制的野味,傅秋宁虽然从前没管过家,但是心里却有章法,自然不肯让人挑了毛病去。因此格外命人给江婉莹等送了些精致菜肴粥品。又打发人过去说,若是婉二奶奶身子不好,就先让哥儿姐儿来傅秋宁这房间里和哥哥姐姐一处住两天。 等到吃完晚饭,打发过去的婆子便回来了,只说婉二奶奶多谢奶奶费心想着,不过哥儿姐儿是她养大的,自然明白秉性,怕是有些不合群,因还在她身边儿好。傅秋宁原本不过就是客气几句罢了,江婉莹既然不肯,她自然乐得丢开手。 金凤举这一夜直到三更天才回来,难得的竟然没有酩酊大醉人事不知。见着傅秋宁的时候还有几丝清醒,只是待简单洗浴更衣之后,却是一头倒在**,呼噜声几乎是在脑袋挨上枕头那一刻就响起来了。 傅秋宁忍不住就想起金藏锋和金藏娇的来历,想着那时候这位小侯爷被灌醉了还被人利用,如今怎么却是这样的好酒品?不过转念一想,奔波了这一路,本就是疲累以极,也难怪喝醉了就要睡觉,想来那些官员慑于他向来威名,倒也没敢就下力气死灌,不然怕早就是要被人抬回来了。 因命小丫头冰凌去把厨房里早就做好的醒酒汤端过来,到底扶起金凤举灌他喝了一碗,又将醒酒石放在金凤举口中。若不这样做,第二日金凤举起床后就要遭罪,那脑袋不疼一上午是不会罢休的。待事情都办妥了,她自己方宽衣安歇。一夜无话,不提。 第二日一早将金凤举叫起来,果然,拜那碗醒酒汤所赐,人倒是没怎么遭罪。金凤举很是感谢了傅秋宁一番,笑道:“从前不懂事的时候,也时常喝醉,那会儿姐姐还没出嫁,就算我睡着,也必然要拳打脚踢将我弄醒,喂这碗醒酒汤,只为了白日里不遭罪。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嫁去了荣亲王府,我也很少喝醉,却是今儿又重温了一回旧日滋味。” 傅秋宁一边帮他穿上官袍,一边就抿嘴儿笑道:“王妃当真是真性情。我其实也比不得婉二奶奶她们好性儿,若不是看在你昨晚新官上任,难免被人灌酒的份儿上,打量着我理你呢?只不过从今往后可不许再喝醉,不然王妃那还只是拳打脚踢,不深刻。你且看我的手段,保管让你就不敢有下回了。” 金凤举笑道:“这话说的人心惊胆战,莫非你还能预备个棒子不成?”说完却见傅秋宁笑道:“真是没见过世面,棒子算什么?待我预备下一只狼牙棒,一旦你喝醉了,便往身上来几下子,到那时不但打的你疼,让那些刺也都扎进肉里,不怕你不记着一辈子呢。” 金凤举便故作害怕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为夫我甘拜下风,日后必当洁身自爱,说什么也不会给娘子你河东狮吼的机会。”因夫妻两个调笑了几句,金凤举就又道:“今日想来那些官眷们是要上门拜访的,婉莹既然病了,你又是我的正经发妻,这些人自该你接待,我知道你不耐烦这些事,少不得也要偏劳一天了。” 傅秋宁笑道:“你放心吧,难道在你心里我是这么不懂事的?保管帮你把这些位奶奶太太接待得妥妥贴贴,让你在这泉州再无掣肘。”一边说着,又帮金凤举整了整衣领,方看着他出门去了。 回来的时候厨房送了早饭来,傅秋宁又让人去看了看江婉莹,又传话让厨房精心做她的饭菜。听得金振翼都不耐烦了,撇嘴道:“知道大娘你是滥好心,可也得看人家领不领情。只怕这会儿只觉得你烦,摆出主母的款儿给她看呢。何苦来?还要自己操心,还不得好儿。” 傅秋宁伸手点了他的额头一下,笑骂道:“小小年纪,肚子里倒是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必然都是许姨娘教你的吧?也好,今儿我也教你一课。刚刚你说我操心不得好儿。却不知道,有时候宁要如此,也不能让人抓到错处。才多大点儿?就跟个小大人似的,大人这些处事你哪里就全通透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缘故 金振翼想了想,便苦恼摇头道:“我是不懂了,这些你还是教哥哥姐姐就好,我妹妹也成。独我不行,我就是个直来直去的筒子,不然上一次也不至于就把那场戏给演砸了……”说到这里,猛然想起上一次的戏可不就是为了陷害傅秋宁和金藏锋演的?自己竟然还敢提起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因忙住了。,只拿碗喝粥当做掩饰。 “喝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傅秋宁倒也没有在意金振翼的话,一边呵斥了一句,就对几个孩子道:“如今到了泉州,虽然人生地不熟的,但你们的课业却也不能落下,京中族学里那几个老夫子没跟着南下,你们爹爹的意思就是在此处帮你们延请名师。这些日子你们也别只顾着贪玩儿,把课业复习复习,怕是三五天后老师就该到了,别让人说国公府的子弟都是不学无术。还有娇儿和三姑娘,这里是泉州,刺绣也十分盛行的,过两日也能给你们请两个教授女红的先生,既出来了一场,也该好好学点儿本事,回去后给老太太太太绣两幅抹额,也让她们看看你们在外面这一阵子的成果。” 几个孩子都答应下来。一时间用完早饭,又有人过来回江婉莹那边的情况,也按照秋宁的吩咐去请了几位当地的好大夫来,都说不妨事,歇两天就好。傅秋宁点点头说知道了,回到屋里还不等坐下,就有小丫头来报说有客来了。 傅秋宁心知这就该是金凤举所说的泉州府几名官员的家眷,她本来就是性格平和之人,即使丈夫有爵位,自己也是五品命妇,倒也不肯拿大,亲自到了小huā厅,出乎她意料的是,来的竟然只有两个女人。剩下不过是她们带来的女儿丫鬟,甚至还有两位姨娘。 傅秋宁心里便划了个魂儿,暗道泉州府的官员少说也有十几个。既然凤举是知府,又有爵位在身。怎么也不该只有这么两个人来啊?只是面上却丝毫不露。坐下和那两个妇人说了会儿话,又命人拿了装着金银锞子的荷包赏给几个孩子,显得着实亲热。 那两个妇人也没想到这位侯爷夫人竟是如此平易近人。慢慢的就放开了~~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只是对于其他官员家眷闭口不提。傅秋宁观她们神色,也就不肯问,只捡一路上的见闻说了几句。眼看到晌午,那两位夫人也就起身告辞。待她们一走,傅秋宁的眉头就紧紧皱起来。 回到屋中,就听剪枫气呼呼道:“奶奶,那些人未免太可恶了,爷怎么说也是知府,她们竟然就托大不上门。虽说奶奶之前因为一些事,在府中不受重视,可如今还哪里能和从前比?那些人也不打听打听。现如今府里是谁最得爷的青眼,她们如此拿大,怕是还指望着婉二奶奶。听说她病了,所以不肯上门呢。” 傅秋宁摇头道:“这不对,国公府里的一些事,外人哪里能参详明白?既然是官眷,这里面的道道儿心里都该有数,就算心里不尊重我,面子上也要过得去,万万不会拿大到如此地步。这里面还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不知道。罢了,咱们初来乍到,也不能指望一下子就和人打成一片。且慢慢看看吧,不管什么原因,过后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剪枫犹自不平,好在下午又有几位金凤举的上司家眷来访。论理这些人理当傅秋宁前去拜会。她也打算过了这两天就去的,就算抽不出时间,待江婉莹身子好了也要走这一趟。不能让人挑出理来。却没想到这时候人家倒是主动上门了,一时间不由的有些惊讶。 却原来这些命妇都是亲荣派官员的家里人,个个人精也似,她们心里很清楚,金凤举那不过是因为和太子有嫌隙,所以被打发了过来。只要那位太子一天不登基,荣亲王就还有机会。将来若真是荣亲王捡了桃子,那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小舅子兼谋臣,一朝翻身前程似锦自然是水到渠成的。因此这些命妇又怎肯拿大?自然就是先过来拜会了。 打起精神应付了一番,直到临近傍晚才将那几位夫人送走。这里傅秋宁回了屋子,心中却还在疑惑上午的事情。忽听一阵孩童说笑声,接着金藏锋带着弟弟妹妹们便跑了进来,就连金振轩和金绣贞竟也跟在他们身后。见到秋宁在屋里,这几个小家伙方忙站住了,一个个给傅秋宁请安。 傅秋宁看着金绣贞姐弟两个,心中不由得有一丝奇怪,她还记得当日自己第一次带着两个孩子去康寿院时,兄妹两个被欺负的什么样儿,连金凤举给的龙凤玉佩都被摔碎了。如今虽说金振翼和金绣楠因为那次的事情住进了风雅楼,之后和自己这边的过节慢慢揭开。但是金绣贞姐弟两个在江婉莹身前,必定是对自己和金藏锋兄妹没有好感的。从前也都是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如今倒显得有些亲热? 只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傅秋宁只想着怕是江婉莹的嘱咐,让他们特意和自己这边走得近一些,也好刺探些什么去,因也没放在心上。听见金藏锋问起金凤举,她便淡淡道:“你们爹爹今日要去巡视防倭的各卫所,怕是要晚上才能回来呢。甚至有可能回不来,就在卫所里用饭。我已经命人去街上买菜了,加上昨儿的野味还有一些,晚上必然弄好吃的给你们。现在先去书房看看书,娇儿和二姑娘三姑娘去绣一会儿huā。我接待了几位命妇,坐了大半日,这会儿腿都有些僵,倒是要出去走走。” 金藏锋等都答应下来,各自去了书房和闺房。这里傅秋宁便出了门。 这知府后衙不比靖国公府,虽然房子多,前院后院也够宽敞,却是没什么园林景致。傅秋宁只是随意走一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后院,只见厨房的烟囱上炊烟袅袅直上青云。房前栽着几丛翠竹,她便对身边的秋玉笑道:“没想到这厨房竟然是个雅致去处,这几竿竹子也当真青翠欲滴。” 秋玉笑道:“什么雅致?奴婢倒是听说,厨房前种了这几处竹子,不过是为了春天吃笋方便。好在这会儿倒是有些风,奶奶走了一阵,且坐在这山石上歇歇。”她一边说着,就将一块帕子铺在竹林边的石头上,扶着傅秋宁坐了下来。 “你也坐下吧,这一阵风吹得让人舒坦,所谓风吹……”傅秋宁不等说完,忽然就听两个婆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于是立刻停了话头,想着这些下人们看见自己又要参见,没得打这种麻烦做什么?因也悄悄给秋玉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出声。 那两个婆子并不知道傅秋宁便坐在那竹林后,一路说着话就过来了,语气里颇有一些不平之意。 “怎么倒怨在了咱们身上?昨儿进来的时候,这里面便是静悄悄,一户人家也没有。爷和奶奶风尘仆仆的,能知道什么?说不准便是那些官员有心巴结,如今却又把罪过加在咱们家头上,这可还有天理了吗?” “就是这么说的,可怜爷和奶奶还蒙在鼓里呢。我老婆子有心去说一声儿,偏你又说一大家子刚搬进来,诸多事情要忙,别拿这事儿给爷和奶奶添堵。只是这样一来,咱们这府里的名声可不就败坏了呢?” 两人一边说着,就走过了竹林去。这里傅秋宁的面色凝重起来,对秋玉道:“你过去把她们叫过来。我今儿一整天都疑惑的事情,怕是要着落在她们身上了。” 秋玉连忙站起身,走出去喊住两个婆子。那两人一听说宁二奶奶就在竹林后,顿时就有些怕,跟着秋玉来到傅秋宁面前,正要跪下,却见她摆手制止,又看了一眼两人手中的菜篮子,便温言道:“我随便走走,在这里觉着风好,就坐下来,不期然听见你们说话。这恰巧应了一些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你们且把之前的缘由细细说给我听。”话音落,她又抬起头对秋玉道:“回去取一贯钱,咱们家刚刚过来,她们买个菜也要受闲言闲语,不容易。” 两个婆子听见傅秋宁这样说,当下哪里还敢有隐瞒,恰巧也是心里不忿之极,因此一个便上前愤愤不平道:“原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该叫奶奶知道,没得还添烦恼。偏奶奶这会儿听见了。索性便说出来。我们老姐妹两个是专管厨房采买的,这一次有幸也能跟着爷和奶奶来到这外面见识见识。昨儿搬进了这里,虽然劳累的半条老命都去了,但也是心中欢喜。因昨儿有人送了许多野味,我们老姐妹俩也就没去菜市场,歇了一夜,今儿想着奶奶和哥儿姐儿岂能不吃些菜蔬?于是我们两个就向这里留下的两个媳妇打听道路,她们却非说她们去买就好。我就笑了,说你们不懂我们家侯爷和奶奶的口味,何况还有哥儿姐儿爱吃的菜呢,这必得我们亲自拣选,那两个媳妇又说列了单子就成。咱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却是谁给她们列单子去?奴婢就火了,说了她们几句。奶奶素日是知道的,咱们府里出来的人,从不依势横行霸道,实在是那两个媳妇吞吞吐吐的,让奴婢疑心,因到底问明了路,和我这老姐姐亲自去了东头的菜市场,结果进去以后菜没买多少,闲话倒是听了一箩筐,那些人也不知道我们老姐妹俩的身份,说话十分的放肆,只说侯爷好大威风,带着亲眷上任,人还没到,就把后衙清了,害得许多人现如今无家可归的,总之是许多抱怨。奴婢当时就要和她们理论,偏我这老姐姐也不让,到底把我拉了回来,又不让去奶奶跟前说……” 第二百五十五章:老猫 这婆子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傅秋宁耐着性子听完,眉头便紧紧锁住了,暗道果然这其中是有故事的。只不知为何竟会发生这种事情。心中疑惑,面上却丝毫不露,微笑道:“这种事不是什么添堵不添堵,以后若听见了,就来和我说一声。有没有用,我自会忖度着。若是不告诉我,兴许便误了事。”因说着就站起来,却见秋玉也回来了,递给两个婆子一串钱,只把她们欢喜的什么似的,到底跪趴下来给傅秋宁磕了一个头,这才满面喜色的去了。 秋玉因为回去取钱,就没听见这些话,此时见傅秋宁面色凝重,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奶奶这是怎么了?两个婆子听来的闲言碎语,想来也未必要紧,累了这么些日子,再添忧烦可不好,奶奶身子也不是铁打的,还当善自保重才是。” 傅秋宁便转身慢慢往回走,也没回答秋玉的话,凝神细思了半晌,方抬头问秋玉道:“爷回来了吗?” 秋玉笑道:“奶奶刚才和少爷姑娘们还说得好,怎么这一转眼就忘了?如今还不是晚饭时候,哪里就有那么快?更何况奶奶也说了,便是今晚留在外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愿爷手底下那些官员可别撺掇着去什么勾栏院,不然的话,哼!只怕爷也不能饶过他们。” 傅秋宁看了她一眼,摇头笑道:“你这小蹄子,就不用故意借着这个话给我提醒了。你们爷不是那样人,不然的话。京城那些出了名的青楼也不少,他若想去,谁不巴结着往上攀?就是公爹婆母,也未必就会拦着,这样儿都不去,何况到了这里。” 秋玉笑道:“奶奶说的是,倒是奴婢见识浅了。这之前也听雨阶姐姐说过,便连小侯爷下江南那会儿,也是从不在画舫青楼流连的。倒是那些侍卫们,有时候还要去见识见识水乡女子。” 让秋玉将话题这一岔开,傅秋宁便想到当日金凤举下江南那一回。其实这御用钦差可不是好当的。傅秋宁和金凤举好了不过一年多,丈夫已经是出了两回差,下江南那一次更是差点儿送了命。因忆起这点点滴滴,心中便觉有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流转。 主仆两~~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个说着话间,天上忽然就响起了雷声,转眼间便是大雨倾盆,将两个人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 待回了屋,雨阶和剪枫早已迎出来,见傅秋宁淋得透湿,忙服侍着她换了衣服。一边笑道:“素来听闻这南方的天气多变,有数的,六月天小孩儿脸,说变就变,没想到今日竟就见识了。下午时候明明还是艳阳高照。这傍晚就下起这样大雨来,这回爷就是有心回来,也必然被雨阻在路上。” 傅秋宁知道金凤举是去巡视那些抗倭卫所了,论理他这个知府是文官,本不该去插手卫所的事,但此乃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情。太子为了陷害,又在旨意里提了一句让他兼管着泉州的抗倭事宜,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和当地这些官员起矛盾,而且将来真有倭寇犯境的话,轻飘飘就能给金凤举按一个“抗倭无力”的帽子。 太子的用心不可谓不险恶,只不过金凤举却不放在心上。荣亲王派系的官员在此处着实有几名骨干,太子在这里的势力又不是很强,因此他上任第二天,就去巡视沿海的抗倭卫所,倒是先把衙门里的事放下了。如今正是夏日,夏末秋初之际风向最是利于倭寇行动,不要说为了这满城百姓,就是为了自己的妻儿,他也不敢不慎重对待。和那些穷凶极恶的倭寇一比,衙门里的事情倒是还要轻上几分。 因一边想着,那雨却是来得急去得也急,这会儿就只剩下了淅沥雨丝,傅秋宁便出了卧房,只听远处一阵阵笑声传来,她心中惊讶,就命雨阶拿出先前金凤举特意从苏州买回去的油纸伞,主仆两人一人撑了一把,出了门来到院子里,还未等站定,就见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跑了进来,每人怀里都抱着一团东西似的。 一看见傅秋宁,跑在最前面的金振翼和金藏娇立刻停下了步子,看着傅秋宁呐呐不敢出声。 “咦?这是……猫?” 傅秋宁见几个孩子无不是浑身湿透,一个个落汤鸡也似,怀里抱着的,竟是小小一只奶猫。也不知她们是从哪里寻了来,除了金藏锋外,就连金振轩和金绣贞,也是每人怀里都抱着一只小奶猫。 “娘……” 金藏娇怯怯开口,这个时候金振翼是绝不敢开口的。素日里就数他闯的祸多,哪里还敢破车揽债多。因此金藏娇就仗着平时傅秋宁宠爱自己,大着胆子开口,只是刚叫了一声“娘”便听傅秋宁道:“好了,快进屋去把衣服换下来,这样的天跑出去,也不怕着凉。我看你们一个个是皮紧了,必得我请出家法来胖揍一顿,才能整肃整肃是不是?” 她这样气咻咻地一说,顿时就连金藏娇也不敢说话,几个孩子一溜烟进了屋,连跟着她们的几个丫鬟身上都湿透了,好一番忙乱,才都整理妥当。雨阶早亲自去了小厨房熬了红糖姜汤水,给每人喝了一碗。 傅秋宁见几个小家伙从屋里出来,怀里却还是抱着那小奶猫不撒手。而且就在他们几个去换衣服的时候,竟然还有一只瘦骨嶙峋却是高大异常的黑棕huā纹老猫也跟了进来,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这会儿便坐在椅子上板着脸不吭声。 “大娘,这事儿是我引起来的,你要胖揍就揍我吧,反正我皮厚,就揍上去,也比他们能挨。” 却见金振翼猛然跪下,这家伙刚刚不敢破车揽债,可如今看见傅秋宁的神情,心里虽然也打鼓,却是不想连累别人。他原本性格就颇有些光棍,只是在许姨娘手里没学着好,到了风雅楼之后,经金凤举几次训示和眼看着傅秋宁行事,倒是小小年纪便有了一些承担,原本想着傅秋宁不生气的话,让金藏娇撒个娇哄一哄就完了。可此时见大娘分明是气得不轻,他便不敢抱这个希望。 “娘,不是弟弟的错儿,我身为大哥,眼看着弟弟妹妹做这样事却不阻止,错儿是在我身上。”却见金藏锋也跪了下来,接着金藏娇金绣楠金振轩金绣贞呼啦啦都跟着跪下,只把傅秋宁看得哭笑不得,冷哼一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出来给我听听,再和你们理论。” 金振翼不等金藏锋答话,便抢着道:“大娘素日里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儿全是因为我而起,犯不着连累别人。就是那只老猫……”他说着话就向一直站在旁边的大huā猫一指,然后又继续道:“之前没下雨的时候儿,也不知道它从哪里钻出来,小厮们在院子里赶它,被我们听到了,所以就出了书房,这老猫竟咬着我的裤子往前拽,孩儿们觉着它是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就跟着它,却原来是在衙门后街的尽头,有一窝小猫,想来就是它的崽子,这时候儿就下了雨,孩儿才明白这老猫是想让咱们把小猫带到一个避雨的地方,所以便捧了回来。娘,此事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不相干……” 不等说完,便听金藏娇泼辣叫道:“放屁,之前说一人养一只的是谁?这会儿又后悔了不成?我知道你是看中了我怀里的点点,想都别想我能给你……” “娇儿。” 傅秋宁大喝一声,吓了金藏娇一跳,这才低了头,呐呐道:“女儿有错,情愿凭娘亲责罚,只是点点必要跟着我,求娘亲成全。” 她这话一说出来,金振翼金绣楠等人就一起张口道:“求娘亲成全。” 傅秋宁就觉着脑袋隐隐地泛疼,论理几个孩子都是长在深宅大院的,平日里除了他们姐妹兄弟,也没个玩伴,就算养一只小狗小猫也没什么。只是今日他们私自出去,这却是十分不应该。须知此时是在泉州,人生地不熟的,几个小小孩童,就算有小厮丫鬟伴着,万一遇到了歹人,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因沉吟了一下,便缓缓道:“你们要收养这些小奶猫,也没什么。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自己任性跑了出去。你们的爹如今在外面忙碌着,这会儿怕是就让雨阻在了半路,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你们,一切都需要你们自己自觉。却是在来这里第一天,你们便生这样的事。不罚你们,怕你们记不住。雨阶,取竹板子来,每人在手心上打十板子。” 说完,雨阶答应着去了,她这里才又看向跟着金藏锋金藏娇等人的小厮丫鬟们,沉声道:“从前在府里,那么多长辈看着,哥儿姐儿门不敢太放肆,你们恪守着下人本分,但凡不是太过格,睁眼闭眼由着小主子们去胡为,这也就罢了。可如今不同,如今是来到了泉州地界,爷在这里虽然有几个相熟的人,可咱们毕竟是搬到了一个生地方,你们也都听说了吧?这是个倭寇时常横行的地方儿,有多少凶险藏在其中,比得上京城那天子脚下吗?今日念在哥儿姐儿们都是初犯,你们又不敢拦,我只罚他们几个,下一回再有这样事,他们就不长记性,你们几个也该长着了吧?到那时,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抱住也好捆住也好,你们到底比少爷姑娘们大,也有力气,别和我说拿不住他们,你们放心,若是因为他们犯浑,你们这样做我不罚你们,所谓忠心,并非是一味听主子话才叫忠心,你们都是伶俐的,这其中的度,你们也该能把握好。若是有了下一回,你们的罚可就不是几板子能了事的,明白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撒泼 几个丫头小厮原本都是吓得战战兢兢,这会儿听傅秋宁说饶过这一回,只不许再有下一回,他们原本就是要拦着少爷姑娘们,只是不敢放肆,如今得了这话,自然吃下了定心丸,忙都跪下应是。” 这里雨阶取了竹板子来,傅秋宁便命她责罚。想拿雨阶一介女流,又公正,既对金藏锋兄妹两个下不了手,自然对其他几个孩子也是轻轻打过就算。这也是傅秋宁变相的手下留情了。待几个孩子挨完了板子之后,她就沉声道:“今儿这教训,你们记住了吗?” 金藏锋和金振翼等人,包括金振轩和金绣贞姐弟两个,都老老实实地回答记住了。这里傅秋宁点了点头,叹口气道:“非是大娘对你们太过严厉,轩哥儿二姑娘不信回去问问你们娘,她也必然是赞同我这做法的。翼哥儿出事才过了多久?你们就把这教训都忘了?如今这里不是京城,就委屈些在家里吧。你们喜欢这小猫,便养着,算是做个伴儿。只是有一条,既养了,就要好好儿地养,它们虽是畜生,也能承欢解闷,就如你们的一个小朋友般。既能使你们开心,你们就该善待,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拿它们出气,动辄打杀了,那我是不依的,你们爹爹也最痛恨这样无情之人,俗语说,小事里着眼,看得却是大去处。连玩伴都不能善待的人,还指望着他将来能替家族出力?孝敬父母友爱兄妹吗?若不能做到这样,何必生而为人?” 傅秋宁这番话看似训示几个孩子。然而自己膝下的四个孩子她心里却都明白,虽然金振翼算是个愣头青,本质却也不坏。断断做不出虐杀动物的事情。因此她这番话却是等于是独独对金振轩金绣贞说的。那两姐弟平日里看着就觉着阴沉有心计,又有那样一个母亲,此时虽然也抱着只小猫像是喜欢非常的样子,然而小孩子若残忍起来,比大人还触目惊心。谁知道他们一旦气不顺了,会不会就拿这几只可怜的小家伙出气?因此先把话撂在这儿,再把金凤举抬出来。日后他们就算要做这样事情,也得在心里先掂量掂量。 因说完,又见几人都挨了板子。不管雨阶力道再怎么轻,几只小手掌心也是红通通一片。傅秋宁也就先心软了,命几个孩子起来。她则站起身,去她们怀里看那几只小猫。 虽然是倾盆大雨,但是几只小猫身上湿的却并不厉害,显然就是这兄妹几个全力护住的结果。那几只小猫也不过就是巴掌大小,看样子出生还不满一个月,眼睛偶尔睁开,“咪”的一声叫,弱弱的让人忍不住就心生怜爱。她抚摸了几下。便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一边,只见在椅子边站着那只高大削瘦的老猫,此时正瞪圆了眼睛看自己,那面上竟似是有几丝紧张之意。 “好了,你们回去吧。在自己房间里给小猫找个窝,可别怪我没事先//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告诉你们,养猫可不是件轻松事儿,抱着搂着时候固然舒服,平日里看着玩耍也有趣儿,只是吃喝拉撒起来。也有你们受得。”她说完,便对那几个丫鬟道:“你们回去帮着哥儿姐儿们安置,等到这几只小猫大了,稍微训练下,它们就知道在外面拉撒,不会弄脏屋子,到那时,也还轻松些。” 众人答应着去了。那老猫见孩子们被这几个小家伙全都抱走了,急得只想追,可一出门就傻了眼,几个孩子进的都是各自屋子,并不是在一处。于是那老猫看了一会儿,想一想就奔着一个屋子进去了,恰巧就是金振翼的房间。 “这只老猫倒有些趣儿。”傅秋宁微微一笑,对雨阶道:“你看它多通人性,若不是瘦的那个样儿,我真怀疑这怕是一只狸猫精呢。竟似是能听懂我的话。这也不算什么,它眼看着要下雨,竟能找来这里寻翼哥儿,又忍着痛将孩子们给这几个孩子抱养,单这份心思,可不是普通的猫能有的。” 雨阶笑道:“我瞧这老猫虽瘦,两只眼睛却有神,既然少爷和姑娘们把小的都抱了去,这老猫奶奶便养了吧。当日在京城的时候儿,二太太那里就有一只大花猫,我偶尔过去摸几把,也喜欢得紧。这老猫如今只是瘦,就显得毛儿无光,待养些日子,养肥了,可也是一只好猫。且南方老鼠多,蛇也多,养了它倒还是个好帮手。” 傅秋宁笑了笑,低声道:“我也正有这个主意。只是你道京城国公府里为什么不养猫?我听老太太说,原来是小侯爷似乎有些怕猫……”一语未完,就见雨阶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道:“这可是胡说吧?小侯爷那样厉害的人,竟……竟然怕猫?” 傅秋宁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所谓一物降一物,任他再厉害的人,也未必就没有害怕的东西。只堂堂侯爷怕猫这种事情,也是有些不好启齿,因此人多不知道。现如今我养了这老猫不算什么,可是等明天爷回来,看见这一屋子一屋子的猫,还不知要怎样头皮发麻呢。”虽是这样说,傅秋宁却也没在意,金凤举便是怕猫,也未必就是怕到连看看摸摸都不敢,只要这些猫不往他身上扑,想来也没什么。 主仆两个正在这里说笑,忽然就听见远远地似乎是有吵闹声,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大,却是有个人在大哭大骂似的。 雨阶见傅秋宁脸上豁然色变,便气道:“这是哪个不懂规矩的?竟然在衙门前这样放肆。若是喊冤,怎么不击鼓?只在这里哭是怎么回事?”话音未落,就听傅秋宁道:“我们过去看看。” “奶奶,这样事情您怎么好出面?叫我说,打发哪个小子去前头看看,这会儿虽然散了衙,门口总还有几个家丁吧?和她说开了就完了。您可是侯爷夫人,五品的命妇,去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不成?” 雨阶苦口婆心的劝着,只不过傅秋宁心里有事,哪里肯听她的。因见外面还是细雨如丝,她便亲自撑了伞走出门,雨阶无奈,也只好跟着出去,却见剪枫也撑了伞赶上来。 来到西角门,却见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其中一个妇人面色黯然,呆呆站在一边,另一个身材高大肥胖的却是坐在泥水地里,如同哭丧似的在那里大哭,一边嚎叫道:“这是不让人活了,一天到晚在衙门里辛苦,赚那么几个钱,还得时不时周济别人。只说别人连喝粥的钱也没有,却不看看这善事做的老婆孩子都要饿死。如今更是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儿都没有,这日子还让人怎么过?过不下去了。” 围观的人虽然众多,却没有一个说话的,站在前面的几个妇人只是漠然看着这个泼妇一样的女人,眼里一丝表情也没有。看到傅秋宁出来,她们才抬头看了一眼,旋即就慌乱的垂下头去,有几个立刻就转身钻进人群,转眼便没影儿了。另一个也要走,却被那妇人一把抓住了衣襟,听她哭嚎道:“干什么?刚刚看我在这里哭,一个个都不说话,木头桩子似的在这里站着。如今见人来了,知道臊了?你们要走就走,只是刘嫂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家那房子虽然是不能住人,好歹我家两个小子还好好儿的。你家那根独苗却是从小儿就三灾八难,如今正病着,更是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儿都没了,你们家难道还能请得起大夫抓得起药?这会儿不哭几声,还要留着七哥儿死了再哭不成?” 一番话说得那个被他抓住衣襟的妇人豁然色变,眼泪瞬间便淌了出来,只是她抬头看了傅秋宁一眼,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将那妇人的手撂开,强忍悲痛道:“你要出丑便出好了,何故拉上我?我家七哥儿的死活,也很不用你操心。你倒是操心操心自己吧,看韩大人回来能不能饶过你。” 话音落,那胖妇人便松了手,也不像之前那样嚎哭了。傅秋宁看了她一眼,见粗布褂子上全是泥水。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抬手制止了想要上前呵斥的剪枫,又对雨阶道:“去把那个妇人给请进来,至于这个泼妇,若是走了还好,不走的话,让几个婆子叉出去就好,不用多做理会。” 雨阶答应一声,也顾不上泥水湿了绣鞋,几步走上前对那已经走到人群外的妇人道:“这位夫人请留步,我们奶奶请您进屋奉茶。”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眼见之前的胖妇人被几个婆子叉了出去,她的面色不禁白了一白,雨阶那是多伶俐的人,立刻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忙笑道:“夫人莫要犹豫,我们奶奶是真心邀请。看您也是知书识礼的。不比刚刚那位,就是有难处,可以来府里找我们奶奶分说,犯不着把人丢到这门口来。这不但是让我们府里颜面无光,就于她和她家大人,也未必便没有妨碍。夫人您是明白人,想来也清楚这个中分别的。” 这妇人长叹了口气,见那胖妇人被叉出去老远,犹自骂骂咧咧,真是将整个知府衙门的人都丢光了。此时还有一些人在看着自己,她迅速在心里权衡了一下,便低声道:“既是侯爷夫人不罪责,请姑娘头前带路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处理 雨阶便转回身,傅秋宁见人跟着过来了,也便和剪枫先转身离去,这里角门上的家丁将围观看热闹的人都赶走,刚刚还热闹非凡的知府后衙角门前便恢复了平静。 那妇人跟着雨阶来到后堂花厅,身上虽没湿透,却也有些狼狈。只见一个小丫鬟拿了一套衣服过来,脆声道:“我们奶奶在里屋换衣服,说是夫人身上湿了,别着了凉,让把这套衣裳拿来给夫人换。我们奶奶说了,这是全新的,打量着夫人和她身量差不多,还请夫人不要客气才好。” 那妇人连忙谢绝,无奈小丫鬟坚持,她见自己身上这粗布衣裳又的确是狼狈的。既然侯爷夫人想得周到,这番好意倒是不便拂逆,因便进去里屋换了,出来时,便见傅秋宁正坐在椅子上慢慢吹着茶。 听见脚步声,傅秋宁便抬起头来,将茶杯放在桌上,一边款款站起让座儿,一边又让丫鬟上热茶热点心来。待那妇人坐了,她便微笑着问道:“看年岁,我该称呼您一声姐姐。但不知姐姐贵姓?” 那妇人忙又站起身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小妇人白张氏,见过夫人。” “原来是张姐姐。”傅秋宁点了一下头,又一摆手道:“张姐姐别客气,快请坐。今儿请姐姐来,也是有事想要请教姐姐。”说到这里,见小丫鬟窗花上了热茶和点心来,她又让了一让,那白张氏哪里会真的吃喝。好在傅秋宁一向平易近人惯了,若是江婉莹坐在此处,只怕白张氏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傅秋宁从刚刚的话中,知道这白张氏家里有个生病的孩子,因此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适才西角门那里的妇人吵闹哭喊,虽然一字都没说我们家。但想来她既选了这么个地儿,这事情就是和我们家有些关联。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姐姐的丈夫想来也是这知府衙门中的官员。只怕那吵闹的妇人也是,我问一句,可是因为我们家搬了来。才让这衙门中人都搬出去的?” 白张氏也没料到傅秋宁竟如此直接,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傅秋宁见她犹豫,便郑重道:“姐姐若真是衙门官员的内眷,想来就该对我们的来历清楚明白。我们家这是大老远儿的从京城过来,昨儿才到,来的时候,这后衙就是干干净净的了。当时我们爷也曾疑心是不是有人为了巴结讨好做出不合格的事儿,偏问了一圈,都说是没有。爷打量着这虽然不是京城。但终究泉州也不是小地方,应该也不至于就有人为了巴结上官就做出逼迫官员的勾当,因此也就放了心。可如今看来,似乎却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不知姐姐能否替我分说明白。” 白张氏听见傅秋宁这样说。心里就突突地跳了一下,她也不是糊涂人,想了想,便轻声道:“夫人言重了,论理金大人贵为侯爷,在这地方也是委屈了他……” 不等说完。便见傅秋宁一摆手,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他虽是侯爵,但如今既然是做了这里的官,自然要讲究为官的规矩。我虽然在靖国公府中,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却也知道这民间官衙,可不是一家独大,这泉州原本靠海,也是个富庶之地,只是这些年闹倭寇,元气委实伤了不少,刚刚那妇人虽然闹得不堪,话里倒有些意思,看来此地的官员倒是十分负责任,既如此,就更不能委屈了人。我们侯爷好歹也是有些身家的,但若是其他大人只凭着那份俸禄,还要养家糊口还要安抚百姓还要周济贫穷,想也知道是捉襟见肘。若再搬出了这后衙,却是要去哪里找立足之地?姐姐明白告诉了我,我自有道理。不然的话,万一此举令府衙大人们心寒,我们爷却还蒙在鼓里,姐姐细想想,这对谁来说是公平的?” 白张氏听傅秋宁这样娓娓道来的一番话,心跳得不由更急,凝神看着她,只见她脸上全是郑重,毫无鄙夷不屑之色。这女人终究是心里牵挂着自己生病的孩子,此时再被这番话鼓动,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一丝勇气,便离了座在傅秋宁面前跪下道:“夫人明鉴,这后衙原本的确是住着五户人家,只因为侯爷要上任,大家都说小侯爷是御前最得意的人,如今即便是被太子发落到这个地方,也不会长远,皇上回京后仍是要重要的,因此……因此我们几家一合计,想着侯爷和夫人以及哥儿姐儿都是千金之体,如何能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就这样,咱们便搬了出去……” 不等说完,就听桌子上“咚”的一声,原来却是傅秋宁在桌子上敲了一下,白张氏登时吓得面色苍白,再不敢说话。却见傅秋宁站起身,急喘了几口气,方才将怒色收起,亲自伸手搀扶起她来,正色道:“这事情不妥之极,万万没有这样道理。我这就派人随姐姐去那几位大人家,就说是我和爷亲自请他们住回来。爷与各位大人是同僚,外面的事要彼此扶持。我们这些内眷们自然也该和乐融融才是。” “夫……夫人……” 白张氏都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傅秋宁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只觉心里一团火热,竟是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好。忽听傅秋宁又开口道:“雨阶,去拿十两银子给张姐姐,她的孩子既然病了,请医服药都用钱的,可怜这里的官员们俸禄竟不能周全家里。”说完她见白张氏张口欲言,便诚恳道:“这是我一片诚心,若不要,可见真是怪罪我了。姐姐也不必不好意思,只想一想哥儿的病,那是能耽误的起的吗?我也是有孩子的人,虽不是亲生的,平日里也视若珍宝,又怎能不明白姐姐身为一个母亲的为难心焦?更何况刚刚我也说了,我们爷和白大人是同僚,他们在外彼此扶持着,我们自然也该相互帮忙,你今日已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十两银子也不算多,不过是帮着姐姐解一时燃眉之急,若再推却,姐姐可真是看不起我。” 倒不是傅秋宁小气,只给了这白氏十两银子,而是她心里很清楚,这白张氏应该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虽然此时家境困难些,但言行举止透露出的风度却不是寻常女儿。若非自己的孩子病着,只怕进退还要得当的多。这样的人通常都是有些傲气的,若是给的银子多了,倒好像自己是个暴发户,用钱砸人似的。十两银子已经够中等人家过小半年,请医服药都是绰绰有余,也是这白张氏接受的一个底线,只怕再多,就说什么不肯要了。 果然,白张氏再三推辞,见拗不过傅秋宁,方千恩万谢的收了银子。这里傅秋宁就命雨阶和她一起,去通知那些官员们的内眷搬回来。这里待人走了,她就问剪枫道:“这后衙房子咱们占用了多少间?实在不行的话,就让锋儿娇儿去我屋里暖阁住着吧。” 剪枫算了算,便笑道:“统共倒也没占用多少,咱们昨儿才搬过来,如今不过是许多箱笼占了两间空屋子,都收拾到奶奶这院里的两个小抱厦也就是了。只婉二奶奶先前占了一个院子,如今若是那些人搬回来,怕是二奶奶就要搬进咱们这个院落里住了。” 对此,傅秋宁也觉得微微有些头痛,江婉莹的身份既然已经确定,在这家里是再不可能有翻身之日了。只是如今金凤举却还留着她,想着日后或许是一枚棋子,因此还真的不能露出端倪,偏她又是个身体娇贵的,如今若知道受这样委屈,还不定怎么闹呢,傅秋宁实在是懒得去和她分说。 因想了想,便摇头道:“罢了,那些家也不会今晚上就搬回来,只等明天,看看爷能不能回来,再做理论吧。” 剪枫答应下来,又笑道:“这一耽搁,天都快擦黑了。厨房那边已经问了两三遍,如今可该摆饭了吧?”说完见傅秋宁点头,她便出去张罗了。 须臾间用完晚饭,傅秋宁见金振翼金藏娇金绣楠怀里都抱着自己那只小奶猫,只有金藏锋两手空空,她心里不由得欣慰,暗道到底还是锋儿稳重。因将今日的事略略说了下,就对金藏锋金藏娇道:“既然那些人要搬回来,咱们少不得委屈些,锋儿娇儿你就搬回娘屋里,住//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在暖阁,把你们的屋子让给你们弟弟妹妹住。书房仍是共用。只是翼哥儿和三姑娘住的那几间房连同剩下的两间,一起给你们二娘住,她是一直尊贵惯了的人,若骤然住的挤了,怕不习惯。” 金藏锋和金藏娇自然没什么意见,反而十分高兴,他们是很愿意和秋宁住在一起亲近的。这里金振翼就撇撇嘴,哼了一声道:“大娘,我知道你一向是好心,可这也有点儿太滥好心了,咱们这么多人,挤这两间屋子,倒是把那么好几间都给二娘住。这也就罢了,我只怕你便是退让到此地步,也难以让人家说你一个好字,等着吧,明儿有的闹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怨气冲天 傅秋宁笑道:“翼哥儿怎么说话呢?这就叫滥好心?我不过是考虑个人情况罢了。你懂什么?”金振翼还真是不懂,傅秋宁这会儿委屈些,方能堵住江婉莹的嘴,反正那就是一个注定要失势的女人,有什么好和她相争的? “嗯,我别的不懂,却知道大娘心里,我和妹妹的地位还是要差一些,不然为什么不让咱们住进暖阁去?”金振翼撅着嘴巴看傅秋宁,眼里竟真的是有一丝怨怼,这家伙完全把自己当日说过的永远也不会认傅秋宁做娘的话给忘到脑后去了。 看着小家伙眼里的那丝委屈,傅秋宁倒是忍不住一愣。旋即心中叹了口气,这却不是无奈,而是十分欣慰。暗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小子从前对我满腹的怨恨,如今却是正经把我当做亲人了,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因心中感叹,面上却笑骂道:“你就是个磨牙的,既这么着,那你和三姑娘住进暖阁里去,让锋儿娇儿住进你们那屋子成吗?我只怕暖阁到底有些炎热,不把你捂出一身痱子来才怪呢。到那时,你又说偏心眼儿,把哥哥姐姐送到好地方儿,却让你和三姑娘住暖阁……” 傅秋宁不等说完,众人已经全都笑了,金振翼也讪讪的说不出话来,不过眼中怨色倒是褪去了。 却见小丫鬟窗花手里拿着个大海碗,里面是拌了鱼汤的米饭和几块鱼,看到傅秋宁等人。她便福了福身,疑惑道:“奶奶让我去喂那只老猫,可到处也找不见,先前看还在饭厅,怎么一眨眼就不知……呀,原来是在这里,倒让我好找。” 只见那只身上全是黑棕条纹的大猫悄无声息从傅秋宁坐的椅子下钻了出来。许是闻到了鱼腥味儿,就一路跑到门口,窗花便将大海碗搁下。老猫只是微微嗅了嗅,就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这里金振翼便忍不住笑道:“大娘,你看把这老猫给乖巧的。先前只找我,如今许是知道了这家里谁是真正当家做主的人,便赖在你身边不走了,真真是势利眼。” 傅秋宁也没想到这大猫竟是在自己椅子下蜷着,当下也不由得笑道:“这老猫不简单,十分通人性呢。既是你们都养了小猫,我便把大猫给养起来吧。奇怪,怎么也不见它给那些小猫喂奶?论理母猫凶狠,不该看着你们把小猫各自抱走。”因说到这里,不由得也疑惑了。上前抱起那老猫一看,不由得笑道:“怪道呢,原来这竟是一只公猫,想来那窝小猫的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唉。怪可怜的,难怪一个个那么瘦弱。雨阶,你去厨房看看,许是从京里带的乳粉还有一些,这会儿去哪里找牛奶羊奶,先拿那个冲开了。喂了那几只小猫后,明儿再去市面上看看有没有卖牛奶羊奶的。” 这乳粉其实就是和后世的奶粉差不多,不过自然没有后世里这些花样,味道也要差一些。原本是靖国公府里那个西洋厨子带过来做点心用的,因上上下下倒有多半人喜欢喝,因此金凤举特意从洋人手里买了不少,这次南下就带了几罐,没想到倒是给这些小猫用上了。” 当下雨阶答应着去了,几个孩子也一哄而散,纷纷去拿奶粉喂各自养的小猫。这里傅秋宁见天色晚了,想着金凤举今天晚上大概是真回不来了。因此正要吩咐上夜得人锁了各处门安歇,忽然就听一阵嘈杂声传来,接着一个婆子就小跑着过来道:“奶奶,竟有这样不懂事的人,虽然奶奶开恩,说让那几家子仍搬回来住。可你就是再着急,也要等到明儿吧?竟是这会儿就拖家带口搬过来了,奶奶听听这声音。” 傅秋宁皱了皱眉头,旋即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想来也的确是没有地方儿住,今儿傍晚一阵雷霆大雨,若是没有个好屋子,晚上指不定还要受老天爷的气。你们都是在府里伺候惯了的,哪里知道民间疾苦,不用管她们,且让她们搬吧,你只把咱们院子的门看好就行,婉妹妹那里,也派人去说一声,让她们不必去管,看好自家院门。” 这婆子见傅秋宁如此说,也十分无可奈何,转身去了。这里傅秋宁转回身来,任由剪枫帮自己卸下钗环,一边沉吟着道:”我今儿做下这决定,爷定是没话说的,这其中利害他比我还清楚。只是婉二奶奶那里倒不好开交,必然要和我闹,就是爷那里,也少不得要抱怨。只是若搬出去固然可以,我却又觉着太过张扬了。虽然爷的爵位还在,但毕竟是被贬到泉州,只彰显着咱们财雄势大目无下尘,似是也没什么好处。“ 剪枫道:“奶奶说的是,爷素日里也是个谨慎人,必然也和奶奶一样的心思。只是婉二奶奶难缠,别的也就罢了,就怕奶奶言语间还要受她的气,奴婢可着实看不过眼。”说完却听傅秋宁笑道:“几句言语算得了什么?若只是让她挤兑几句,不生什么是非,我也就别无所求了。”话音落,便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剪枫知道这主子累了这些日子,定是困乏,忙将床铺铺好了,让傅秋宁安歇下来。 第二日果然又忙碌起来,金藏锋和金藏娇就搬进了傅秋宁的暖阁里,金振翼金绣楠也搬进他们俩原本住的屋子。待都收拾妥当了,傅秋宁这里正要去和江婉莹说让她们搬过来的事情,就见金绣贞跑了进来,金振轩跟在她后面,犹自叫着“姐姐”,及至进了屋,看见秋宁,方停下了脚步。两人眼圈儿有些发红,似乎是刚刚哭过。 “一大清早的,轩哥儿和二姑娘怎么就过来了?你们娘亲身子如何?我这里正要瞧她去呢。”傅秋宁有些诧异,见金绣贞怀里抱着两只猫咪,心下忽然便有些明白,含笑道:“可是你们娘亲不喜欢猫,不让你们养?这也没什么,你们将这两只小猫给锋儿吧,他稳重细心,保管帮你们照顾妥当,这两只小猫仍是你们的,如何?” “我不。” 却见金绣贞昂首抬头,一口就给否决了。接着她似乎才想起自己这样对傅秋宁说话实在是无礼,因此便紧咬着嘴唇道:“大娘昨日说,这两只小猫是给我们的,既养了,就要善待负责。如今我偏要养着,谁也别想夺走了去。娘亲不让我们养,我们便搬过来住,什么时候娘亲让养了,我们再搬回去。” 傅秋宁吓了一大跳,见金振轩一个劲儿拉扯着姐姐的袖子,似乎是不让她说这样话。她不禁摇头苦笑,暗道这二姑娘的小姐脾气纯粹是惯出来的,竟然因为两只小猫,便要和她娘亲别苗头。别说,这还真有些现代孩子的风范,不满足我就离家出走,看咱们到底谁怕谁?” 因正要说话,就听人报说:“婉二奶奶来了。”话音未落,只见金绣贞抱着两只小猫就进了里间,金振轩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进去。剩下傅秋宁站在这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还不等想好要怎么说,就见江婉莹在夏月的搀扶下款款进了门来。 傅秋宁叹了口气,只好道:“妹妹怎么亲自过来了?身上可是好些了吗?我正要去探你呢,结果二姑娘和轩哥儿就过来了。叫我说,不过是两只小猫罢了,犯得着和她们生这个气?咱们家的孩子本就是没什么玩伴,学里那些子弟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多是趋炎附势之辈,倒是不去结交还好。如今有个小玩意儿给她们作伴,这有什么?实在犯不上因为这个,就闹得不安生。” 江婉莹淡淡道:“这两个孩子让我惯坏了,方有如今的任性自私。就因为我不让养这东西,绣贞竟然和我说要搬过来住,这也好,恰巧也请姐姐好好教导教导她。锋哥儿和娇姐儿那样出息,她们姐弟两个能学一半我就知足了。我如今来,却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问。前儿来时,这后衙整个是空的,虽然挤了些,无奈来到这么个地方,也只有忍了。怎么如今竟然还要那些原先搬出去的人家搬回来?这岂不是笑话一样?咱们什么身份?倒要和这些市井泥腿子一起住……” “妹妹慎言。”傅秋宁皱了皱眉头,开口打断了江婉莹的话,郑重道:“什么市井泥腿子?那也是这知府衙门里的官眷。妹妹也是出身官宦人家,难道不知一个衙门里的~~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后衙,并不是一家独占吗?如今因为咱们就让人搬出去,这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何况她们在外面又没有好去处,正该让她们搬回来才是。” 江婉莹冷笑一声道:“别的衙门里是共住,只咱们如今怎能和那些普通官员相比?姐姐可别糊涂,爷那爵位还没撤下来呢。名义上虽然只是个五品知府,可是这侯爵门第,便是占了整个后衙又如何?只怕也未必配得上咱们的身份,如今倒还要委屈。姐姐别恼,你既心慈,你就接待了那些人。可休想让我搬出那院子去,不单是我,崔姨娘和月兰下了船后身子也不好,也需要静养,我们这么多人,住那么一个院子难道还不行?原本我还以为今日把她们打发去别的院子住呢。在靖国公府,月兰即便是个妾,也是独门独院的,如今她肯和爷共患难,一块儿来了这地方,难道还不配住的好一点儿?”(未完待续)rq 第二百五十九章:孩童心思 傅秋宁就知道江婉莹这里是没什么话好说的。因此也没怎么生气。她心里自有计较,只要金凤举回来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做什么决定可就不是江婉莹能说了算的。因此她只想将这磨牙的女人丢给金凤举自己去解决。因此便只是淡淡一笑,看着江婉莹气鼓鼓的,言语间越发声高,明显是要寻茬儿打仗的。她便喝了几口茶,更加的心平气和,笑道:“妹妹想怎样就怎样吧。” “我知道,姐姐如今仗着爷的宠爱,在这府里是横行的。我这会子说的再硬,回头你在爷身边吹几句枕头风,就能哄得爷发落了我。只是这次的事,再没有委屈到这个份儿的,就是爷面前我也有话说。” 江婉莹见傅秋宁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气狠狠地道,话音未落,就见傅秋宁将茶杯向桌子上重重一放,抬眼看着她,沉声道:“妹妹说话放尊重些,怎么说也是国公府里出来的大家子小姐。这满嘴里说的是什么?丫鬟们可都还在呢。你管家管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怎么连这点子轻重都拎不清了?雨阶,送婉二奶奶回去,她愿意怎么样,就由得她。” 江婉莹过来的本意就是要和傅秋宁吵一场,让昨晚已经搬进来的那户人家听一听,最好再灰溜溜的滚出去,连带着别的人家也别搬进来最好。却不料傅秋宁根本~~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不接她的招。竟是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便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而被奚落了一顿。这只把她恨得怒火中烧,却又没有办法。眼看傅秋宁已经转进了内堂,自己若真的追过去吵,可真是半点当家奶奶的颜面也不要了。因此只好又气又恨的出了门。 这里傅秋宁来到内间,却见几个孩子都聚在一起,几只小猫也被他们堆放在一块儿,那只老猫趴在孩子们面前,似乎也是十分满足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心想做孩子就是好啊,可以无忧无虑的。因此就悄悄儿退出来。 原本只是想随处走走,谁知刚出了后门,就见金振轩坐在廊檐下,双手托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格说起来,这几个孩子当中,傅秋宁最不想亲近的应该就是金振轩和金绣贞了。不仅因为他们的母亲,也因为这两个孩子平日里就是一幅阴沉有心计的样子。又骄纵。 只不过孩子就是孩子。再怎么有机心,他们如今还不满十岁,也未必就是定了性。因此此时看见金振轩独自坐在那里。傅秋宁心里倒有一丝不忍,便上前拍了拍金振轩的小肩膀道:“怎么坐在这风地里?虽说是夏日,只这时气不好。别让风吹了,夏日里伤风最难治的,岂不是让你们母亲担心。” 金振轩回过头来,看见是傅秋宁,忙站起身行了礼,叫了一声大娘。接着怔怔看着他,俊秀的小脸蛋上竟似是满腹心事。看的傅秋宁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指头道:“你担心什么?二姑娘不过是那样一说罢了,你们和婉妹妹一起这么长时间,哪是能离得开的。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就把小猫放在你大哥哥这里,保管替你们照顾好,等下我就说二姑娘几句,你们回去给你们母亲陪个不是,这事儿也就算完了。” 金振轩脸上毫无兴奋之色,反而垂下眼睛,好半晌才轻声道:“刚刚娘亲来找大娘,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傅秋宁一愣,没想到刚才情景竟然都落进了这小家伙眼中,不过她旋即就笑道:“那又如何?你娘她出身富贵,从小儿就没受过委屈,如今骤然来到这么个地方,又偏偏遇上这些事,心里有气也难免。这只是她和我之间的事,万万没有因为这个而把气撒到你们兄妹俩头上的道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听我的话,等下和你姐姐去跟你娘陪个不是,也就完了。” 金振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呆呆看着傅秋宁。只不过一会儿之后,他便收了这些神色,淡淡道:“大娘不用为我们操心,这些日子和大哥哥在一起,我也觉着功课进益了许多,娘亲如今正生气,姐姐的脾气又倔强,倒是两下里分开一阵子,各自冷静冷静还好。大娘刚刚说得对,我这就进屋去,您也别在这风口上站着了,今儿只怕还有许多人要搬过来,也许会有人来拜见呢。” 金振轩说完就走了,剩下傅秋宁站在原地和剪枫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剪枫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道:“我的天爷,这是轩哥儿说的话?他才几岁?难怪奶奶素日里总说若不论才学的话,这几个哥儿当中,倒是轩哥儿最机敏深沉的。” 傅秋宁看着那小小背影消失在后门处,眉头微微一皱,暗道这轩哥儿的心机是最深沉不过。如今因何竟说出这番话来?看他的样子,竟像是有什么化不开的心事,莫非……江婉莹的那些勾当,竟是被他察觉了一二?想到此处,不由得悚然而惊,忍不住再看向那后门,自然是连人影都没有了。 “奶奶……”听见剪枫叫自己,傅秋宁方回过神来,轻声道:“没什么,四处转转吧,也顺便看看昨晚儿趁着夜色搬过来的那家人是谁。”说完当先向前走去。心中却还是琢磨着金振轩刚刚的表现。暗道若真是像自己猜测的那样,这轩哥儿是因为察觉了娘亲的一些行为,而决定趁此机会划清界限。那……那这孩子的心机和冷酷,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这还是大早上,太阳从云层后露出脸来,懒洋洋散发着并不强烈的光芒。傅秋宁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原本空闲着的一个院落里,已经有衣服晾起来,她刚想上前去仔细看看,就听到一个大嗓门传了出来:“快,把这点心捡好的盛两盘,给侯爷夫人送过去,就说这是咱们这里的时鲜点心,京城里未必有,给她们尝个鲜儿。” 饶是傅秋宁穿越后一直都以大家闺秀的举止行动来要求自己,以免做出什么不合规格的举动惹人疑心。但这个时候却也情不自禁的向天翻了个白眼,咕哝了一句:“竟然是她。”因当下也没什么心情了,便对剪枫道:“回去吧,我也走乏了。” 剪枫也忍不住低头笑道:“奴婢就说,怎么能有那样不懂事的人,奶奶刚刚发了话,就巴巴的趁夜搬了进来,原来竟是这一位。可不是,在咱们门前撒泼的事儿都能干出来,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的?只是这会子倒记着给咱们送点心,也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两盘子点心便能抹干净了?” 傅秋宁摇头道:“这就是个粗鄙妇人,许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这才跑了来闹。且不用和她一般见识,俗语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冲着的不过是她家那位大人的面子罢了。” 主仆两个回到屋里,不一会儿,果然就有个小丫鬟带着个食盒过来,只说是当家主母请秋宁尝尝这时鲜点心。傅秋宁也还罢了,只是剪枫雨阶都厌那妇人粗鄙泼辣,因此十分鄙夷。倒还是傅秋宁见这小丫鬟瘦弱可怜,给了她五百钱,只把这小女孩儿喜得什么似的,不由分说便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那小丫鬟前脚出门,金凤举后脚就回来了。一向风流倜傥的小侯爷这会儿却是有些狼狈,身上发上全是污泥,一进屋就对傅秋宁道:“昨儿那场雨虽然时间短,却是好大一场,我们本来都在回来路上了,恰巧被浇了个正着。没奈何只好在一户人家歇下来。谁知半夜又是一场大雨,那山上竟然又是水又是泥的流了下来,淹了两户房子,好在不算厉害,总算全村人使力,将那两家人给救了出来,唉!我也算是行过万里路读过万卷书的,却还不知道这世间竟有这样的事。” 金凤举不知道,傅秋宁心里却清楚得很。这想必就是半夜发生的泥石流了。只不过这个时代砍伐还不是很厉害,所以泥石流的规模也小。若是后世里那样乱砍乱伐,发生了泥石流的话,那一个村子恐怕都要被淹了,金凤举到时候别说救人,只怕就是有通天本事,也要被活埋下来,一念及此,不由得后怕不已。连忙上前查看他全身上下,见虽然脏的像个泥猴子,却是只有几处擦伤,显然是救人时弄出来的,倒不严重。 因就命小厮们抬热水来,金凤举也饿得很了。先净了手,见桌上有两盘点心,就拿起吃了一块,旋即笑道:“这花样儿先前没见你做过,想来是人送的吧?如何?这两日接待只怕也苦了你。” 傅秋宁便道:“爷先去洗浴,回来我可有重要的话要和你说。”说完见金凤举抬起头来,诧异道:“什么重要的话,就现在说吧,不然吊得难受。” “不过是洗个澡,能用多长时间,这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完的,你快去洗了,不然等下让孩子们看到了,成什么话。”傅秋宁一边说着,到底将金凤举推进了后面专门洗浴的屋子,这里回来前厅坐下,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就见金凤举换了一套衣服,神清气爽的出来,只是头发还没怎么干,仍是向下滴着水。 第二百六十章:小侯爷的惊吓 傅秋宁早叫人备了一些点心热茶。金凤举吃了几块。傅秋宁便将这两天的事情说给他听。他吃着吃着就放下了点心。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妻子。及至说到那妇人在西角门大哭大闹以及白张氏的事时。这从来都是沉着稳重的小侯爷不禁一下子将碟子在桌上重重一顿。恨恨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可是要害死我吗?” 傅秋宁忙上前。将那兀自震动着的碟子给按住了。一边笑道:“爷气归气。可别拿我这碟子撒气。正经一套的。让你摔了一只就不配套了。就因为这个。我昨儿已经命雨阶和那白张氏一起去通知了那几家。让他们搬回来。雨阶说了。果然住的都是十分艰苦的。有一户甚至住的是茅草屋。爷想想。好歹也是朝廷官员。这话若传出去。可好听不好听。” 金凤举站在那里皱着眉头沉思了会儿。忽然冷笑一声道:“怕不是败坏我名声这么简单。可恶。这事情我必要严查。那几个愣头青。还跟着我拍胸脯保证。说不定都是让人当了棒槌使。秋宁。这事情你做得对。也幸亏你察觉到了。不然这一次可真是要铸成大错。” 傅秋宁见金凤举十分郑重地样子。便知道他疑心在哪里。不由得轻声道:“爷是不是有些杯弓蛇影了?这或许就是那几个荣亲王派系的将领有意巴结你。结果好心办了坏事儿。至于就又牵扯到什么阴谋诡计上去吗?” 金凤举摇头道:“你说出这话。乃是因为你不明白这泉州的形势。你想一想。只要这衙门里的官员对我心生怨恨。到时再有人暗中笼络一下。咱们到底还是人生地不熟。一旦会发生什么事情。想想岂不是令人胆寒?我先前只以为是这里人不愿意和咱们多亲近。怕遭到太子忌恨。所以搬了出去。所以那几个愣头青的话也就相信了。如今看来。满不是这么回事儿。那几个人我知道。断想不出这主意。背后定是有人撺掇。只这撺掇的人抱着什么心思。也就不言自明了。” 傅秋宁听金凤举分析的倒是有道理。只是还不怎么相信。暗道这样的环境。也难怪他风声鹤唳杯弓蛇影了。总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好。只不过却也没说出来。忽听远处又是一阵嘈杂人声。她便笑道:“想来是那些家陆续搬回来了。只是有一条难办。婉二奶奶和崔姨娘月兰占了那个院子。不肯腾挪出来。怎么办?” 金凤举只是低头沉思了一下。便冷笑一声道:“这没什么。金明。你进来。”话音落。只见金明闪身进来。他就淡淡道:“你去那院里。告诉婉莹和另两个。这知府衙门附近倒是有两座空宅子。过后就可以买下来。她们若怕挤在一处受了委屈。就让她们去那宅子里住着。只是我身为知府。自然不能搬离这知府衙门。却是不能和她们一起享福了。” 金明心中凛然。他虽然还不知道江婉莹和霍姨娘的具体事情。但是从年前秋霞以及田雨的死。还有金凤举的只言片语里。心中却也划了魂儿。此时听见这话。爷竟是连去安抚敷衍一下都不愿。显然是恩断情绝了。因只好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办这件事。 过不多时。就见月兰和崔姨娘以及金绣芬和下人们陆陆续续搬了过来。剪枫便为她们安排房间。接着就见江婉莹也一阵风般的冲进来。眼圈儿都红肿了。哽咽着对金凤举道:“我和爷多少年的夫妻。爷自己扪心问问。我可是怕苦怕难的人?府里那么大一份家业。我受了多少烦难。也照样撑了起来。这里面的苦水。我可向爷倒过一句?如何搬来了这里。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到如今。竟然让我堂堂的命妇和那些下里巴人住在一块儿。这也就罢了。谁让我们如今落到了这地方。可是爷想一想。你好歹也是堂堂。那些人算什么?不过是知府衙门里不入流的小官吏罢了。连个七品的知县还不如。他们家眷就占一个院子。你这堂堂知府的家眷。就多占一个院子也不行?” 傅秋宁一见她来。便抽身回去了。这里金凤举慢慢拨着茶盏。等到江婉莹说完了。他才抬起头来。冷冷道:“这时候知道艰难了?婉妹你是聪明人。在府里难道就没想过此来泉州会是个什么境地?为什么又要跟着来?你说受了委屈。这不假。可你看看这府里的人。谁难道还宽松享福了?你是命妇。秋宁难道不是?她是镇江王府的庶女。尚且知道进退分寸。你这个国公府的嫡孙女。竟然连这个都不懂?何况我也让金明去和你说了。若觉着窝在这里委屈了你。这衙门附近的两座宅子我已经买了下来。你尽可以搬过去住。我虽然不能过去。银钱却不会少了你分文。便是这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那个院子。却是无论如何也要倒出来。” 江婉莹气得肺都要炸了。心里只是恨傅秋宁恨到极点。暗道好好一步棋。又是让那个女人给破坏殆尽。不行。那女人便是我的克星。她若是不死。莫说我这番心血。只怕那位主儿一系列费尽心血的安排都要化为乌有。定要想个法儿。不是她死便是我活。 心中发着狠。江婉莹表面上却平静下来。冷哼一声道:“既然爷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好。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挤在一起吗?我不怕。只怕是有些人看我不顺眼。还凭空添堵。哼!”说完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这里金凤举抬头看着她的背影。那目光里已是没有丝毫温情。 那些官眷一上午功夫便都搬了进来。因为金凤举上任。她们被逼着搬出府衙。心中着实有怨气。这些日子在民间很是散布了些不好听的话。却没想到峰回路转。那新上任的小侯爷一家竟是背了黑锅。这事儿全都是那些将领胡作非为的。何况那位韩大人家的河东狮又跑去府门前闹了一场。虽说因为这样。才让侯爷夫人得知真相。她们也才得以搬回来。可细想想。这泼妇一番举动。倒是把自己等人都连累了。因此这些家眷有心去拜会傅秋宁。却又都不好意思。只是若不去。这也算是大不敬了。没奈何下。想到当日是白张氏传的信息。便商量了一番。一起来找白张氏。让她领着自己等去拜访傅秋宁。 江婉莹一气之下自然是不肯理事的。因此傅秋宁无奈。也只好继续做着当家奶奶。这会儿听见门外报说几位夫人联袂来访。她自然要出门接待的。金凤举却是不方便露面。加上又乏得狠。便躺在靠窗的榻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就觉着脸上痒痒的毛毛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再拨弄。他只以为是傅秋宁在和自己开玩笑。便随意用手一拨道:”别闹秋宁。且让我睡一会儿。” 咕哝完了。却没听见傅秋宁说话。他还只当妻子心疼自己。听见这样说就不搅扰了。却不料嘴角边刚刚露出一丝微笑。便听耳边传来“喵”的一声。 金凤举这一吓可是不轻。眼睛登时就睁开了。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浓厚的睡意也没了影踪。察觉到脸上还是毛茸茸的感觉。他僵硬着脖子慢慢转头。一边心里大叫道:是哪只野~~书书网.shushuw-更新首发~~猫不开眼?这家里下人们都是死的吗?竟然让野猫跑进来了也不知道…… 正想着。脑袋已经转了过去。只见一只高大的大花猫正歪头看着自己。那两只眼睛黑溜溜圆滚滚的。竟似是有八面的威风。金凤举只觉得脑袋里似是有根弦崩裂了也似。惨叫一声就从榻上摔了下去。 那大猫正是傅秋宁刚刚收养的大狸猫。只因为这两天它都是在这张榻上睡的。此时见有人占了。自然便过来试探。却不料那人如此识趣。竟滚了下去。于是便满足的趴下来。抖抖胡子。对着金凤举又“喵”的叫了一声。 “来……来人。” 金凤举又惊又怒。他也算是有些武功在身的堂堂小侯爷。竟然因为被那只老猫盯着而一动也不敢动。好在他一叫之下。两个小丫鬟和金藏锋便都跑进来。金藏锋一见父亲在地上坐着。不由得十分惊讶。忙跑上前扶着金凤举的胳膊。诧异道:“爹爹怎么坐在地上?” 金凤举更是恼羞成怒。怎么好意思告诉儿子自己是被这只老猫给吓得?因没好气瞪了金藏锋一眼。手指指着那只老猫。但是只一下。就又迅速抽回来。咬牙道:“这是哪里来的大猫?” 金藏锋看了眼大花猫。见它翻了个身。把脑袋蜷到了肚子上。便笑道:“那是娘亲养的花猫。说是南方老鼠多。正好抓老鼠。不但是这一只。还有一窝小猫。弟弟妹妹们都喜欢。娘亲说我们高门大户里的孩子也缺少玩伴。养了就养了。只是要善待便好。爹你要不要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圣旨 金凤举本来看见那大猫蜷着脑袋睡了,都从地上爬起来了,结果一听见儿子这话,吓得险些又坐回地上去。有心立刻让人把这猫丢出去,但想到是妻子养的,所谓不看猫面看妻面,这样事是万万不敢做的。只是若不丢出去,日后这府里就要成了猫窝,自己可怎么办?怕猫怕到这么大,即使知道这实在没道理,却也是改不过来了,只是这理由也断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说出口,不然这当爹的威严可要放去哪里? 因正在心里咬牙切齿,忽然就听外面金明的声音急急道:“爷,快更衣,林公公从北边战场上特来传皇上旨意。” 一句话把金凤举满腹心思都吓没了,暗道皇上特地派人给自己传旨,却是为了什么?因忙忙的更换上官服,却还不忘苦大仇深的瞅一眼那睡的香甜的老猫,这才收起心思,急急出了门。 彼时傅秋宁江婉莹等也得了消息,忙都换好命妇服饰,那些正在做客的官眷们哪里见识过这样排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躲在门后悄悄向院子里张望着。一个个心中暗自奇怪,想着夫君明明和自己说过,这小侯爷是让太子贬到泉州的,且是皇上的意思,怎么这会儿又传旨来了?还是这样的器重呢?还是说,这旨意并非是什么天恩浩荡,而是问罪的旨意?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之下,这些人的耳朵倒是比金凤举和傅秋宁江婉莹竖得还长。眼见那太监展开黄绫圣旨,宣读了皇帝旨意。乃是封金凤举为福建指挥司总指挥的官衔,兼职泉州知府,统领抗倭事宜。”这些人眼中便射出艳羡的光芒来。 金凤举接了旨意谢恩,原本太子让他统领抗倭事宜,不过是个口头儿的旨意。既未授予官职,也未给什么明旨,要的就是他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这道旨意一来。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因心中大定之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便露出一丝欣喜,请那太监进大厅奉茶。那太监乃是李德正的徒弟。哪里不知道这位明着是贬到这里,然而圣眷未衰,因也笑眯眯的恭维了一番。这里傅秋宁仍回转到偏厅。与那几位夫人说了会儿话,此时此刻谁不识趣?因此众人说了两句话便一齐告辞了。 傅秋宁这里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就见剪枫和雨阶进来,凑到她面前道:“奶奶,刚刚我们从院子里来,听崔姨娘的两个丫鬟说什么总算可以搬出这地方儿了,说是要搬去指挥司,若真是这样,咱们是不是也该紧着收拾收拾?” 傅秋宁放下茶杯,摇头笑道:“不必听她们在那里听风就是雨的。爷的性子。未必肯搬。”话音刚落,就听外面金凤举的声音道:“搬什么?” 傅秋宁就将刚刚两个人说的崔姨娘等的话说了一遍,却听金凤举冷笑道:“这也好,我看这个院子你们住着也十分拥挤,既如此。就让秋霜和月兰她们搬去附近那所宅子里吧。”说完却听傅秋宁笑道:“别说这狠话,你若不去,她们怎么肯搬过去?” 果然,崔氏等人一听说金凤举不肯搬,虽然失望,她们却也是万万不肯动的。这个院子里正房厢房和抱厦。也有十几间房子,连着抄手游廊,粗使的下人婆子们在厨房旁边有下人房,用不着占用这里,所以其实还算宽敞,只不过众人享受惯了富贵日子里独门独院的生活,骤然就这样挤着住,自然便觉得吃不消。 至晚间,夫妻两个洗浴后歇下,金凤举躺在**,便长长舒出一口气道:“总算是安定下来了,这几日闹得我都不安生,也没好好亲近亲近你。”说完,便搂过傅秋宁,正要凑过去摩挲亲热一番,忽然就听“喵”的一声猫叫,只吓得他满腔欲火登时褪了个干干净净,扭头一看,只见那只大花狸猫就站在不远处,两只眼睛好像是两盏绿色的小灯笼,在朦胧月光中幽幽瞪着他。 金凤举的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却见傅秋宁也坐起身,向外间叫道:“秋玉,把猫抱走,晚上让它跟着你睡,别让它进来。” 秋玉也听过傅秋宁再三嘱咐,尽量不让这老猫在金凤举面前出现,却是一个不留神间,就让这大家伙溜了进去。因此忙赶过来将那只大猫抱起,一边笑道:“得亏它还不算胖,不然这么大的个头,奴婢也抱不动了。” “秋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锋儿说,这大狸猫是你养的,就连他们兄妹几个,也养了好几只小奶猫。你…(书书屋.shushu5最快更新.shushu5)…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这东西,将来咱们的住处变成了猫园,你可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小侯爷竟然怕猫这件没出息的事情吗?” 傅秋宁拉着金凤举的胳膊躺下,摇头笑道:“原来爷也知道这是没出息的事情啊?我想着这里地处南方,此时又是天气正炎热的时候儿,老鼠和蛇是最活跃的,有了这老猫,也能多拿一些耗子。所以就养了,爷总说怕猫,其实没事儿,你明日去看看那些小奶猫,可漂亮了,只要逗弄逗弄,再摸一摸,慢慢的,等到那些奶猫长大,正好也就能克服了恐惧之心,再说了,我也盼着孩子们多两个玩伴儿。你不知道,他们喜欢的紧,今儿为了这奶猫,二姑娘和婉二奶奶都吵起来了,现在还住在我这儿呢,可见孩子们多喜欢这些猫……” 傅秋宁说了一大堆,金凤举只听进去了一句话,那便是金绣贞姐弟两个为了这猫和他们母亲反目。对于金凤举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江婉莹日后是不能留在府中的,若是那姐弟两个能慢慢疏远她,岂不是再好没有?因这样想着,也只能无奈的接受府里即将成为猫园的事实。 只是心里还觉着有些疙瘩,想了想便道:“好,就算你说的没错。只是那些奶猫养了也就养了,你如今养这么只大狸猫,却算是怎么回事?奶猫我可以慢慢克服恐惧之心,这狸猫不行吧?我听说猫长得很快,两三个月之后就能抓老鼠,不如明儿把这老猫赶走,反正它孩子们都得到善待,它也该知足了。” 傅秋宁忍不住就想笑,暗道金凤举果然是对这只老猫耿耿于怀,因淡淡道:“这只大猫是我养的,怎么?每日里在这宅门中闷闷的,我养只猫逗弄着玩也不行吗?偏不赶出去,爷要怎么拿捏我?“她这样一耍赖,金凤举登时也没办法了,只恨得牙痒痒的,咬牙道:“好,若是这老猫符合我的条件,你养便养了。” 听他这样一说,傅秋宁倒觉得奇怪,心想真是稀奇事,没听说过养猫还有什么附带条件的,因此便笑道:“爷尽管说,若条件合理,妾身自然就答应了。” 金凤举冷哼一声道:“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先知道了,所以故意提这种条件。上午还没等仔细看这猫,圣旨就下来了,我哪里有空儿检查?如今这只老猫若是母的也就罢了,若是公的,万万不能养它。” 傅秋宁皱眉头奇道:“公的怎么了?公猫岂不是更好?不然若是一只母猫,每年下几个崽子,咱们还没什么人可送,又不能扔到外面去让它们自生自灭,这府里可不是真的就成了猫园?如今这是公的,岂不是正合心意吗?” “什么正合心意?”金凤举哼了一声,撇撇嘴道:“反正……反正公的就不许。哼!我也没想到它竟然真是公的,你一个女人家,养一只公猫算怎么……哎哟……”最后几个字却是因为他猝不及防之下被傅秋宁一脚踹到了床下,因此痛呼出声。 “你……你真是出息了,连老猫的醋也吃。”傅秋宁咬牙道:“怎么说也是侯爷,这会子哪里有一点儿侯爷的气度?那是猫,又不是男人,难道我还要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金凤举爬起来,却不敢坐到**去,而是在桌旁拖了张椅子坐下,一边咕哝道:“猫怎么了?你以为它就没有人的心思?那它刚刚不早不晚,恰好我想和你亲近亲近的时候跑进来做什么?我和你说秋宁,你也别小瞧了这些猫狗的智慧,也不比咱们人差多少……” “行了行了,少给我说这种歪理,让人听见了,怕不得把大牙都给笑掉呢。”傅秋宁摇摇头,彻底让金凤举给打败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男人要是无赖起来,真真比小孩子还不可理喻。 到最后,在傅秋宁的争取下,老猫终于还是留下来。只不过每一次金凤举看它的眼神都很是不善。却没想到这老猫竟然也是个气量狭小的,似乎是发现男主人不喜欢自己,于是它每天晚上都要抓几只死耗子,只吃一半,剩下一半统统堆进金凤举的鞋子里去,有一次甚至还在鞋里放了半条毒蛇。(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倭寇来袭 “反了反了,这猫是要造反啊,竟然连家里是谁当家作主都不问问,就敢来给我找不自在。” 换了一双干净布鞋,金凤举看着昨天穿的鞋子里那几只恶心的死老鼠,气得嘴巴都快歪了。就连傅秋宁也没办法替老猫开脱,家里这么多人,这猫谁都不去惹,偏来招惹金凤举。好在这是夏日,金凤举只穿布鞋,若是到了秋冬季节,那时候穿着靴子,它往靴子里放这些东西,人若不注意,岂不是要把脚伸进靴子里才能发现这些东西,那得多恶心啊? 眼见金凤举动了怒,傅秋宁无奈看着蜷在椅子下打着呼噜的老猫,脑子飞快转着,心想不行,得找个借口安抚一下小侯爷的怒火,不然别年纪轻轻就气出脑溢血来,岂不都是因我之过?因一边想着,忽然就想起自己在现代时看到的一些关于猫的习性的帖子。 “爷怕是不知道吧?人们一向都说狗忠心猫奸佞,其实这实在是冤枉了它。我在庄子上的时候,那里也养了几只猫,独独有个婆子家的猫养的最好,皮毛油光水滑的。我那时问她为什么养得这么好?她就说这猫便好比是她的女儿,精心摆弄之下,自然就养得好。又感叹说猫其实也是忠心的,她动不动会叼死老鼠死鸟死蛇回来,其实是因为它害怕主人没有觅食能力,万一饿死了怎么办?这才会叼美味的食物献给主人。爷想一想,于我们来说,死老鼠死蛇固然恶心无比,然而对于猫来说,这岂不真的就是美味?所以老猫这并非是捉弄你,只怕恰恰是看穿了你当家做主的身份,所以才特意弄来这些东西讨好你,却不知倒是弄巧成拙了。” 金凤举翻了个白眼,看着傅秋宁道:“行啊秋宁。你这脑子转的也快,为了保住这老猫,连这种瞎话都能编出来。” 傅秋宁冷哼道:“什么叫编瞎话?我说的可是真的。那婆子还和我说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一天她病了,想着在**躺着歇一歇。因为睡觉睡多了,她的猫很怕她饿死,就嘴里叼着蟑螂嚼烂了要喂她吃,她当然不肯吃,那猫就觉得她不听话,想着你都要饿死了还挑食,这怎么能行?就伸出爪子拍她的脸……” 傅秋宁不等说完。包括金凤举在内,所有人都笑软了。只有傅秋宁没有笑,倒不是她定力惊人,而是因为前一世在网络微博上看到这两个段子时,她已经笑疯过了,所以这时候倒还能忍着笑。见金凤举看向老猫的眼神“友善”了许多。她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老猫的这一劫就算是逃过去了。 傅秋宁在前一世里许多朋友都是猫奴,转过很多猫的趣闻的段子。她这时候一一在心里罗列着,打算日后继续作为“蛊惑”金凤举的工具。正想着,忽听金明的声音在门外急急道:“爷。刚刚全海抗倭卫所的信使来报,说是昨日半夜有一伙倭人上了岸,将一个小村子抢掠烧杀了个干净,这会儿大概是逃窜到别处去了……” 金明的话不等说完,金凤举便“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拳头在桌子上狠狠一捶,咬牙骂道:“竟然如此嚣张。金明,备马,我即刻就去全海抗倭卫所,这股倭人。一个也不许放走。”话音落,他已经是大步踏出了门。 屋里刚刚的热烈气氛转眼间就无影无踪,剪枫和秋玉等人都是生在大宅门里,何曾听过这么凶残的事?便是漠北鞑子,虽然也是彪悍凶猛,却也鲜少就会行屠村之举。最多便是把人抓了之后,带回大漠给他们做奴隶。 因秋玉便迟疑道:“会不会是报信报错了呢?难道一个村子的人都被杀了?哪有这样的人?就是豺狼,也未必能干的出这种事……”不等说完,便见傅秋宁面色如水,沉声道:“倭寇就是一群比豺狼还要卑鄙狡猾狠毒的畜生,没有亲眼见过,是绝不能想象他们有多残忍的。” 秋玉和剪枫一起好奇的看向自家二奶奶,才让秋宁发觉自己刚刚失言了,于是她站起身来,淡淡道:“看着我做什么?我也没亲眼见过,若见过了,这会儿魂魄大概都过了奈何桥。只不过素日里爷常回来,说起这倭寇凶残,以往这沿海地区的百姓,不知被他们祸祸了多少,所以我才有这一说。” 剪枫和秋玉这才恍然大悟,复又担忧起来,小声道:“那小侯爷这次出去,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傅秋宁没做声,她心里很明白金凤举并不是那种临战怯阵的人。而倭寇又的确是一群难缠的豺狼,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没有危险?只是她虽明知这其中的凶险,又能说什么?金凤举费尽心机,终于谋得了泉州知府这个职位,是为了什么?因万千思绪过后,也只有悠悠一声长叹。暗暗在心中为爱人祈祷。 这一日金凤举便没有回府,她们是后衙官眷,因此也没有什么信使前来报信,傅秋宁打发了两个小厮去前衙,才知道继那一小股倭寇登岸之后,就在昨天下午,又有几千倭寇大举登岸,金凤举此时正忙着和泉州的所有将士一起抗倭,整个泉州知府的官衙里,所有官员都忙得团团乱转。 这委实是一个惊天的消息,两个小厮回来报告的时候,脸上连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傅秋宁心里清楚他们是吓得。的确,抛开金凤举的安危不谈,这泉州府离着海岸线可也不远,一旦抗倭不力,那倭寇杀进城来,到时候便是天塌地陷一般的惨烈了。 “怪不得他也不派人来和我报个平安,怕是根本没这个功夫。” 打发走了两个小厮,傅秋宁坐在椅子里自言自语,见几个孩子过来请安,她便嘱咐道:“你们爹爹如今不在府里,可不许随意外出走动,让我知道了,绝不会轻饶。到时候你们爹爹回来,也还有一顿家法,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金藏锋等人齐齐答应。金振翼是个藏不住话的,看见傅秋宁面色有些苍白,便站起身关切道:“大娘面色不好看,可是病了吗?有没有请大夫来看?” 傅秋宁强笑道:“我没事儿,也不用请大夫。你们几个乖乖的安分在家里呆着就好。”说完又听金振轩道:“大娘那时候说是爹爹要给咱们请先生,怎么到如今也不见人影?” 傅秋宁道:“这才几天?统共来了也不到十天,哪有这么快就能请到好先生?你们只先用功努力读书,别真等先生来了,让人看轻了,那时你们爹爹的脸就没处放了。”一边说着,心中却想起此次倭寇来得如此迅疾,且金凤举前脚到,倭寇后脚就来,莫非这其中也有某些人的影子? 正出神间,忽//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无弹窗无广告//见剪枫匆匆走进来,轻声道:“奶奶,几个院里的夫人们都过来了,在外面候着,奶奶见还是不见?” 傅秋宁心知她们定然是得到信儿了。因站起身对金藏锋等人道:“你们先回去读书吧,我这里要接待客人。” 几个孩子一齐告退,金振轩却故意落在了后边,等到金藏锋等人都顺着后廊回了自己屋里,他便悄悄转身,又回到门旁,一矮身就坐在了木门后。 傅秋宁料得没错,几个女眷全都是得到了倭寇登岸的消息,因为她们也只有从前衙那里打听到的信儿,又不知道什么战况进展之类的情形,因此个个都悬心着自己的丈夫,实在忍不住了,几个人一合计,想着都说小侯爷对这位原配夫人看重的很,或许傅秋宁这里就有什么消息也说不定。因此便都跑过来询问。 却见傅秋宁苦笑道:“姐姐们实在太高看我了,我这里知道的,一点儿也不比你们多。只是有下人回来说,街上百姓们都不敢出门了,家家紧闭门户,许多商店也都关了门。知府衙门里除了几个当差的之外,其他大人和衙役几乎全部到了沿海追拿倭寇,好在这泉州城还有一千多的守城士兵,想来倒也无妨。。” 白张氏摇头叹气道:“夫人有所不知,五年前的时候儿,这泉州城曾经让倭寇洗劫过一回,那时城门上,何曾没有千儿八百的士兵?却到底还是让那些人**,烧杀抢掠了一个够,方才扬长而去。我家老爷就是那个时候被调过来的,虽然没亲眼见到倭寇洗劫后的惨状,然而街道萧条,百姓们如同惊弓之鸟的情形,即便是我,也是记忆犹新到如今。却没想到五年之后,这竟然又有了倭寇大举进犯的事,怎不让人担忧?” 傅秋宁尚未说话,那之前在角门外撒泼,后来又是第一个搬回来的胖妇人便吓得面如土色,大叫道:“既这么说?这泉州城是没法儿呆了,咱们还是想办法跑吧,不然难道在这里等死不成?我可先说好了……” 不等说完,就听“咚”的一声,却是傅秋宁不动声色的将茶杯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的一顿。胖妇人瑟缩了一下,顿时不敢再说话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三章:安心 傅秋宁这才抬眼,目光在几位面色不定的女眷身上看了一眼,最后定在胖妇人身上,腮上微微露出一抹冷笑,沉声道:“李姐姐想说什么?你便是这样一个急性子,想做什么事情,别说后果了,连头尾都不肯略顾一顾。难道当日回去时,韩大人没和你好好分说过?如今还是这么听风就是雨的,自己慌神儿不说,没的还搅得人心不稳。” 被叫做李姐姐的胖妇人伸长了脖子,似乎想要高声反驳,但是对上傅秋宁冷厉的视线,不由得就把脖子一缩,那些话也自然都缩回了肚子里。 傅秋宁这才沉声道:“大家担心什么?白姐姐刚才说了,倭寇进城是五年前的事情。如今这泉州,哪里还能看到当日的凄惨萧条?照样是锦绣繁华。我和我们爷来到这地方的时候,他就说过,泉州靠海,因此经济十分繁荣。照理说,这样的地儿,当日那些倭寇的收获也不会少了。怎么却在那之后,整整五年也没见他们的影儿?还不是因为经过了那一次事,这城防加强了许多,圣上也关心着这个地方,所以没有人敢投机取巧消极抗倭,让那倭寇连续数年无法可施,这才得了五年的安定吗?若是能在这肥肉上咬下一口,你以为那些倭寇们会放过?做梦去吧。定然是之后再想着打劫的时候,不但没吃上肉,满口牙还崩掉了。这才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城防还在,百姓们纵谨慎一些。也未尝不可。只是咱们身为官眷,若是慌了神儿,岂不是让这城里人心不稳?这若是在军中,便该腰斩车裂的。” 说到腰斩车裂的时候,傅秋宁再次看向那胖妇人,果然见她吓得用手捂住嘴巴。她微微一笑,伸手重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才接着悠悠道:“更何况,你们怕什么?现如今城外追拿倭寇的各卫所官军,怕不下万人。那些倭寇还不知道有多少在这陆地上身首异处。能不能摸到泉州城的大门都是两说,咱们若就开始胆怯慌神,这岂不是笑话一样?” 听了她这一番话。几个女眷都纷纷点头,也松了一大口气。傅秋宁为了稳定人心,便命厨房整治宴席,对众人笑道:“前几日本来就要留姐姐们用一餐饭,偏圣旨下来了,我和我们爷都忙着接旨,倒是怠慢了姐姐们。如今恰好你们来得齐全,厨房里还有些野味,我让人整治了,咱们就在我这住处用一餐吧。说起来不成体统。留人饮宴怎能如此随意?但只是我和我们爷从京城远道而来,这会儿又是非常时期,倒不能讲究这么些了。” 众人连忙站起身来,纷纷谦虚感谢了一番,傅秋宁就与她们说些闲话。忽见秋玉从屏风后转出来,走到她身前小声道:“奴婢刚刚从后廊上过来,看见好像是轩少爷在门后坐着,看见奴婢,他就站起身一溜烟走了。” 傅秋宁轻轻点了点头,淡然道:“知道了。不必去理他。”说完面上又堆起笑容,和众人一起说笑起来。 且说金振轩,闷闷不乐回到江婉莹的房间里,只见她正在绣着一件肚兜,抬头看见儿子回来,她便笑道:“哟,轩哥儿回来了,如何?这几日和你姐姐在宁二奶奶那里住得好吗?今儿早上又回来做什么,我看你们两个挺乐不思蜀了的。” 金振轩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痛苦一闪而逝,接着便恢复一贯的淡然情绪,轻声道:“娘亲何必这样冷嘲热讽?大娘再好,终归不是我们的亲娘。在我和姐姐心里,始终是认娘亲的。怎么如今我和姐姐在别人处睡了几晚,你不说担忧,反而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姐姐若听见了,可不是越发不肯回来了吗?” 江婉莹心中一凛,再看向儿子的目光便有些呆滞,接着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她眼中便滚下泪来,拉过了金振轩,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好半晌,方叹了口气道:“难为你这样小小年纪,看事情却比娘亲还强。你说的对,娘亲只因为这些日子心情不好,让那傅氏挤兑的狠了,才对你兄妹发脾气。如今你爹是彻底不要咱们了,他的心全去了傅氏那里,秋霞走了,你说,这屋里哪还有个贴心人?娘亲心里苦,不冲着你们姐弟两个发火,又要冲着谁?” 金振轩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娘,那你让我和姐姐将两只奶猫抱过来养吧,姐姐很喜欢她的猫,爹爹还有些怕猫呢,可大娘不也是养了吗?所以娘也别怕爹爹就因为奶猫不肯过来,其实没什么的。” 江婉莹眼中厉色一闪,她倒不是怕猫,只不过对猫这种动物讨厌至极。嫌弃它们性子野,又不是十分温顺,还动不动跑出去,回来就在**桌上乱蹦,弄得到处是脚印。因着这些原因,她是断断不能容忍两个孩子养这种东西。只不过转念一想,儿子女儿是自己亲生的,难道要因为两只猫推去傅秋宁那边?那个女人心机深沉,又惯于笼络人心,不消别的,当日金振翼金绣楠兄妹两个,可是娘亲都被撵去了庄子上的,对傅秋宁的恨能少了吗?可这才多长时间,就都唯她命是从,自己的这两个孩子过去,怕也会被对方给降服了。 因想到这里,便对金振轩笑道:“既这么说,也罢了,天下总是当爹娘的心软,争也争不过你们。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爹娘将孩子放在心尖儿上,可儿女并不把爹娘放在心里吗?好了好了,你就回去和你姐姐说,便把那两只小猫抱回来养吧。多大点子事,就给我摆这样的阵势,难道不知我是最厌烦那个傅氏的吗?” 金振轩到底还是小,听见母亲这样说,登时高兴起来,在母亲怀里着实说了几句赔罪的话,然后就跑出去叫金绣贞回来,只是心里却不知不觉间升起一丝疑惑担忧,只他却哪里能注意到,很快的,这丝疑虑担忧就被抛到脑后去了。 如此转眼间就是半个月过去,金凤举却始终没回来,幸亏每天往来都有军报,傅秋宁遣小厮打听明白了,知道丈夫还算平安。她虽每日里都提着心,却也知道这种事情上是没什么儿女情长可讲的,所要顾及的,就只有家国天下四字。 此时城中百姓都已经知道倭寇进犯,屠了两个村子。金凤举大怒之下,命各防倭卫所全力追击,他自己也带着一大队人穿梭在沿海各处,寻找那些倭寇的踪影,一旦发现,必然血战到底,绝不退缩。因着这股士气,这次倭寇虽然集结在一起大规模登岸,反而还不如往年那般能讨到不少便宜。上岸三天,倒是白白丢下了上千具尸体,剩余的倭寇狼狈的东躲西窜,打了几次遭遇战后,又损耗了将近一半。于是最后剩下的这些人,即使没有抢到什么物资,也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退回海上了。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因为痛恨倭寇的凶残,金凤举以抗倭总指挥的名义调动了福建沿海共三万多兵力,一部分用来追击倭寇,另一部分则用来严防海岸线,便是算准了这些家伙走投无路之下,定然会打着重新退回海里的主意。 这样一来,倭寇们就算是被夹死在这片狭长的海岸线了,就算有几只漏网之鱼划着小舢板打算逃到对面的海岛上去,往往一场大风,也就是个船毁人亡的命。因此剩下的倭寇也红了眼睛,俗语说垂死挣扎,几次遭遇战都是空前惨烈,若不是此次金凤举下了严令,又亲自带人打了几次战斗,每一次都身先士卒,只怕这些对倭寇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抗倭官兵们此时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那些落水狗下海了。 这些都是外面战场上的事情,傅秋宁在内宅里,除了小厮打听回来的消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在战报上的情况一天好似一天,金凤举也始终平安无事,这才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因为金凤举不在府中,所以原本说好要给孩子们请的西席也就一直搁着。平日闲来无事,不过是傅秋宁看看几个孩子的功课,有时候和他们讨论几句。也直到这时候,几个小家伙才知道,这位大娘可不仅仅是只会唱黄梅戏而已,她的才华也是很令人尊重的。 恰好这一日乃是乞巧节,民间习俗,这一天姑娘们都是要拜月许愿,以期待自己未来能够心灵手巧,得到丈夫和公婆的喜爱。 那些小奶猫养了这么些日子,一个个也睁眼了,动不动便在**地上歪歪扭扭的走着,十分的憨态可掬。而那只瘦骨嶙峋的老猫,也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变的珠圆玉润,虽然距离肥滚滚肉呼呼这种体型还是有一定差距,但看上去已经是漂亮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毒杀 “剪枫,你说咱们这只老猫,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呢?”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傅秋宁就坐在榻上,摇着一把团扇,一边抚摸着蜷缩在自己身边的老猫的滑顺猫毛,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这奴婢哪里能知道呢?奴婢从前也见过许多猫,却还没见过体型这样巨大的,倒是有些像老人们嘴里说的山狸,只是山狸性情凶狠,怎么可能让咱们当家猫养着?”剪枫随口答复着,一边绣着手里那个荷包。 山狸这种东西傅秋宁也是听说过的,又被称作豹猫,不过这只大狸猫身上的花纹不对,就算是山狸,也不是豹猫那一类的。如果说体型,它倒是比普通猫大不少,很符合自己脑中对山狸的认知。因便慢慢道:“嗯,别说,你这猜想倒是有几分靠谱,山狸能抓捕野鸡和松鼠,捕一只花尾巴喜鹊不算什么。若是别的猫,能抓住喜鹊就很不容易了,断断不舍得送出去。” 剪枫听见她这样说,便忍不住笑道:“瞧奶奶说的,倒像您也是猫似的,竟把这个都分析出来了。”一语未完,忽听院中一声尖叫,她不由吓了一跳,忙站起身道:“这听着像是二姑娘的声音,怎么了这是?” 傅秋宁也坐起来,与此同时,在她身边睡着的大狸猫也被惊醒,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它动作敏捷的“嗖”一下就跳到地上,接着一溜烟奔了出去,而傅秋宁和剪枫等也忙出了门,只见廊下各间房里的人都出来了,纷纷互相看着问询着。而此时,从江婉莹的房间里已经传出了嚎啕大哭声,很显然,那是金绣贞的声音。 傅秋宁看了剪枫一眼,论理江婉莹房里的事情她是不想管的。然而动静闹这么大,自己说什么都要去看一看。因便和剪枫一起往对方房间而去,其他人也都跟在她后面。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小丫鬟走了出来。面色不善道:“我们二奶奶说了,没什么事儿,大家不要一惊一乍的,不过是小孩子家,有些不顺心的事儿便哭了。”话音刚落,就见一条黑影猛然从房间里蹿出来,竟一下子就撞在那小丫鬟的后背。险些把她撞倒在地。 小丫鬟一声惊叫,回过头看清了撞自己的东西,脸色便是一白,接着就恼怒道:“什么时候畜生竟然也敢在这里逞威风了?玉明,你是死了吗?还不把这猫给撵出去?不知道二奶奶不喜欢?” “混账东西,宁二奶奶养的猫,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人发落了?” 忽听剪枫一声断喝,那小丫鬟吓得一抖。回过头来一声不吭。却听剪枫继续道:“念在你年岁小,又是婉二奶奶身边儿的,今儿先饶过一回。这院里人人都知道这老猫是我们奶奶养得。你就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还这样说,你这是给谁下马威看呢?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下次若再犯了这样的错儿,看我把你嘴不撕烂了,也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别。” 傅秋宁房里的人,都随着她的性子,刚强全是在心里头,表面上皆是再和气不过的。只有让人欺负到头上或看见实在不过眼的事情,方显露出这份刚强来。如今剪枫对一个小丫鬟如此疾言厉色,别说别院里的人,就是风雅楼中服侍的。也是头一次见到。只不过看到那老猫嘴里叼的东西,大家也就明白她为什么恼火了。 只见那只老猫的嘴里,此时正叼着两只小猫,确切的说,应该是两只小猫的尸体。虽然个头还很小,但是老猫的嘴巴张到了极点。甚至已经有点裂开,但它还是坚持着将两只小猫叼在嘴里。 “哟,这是哪位姑娘,跑到我这里来耍威风了?” 却听门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接着江婉莹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剪枫的眼神殊为不善。 “妹妹这里的丫鬟实在不懂事,年岁不大,眼睛却长在头顶上似的。剪枫便教训了两句。不是我说,妹妹怎么说也是个奶奶的身份,手底下有这样的丫鬟,实在是服侍不足惹事有余。从前我看着秋霞倒还好,只是也没想到她是个不争气的,妹妹也该以秋霞为鉴,将自己这房里的风气好好整顿整顿才是。” 江婉莹既然说了话,以剪枫的身份,是没资格和她对话的。因此傅秋宁便接过了话头。她从来都是话到嘴边留三分的人,还没有在言辞上如此刻薄过,因此不但是江婉莹让她顶的无话可说,只能恨恨看着,就连崔姨娘月兰等人,心中也都不由得“咯噔”一下,这才明白傅秋宁平日里不是不敢争,而是不屑争罢了。 “姐姐教训的很是。凌子,还不给宁二奶奶磕头认错?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敢得罪宁二奶奶?那可是小侯爷面前最炙手可热的心肝宝贝,回头让小侯爷知道了,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江婉莹发狠的说着,话音未落,就听傅秋宁呵斥道:“妹妹如今是糊涂了吗?这是什么话?该是你的身份能说出来的?更何况,咱们靖国公府一向都是诗礼传家,什么时候干出过因为奴才犯的小错就活活打杀了的事情?你这样说,要把爷置于何地?把国公爷和太太还有老太太置于何地?” 傅秋宁是真的恼了。这江婉莹为了在口舌上占上风,竟连身份脸面都不要。心肝宝贝?那种话就连金凤举在闺房中也未曾叫过,在这个时代,这是轻佻的词,往往是那些浪荡子在青楼勾栏中用来**的。因此她厉声喝止,果然,江婉莹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心里不由得又羞又恼,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傅秋宁没再看江婉莹又红又白的脸,来到老猫面前,将它嘴里的两只小猫接在手中,然后抱起那只老猫,冷冷道:“剪枫,我们回去,找个地方,将这两只小猫葬了。” 剪枫点了点头,忽听屋里又传来一阵大哭,接着金绣贞踉踉跄跄的扑过来,却被江婉莹一把拦住,对之前那个小丫鬟道:“还不把姑娘扶回房去?姑娘伤心不知道么?” 傅秋宁回头看了一眼在母亲胳膊里哭的肝肠寸断的金绣贞,再看向一旁眼睛红红的金振轩,心中叹了口气,随即回过头来,便离开了。 不用刻意调查,傅秋宁也知道这两只小猫是被毒死的。只是两只猫,自己也实在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猫的死因,这事儿是江婉莹做下的不用说,但就算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别说对方现在是重要棋子,还不能翻脸。就算不是棋子,又怎么可能因为两只猫而定江婉莹的过错? 因回到房里来,忽听一声细细的哭泣响起,接着另一个哭声也响了起来。却是金绣楠和金藏娇两个。刚刚她们在傅秋宁身后,因为那么多人在场,不能失了身份,因此就死死咬住嘴唇忍着悲声,如今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心中悲愤就再也忍不住了。 “大娘,这两只小猫明明就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她一贯便是这样,说是心如蛇蝎也不为过……” 金振翼到底冲动,此时见姐姐妹妹都哭了,他这里也是义愤填膺,立刻就跳出来大声嚷道,不等说完,就被傅秋宁瞪了一眼,这小子便不做声了,只是面上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 “我问你,就算证明了是你二娘下的手,你又能如何?” 傅秋宁走回座位上,手里仍然捧着那两只小猫,虽然只是两只动物,但她此时也是心痛如绞,这么小的小生命,却只因为自己一念之差,便葬送了性命,明明知道江婉莹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自己为什么就心软答应了金绣贞姐弟两个的请求,让她们把小猫带走了呢?此时在她的心中,也是后悔不迭。 金振翼呐呐说不出话来,他再冲动,也知道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最多兄妹几个在背后多骂几次罢了。不要说是两只猫,就是两个人,以江婉莹的身份地位,还用得着放在眼里吗?幸亏靖国公府是慈善人家,她不敢放肆,即便如此,有的下人也不是没挨过杖责的,至于嘴巴子,那更是不知道多少人深知其中滋味了。 剪枫这时候走进来,小声说在后院老树下挖好了一个坑,傅秋宁点点头,捧着两只小猫来到后院,见那个坑挖的还算深,她便将小猫埋进去,又找了块木板插在上面,就算是墓碑了。老猫静静坐在一旁,似是在送别自己的两个孩子。 “虽然只是两只猫,一件小事,但是你们要永远记着,对于自己身边的一切,要好好爱惜守护,决不能给任何别有心机狠毒残忍地人去害它们的机会。”站起身,傅秋宁拉这几个孩子,看着那个墓碑淡淡的道。 “是,娘亲,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也和爹爹一样,有保护自己身边一切的能力。”金藏锋握紧了拳头,他从来没有过此刻这样强烈的念头:要读书,要出人头地功成名就,不为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只为了能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遇险 ”大娘,我也会好好读书,不,我要好好习武,到时候和哥哥一文一武,那样的话,就没有人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金振翼也挺起小胸脯,大声的道。 虽然两只小猫之死实在是令人心痛,但是看到孩子们一瞬间就比往常坚毅起来的眼神,傅秋宁也十分欣慰。想到金绣贞和金振轩姐弟两个,她便叹气道:”这件事不是二姑娘和轩哥儿做的,他们刚刚的伤心样子你们也看到了。日后且不要将这笔账算到她们头上,依然要和和气气的,明白吗?“金振翼有些不甘心,但是想一想,傅秋宁说的也有道理,只好和金藏锋等人一起答应下来,只不过心里还是觉着闷闷的。 这件事多少有一点风声,因用过晚饭后,夏日里天长,其余几家官眷没事儿做,就都过来傅秋宁这里,一是想问问她今日有没有最新的战报过来,二来也是想打探一下八卦。 闲话了一回,天色就渐渐黑了。金藏娇金绣楠姐妹和那几个丫鬟早早儿就在后院摆下了香案供品,这会儿见母亲在外待客说话,她们几个就独自去了后院。 眼看天色已经黑如浓墨,厅内掌起了灯,白张氏便笑道:”一不小心就耽误夫人到这么晚,实在是如今家里也没什么人,长夜漫漫,倒不如寻些话来说。只是这会儿却实在该告辞了,只怕我们院里的姐儿们也要去拜月了呢。“傅秋宁见她们起身,也起身笑道:”可不是,姑娘们是最在意这个的,既如此,我就不虚留了。改日无事,就上门来坐坐,一起说话,也好打发时间。“说完几个女眷都笑着称是,一边抬脚往外走。 傅秋宁在后面相送。正问着落在后面的白张氏,问她儿子的病如何了?听见白张氏说已经大好了,她心中也十分欣慰。恰在此时,就听外面脚步匆匆。来人竟像是跑得十分急切似的,走在前头的几位夫人尚未停下步子,便被堵在了那里,那人跑得急,竟险些撞倒了人。 ”石海?你怎么过来了?这是后院,你大晚上的跑过来做什么?“这些都是官眷,平日里也见过衙门里的捕快衙差。因此走在前头的王氏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人,不由得十分惊讶。 傅秋宁听说是衙门里的差役过来,也十分惊讶,论理,就有什么事,也该通知前门的小厮才是,怎么竟自己跑了过来?心中忽然掠过一道不祥的预感。她也顾不上身份,连忙越众而出,急急问道:”可是侯爷那里出了什么事?“石海看见这么多的官眷。也十分不安,此时忙跪下磕了一个头,惶急道:”不是,是……夫人们快回家,城里可能来了几个倭寇,这会儿守城卫兵正在城中戒严搜查,请夫人和姑娘少爷们千万在家里,不要外出。“”城里进了倭寇?多少人?那些守城的官兵是吃干饭的吗?“倭寇这个名词立刻吓破了几个女眷的胆子,大家纷纷怒问,只把石海急得满头是汗。解释道:”那些人里竟有个好手,在城墙边掘了个洞。幸亏被巡城士兵发现了,不过洞很小,想来不该是大队倭寇进了城,该是只有几个人,总之夫人们只要足不出户小心防范。就定然无事的。咱们这泉州城已是四面戒严,早晚能把他们找出来。“话说到这份儿上,众人也顾不上互相埋怨了,更何况埋怨也没有用。因正要各自赶回家去,忽然就听后院传来几声惊叫,一瞬间,傅秋宁的脸色就苍白了。 ”谁,你们是谁?救命啊……“陆续又传来几声喊,这是金藏锋和金振翼等人的声音,傅秋宁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如果说她刚刚还抱着希望,希望几个孩子只不过是被突然从哪里蹿出来的老鼠吓到时,而现在,她就非常清楚一定是有事情发生。 ”石海,立刻去前院,让所有的侍卫和男仆到后院。还有,把县衙现有的衙役全部调过来。“傅秋宁匆匆吩咐了一声,便往后院而来。白张氏犹豫了一下,就随在她身后,低声道:”我随夫人去看一看。“”不必,快回去照顾你家的孩子们。“傅秋宁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白张氏却是不肯离去,仍然跟在她身后。其他的几位官眷犹豫再三之后,却终于还是担心自家的儿女,便迅速从前门离开了。 ”张姐姐,我刚才并不是客套话,你快回去。“傅秋宁眼看就要到后院了,才发现白张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却听她坚定道:”我哥哥在我们家,他拳脚上有几下功夫,有他照顾孩子们,不会有事的。我虽然功夫不如我哥哥,但好歹也会几招花拳绣腿,一旦……一旦姑娘和哥儿们真是遇到了危险,或许还能帮上忙。“说着话的功夫,几个人就已经来到了后门上,因此白张氏就放低了声音。却听后院传来几声猫叫,傅秋宁一下子就听了出来,那是老猫的叫声。 当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出后门,借着那月亮光华,便把后院景象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就在几个孩子对面不远处,两个做浪人打扮的倭寇手握弯刀站在那里。万幸的是,金振翼和金藏锋以及金藏娇金绣楠都没有事,那只大狸猫此时就站在她们身前,弓着身子,浑身黑棕相间的毛发竟是根根竖立着。时不时就”喵呜“叫一声,即使不叫,那喉头也是发出了”咕咕咕“的古怪声音。 ”娘亲,娘亲。“听见脚步声,吓得动也不敢动的几个孩子忽然间就有了主心骨。金藏娇和金绣楠正要回身跑向傅秋宁,就听到金振翼大喝一声道:”都别动,小心让这两个家伙趁机攻上来。“这样紧张的时刻,傅秋宁也根本笑不出来。不然金振翼的这个论调是十分可笑的。又不是高手对峙,一旦一方移动,就是给了另一方可趁之机。他们这几个孩子,就算再怎么严阵以待,也没办法威慑到那两个倭寇,之所以他们面对几个小孩儿还不敢轻举妄动,完全就是因为这只凶狠异常的大狸猫。 傅秋宁直到赶上前将几个孩子搂在了怀中,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落进了肚子里。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涌出来了,却是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面两个倭寇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傅秋宁不懂日语,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想来不是要后退,便是要进攻了。因此忙把几个孩子推到身后,急急道:”快跑,到屋里去。等着侍卫仆人们过来。“话音刚落,就见那两个倭寇举着弯刀,便”咿呀“叫着冲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老猫猛地高高跃起,在月光下划过一条优美的弧度,就向其中一个倭寇冲去,而白张氏此时却挡到了傅秋宁的身前,虽然手无寸铁,但是在那弯刀落下来的一瞬间,她竟然双手握住薄薄刀锋,然后闪电般踹出一脚,登时就将那倭寇踹倒在地。 ”喵喵喵……“傅秋宁完全被白张氏这帅气潇洒的动作惊呆了,直到听见另一边的猫叫声,才把眼神转过去。只见那个倭寇拼命挥舞着手里的弯刀,但大狸猫的身形却着实灵活,在半空中竟将那弯刀当做了借力的地方,闪转腾挪的轻松无比,月光下看得分明,那倭寇脸上已经多了几道深深血痕,不用问,这是大狸猫的杰作。 ”啊……“忽听那倭寇惨叫一声,伸出一只手捂住了眼睛。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不住流下。傅秋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刚刚只看到大狸猫又冲着那倭寇的脸伸出了爪子,那倭寇可能也是急眼了,竟单手握刀,另一只手就要去抓空中的大狸猫,谁知道还不等抓住,那老猫竟然将他一只眼珠子给抠了出来,可见那一爪子的力道有多大。 这不是猫,这绝不是猫。 傅秋宁整个人都被老猫和那个倭寇的战斗吸引住了。在她的认知中,猫当然也有凶悍的时候,可它毕竟不是狗,更不是什么黑背藏獒之类的凶犬,怎么可能和一个人斗得不相上下呢?而且倭寇凶残,这是众所周知的,虽然个子实在是矮小了些,但对方却有功夫防身。那老猫靠一己之力,竟然能够战个平手,怎能不让傅秋宁震惊不已。 ”奶奶又说笑话,这不是猫是什么?难道还是老虎不成?“随着白张氏和另一个倭寇的战斗丝毫没落下风,老猫又占尽上风,众人最初的紧张心理已经稍稍缓解,所以听到傅秋宁的自语,秋玉便忍不住笑说了一句。 ”你们家猫能和一个倭寇斗得不相上下吗?若猫都有这本事,还养抗倭卫所的官兵做什么?干脆就在那卫所里养几千只猫得了。“傅秋宁看了秋玉一眼,一句话说的几个丫鬟也点头称是,金藏娇则拍着手跳脚叫道:”好啊,挠他挠他,老猫真厉害,回来给你吃鱼。“”安静着些吧,都是大姑娘了,还没个正经。你既这样厉害,刚刚倭寇在的时候,是谁吓得在哥哥们身后不敢动?“傅秋宁伸出手指戳了金藏娇一下,却见这女儿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不再说话。接着身后有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侍卫们到了,于是她心下就更是大定。(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老猫发威 这一次金凤举虽然把绝大部分的侍卫都带出去追击倭寇了,但是也留了三五个在府里。老婆孩子总是不能有闪失,他在前线才能用心杀敌不是?更何况江婉莹在府中,这也是一个不安定因素,不留两个人下来看着还真不行。 金凤举带过来的侍卫,那都是跟着他走南闯北的,身手和忠心自不必提。此时一听说后院出了事儿,立刻便带着仆人们奔着后院就来了。等看到傅秋宁和孩子们都安然无事,几个侍卫的心才放到了肚子里。不然若是让侯爷夫人和公子姑娘们有了一点儿闪失,他们也干脆抹脖子算了,谁有脸面去向小侯爷报告这种消息啊? 有了那两三个侍卫,白张氏自然退了下来,那老猫却还不依不饶,到底在倭寇的半边脸上咬了一口,竟然活生生撕下一块肉来,当时那倭寇都没用侍卫上去收拾,就活活疼昏了过去。 “将这个倭寇捆了,先关在柴房里,梁侍卫,你亲自贴身看守,千万不能让他跑了,等你们爷回来处置。至于这个……”傅秋宁看着那脸上鲜血淋漓的倭寇皱起了眉头,另一个侍卫叫做方新的连忙上前跪下禀报道:“回夫人,那人眼珠子被抠出来,如今半边脸也被咬下,喉咙也被挠了几道很深的大口子,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其实如果全力救治,也未必就活不成。傅秋宁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个凶残的倭寇,又不是什么间谍。指望着从他嘴里掏情报。还得费米粮,让他活着干什么啊?在这方面,傅秋宁可是没有什么妇人之仁的,这些倭寇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善良百姓的血。因此她便挥一挥手,淡淡道:“既然这样,就杀了,扔到大街上曝尸三天。让百姓们看看倭寇的下场,也给大家吃颗定心丸,这倭寇也不过是个人。不是神,连一只猫都能对伏得了他,何况人乎?把这事情在百姓间说一说。去了大家对倭寇的畏惧之心,将来再有漏网之鱼来城里,只怕就不是那么好交与的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人啊,除了功夫之外,往往取胜之道便是信心和意志。” 她这一番话说完,仆人们还没怎么样,只是震惊于这平日里和善的宁二奶奶竟也有如此很辣的一面。但那些侍卫们却都是见多识广的。自然知道傅秋宁这番话实是至理名言,那个方新本来就是害怕秋宁妇人之仁,所以特意说活不成了。如今听见这番话。方知自己小觑了这位宁二奶奶的见识。因此心中敬服不已。 白张氏原本是一个镖师的女儿。从小虽然不以武功为主,只以针织女红为要。然而也跟着父兄习得了一点防身功夫。后来和白家订了亲,却不料原本普普通通的未婚夫竟然高中进士,正当家里都认定这门婚事要泡汤,等着男方上门退婚时。那白家竟又依约迎娶了她进门。虽然婚后丈夫没什么身家,日子过得紧巴,然而夫妻两个却着实恩爱非常。她以丈夫为荣,便不肯再练功夫,唯恐被人耻笑了去。如今这转眼也是几年没动过拳脚了,此时经过一场战斗。虽没落下风,却也是香汗淋漓。因听了傅秋宁的话,便笑道:“真真夫人这是正理,这些倭寇,也不知杀了多少人?真正是恶贯满盈。就是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也是该当的。” 话音未落,忽听前去绑缚倭寇的方新惊叫了一声,傅秋宁和白张氏本来领着几个孩子都要往回走了,听见这声惊叫,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只见方新紧走几步过来,这回却没有跪下,只是躬身道:“夫人,原来几步外也有一个倭寇,只不过已经死了,刚刚卑职看了一眼,好像是喉咙被咬断……” 不等说完,金振翼便大声道:“没错没错,最开始咱们陪着姐姐妹妹在这里拜月,谁知就忽然闯进三个人来。他们大概也没想到这后院竟然有人,愣了一下之后,其中一个人就举着刀过来,结果那大狸猫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蹿出来的,咱们只看见它跳到那人身上,那人就扔了刀,伸手去抓它,可是没几下,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方新听得冷气直冒,虽然刚刚已经通过那倒霉的倭寇见识了老猫挠人咬人的本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老猫竟凶悍到了如此地步,一个倭寇在没防备之下竟是让它生生咬断了喉咙。这还是猫吗?根本就是只小豹子吧? 白张氏也恍然大悟道:“夫人,刚刚咱们过来的时候,看见两个倭寇站在不远处不敢过来,大概就是因为前一个倭寇被咬死了,让他们心中存了畏惧,不然别说这几位侍卫,就是咱们来的时候,少爷姑娘们只怕也是遭殃了。” 傅秋宁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一边说着,就看向那只老猫,只见它一瘸一拐跟在自己身后,她连忙停下脚步蹲下身子,那只老猫和她熟了,知道这是要抱自己的意思。就向前一蹿,跳进了傅秋宁怀中。 “那倭寇挥刀的时候,还是伤到老猫了,这只腿上有处伤口,好在不深,回去上些药养些日子就好。”傅秋宁将猫腿上的伤口给白张氏看了下,白张氏也点头啧啧称奇道:“这真是奇闻,都说狗最忠心,猫则奸猾,如今看看,这猫也是知恩图报的。我听说是夫人来到这里之后才养的那一窝猫吧?如今还不到一个月,便这样的忠心耿耿了,难得它竟如此厉害。” 傅秋宁爱怜的摸着那大狸猫的柔滑毛皮,一边摇头道:“家猫和野猫也不至于这样凶悍,我猜着它有可能是山林里的狸猫,只是奇怪怎么却跑来了这城里,而且山林中的狸猫,听说可以抓野鸡什么的,也没听说凶猛至此啊?” 话音刚落,一个跟随在众人身后的男仆便小声道:“奶奶将这只猫给小的看看,小的父亲从前是猎户,也经常看到狸猫,奶奶刚刚说的没错,即便是山林狸猫,似乎也不至于这样凶猛。” 傅秋宁就将大狸猫递了过去,却听“喵呜”一声,狸猫脖子上的毛竟然竖了起来,傅秋宁怕它伤了那仆人,忙接了过来,笑道:“来历不来历的也没什么要紧,总之它今儿救了几个孩子,便是大大的功臣。” 那仆人笑道:“是山狸无疑,奶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山狸虽然惯常捕食野鸡野兔什么的,但若是凶性大发起来,就连羚羊,鹿等也是见它就要逃的。尤其那山狸若是受了刺激,例如……”他说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原本想说的是山狸**期很凶猛,只是这种话要敢在女主子面前说出来,那就是找死,因此忙呐呐住了。,再也不敢说下去。 傅秋宁大概能猜出一些,也就没追问,眼见金振翼和白张氏等人面上都泛起好奇之色,她连忙道:“可不是,这老猫的两只猫崽子今日死了,它能不受刺激吗?难怪今晚这样的奋不顾身,原来是将这愤怒全都宣泄到那几个倭寇身上了。” 白张氏忙笑道:“原来如此,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不是那两只死掉的小猫,这老猫怕也没有这份战绩,事情可就赶得真巧。” 傅秋宁心想什么真巧?明明是江婉莹下手害了那两个小家伙。思及此处,心中不免暗暗一动,心想这一切会不会是江婉莹一手造成的呢?不然这么巧?她就在今日毒死了两只小猫,顺理成章的,轩哥儿和二姑娘伤心之下,自然没什么心思拜月,也便留在屋里,不必面对这番险境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又觉着不太可能,因摇了摇头,暗道也别因为她是内奸,就把什么都赖过去了。她如今在这府衙中,身边又没有什么可靠的人,哪里有什么互通消息的渠道?若是在京城,倒或许还有和太子往来的余地,这里却未必。 一边想着,却是回到了前厅,因又着实感谢了白张氏一番,命剪枫好好送了出去。这才转回身,将仆人们也遣散了。那些衙役也没想到等自己来的时候,战斗竟然就已经结束了,在外面等了半天,才看到几个侍卫出来,每人发了一贯钱,呵呵笑道:“就三个倭寇,让一只猫消灭了两个。辛苦兄弟们了,这是侯爷夫人赏给兄弟们打酒喝的。自然,要留着以后买酒,这城里不知进了几个倭寇,这几天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巡逻的人都有吧?” 衙役们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只有一贯钱,见了这赏钱,自然个个高兴,又听说一只猫就消灭了两个倭寇,于是对倭寇的那点儿畏惧之心也没了,其中一个就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吧,守城官军安排了几百人日夜轮流巡逻,明日还要继续搜城,只要有倭寇,管保不叫跑了一个。” 眼见衙役们散了,几个侍卫这才关门回府,又在各处巡查了一遍,出了今日的事情,他们自然更加精心,好在这一夜终究再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七章:童真 第二日晌午的时候,金凤举竟回来了。只是原本风度翩翩潇洒倜傥的小侯爷如今却是又黑又瘦,身上穿了一套盔甲,却也是被鲜血污泥染得不成样子,只让守在门口的家丁险些没认出来,待主子走进去后,还揉了几次眼睛,喃喃道:“天哪,小侯爷怎么变成这样儿了?” 金凤举直接就到了后院,恰巧月兰和崔氏在傅秋宁这里坐着说话,几个丫鬟都在院中粘知了玩儿,忽见一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将军走进来,都吓了一跳,忙喝止道:“你是何人?有军报自然该先去衙门,怎么却直闯到……”不等说完,才看清原来是自家主子。 傅秋宁等人在屋里听见外面的声音,忙迎了出来,看见金凤举的模样,不由都吃了一惊。金凤举便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剪枫,快去倒杯茶给我喝。” 剪枫连忙答应去了,傅秋宁这才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就风吹日晒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杀倭寇还是每日下海捕鱼啊。”一边说着,三个女人一齐出去,就把金凤举簇拥了进来。傅秋宁又回头吩咐道:“秋玉,叫小厮抬热水过来,看看爷这样子,好像刚从泥里打过滚儿出来似的。” 剪枫此时也奉了茶来,金凤举看着那精致的茶壶和茶杯,不由得摇头笑道:“我这会儿嗓子都冒烟,还当是素日里品茶呢?”说完也不顾气质风度。竟是拿起那茶壶就要对嘴灌下去,却被傅秋宁一把夺了,听她道:“这是滚烫的热水,爷也不怕烫了舌头,剪枫,去拿壶温开水来。” 须臾功夫,剪枫就拿着凉好的温开水回来。金凤举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这才坐到椅子中,不等傅秋宁开口便先问道:“我回来的时候儿。看见街上有一具倭寇尸体,问了人,都说是倭寇夜闯知府后衙。结果二死一伤,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伤了的倭寇呢?” 傅秋宁笑道:“这恰是昨儿晚上发生的事情,此次还多亏了那只大狸猫……”因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金凤举皱着眉毛听完,便“呼”的一下站起来道:“那个伤的倭寇在哪里?我这就要去审他。这泉州城里竟然进了倭寇,即便数量不多,也终究是隐患。” 崔氏在傅秋宁面前,胆子也稍大了些,见金凤举起身就要出门,她忙拉住了笑道:“爷着得什么急?奶奶已经吩咐小厮们去抬热水了。爷也该好好洗一洗,见见孩子们。再抽空去审那倭寇啊。不然你这个样子,让孩子们看见了,岂不害怕?” 金凤举皱眉道:“凡事有个轻重缓急。城里有一个倭寇余孽,便有可能是一件血案,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说完月兰也待说话。却听傅秋宁笑道:“你们别拦着爷了,让他去吧,不然审不出来的话,只怕饭也吃不下的。” 金凤举笑道:“还是秋宁了解我,你们陪着奶奶在这里坐着,我去去就回。”说完到底出门。只留下崔氏和月兰面面相觑,却也只有无奈而笑。 “奶奶也太纵着爷了。”待金凤举走得没了影子,崔氏和月兰重新回到厅中坐下,月兰便笑着对傅秋宁道。说完却见傅秋宁摇头笑道:“我何尝纵着他?从前小侯爷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我搬出了晚风轩,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清楚吗?只是今日这事却又不同了,他办的都是正事,难道我还阻拦不成?身上脏成了那样儿,爷自己难道不嫌着难受?他还巴巴的先过去审犯人,可见他看重这件事情了。我为什么非要让他听我的安排先去洗浴?” 崔氏和月兰听了这番话,都默然不语,半晌崔氏才叹了口气道:“难怪爷宠着奶奶,说起来,倒的确只有奶奶是爷的知己。若是婉二奶奶,就万万不会放爷先过去审犯人……”说到这里,猛然醒悟过来,连忙笑着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奶奶别多心,只是……” 傅秋宁不等她说完,便笑道:“妹妹的话我明白,都不必说。是了,这几天又炎热起来,谁知道南方的天气这样闷热呢,不知你们是不是不习惯……”因轻轻巧巧将这个话题揭了开去。 直到崔氏和月兰离开,也没见金凤举回来。倒是金藏锋金振翼等都过来了,进了厅就四处找寻,傅秋宁见他们那探头探脑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也不说破,只是慢慢喝茶,品着那茶中甘苦。果然,到底还是金振翼忍不住先开口道:“大娘,爹爹呢?都说他回来了,怎么不见啊?刚刚我们从后面来也没看到。” “你们爹去柴房了。”傅秋宁放下茶杯,刚笑着说了一句,就见金振翼和金藏锋金藏娇等都吓了一跳,金藏娇便大声道:“娘亲啊,爹爹一走半个多月没回来是他不对,可娘亲也不能把他关到柴房里啊。这……这也太不通情理了。其实,小施薄惩就行了吧?” “你们想什么呢?”傅秋宁真是服了这几个孩子的想象力,竟然以为是自己把金凤举关了进去。这也真是太能扯了吧?因看着金藏娇便寻思道:可怜这孩子生在了这个时候儿,若是在现代,说不定就能做一名网络写手,还保不齐就会大红大紫,啧啧,可惜了。 这时金藏锋等也反应过来,不由得笑道:“原来爹爹是急着去审那个倭寇了,哈哈哈……”话音未落,包括秋宁在内,都不约而同的笑起来。金振翼就指着金藏娇,弯腰捧腹的道:“你竟然说娘亲把爹爹关起来了,哎哟,这比我还敢想,哈哈哈……您真……真不愧是我的姐姐。” 金藏娇也是一时情急,谁知就落了兄弟妹妹的耻笑,不由得又羞又气,咬着嘴唇跺脚道:“呸,我不信刚刚你们没这么想过。不过是我情急先说了出来。这会儿一个个还有脸笑话我。娘亲,您也是,您就直接说爹爹去审那个倭寇,女儿就明白了嘛,现在到底是闹了笑话……” 傅秋宁笑道:“该,这能怨得谁来?是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我就像你说的那样不堪,你爹爹半个多月没回来便恼了?亏你还跟了我这么多年,连我什么性情都忘了?” “没错没错,姐姐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金振翼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平时总被金藏娇压制,终于这会儿也看了她的笑话,就开始添油加醋的跳脚。屋里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夹杂着金藏娇恼羞成怒的娇嗔。 傅秋宁笑了会儿,便拿起茶杯又喝了两口茶,拜这几个孩子所赐,她的心情倒松快了不少,正微笑看几个孩子笑闹着,忽听门口传来剪枫的声音:“咦?二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快起来。” 傅秋宁一愣,金藏锋等人也愣住了。忙跑出去一看,就见金绣贞坐在门后,看见他们出来,她便站起身,也不说话,便转身往回走。 “二姑娘,既然过来了,便进来坐坐吧。”傅秋宁看到这向来要强甚至有些刁钻的女孩儿面色苍白,心中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怎么说也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大人间的恩怨,和孩子毕竟无关。更何况金绣贞如今这个模样,想来还是伤痛小奶猫的死,也是一片赤子之心。 金绣贞停了步子,再回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晶莹,哽咽道:“花团死了,大娘,我……我没照顾好它……”一语未完,便蹲下身子放声大哭起来。 傅秋宁眼中只觉酸酸的,心里也觉惊异,暗道二姑娘平日里那样要强拔尖甚至是有些尖酸的一个性子,如今就因为一只小猫,竟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让人难以相信。话又说回来,小孩儿喜欢动物也是天性,既然她为一只死掉的小猫如此伤心,就说明本性还不太坏,到底是金凤举的女儿,虽然是江婉莹养着,这骨子里怕也是随了她爹爹的地方多。 一边想着,就让金藏锋金藏娇等扶她起来,忽又听身后脚步声响,接着金凤举的声音响起,疑惑道:“这是绣贞?怎么了?为了什么事情哭成这样儿?” 傅秋宁回头看向金凤举,见半天功夫,他的脸上发上已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天气炎热,他身上那套盔甲却没脱下来,可知该是如何难受了。因忙道:“没什么,二姑娘养的那只小猫死了,所以在这里伤心。我正劝着呢,你快去痛快洗个澡,不然只怕这身上要捂出痱子来了。” 金绣贞见到自家爹爹,也忙止住了哭声,却听金凤举笑道:“我当什么事儿,一只小猫罢了,也值得你哭成这样儿?”说完却被傅秋宁瞪了一眼,不悦道:“你别小瞧孩子们,难道只有大人有这样那样的感情,孩子们就没有?不能理解就别胡说。” 金凤举举起一只手笑道:“好好好,服了你,总是你有道理。既如此,你就替我好好安慰安慰绣贞,我是必要去洗一洗了,这身上真是都馊了臭了。从前走南闯北那么多回,除了扬州那一次,其他地方加起来,也没有这一回吃的苦头多,不用别的,只瞧我晒得黑成了什么样子就知道了,皇上若在这里,保准认不出我来。”一边说着,就迈步进屋,剪枫忙引着他去后院专门沐浴的屋子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为母之道 这里傅秋宁便拿出绢子替金绣贞擦了眼泪,温言道:“你看你爹爹累成了什么样子?你再这样伤心,回头他看见你憔悴了许多,会心疼的。他在外面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呢。快别哭了,你的huā团虽然死了,姐妹们这里不是还有点点和墨宝它们吗?”因为几个孩子对小猫十分上心,所以每个人都给自己的猫起了名字,反而只有傅秋宁养的那只老猫没这待遇,大家不过是“老猫,大狸猫”的乱叫一气。 金绣贞点点头,跟在傅秋宁和金藏锋等的身后进了屋。傅秋宁又问道:“轩哥儿呢?若他心里不痛快,二姑娘就和他一起过来走动走动。不过男孩子的心胸总是要宽些,倒不至于就为了一只猫难受吧?” “弟弟也是难受的,这两日他比我还阴沉不说话呢。连娘亲都有些慌了,我知道,那两只小猫就是她害的,所以这两日她对我和弟弟很好,只是她对我们再好,huā团和锦簇也不可能再回来了。反正我一辈子记着这件事……”金绣贞咬牙说完,才想起自己说的那可是自家娘亲,这话让傅秋宁听见了,岂不称意?因忙咬住了嘴唇,一边拿眼偷偷看傅秋宁,见她没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这才放下心来。 “别说这傻话,那总是你们的娘亲。她大概也不知道你们会这样伤心,不然的话,想来也不至于对huā团和锦簇下手了。”傅秋宁有些感叹的道,她倒不是好心的替江婉莹说话,只是想到那女人很快就要和这一双儿女分别,说不定就会是永别,所以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想着这最后一段时光,倒是让金绣贞姐弟两个和母亲好好度过才是。虽然这一切都是江婉莹咎由自取,然而她这命运,却也不是不值得自己付出一丝同情的。 金绣贞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又看了傅秋宁一眼,然后看向金振翼和金绣楠,暗道怪不得连振翼弟弟和绣楠妹妹都被她收服了,果然她行事说话。就是让人舒服,忍不住便想亲近。爹爹的这几个女人里,认真说起来,倒还真是她最好,难怪爹爹到后来只喜欢她。若是我能选择,我也宁愿做她的女儿,强似娘亲每天只知道逼着我练琴绣huā。逼着我要比姐姐妹妹都强。其实那东西岂是逼出来的?从没见她逼过大姐姐,可大姐姐如今的琴艺和女红,还不是我们当中拔尖的? 一边想着,就被几个孩子簇拥进房间去看那几只小猫了,恰逢几个小家伙蜷在一起睡觉,就好似几个毛团挤在一起,说不出的可爱。金绣贞摸着小猫柔滑的猫毛,忍不住喃喃道:“若是huā团和锦簇也活着。这会儿它们大概也在这里挤着了……”不等说完,珠泪又是滚滚而落。 傅秋宁在门外听得心酸,又听见金藏娇和金绣楠安慰着她。便悄悄退了出来。坐在厅中出神,眼看那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忽听身后一个慵懒的笑声道:“我的天,如今才觉着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之前那些日子,竟是连回想都不敢回想,那哪是在人间啊,分明是在地狱里泡着。” 傅秋宁站起身回过头去,就见金凤举穿着一件白色的软缎长袍,头发披散着。犹自往下滴着水,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还伸了个懒腰。 “爷中午用了饭不曾?我看着你好像是急赶回来的,之后又急着去审那个倭寇,怕是没用饭吧?”傅秋宁上前帮他把头发拢起,然后在中间用一条发带松松系了。心中暗自好笑道:倒还是那个翩翩佳公子,只是这脸却晒成了包龙图,去演少年包青天都不用化妆了。 “还真不曾吃过饭,不过天色晚了,索性晚上一起吃。雨阶,你去拿两盘子点心过来。是了,我在府衙附近租了套房子,你和凌侍卫就先住在那里,省得小夫妻都来了一处,却又要分着睡,没有这个道理。” 金凤举一句话把雨阶的脸都说的羞红了,跺脚道:“爷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这嘴越发没了把门的?我的事情才不用你和奶奶操心。”说完就跑了出去,这里金凤举瞪着眼睛看她跑远,对傅秋宁道:“嘿,我一番好心,她倒说我嘴没有把门儿的,这……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傅秋宁忍不住笑道:“别听她的,你看她这样说,心里不知道多欢喜呢。”说完恰巧看到窗huā从门外走过,她忙叫住了,吩咐道:“你去各房里告诉一声,就说爷回来了,今天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饭。” 窗huā答应一声去了。这里傅秋宁便问道:“如何?那倭寇可审出来了吗?到底城里还有没有其他倭寇?” 金凤举面色便凝重起来,点头道:“审出来了,除了这三个,另外还有四个倭寇潜伏在城里。他们乃是一小股溃逃的,因为被追的无处藏身,这才铤而走险,仗着里面有个人能挖洞,就想着进城寻一条活路。谁知这三个人第一次趁夜作案,就失了手。也幸亏他们吓破了胆子,不敢一起行动,唯恐一旦遇见衙差,就被一网打尽,若当日真是七个人同来,孩子们可就危险了。” 傅秋宁皱眉道:“还有四个倭寇,这可是四个不安定因素。城里百姓们到底还是手无寸铁的多,若遇上了,岂不是十分危险?不是说正在搜城吗?怎么到现在也没搜到人?我就不信了,那些倭寇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泉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有个十几万人,这搜查可不容易。又不是在天子脚下,只要御林军和禁卫军出动,罪犯便是插翅难逃?”说到这里,金凤举也露出深深忧色。傅秋宁想到他连番征战,此时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宜再添烦恼,于是便按下此事不提,只问他先前半个月在外面追击倭寇的那些行动。 果然,一说起这个,金凤举立刻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给傅秋宁讲起来。他口才极好,说到惊险处,真是险象环生,让傅秋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此时崔氏和月兰甚至江婉莹也都过来了,也都听得入了神。 “奶奶,晚饭已经齐备,是不是可以摆去餐厅里了?” 正说得高兴,却见剪枫走了进来。傅秋宁笑道:“摆上吧。爷饿得就好像下山的狼,先前那两盘子点心,就着茶水一口气吃干净了,我还从没见他这样没风度的吃相呢。” 金凤举笑道:“你那是没看见我早年被困那会儿,后来援军到了,吃的那顿饭才真正叫风卷残云呢。” 傅秋宁想到从前吃蛇肉的时候,金凤举仿佛提到过自己曾经被困时,连老鼠也吃过的事情。可见这富贵之极的小侯爷也不是没吃过苦头。因见金藏娇和金绣楠拉着金绣贞出来,她便笑道:“二姑娘因为自己的小猫死了,伤心了一下午,好容易这会儿才哄好了,也跟着我们一起吃些东西吧。”她一边说着,就看着江婉莹,倒不是故意在她面前刺她伤心,而是她实在不能认同对方深为母亲,竟然因为自己不喜欢猫,而把一双儿女养的小猫毒死这种做法。这会儿说出来,也是盼望江婉莹能够反省一下,在最后这段时光真正去爱护尊重这两个孩子。当然也知道这番苦心十之**是会被当成驴肝肺的,不过傅秋宁也不放在心上,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也根本不必要去为别人的看法而苦恼,从前地位卑下那会儿,她都没苦恼过呢。 金凤举见二女儿的眼圈儿还是红的,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温言道:“不用伤心,等倭寇的事儿完了,爹爹带你们去东番岛上玩一圈儿,那里有很多果子和海鸟,岛上还有兔子,你喜欢的话,就抓来两只养着,兔子的毛也不比猫差。” 金绣贞听着这话还不觉怎样,倒是金振翼一下子跳了起来,欣喜道:“爹爹你说的是真的?太好了,到时候我也要抓两只兔子养着。”不等说完,就被金凤举在脑袋上敲了一记,冷哼道:“你养兔子?等养到最后,看着肥肥壮壮的,保准就烤了吃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眼看着丫鬟们已经把菜肴米饭都摆上来了,傅秋宁就安排入席,江婉莹便笑道:“爷今儿就算是凯旋而归吧?怎的竟然悄没声的?妾身本来还等着将士们风光入城,去城门口看爷威风八面呢。” 若论起心机和演技,金凤举丝毫不输给这表妹。心里早知她是内奸,这会儿听见她说话,也没来由的厌烦,面上却丝毫不露,笑道:“什么威风八面风光无限?你们以为杀倭寇是那么容易的?抗倭将士们也有好几百人性命没了。更何况这一批倭寇虽然肃清,但海上倭寇何止这几千人,这一次他们吃了大亏,以倭寇的凶残,必然要报这个仇,等着吧,还有大举登岸的时候儿。” 一番话说得众人尽皆色变,就连傅秋宁都以为这就算是完事儿了,谁知道听金凤举这说法,敢情这只是**,正式内容还未上演呢。因众人也顾不上正在吃饭,七嘴八舌问了起来,就连几个孩子都认真听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六十九章:老猫的挑衅 金凤举笑道:“这些事情你们女人家哪里懂?只管放心便是,那倭寇进不了泉州城。如今先让我好好吃一顿饭吧,说不定过两天,就又要出门,还是十天半月的回不来。家里这面,就要劳你们操持。婉莹我看着脸色还是有些不大好,想来身子一直是弱吧?也是,这里的天气和京城实在不同,难怪你水土不服,也罢,秋宁你就偏劳一些,我看着你的气色倒还好。何况就咱们这一家子,想来也不至于十分劳累。” 傅秋宁答应了。江婉莹心里有气,可有心争权吧,自己这两日因为那猫的事情,也是几顿没吃好饭,加上水土不服,她这气色的确说服不了金凤举,因也只有暗自咬牙罢了。 用过晚饭,将孩子们打发去休息,金凤举这才和傅秋宁回了房。大半个月没见,相思之情自是不必多说。待剪枫秋玉铺好了床笑着出去,金凤举这里一下子就将傅秋宁抱了起来,轻声道:“这些日子,可想死我了。” 话音刚落,还不等傅秋宁说话,就听“喵呜”一声,只吓得金凤举险些扔下秋宁,忙一回身,把傅秋宁放在**,他自己则差点儿跌在床边,却觉背上有什么东西一动,接着又是“喵呜”一声,再抬头看时,那老猫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两只绿色的猫眼瞪着他,好像是在说:这是我的地盘。 “这这这……” 金凤举指着那只老猫,对傅秋宁低声吼道:“它不是在榻上睡吗?怎么……怎么我这才离家半个多月。这老猫就登堂入室了?啊,不对,这是登堂入床……秋宁,谁让你把它宠成这样儿了?” 傅秋宁看见丈夫那又怕又恨又拿老猫没办法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抱起那只老猫摸了摸它背上的毛,又拍拍它脑袋。这才往地上一放,笑道:“乖,去睡觉。明晚再搂着你睡。” 那老猫好像是听懂了傅秋宁的话,也认识到让自己今天晚上失宠的罪魁祸首就是金凤举,不由得眯了下放绿光的眼睛。冲着男主人“喵呜”一声叫。 “呀哈,你……你这臭猫,还敢威胁我,我……我也是你主子你明不明白?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你在这家里就没有立足之地……”金凤举虽然心里都怕得要了半条命,可又怎么肯在妻子面前露出畏惧之色,于是指着老猫,色厉内荏的叫道,还不等吼完,就见那老猫抬起爪子便往他那根手指头上抓来。只吓得堂堂小侯爷“啊”一声叫,兔子般跳起来坐到**去。 老猫“喵呜”叫了一声,迈着胜利者的悠闲步伐姿态姗姗而去。这里金凤举咬牙瞪眼的看着黑暗中那道猫影,恨恨对傅秋宁道:“你看看你把它惯成什么样儿了?它……它这是压根儿就不认我这个主人吧?反了反了,打量着我不敢惹它是不是?等着。我明天就将它拎出去剥了皮,岭南不是有一道名菜叫龙虎斗吗?正巧咱们也尝尝滋味儿,你和锋儿娇儿也都爱吃蛇……” “好了好了。”金凤举一边说,傅秋宁就一边笑。她还从没看见丈夫流露出这种少年赌气的模样,这偶尔现出来,竟是说不出的可爱。因忙搂了安抚道:“你不看别的。也该想想这老猫是救了孩子们的大功臣,若没有它,如今你我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孩子们更不用提。就冲着这点,给它什么不是应该的?何苦说着狠话。再怎么说您也是堂堂侯爷,寻常人你还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呢,何况猫乎?我的爷,您就大人不记小猫过,别惦记着将它炖了吧。” “还何况猫乎,敢情你这才女的之乎者也全都是用在这方面呢。”金凤举摇摇头,嘟囔道:“再说了,那哪是什么小猫?分明就是一只老猫才对。” “没错,是老猫,不管老小,人家是不是救了你的儿女吧?反正这只老猫我养定了,你敢把它炖了,我就……”傅秋宁索性也耍起赖来,金凤举无奈看了她一眼,举起手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要是敢炖了那只猫,你就敢炖了我是吧?” 一句话把傅秋宁逗笑了,摇头道:“哎呀,那我可不敢,爷这样英明神武的,恐怕不等我动手,就能先下手为强了……”一语未完,忽觉身上一沉,原来是金凤举压在她身上,轻声笑道:“没错,今晚上我就是先下手为强了,看你等下讨不讨饶……”一边说着,就将手顺着中衣的衣襟伸进去,在妻子高耸的胸脯上捏了一把。 “你……你这色鬼……” 傅秋宁惊呼一声,虽想“奋起反抗”,奈何身子很快便在丈夫的挑逗揉弄下绵软了,也只能任对方为所欲为,帐内一时间春情泛滥,**的呻吟声直到后半夜才停歇下来。 金凤举在外面的大半个月,可不是什么养老爷子的生活,那是真正身先士卒带头拼杀的。好在他武功总算还过得去,加上身边侍卫个个武功高强,没受什么伤,饶是如此,这大半个月餐风露宿的生活也把他累得够呛。因和妻子缠绵过后,这一觉竟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终于醒转过来。 在**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扭头一看,不出所料,傅秋宁早已不见踪影。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金凤举心知这是妻子怜惜自己辛苦劳累,特意不命下人们来打扰。 “喵呜……” 却见那只老猫又悠然的踱了进来,看见**的金凤举,歪头瞧了瞧,便往他走过来。 金凤举就觉着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眼睛紧盯着那只老猫。或许是感应到了他的敌意,那只老猫跳上床之后,便不再动作,只是站在那里歪头看着他,似乎是在奇怪这个人为什么像自己一样大白天睡懒觉,这难道不应该是猫咪专有的权力吗? 看见老猫不动,金凤举绷紧了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转念一想,这老猫连孩子们都敢逗弄,说明并不伤人,既如此,自己何苦怕它?就算是伤人,它一只猫又能有多大力气?自己一巴掌就可以将它拍出窗外了吧?他这会儿倒忘了,就是这只老猫,将一个倭寇活活咬死,另一个倭寇也被它抠出一只眼珠子,咬下了半边脸。 因心中想着,又觉自己一个大男人,堂堂小侯爷,竟然会怕一只小小猫咪,这种事情传出去实在是太有损他光辉高大的形象。于是接连深呼吸了几次,在心中做好了万全的思想准备后,金小侯爷终于鼓足勇气,向猫咪伸出了代表和平的爪子。 “咪咪,过来。”虽然听傅秋宁等人都是老猫老猫的叫。不过金凤举记得小时候二婶养的那只猫都是叫“咪咪”的,据说这是对猫咪宠溺的爱称,会凸显出主人对猫咪的爱,于是他有样学样,不得不说,金小侯爷还是有足够诚意,希望自己能和老猫有一个好的开始。 “喵呜……” 面对金凤举的示好,老猫甩了甩尾巴,然后高昂着头,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般,从金凤举的脸上……踩踏而过。 没错,就是踩踏而过,僵硬的小侯爷眼睁睁看着那四只沾满了泥巴的爪子落在自己脸上,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老猫踏过了这高高在上的男主人的脸后,似乎非常满足,一甩尾巴,就在金凤举的枕头边蜷着身子躺了下来。不过发现男主人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之后,它又“喵呜”叫了一声,伸出舌头在金凤举的脸上舔了一下。 “妈的你这算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吃吗?谁用你舔谁用你舔?” 金凤举整个人都爆发了,一向教养良好的小侯爷竟然爆出了一句粗口。他“腾”的从**坐起,挽着胳膊袖子恨恨叫道:“你这只臭猫竟然敢踩我的脸,等着,今天豁出去让秋宁炖了我,我也得先炖了你……” “这是怎么了?” 傅秋宁刚走到门外,就听到爱人在里面发出的大吼声,连忙和剪枫等冲进来,就见金凤举披头散发,袖子已经挽到了胳膊上,正要做饿虎扑食状去抓那只老猫,她吓得忙一把抱住了,急急叫道:“爷,你冷静你冷静,老猫许是半夜里出去抓耗子了,这会儿才要回来补眠,你别和它一般见识,好歹你是人,还是……” 傅秋宁不等说完,就听剪枫惊叫道:“咦?爷您……您这脸上是怎么了?”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金凤举脸上此时赫然多了几个泥印,再看一眼在**睡的四平八稳,浑然不管周围因为自己而起的纷争的老猫,她这才明白惹得丈夫暴走的原因。 “你们还敢说?这都是那老猫干得好事儿。”金凤举气呼呼下了床,见小丫鬟捧来洗漱用具,就在铜盆里洗了脸,一边恨恨道。 不过平心而论,他虽然对这只老猫是又怕又恨,但心中还是感激的,就如傅秋宁所说,若没有这只猫,自己的儿女现在还不知会怎样。因此这些话也就是说说泄愤罢了。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倘若自己真的冷血无情过河拆桥,将老猫赶出去或者杀了炖汤,只怕傅秋宁就会因为这份冷血无情而一脚把自己踹开了。没看婉莹弄死了那两只小奶猫,结果就连一向和她亲近听话的绣贞和振轩都和她疏远了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百姓的真正实力 金凤举原本并不把这些动物放在心上,只不过从这老猫带着它的那些孩子在府里落户以后发生的林林总总的事件,他才明白,有时候,这些看似无足轻重的猫狗,其实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的。千万别因为它们渺小,就不把它们放在眼里,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因梳洗完毕走出去,就见桌上摆着茶水点心,傅秋宁故意福了福身,笑道:“妾身知道爷这些日子在外面累了,今儿早上就没派人叫爷起床,如今眼看晌午了,爷就用点点心凑合凑合,等着中午一起吃饭好不好?” 金凤举连忙道:“得得得,我可当不起夫人如此大礼。听见您说这话,我心里都发毛……”一语未完,傅秋宁和剪枫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在外面风餐露宿,也的确是没好东西吃,因此金凤举不一会儿功夫就收拾了一盘点心,正要再去第二盘里拿,就听见外面猛然吵嚷起来,嘈杂的声音中,不时有“倭寇”这个词的出现。 金凤举面色立刻凝重起来,当下连点心也不吃了,就和傅秋宁急急出门,只是刚到了院子里,就见金明小跑着进来,脸上全是兴奋之色,看见金凤举和傅秋宁,他便忙打了个千儿,然后站起身笑着嚷道:“爷,大喜事啊,城南的百姓们今儿早上遇见了一个倭寇,那带着倭刀的家伙竟然生生被几十个百姓用搞头铁锹木棒给砸死了,如今那些老百姓把人拖来了衙门前,奴才刚刚去看过,死的不能再死,哎呀身上血迹淋漓那叫一个惨啊……” 金明往下又说了些什么,金凤举都没怎么听清楚,他心里的震惊根本就没办法用言语形容:穷凶极恶的倭寇,那是沿海百姓最大的噩梦。甚至就连抗倭卫所的官兵,在最初提到倭寇上岸的时候。也都是恐惧大于愤怒战意。屡遭倭寇屠杀的老百姓就更不用提。毫不夸张的说,在这泉州城,百姓们那是谈倭色变的,“倭寇”两个字。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 而如今,就是这样一座屡被倭寇骚扰侵犯,甚至五年前惨被屠戮抢掠的泉州城,靠着几十个百姓,用镐头铁锹木棒这些最原始的工具,竟然活活打死了一个身佩倭刀的凶狠倭寇,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样。 “爷……爷……” 金明的呼唤声拉回了金凤举的神智,他咳了一声,才急急道:“那倭寇尸体在哪里?快领我去看看。是了,你可打听清楚了?真的是百姓们将这倭寇打死的?有没有伤亡?” 金凤举的话音刚落,便听远处竟然响起了一串鞭炮声,不知道是哪一家人实在高兴,忍不住放鞭炮庆祝,这也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因金明笑呵呵的听那鞭炮声结束。才对脚步匆匆的金凤举道:“爷,千真万确是百姓们打死的。奴才开始也不信呢,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高人?后来那些百姓把经过都说出来了。并不差一个字儿,不容奴才不信。是了,这事儿起因还要着落在二奶奶和姑娘少爷们身上。前儿死在咱们手里的倭寇被曝尸大街后,整个泉州城都震动了,听说有两个倭寇是让一只狸猫生生咬死的,老百姓们都说,一只猫就能咬死倭寇,可见这些也不是什么天降神兵,既然连猫都能咬死,难道人还比不上一只猫?因此那些百姓在见到这个倭寇后。才没有四散奔逃,而是呼朋引伴一拥而上,这倭寇空拿着倭刀,在那小巷里也施展不开,虽然砍伤了几个人,自己却最终被不知多少把搞头铁锹砸中。到底把命都送在这里了。” “原来竟是如此。”金凤举放慢了脚步,感叹道:“俗语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可见倭寇可怕吗?非也,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还比我中原大地的子民矮小许多,我们凭什么怕他?只是百姓如羊,只听说倭寇凶残,便先自怯了,每逢相遇,不思抵抗,只顾逃亡,如此可不是只有任打任杀的份儿?才能令倭寇那区区一二万人,竟在这沿海一带壮大发展,成为我大宁朝的心腹大患。如今百姓们去了畏惧之心,一拥而上,如何?便是手拿倭刀凶残横行,不照样是死的通透?” 金明笑道:“可不是?说起来奶奶也真是有先见之明,竟能料到将倭寇曝尸大街,便可去了百姓们的畏惧之心,这一招真是高明,就是奴才也未曾想过真能收到如此成效。” 金凤举微笑道:“你们奶奶的聪明,何止于此?从真正识得她以来,她所做的许多事,哪一件不是看上去不可思议的?若非是这样的奇女子,又怎可能在晚风轩安静沉稳的生活了六年,一分钱不能得的情况下,也能活得自在?” 金明笑道:“让爷这一说,奶奶的确是个不凡的。只奴才却总记着,奶奶刚进门时还不是这样,那时也会来找爷,只不过爷都……嘿嘿……谁知从她那一次说是寻死后活过来,竟然就定了性子,再也没来找过爷,以至于后来府里人都忘了她们娘儿几个的存在,若不是爷那日偶然出了园子,看见晚风轩,只怕奶奶如今还在那里生活呢。” 金凤举点头道:“俗语说死而后生凤凰涅槃。我也觉着秋宁便是从那次寻死后,整个人方都转变了,或许这便是人死之际,将万事看开红尘看透,因而就变得耳聪目明,加上她原本就是个聪慧的女子,所以才能有这番蜕变吧,想来,上天待我总算不薄,没让我空守着这绝世明珠而不自知,今生还能得这一个知心人……” 主仆两个很是感慨了一番,此时已经出了府衙,只见偌大一条街上,此时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衙门里几个官员见金凤举出来,忙上前向他禀报事情的具体经过,与金明所说一般无二。此时又有几个百姓拿了大红鞭过来,在衙门前点燃放了,一时间群情汹涌欢呼雷动。 金凤举也就趁此时机,着实说了一番鼓励的话,只说倭寇并不可怕,现在街上躺着的尸体便是例证。百姓齐心其利断金。如今城中仍有两三名倭寇残余,大家除了依靠官府衙差的力量之外,自己也该团结自保,夜间左领右舍聚集在一起,以防倭寇狗急跳墙破门而入等等。他本身便是文采斐然,这番话自是说的慷慨激昂鼓舞人心,获得了潮水般的掌声。又因为此时人人都知道这位新任知府,圣上面前的大红人,以侯爷之尊,在沿海战场上亲身上阵,追击倭寇,那份崇敬感激之情就更是溢于言表,直在衙门前聚了大半个时辰,将金凤举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又喊了无数遍的倭寇必亡之类的口号,方渐渐散去了。 这里府衙中的几个官员便请金凤举进衙门,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当日跟随金凤举出城抗倭的,只有几个小官留守。如今金凤举回来,自然要交接一番,金凤举翻了翻案卷,听了几个小官吏详细报告了这半个多月的情形,发现这些人官职虽小,办的事却十分妥帖,便着实鼓励了几句。 眼看着太阳下去,金凤举便对堂上众人笑道:“转眼又要到傍晚,大家也要各自归家用饭。如今倭寇虽然遭受迎头重击,却并未根除,庆功饮宴为时尚早。待彻底绝了倭寇之患,我请大家饮酒。” 堂下十几个官员连忙起身答应。金凤举摆摆手令他们仍坐下,又继续道:“从我上任之后,事情便是一桩接着一桩,一直到倭寇来袭,如今才有时间坐下好好和你们说说话。先前令你们搬出去的那几个混账东西,都让我狠狠教训了一遍……” 不等说完,一个姓白的府丞便站起身来,他恰恰就是那白张氏的丈夫,因陪笑道:“大人说哪里话?其实徐大人梁大人等说的没错,大人乃是天潢贵胄,来到此处……” 不等说完,便见金凤举一摆手,正色道:“此话差矣,我虽然得圣上封了一个侯爷的爵位,然而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难道泉州城需要一个养尊处优的侯爷吗?非也,我是来这里做一任知府,给一方百姓太平的。既如此,莫要说我自己不能仍将自己当做侯爷看待,列位同僚也不该将我当做侯爷看待。前些日子你们搬出去,回来时听内子阐述各家情形,令我十分震惊愤怒,所以那几个混账东西已被我教训处罚。这种大敌当前之机,他们自觉着是替我着想,实际上却是令我与大家离心离德,不能同舟共济,这和害我何异?” 众人一听他这样说,又忙都站起身连称不敢。金凤举便叹了口气,站起身慢慢踱下台阶,沉声道:“愤怒之后,我亦为各位感到骄傲辛酸。从我在御前行走那日起,得圣上青眼,这几年也算是南北西东尽皆踏遍,然而像列位这样的官员,一个地方能有二三个,已足可泽被一方,在我们泉州一个府衙里,除了我这个新来的知府,其余上至府丞,下至小吏,竟有绝大部分都是这样宅心仁厚的官员,也难怪这泉州城五年前遭遇倭祸,又时时面临倭寇侵袭,仍是繁华如斯,这都是列位的心血所筑。因此我钦佩各位,也由衷因为自己能够跻身你们之中而感到骄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推断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这泉州府的官员们,倒大多数都是好样的,虽然不善钻营,在地方上却是能吏。只是多少年来,他们便是在这里默默耕耘着,也从未有人在他们面前褒奖一句,即使有,也不过是敷衍罢了,所有的政绩都在知府头上,他们这些下属官员的名字,连出现在奏章上的资格都没有。 因此此时听见金凤举竟是如此衷心的称赞他们,怎不令这些官员小吏热血沸腾?顿时就将金凤举引为知己,只觉着这位小侯爷果然是有过人之处,难怪能得皇帝青眼。不说别的,只说他这份待人以诚,以他侯爷之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先前那些知府巡抚指挥司,爵位还没有一个,官位也未必比金凤举的御前钦差就高,一个个却是官腔打的十足,哪里有小侯爷这样的平易近人?竟说出“自己不能把自己当做侯爷,你们也不能把我当做侯爷”这样谦逊的话来。 因一个个正感慨间,却听金凤举又叹道:“骄傲之余,我却又为各位感到心酸。这泉州城的官不好当啊。听内子说,自从搬出府衙后,你们中这几个还算是上官的,竟是都找不到一处好房子落脚。内子也曾问询过,方知素日里你们的薪俸倒是都用在了周济百姓身上。这是你们廉明仁厚,可惜泉州城就在海边,倭寇每次登陆,又是以此处为主,以至于这城里百姓竟成了一个无底洞。只不过如今圣上和太子已经决心荡平倭寇,今次咱们已经获得了一场胜利。他日倭寇再来进犯,正该一鼓作气扫平倭寇,雪我民恨兵耻,扬我国威。到那时,泉州城得了太平,想来百姓们就再不用几位大人倒贴腰包,只有如此。各位和百姓们才都能过上好日子,你们说是不是?” “大人说的没错。咱们不缺扫平倭寇的决心和热血,怕的便是朝廷没有下定这个决心。做好这个准备。如今借大人神威,倭寇受到前所未有的重挫,正是还我沿海太平的好时机。下官愿做大人的马前卒,为大人搭桥开路。” “没错没错,咱们虽是文官,却也不怕倭寇……” “大人,下次再打倭寇,且带上我吧,这沿海所有的山林海岛,就没有我不熟悉的……” 金凤举一番话,点燃了所有官员的热血和情绪。他心中也是感动,点点头。慢慢道:“大家不用急,一月之内,倭寇必定卷土重来,到时还要借重诸位。当今圣上宏图伟略。早已定下开海之策,只要倭寇之患荡平。泉州便可作为港口,建立市舶司,到那时,和海外诸国的贸易必定空前繁荣,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便是要你们珍重自己。战场上对敌固然要无所畏惧,却也不能热血上头横冲直撞,若枉送了性命,可就看不到未来那如锦繁华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双眼放光,开海禁之事在官员中一直有流传,只是从未曾有过准信儿,此时听到金凤举明明白白这样说,哪里能不让众人心动?待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众人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从前堂回来,傅秋宁便问起那被杀死的倭寇的情况,听金凤举一说,她也是目瞪口呆,遂笑道:“当日我虽是有这念头,才命人将那几个倭寇曝尸,却没料到成效竟如此显著,如此一来倒是好,这城里再不是那两三个倭寇可以躲藏的地方儿了。” 金凤举笑道:“是,人人皆兵,这岂不是最可怕的?只怕那两个倭寇这会儿是要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出城去。不过如今城墙下都是五步一个岗哨,他们再想故技重施,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想到这里,便坐在榻上,挥手命几个丫鬟出去,他才看向傅秋宁道:“秋宁,你觉着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和婉莹有关?今年这些倭寇委实来的早了些。而且……”他沉吟了一下,才又小声道:“这次倭寇人数并不多,倒有大多数是我大宁朝得人。从前我也常听说过,有大宁人冒充倭寇烧杀抢掠,只是我总觉着,这样没良心的人哪有那么多,却没想到这一次真是长了见识。” 傅秋宁也是吃了一惊,失声道:“有这种事?”想想又点头道:“也是,龙生九子尚且九子不同,何况人乎?巨大的利益面前,的确会有亡命之徒铤而走险。只是这件事情,我想来想去,应该和婉二奶奶无关。爷请想想,她从来到这府衙之后便病倒了,可是从哪里去接受传递消息?更何况,又有什么消息可传的?” 金凤举目光越发冷冽,摇头道:“秋宁啊,你与世无争过了六年,于这争斗之道还是弱了些。难道你忘了那几个官眷被逼着搬出府衙之事?” 傅秋宁不由得吃了一惊,接着皱眉想了一回,喃喃道:“是,那件事的幕后主使者必定没安好心,想着让爷失去拥护,独木难支寸步难行,这是有的,但却未必是婉二奶奶的主张,更和倭寇之事没什么关系吧?” 金凤举冷笑道:“你难道忘了?当日咱们要把其他院落倒出来的时候,她是怎么反对的?那样激烈的态度,若不是我说外面有宅子,让她们去住,怕是还没办法压服下去呢。若说渠道,那暗中示意将领们逼迫官员搬出府衙的幕后主使,岂不就近在咫尺?何况这府衙中人口又杂,若说有几个眼线联系,难道还是什么难事?” “爷这样说,倒也有道理。只不过,和倭寇又有什么关系?”傅秋宁的确是想不通,暗道太子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和倭寇勾结吧? 刚想到这里,却听金凤举冷哼一声道:“我明白,你必定想着,太子怎么着也不至于和倭寇勾结。然而利益面前,哪有什么敌人朋友?更何况,这一次倭寇数量不多,倒是许多宁朝人假扮倭寇,太子既把我发配来了这么个地方儿,便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我活着回去,如此一来,他能不在此地收买势力?要让我死,自然是死在倭寇手中最好。” 他说到这里,便坐到傅秋宁身边,正色道:“自然,这些是没有证据的,我也只是推断而已。秋宁,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太子将我发配过来,目的便是要我死于倭寇之手,但是我的能力他也明白,要怎样让我处处掣肘呢?自然是和下属官员离心离德。所以才有官眷被迫搬离府衙的事。这事婉莹怕是也知道,但她们却没想到第二天你便知道了真相,又将那些官眷接了回来,婉莹用尽办法阻止不成,只好将这消息透露出去。如此一来,既不能离间我和府衙这些官员,那就只有兵行险招,趁我此时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弄一大队倭寇过来。太子口头上不是给了我一个抗倭指挥的名义吗?他盼着我越俎代庖,引起抗倭卫所官兵的反感呢,或者能在阵前送命就最好。只不过他恐怕也没料到,皇上竟下了明旨封我为抗倭总指挥,而这些倭寇也是铩羽而归。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大抵如此。” 傅秋宁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爷的推断不无道理。不过京城距离此地路途遥远,这几件事情接踵而来,必定不是太子的命令,怕是有一个人坐镇于此,这些命令便是他随机应变的。” 金凤举点头道:“自然,你也不能把太子的手下都想成草包啊。不过如今那人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吧?” “爷为什么这么说?”傅秋宁有些好奇,暗道金凤举怎么会有这样自信?冷不防鼻头被丈夫刮了一下,听他轻笑道:“你啊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秋风起,真正的倭寇大部队可不就是要来了呢?这样现成的利刃,杀我正好,他们又何必还要再费心机?” 傅秋宁笑道:“若真的是这样,他们打的主意倒是不错,我只怕那把刀却未必像他们想象中的锋利哩。”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自然明白日本人的特性,那就是:遇弱则强,遇强则弱。对于弱小的人,他们是可劲儿欺负压榨,但是一面对强者,就成了夹着尾巴的狗。而金凤举很明显不是前几年他们所面对的弱鸡将领。皇上既已下定决心开海禁,怎么能容许沿海有这些忧患存在,不然的话,老爷子也不会在御驾亲征之时同意将爱将派过来吧?或许从一开始,老头儿便摸清了儿子的套路,这一环一环,全都在他的谋算之中。 想到此处,傅秋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暗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皇帝也未免太厉害了,简直就是诸葛亮再世啊。 “秋宁你说的不错,想要借刀杀人,也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刀,什么样的人。”金凤举傲然一笑,傅秋宁最爱他的自信模样,顾盼神飞之间,自有无数豪情。因下死力盯着看了两眼,方才笑道:“不过,爷也别太骄傲了,免得下次再和那些穷凶极恶的倭寇对上,会有轻敌之举。” “放心,你夫君是这样的人吗?”金凤举微微一笑,然后拍着傅秋宁的肩膀道:“这几日府里便偏劳你了,我要仔细研究一下府衙遗留的案卷,之前从士兵口中得知的倭寇之事,毕竟只是片面,对倭寇的上岸地点,战斗策略等的预测和估计,还是要依靠案卷。” 第二百七十二章:心中打算 傅秋宁笑道:“爷放心吧,只是有一条,先前你说要给孩子们请先生,这可是快一个月过去了,也没看见先生的影儿,你到底是想怎么弄呢?” 金凤举摸着下巴道:“我总觉着咱们在这里呆的时间恐怕不会长,大哥现在扬州,那已是富甲天下的繁华地方。难道老爷子还能把荡平倭寇之后开海禁这悠闲肥差给我?更何况之前降旨封我为抗倭总指挥,这很明显是在偏帮我,综合以前种种,太子那位子坐得可是不大稳当。一旦京中风云际会,皇上能不调我回去?” 他说到这里,就在地上踱了几步,然后抬头对傅秋宁道:“暂时就先这样吧,也不用请先生什么的,秋宁你也是有才女之名,教他们几个小儿也教得起,将来咱们若真是要在这里长住,再替他们请先生也不迟。” 傅秋宁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说完却见金凤举又注目看过来,神情更是郑重,她也不由得疑惑起来,连忙道:“你又有什么事情要托付给我?可先说好了,那老猫我是绝不会扔掉的。真是,你从来了泉州,哪里有一日得闲儿?如今我幸亏有这老猫解解闷儿,你就别想方设法的对付它了。” 金凤举本是满腹愧疚,心中话不知该如何出口。却不料傅秋宁竟来了这样一套,登时就忍不住笑了,摇头道:“你也把我想的太不堪,一只猫罢了,我怎么也不至于容不下,更何况它救了孩子们,又陪贤妻解闷儿,可说是居功至伟,我傻了不成?拿它开刀惹你和小家伙们的怨气?” “那是什么事情,看你犹犹豫豫的不好出口的样子。”傅秋宁瞅了金凤举一眼,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有些人怕的东西毫无理由,就如同金凤举怕猫一般,唯恐对方以男人面子为由,将老猫给撵出去。如今知道不是为的这个,自然就放心了,想着不管爱人说什么,都要答应他。本来为自己克服这么多年恐惧的事物,就着实难得了。 却见金凤举到窗边门口望望,见的确是四下无人,这才走到傅秋宁身边。低沉着声音道:“我的意思,就趁绣贞和振轩这会儿对他们的娘亲不满,你帮我把他们笼络过来。他们娘亲是那样人,日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府里立足的,但振轩和绣贞却是我的亲生儿女,我……我不想他们对亲生娘亲有太过深厚的感情,日后来怨恨咱们。” 傅秋宁怎么也没想到金凤举竟是说出这样的话,抬头看看他。只见他面色冷冽,那双眼中没有一丝感情,显然是恨江婉莹到极点。只是转念一想。这份冷酷出现在金凤举身上,其实也是正常之极。便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是从不会虚情假意故意笼络人心的。总之二姑娘和轩哥儿在我这里,我便如同对待锋儿娇儿和振翼三姑娘一样。至于他们和亲娘的感情,爷,恕我直言,母子连心啊,这件事情,总归是痛彻心扉,只不过轩哥儿和二姑娘虽然心机深沉了些。长大后却也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应该也能理解你的。” 金凤举颓然叹了口气,点点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说完却听傅秋宁叹道:“慢慢来,时间总能将一切冲淡的。这件事本就是婉二奶奶错了,并非你有了新欢就休她下堂。轩哥儿和二姑娘一定会慢慢明白你的心情。” 金凤举默然点头,握住傅秋宁的手道:“秋宁。我……真不知要说什么好。从你和我在一起那天,总是有数不清的事情和烦难,我全都是尽数托付于你,说好听些这叫信任有加。可是让你带着几个不是亲生的孩子,我知道这着实为难了你,更难得的,你还将他们教育的那样好,我心里感激你,可更多的是愧疚,我能给你的何其有限,但你为我付出的,却是何其多……” “夫妻之间,这种话就不要说了。”傅秋宁轻轻掩上金凤举的嘴巴,莞尔一笑道:“我虽然至今也没做母亲,可是有了锋儿娇儿,那便是和我亲生的儿女一样,别人看着爷把翼哥儿和三姑娘送过来,是天大的难处,但我心里清楚,虽然为难,可我是真心喜欢孩子的。更何况,我也没付出什么,都是三姑娘和翼哥儿还流着爷身上的血,到底懂事明理,才有今日这乖巧伶俐,你就别多想了,好好赶走倭寇,咱们好平平静静过日子,啊。” “好,秋宁你等着我,等到有一天,诸事尘埃落定,我便学范蠡功成身退,带着你和孩子们游山玩水,给你一世逍遥,再不让你像如今这样劳累。”金凤举握紧了爱妻的手,认真的道。 “那好,我等着这一天。”傅秋宁微笑着道。她心里其实没把金凤举的话当一回事儿,学范蠡功成身退?哪有那么容易?如果太子继位也就罢了,这倒不失为一条退路。但若是荣亲王继位,爱人想逍遥山林,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可是皇帝的小舅子,不比那些功高盖主的谋臣武将,何况荣亲王倚靠他的地方良多,到那时一旦说是陪妻子游山玩水,那荣亲王还不恨死自己啊? 只不过傅秋宁没想到的是,她没把这话当真,金凤举却把这话当真了。以至于到最后生出那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 正如金凤举所说,秋风起的时候,倭寇从沿海大举进攻,因为上一次“损失惨重”,令这些如狼似虎的倭寇们感觉到威严受到了挑战,而威严受到挑战,就代表着生存也受到了挑战。那混进泉州城的几个倭寇被打死了四个,剩下三个也没跑出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想要跳城墙逃跑的时候,被大街上巡逻的士兵和衙差抓了个正着,这一次金凤举没将他们乱棍打死曝尸大街,而是明正典刑,然后人头挂在城门上示众半个月。 这种情况下,倭寇们心里也冷飕飕的啊。他们之所以每次上岸都能够屠村烧寨收获丰厚,不就是因为这岸上的人们畏之如虎吗?往往倭寇一到,老百姓的腿就先软了,被人家砍瓜切菜般的杀个干净,却是死到临头也不知拼死反抗一下。 但金凤举来了这么一手,告诉大家倭寇不是鬼神,也是人,只要众志成城,一样可以将他们打杀。如此一来,老百姓们奋起反抗,就算战斗力比不上倭寇们,但终究这是宁朝地盘,老百姓的人数还是多的啊。就算倭寇最终能取得胜利,恐怕也要付出惨重代价,这个道理百姓们未必明白,但是倭寇们心里却是明镜儿似的。 因此倭寇们从一开始就是拼了命准备立威来的。然而他们没想到,往年虽不能称是虚应故事却也并不十分积极的抗倭行动,这一次却是轰轰烈烈,不但那些抗倭卫所的官兵勇猛如天兵天将,就是当地的老百姓,在倭寇上岸时,也往往是几个村子聚集在一起,贵重东西则统统藏匿起来,一旦遭逢便激烈抵抗,并且各地都以焰火示警,金凤举甚至为此专门命那些烟花工匠们制作出了黑色的烟花,就是为了大白天燃放,一旦烟花出现,最近的官兵便迅速增援。 如此一来,倭寇们满怀雄心壮志呜哇乱叫着上岸,却是不到几天时间就被官兵和百姓们揍得满头包嗷嗷惨嚎。当百姓们真的团结起来,万众一心,配合着官兵打倭寇的时候,用金凤举的话说,那就是正宗的关门打狗,能有倭寇的好儿吗? 但这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的,金凤举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包括知府衙门里的一些官员,此时都跟随他辗转在各地抗倭的战场上。好在各处捷报频传,那些有家属在战场上的官眷才能放下心来。 这一日秋高气爽,太阳**辣的,竟是南方这个季节里少有的晴朗天气。于是傅秋宁一早上便放了孩子们一天假,让他们可以在院子里尽情玩耍,只是不许出门。 她这里在廊下看孩子们领着几只猫各处奔跑玩乐,不由也觉着其乐融融。忽听身后雨阶叫了一声:“婉二奶奶”,傅秋宁连忙回身,就见江婉莹神情复杂的看着那几个孩子,见她看过来,对方便淡淡笑了笑,轻声道:“轩哥儿和绣贞倒真是喜欢那几只畜生,这一个多月,在我面前可没这样笑过。” 傅秋宁笑道:“是啊,小孩子们哪有不喜欢这样毛茸茸小动物的?” 江婉莹冷笑了一声道:“没有吗?我小时候就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脏乎乎的有什么趣儿?还把家里也都弄得脏兮兮。就连爷,当日也是最不喜欢这些东西的,不过姐姐的魅力大,竟生生将他的习惯都给扭转过来了。” 傅秋宁知道江婉莹如今的心思已经是偏激了,因也便淡淡道:“爷也没扭转过来,不过是忍着罢了。” “是啊,忍着,也只有姐姐有这个魅力,能让他忍着,换做别人,还有谁能有这样脸面?”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又不知不觉染上了怨愤,江婉莹便停了话头,只是停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问道:“爷也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吧?真不知他在外面怎么样,姐姐可是有消息?” 第二百七十三章:东番岛 傅秋宁回头看着江婉莹,她真的很想问问对方:你想听到什么样的消息呢?难道金凤举战死了,你真的就会高兴吗?你是太子的人,可是这么多年,你对他就没有感情?还是因为这之后的怨恨,才彻底让你倒向太子那边,做起了这样不光彩的奸细?你为什么不想一想?靖国公府倒了,你一个女人就能有好处吗?你回娘家还能风光无限?还能再找到一个青年才俊?你有没有想过一双儿女要怎么办?你以为太子会放过他们?还是他们能够在外公家继续无忧无虑的过好日子?难道你不知那叫寄人篱下吗? 因这些念头在胸中激荡着,傅秋宁自觉掩饰不住,便连忙扭过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淡淡道:“昨儿前方传来了捷报,爷和将士们在沙坪坳斩杀倭寇八百余人,是一个多月来杀敌最多的一次。听说宁波苏州张堰那边的抗倭也十分顺利,看来皇上虽然御驾在北方战场,但重点却是放在南方这沿海抗倭上。我想,或许这是倭寇们上岸的最后一年了,末路之后,还有谁敢下海为倭,自寻死路?” 江婉莹许久没说话,事到如今大局已定。而且她也从皇帝的旨意和这抗倭的节节胜利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也正因为如此,近来金振轩和金绣贞到傅秋宁这里时,她再没有说过任何话,等于是默许了孩子们亲近那个令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奶奶,婉二奶奶走了。” 秋玉见江婉莹什么话都没说。便转身离去,就探身在傅秋宁耳边说了一句,却见她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又过了十天,金凤举终于率领将士们凯旋归来。这一次是真正地大胜利,因此泉州城城门大开。百姓们全都自发站在道路两边,欢迎英勇杀敌的入城将士们。更有许多富豪乡绅抬着猪牛羊送上去,眼见群情汹涌。金凤举只好强忍对家人的牵挂。在城门前亲自将这些猪牛羊和酒水作为祭品,郑重祭奠了此次在抗倭中牺牲的将士,此举更赢得百姓们的好感和尊重。一时间,小侯爷金凤举的名头响彻泉州内外。 ********* “秋宁,还没收拾好吗?其实也用不着带什么东西,啊……不是吧?你要带上它?这……这猫留在家里抓耗子就行了,带去岛上能干什么?万一从船上掉到水里,还要人下去打捞。” 金凤举在卧房门口停住脚步,和门内的老猫大眼瞪小眼,一边大声对房间里的傅秋宁嚷嚷着表达不满。 “怎么就能掉下船?猫可聪明着呢,其实很多猫都会游泳,但它们就是天生怕水。你放心,老猫这么聪明,一定不会掉到水里去的。”傅秋宁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包袱,笑道:“好了。爷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就可以走了。” 金凤举这一次算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不但没有丧命在倭寇之手,反而将倭寇打的哭爹叫娘,最后更是连那些倭寇在几个海岛上的老巢都端了,此举不但是大大出乎了太子的意料,更是震惊天下。只把太子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而最让太子愤怒的是:他在福建那边唯一的一颗忠心棋子,竟然也在这次抗倭战斗中“光荣牺牲”,当然,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金凤举查出了逼迫官眷们搬出府衙的幕后指使,就顺便让他在战场上“牺牲”了,如果知道,恐怕太子殿下就不只是现在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吐血三升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为倭寇荡平,北地战场也是捷报频传,皇帝又赏赐了许多从北地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例如貂皮大氅虎皮狼皮等,鞑子的东西,唯一能让皇帝老爷子看上眼的,也就只有这些柔软光滑的毛皮了,其他即便是金银,老爷子也不放在眼里,更别提什么牛羊。 眼看着已是深秋,金凤举估计随着北边战场的战事接近尾声,他这泉州知府也未必能做的长远,因为早就答应了孩子们要等倭寇荡平之后,带他们去小岛上游玩,这会儿凯旋后,孩子们可都记着这事儿呢,金凤举无奈之下,也只好履行诺言。 倭寇之患由来已久,虽然历经近四个月的战斗,几乎将沿海的倭寇力量剪除干净,但百姓们心中还是有所担忧,金凤举便想趁着这次出游,给百姓们吃一粒定心丸,让他们能够明白:倭寇之患已经成为历史。 因此时傅秋宁将两个包袱交给剪枫雨阶,这里便问金凤举道:“虽然让百姓们安心很重要,不过爷啊,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可别再遭遇上残余的倭寇了,到那时,你我也就罢了,我担心的是孩子们。” 金凤举笑道:“放心,若非十拿九稳,我能让孩子们冒险吗?”因见几个孩子都穿戴整齐出来,他便挨个摸了摸头,然后笑道:“好了,咱们出发。” 这一次金凤举带着傅秋宁和孩子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大岛屿,其实就是台湾岛,只不过在这个朝代里,它不叫台湾,而叫东番。 一直到坐在船上,傅秋宁还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看着身边的金凤举在悠悠剥着一个桔子,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爷,这……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一点?” “有什么兴师动众的?”金凤举看了傅秋宁一眼,摇头笑道:“你也不想想,若没有这样的船这样的水军,我凭什么去扫荡倭寇的老巢?凭什么让海上这些倭寇望风而逃?其实船还是咱们从京城下来时的船,不过是多了两千水军而已,你至于就这样震惊吗?” 傅秋宁就看不得他此时洋洋得意的样子,没好气道:“我能不震惊吗?万一人说,泉州知府真是好大气派,带领妻子儿女出游,竟让一千水军护送,一本参上去,你难道是怕太子抓不住你的小辫子么?” 金凤举嗤笑一声,挑了挑眉毛道:“我的小辫子?唔,就让他再抓住又何妨?只怕往后我的任命,可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傅秋宁撇撇嘴道:“得了吧,且别先得意。看遇到倭寇,看你这脸往哪儿搁?” “遇到了又如何?不过是些残兵罢了,正好让两千水军扫一下尾,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金凤举将桔子剥好,来到傅秋宁面前,亲自掰下一瓣送进爱妻嘴里,然后踌躇满志的道:“倭寇这次全军覆没,即便有些小虾米,要么是对我恨之入骨伺机报仇,要么就是望风远遁不知所踪。正好,若是有那满心刚烈来寻我报仇的,我就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和那些倭寇兄弟作伴去。秋宁,这倭寇之患是再不可能有了。苏州前日来的邸报,已经造出了三艘大战船,只看图样,那船可是比咱们这艘船还大。既然开海禁,日后战船和水军的力量必定加强,这茫茫大海上,实在不可能有那些倭人的可趁之机了。我大宁朝的霸业宏图,从此后可不仅仅是在陆地,那万里甚至是几万里的大海,终会成为大宁版图的一部分。” 靠,这家伙敢情也是打起了大海的主意啊,啧啧,真不知道这段历史会怎样发展,难道这个时代的未来中国竟然不会被欺凌压迫,反而会成为拥有无数殖民地的强国吗?傅秋宁心中想着,怎么想怎么都觉着这事儿有够荒谬。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金凤举又往傅秋宁嘴里塞了一瓣桔子,见她怔忡着,便微笑出言问了一句。 傅秋宁回过神来,白了金凤举一眼,挑眉笑道:“我在想爷有如此凌云志向,还说将来带我游山玩水啸傲山林呢。征服大海,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到时候就算将你毕生精力都投入其中,也未必会实现称霸海上的梦想,你还有那个时间兑现诺言吗?” 金凤举哈哈一笑,拍了拍傅秋宁的肩膀道:“呵呵,贤妻放心好了,这东西又不是我来做,不过是制定出来计划,自有其他臣子去执行,皇上监管着进度就好,到时我当然可以抽身出来。” 话音落,忽听金明在外面道:“爷,东番岛到了,请问您和夫人是不是现在就下船?还是先在甲板上看一会儿风景?” “有什么好看的?下船。秋宁我和你说,这东番岛可是了不得,许多人告诉我,这岛上真正是富饶美丽,许多内陆的人就是贪恋这里的景物和吃食,竟从此后在这里扎下根来,可见这个大岛的魅力了。” 此时东番岛虽然是大宁朝的版图,但大宁还没派官员过来治理。岛上生活的都是一些原住民和后来搬过去的内陆人。有大家合力推选出来的岛主,其实就相当于西域那边的一方土司。听说金凤举亲自前来,那岛主不敢怠慢,连忙率领手下隆重在岸边接迎。 第二百七十四章:爬椰子树 金凤举心知这些岛民也是深受倭寇之害,所以对自己也有一份感激,因此才这样客气,于是微笑道:“我们只不过是来这里游玩的,岛主不必费心,且安排几个熟悉路径的向导,让我们自由活动好了。”那岛主自然答应。于是他又回头让随船的一千水军留下护船官兵,其他自由活动,只于第二日申时前返回即可。 深秋时节,京城此时已是满目萧瑟,这里却还是郁郁葱葱,海风吹送,不由得让人心旷神怡。 傅秋宁知道这台湾虽然是个小岛,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是别想走遍。她的意思就是先找一处物产富饶的海滩,大家一起在上面玩半天,中午吃海鲜烧烤。下午再找一处山脚下,吃些台湾特有的水果,打些猎物烤来吃,晚上找个农家住一夜,吃点当地的特产食物,第二天返回就好。 金凤举听了她的安排,不由得摇头笑道:“真是不明白,你为何就对烧烤这样的食物情有独钟?举凡出游,首先想的必然是烧烤。” 傅秋宁笑道:“也不是我想,你问问孩子们,是不是和我一样的心思?谁让素日里什么山珍海味都能吃到,唯有这烧烤吃的实在是不多呢。”她话音刚落,金振翼便率先响应,嘻嘻笑道:“没错没错,就吃烧烤,我只吃过烤兔肉烤鹿肉,还没吃过烤海鲜呢。” “烤海鲜很好吃的。”傅秋宁摸摸金振翼的头,却听金凤举奇道:“我也从未听说过海鲜有烤着吃的,秋宁因何就这样笃定?” 傅秋宁愣了一下,心想不是吧?坑爹的老天爷,难道这个时代竟然还没出现海鲜烧烤吗?心里这样想着,脑子却急速转着,笑道:“我也没吃过,只是……” “不必说了,又是你在乡下的时候儿。不知道谁吃过,和你说好吃的吧?”傅秋宁话不等说完,就被金凤举打断,然后听他感叹道:“别人去庄子上都是受苦。怎么只有你却得了这么些东西?如今我都后悔了,早知乡下庄子上有这么些奇人异事,我小时候也该去那里住几年才是。” “扑哧”一声,傅秋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才想起:还真是这样,一旦自己说了什么这个时代没有的稀奇话或者稀奇事情,就会全部推到庄子上去。以至于今日自己还没说呢。金凤举就未卜先知了。 因便白了金凤举一眼,笑道:“是啊,真是可惜了。不过也幸亏如此,爷如今已经是这样的聪明绝顶,要是去庄子上,再遇见什么奇人异士,这世上哪还有人能入您的眼?像我这种笨人,还不知被您怎么样捉弄算计呢。” “娘。娘亲快看,那是什么树?从来没见过的,上面好像还有东西。” 忽听金藏娇喊了起来。一边拽着傅秋宁的袖子让她往自己指的方向看去。傅秋宁凝目一望,这才看清原来是海岛边缘疏疏落落的栽种着一些热带树,金藏娇刚刚指着的,恰好就是两棵高大的椰子树,上面已经结了十几个大椰子。 傅秋宁刚要告诉女儿这是椰子树,忽然想起刚刚金凤举说的话,开玩笑,这椰子树若是自己也认识,可真没办法解释了,就算是在乡下庄子上听人说过。难道还能一眼就认出来?因忙收了想要说的话,改向金凤举望去,抿嘴笑道:“爷,这个妾身可是不知道了,爷走南闯北,可认识这树吗?” 金凤举也笑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宁二奶奶不知道的事情……”不等说完。便被傅秋宁瞪了一眼,示意他快说,又指了指几个孩子。于是金凤举也就不再调笑,只是耐心的告诉儿女们道:“那是椰子树,只有岭南往南的地方才有,没想到在东番岛上也能见到。是了,那树上结着的便是椰子,里面有椰汁,可以喝的,椰子肉也很香,你们还没吃过呢,少不得今儿个要尝尝。” 几个孩子都欢呼起来,金振翼便自告奋勇道:“爹爹,等下我要爬上树去摘那些大椰子……”不等说完,就被金凤举呵斥了一句,听他沉声道:“胡说,你是大家子,怎么能去爬那椰子树?再说了,那树有多高?一旦摔下来怎么办?不行。” 金振翼就低了头,傅秋宁忙道:“爷也太迂腐了,小孩子淘气是常有的,大家子比寻常百姓人家的孩子还不如,那些孩子小时候什么没玩过?咱们家的孩子就只能关在书房里念书。这也罢了,就算是大家子,难道就必定都是规规矩矩的?爷小时候没掏过鸟蛋爬过树?我倒觉着孩子们爬爬树上上墙原本没什么,只是素日里难免危险,如今却是这么一大帮子人,爷又是有武功的,还能让他们出事?就让翼哥儿撒撒野又何妨?” 金凤举让她说的哑口无言,也知道傅秋宁说的有道理。只好摇头笑道:“你啊你啊,惯会说这些歪理,孩子们都是让你给宠坏了。你看看你看看,就连轩哥儿都跃跃欲试,他平日里可是最沉稳的。” 傅秋宁看向金振轩,果然见他低下头去,面上一丝红晕,这小孩儿自从和兄弟姐妹们多了往来后,明显比从前活泼多了。傅秋宁自觉这是好现象。因便笑道:“严父慈母,这是有数的,你负责管教孩子,我负责宠他们啊。嗯,既如此,我看等下连锋儿也算上,你们三兄弟比试一下,看谁爬得快,能摘到那椰子。呀,是了,老猫也会爬树呢,只怕比起来,你们几个可都要输给它。” 那只老猫到底跟着来了海岛,其它几只小猫却是留在家里,实在是都带上船的话,照顾不过来。但因为江婉莹也留在府中,所以傅秋宁便命雨阶带着几只小猫去了她和凌云暂时租住的房子,就是害怕江婉莹心里不平衡之下,暗中动手脚害了这几只猫。因此雨阶将她们送出府门后,便和两个小丫鬟抱着几只猫回自己家去了。 此时傅秋宁话音刚落,果然就见那老猫“嗖”的一下便往前奔去,须臾间到了椰子树下,敏捷的就如同一只豹子,不到片刻功夫就到了树顶,蹲在了一个宽大的枝叶上面。 “我的天啊,大娘真会说,就老猫这速度,谁能比得过它啊。”金振翼嚷嚷着,不过面上却更是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偷偷看了金凤举一眼,见爹爹没再说什么,似乎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意思,这厮胆子立刻大了起来,暗道爹爹最听大娘的话,这一定是同意了。 身后缀着远远地侍卫们见几个男孩子都来到了椰子树下,其中一个已经脱了外面的纱袍,只穿着汗褂裤子就往上爬,惊愕之余不由得暗竖大拇指,心想这才是虎父无犬子呢。也就是侯爷这样大智大勇的人,才能让小公子们爬树,如果是别的贵族官宦,这会儿不知吓成什么样儿。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心中大智大勇的侯爷如今也是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这爬椰子树,海边的孩子是常做的,只这会儿海滩上并没有什么孩子,只有远处的浅海里有几个人影,不知是在捕鱼还是摸蚬子蛏子。 于是傅秋宁便叫过一个小厮道:“你领着几个人,去海里问问那些人,愿不愿意把她们抓的鱼或者是蛏子蚬子卖给咱们?多花些钱不要紧,这些人也不容易的,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听明白了吗?” 那小厮答应了一声,从剪枫手中接了钱,叫了几个同伴便往浅海中飞跑过去。这里金凤举浑然不顾傅秋宁的举动,只是紧紧盯着金振翼,要知道,刚刚妻子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随时救援的任务,这要是儿子真摔下来,自己出手晚了,可也太丢人了。 金振翼果然是胆子大,爬了小半刻钟爬到树顶,摘了几个大椰子抛下来,听见爹爹让自己下去,这才不甘不愿的下了树。 金藏锋这时候也来了兴趣,小时候在晚风轩,他和金藏娇也是淘气的,冬天杏树杨树上都没虫子了,掏鸟窝的事情也没少干。因此也学着弟弟脱了外面长衫,手脚并用向那椰子树顶爬过去。 到底是年长两岁,金藏锋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虽然学问极好,但是在这些淘气方面是从未显露出半点才能的。因此众人看见这素日里稳重的大少爷竟爬的又快又稳,无不是惊讶不已。尤其是金振翼,张口结舌的看着,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好半晌才转向傅秋宁道:“大娘,敢情哥哥跟着您的时候,这也没少淘过气啊。” 傅秋宁笑而不语,不一会儿,金藏锋也抛了几个大椰子下来,然后麻溜儿的滑下树,动作却是比金振翼还要潇洒流畅。就连后面那些侍卫,都不禁为他喝起彩来。 金振轩素来是心高气傲的,此时见两个哥哥都露了一手,大哥更是得到侍卫们的喝彩,就不由得更跃跃欲试了。金藏锋刚下来,他便脱了长衫蹿过去,抱住大树便向上爬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烤海鲜 “轩哥儿年纪最小,爷要格外看着些。“傅秋宁凑到金凤举身边小声道,却听丈夫哼了一声,也悄悄道:“现在才知道害怕?不知是谁纵容的孩子们这样无法无天,如今你倒是在他们心里落了好,只连累的我这心都到嗓子眼儿上了。” “我这不也是盼着孩子们将来能和爷一样文武全才吗?别不识好人心。”傅秋宁微微一笑答道,眼睛却是紧紧瞧着金振轩。只见他虽爬的慢些,却是稳重。过了半刻钟,竟也爬到了那大椰子树上。只是伸手摘了两个椰子下来之后,许是心中到底还是怯了,身子竟打起晃来,接着一个没抓稳,便大叫一声摔了下来。 椰子树是很高的,虽然下面是柔软沙滩,可一个小孩子若摔下来,也不是玩笑。好在金凤举早有准备,虽然他并没有什么绝顶轻功,但飞上半空接一个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了。因看见金振轩头朝下摔下来,她便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接了儿子,然后漂亮潇洒的落地。 金振轩紧张的心砰砰直跳,搂着爹爹的脖子,将头贴在金凤举的肩膀上。他从小就是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多,父亲常年奔忙,等闲也不能和他亲近亲近,即使见了面,也是严厉有余慈祥不足。因此在他心中,父亲的地位比母亲还是要差一些的。 然而此时,他蜷缩在爹爹怀中,想到刚刚在最恐惧的时候,是爹爹将自己接到怀中稳稳落地。这胸膛是那样温暖可靠让人安心,于是金凤举这个父亲的形象在他心中一瞬间就无比光辉高大起来。 “好了好了,已经没事儿了。”金凤举拍拍儿子的后背,然后将他放到地上,摸着他的头笑道:“老实说,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是不是怕了?” 金振轩点点头。然后看了金藏锋和金振翼一眼,见他们面上只有关心没有嘲笑。他这才期期艾艾道:“刚刚……刚刚爬上去的时候还不觉着怕,谁知后来向下看了一眼。这树光秃秃的,不似杏树杨树那样有枝杈,我看着那么高。就……就有些头晕,才一不小心摔了下来。” 傅秋宁笑道:“轩哥儿这就很不错了,你才多大?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爬树可没有你爬得好。好了好了,那边还有些椰子树,爷,你和侍卫们说一声,他们想吃就自己爬去摘几个下来吧。小厮们也往回走了,哟,这人人手里都提着那样大的袋子。看来收获着实不少呢,但不知都有些什么海鲜。” 金凤举笑道:“不论如何,总是能吃的东西吧?且海鲜味道是最鲜美的,我估摸着若是烤了来吃,怕是都不用放什么调料。是了。杨明,你找几个人,在这里整几个烧烤炉灶。等下咱们烤海鲜吃。” 侍卫们也从未听说这海鲜还能烤着吃,当下也都觉得新奇,众人一起动手,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就垒好了炉灶,更有人将随身带着的铁丝和银丝炭都拿了出来,一切都预备好了。而这边傅秋宁将小厮们手中的袋子一个个打开,也是收获十分丰厚。 “奶奶,这些妇人都是摸的蛏子蚬子等,说是一里外有几条船,船上有新鲜海鱼,小五儿和千儿两个人去那里买鱼了,等下就能回来。奴才已经吩咐他们,多买些,哪怕买一百斤回来呢,也不怕吃不下。”先前傅秋宁派出去的小厮来到金凤举和傅秋宁面前,恭恭敬敬解释着,傅秋宁点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二百斤也能吃下来呢,好了,你们也有个摊子,自己去准备吧,等那两个小猴儿回来,咱们就开始烤。” 不一会儿,那去买海鱼的小厮也飞跑了回来,这时海滩上的椰子树下已经垒好了十几个锅灶,那些侍卫干这个都是老手,天气炎热,火也生的快,金凤举傅秋宁和月兰崔氏以及几个孩子都围坐在树荫凉下,见火都烧好了,铁丝网也放在炉灶上,金明和几个小厮过来想要动手,却听傅秋宁道:“不必,留着我们自己来,吃着才有趣,你们也自己找个炉灶去烤了吃吧。” 既然傅秋宁要去烤海鲜,金凤举没道理不陪着,这样一来,崔氏月兰和孩子们也站了起来,到炉灶旁,只见地上已经放好了收拾好的鲜鱼和那些蛏子蚬子,众人都没见识过这烤海鲜,因此时全都眼巴巴看着傅秋宁怎么弄。 “很简单啊,烤鱼你们是都会的吧?这些蛏子蚬子就更简单了。”傅秋宁这会儿却也顾不上什么慈悲心肠,将那些蛏子蚬子放在铁丝网上,不多一会儿功夫,那蚬子就被烤的张开了嘴,里面雪白的嫩肉也有一圈焦黄了。 于是用铁钳子夹起那蚬肉,在嘴里吹了吹,就递给年纪最小的金绣芬。她还有些怯,崔氏就接过来,吹了吹后亲自剥了肉送进女儿嘴里,见她只嚼了两下,便笑弯了眉眼,开心叫着道:“好吃好吃,大娘烤的真好吃。” 此时其他的蛏子蚬子也都张开了嘴,众人哪里还用秋宁相让,纷纷用铁钳子夹了起来自己剥着吃,比起煮出来的海鲜,果然是另有一股鲜香滋味,一时间,傅秋宁撒在铁丝网上的那些蚬子就被吃了个干净。 傅秋宁自己也夹起一个蛏子剥来吃,那蛏子肉鲜嫩非常,焦香满口。她一边吃就一边点头,暗道古代这海干净的很,连海鲜的味道都格外好,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蛏子和蚬子怎么这样干净呢?竟一点泥沙都没有。我过去在现代买了这些东西回去,都要放在盆里养一天,待它们把泥沙吐干净了才能下嘴呢。 “来,秋宁,尝尝这个。” 忽见金凤举又递过来一只大家伙,却不是蛏子蚬子,傅秋宁在现代还没见过这种东西,也是一种贝类,外形有点像河蚌,但是壳比河蚌脆薄的多,里面满满的一堆鲜肉,抠出来后,头部是非常有嚼头的贝肉,下面却是一个大肚子,好像生蚝一样,却又比生蚝美味多了。(这是梨花早年在家乡时海圈里有的一种独特贝类,至今不知学名,也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吃到了,但是非常美味,怀念至今啊。) “这是什么东西?”傅秋宁不知其名,只好去问金凤举,金凤举头也不抬,只盯着自己手里的烤鱼,一边道:“我也不知是什么,小厮说这里的人也多数管它叫蛏子,不过我看着倒和海蚌有些像,只是壳比较薄脆。总之,这又不是来做学问的,弄了只管吃就好,管它是什么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傅秋宁又吃了两个蚬子,抬头四下里望望,只见长长一排椰子树下,都是聚集在炉灶前的人,一个个吃的热火朝天,不住有叫好声传来。她叹了口气,暗道如果能永远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该多好?嗯,也快了吧,虽然现在漫天阴霾还没散去,不过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儿。 金凤举这里烤好了一条鱼,自己撕了一条鱼肉,确定熟了,见儿女们个个都吃得欢快,他就将鱼递给旁边的金藏娇道:”和你弟弟一起吃吧,只是别吃太多,坏了肚子就不好。”说完又转向傅秋宁道:“在那发什么呆呢?这么大的炉灶,不够你烤的?来,也帮着烤条鱼来吃吃吧。” 崔氏在旁边笑道:“不是带了调料吗?爷怎么就弄了点油?该把那些调料都拿来才是,必定更加美味。”说完却听傅秋宁笑道:“那些调料是烤肉用的,烤海鲜就不用了,反而被调料将海鲜本身的鲜味给遮了去。因此这蛏子蚬子就是这样吃着才好。鱼稍用一点油就行,若是喜欢吃辣的,再放些辣子酱,就足够了。” 金凤举忍不住笑道:“听见了吗?这也就是咱们都了解她,不然还真以为是大哥哥酒店里的大厨过来现场指教了呢。”说完众人又笑,傅秋宁倒不拘谨,落落大方得道:“这是自然,我便是个吃货,专门在这些美食上下功夫的,也不要说现在,只说在晚风轩那会儿,你问问锋儿娇儿,那些用野菜做的合子味道如何?爷你自己不是也很喜欢那个荠菜合子吗?” 金凤举笑道:“别说,还真是,你这一说,倒让我想起那个滋味儿了。这也有好久没吃到了呢,不行,回去后你得再做一顿。”说完却听傅秋宁笑道:“那也要等到明年开春,用刚出头的荠菜,那是最嫩最好吃的时候儿,现在的荠菜哪里还能吃?”一边说着,一边看那烤鱼的火候,却见金藏娇亲自剥了一个大蛏子的肉送到嘴边,傅秋宁本不欲吃,但看见女儿的期盼眼神,不由得心里一暖,于是接过来吃了下去,味道自然更是鲜美。 “大娘说晚上烤肉吃,可是这里有鱼有蛏,却没有猎物啊,到时候要去哪里找动物?”金振翼撕下一条雪白的鱼肉塞进嘴里,一边含含糊糊的问傅秋宁,若说贪心不足,几个孩子里面没有比这小子更贪的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捡蘑菇 “这里虽没有山,可你抬头看看,十几里外难道不是青山连绵?那里林子又密,自然有猎物,你就放心吧,少不了野味给你吃。”傅秋宁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却听这小子旋即又嚷道:“既是这样,那我也要去打猎,我十箭里有五箭能射中靶心呢。” 金凤举哼了一声道:“不许淘气,五箭射中靶心就想显摆?就你拿的那小弓箭,真正是连只兔子都射不死,给我好好儿的呆着,不然猎到的野味不许你吃。” 金振翼看向父亲,丝毫不惧的模样,挺胸抬头道:“爹别瞧不起人,谁说是那小弓箭了?小弓箭我十箭十中呢,我说的是那大弓箭。”他说完,傅秋宁也在旁边笑道:“爷还真别瞧不起这孩子,天生的神力,便是大人拉的弓,他拉起来毫不费力。你看看这个子,去年还比锋儿矮一头,今年却隐隐和他一般儿高了。” 杨明这时候正提着一条鱼走过来,听见傅秋宁的话,便笑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原来二少爷竟这样能干,不须说,国公府满门文官,便是小侯爷,虽然有些武艺在身,做的却也是文官的差事。如今二少爷恰是天赋异禀,我看该请个武师好好教一教,说不定上阵就是一员猛将。何况他又读书,兵书兵法自然是心中有数了。” 金凤举忙道:“你给我住口,这个我心里自然有数,别让你这一夸。回头真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是了,你提着这条鱼做什么?难道那炉灶子竟然没有你烤鱼的地方,跑到我们这边来挤?” 杨明忙笑道:“侯爷可别不识好人心,下官哪里会过来凑趣?实在是见这一条石斑难得,所以特地拿过来,爷烤了给奶奶和少爷姑娘们尝尝,这石斑鲜美可是出了名的。” 金凤举接过那条鱼。呵呵笑道:“哟,这鱼个头可不小,行。难为你小子有心,这鱼我要了。锋儿,换张铁网。把这鱼放上去烤,这石斑鱼味道好着呢。”说完又对剪枫道:“捡些蛏子蚬子给杨侍卫带回去……”不等说完,杨明已经抽身往回走,一边摆手道:“罢罢罢,爷别送这便宜人情,蛏子蚬子我们那儿也有。” 一条大石斑烤好后,众人肚子却都有些饱了,因此这鲜美的大鱼倒是便宜了老猫,却不料老猫先前也吃了不少东西,又贪恋石斑鱼美味。等到把那条鱼吃的只剩下一条刺,这本就已经肥壮非常的老猫竟是瘫在了地上。 看着那老猫仰躺着,只把吃得鼓鼓囊囊的肚皮露出来的模样,一群人尽皆大笑起来。 虽然中午没吃什么主食,不过众人吃了一肚子海鲜。倒也饱了。下午便往远处那山栾赶去,因为没有车马,所以都是用走的,倒是有几个轿夫抬着几顶竹轿,只是金凤举让傅秋宁去坐的时候,她却不肯。只让崔氏和月兰以及几个女孩儿坐了上去,自己笑道:“我在庄子上,在晚风轩,什么苦没吃过?这日头下走一遭算什么?别把我想着那么娇贵。另外,三个哥儿也该让他们走一走,男孩子家总是要锻炼下才行。” 对她这说法,金凤举自然也是同意的。夫妻俩边走边闲话,老猫则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蹿上高树,时不时再跳下来,有时猛窜出去,就能抓住只鸟儿,动作着实敏捷利落。 约莫两个时辰左右,便来到了山峦下,饶是傅秋宁身子并不弱,这会儿也只有大口大口喘气的份儿,她怜惜轿夫,又有心锻炼几个男孩儿,所以竟咬牙坚持到了最后,只把金凤举看的心疼不已,偏偏又说不服她。 从大中午赶路,这会儿日头倒还是高高的,侍卫们除了留下十几个保护女眷外,其他的都散去打猎了,金振翼和金藏锋金振轩到底缠着金凤举,也跟着去见识世面,这里傅秋宁等人便在树荫下铺了毡席歇着。好在这里的多为榕树,倒是没什么虫子,不似北方的槐树杨树杏树等,全是毛毛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一只来。 几个女孩儿到底闲不住,就在周围随意走动,金藏娇采了些野花野草,又开始在妹妹们面前卖弄她从雨阶那里学来的技术,不一会儿,就将野花野草编织了几个极美的花篮花环,然后给妹妹们套在脖子上。 崔氏和月兰看着这一幕,便忍不住叹道:“到底是宁二奶奶,从前我还不服她,如今是真的佩服了,难怪爷过了五年,竟能被她迷住。不必别的,你只看看这姐妹几个,当日婉二奶奶当家做主时,她们何尝能如此和睦?可如今呢?别说这小姐妹,就是几个哥儿,我觉着也比从前团结了许多。若不是宁二奶奶,别人再没有这个手腕儿的。” 月兰也笑道:“可不是,俗语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想婉二奶奶也是个聪明的,从前在家时,那也是从十五岁便开始帮着太太打理家下事务,从前我也觉着婉二奶奶是最好的女人了,虽刻薄些,可谁能有她那份才干?谁知今日才知道,原来真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她们俩在这里感叹着,忽听金藏娇大叫一声,只把几个女人的心吓得一哆嗦,却听那小丫头高声叫道:“蘑菇,娘亲快来看,好大好大的蘑菇哦。” 傅秋宁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走过去一看,果然,就在树荫下的草丛中,竟有一大朵雪白的蘑菇,硕大的伞盖比一个成年男人的巴掌还大。她不由得也兴奋起来,此时金藏娇早将那蘑菇采下,欢快跑到傅秋宁身边拿给她看。 “嗯,是普通的大白蘑,虽然不如松茸美味,但这是新鲜的,味道也很鲜美呢,等爷他们猎了野鸡回来,一起炖汤是极好的。”傅秋宁看着那大白蘑菇,又见崔氏月兰等都凑了过来,便将蘑菇递给她们看,一边高兴道:“看这蘑菇的模样,许是前两天才下过雨,这儿草木丰盛,咱们再找找,只怕还能采一些回来。” 说完孩子们都欢呼起来,这里傅秋宁正要抬脚往前走,却被剪枫一把拉住,听她央告道:“我的奶奶,且别贪这个嘴了,时常听人家说南方毒蛇多,这里草木丰盛,你若是进去了,再让毒蛇咬一口,奴婢可是没办法和小侯爷交差,更何况您便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几位姑娘想想。” 让剪枫这一提醒,傅秋宁倒是犹豫了,点头道:“有道理,那就算了吧……”话音刚落,却听那跟来的向导笑道:“无妨,这里树不多,野草虽茂盛,可都是些低矮野草,毒蛇都在山上,是不会在这里游移的。言罢竟当先走进去,从怀中取出一个袋子,在草地上洒出来偌大一个圈子,回来笑道:”夫人,这是雄黄粉,如此这里更万无一失了,你们想采蘑菇尽管去,咱们这里的蘑菇很美味的。” 这一来,众人再无顾虑,忙都散开了跑进去,独有傅秋宁还有些担心,问那向导道:“山上既有毒蛇,小侯爷他们去射猎,会不会被毒蛇咬到?”说完却听那向导摇头笑道:“夫人不必多虑,小侯爷早想到了,我刚刚看见他们进山时都掏出了些东西检查,也闻到了雄黄味儿,想来他们身上都带着呢,何况这里的毒蛇也不多,只有偶尔能见到一条,大多却是草蛇。” 傅秋宁这才微微放下心,却是没什么心情采蘑菇了,倒是几个女孩儿和崔氏月兰兴致勃勃,欢叫声不时传来,金藏娇尤其活泼,每采到了大朵蘑菇,就跑来给傅秋宁献宝,草地上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几个女人和女孩儿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将这片草地上的蘑菇搜刮了个干干净净,回来堆在毡席上,竟有十几斤,倒叫傅秋宁也吃了一大惊,没想到此地蘑菇如此繁盛。正和崔氏等人忙着掐掉蘑菇茎,忽见眼前一道黑影蹿过,仔细一看,原来是老猫,嘴里叼着一只肥大兔子,放在毡席上后又蹿进了不远处的小林中。 如此一来,只把崔氏月兰都吓傻了,傅秋宁倒是毫不意外,微笑道:“这有什么?别忘了老猫可是咬断过倭寇的咽喉,等着吧,说不定过会儿就能叼回来一只野鸡。” 话音落,那向导也惊奇道:“我先前没注意看,如今想来,夫人的猫看来是山狸,这就难怪了,我说它怎么这样健壮敏捷呢。嗯,野鸡,没错,山狸是最擅长抓野鸡的,啧啧,这真是不容易,平日里在大山中都很难看到这样厉害的东西,却没想到夫人府里竟然养着一只,但不知它怎么会跟人?这东西可是很凶悍的。” 傅秋宁笑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我府里几个孩子们带它回来的。”这向导已经五十多岁了,再加上看金凤举傅秋宁等人都没什么架子,对自己又足够尊敬,不然他说什么也是不敢凑过来说话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回京 正说着话的功夫,老猫又跑了出来,这回嘴里果然叼着一只大野鸡,有着十分鲜艳漂亮的尾羽。只是已经死透了,傅秋宁便摇摇头道:“可惜死了,不然养着倒怪好看的。” 崔氏笑道:“奶奶这是在此处呆了这么长时间,才会这样觉着。不然在国公府那会儿,什么样的动物没有?兔子山鸡不用说了,后院那儿还养着几只梅花鹿,婉二奶奶的清婉阁和您的风雅楼还有几只大仙鹤呢,这野鸡算什么啊?” 傅秋宁笑道:“别说,让你们这一说,还真是有些想家了。这转眼间就是半年过去,京城该是落叶满地秋雨潇潇的深秋时节,也不知老太君和老爷太太的身体如何?霍姨娘的病也该好了吧?四姑娘独自照顾她母亲,也是辛苦了。” 月兰笑道:“奶奶真是个宅心仁厚的,这会儿还念着她们,若是让香绵知道了,必定感激不尽。唉!说起来我也有些想家,只是爷才在这里做了半年知府,哪有那么快回京,怕是这个年就要在此处过了呢。” 崔氏忙道:“在这里过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是南方,特产倒是多,和咱们北方很不一样的,到时候送年礼,挑那好吃独特的送些回去,也是个趣味,就怕老太太和太太惦记爷,在京中……”她说到这里,猛然醒悟自己本是想宽慰两个姐妹的,怎么说到最后,却又添了这些担忧,于是连忙住口不言。 把蘑菇茎都掐掉之后,太阳也慢慢落到了山边,老猫叼了五六只山鸡野兔,此时也累得在地上躺着舔毛,傅秋宁看得暗暗好笑,心想说不定是这厮中午吃的撑着了,下午才这样卖力气,一是捕些猎物在我面前讨好儿。二来也正好消化食物。 正想着,只见远远出现了一队人向这边走过来,她就知道定是打猎的人,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出去打猎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算一算,倒是金凤举这个人数最少的团队收获最丰厚,还拖了一只黄羊回来。 金凤举看上去也很高兴,回来就对傅秋宁道:“别说,振翼这小子有点玩意儿,看见没。这几只兔子都是他打的,嗯,我在旁边看着他射箭的把式,很是不错。想来即便将来读书不成,去军中锻炼锻炼,也能出息。”话音刚落,忽见傅秋宁身边堆着的那些野兔山鸡,他不由得奇道:“咦?这是从哪里来的东西?莫非是留下的那些侍卫们打的?这可是胡闹。我把他们留下来,是保护你们……” 不等说完,便被傅秋宁打断了话头。听她笑道:“你急什么?那些侍卫可是尽忠职守,一步未曾稍离。至于这些猎物,是老猫叼回来的,如何?到底是我的猫,就是给主子长脸,看看你们打得东西,固然有黄羊獐子等,不过这兔子和山鸡,可是没老猫猎得多吧?” 金凤举还不等说话,金振翼便撇撇嘴道:“大娘不能这样说。这兔子野鸡最开始打还有些趣味,后来就没意思了,所以我和爹爹放了好多呢。不然都猎下来的话,怎么着也能有个三四十只,爹爹说反正吃不了,不如放它们一条生路。” 傅秋宁笑道:“如此说来。这倒是爷慈善了。可惜老猫却是不懂这个,我看若非它如今胖了,体力不如从前,这片山脚下小林子里的山鸡野兔,就要被它给祸祸干净了。” 一边说着话,那边已经将篝火堆和烤架都竖了起来,傅秋宁又让人垒了一口锅灶,放置了口大锅,熬了一锅蘑菇鸡汤,只把众人喝得赞不绝口,就连先前那个背着大锅心中抱怨的侍卫,这时候都是眉开眼笑,一点儿也不埋怨自己这差事了。 在东番岛尽情玩了两天一夜,第二天傍晚,金凤举便带着傅秋宁等重新登上大船,临行时那岛主再次来送,并且奉上许多特产礼物,金凤举也透露了日后朝廷可能会将东番纳入大宁管辖范围,派遣官员过来的消息。只让那岛主兴奋不已,很是感谢了一番。 原来东番这里产粮极少,且教育落后,岛上居民有的出海后见识到大宁繁华,回来四下里一说,众人都是羡慕不已。如今若真是将东番纳入了大宁管辖范围,派遣官员过来,那么日后粮食就有朝廷拨发,也会兴建私塾,和对岸的贸易往来也要容易得多,可说是利远大于弊,因此岛主和那些前来送行的百姓们才会兴高采烈。 天黑前就到了泉州港,金凤举回到府衙,还不等将傅秋宁等送进后堂,便见一个官员奔了出来,看见他就拍着大腿道:“我的老爷,可总算是回来了,快快快,请和夫人们去后衙沐浴更衣,圣旨今儿早上就到了,快预备接旨吧。” “咦?圣旨到了?知不知道是什么事?”骤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让金凤举也是十分意外,连忙伸手将官员往门里让。 那官员也是这一天心急如焚,此时也不觉着有什么不妥,便跟着金凤举从角门进了后院,一边道:“不知是什么事,来传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周公公,下官哪里敢贸然打听?今儿一大清早周公公就到了,只让府衙里人人忙乱,下官本欲派人去寻大人,周公公却说不必,大人抗击倭寇有功,这会儿正该好好玩乐放松。如此看来,应该不是什么急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官员说完,金凤举轻轻点了点头,忍不住沉思起来,忽听那官员一拍脑袋,轻声道:“我真是糊涂了,这是后衙,大人的家眷们所在地方,我……我怎么倒闯进来了,大人恕罪……” 金凤举笑道:“无妨,还是我将你请进来的呢。这样吧,你去和周公公说一声,就说我已经赶回来了,正在沐浴更衣,请他稍待片刻。”说完见那官员去了,他才连忙掀开身后轿帘,让傅秋宁下来,一边道:“快点预备,不知这个时候皇上下了旨意,却是为什么。” 傅秋宁道:“我这会儿也好奇呢,俗语说天威难测,好在听韩大人的讲述,似乎倒不是什么坏事。因此夫妻两个忙忙带着几个孩子进了院,让各自带着他们的丫头进去帮着沐浴更衣,这里两人也用了半个时辰收拾妥当,一大家子这才来到院中早已摆好的香案前,见周公公和几个御林军以及小太监早已等在那里,他们忙跪下来。 这道旨意却是大出金凤举的意料,竟然是宣他回京述职的,只是并非官复原职,而是统领京畿营和九城兵马司,并兼任九门提督的旨意。 那周公公读完了圣旨,着实亲热的和金凤举说了几句话,进了屋见左右无人,这才悄悄笑道:“小侯爷就准备起程吧,皇上这可是将您当做心腹肱骨般的重用啊,遍观朝野,也没人能如您这般在御前得宠,日后青云平步,锦绣前程可是指日可待。” 金凤举连忙笑着谦虚了几句,一边就在心中琢磨着皇帝用意,暗道京畿营是太子的势力,皇上为什么派自己去?难道是已经对太子起了疑心?不对啊,太子虽然趁着这段时间排除异己,对反对自己的臣子大加打压,终究还没有过了度,更没有某些大逆不道的倾向,皇上何至于防他到这个地步?再说……这……这不是给了我一个烫手山芋吗?京畿营那块儿,我能把手伸进去吗? 因百思不得其解,和傅秋宁商量了一回,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两人只知道,尽快回京就对了。因此便忙碌起来。又因为金凤举这次奉旨回京实在是太突然,更等不到接任的知府前来,而且就算他想等,太子那边为了拖住他脚步,也一定会迟迟不放新知府过来。因此圣旨中特地写明,让他在知府衙门中选拔一人,暂代知府之职。 金凤举对属下这些官员的心性倒还算了解,当下挑选了一人,便是白张氏的丈夫,那位白大人。这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要知道,虽然这时候是暂代知府,但是只要没有什么大过失,过个三五月,他这头上的暂代帽子大概就可以除下,那可就是连升两级,一跃从七品官升至成为五品知府啊。 且不是白家对金凤举感恩戴德,恨不能给他供奉一个长生牌位日日供奉。只说傅秋宁和江婉莹,足足准备了三天,才终于是收拾妥帖。或许是因为可以回京,这位婉二奶奶又想起了自己当日当家掌权的威风,因此竟一改往日冷眼旁观的态度,积极帮着傅秋宁收拾起来,这自然让秋宁省了不少心,于是在第四日,一大家人就踏上了回程。 马车来到泉州港口,傅秋宁只觉着周围似乎十分嘈杂,好像有许多人,心中正奇怪莫非今日码头上因为什么事情而聚满了人?谁知等到下了马车,透过斗笠的纱巾看过去,却将她吓了一大跳,只见偌大的码头上,此时已是人山人海,有几十个乡绅模样的人正在金凤举身旁说话,手里捧着一样东西,傅秋宁看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将那东西交给丈夫。 第二百七十八章:民心 “爷无缘无故遭了灾,来了这泉州一趟,半年功夫,竟是得百姓如此爱戴。”忽听江婉莹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傅秋宁转过头去,只听这女人喃喃道:“姐姐知道吗?这些百姓,应该都是来给爷送行的。啧啧,男人当到了这个份儿上,才不枉老天生他一场。” 傅秋宁笑道:“爷此刻固然是风光无限,不过咱们身为爷的妻小,难道不是与有荣焉?如此看来,上天生你我为女人,得以嫁给爷这样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也是不枉了咱们为人一世呢,妹妹说是不是?” 江婉莹一窒,手在袖中紧紧握成拳头,傅秋宁的话如同一柄大锤,狠狠敲击在她的心头。想到自己早已彻底背弃了那个男人,他有什么荣光,其实早已不属于自己,她便觉着心中凄然,甚至隐含着那么一丝悔意。 只是这丝悔意并不能令她清醒,目光转向傅秋宁,江婉莹那双隐藏在斗笠纱巾之下的眸子全是愤恨怨毒:都是这个女人,如果没有她……如果没有她闯进了表哥的生活,自己就算是顾念父亲,也绝不会将事情做绝到这一步,自己能到今天这进退两难的境地,全都是被她害的,是她让表哥变了心,是她夺去了表哥给自己的宠爱,一切都是这个罪魁祸首的女人。 陷入滔天怒意中的江婉莹丝毫没有去想:当日傅秋宁以正妻身份进入侯府大门,却被丈夫和那一大家人冷落,之后更是避居晚风轩五年时光,那又是何等的委屈和羞辱?她也没有想过,如果自己处在那样的境地下,要怎样去生活?是不是也能像秋宁那样,淡然处之,最终吸引了金凤举全部的心神和目光。 正当两人各怀心事默默出神时,忽见金凤举紧走几步。竟是登上了大楼船的夹板,接着他独有的磁性嗓音便响彻整个天地:“乡亲们!乡亲们的厚爱,我金凤举实在愧不敢当。想我不过是侥天之幸,在将士们的齐心拥护下。才有今日之功,令倭寇从此销声匿迹。这并非我金凤举一人之力,而是各地沿海的抗倭卫所和我泉州城官兵以及百姓们同心协力之功。有很多人,为了这一天,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英灵未远,我又怎敢大言不惭居功自傲?当日我是以泉州知府之职上任,然而为官半年。在府衙的时间却是屈指可数,我甚至还来不及为乡亲们做点事情,如今就又要回京。面对你们的这份深情厚谊,凤举实在是受之有愧啊。请大家回去吧,回去吧,啊!异日有缘,或许我金凤举还有机会再临泉州,到那时。当与乡亲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人群一时间鼓噪起来,傅秋宁看到许多人默默擦着眼泪。她情绪被感染的同时,心中也是奇怪,暗道金凤举又不是回京治罪,而是风风光光的升官,他又是小侯爷,大家至于这样吗?这地方上的官员也都很好啊,在民生方面不比那家伙差。所以也不是因为久受盘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好官儿又要走,以至于伤心欲绝。奇怪,这些百姓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啊? 她因为没有身历其中。所以并不明白这些沿海百姓对于倭寇的恐惧和无力。多少年来,每到夏末秋初,便是一年噩梦的开始,百姓们如老鼠般惶惶不安,即使地方官员都是好官清官,可一旦倭寇进犯。那就是要命的危险,这怎能不令他们愁肠百结? 然而金凤举来了,沿海官兵在他的带领下,竟然将十几年来为祸一方的倭寇彻底剪除,这怎能不令百姓们感恩戴德?大家都是久仰这位小侯爷的名声,如今满以为他做了泉州知府,百姓们心中敬服之下,也是说不出的高兴。谁知一朝消息传来,金小侯爷竟是马上就要离开泉州回京述职。这下百姓们自然是如同炸了锅一样,群情激涌之下,十几个泉州城最大的乡绅富户一商量,利用一晚上的时间赶制出了一面万民伞,仅仅三天,便让三万多的百姓在那伞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才有今日这壮观的送行。 金凤举那几句话虽然简短,但为了让所有人都听到,这小侯爷把自己不怎么样的内力都用了出来。如今喊完了,才觉着胸口气血翻涌,连忙调息了一回,只见两个乡绅也上了船,万般恳求他一定要收下这万民伞。金凤举一开始是坚辞不受的,最终却抵不过民意如海,只好收下,又和百姓们话别一回,待傅秋宁等都上了船,他站在船头,看着码头渐渐远去,那成千上万的百姓却仍是伫立不动,就连一向自诩心如坚铁的小侯爷,此时眼窝也不由得湿润了。 ”爷,海上风大,当心伤了风,还是回船舱吧,百姓们和码头都已经看不见了。”傅秋宁来到金凤举身后,轻声劝了一句,然后她的手就被丈夫紧紧握住。 “秋宁,你说,百姓们的要求多简单啊,只要生命不受到威胁,能吃饱,冬天不用挨冻,他们便是感恩戴德,他们是如此渺小甚至卑微,可是你看他们聚在一起,那种光芒,那种巨大地凝聚力,岂是我这样一个身受皇恩的小侯爷能够比拟的?你说,我有什么功劳?有什么脸面得到他们如此真诚地感激和爱戴?” 金凤举握着妻子的手,落下的泪水随即被风吹散。却听傅秋宁温婉道:“百姓们是最质朴的,爷不过是带着将士们剪除了倭寇,便令他们感恩戴德。虽说民心如海,可是他们的命运,最终还是把握在皇上,把握在爷这样的高官手中。所谓离乱人不如太平犬。爷若是觉着对他们的这份心意受之有愧,日后伴在皇上左右,便多为他们争取一份利益,多为百姓出头说话就是了。” 金凤举扭头看着傅秋宁,忽然微微一笑,搂过了她的肩膀,轻声道:“是不是因为秋宁也曾经身份卑微受过欺凌,所以格外理解这些升斗小民的辛酸?若是婉莹,就万万说不出你这样一番话来。也莫要说她,阖府中除了老太太,怕就是连太太,二太太,燕芳妹妹这些人,也都是瞧不起这些身份地位低微的百姓。唉!真该让她们也来看看今日这场面,到时候只怕她们心中也会受一些震动,想一想自己素日里的吃穿玩乐,都是谁供给她们的了。” 傅秋宁双目泛光的看着金凤举,欣慰道:“爷以侯爷之尊,能说出这样的话,足可见泉州百姓们送你的万民伞,不亏。”话音落,她轻轻靠在金凤举肩头,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强劲的海风吹过自己和金凤举的发梢,心中默默道:凤举,你知道吗?我能穿越到此处,做你的妻子,是我这辈子最幸运也最幸福的事。 因为急着赶路,这一回从海入运河时,就没有再休息。好在江婉莹似乎是上次晕船的太厉害,这回却有了免疫力,竟没有卧床不起。几个孩子照旧是精力旺盛,幸亏有老猫看着,不许他们去甲板上,加上孩子们又有几只半大小猫为伴,倒安分了许多。须知这深秋时节,越往北方越冷,万一落了水,那可真不是好玩儿的了这一日弃舟登岸,码头上早已有金府的几个管家以及婆子在那里眺望,待金凤举和傅秋宁江婉莹等下了船,众人就一窝蜂拥了过去,帮着捡拾东西,几个婆子围在傅秋宁江婉莹身边,七嘴八舌地道:“从前几日接到信儿,通府都不曾好睡,下人们忙着打扫各处。老太太和太太差点儿把眼睛都望穿了,昨儿听人报说船今日就能到岸,这不,一大早儿老太太和太太便起来了,与二太太燕芳姑娘等一起在门口等着,只怕这会儿还没进屋呢。” 傅秋宁等人听了,心下也不由得焦急起来,都道:“这如何使得,老太太和太太年纪大了,又是这么个节气,一旦伤了风岂是玩的?”因除了将一些贵重之物放在马车中之外,其余皆交由家丁们收拾,金明在这里照管着,然后金凤举和傅秋宁江婉莹以及几个孩子纷纷上马上车,直奔国公府而来。 一路来到国公府,下了马车,几人知道老太君等可能在门口,也不坐轿,急急奔后院而来,果然,就见在康寿院门口,乌泱泱站着足有几十号人。金凤举紧走几步,在离老太君江夫人等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便抢上前跪倒,大声道:“祖母,孙儿哪敢当祖母在这里迎接,请祖母与母亲二太太一起移步进屋,容凤举随后拜见。 金老太君看见这孙子,早已是泪流满面,江夫人也抑制不住眼泪,却还是温婉劝道:“老太太,咱们进屋去吧,看见他们一大家子平安归来,这心也就可以放下了,便如凤举所说,哪有长辈在门口迎接他这小辈的道理,没得别折了他。” 金老太君点点头,又看了这最得意的孙子几眼,再看看在他身后跟着跪倒的傅秋宁江婉莹和几个孩子,老太太既欣慰,又是百感交集,在落翠等的服侍下回屋去了。这里金凤举看见人都进了堂屋,方站起身来,接着又扶起傅秋宁江婉莹,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唉!看到老祖宗和太太那样牵挂我,我……我真是觉得自己不孝,这么大的人,还要让她们为我担忧。” “这又不是爷任性闯了祸,让家人担忧,爷所做的一切,也是为金氏一族做的,这次去泉州,也是形势所迫万般无奈,不要自责了。”傅秋宁淡淡劝着,然后回身招手将孩子们聚拢在自己身前,一家人这才进了院门。 第二百七十九章:回府 来到正堂中,早有丫鬟婆子送上蒲团,金凤举和傅秋宁江婉莹以及孩子们都跪下拜见过金老太君和江夫人。老太君让孙子坐到身边,着实摩挲了一番,才慈爱道:“你爹还在书房等你,这就去吧,须知你远去泉州,担心的可不止是我和你娘,你爹纵使嘴上不说,心中也是牵挂的。” “是。”金凤举恭敬答了一声,又向江夫人方夫人等一一告辞,这才出了大门往书房而去。房间里顿时又只剩下一堆女人,金老太君便问傅秋宁和江婉莹这一路的见闻,傅秋宁见江婉莹妙语如珠,她乐得轻松,只在一旁坐着品茗。 金老太君和江夫人听说金凤举临行时泉州百姓去送行的盛况,不由得都是高兴非常,他能得那么多人爱戴,家人脸上也添光彩,因连忙命将那万民伞拿来,一家人细细看过了,方又好好收起来,老太君便道:“这东西若论金银价值,的确不算贵重,可若论起这来历意义,咱们家所有的宝贝加起来,也不如它的一角。”因吩咐人好好收起来,留着日后传家,也好教后代儿孙们都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位深得民心的祖上,有这样的荣光。 如此坐了好一会儿,金老太君才发话道:“好了好了,你们一路奔波舟马劳顿的,如今回去好好歇歇吧,更何况当日去泉州,以为不知道要呆多长时间,许多东西都带了过去,如今回来,还不得找个时间安插?我老婆子知道你们平安归来就放了心,且不用在我这里伺候了,都回去吧。” 于是傅秋宁和江婉莹等便告辞离去。这里回到晚风轩,只见金凤举已经回来了。正指挥着下人们安插那些从泉州带回来的箱柜。 看到傅秋宁回来,金凤举便笑道:“我还以为你怎么也要在老太太那里再坐上一会儿,怎的这个时候儿就回来了?” 傅秋宁笑道:“老祖宗体恤我。说是一路辛苦,就让我们散了。爷怎么也这么早回来?老爷就没多问几句?” 金凤举笑道:“问什么?爹爹知道我是不可能将抗倭战场上那些危险的事说给他听的。若尽挑些好话说,他又哪里不知道都是宽慰之词?好在如今咱们平安归来。这就很好了,爹知道这个结果也就足够。是了,那万民伞放在哪里了?刚才看着这些箱笼里都没有,我还说拿给爹和二叔瞧瞧,他们最看重这个的。” 傅秋宁笑道:“爷去和老太太要吧,先前婉二奶奶将爷在泉州码头万人送行的场面好一通说,只把老太太和太太听得眼睛都放光,忙把万民伞要了去看。老太太还说,这得作为传家之宝留着呢。” 金凤举失笑道:“什么眼睛放光?好嘛,老太太和太太让你说成狼了,这话以后可别说,让人听了去又要搬弄口舌。”说完忽听外面小丫鬟的声音响起道:“咦?四姑娘怎么过来了?不用照顾霍姨娘吗?”接着门帘一挑,金绣如便走了进来。 小姑娘先拜见过金凤举和傅秋宁,才欣喜笑道:“我娘的病已经好了,只是想着爹爹和大娘劳累,所以打发我前来问安,说她今儿就不来叨扰了。明日再过来坐。大娘,我听说你们带了几只猫回来,是真的吗?在哪里?我也要去看看。” 傅秋宁心想好嘛,我说霍姨娘自己不过来。怎么却打发了女儿来,原来是让这猫给吸引的。于是便道:“猫在你哥哥姐姐房里,你过去吧,恰好二姑娘五姑娘和轩哥儿也在,你这一来,倒是齐了。” 等到金绣如一溜烟儿跑去了后堂,傅秋宁便忍不住笑道:“孩子们真可怜,因为她们爹爹怕猫,就算再喜欢也不敢养,看看如今有了猫,一个个的欢喜样子,爷,你就不觉着愧疚吗?” 金凤举翻了个白眼,低声咬牙道:“我愧疚什么?因为我怕猫,这么多年,就连老太太太太都没养猫,偏偏你就把这规矩给打破了,养了不说,还一养就养了好几只,那老猫更不是什么家猫野猫,竟是一只山狸,我的天啊……”他说到这里,猛然一拍额头站起来,大惊道:“秋宁,你……你能不能管住那只老猫?别让它来了府里,竟是飞鸟入林如鱼得水,再把那几只仙鹤野鸡给咬死了。” 他这一说,傅秋宁也想起来了,连忙站起身道:“哎呀我忘了,这院里就有四只大锦鸡,老猫呢?剪枫,秋玉,快找找老猫,别让它把四只大锦鸡祸祸了。” 傅秋宁这一发话,风雅楼里顿时就是一阵兵荒马乱,二十几个丫鬟婆子甚至连刚刚过来找金凤举的金明都算上,在前院后院到处寻找老猫。只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好在四只锦鸡和两只仙鹤都是好好儿的,因此可以断定那老猫初入贵地,大概是着急熟悉情况,还没来得及动爪作案。 众人忙了一下午,最后老猫在卧室的塌下悠然走了出来,看着对方那优美身姿,再看看自己等人衣衫头发散乱的狼狈样儿,傅秋宁就觉着脑门上全是一排排黑线,再看看丈夫,也是瞪着那老猫,恨不得立刻就将对方剥了皮进锅里炖的模样。 老猫很通人性,因此傅秋宁把它抱起来,着实耳提面命了一番,老猫听说不许祸害院子里的锦鸡仙鹤,似乎有些不高兴,动了动耳朵。但是当听说园子里的鸟儿可以随便抓时,它就舒服的哼哼了两声。 金凤举见老猫如此灵巧聪明,也深以为奇,连忙也凑上前,郑重警告道:“还有,这廊下笼子里的鸟儿也都不许抓……”不等说完,就听老猫“喵呜”一声,从傅秋宁怀里伸爪子就往他脸上抓来,只把这小侯爷吓得接连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没坐在地上。不由得恼火道:“这畜生,还说通灵呢,竟不知这家里是谁做主,给……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教你知道,我是你的男主人,是比你那个秋宁主人还要厉害的,你得听我的话,才能前程似锦吃喝不愁……” 一席话让傅秋宁笑出声来,将老猫放在**,又摸了那水光溜滑的毛皮几把,然后她笑道:“不知老太太太太喜不喜欢猫?若喜欢,明儿我带过去,和她们说说这老猫的趣事。” 金凤举哼了一声道:“她们倒是都喜欢,我只怕大家知道这猫竟然咬死倭寇英勇救主之后,更要把它宠上了天,你看看,它现在就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到时候真得了老太太太太的青眼,还不得把我给踩在脚下啊?” “看你说的,就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了,难不成你这堂堂小侯爷的地位,竟是系在一只猫的手中?好了,累了一路,今晚咱们也早点儿安歇,你这刚回京城,明日难道不去一些勋贵家里打个招呼?何况皇上给你的担子也不轻,这是立刻就要走马上任的,到那时,不知多少正经事要整顿,累也累死你了。” “再怎么累,总也有个头儿。我这会儿还年轻,累得起。只要能换一世平安家族鼎盛,老来能得个清闲,也就值了。秋宁你明日也进宫去见见太后,当日她老人家可是想把你留下来的,这些日子只怕想那新戏想得心都痒了。” 夫妻两个正说着,就听小丫鬟在外面说热水已经备好,于是各自沐浴后换了家常衣服,这一夜倒也没有什么云雨心思,只是说了回闲话便各自睡去了。 第二日傅秋宁便进宫去觐见太后,果然,句老太后说想她想得是心都疼了,其实就是想听新的黄梅戏。当日傅秋宁走的时候,也不过是刚刚把女驸马排演出来而已,如今老太后翻来覆去听了几十场的天仙配和女驸马,只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总算是把傅秋宁盼了回来。 因当着众位嫔妃的面儿,就对傅秋宁笑道:“得亏你这会儿回来了,不然哀家都想逼着太子下旨,单把你给调回来。但我又一想,你们小夫妻情深,把你丈夫撂在泉州,让你回来给我排演新戏,只怕你心中定然要骂我这个老婆子棒打鸳鸯的,唉!我这一辈子可没讨过这样的嫌,别临到老了,让人心中记恨,所以啊,我就一直忍着……” 老太后一边说,底下的嫔妃就一边偷笑,傅秋宁也觉有些不好意思。垂首笑道:“太后不早说,小侯爷是最懂事孝顺的,若知道太后这样的望眼欲穿,只怕早把我打发了回来,他必定要说:媳妇啊,咱们不冲别的,只冲着那些赏赐,让你回去排戏,太后能白用人吗?” 刚刚太后的话,众嫔妃还不敢笑的太过放肆,可此时傅秋宁这些话,却是让大家都笑了个前仰后合。老太后也笑的直不起腰来,指着傅秋宁道:“好啊好啊,这若让凤举听到了,看他不撕你的嘴,竟然在哀家面前这样编排他……” 第二百八十章:内鬼现形 众人说笑了一回,老太后又问起了金凤举在泉州的情况,傅秋宁虽然知道杀倭寇艰苦,可她毕竟没有亲眼见到,因只是将那过程轻描淡写的说了些,只挑那些有趣的事来说。例如当日搬去府衙时那个妇人在门口的撒泼,听在这些贵人耳中,不觉粗鄙只觉有趣。这却不是傅秋宁有意要糟蹋那妇人,实在是她想让太后和这些嫔妃们了解一下泉州官员的困顿和清廉,果然,大家笑了一回后,听到傅秋宁说的那些官员,都是交口称赞。 又说了和老猫及那一窝猫崽儿的结识过程,以及老猫杀倭救主的英勇事迹,众人就好像听说书似的,一颗心都跟着傅秋宁的讲述时起时落。好容易等傅秋宁说完了,莲嫔便叹道:“太后娘娘,难怪人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咱们素日里在宫中,何尝知道外面这些事?听那些说书的一个个天huā乱坠,只觉那就是百姓人家的生活了,谁知今儿听了傅夫人的话,才知真正外面的生活,比那些故事里还要精彩万分呢。” 太后点点头,她其实知道金凤举在泉州临走时得到了万民伞的事情,这会儿却见傅秋宁只字不提,心中不由得暗暗称许,暗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傅氏稳重和平,倒和凤举配的很。那江家的丫头固然也很好,比起傅氏来,却总是少了份稳重谦和,太张扬了。 因为太后高兴,便留傅秋宁用了午膳,之后才放她回府。回去后金凤举自然没回来,于是又去康寿院里坐了坐,这一次却是将老猫的事情说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等知道竟然还有这样忠烈勇猛的猫。忙都叫抱过来,看了老猫那比普通猫大了将近一倍的身子,众人也是啧啧称奇。依照老太君的意思,就想留在自己这里养,也做个伴儿。只是傅秋宁害怕老猫性子野,终究不敢留下来。因笑道:“老太太若想养,等几个孩子的猫长大了,让您老挑一只,我看着那些倒是和家猫差不多,性格也温驯的很,放在这里我才放心,这老猫还是我亲自带着吧。” 金老太君也不勉强。留着傅秋宁又说了会儿话,便放她回去。 走回风雅楼,只见处处秋色,傅秋宁忍不住和剪枫感叹了一会儿,眼看着就要到风雅楼时,便听前面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两人对望了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紧走几步进了院,却见丫鬟婆子们都在这里。一个小丫鬟正和秋玉吵着,而玉娘则站在她们身旁,满面通红目中含泪。 “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见傅秋宁的声音,下人们连忙转身。然后纷纷让开,傅秋宁和剪枫便从人群中走了过去,来到秋玉和那个小丫鬟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傅秋宁便看向秋玉,沉声道:“有什么事情自然该在屋里解决,跑出来大吵大闹做什么?” 秋玉的脸刷一下红了,连忙道:“奶奶,是奴婢的不是。” 傅秋宁淡淡道:“进屋里再说吧。”说完看了一眼下人们,这些人知道宁二奶奶素日里和蔼,可如果遇上事情,可绝不是面人,因一个个不等她发话,便低着头悄悄溜走了。 几个人进到屋里,秋玉这才道:“奶奶,这小丫鬟叫做水儿,真真是要造反了,我竟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手段。先前玉娘姐姐过来,奴婢因在外面忙着,因为姐姐和奶奶是相熟的,外面堂屋里这些东西还在收拾,奴婢就让姐姐去奶奶卧房外面等着。这里正安排人端茶,就听玉娘姐姐叫了一声,奴婢赶去时,玉娘姐姐说这小贱人在卧房里翻东西。我问她是不是?她就只是哭,然后便跑了出去,大叫大嚷说我偏心,分明是玉娘翻东西让她看见了,我却一味偏着玉娘姐姐。” 傅秋宁心头火起,面上却不露出来,只看着那水儿,冷笑道:“你将先前说的话,再说一遍。”说完她见玉娘要上前分辩,便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急,玉娘也是知道自家这位***手段,因便退避一旁。 那个叫水儿的小丫鬟这时候却是胆怯了,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原是从卧房前经过的,听见里面有声音,奴婢……奴婢觉着奇怪,就从窗外望了望,结果……结果看见她在翻***箱柜,奴婢就跑进去……抓……抓她,谁知她却先喊起来,秋玉姑娘进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问着我,奴婢……奴婢知道她们感情深厚,不是奴婢可比,这才出去大喊大叫,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想要这个公道。” “你……你这颠倒黑白的丫头,小小年纪,你……你竟这样黑心,分明是我进了屋子听见房里有响动,进去看见你正翻箱子……”玉娘又气又怒,指着那小丫鬟大叫,傅秋宁回来的事她昨日就听婆婆说了,偏孩子病了,离不开身,又想着刚刚回来,上下必定忙乱,这才没有过来,只是心中始终牵挂着,因此今日一大早,看着孩子吃了药睡下了,她就让丈夫在家看着,自己方往风雅楼来,谁知就遇上了这样事情。 “玉娘稍安勿躁。”傅秋宁淡淡说了一句,然后看向那水儿道:“果真是伶牙俐齿的一张嘴,这样的关头,难为你急中生智,竟然想出这颠倒黑白的点子来。只是你终究年纪小,又是仓促之下编的谎,这里漏洞简直多的我都不想去数,我只问你,你既是在窗外看见了玉娘偷东西,为何不喊人,却巴巴的自己跑进屋?” 水儿愣了一下,然后连忙道:“奴婢……奴婢生怕她跑了,所以就先自己进去……” “可知是胡说,既怕玉娘跑了,就更该喊人才对,这又不耽误你进屋去抓她。别和我说你忘了,你既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不能让玉娘跑了,如此聪明伶俐,怎的能将这种事情忘了?” 水儿一时间呐呐答不上来,脑子里正转着主意,想要再狡辩一番,就见傅秋宁站起身道:“本来还有几个漏洞,说出来当叫你心服口服,只是那样问来,倒显得我把玉娘也疑心了,为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不值得。你别以为自己能混赖过去,我这风雅楼,箱柜被翻乱可不止这一次,那些时候儿,玉娘因为有了身孕,根本就不在此处,所以我知道此事万万与她无关。秋玉,你去叫林管事的媳妇过来,将她撵出去,风雅楼不留这样的内鬼。” 傅秋宁毕竟是穿越过来的,还是不习惯动用私刑,何况看到这水儿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她虽然痛恨对方的行为,心中却仍残存着一丝怜悯,暗道这样的孩子懂什么?让人家威逼利诱一番,自然就就范了,也罢,就当这一次给她个教训,日后去别的地方做事,长个记性也就行了。“奶奶,这小贱人犯了那么多次的案,还不知道她是谁主使的,究竟找的是什么,就这样撵出去,是不是不妥?”秋玉愕然问了一句,但傅秋宁心里却十分清楚,金凤举是不想在这时候就揭穿霍姨娘和江婉莹的,还要留着她们做棋子,虽说两个奸细,除掉一个还剩下一个。只是那两个女人同气连枝,一旦一个被除掉,另一个自然疑心,所以还是两个一起留着的好。 因便淡淡道:“还能有谁主使?小丫头眼皮子浅,这不过是她自己生了贪心,想偷些东西罢了,秋玉,你就按我吩咐的去做。” 既然是主子发话,秋玉也不敢有疑问,虽然心里气不平,却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办了。这里傅秋宁便拉着玉娘坐下来,笑道:“你也是,跟了我几年的人,难道我还信不过你?看你刚才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还怕我真冤枉你吗?” 玉娘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是不信奶奶,只是那小丫头着实可恶,我被她诬赖,实在气不过。奶奶素日里心慈我知道,可秋玉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奶奶怎的就轻易纵了她?” 傅秋宁咳了一声,见身边没旁人,便小声道:“忘了我当日跟你和雨阶说的话了?好了,这事情你不用管,横竖我心里自然有数。是了,怎么不把孩子抱过来?小家伙必定是长大了吧?嗯,算一算我这也走了半年,差不多会走路了吧?” 玉娘笑道:“是,刚刚能跌跌撞撞的走上几步,也会叫爹娘了,其他话还不会说,只是淘气的紧。前儿晚上贪玩到底受了凉,不然昨儿我就想过来的,一是他不舒服,他奶奶哄不住。二来我想着奶奶刚回来,家里定然是忙乱不堪的,我如今许久不在这里伺候,就是过来了,帮不上忙倒添乱。今儿早上他喝了药,才睡了,我让他爹看着,这才抽空儿过来,等他好了,自然带他来见***,熟悉了这里,再大些就能给姑娘哥儿们做小厮了,或者等奶奶有了小少爷小小姐,也能服侍……” 不等说完,便听傅秋宁笑道:“这是什么话?哪个父母还希望儿女做奴婢的?何况你我的交情,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一般,你儿子大了,过来给他们做个玩伴伴读都好,念些书,将来或考学,或经商,什么样的前途不好?倒要做奴才?”(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自找死路 玉娘笑道:“我知道,只是跟着姑娘少爷们也未必不好,奶奶看金明管家就知道了,虽然名义上是奴才,可出去了,多少大官都敬着呢,老话说宁**头不做凤尾,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能跟着一个英明主子,可比那些普通百姓官员还有脸面。” 两个人这里说着话,玉娘又问起雨阶的近况,因笑道:“怎么那蹄子如今也躲起懒来了?还想着今儿来能看见她呢。” 傅秋宁笑道:“我从船上下来时,看她面色不好,让她回家歇着了,可能过几天就会过来。”因和玉娘说了些一路上见闻,留她用了午饭,玉娘心牵孩子,吃完饭就回去了,傅秋宁便到教坊去了一趟,林司乐和那些歌舞姬看见她,一个个喜不自胜,缠着她又讲了一回见闻,又问什么时候排演新戏,要排演什么戏,闹喳喳的直到傍晚才放她回去。 匆匆过了三五日,傅秋宁总算将黄梅戏《六尺巷》给整理了出来,眼看天近黄昏,她正要吩咐摆饭,就见金凤举从外面进来,因忙迎上前,说笑了几句,又找孩子们吃过饭,金凤举考校了几个小家伙的功课,便安歇了。 夫妻两个躺在**,傅秋宁正觉昏昏欲睡时,便听金凤举忽然开口道:“今日香绵去了书房,变着方儿的要打扫书架,我便允了,果然将那珊瑚石耳坠子扫了出来。我想,当日你撵走了那个水儿,恐怕也没想到她已经得了手吧?” 傅秋宁的睡意让这一句话就赶得无影无踪。转过身疑惑道:“水儿竟然得手了?唔,当日我并没有去查,想着那是上锁的箱子,是了,秋玉说那箱子的锁好像有些不好用了,看来就是这个小丫头开了锁后,把锁给破坏了几分。只是爷。霍姨娘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珊瑚石的耳坠子,她也有嫌疑啊,如今她若是要出首告发我。就不怕爷也疑心到她身上去?” 金凤举叹气道:“我也不知她怎的如此心急,或许是因为婉莹还是想除掉你,所以知道水儿得手后。就逼迫她出手。也好,我本来也是看着她们生厌,如今她既自己要跳出来做小丑,就成全了她吧。” 傅秋宁半晌无语,想了想叹气道:“莫非爷当日将耳坠子重新放在书架下,就是存了这样想法吗?既是厌烦见她,其实当时就可以,又何必等到现在?” 金凤举道:“当日重新将耳坠子放回去,不过是因为怕什么时候她们过去窥探,一旦见不到会起疑心。我也没想到竟还给了她们这样一个‘机会’。今日看香绵千方百计的想要替我打扫那书柜,我本不想允许的,只是见她表演的实在辛苦,唉!秋宁,我累了。也厌了,她愿意求去,就让她走吧,眼不见心不烦。如今圣心已是十有**定下来了,我们也不用太过处心积虑,婉莹那边。我也想着等皇上御驾亲征回来后,看看就把话说开了,让她回去吧,老太太太太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只担心她们受不了这刺激,只是再怎么担心,迟早也总会知道。如今香绵这件事,就当做先给她们个心理准备吧。“傅秋宁沉默半晌,觉着金凤举说的也有道理,叹了口气,又安慰了丈夫一番,辗转了半夜方才睡下。 第二天上午倒没什么事,于是傅秋宁就打算吃了午饭后去教坊,想着霍姨娘也未必会这么快出手。只是还不等走出去,便见金凤举施施然走进来,他身后跟着霍姨娘江婉莹江夫人等,看见秋宁,这小侯爷眨了眨眼睛,便咳了一声,严肃道:“秋宁,将丫鬟们支出去,香绵说有要紧的事情要讲,还偏要来你这里,又请了太太和婉莹等人过来,我见这样大的阵仗,想来真是有些什么要紧事,便借借你的地方用吧。” 彼时金振翼兄妹恰巧去后廊上探望许姨娘了,只有金藏锋金藏娇留在家里,听见动静,兄妹两个忙都围到傅秋宁面前,紧张盯着霍姨娘,心想这个女人想干什么?许姨娘已经冤枉了娘亲一回,是个什么结局她没看见?竟要趁着今日步那个女人的后尘吗? 傅秋宁看了看霍姨娘,见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欣喜的表情,眼神中反而有一丝苦涩,她心里便明白了大概,暗道这便是棋子的下场,听命于人,即便牺牲了自己,也只能自认倒霉。因给江夫人让了座,自己才款款做到金凤举下首,沉声道:“哦?既然爷这样说,就听听霍妹妹说什么吧。” 霍姨娘见金凤举江夫人包括傅秋宁江婉莹都盯紧了自己,她只觉喉咙发干头皮发紧,却不得不踏前一步,强作镇定看着金凤举道:“昨儿妾身去爷的书房,因为一时兴起,替爷打扫了那书架,结果从书架下面找出了一个珊瑚石耳坠子的事情,爷还记得吗?” 傅秋宁心想果然是这样,目光却向金凤举看过去,只见他点点头,漫不经心道:“记得,那书架本不用你们打扫的,见你昨儿个积极,才让你打扫,谁知还扫出物事来了,怎么?你说的重要事情便是这个吗?” 霍姨娘道:“就是这个,爷您看看,这珊瑚石的坠子可不多。妾身想着,爷那个书房乃是重地,除了昨儿妾身是在爷的眼皮子底下打扫了一次外,平日里就算是采莲和碧玉,怕也不能靠近,如今却扫出这样物事,可说明了什么?爷难道还不清楚吗?” 金凤举挑挑眉,装模作样的点头道:“没错,这说明有人在没有我的命令的情况下,去擅自动那个书架了。只是这个人是谁呢?你们都想想,咱们府里有谁戴过珊瑚石耳坠子的?” “爷,不用想了。”或许是进入了角色的关系,霍姨娘脸上原本的犹疑之色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激扬的神采,她扭了一下头,将眼光盯在傅秋宁身上,淡淡道:“若是妾身没记错的话,当日我送了宁二奶奶一对珊瑚石耳坠子。” “你没记错,当日你的确送了我一对,怎么,难道就因为这个,便要说这内鬼是我?霍姨娘,你可别忘了,当日既是你送我的,怎么敢保证你自己没有?”傅秋宁拿起茶水慢慢喝了一口,心中却觉得厌烦,暗道这些纷争怎么就没个完呢?嗯,不过也差不多了,等到这些事过去,这国公府里,总该安静一阵子了吧。 “这红珊瑚石虽不是什么名贵珠宝,却也难得的,当日爹爹就给了我一对,我那时因看着奶奶仁厚,想着日后好在奶奶这棵大树下乘凉,这才忍痛割爱送给了奶奶,却不料……却不料奶奶竟然戴着它们做下这样事情,难怪太子殿下的人动不动就跑过来看奶奶,哪是什么姐妹情深,只怕是为了暗中传递消息吧?” 傅秋宁心想你虽然是陷害我,这句话却真说对了。那傅秋兰三番五次来看我,哪里是因为什么姐妹情深,根本就是为了传递消息的。面上却露出一丝笑容道:“妹妹这话好没道理,这耳坠子从到了我的手里之后,就一直锁了起来,你们有谁看见我戴过?” 霍姨娘这时候已经是骑虎难下,她知道今日之事比当日许姨娘的陷害还要厉害,不是傅秋宁死,就是自己亡,除了鱼死网破之外,没有任何别路可走。因此索性冷笑一声道:“怎么没人见过?我就亲眼见过奶奶戴了两日,后来许是因为什么缘由,再就没看见奶奶戴过。” 傅秋宁垂下眼睛,心想这也是一门本事啊,撒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得,我说了这些话,也差不多了吧,剩下的也该爷出一出头了。 果然,就见金凤举站起身,慢慢走过去,将那珊瑚石坠子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然后锐利目光盯着霍姨娘,一字一字道:“香绵说秋宁戴过这珊瑚石耳坠子,你真是亲眼所见吗?这件事关系重大,无凭无据的,你可别胡乱攀扯陷害,若被我查明,可就不是被撵去庄子上那么简单了。” 霍姨娘被金凤举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心中有一种感觉:不论自己巧舌如簧,还是证据确凿,爷的心里都有定论了。只是她既已走到这一步,当然要拼尽全力一搏,因此便梗着脖子道:“妾身知道,爷对宁二奶奶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只是事情现在这里摆着。如今我空口白牙说二奶奶戴了这坠子,怕是爷也不信,既如此,就让奶奶将她的那对红珊瑚石耳坠子拿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吧。” “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说,我却是懒得动弹了。”傅秋宁心中暗叹,心道霍香绵啊霍香绵,难道你竟没看出来?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已经有了结局吗?竟还演得这样兴致勃勃。 江婉莹这个时候儿也察觉出不对来了,只是万万不能插言,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金凤举和霍姨娘,却见霍姨娘得意洋洋道:“奶奶怕是不敢拿出来吧?前儿让您撵出去的那小丫鬟水儿,你表面上说是她偷了你的东西,没错,她是偷了东西不假,被撵出去也活该,可是若只偷了东西,却也不至于就被杀人灭口吧?只是奶奶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在她死之前,已经将那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了我。她看见奶奶那首饰箱子里,只有一只珊瑚石耳坠子,另一只却是不翼而飞了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水落石出 “你……你说什么?水儿怎么了?” 傅秋宁本来只是懒懒的配合着霍姨娘将这场戏演下去,反正结局是已经注定了的。如今敷衍一下,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江婉莹毕竟不是个蠢女人。但她怎么也没料到,竟会听到这样的消息:水儿竟被杀人灭口了,怎不由得她又惊又怒? 霍姨娘见一直镇定如恒的傅秋宁终于露出这样惊怒的表情,还以为自己打乱了她的阵脚,不由得更加得意起来,她这时候已经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很快就可以扬眉吐气,彻底将这个婉二奶奶和许姨娘甚至是太太千方百计都没打倒的女人踩在脚下了。 “奶奶何必惺惺作态?水儿前脚出了风雅楼,第二天就死在了家里,这不是杀人灭口是什么?只是奶奶怕也没想到,她在回家之前遇见了我,向我很是发了一通牢骚,这个信儿也就被我知道了,所以,即使您杀人灭口,却也是没有用了呢。如今奶奶也别和我争锋,只要把您能拿出一对珊瑚石耳坠子,这些话就当我白说。” “就当你白说?一条人命,却只换了你轻飘飘的‘白说,二字,这世间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傅秋宁豁然站起,心头怒火彻底被水儿的死给激发了出来,她一双眼中燃着无比愤怒的火焰,一步步逼近霍姨娘,沉声道:“没错,珊瑚石耳坠子已经少了一只,想来就是被水儿给拿去了。你必定说我是血口喷人这也无妨。现在我只问问你,怎么事情就这样巧?即便水儿告诉你珊瑚石耳坠子少了一只,你怎么就能联想到是我干什么秘密的事儿给弄丢的?怎么就能断定它是在书架下?所以昨日特地缠着爷要打扫那书架,就将这罪证扫了出来?霍香绵,都说无巧不成书?可是你这一连串,可也太巧了吧?而且两三天内就找到了线索,只怕是包青天在世,也没有妹妹的玲珑心肝,能这样快就将案子给破了。” “这......这是上天也容不得你在府里祸害爷和我们所以才让我发现。” 霍姨娘被傅秋宁说的心慌不已,只是输人不输阵,如今证据什么的都在自己手里,水儿又是死无对证,她自认为这一局自己根本就是赢定了。 “你是不是想着,水儿死了,证据都在你手里,根本不怕我翻案?”傅秋宁冷笑一声,伸手从金凤举手中拿过那只耳坠子,仔细的打量了几眼才喃喃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将这对耳坠子锁在箱中吗?并不是因为它名贵,而是因为……我戴着这个东西**,雨阶和剪枫她们生怕小丫头不知道,给我戴上,就有的罪受了。” 傅秋宁一边说,就将那珊瑚石耳坠子向自己的耳朵上戴去,却被金凤举一把抓住了手腕,听他沉声道:“够了秋宁,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用不着戴它平白的又要受罪。” 只是傅秋宁却仿若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终究还是将那耳针穿过耳眼,红色的珊瑚石便紧挨着她的耳垂红闪闪的煞是漂亮。 江夫人江婉莹等都紧张看着她,金凤举却是痛心的看着爱人,他知道傅秋宁心慈,听到水儿被灭了。,是以心中大恸,才做出这样的举动,与其说是为了让人心服口服,不如说是她悲痛之下的自虐行为。 在金凤举的心中并不觉得那个小丫鬟有什么可怜。 他已经调查过那丫鬟贪财,并非是被逼迫才做了内鬼。就算是被灭口也不算冤枉。因此他抓住了傅秋宁的手,轻声道:“秋宁水儿不是被迫的,你不要想着若是不将她撵出府去,她就不会死这种傻问题,以她的性情,国公府绝不可能留她,不然异日就是个大祸害,所以她的死,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快,把这东西摘下来,你看皮肤都红了。 傅秋宁对于珊瑚石算是十分**的,只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整只耳朵便都变成红通通的,皮肤上分布着一片一片的小疙瘩,而且这红色和小疙瘩正在向脸上蔓延。 不需要再多语言,只这一只耳朵,就已经足够说明所有问题。霍姨娘的眼神从震惊慢慢转向绝望,而江婉莹也默默闭上了眼睛。江夫人则是眉头紧皱,凌厉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射在霍姨娘的身上。 傅秋宁将珊瑚石耳坠子取下来,递回给金凤举,她的手指也开始发红了。看着霍姨娘,她淡淡道:“珊瑚石是难得不假,所以当日爷也曾给过我一个珊瑚石手镯,却是根本不能戴。因此你送了这对耳坠子之后,我只是将它锁起来。之后风雅楼里屡屡出现内鬼翻箱倒柜,却又没有东西被偷走,我和剪枫雨阶都十分疑惑,可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因。直到正月里的一天,我去爷的书房,见那书柜脏了,做了和你一样的事情,在书架下扫出这只珊瑚石的耳坠子,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体了自己疏忽下犯得致命错误而做的一个弥补的局。真是子聪明的玲珑心思啊,到时候既可以把自己摘出去,又能不露痕迹的陷害了我。只是水儿一直没得手,你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前日她得手了。可是霍香绵,你没想到吧?虽然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了,上天却留下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把柄在我手里,你没想到我根本就戴不得珊瑚石的首饰吧?” 霍姨娘的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此时她的心中只有八个字,那便是:造化弄人,天要亡我。 “原来爷和奶奶早就知道了,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将这坠子放回去?为什么还要让我昨天扫它出来?”霍姨娘忽然失控的大喊着,怨毒的盯着金凤举,却听他淡淡道:“为了不让你起疑心,我本来想着,留着你这样一个内鬼,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当一枚棋子。只是如今看来,圣心早定,留不留你这样一枚棋子,都没什么作用了。不然的话,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会同意你去打扫?” 霍姨娘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曾经温柔体贴的丈夫,目光就像毒蛇一样冰冷无情:是了,他本来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即使有了傅秋宁,让他对自己再没了宠爱,可是那份关心始终没少,他会为了不让女儿被人欺负看轻,而隔几天就去过一夜,抱着女儿让下人们都看见他们父女亲热的模样,送女儿贵重的东西告诉别人他还很看重这个院子。是自己,是自己身不由己,从被父亲秘密请武师教给自己一些功夫的那一刻,一直到把她嫁进靖国公府,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男人注定不属于她,即使没有傅秋宁,也注定不属于她,她和他之间,只是也只能是仇敌。那些曾经的轻怜密爱,已经是上天怜惜才赐给自己的。 霍姨娘后退了两步,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她知道是自己的眼泪蒙住了眼睛。耳边响起金凤举冷冷的声音,命人将她拖出去关在柴房,她不自禁的就向江婉莹看过去,绝望的眼神里是对自己这个盟友的最后一丝怜悯和劝告:收手吧,别再执迷不悟了,最起码还能看到这个男人,还能用儿女来拴住他的一缕牵挂,这真的就很幸福了。 可是她不能大声的说出来,她不知道江婉莹能否领悟自己这一眼的含义,她只知道:其他人或许还有幸福的机会,可她......没有了。 “难怪当日田雨和秋霞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是我傻,当日我心高气傲,对眉云和香绵都没什么好声气。 可秋霞偏偏和她要好。我问了她几次,她却说我身为当家主母,不宜树敌太多。那时我竟相信了她这番鬼话。唉!如今看来,原来她们早就是太子的人了,身在曹营心在汉。” 霍姨娘的事情过去了不到两天,金绣贞就病了,因此金凤举连忙请了太医过来,等太医走后,江婉莹很是好声好气的和他说了会儿话,这才慢慢将话题引到正题上。 “行了,别老想着了。虽然她是内鬼,可终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没被她害到。”金凤举吹着茶,慢慢啜了一口,才抬头道:“刚刚刘太医的话你都听到了,贞丫头这次怕是有些罪受,你若是觉着力不从心,家里的事情就让燕芳管一管,秋宁是不行的,太后还等着她的新戏,这两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江婉莹道:“家里的事我是熟悉了的,倒也算得心应手。只是这件事情,我心里委实放不下。爷和姐姐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会儿还能安之若素,只怕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有好几夜不能安睡吧?唉!我只可怜了如丫头,她和翼哥儿三丫头不同,素日里是愿意和我亲近的,如今她娘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爷打算怎么样安置她?” “我问过如丫头,她说愿意和她哥哥姐姐们一起住,所以就送去风雅楼了。”金凤举又喝了一杯茶,想了想叹气道:“你也不用总想着香绵了,虽然她做出来这样事,没有放过她的道理,只是我查过,她却也是奉了父亲的命令不得不为之,水儿也是别人杀了之后才告诉她的,并非她的主使。更何况,她总是如丫头的母亲,所以我不会做的太绝情,我打算关她几日,把她送回娘家也就是了。” 江婉莹目光一闪,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托付 “二姑娘的病怎么样?太医怎么说的?”回到风雅楼,已经是亥时了,傅秋宁正在镜前卸妆,见金凤举回来,似是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起了金绣贞的病情。 “嗯,就是着了凉,如今正热着,刘太医开了药方,说是怎么着也要发散几天才能痊愈。”金凤举走到傅秋宁身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慢慢替她梳理着那一头如云秀发。 “怎么不在清婉阁过夜?伱今晚儿过去,不单单只是要瞧二姑娘的病吧?也总要让婉二奶奶安心才是。”傅秋宁站起身,见金凤举的大衣裳还没脱,知道他心中终究是难受,于是便替他将衣裳脱下来,一边随口问了句。 “已经安过她的心了,我若是留在她那里过夜,才会让她起疑心呢。须知过犹不及,如今做事更是要小心谨慎,免得一不小心就露了形迹。”金凤举握住妻子的手,轻轻摩挲着。 “怎么说霍姨娘其实也没害到咱们,泄露出去的那两次消息,还凑巧帮了爷一些忙。所以,由她去吧,爷心里就别恨了。仇恨这东西,沾染上倒是容易,放下却难了,而且最耗力气伤身体的。所以,纵然有恨,也得去恨值得的,别为这些不值的事情伤身。” 傅秋宁知道丈夫心中难受,轻轻替他顺着胸口,一边温婉的劝了句。 “嗯,我明白,秋宁不用担心我,只是一时间难受罢了。”金凤举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伱特意和我说,让我跟婉莹透露过几天送香绵回娘家,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给她一条活路,所以就不得不让爷帮我传这个话了。”傅秋宁微微一笑,见金凤举仍是有些不解,她便走过去。坐在对方身边,悄悄道:“爷过两天大概就又要对我发一次火了。” 金凤举只略微想了想,便瞪大眼睛,看向傅秋宁道:“伱……伱不会想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吧?” 傅秋宁点点头。轻声道:“爷说过,她也是奉父亲之命不得不从,水儿她本来也是给了银子让对方远走高飞的,却是她爹狠心派人灭了。才告诉她。如今看来,其实除了这个身份,她也没有做什么真正损害咱们家的事,她又是如丫头的亲娘。倒不如给条活路,只是我虽然有这个心,却还是要问爷的意思。外头的大事我不懂,爷若说不能纵虎归山,我不会一意孤行滥好心的。” 金凤举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罢了。连伱都能这样想,我毕竟也是和她有了一个女儿的。离京一千里外,就是咱们金家的根基所在。那家庙里供奉着许多先人,至今仍有子弟留守打扫,也算是安全的。” “那我就替她多谢爷了。”傅秋宁终于松了口气。倚在金凤举身上脉脉闭了眼睛,心中暗道:若这是在小说中,不知多少人会骂我圣母滥好心。可是,我只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既有难处,又于我,于金家无害,为什么明明能施援手却不施呢?反正。她这一生,是不可能再和金凤举在一起了,这用来成全我的私心,已是足够。 ******* 小小的窗子透出一点幽光,是黄昏了吧?太阳下山前的天空一定很美,只可惜。她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好好看过。 门“吱呀”一声开了,沉着的脚步声,不是那每次来去匆匆送饭的老仆。霍姨娘,不,现在应该叫她霍香绵了,她霍然转身,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到最后,那目光却渐趋平静。 “爷是来送我上路的吗?”无惧的看着金凤举,早从自己进了金府大门那天起,霍香绵就做好了获得这个结局的心理准备。只不过,从前总是忍不住抱着侥幸,而今天,这一点侥幸全部消失了而已。 “是要送伱上路,却不是现在。” 金凤举看着面前这个仅仅三天就憔悴的不成样子的妇人。曾经,她也是貌美如huā,他还记得,成婚后第三日才去她的房间,那青春妙龄的少女含嗔带笑的娇俏模样。后来虽然随着秋宁的出现,他一颗心全都给了对方,却也没想到,不过区区几年时间,他的妾侍竟会成为一个奸细,成为自己的敌人。 “伱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绣如。” 其实到这个地步,两人早已是无话可说。金凤举之所以还来见霍香绵一面,并非是旧情难断,只是想为这么多年两人之间那不多的情分做一个了断而已。 见他扔下这么一句话,接着便转身而去,霍香绵终于忍不住了,扑到金凤举身后,痛哭道:“爷,妾身知道错了,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求爷看在四姑娘也有爷的骨血份儿上,万万要好好照顾她,别将她送去清婉阁,务必将她送去风雅楼,如此,妾身死也瞑目了。” 金凤举站住脚步,忽然冷笑一声,喃喃道:“伱们自己做了错事,波及了孩子,却都要秋宁替伱们担着。早知今日,当初为什么非要执迷不悟?若是伱能坦白,看在孩子的面上,我不会为难伱,可伱非要一意孤行,走到今日地步。伱说四姑娘不去风雅楼,伱死不瞑目,这无非都是因为秋宁心善仁慈,可伱当初害她之时,可曾因为她心善仁慈而犹豫留情过?如今却把自己的骨肉托付给她,伱……伱怎么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他说完,只听霍香绵在自己脚下哀哀哭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金凤举叹了口气,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他只想快些回到傅秋宁身边,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走了。霍香绵抬头看去,夕阳下,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却是再不曾回头。 “爷回来了?” 傅秋宁正和剪枫说可以摆晚饭了,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金凤举大步走进来,剪枫连忙退出去,这里傅秋宁起身,还不等说话,就猛的被丈夫拽了过去拥在怀中。 “怎么了?爷……去看过霍姨娘了?她……怎么说?”傅秋宁有些诧异,却是柔顺的任他抱着,一边轻声问道。 “去过了。她什么也没说,只说要把四姑娘放在风雅楼中,如此她即便身死,也能瞑目了。”金凤举轻声回答,怀中温软的身体奇异的安抚了他的怒火和疲惫。 “她竟这样的信任我?”傅秋宁忍不住笑了,然后抽身出来,看看左右无人,方在金凤举脸上飞快亲了一个,小声道:“放心吧,四姑娘在我这里,我也会一视同仁的。” “秋宁,伱……伱为什么就这样善良?伱难道不觉着这对伱一点儿都不公平吗?她们凭什么?做错了事情却要伱替她们担着那些责任?秋宁,伱……伱心里就没有怨愤吗?”金凤举握着傅秋宁的手,的确,自己的孩子只有放在傅秋宁这里,他也才能觉得安心。可是他深深觉着,这对妻子实在不公平,这让他对霍香绵愤怒的同时,就连自己都怨恨起来,偏偏他虽为侯爷,这种情况却也无能为力,因此心中积蓄的这些情绪就忍不住爆发出来了。 “人们总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可是在我心里,却是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傅秋宁理解金凤举这时候的感情,其实她觉着挺奇怪的,不就是养几个非亲生的孩子吗?怎么自己都没有怨言,丈夫却如此激愤?要是按照他这种思想,现代社会怎么可能还会有收养孤儿的好心夫妻?怎么会有那么多不计酬劳的义工? “好人有好报,这不过是劝人方罢了,伱看世间有几人……”金凤举苦笑一声,不等说完,就听妻子笑道:“爷何必去管世人怎样,为什么不看看自己?在妾身眼里,爷纵然杀伐决断,但伱也算是个好人,如今可不是位极人臣呢?而对于妾身来说,虽然早先受了些磨难,可是伱如今再看看,莫要说府中几位姐妹,就算是这世间的女人,又有几个能比妾身更幸福的?爷伱这样激动,究竟是为哪般?” “怎么这最后一句,听着倒像戏词似的。”金凤举心中唯一余下的那点芥蒂也一扫而空。忍不住抱紧傅秋宁,轻声道:“娘子说的对,世间能如我一样幸福的男人,又有几个?” 正是两情缱绻之时,忽听门外一声咳嗽,接着剪枫的声音响起道:“爷,奶奶,饭已经摆上了,哥儿姐儿们都在饭厅里等着呢。” 傅秋宁脸微微一红,就在金凤举的胳膊上拧了一下,然后才站起身,沉静吩咐道:“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金凤举则瞪了剪枫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伱就故意的吧?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仗着伱们奶奶护着伱,就这样放肆,等着,将来有伱的小鞋穿。 剪枫心里很冤枉:我真的只是来喊爷和奶奶吃饭啊,再不过去菜都凉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八十四章:疑惑 “这道东坡肘子火候儿掌握的不错,真正做到了皮酥骨烂,四丫头,伱别只吃那些素菜,这肉也得吃一些,那么瘦的身子骨儿,伱看看伱哥哥姐姐们,哪一个像伱瘦的那样?” 金凤举夹起一块酥烂的瘦肉,放到金绣如碗里,见她大口大口吃了下去,他才微微一笑,正要往自己嘴里扒饭,就见女儿抬起头问道:“爹爹,我娘亲怎么还不回来啊?这府里的下人们都说,娘亲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我问玉露姐姐和秋玉姐姐,她们却说一定可以,爹爹,姐姐们不让我问爹爹和大娘,可我实在焦心得很,我娘……我娘她到底怎么了?就算是二哥和三姐姐的娘,当日虽然被撵了出去,可也总知道是在庄子上,怎么我就不能知道我娘去了哪里呢?” 金凤举被女儿问的一窒,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金绣如这般年纪,又怎么可能明白她母亲的身份所带来的后果,她只会想着自己失去了娘亲,从此后就是孤单一人。这对孩子来说,无疑是最残忍的。 正踌躇不知该怎么答好,就见傅秋宁也夹了几粒糖拌花生米放在金绣如碗里,呵呵笑道:“四姑娘的娘和伱许姨不同,伱外公奉了皇上的命令去很远的地方,要完成一件大事,伱素日知道,伱娘也有一些本事,所以啊,伱外公就把伱娘叫回去帮他做事,因为这一去要好几年,伱娘生怕不能妥善的照顾伱,就把伱留在府中,等伱慢慢长大了,说不定哪一天,伱娘就回来了。” “大娘说的是真的吗?伱说我娘是因为有本事,所以才被外公叫出去为皇帝做事?就是去年端午节来咱们家的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吗?可我平日里也没觉着我娘有什么本事啊?” 金绣如先是兴奋,但目光旋即就有些怀疑,她毕竟也不是很小了。有些事情虽然不懂,却是懵懵懂懂的知道一点儿。 傅秋宁面不改色道:“伱还小,伱娘的本事怎么可能知道全呢?伱外公如今和伱娘都出发了,她就是怕伱伤心。又怕伱缠着她一起去,所以不敢和伱说。伱娘临走前和大娘说了,让大娘好好照顾伱,等她协助伱外公办完了差事,就会尽快回来的,或许三年,或许五年。忍这一时想念,就可以团圆了,好不好?” 金绣如低头想了想,觉得傅秋宁的话有些道理。于是郑重一点头,轻声道:“好,我听大娘的话,等着娘亲回来。是了大娘,我要和大姐姐一起住。我喜欢她的点点,这样晚上我和大姐姐睡在一起,就让点点睡在我们中间好不好?” “好好好。就依着四姑娘说的办。”傅秋宁微微一笑,于是这个话题就揭了过去,金凤举感激的看着她,秋宁便微微一笑,夫妻两个自是心照不宣。 金绣如如今还小,只能撒谎来维持霍姨娘在她心中的位置,但是随着她慢慢长大,终有一天她会明白这其中利害,到那时,即使她知道了真实情况。也不会蛮不讲理的去怨恨金凤举了。 “翼哥儿,一个东坡肘子伱都快吃完了,怎么连那大肥肉也不放过?”傅秋宁刚刚安抚了金绣如,就见金振翼的筷子偷偷向那东坡肘子的大肥肉伸过去,这家伙绝对是一日无肉不欢类型的,尤其喜欢肥而不腻的肥肉。这东坡肘子正是他的最爱,只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傅秋宁从不许他吃得太多,此时听见大娘一声吼,这小子意识到计划失败,不由沮丧的将筷子撤了回来。 金凤举含笑看着,也不去帮儿子求情,心里只想着这妻子在儿女们心目中的地位,只怕已经要凌驾于自己之上了。孩子们首先怕他,亲近次之。可对于傅秋宁,孩子们首先却是亲近,接着才是怕,这孰高孰低,可不是一目了然呢? 正在心中想着,忽然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小丫鬟的声音响起道:“金管家这是……这是怎么了……”话音未落,就见金明的身形出现在门前,一张脸苍白如鬼,但是他却勉强做出镇定的样子,只是一只脚跨进了门槛之后,另一只脚却忘了抬起,“啪叽”一下就绊了个大马趴。 “金明,怎么了?” 金凤举忙站起身来到金明面前伸手扶起他,却听金明道:“爷……爷快随奴才去看看。”说完这奴才竟不顾尊卑,拉着金凤举的手就奔了出去。 “这是唱得哪一出?”傅秋宁皱着眉头,见众人都忍不住好奇的探头向外看去,她便镇定道:“什么事日后自然知道,现在先用心吃饭,翼哥儿,那香菇油菜味道不错,伱吃一点儿,别只管盯着肉。” 一顿饭堪堪吃完的时候儿,就听外面守着的小丫鬟窗花惊呼了一声,接着跑进来惊慌道:“奶奶,前院不知什么地方走水了,从这儿都能看得见火光。” “啊……”剪枫等都惊呼出声,傅秋宁也和几个孩子走出门去,只见远处的天空都被火光映的红彤彤,也不知是哪里不小心走了水,竟是这样大的声势。 在金振翼身边服侍的白露便叹道:“怪不得金管家那么个惊慌失措的样儿呢,奴婢在这府里呆了这些年,还真没经历过这种事。就是过年过节时放鞭炮,各处也都有人严加防范,今日这是怎么了?” 傅秋宁心中一动,看着那火光暗暗疑惑,心想金明跟着金凤举走南闯北,经历过多少大事?就算哪个地方失了火,他命人去救也就是了,至于慌成那个模样来找主子吗?若说是什么重要地方失了火,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前院不过是会客的正厅所在,哪里有什么要紧地方?府中最要紧的就是金凤举那间书房,偏偏是在后院的,而且这火很明显是金明和金凤举离开之后,才烧了起来,之前那么点火势,怎么也不至于就让金明面色大变吧? 因心中揣着疑虑,只是也得不到解答,见众人都以为金明是因为失火才惊慌失措,傅秋宁自然也不会戳破,命丫鬟们将几个孩子领下去休息,她这里又打发人去康寿院和上房问问金老太君和江夫人以及老国公爷的情况,待下人们回来禀报说一切都好,她才放下心来,在梳妆台坐下慢慢卸着钗环,一边等金凤举回来。 且说金凤举,他这会儿哪里有心思去管什么地方走水?那把火就是他嘱咐金明悄悄放的,以掩饰他刚才的失态之举,之所以这样小心,实在是因为这件事有着天大的干系,事实上,他到现在走在那园子中,脑子里其实还是云里雾里的。 “这地方从朕过来一趟后就封了,倒是可惜了这些花树,孤零零立在此处无人欣赏,岂不寂寞?等这一次朕回宫后,凤举伱就把园子打开吧。”皇帝苍老的声音在幽静的回廊中响起,让金凤举回过神来,只是他脑子仍有些失神,这本该拒绝的话也就变成了一句:“哦,好……”话出口才觉着不对,忙又要改口道:“皇上,此事……” “别说什么万万不可的狗屁话,一个园子罢了,让它住人才是正理,伱那儿女也都渐渐大了,住进来正是和这些娇花嫩柳相映成趣,怎么就万万不可?”却听老皇帝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金凤举无奈,也只得躬身谢恩。 进了一处十分僻静的屋中,这四面都是假山石环绕,只有院落中种着垂柳白杨,即便点亮火烛,也不虞有人看见。待金凤举点亮火烛之后,再看灯光下的老皇帝,忍不住就是心中一跳,想到老皇帝之前对自己的信任重用,他眼窝一热,忍不住就跪了下来,失声道:“皇上……皇上您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行了,许多话容朕日后和伱说,这会儿朕累了。嗯,这屋子倒是纤尘不染的,足见平日里伱们也是用心打理。朕虽然平日里不以这样事度人,但如今看这些细节处,伱这小子是真把朕放在心上恭敬的,朕算没有白疼伱一场。” 金凤举声音哽咽,答应了一声就再不说话,却见皇上摆摆手让他起身,而这时李德正也走上前来,悄声道:“小侯爷,皇上是真的累了,一路疾行,差点儿支持不住,伱就先回去吧,让皇上好好歇一歇,这里的事情我自会打理,也不用派心腹的人来服侍,有我们几个就足够用了。其他的话,应该也不用我多说,小侯爷也当明白了吧?” 金凤举点点头,皇上如此秘密的前来,之前只打发了一个太监以金明亲戚的身份将他找了出去,这才通过金明来禀报自己,很明显,这件事情是连一丝口风也不能透露出去的,于是他点点头,又抬头担心的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对自己微笑示意,他这才躬身道:“是,臣告退,请皇上好好歇息,保重龙体,臣明日再过来听命。” 从园中走出来,一路上金凤举左右看着,发现只要离开了那个院落,就再也看不到其中的烛光,心中方微微放下心来。待出了园子,这园中本来有守卫,因为皇上前来,所以刚刚金明已经给引走了,此时他便琢磨着想个什么办法儿,将这些守卫都调开,不然万一露出了口风,自己真是百死不能赎罪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猜测 从皇上秘密来到此处便可得知,皇上对于太子,已经不止是防备和戒心,而一定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废除他,而能引得老爷子如此,必定是太子在此前有了什么动作,这已是夺嫡的关键时刻,荣亲王是否能够登上皇位,金家的前程性命,可以说是全都系于此处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金凤举尽量放松了表情,进了拥翠园,前行不远就是风雅楼,及至来到门前,看到那里面亮着的灯光,他忽然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仿佛连那千斤重担都减轻了几分。 信步迈进院门,几个小丫鬟看见了,忙掀起帘子,一边微微福身道:“爷回来了?” “嗯。”金凤举点头,听见后堂里传来一阵阵隐约笑声,他便问道:“这个时候儿是谁来了?” 两个小丫鬟笑道:“是姑奶奶和梅姨娘还有冯家那位表姑娘,刚刚就过来了,这会儿还没走。” 金凤举点点头,迈步进门,转过屏风,只见后堂里傅秋宁金燕芳梅姨娘以及罗姨娘于姨娘都坐在一处说笑,那位huā容月貌的表姑娘却是不见踪影,不知去了哪里。 看见他回来,众人忙都站了起来,金燕芳便笑道:“二哥哥当真是看重嫂子,这么会儿,刚吃完晚饭,我估摸着伱大概去前面书房或者见伯父了,这才过来说说话儿,偏伱腿长,这时候儿就回来了,便是夫妻恩爱,也不至于就恩爱到这个地步吧?” 金凤举笑道:“伱自己做了不速之客。倒反打一耙,怨到我身上来,这世间难道就没有个讲理的地方儿了?”话音未落,众人已经都笑了。傅秋宁这才道:“咱们在泉州那会儿,这家里倒办了两件喜事,冯家两位姑娘都嫁了如意郎君,如今那位表姑娘也要出门。所以妹妹过来和我商量嫁妆的事情。韩姑娘却是去了藏娇房里,原来她也是喜欢猫的,所以去看猫了。” 冯家两位姑娘嫁人的消息金凤举和傅秋宁是知道的。当日家书中分明提过。如今听说这位韩姑娘也要嫁人,又去了一桩心事,金凤举便点头道:“好。这件事儿伱就帮着燕芳出出主意,都是千金小姐,又身世坎坷,嫁妆该给些丰厚的,切莫让她夫家看轻了。” 金燕芳笑道:“我就知道二哥哥是最好的。其实有伱这样一个金字招牌就够了,谁敢看轻了她们?上个月两位妹妹回来,夫婿亲自来送,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很是知礼懂规矩,她们也说婆家待着极好,这固然是因为她们行事做人还好。更大的却是关系着咱们家的面子,如今韩妹妹也要嫁人了,人选也是太太和我娘都相中了的,我不信就能出什么差错,嫁妆也不用那么丰厚的。” 金凤举笑道:“伱少来。这会儿在我面前扮小气做好人,若伱嫂子真苛刻了韩姑娘,怕伱不在心里骂我们呢。”说完金燕芳伸出拳头作势要捶他,恨恨道:“真是不像个哥哥样儿,竟这样编排妹妹,嫂嫂伱得替我揍他。” 傅秋宁忙打了个哈哈把这话题揭过去。她却是没什么心情说笑,从金凤举一进门,虽然脸上有笑容,她却察觉到了那脸色是不对的,因这会儿心里正暗自疑惑,不知道对方出去做了什么事或者见了什么人,不然鲜少有事情能让他改了面色的,就算有,这么长时间也该恢复过来了。 又听罗姨娘问道:“刚刚看到前院走水了,如今那火光倒是低了下去,只不知有没有什么损失?” “哦?”金凤举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让金明去安排的这件事,以便掩人耳目,于是忙笑道:“还好,发现的还算及时,已经灭下去了,姨娘不必担心。” 这时就见那韩姑娘抱着猫走出来,对金燕芳欣喜道:“嫂嫂伱看,这猫多可爱,大姑娘给起的那个叫‘点点’的名字真是最合适不过,伱看这上面,可不是黑一块白一块斑斑点点的呢。” 她说完,才看到金凤举就站在当地,不由得惊呼一声,脸就涨红了,接着又连忙裣衽施礼,金凤举也连忙还礼,金燕芳便起身道:“好了,咱们回去吧,妹妹想看猫,咱们明早儿再来。这会儿二哥哥既然回来了,嫂嫂哪里还有心情接待咱们……” 不等说完,就听傅秋宁恨恨道:“好啊,刚刚还让我替伱揍伱二哥哥,如今看来,正经该揍伱才是。”说完和罗姨娘于姨娘等亲自将几人送了出去,她又看着母亲和罗姨娘回房,这才来到金凤举身边,低声问道:“金明找伱到底是什么事儿?吓得那么个样儿,论理他跟着伱这么多年,寻常事也不至于吃惊成那模样啊?” 金凤举勉强笑了笑,轻声道:“还能有什么?那奴才也是做老了事儿的,如今竟这样沉不住气,看见前院走水,就有些慌张来报我,等我赶过去时,火势倒大了些,好在家丁们训练有素,很快就扑灭了,如何?没吓着伱们吧?” 他这样一说,傅秋宁就知道丈夫肯定是有事情瞒着自己,这事儿很明显不该是走水,就算整个靖国公府烧光了,只要没伤着人命,丈夫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缓不过脸色来,不过没有镜子,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这会儿面色还苍白着呢? 金凤举既然不说,傅秋宁也就不多问,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该告诉自己的事,金凤举是绝不会隐瞒的。只不过不问不代表不在心里猜测,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因一边在镜前卸妆就一边暗暗寻思,想着能让金凤举瞒着自己,又大惊失色的事情,必定不能小了,要么是事关于荣亲王,要么就是太子那边有了什么大动静。不过这倒不至于,因为金凤举面色虽苍白,表情却不十分难看,就说明并非是什么不可预料的祸事。而荣亲王那里,应该也不是什么祸事,既如此,丈夫既然知道了,王妃没有不知道的道理,王妃知道了,靖国公爷和江夫人没有不知道的道理,那他就不会瞒着自己了,到底是什么事呢?难道还能有比这两个人更重要的?那就除非是皇帝了…… 傅秋宁想到这里,往下缷钗环的手就不由得一滞,接着才又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金凤举心事重重,自然没有注意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 如果是皇帝,那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难道是皇帝亲临?却又因为什么目的而不能声张? 傅秋宁顺着宫斗政斗剧的路线走下去,竟把事情猜了个**不离十:皇帝若是秘密亲临,就说明是对太子起了戒心,甚至不仅仅是起戒心这么简单,而在这种时候,他选择来府里,那就说明是充分信任金凤举和金家的,金凤举金家是荣亲王方面的死党,这么说来,将来的大局岂不已经算是尘埃落定?嗯,还不能这么说,太子总不可能坐以待毙的,若真是皇帝来了,那说不定就是被他给逼的“……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傅秋宁已经在心里编出了类似于九龙夺嫡那样的狗血宫廷大剧,她对自己的编剧才华还挺满意的,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这个女主角和金凤举这个男主角之间没有什么狗血可洒,未免让这出热闹的宫廷剧少了些热闹。若算上自己做弃妇的那五年,嗯,有那五年也不能算是撒狗血,除了生活困难点儿,晚风轩什么时候少过欢声笑语啊?哪有人家狗血情节应该具备的迎风流泪对月伤怀和刻骨铭心的爱情?至于时不时就相思成疾捧着心脏吐两口血什么的,那就更是门都没有了,甚至自己五年后看到金凤举,都是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想起他的名字。 又或许,自己和金凤举不是什么女主角和男主角,荣亲王妃和荣亲王才是。多好的情节啊,包养青楼女子,还是个罪臣之女,还有了孩子,荣亲王登基后就是现成一出甄嬛传,不过仔细想想荣亲王妃的性格,那整个儿就是一王熙凤,再想想金凤举说的那个青楼女子,绝对就是尤二姐,这样两个人还宫斗呢,宅斗都不够格儿啊…… 她越想越开心,拼命想找出这部宫廷大剧的狗血点,最后发现只有那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在中秋前夕被赶去山东的弘亲王勉强能算一点狗血,想到此处,自己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金凤举此时也是满腹心事,忽然听傅秋宁在那里咯咯笑,不由得回过神来,疑惑道:“秋宁,伱笑什么呢?” “啊?我笑了吗?”傅秋宁伸了下舌头,暗道坏了,脑补过头儿了。因便起身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笑话,所以忍不住笑了。” 金凤举倚着床柱道:“哦?什么笑话?竟能让伱这样沉稳的人也觉得好笑?说来给我听听。” 别的也就罢了,若说笑话,傅秋宁那也是看过古代笑话集锦的人,临时找一个出来还不容易?果然,她说了一个怕老婆的笑话后,倒把金凤举也逗乐了,暂且放下心事道:“时间不早,明日伱还要早起,咱们就歇了吧。”说完起身吹熄了那几盏牛油烛火,只留下一只蜡烛,用灯罩套着,散发出微弱光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八十六章: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傅秋宁就起来了,打发了金凤举上朝后,她便将剪枫叫过来,从**拿起一个小包袱道:“这里是二百两碎银子和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以及一些吃食,伱拿着去柴房,看着左右无人,就将霍姨娘放出来,然后送她从角门处离开,让她去包袱中写的那个地址上……” 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剪枫起先还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过等傅秋宁说完后,这丫鬟已经恢复了寻常面色,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奶奶放心吧。真没想到奶奶这样仁厚善良,我只以为,就算是奶奶心慈,爷也必定不肯放过她的。” 傅秋宁笑道:“伱懂什么?唯有伱们爷这样的男人,才是最值得托付的。有些女孩儿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狠辣无情,只对自己死心塌地万般宠溺,却不知这纯粹是痴心妄想,一个对任何人都能下手无情的男人,伱凭什么觉着自己可以让他对伱死心塌地?究竟霍姨娘其实也没害到咱们什么,虽然她这身份让人唾弃。只是伱们爷若今日能眼也不眨的对她动手,或者干脆让她回去送死,不念半点曾有的情分和四姑娘的那点血缘亲情,那他便是个无心无情之人,异日也可能就会厌了我,一脚踢开。” 傅秋宁说完,剪枫已笑着道:“奴婢明白了,总之就是爷怎么做,都正对了奶奶的心思是吧?只觉着爷是天底下最有情义担当的男子,别人都比不过他的万一,嗯,奴婢明白的,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等说完,她就笑着跑到门边,傅秋宁笑骂道:“伱个蹄子,如今敢来打趣我。呸!还知道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可见也是该替伱踅摸人家的时候儿。好了好了,赶紧去给我办正事儿,再晚了,府里的下人们可都该起来了。” 剪枫笑着答应去了。这里万分小心的来到柴房,四下里寻了一遍,又试探了几次,确定无人后,方让两个看守打开柴房,那两人早得了金凤举授意,看了剪枫一眼便离开了。这里她走进去,见正倚着柴禾睡的霍香绵猛然起身睁开眼睛,便冷笑道:“真是好性子,这个时候儿还能睡着,好了,想活命赶紧跟我走,不然的话,就连我们奶奶也救不了伱了。” 霍香绵下意识的就想问一句“伱是谁?也是太子的人吗?”及至听见了最后一句。才醒悟过来是傅秋宁要放自己一条生路。实话说,她既然做了这样的奸细,对于自己的下场怎么会不明白。只怕太子和江婉莹还有父亲都不会容自己活下来。只不过江婉莹害怕暴露自己不敢动手,又想着金凤举要么杀了自己,要么送自己回娘家,也是死路一条,所以这才放心的没有痛下杀手,至于傅秋宁,那女人一向善良仁慈,且做事滴水不漏,想来今日之事,虽然是她援手。却必定是得了金凤举首肯的,因一时站在那里,心中竟是百味杂陈,连步子都挪不动。 剪枫见她目中流下泪来,心也就软了,冷哼一声道:“算伱还有点儿悔过之心。只是这会儿哭有什么用?早知今日,当初对爷坦白了,也不至于有这个下场,竟然还陷害我们奶奶,这也就是二奶奶心慈,若是别的女人,比如婉二奶奶,伱这会儿哪里还能有命在?走吧走吧,只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对了,先把这套衣服换上。” 霍香绵换了那套普通的村妇布衣,跟着剪枫向外走,一边凝神细听周围动静,除了细细的风声之外,并无其他声音。待走出了西角门,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剪枫将包裹递给她,按照傅秋宁的吩咐道:“我们奶奶说了,这里是银子和吃食,让伱去包袱里纸张上的地址,只有那里才是伱安身立命之所,不然天下之大,近期内却是无伱容身之处。奶奶让伱善自珍重,虽然这一生伱都不可能再回侯府,然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奶奶会好好儿照顾四姑娘,等她及竿之年,出嫁之日,若她还是这国公府里的二奶奶,必定会想办法让伱回来,亲看一眼四姑娘出嫁的盛况。” 霍香绵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猛然抓住剪枫得手,哽咽道:“姑娘伱没诳我?奶奶……奶奶她真是这么说的吗?她说会……会让我回来看四姑娘出嫁?不不不,我……我没别的意思,我不会不识趣儿,我只是……只是想偷偷看一眼,我远远看一眼就行了。” 剪枫看见她涕泪横流的样子,心中也有点儿不是滋味,叹气道:“是,伱放心吧,这是奶奶亲口告诉我,让我转告伱的。必不会诳伱,四姑娘也时常问伱呢,奶奶也都帮着伱圆了谎,让四姑娘安心在我们那里呆着。” 霍香绵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嗯嗯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四姑娘只有在风雅楼里才能得好儿,姑娘,伱……伱替我谢宁二奶奶的大恩大德,就说……就说我霍香绵今生报答不了她的恩情,来世愿做牛做马,为奶奶结草衔环……”一边说着,她就猛然跪了下来,在青石砖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别耽误功夫了,趁着没人看见,赶紧坐着车走,这是玉娘的丈夫,真正可靠的人,他赶车将伱送出京城,剩下的路就要伱自己走了,迢迢千里,伱自己珍重吧。” 于是霍香绵,曾经的霍姨娘就泪流满面,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剪枫在这里默默目送马车远去,才转身回来。 这时下人们多起身了,看见她,也只以为是去厨房吩咐早饭,一个个和她打着招呼,丝毫没有疑心。 走到风雅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剪枫便叫住了,疑惑道:“伱是谁?从哪儿来的?”如今府里的事情虽然又归回给江婉莹打理,但是傅秋宁在江夫人的要求下,也不像从前那般万事不沾手,也管了一些杂事,所以剪枫如今对府中的管事媳妇和丫鬟们也算是认识,却从未看到过这小丫鬟,而且近日府里也没买人过来。 却见那小丫鬟福了福身,陪笑道:“姐姐好,我是来给宁二奶奶报信的,我家主子就是她昔日的陪嫁丫头,如今有了身孕,特打发奴婢过来给二奶奶说一声,我们老太太让她好好养胎呢。” 剪枫喜道:“是吗?原来雨阶姐姐有身孕了,我就说她的性子,怎么能这几天都没见人影儿。”因和那小丫鬟并肩往院里走,听她嘻嘻笑道:“可不是,这几日就是懒怠动,不想吃饭,脸色也有些难看,原本以为是在海上河上坐船坐出来的毛病,想说等好些再过来,后来老太太觉着不对劲,昨儿请了大夫看过,才知道是有喜了,这不,今日一大早,老太太和夫人就打发我赶紧来报信儿。” 两人一边说着话,就进了门,傅秋宁听说雨阶有身孕了,也十分高兴。亲自选了几匹缎子,又选了些胭脂水粉,命小厮拿去放在马车上,方对那小丫鬟道:“等一下伱就坐着车回去,告诉伱们夫人,让她从现在到把孩子平安生出来,都不用来我这里了。那些缎子让她给小宝宝做几件,我这里也会帮她做些针线。那些胭脂水粉都是用花蜜调出来的,她用完了我再送去,以后别擦店里买来的,不干净,对胎儿也不好。” 那小丫鬟忙一一应了,心中只觉得新奇,暗道这位侯爷夫人真是博学多才,从没听说怀孕时抹些胭脂水粉还会伤害胎儿,竟是比我家老太太和夫人还着紧呢。因一边疑惑着,就坐了马车去了。这里傅秋宁又和剪枫等笑说了一阵雨阶怀孕的事,又悄悄问了霍姨娘的事情,知道她已经坐着张三的马车走了,这才放下心来。 到将近黄昏时,玉娘却又过来了,悄悄儿对傅秋宁道:“霍姨娘已经送出城外,三哥也回来了,这是霍姨娘给奶奶的,说是务必要亲自交到奶奶手里。”言罢将一方白绢递给傅秋宁,她因为一时改不过口来,所以仍称呼霍香绵为姨娘。 傅秋宁展开一看,就见上面有五个鲜红大字,是“小心江婉莹。”她心中一叹,知道自己的善意最终唤回了霍香绵的良知,让她将这本来死也不会出口的秘密透露出来。只不过自己和金凤举早就知道江婉莹的身份,所以这情报可以说是并没什么价值,倒白白害她咬破手指写血书。 因晚间金凤举回来时,傅秋宁就将那血书给他看了,金凤举沉默半晌,方将白绢凑近烛火烧掉,一边淡淡道:“这个时候才知道回头么?又有什么用?”说完,看那白绢化作灰烬落下,最终他抖手一扔,就连残余的一角也尽被火舌吞噬,火光下,他的面色沉静如海。 第二百八十七章:碰撞 “秋宁,这些日子我会很忙碌,家里这边就靠伱了。尤其是注意下婉莹,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异动,或者干脆想个什么由头,将她赶出府去。” 傅秋宁听到金凤举这样说,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忙到房门前,看清楚外面无人,方唤了剪枫过来,让她亲自守着门,这才回来小声道:“爷怎么忽然就这样着急了?不是说要留着婉二奶奶……” 不等说完,就见金凤举淡淡道:“没有那个必要了。如今她在府中,只会增加危险,带不来什么好处。” 傅秋宁心中“咯噔”一声,只觉着手脚都有些冰凉,金凤举这句话一说出来,她便知道自己先前关于皇帝到来的猜测大概**不离十了,不然对方绝不可能用这样肯定的语气来说这种话。也只有一切都尘埃落定,最起码是皇上的心意落定了,金凤举才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江婉莹这颗棋子,因为那样一来,这棋子便等同于废子。若皇上真在府中,那这枚棋子甚至随时可能反咬一口,也所以,丈夫才会说出最好将她撵出去这样的话来。 金凤举只看傅秋宁的表情,就知道她猜出来了,不由得便搂住她,悄悄笑道:“我的秋宁真是冰雪聪明,只是我有些奇怪,所有人都没猜出来,伱却是怎么猜出来的?” 傅秋宁笑道:“这不难,谁让伱昨晚上是回这里,若是在康寿院,怕能猜出来的就不止我一个了。不必别的,金管家岂是因为前院走水就能慌张失措的人?伱是因为走水就面上变色且半天也恢复不过来的人?不但不是,这世间能让伱露出那样脸色来的事情和人物,恐怕一个巴掌就数过来了,因那时候我心里就划了魂儿,如今再听见伱说这样一番话,可不就猜出来了?若真是这样,倒还有些难办。如今太太等人多不知道婉二奶奶的事情,更何况贸然行事之下,怕也是要引起她的疑心。” 金凤举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样一来,伱就要格外注意着她,我知道这些事也不用我多说,伱心里就明白的。更何况这次事关重大,务必要万无一失。如今老太太年纪大了,太太我也怕她沉不住气,爹爹和二叔都不能在这后宅中,如今我也只有靠伱了。” 傅秋宁点头道:“放心。我定然尽力将这件事做好,实在不成,就要燕芳妹妹帮帮我,她如今也是咱们家的人,绝不会做婉二奶奶那样自毁城墙的事情。” 金凤举点头道:“伱说的不错,她终究是我的至亲。其他人就不能太过信任,是了,说起来,伱爹爹和爷爷这一回倒学聪明了。如今只闷头在家中,竟是什么事情也不管。” 傅秋宁淡淡道:“既如此,他日一切尘埃落定,倒还要请爷手下留情,放他们一马,反正如今他们也是没有什么作为了。我虽然当日是被当做往伱脸上打的那一巴掌抬了进来,只是看在我一直对爷忠心耿耿的份儿上。也请爷大人大量,既往不咎得了。” 金凤举见她烛光下轻吟浅笑,不由得神魂俱醉,笑道:“娘子的话说重了,为夫万万不敢当。伱放心,我不要他们的性命,只是当日他们为虎作伥,着实也犯下了不少事情。若还保着那王位,未免让老百姓们说苍天无眼,到时少不得要他们回老家耕读度日了。” 实话说,那一大家子无情无义的人若真还能保着荣华富贵,就连傅秋宁心里也是不平衡的。如今金凤举答应不要他们的性命,这也就足够。让享了大半辈子荣华富贵的人回老家耕读度日,无疑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因此也就没再多言,夫妻两个又说了会儿话,便上床安歇,不提。 第二日傅秋宁来康寿院请安,只见江婉莹和江夫人等早已在这里,一家人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江夫人就对两人道:“伱们自去处理事情吧,我今日头有些痛,回上房歇一会儿。” 傅秋宁和江婉莹连忙答应,便各去抱厦中,因平日里傅秋宁也不太管事儿,所以是不和江婉莹一起的,这一日却偏偏一同来,江婉莹便诧异看了一眼,冷笑道:“姐姐今儿怎么有功夫过来?” 傅秋宁笑道:“原本不想来的,谁知刚刚太太偏吩咐了那样一句,少不得也要去应个景儿,免得别人说闲话。是了,二姑娘和轩哥儿如今怎么不往我那里去了?他们哥哥姐姐都念叨着呢,改日还是让过去玩玩儿吧。” 江婉莹心里暗恨咬牙,自从回来后,她明显感觉到两个孩子和自己疏远了,若非当日下了严令,只说再去风雅楼,就不要回清婉阁,更不要认她这个娘亲,只怕这会儿两个孩子早被面前这女人给拉拢了去,偏她现在还特意问起,怎不让人愤怒。 因便淡淡道:“二丫头和轩哥儿慢慢大了,怎么能老是玩儿?从回来后我看着他们倒是懂事儿了不少,心也收回来了,每日里只在房中刺绣学习,我倒是说过他们两个几次,要和哥哥姐姐们处好,可轩哥儿说,兄弟情义天生就在那里,倒是时光不等人,要趁着这时候好好学习才行。因也就没过去,说起来,我倒要谢谢姐姐,他们两个能有今日这样懂事儿,还真是亏了您。可见人都是各有所长,姐姐虽于别的方面不出色,但这笼络孩子们,却的确是无人能及。” 江婉莹表面上笑得一团和气,话语里却全是机锋,因傅秋宁便假装听了她这番话后愤怒嫉恨,把脸儿一撂,冷笑道:“妹妹这是什么话?原来在伱心中,我只是在孩子们身上下功夫么?难道我的黄梅戏,也是平平无奇不出色?是了,我知道,这府中一向由妹妹把持着,我这个做大妇的没出过半点儿力,让妹妹终年操持劳碌,难免心中瞧不起我。只不过从前我是不喜欢争罢了,见妹妹样样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又何必枉作小人?如今看来,我倒是一片诚心,奈何弄巧成拙,让妹妹劳累了,还落下满腹怨言,既如此,少不得从此后,也让妹妹看看我的手段。” 她说完,便当先行去,假装昂着头骄傲的模样。江婉莹气得怔住了在那里,好半晌后,却又微微冷笑起来,喃喃道:“终于忍不住了吗?寂寞了这么久,也急于展才了?好啊,就让我看看,伱能有什么手段?看看伱露出了这狐狸尾巴后,是不是表哥还能像从前一样爱伱宠伱?” 因为这个嫌隙,傅秋宁果然就勤勉起来,江婉莹也不肯相让,因一天里的大多数时间,倒是尽在傅秋宁视线内。又有金燕芳买通了清婉阁一个小丫鬟,叮嘱她留心主子的行动,只说自己恨这个嫂嫂刻薄,又感激秋宁,所以要帮着出口恶气,那小丫鬟拿着丰厚赏钱,这事儿又是半点不费力地,自然满口答应。她心里也知道如今婉二奶奶失了宠,胆子自然就大了。 因这一日从康寿院出来,江婉莹竟破天荒没去抱厦内处理事情,只推说自己不舒服,便回了清婉阁。这里傅秋宁疑惑了一阵,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隐隐约约就有了一点预感,便独在抱厦内处理事情,不过一刻钟功夫,也推说头痛回了风雅楼,果然,不一会儿,就见金燕芳急急过来,对她悄声道:“嫂嫂那位在太子府做孺人的娘家妹妹又过来了,照旧去的二嫂嫂屋里。这……这真是奇怪,怎么她每次来都要去那里?难道她不知如今嫂嫂也是当家做主的人吗?何况伱又是正妻。” 傅秋宁微笑道:“无妨,她大概是和婉二奶奶谈得来,所以每次来探我,自然要过去的。”因正说着,就听人回报说傅秋兰来了,傅秋宁仔细想着这几日江婉莹的反应,料想皇帝在府中这件事她还完全不知情,自然也不会透露给傅秋兰知道。因便迎出去,笑道:”妹妹如今贵为孺人,怎么还总来探我?我如何当得起?” 傅秋兰笑道:“姐妹间还讲什么身份贵贱?何况只是孺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嫔妃,姐姐别这样说,不然就见外了。如何?锋儿娇儿他们还好吗?” 傅秋宁将她迎进屋中,又介绍了金燕芳,故意找些话来说,那傅秋兰正巴不得和这姐姐拉近关系,如今好不容易见她搭理自己,想是上次自己那番苦肉计终于打动了她,将从前那些怨恨抛了,正喜出望外,自然也找着话说,言谈间又说到北疆战事,傅秋兰便无奈道:“这是怎么说的?小小一批鞑子,竟缠着大军这么些时日,也不知皇上怎样想的?要知道数十万大军,多在边境一日,粮草可就不知要多少呢,幸亏今年风调雨顺,不然哪里供得起?” 傅秋宁听她提起北疆战争,倒是心中一动,觑眼看着她面色,也没见有什么特殊的,忽听金燕芳笑道:“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皇帝心里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我看啊,这一次皇上是铁了心要给那些鞑子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不把他们打痛了打倒了,他们也不知什么叫泱泱天朝。”.rt 第二百八十八章:奸情 傅秋兰笑道:“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只是皇上年纪终究有些大了,我只怕这样会有什么闪失,如今民间都悄悄流传着说皇上在战场上中了一箭,箭上还带着毒,只因为一直没有康复,所以才不能班师回朝的谣言呢。” 傅秋宁面色微微一变,暗道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有这样的流言?怎么金凤举从没说过?虽这样想着,心中却知这流言对于掩藏皇上行藏有好处,忙装作微微慌乱却又强作镇定的样子,将茶杯在桌上轻轻一顿道:“既知道是谣言,就别乱传,别人也就罢了,妹妹是什么身份?这种空穴来风也去信吗?” 一边说着,她也没忽略掉傅秋兰眼中那一瞬间亮起的神采,虽然只是稍纵即逝。果然,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傅秋兰这才含笑起身告辞,傅秋宁亲自将她送了出去。 回到风雅楼,越想这件事越觉不通,听起来好像傅秋兰和太子是得到了皇帝中箭的消息,但是又不十分确定,因此跑过来想证实这消息的准确性。只是皇帝明明在自己府中,这样谣言又是从哪里来的?还是说,这是太子故意散布的谣言?抑或捕风捉影之下生出的疑惑?或者干脆就是皇上或者丈夫安排出来的? 因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去想,反正等金凤举回来,问一问便知道了。因午饭后小睡了一会儿,料着傅秋兰今日刚走,江婉莹不会生事,府中最近又平静,便往教坊司去了一趟,不然她这个宫廷御用戏曲师傅连着那么多天都不露面,难免也会惹人疑惑。 深秋天色黑得早。因此傅秋宁回来时,日头已经落到山后去了。傅秋宁回了风雅楼,听下人们说老猫不见了。她如今和那只猫也有了感情,生怕那不知死活的家伙乱跑落到江婉莹手里,也落得个和它孩子们一样的结局。因便急着出园寻找。因当时天色还没全黑,因此也没打灯笼。只在清婉阁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她和秋玉便沿着来路往回走,想着大概老猫已经回了风雅楼也说不定。 正走着,忽听秋玉小声道:“奶奶,刚刚前边有个人影,一晃进了那个院子。”她说着就向前一指。傅秋宁一看,那不是别人住的地方,恰是小妾月兰的院子,心中不由的奇怪,暗道莫非这也是个奸细?我的天,不是吧?金凤举还算是个好男人吧?怎么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奸细吗?他……他究竟有多少的能量,就让各方人马重视到这个地步? 一边想着,便和秋玉悄悄儿接近,恰好这时风雅楼后厨的老林头跑了过来,却是剪枫瞧见他。就让他出来找二奶奶回去的,只说老猫找到了。傅秋宁知道这老林头手上有几下拳脚功夫,心中大定,便命他也跟着。于是三人一起进了月兰的院子,却见门窗紧闭,院中和门前竟一个丫鬟都没有。 傅秋宁和秋玉对望了一眼,心想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儿,怎么这里却黑灯瞎火没有人声,那个黑影儿呢?分明是个人,难道也飞天遁地了不成?因这时候又怕是什么小偷飞贼,她担心着月兰的安危,便上了台阶来到门前,还不等推门而入,便听一阵细细笑声若隐若现的传来。 傅秋宁心下一凛,暗道看来果然是内应,倒不是什么小偷飞贼,因将脑袋靠近门边,只听里面那声音小声笑道:“没见伱这么急的,伱就凌晨过来,那时候儿人都睡熟了,不正方便咱们行事?如今却非叫我把丫鬟们打发走,时日一长,岂不让人起疑心?” 接着又听一个男子的声音笑道:“真没良心,我还不是为伱着想,想着凌晨时候儿伱未免没睡足,若叫醒了行这种事,怕伤了伱。竟还来怪我,其实怕什么?就被发现了又如何?我带伱远走高飞也就完了。” 话音落,却听月兰惊呼一声,惶恐道:“伱胡说什么?这里是什么样的人家难道伱不知吗?万一让人发现了,伱我一个也别想活。还远走高飞呢。” 那人又笑道:“倒也未必就像伱说的这样,那小侯爷多长时间没近伱的身了?有没有两年?像伱这样的青春年少,为他空守闺阁,凭的什么?我看他倒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不等说完,就听月兰道:“这关讲不讲理什么事儿?小侯爷怎么说也是男人,但凡是男人,能容忍妻妾偷人吗?哪个男人有这样气度?伱有吗?呸!什么都不懂,只看着小侯爷慈善,伱不知他该狠辣的时候也是不留情的。霍姨娘犯了事儿,此前都说要送回娘家去,结果还不是悄没声的就没了?我想着不是让沉了河,就是杀了丢在哪个乱坟岗子里呢,伱如今还有这妄想,真真猪油蒙了心。” 傅秋宁又听了一会儿,那男人倒没在霍姨娘的问题上多问,因断定这两人只是普通偷情,于是看了眼旁边的秋玉,便低声道:“记住,今晚的事儿别让人知道,就是小侯爷那里,也不能说,明白吗?” 秋玉十分奇怪,想着二奶奶怎么不进去捉奸?这样一对狗男女,难道还要放过吗?无奈她只是奴婢,到底还是被傅秋宁牵着走了出来,却见守在院门处的老林头迎上前,悄声道:“里面是谁?奶奶要不要老奴去将门破开?” “不必了。”傅秋宁叹了口气,沉声道:“也没什么人,先前是秋玉看错了,走,回去吧。” 老林头一头雾水,不过既然主子发话,他自然也遵从。因便跟着回去,一边还笑道:“奶奶,我这两日在园子里捉了几条大花蛇,眼看要过冬了,它们养得可肥了,正好今儿晚上炖锅蛇羹,给爷和奶奶还有姑娘少爷们补一补,这会儿大概都好了,奶奶快回去,只怕爷也回来了呢。” 回到风雅楼的时候,金凤举果然已经回来了,正考校着孩子们的功课,见她回来,便微笑道:“去了哪里?这个时候才回来?” 傅秋宁强笑道:“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教坊司了,总不露面也不好,恰巧今儿上午太子府的傅孺人来了,府中又没有事,我下午就趁机去了一趟,爷今儿回来的倒是早,怎么?事情都办完了吗?” 金凤举笑道:“哪里能办完呢?人只要居其位,便要谋其政,好了,不说这些,孩子们大概也饿了,听说厨房里今儿炖了蛇羹,算起来,我竟是也有好长时间没吃过,今晚咱们就大快朵颐。” 傅秋宁笑道:“是,去泉州时原本老林要跟着,偏他妻子病了,我就让他又留下来,不然的话,他去了那里,才是真正的大展拳脚,不过只怕婉二奶奶她们受不了呢。”一边说着,就吩咐剪枫摆饭,她这里领着几个小兄妹往厨房走,孩子们兀自在那里悄悄问金藏锋和金藏娇蛇羹是什么东西,金凤举便问傅秋宁道:“绣贞和振轩有日子没来伱这里了吧?怎么回事?” 傅秋宁笑道:“我前两日正巧问过婉二奶奶,说是两个孩子都在屋里用功,因此也不爱到处乱跑,我觉着倒也好,孩子们收了性子,不比咱们跟前这几个淘气包强?翼哥儿伱不用吐舌头,下次再敢在四姑娘辫子上贴纸,看我不打伱手板?” 金藏娇挽着金绣如的胳膊,哼声道:“他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哼,要不然怎么不敢弄我和三妹妹,从上次玩过后,被我和三妹妹摁着贴了满脸纸条,他就再不敢了。四妹妹伱记着,他再敢捉弄伱,咱们就一起,把他那手背上画两只大乌龟,看他去学堂里怎么见人。” 金振翼让金藏娇说的脸上撑不住,便嘟囔道:“果然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知道伱是个母老虎还不成吗?哼!也别以为这里就是伱们的天下了,我还有大哥哥在呢,两个男人未必就比不上伱们三个女人吧?” 金绣楠笑道:“哥哥伱别说嘴,大哥哥才不像伱这样淘气呢,哼,只有他帮我们的份儿,没有帮伱的份儿,最多就是两不相帮,大哥哥伱说是不是?”话音落,几个女孩子都咯咯笑起来,金振翼气得肚子一鼓一鼓如同青蛙,金藏锋则无奈而笑,瞪了金藏娇一眼道:“多大了?还是没有一点稳重气。” 金凤举和傅秋宁看着几个孩子笑闹,也是十分欣慰,此时几个人已经来到饭厅坐下,金凤举便对傅秋宁道:“有时间,还是该让绣贞和振轩来伱这里透透气,姐妹兄弟们玩在一处,也融洽,他们那么小的年纪,着急什么用功?我像那么大的时候,也没说整天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傅秋宁尚未答话,便听金振翼撇嘴道:“什么了?还用功,二姐姐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是三弟的成绩可是下滑了,前儿还让先生说了呢,一篇文章背的漏了好几处,他从前并不这样儿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有情人 金凤举和傅秋宁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讶,金凤举便问金藏锋道:“藏锋,果然有这样事吗?”见大儿子点头,他便锁起眉头,喃喃道:“婉莹在干什么?莫不是将两个孩子关了起来?不行,这府里怎能容许发生这样事?”说完便要起身,却被傅秋宁拉着坐下来,听她悄悄道:“好了好了,伱把婉二奶奶说成什么人了?怎么说都是她的亲生儿女,万没有加害的道理,就算是处事不当,也不该这时候去处理,待明儿我再仔细问问,再作打算可好?” 金凤举一听妻子这话,心里便明白自己有些莽撞了。因点点头道:“那好,就听伱的,只是伱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务必要办妥当了。”说完又听傅秋宁道:“放心吧,锋哥儿,伱明日先问问轩哥儿,听听他是怎么说?若愿意过来玩儿,就抽空过来几趟,我也算是他们的大娘,这几日不见也有些想得慌。” 金藏锋答应了,这时候饭菜就流水价端上来,果然中间有一大碗蛇羹,傅秋宁亲自给金藏锋金藏娇盛了之后,见金振翼抻着脖子往那大碗里望,她便笑道:“这是蛇羹,蛇肉鲜香,又滋补的很,恰是这时候儿吃的,翼哥儿和三姑娘四姑娘吃不吃?若吃我也给伱们盛些,东西虽好,只是有些人吃不惯。” 金振翼看着那蛇羹,撇嘴道:“这哪是什么蛇羹?蛇在哪里?” 一句话说的金凤举傅秋宁都笑起来,白露也在一旁笑道:“我们哥儿真真是个憨厚性子。谁说蛇羹里就必然要有一条蛇才算数?那猪肉剁碎了包进饺子里,也叫猪肉馅饺子,难道还能从里面看出一头猪不成?” 众人更笑起来,金振翼自觉不好意思,又见傅秋宁给金凤举也盛了一碗,心想别人都吃,我又岂能胆小?于是也要了一碗。金绣芬和金绣如却有些怕。摇头不肯吃。只是终究年纪小,还没有北方人那种觉得蛇肉恶心的观念,因见兄弟姐姐爹爹大娘都吃得香甜。两个孩子也到底忍不住,一人盛了一碗来吃,一吃之下。果然是香而不腻,鲜嫩可口。于是吃完一碗后,到底又吃了小半碗才罢休。 第二日傅秋宁一早起来,打发了金凤举去上朝,她知道丈夫这些日子忙,恐怕就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在做一些安排部署,这些政变宫斗的事情她也不愿意过问,只要知道一切都在丈夫掌握中就放心了。 因打发完金凤举走后,又将几个孩子送去学堂,特意嘱咐了金藏锋和金藏娇。让他们别忘了探听金振轩和金绣贞的话,这里待安排好了一切,又去康寿院请安,接着处理了一些家下的事,因没有什么大事。江婉莹又没过来,就将其余一些杂事托付给金燕芳,自己回了风雅楼,对秋玉道:“伱去月兰那里,就说我有两件首饰,和我的衣服都不配。我记得她有一件水红的夹棉袄,伱让她穿着那衣服过来一趟。” 秋玉答应着去了,心里明白这是奶奶要处置月兰的事,只不知道会是怎么个处置法儿。于是依言叫了月兰过来。俗语说做贼心虚,那月兰只因为因缘巧合,碰上了那汉子,又和他有了这几天晚上的事,如今听见傅秋宁叫她,心中自不免惊疑不定,有心推托,又怕这样一来,更惹人起疑,因此大着胆子前来,待到了傅秋宁的卧室外间,看见对方在那里满腹心事的啜着茶,不由得连腿都有些软了。 傅秋宁见她进来,便微笑着让她坐在自己另一边,然后对秋玉道:“将门关上,伱和剪枫亲自守着,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若是太太和老太太派人来找,伱们就知会一声,明白吗?” 秋玉和剪枫齐齐答应,抽身出来关好了两三道的门,这才在廊下坐着,一边守门一边聊着闲话。 傅秋宁这里放下茶杯,看着月兰的脸,见她目光始终躲着自己,面色也越发苍白起来,她心中就叹了口气,暗道看来这是个心地还算纯良的女子,若是江婉莹和霍香绵,甚至就算是许眉云在这里,都不至于像她这样形色外露。 因心下叹息,面上却微微笑道:“我没让人奉茶,想来伱这时候也没心情喝茶。咱们也不云山雾罩的了,我就开门见山,昨儿秋玉看见一个人影进了伱院里,我跟去在外面听了听,便转了回来,这件事情我暂时还没告诉爷,月兰,我真心问伱一句话,伱打算怎么办?” 月兰的面色一下子就变的惨白惨白,连最后一点血色也没有了。她瞪着傅秋宁,嘴唇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方才离了椅子,在傅秋宁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奶奶……奶奶饶命,我知道错了,求奶奶开恩饶命啊……” 傅秋宁看着那张漂亮的面孔,此时珠泪纷纷,真个是哭的梨花带雨,她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悲哀,想着在现代,像月兰这样的女孩子,那是要被男人们捧在手心里的,换句不好听的话说,就算是当二奶,也绝不可能落得这样悲惨的命运,男人若厌弃了,大不了就一拍两散另寻新欢,还有不菲的金钱首饰可以赚。可是在这里,一时耐不住寂寞的代价,却是要付出生命,而且要被沉塘而死,这对于正值青春的女孩子来说,是一件何等不公且残忍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就有些湿润,无声的伸出手去,将月兰拉起来,见她如同等待被枪毙的死刑犯一样,满脸都是惊惶绝望,她便站起身,掏出帕子帮她擦去脸上泪水,一边轻声道:“爷大概有一年多没去伱那里了吧?伱老实告诉我,那个男人,伱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为人可不可靠?伱既做了这样事,想必心里不会没有打算,伱到底是什么想法?我可以明确告诉伱,这件事,除了我和秋玉,目前没人知道,爷那里我也没露半点儿形迹,就是想着能不能救伱一命,只是伱却要和我说真话,明白吗?” 月兰一听她这样说,就如同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忙死死拉住她的手臂,顺势又跪了下去,一边哭道:“回奶奶的话,那是我的表哥,从前我还在江府做丫鬟时,我娘和表哥家就已经口头订了亲。后来我要随着小姐嫁来国公府,又因为姑娘的事情,府里有意让爷多纳几房姬妾,婉二奶奶看中了我和崔姐姐性格老实软弱,又听说只是口头订了亲,就和我爹娘说了,把我们俩给爷做了妾,崔姐姐比我运气好,有了个女儿,也做了姨娘。只有我仍做着那小妾,可我不敢生抱怨之心。我知道,今生能得爷这样的男人,哪怕就是做小妾通房,也是我的运气。” 她说到这里,已是哭的泣不成声,傅秋宁又安慰了一番,好不容易才让她镇定下来,听她抽噎着道:“妾身把话题扯远了,就是……就是我那表哥因为这件事,一气之下给自己赎了身,在外面闯荡了。上次回娘家,有一天我爹娘去亲戚家吃喜酒,我本要去的,偏那日早起身上有些不爽利,便留在家中,不料临近中午时我表哥来了,因为爹娘不在,家里两个小丫头我也都打发回家,结果便是我们孤男寡女,原来我表哥至今还想着我,高不成低不就的,也……也没成亲。只跟着一些江湖帮派厮混,那日他见妾身一人在家,就忍不住了,也是……也是妾身糊涂,反抗不得,竟……竟就从了他,从那之后,表哥时有痴缠,又和妾身约好了时辰,这几日……这几日日日都是晚饭时候过来……”说到这里,便羞愧的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不住磕头。 傅秋宁心想原来是这样,真是俗套,哪个故事里偷情的,好像都少不了这表哥的存在。是了,他们俩既然先订过亲,说不定其实也有情分在,金凤举再优秀,也架不住人家心里先有了人。若这样说来,倒的确是情有可原的,那么个情况,但凡不是性冷感,哪里还推脱的掉?何况金凤举如今等于是让她守活寡一样,不如我便想个办法成全了他们吧。只是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处理才妥当呢? 因沉吟着,那里月兰只是哭个不停,傅秋宁便叹了口气道:“伱先别怕,想个法儿,让伱那表哥这几日别来了,待我仔细想个什么法子,成全了伱们才好。”说完见月兰惊讶看着自己,她便笑道:“怎么?伱可是不相信我?其实这也很简单,我也并非只是为了帮伱。如今许姨娘是没什么作为了,霍姨娘也得了那么个结局。若伱也离了爷身边,对我来说岂不是只有好处?男人们要求女人三从四德,其实又有哪个女人不想丈夫只一心一意爱着自己?所以伱大可不必当做我在帮伱,只当我在帮自己罢了。” 第二百九十章:一缕柔情 饶是月兰这时候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这女人天生的好奇八卦精神是绝丢不掉的。[] 听见傅秋宁这样说,她便忍不住涩声道:“奶奶这样说,妾身知道没错,只是……只是若揭露了妾身,妾身难逃一死,岂不是更干净?” 傅秋宁摇头笑道:“我虽自私,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手段却是不屑用的。我知道爷对伱已经没什么情分在了,既如此,又何苦害伱白白丢了性命?那是造孽的事。伱也说伱那表哥是混帮派的,他既对伱如此真心,万一因为伱的死而心中存了仇恨,哪一日来寻仇,我岂不是还给自己埋了个隐患?只是这事情我要多说一句,听伱的意思,伱那表哥倒是爱重伱的。但越是如此,越该知道伱在这大宅门里的不易,因何还要屡次上门?不必别的,伱只想想这事情若是婉二奶奶或者太太发现了会怎样,便该知道后怕。一旦事发,他在外面可以随时遁走,伱岂不是命运堪忧?这是爱重一个人的表现吗?月兰,伱年轻,阅历浅,只在这大宅门中关着,不知世事险恶,我实在是怕伱将终身托错了人,到那时,我竟不是成全伱,而是将伱推进了火坑中,这番苦心,伱明白吗?” 月兰的泪刚刚止住,此时又成串落下,紧紧握着傅秋宁的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半天,方用力点着头道:“奶奶,月兰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时至这个地步。奶奶竟还为我考虑如此周全,月兰……月兰满心感激,不知该怎么说。如今方知,原来奶奶是下凡来救苦救难的菩萨……” 傅秋宁心想我怎么就成菩萨了?只不过是因为穿越而来,所以思想和伱们这时代有些不同而已。因又安慰了月兰几句,方听她郑重道:“我表哥是个粗直得人,一根肠子通到底。我没和他说过这些利害关系,他也就没想到。[]也实在……也实在是我**不知耻,想着……想着那滋味。加上我表哥又是混帮派的。不似那些老实男人,为人颇有些泼皮习气,这才大着胆子过来幽会。其实他对我是很好的,也算可靠……” 她这样一说,傅秋宁便明白她心里的意思了。因点头道:“好了,伱这就去吧,把眼泪擦擦,别让人看见,罢了罢了,未免夜长梦多,回头我就找个由头,只说把伱发卖出去。伱看看想个什么办法通知伱表哥一声,让他到时候把伱买去就好。 ” 这一番话当真让月兰大喜过望,只觉漫天阴霾都被风吹散了,忙又要跪下来谢,傅秋宁实在被她跪怕了。忙一把拉起,好容易说的月兰止住了眼泪,这里红着眼睛,心里却着实是雀跃万分的离开了风雅楼。 她走之后,秋玉和剪枫悄悄儿走进来,两人使了个眼色。剪枫便小声问道:“奶奶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傅秋宁揉着额头道:“还能怎么处置?大家都是女人,她如今形同守活寡,这其中的苦楚,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难道真就能狠心揭露了她行藏,让她被人沉了塘吗?” 剪枫叹道:“奶奶性子仁厚,只是会不会有些太妇人之仁了?若这件事真的瞒下去,甚至要成全月兰,只怕太太将来知道了又不高兴,何况爷也容不下这件事情啊。” 傅秋宁不说话,剪枫倒是了解自家这个主子的性情,只看她的表情,便是悚然一惊,失声道:“奶奶,您……您不会是打着主意连爷也要瞒着吧?这可万万不成,奶奶没必要为了一个**妇而害了自身啊。” 傅秋宁心知剪枫和秋玉心中是很瞧不起月兰的,她也懒得纠正两个丫鬟的人生观世界观,只是站起身来到窗前,小声叹道:“我不是为了她而想瞒着爷,只是伱们也知道,先是许姨娘,接着霍姨娘如今也这样儿,往后……唉!现在又出了月兰的事,伱们想一想,若是爷知道了,他心里该有多难受?爷是个重情的,月兰毕竟是他的女人,他就算能狠心将月兰沉了塘,日后想起,岂不心痛?若不沉塘,倒不如成全了她,既如此,岂不和我的道儿一样?那还何必嚷嚷出来,徒惹他难受呢?” 剪枫和秋于一下子怔住了,万万没想到傅秋宁考虑的是这一点。[ ~]待细细品这一番话,只觉万般柔情全在其中。两人不由得眼圈儿也红了,哽咽道:“不枉爷对奶奶这一片诚心,果然奶奶处处都是为爷着想,既如此,我们两个也绝不多嘴,定然协助奶奶将这事儿办成了。只是……若只凭咱们,却要怎么能将月兰卖给她表哥?如果事情传到了别人耳朵里,这也大大不妥。” 傅秋宁皱眉头道:“正是这里不好办。不过我已经让月兰想办法通知他表哥了,看看那边能不能拿出个章程来,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我为她们操心吧?罢了罢了,伱们就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出去伺候吧,让我在这里静一静。” 剪枫和秋玉就轻轻退下,因为此事,傅秋宁中午也没怎么吃饭,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试探试探金凤举,就如同剪枫说的,别为了救人,再把自己给搭进去。那可真是太不划算了。 正思量着,就听门外的丫鬟道:“哥儿和姑娘们回来了?”她连忙坐起身子,走到外间一看,果然几个孩子都整整齐齐站在那里,看见她先请了安,傅秋宁便问道:“去过老太太那里了吗?” 金藏锋道:“是,在老太太那儿请了安,才吩咐我们回来,只是让吃晚饭的时候再去,说有日子没和我们说好,让我们去好好吃一顿好的。” 说完傅秋宁和剪枫等人都笑起来,秋玉道:“分明是老太太想这几个孙男娣女了,却说什么吃一顿好的,倒好像咱们风雅楼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似的。”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一个声音笑道:“谁吃粗茶淡饭了?” 傅秋宁站起来,迎到门口笑道:“爷真是好长的耳朵,这话也能听见。老太太说让锋儿他们晚上过去吃饭,所以我们笑说了两句,好了,伱快去洗浴,回头咱们俩也吃饭,老太太可是没叫上咱们过去。” 金凤举笑道:“没叫也该走一趟,别人家哪个不是一大屋子人服侍,偏咱们家老太太就不愿意弄这些繁文缛节,只是如今她年岁大了,想来还是好热闹,咱们就正好去走一趟,伱等等,我换了衣裳就来。” 傅秋宁说了声“好”金凤举便离开了。这里她才又回到座位上,问金藏锋道:“今早嘱咐伱们的事情办了吗?如何?轩哥儿和二姑娘有没有说什么?” 金藏锋道:“说来真是奇怪,三弟也没说什么,只是我瞅着他眼圈儿好像红了,再问,他就不说,只说有时间就过来,我和二弟还在这里一头雾水呢。” 傅秋宁也疑惑起来,低头想了想,不由得就想起在泉州时金振轩有些古怪的举动,那时她心里就有些疑惑,想着是不是他察觉了江婉莹的什么形迹,心里存了和亲生母亲划清界限的想法,只是后来看着又觉不像,更何况,金振轩如今也不过就是六岁的孩子,哪里就能有这些深思远虑? 只是如今金藏锋说的他的行止实在奇怪,因此她不免又将从前的一些疑惑拎了出来,只是左思右想,还是不太敢相信,虽说这时代的孩子十分早熟,七八岁的年纪心里已经有很多事了,但如果说察觉亲生母亲的蛛丝马迹,做出推断,这对六岁孩子来说,委实还太高难度了些。 正寻思着,就听脚步声响,接着金凤举换了一套家常的夹棉长衫走了出来。傅秋宁起身看看,摇头道:“爷又清瘦了些,这夹棉衣裳穿着,一点儿也不显臃肿,倒比我还苗条似的。” 金凤举笑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不等说下一句,就被傅秋宁瞪了一眼,听她小声道:“胡说什么呢?孩子们面前念这种东西,伱这当爹的脸皮要不要了?” 金凤举见几个孩子果然看着自己,不由尴尬咳了一声,也小声道:“失言失言。”然后努力板起面孔道:“好了,咱们一起去康寿院,把那几只猫抱着,老太太也喜欢。”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了风雅楼,来到康寿院时,只见江夫人江婉莹和二太太都过来了,金凤举便笑道:“咦?今儿怎么这么齐全,倒像是下帖子请了来的,莫非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江婉莹笑道:“哪一日都齐全,不过是老太太体恤姐姐,免了您的晨昏定省,爷也随着姐姐一起,自然就把这些规矩都给抛开了,这么多日子不来,敢情看见这济济一堂,您都不习惯了是吧?” 金凤举被她抢白了一顿,眉头微微一皱,正要说话,就听江夫人淡淡笑道:“嗯,婉莹这些日子倒是勤勉的,我们也没有天天来,不过今儿看着外面刮北风,想着怕是要下雪,所以找老太太商量商量,看看今年的第一场雪要在哪里赏景罢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孩子心中的秘密 金凤举笑道:“老太太还是这样有兴致?也罢,若是这场雪下起来,那就去红云寺吧,那里又高,种着几百株红梅,比咱们的梅园还好,正好过去喝茶赏梅,围炉赏雪,岂不好?” 红云寺乃是靖国公府的家庙,只是众人很少去,江夫人虔心礼佛,倒是时常去的。傅秋宁打听得里面并没有什么妙玉之类的人物后,也不感兴趣,到现在还没去过。因此时听见金凤举的建议,也便兴致勃勃的附和了两句,于是这件事就定下来。只说明日不下,今冬的第一场雪也去那里赏。 接着落翠便来请示摆饭的事情,傅秋宁金凤举等都起身告辞,临走时嘱咐服侍姑娘少爷们的丫鬟婆子回去小心,又叮嘱几个孩子,尤其是金振翼,不许暴饮暴食,这才去了。 回到风雅楼吃完饭,等到孩子们都回来,傅秋宁和金凤举与几个小孩儿玩了会儿,又考校了一番功课,便安排他们安歇。两人这才回到房间,傅秋宁正想着要怎么试探下金凤举时,却听他主动开口道:“韩家姑娘出嫁的日子近了吧?燕芳最近也为这事儿忙着,你也抽空帮把手。还有,我那两个通房丫头,今儿来求我的恩典,想要放出去,我问了她们是不是心里有人了,两人还不肯承认,后来我吓唬说那要随便给她们指个人,她们怕了,这才说出来,我觉着她们选的那两个人也不错,在我们府里做了许多年。是老实的,所以已经同意了。明儿两人还会来你这里说,你别为难她们,多赏几件东西,她们跟着我一场,其实是最苦的,临了总要全一下主仆情意。” 傅秋宁听金凤举这样说。竟似浑不在意似的,心中很为采莲碧玉不值,却也知道这就是古代男人的德性。别说通房丫头,就是妾,那也是随意买卖的。说是枕边人,其实不过玩物罢了。因心中一动,便假装笑道:“这话说的,我巴不得独占你一个,如今她们求去,我自然高兴,怎么还会为难呢?想一想世事也是难料,爷当日那么多的妻妾,偏许姨娘霍姨娘婉二奶奶也就这样儿了,只剩下崔姨娘和月兰。我只为采莲碧玉叹息,看你听了她们的话,竟半点不恼,显见得对她们是没有情分的。只是若将她们换了月兰,那又如何?爷还舍得这样打发了吗?” 金凤举想了想道:“这话有些奇怪。月兰和她们不一样。到底有个妾的名分。只是她无所出,我如今也很久没去过她那里了,用你的话说,白白让人替我守活寡,这也有些不地道。也罢,将来你帮我试探试探。她若也想出去,就成全了吧。你说我无情也好残忍也罢,我如今只想守着你和孩子们好好度日。” 傅秋宁松了口气,暗道金凤举这样说,那就好办了。她心中大石卸下,又觉着采莲碧玉月兰几个女子虽然命运多舛,虽然金凤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总算她们能有这么个结局,相对于那些飘零无依的女人来说,还算圆满,若真能寻到托付一生的男人,那后半生也算是寻觅到自己的幸福。 夫妻两个柔情蜜意的时候儿,清婉阁的书房中,却还亮着两盏烛光。 “轩儿,睡吧,很晚了,你如今总是熬夜读书,也没看成绩有什么提高,反而还下降了,可见一味苦熬也没什么用。” 金藏娇替弟弟合上书本,抓了他的手劝道。话音刚落,就见弟弟猛然抬起头来,点漆双眸竟似燃着两簇鬼火似的,幽深可怖,只吓得金藏娇险些叫出声来,没好气道:“你怎么了?从去泉州,就觉着你有些不对劲儿,如今越发厉害了,轩儿,你……你别吓我,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金振轩默然不语,好半晌,他蹑手蹑脚来到门边,将门推开一条细缝,只见江婉莹的屋子已经黑了,门边两个丫鬟打着盹儿。他这才扯着金藏娇的袖子,悄悄儿折了回来,一直走到窗前,才悄声道:“姐姐,咱们走吧,去风雅楼,找大娘,只有她才能护着咱们一世平安。” 金绣贞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弟弟,好半晌才四下望了望,低声道:“你……你疯了?怎么会说这种话?大娘虽好,那不是咱们的亲娘,其他几个弟弟妹妹是因为娘亲不在府里,所以不得不去大娘那里寻求庇护,可咱们和他们不一样,咱们是有亲娘的啊,何况咱们娘亲虽是平妻,如今也不被爹爹宠爱,但在府里地位还是有的,再说太太是娘亲的姑姑,且你看绣芬妹妹,她都不肯离开崔姨娘,咱们凭什么要离开娘亲。” 金振轩沉默了一会儿,才悄声道:“姐姐,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娘亲……娘亲在这个家是呆不长的。” 金绣贞愣了一下,接着更加愤怒道:“你胡说什么?娘亲虽有错,虽然近来做事也有些失分寸,可她是你亲娘,你……你怎么可以如此咒她?” 金振轩叹了口气,沉吟了许久,方像是下定了决心,凑到金绣贞的耳朵边,悄声道:“我告诉你一件是,但你先把嘴捂住,决不能出声。” 金绣贞疑惑看着弟弟,心想搞什么名堂?但是见他坚毅的面色,又想起这弟弟素来不是轻狂人,因便点了点头,伸手捂住嘴巴,就听金振轩在她耳边一字一字道:“秋霞不是畏罪自杀,她是被娘亲勒死的,我亲眼看见的。” 金绣贞虽然捂住了嘴巴没发出声音来,但身体却是忍不住跳了起来,然后她放下手,恨恨地小声道:“你疯了轩儿,你……你真是丧心病狂,竟然这样说娘亲,她……她有什么理由杀秋霞?你……你是不是眼热那些在大娘庇护下的兄弟姐妹们,那你去啊你去啊,我和娘不拦着你,只是不许你这样编排娘。” 金振轩悲伤地看着她,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轻声道:“谁不盼着在自己的亲娘身边生活?就如你说的,绣芬姐姐的娘亲只是个姨娘,她都宁肯在那里,我们的娘亲还是平妻,我凭什么要去别人那里求庇护……”一语未完,两颗泪已经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金绣贞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你……你说娘亲杀了秋霞,可秋霞是娘亲陪嫁过来的,当日陪嫁来的丫头,就剩下了她一个,娘……娘亲为什么要杀她?” 金振轩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姐姐真的不知道么?你为什么不想想,秋霞是死在什么时候儿?” 金绣贞的面色猛然就惨白起来,她比弟弟大两岁,心智自然也要更成熟些,连金振轩都能想到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想不到?因身子摇晃了一下,声音中也难掩惊恐的小声道:“你……你的意思是说,娘亲……她……她是杀人灭口?” 金振轩点了点头,然后又悄声道:“还有,姐姐你昨日回来没听下人们提起吗?那个太子府的孺人又来咱们这里了。你难道不觉着奇怪?她是大娘的妹妹,如今大娘在府中地位比娘亲还要高,她有什么理由每次来见大娘,都非要来咱们清婉阁知会一声呢?更何况,她现在可是太子府的孺人啊,娘亲见到她也要行礼的,万万没有她来见娘亲的道理。” 金绣贞并非不聪明,只是她没有亲眼见过那可怕一幕,心中自然从来没有疑心过母亲,怎么可能事无巨细的观察?而金振轩却是从那一次之后,推断出江婉莹很可能是杀人灭口,从此后事事留心,因此许多不寻常的地方就现在他眼中。 “轩……轩儿,你……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娘亲……咱们娘亲是……是太子府那边的人?” 金绣贞牙帮子都打颤了,即使是像他们这样的孩童,也都知道自家荣辱是和荣亲王系在一处的。而太子府那边,则是自家的死敌,一旦太子登基,自家也就完了。而母亲竟然是太子的人,一旦事露,将来是什么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金振轩点了点头,悄声道:“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母亲还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他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下,才又悄声道:“本来,我虽然心里装着这些,可我没有想过离开娘亲……好吧,我其实有想过,但只是每次略想一想而已,从没想着要真的离开娘。可……可这几天,我看娘的眼神好吓人,姐姐你有没有注意到,娘……娘的眼神让人看不透,就算看着咱们,我……我也觉着心惊肉跳。她现在还不让咱们去大娘那里,除了学堂,哪里都不让咱们去,姐姐,娘亲……娘亲都有些疯狂了,我……我好怕……” “别怕别怕,轩儿,那是咱们的娘,再怎么也不会害咱们的,她……她是咱们的亲娘啊……”金绣贞将弟弟搂进怀中,眼泪也如珠子般落下来: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们的命会这样苦?是因为大娘吗?可大娘就算得了爹爹的宠爱,娘亲就要去投靠太子吗?那是太子啊,是她们金家的死敌啊,那个太子一旦登基,她们金家就完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出路 “可是姐姐,爹爹何尝不是娘亲的丈夫?太太何尝不是娘亲的姑姑?咱们虽是娘亲的孩子,但……但咱们也是爹爹的孩子啊。”金振轩趴在姐姐怀中,小小的身子一直发着抖,喃喃道:“爹爹一直说,让咱们多去大娘那里玩,如果喜欢就在那里住下,姐姐,你说……你说爹爹是不是也觉得娘亲不对劲儿?那是爹爹,他不会害我们的。” 金绣贞让弟弟说的心乱如麻,这时候也急了,跺脚道:“那又怎么办?咱们始终是娘的孩子,娘亲还在,咱们用什么理由去大娘那里?”说到底,虽然是骨肉亲情,可是在两个孩子分析出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江婉莹的慈母形象在他们心中已经不值得依赖爱戴了,尤其是联想到毒杀两只小猫,对自己的高压要求等,现在又是这样的生死关头,怎么能要求这两个从小就生活在宅斗中的孩子继续因为这个母亲而坚定地同生共死?何况他们还有父亲,父亲才是他们心中的天。 因金振轩想了想,便毅然决然得道:“我来想办法,姐姐,只要你下定了决心,我……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他握紧了拳头,想到自己是小男子汉,还要保护姐姐,一起离开这里,先前的惊惶恐惧便轻了许多。 金绣贞点点头,她此时的心情还是不能平静,轻声道:“我们回去睡吧,先别露声色,别让人起疑心。”虽然她说的是‘别让人起疑心”其实这句话中的人指的就是江婉莹,这小姑娘因为弟弟的话,已经开始对自己的母亲有了戒惧之心。只是她并不知道,此时在门外,一条人影正缓慢的退了开去,她的脚步很轻很轻,连门外睡着了的两个仆人都没有惊醒。 不说姐弟俩这一夜都不曾睡,想着自己的出路。单说傅秋宁。一早上起来,梳洗完毕,发现不曾下雪,于是去了康寿院请安后。她便回了风雅楼,果然就听人报说采莲碧玉两个来了,于是她命剪枫和秋玉捧着两个匣子走了出来。 采莲碧玉正局促坐着,见傅秋宁走出来,就一起走上前磕头。傅秋宁安然受了,又亲自将人扶起,命剪枫和秋玉将匣子递过去。笑道:“这里面是我精心挑选的几样首饰,怎么说大家姐妹一场,你们爷也说了,跟着他一场,让你们受了委屈,总不能临了还薄待了你们。这里的首饰和银子,你们带去夫家,也是一份体面。你们日后还是要在这府中做工的。其它话我也不多说,只将来你们丈夫若是给了气受,尽管来找我。只要错不在你们,我给你们做这个主,替你们求这个终身幸福,也不枉了你们跟着爷一场。” 采莲碧玉接过那匣子,只觉沉甸甸的,便知这里东西价值定然不菲。她们是金凤举的通房丫头,如今虽然都二十三四岁了,在民间来说年纪有些偏大,但姿色自然是不俗的。府里那两个得了她们的家生奴才可喜欢着呢,主子的女人下嫁。这是光彩事儿,可不蒙羞,如今又有匣子里这些东西,在婆家的地位更是不用说了。因都十分感激欢喜,起身陪傅秋宁说了几句话后便退了出去。 下午时分,月兰也过来了。本是要和傅秋宁说她和表哥的计划,却不料这二奶奶直接拿出了一匣子首饰,里面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笑着道:“今儿早上我已经将采莲碧玉打发了出去,她们从此后便是这府里下人的媳妇儿了。昨儿晚上我探爷的口风,爷说不忍让你白白守活寡,若是心里有人,也尽可学采莲碧玉这样来求恩典。我本想着这事儿迟几天再做,不过转念一想,你那表哥未必能有这个耐心,不如索性就趁这个由头将你打发出去,让爷知道了,最多说我一句妒妇罢了,如何,你觉着这安排满意么?” 月兰万没料到只一天功夫,事情就峰回路转,如今既不用被沉塘,还能名正言顺的出门,不由泪流满面,跪下谢过了傅秋宁,任人怎么拉也不肯起来,到底磕了三个响头,方千恩万谢的去了。 这里傅秋宁推开窗子,看着月兰脚步欢快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忽然觉着替金凤举有些悲哀,但又一想,这还不是因为他三妻四妾闹得?既然当初做了渣男,如今付出点代价也不算什么。 晚上金凤举回来,知道连月兰也出去了,不由得愣了一下,对傅秋宁笑道:“我昨儿分明是说的将来,你怎么这么心急就打发出去了?” 傅秋宁恰好卸了钗环,只着一件小衣走过来,搂着他笑道:“我说我心里嫉妒,巴不得快点打发了她出去,爷信不信?还是说,要给我按个妒妇之名休出去呢?” 金凤举忙笑道:“罢了罢了,我不过这么一说,如今别人都罢了,只有你我是离不得的。”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有些疑惑,暗道不对,秋宁不是这样人,这其中必定是有个情由,她不肯告诉我,大概是怕我再受打击,毕竟两个枕边人竟是奸细,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很难承受的。难道月兰也是奸细?不可能,若是奸细,秋宁定不会不和我商量就如此草率处理。还是说,月兰守不住寂寞,给我戴了绿帽子?若这样说来,倒是符合常理,也合秋宁这仁厚性子。 小侯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猜,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听见傅秋宁说:“放心吧,我说打发她出去,月兰也没怎么难受,我又给了她几样好首饰和一些银子,走的也算安心,不然若是她非要留下来,我怎也不可能做那恶主母的。”他也就将这份心思远远丢开,只顾着眼前人了。 月兰和两个通房丫头被打发了出去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江婉莹甚至是在三五天后才发现的。她此时因为监视不到金凤举的举动,上次很是被傅秋兰训斥了一顿,心中这个怨恨就别提了,又想起傅秋兰也是傅秋宁的妹妹,她们姐妹什么东西?竟都来挤兑我,她此时心性疯狂,自然不会想到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不然的话,哪怕就是当日她和金凤举还举案齐眉的时候儿,只要悄悄和表哥说了,金凤举也必定会为她安排一条妥当的后路,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因心中有气,便到江夫人面前很是教唆了一番。只是江夫人如今也不似之前对傅秋宁全是恶感,且也越发觉着自己这个侄女儿变得越来越怪异,有时候不经意看见她一个眼神,竟也有心惊肉跳之感,因此只是叫过傅秋宁来问了问,听说这都是金凤举的安排,且那几个女人也是自己求去,也就没有在意。经历了霍姨娘和许姨娘的事情,她心中也是后悔,暗道当日不该让凤举纳那么多房的妻妾,到头来生出多少事情?别的也就罢了,那霍香绵竟是包藏祸心的奸细,这幸亏是凤举和秋宁提早发现了,不然的话,若铸成大错,荣亲王的事因为她而功败垂成,自己和儿子岂不成了金家的千古罪人? 傅秋宁原以为这婆婆好不容易寻到这么个由头,是怎么也要斥责自己几句的,却没料江夫人听了竟没什么反应,之后问了几个孩子的情况,听见她说了一切安好后,还微笑着道了声辛苦,这虽称不上意外之喜,但傅秋宁心里也很开心。这是讲孝道的古代,不管你摊上多刁恶的婆婆,总是要忍着的,没想到如今这江夫人竟忽然明理了许多,和自己印象中那刁婆婆的形象差异也太大了。她心中快意,一时也没注意不远处大树下站着的江婉莹完全就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欣慰之下,便脚步轻快地回了风雅楼,暗道如今只剩下江婉莹那边,真是奇怪,轩哥儿和二姑娘的反应出乎意料,也不出门,不过每天还能上学堂,那应该是没有危险吧?只是这样下去,也寻不着由头撵她出去,万一被她发现皇上就住在这府中,那可糟糕了。到底想个什么办法,能将这炸弹毒瘤给清除出去呢? 想到此处,便不由得向那御驾曾经游览过的园子望了望,暗道皇上老爷子也是挺耐得住寂寞,在这里住了也有段日子吧?竟愣是没露出半点蛛丝马迹,就连金凤举,也看不出行动举止有什么不寻常的?真是奇了,他到底都是什么时候去见皇上的啊?怪不得江婉莹没起疑心,就连我成天看着他,都发觉不了这是在哪里打了时间差,何况是她? 一边想着,就回到了风雅楼,远远便听见一片笑声,却是金振翼金绣楠的声音,她迈步进了院门,只见几个孩子和几只猫都在院中嬉戏,许姨娘站在廊柱下含笑看着,见她回来便迎上前,笑道:“我知道爷这些日子忙得很,所以这个时候儿才特意过来看奶奶,怎么?听说太太将您叫过去了,可是因为什么事情挑毛病?” 第二百九十三章:发疯 傅秋宁笑道:“没什么事,只因为采莲碧玉求去,爷命我好生打发了她们,接着我看月兰也是年轻,便也打发了她出去,太太因此叫我过去问问,听说都是她们自愿的,也没说什么。” 许姨娘笑道:“我就说呢,太太如今对奶奶也宽和了许多,若是从前,这事儿哪能这么容易就算完?即便是爷的命令,也必然要斥责奶奶一番的,定要说是奶奶挑唆着爷行了这事。” 两人一边说着,就进了屋,剪枫奉上茶来,傅秋宁便问道:“你如今住在后廊上,还习惯不习惯?素日里花用够吗?我每个月都不忘让人给你捎十两银子,没人从中贪墨吧?” 许眉云笑道:“多谢奶奶记挂着,每个月那十两银子都准时到。加上那几处田庄产业还在我手里,所以过得算是不错。我……”她沉吟了一会儿,见周围只有剪枫,知道这是傅秋宁的心腹丫鬟,因此也不避讳,便悄悄道:“论理我是没颜面再登奶奶这门槛的,只是更没有让奶奶去见我的道理,因此今日只得厚颜来此处,我……我只想问问奶奶,霍妹妹……不……是……是那霍香绵,她可是犯了什么事情?如今……如今怎么样了?” 霍姨娘的事情只有府中几个头面人物知道,当日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宣扬声张的,饶如此,下人们当中也难免有风声,毕竟霍姨娘当日的心腹丫鬟田雨。和秋霞合谋害金振翼的事情可是阖府皆知,因下人们即使不说,心里也能猜个**不离十。许姨娘住在后廊上,如今方听到风声,她本就算是个聪明的,两下里一联想,哪里还猜不出来这其中的关窍。因此今日便过来打听。 傅秋宁喝了口茶,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淡淡的一笑道:“其实以妹妹的聪明。这事儿心里必定已经猜到了,既如此,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许姨娘心中一跳。猜着了是一回事,此时证实了,那心情却也不全是高兴,出了半晌神,自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反呆呆问了一句道:“那……那后来呢?爷和奶奶是怎么处置她的?” “自然是秘密就处置了。难道这样的人,爷还能容她活着吗?”事关霍姨娘的生死,对象又是许姨娘,就算她现在好像是痛改前非的模样,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儿子的仇而暗中透露消息。所以傅秋宁索性一句话就安了她的心。 许姨娘愣了一下,然后便坐在那里,慢慢的,一口接一口的喝茶,傅秋宁见她模样不似兴高采烈。便笑着问道:“怎么?她对翼哥儿做下了那样事情,如今死了,你正该高兴才是,难道还为她悲伤不成?这可真傻了,须知种因得果,这皆是她的报应。爷就算仁慈了,若换做别人,这会儿怕她不早被严刑逼供,折磨死了呢。” 许姨娘苦笑一声,叹气道:“是啊,我先前以为自己听到这消息会高兴,可如今真听到了,不知怎么着,心中却不是个滋味儿。”她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边,伤感道:“当日我们三个和姐姐同时进门,姐姐随后就去了晚风轩,五年的时间,竟也没见过面。只有我,婉二奶奶和霍妹妹三个人,后来才又有了崔姨娘和月兰,爷的那两个通房丫头倒是比我们还先。其实爷这个人,很重情义。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都想着能得爷的宠,明争暗斗了多少回,到头来才知道,全都是机关算尽,竟误了卿卿性命。” 她叹了口气,摇头泪下道:“如今采莲碧玉去了,月兰去了,霍妹妹也去了,婉二奶奶那日我远远见着了一回,不知怎么的,虽然还是像从前一样光鲜,可我看着她,竟似不是个人,倒是个厉鬼一般。想来这段日子也不好过,是啊,秋霞本就是她的人,如今霍妹妹出了这样事,爷又怎么会对她放心?想一想,这么多妻妾中,竟还只有我和崔妹妹算是个好的。崔妹妹淡泊不争,膝下有四姑娘陪着,我虽然不可能再住在府里,可总也有翼儿和三姑娘能时时来探望,倒是比她们那些被打发出去的强,更比霍妹妹好了不知多少倍。” 傅秋宁听她罗里啰嗦地说着,心中也是十分感叹,又见许姨娘转过了身,擦干眼泪,对傅秋宁道:“从前只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今看来却是错的,真正该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才对。奶奶在晚风轩五年,我至今都无法想象您吃了多少苦头,可是等到如今,却又终于有这苦尽甘来的一天,小侯爷真心敬重爱护您,下人们敬服钦佩,孩子们也是从心眼里尊重喜欢您,就连翼哥儿和三姑娘,素日里在我跟前说话,也时常提起您对他们怎么怎么好。我也是个母亲,我知道,奶奶这才是真心对他们,不是虚应故事。就连我这个亲生母亲,想一想当日教了他们些什么,也不由得惭愧无地。 傅秋宁摇头道:“言重了,我没有那么好,你从前倒是有些糟糕,但圣人也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一句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远处传来一阵哭叫声,竟是直奔着风雅楼而来,接着秋玉慌慌张张跑进来道:“不好了奶奶,不知怎么回事,婉二奶奶拿着菜刀追着轩哥儿和二姑娘,说是要和她们一起死,奔着风雅楼过来了,少爷和姑娘们如今都出去,这……这要是伤着哪个……” 秋玉不等说完,就看眼前人影一闪,接着再看,屋里哪还有傅秋宁许姨娘和剪枫的身影,她这才尖叫一声,也转身奔了出去。 此时风雅楼外已经乱作一团,金绣贞和金振轩吓得腿都软了,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她们人小力薄,能跑到这里来已十分不易,还是多亏了仆人们拉住江婉莹,才给她们争取了时间。但自己娘亲就如同疯了一般,砍伤了好几个仆人,仍是死死追了过来,两个孩子求生心切,这才能一路跑过来,一看见前面金藏锋金藏娇金振翼等都出了来,虽然也都是孩子,但总算人多了,也能壮壮胆子,因此就连哭声都响亮了几分,抓着兄弟们的胳膊哭叫道:“不得了了,我娘要杀我们,呜呜呜……” 却见江婉莹披头散发杀气腾腾的过来,手里犹自举着两把带血的菜刀,宛如从地狱里出来的修罗,一群媳妇婆子和丫鬟们在她身后跟着,只知道胡乱喊叫,却是没人敢上前来阻止,这阵仗就连金藏锋,也不由得只觉胆寒,然而他是哥哥,保护兄弟姐妹是他的责任,不但他,就连金振翼都挺胸昂头的站在那里,颇有当哥哥的风范。 也就在这个时候,傅秋宁和许姨娘急急赶了出来,一看见江婉莹那势如疯狂的模样,两人心中就是一寒,傅秋宁拦住了几个孩子,怡然不惧的瞪着江婉莹,大声道:“你做什么?疯了吗?翼哥儿和二姑娘就算有什么错,他们也是你亲骨肉,虎毒不食子,你如今举着这带血菜刀,可是真要伤害他们性命?你你你……你真丧了良心不成?” 话音刚落,就觉衣角被拽了两下,然后金振翼咕哝道:“不是翼哥儿,是轩哥儿,我哪有这样疯婆子一样的母亲?可怜的三弟……” 如果不是这样紧张的时刻,周围人就多要笑出声来了,傅秋宁看见这样的江婉莹,心中也是紧张,竟一下子将金振轩的名字喊错了。只是现在,没人还能笑出来,大家都死死瞪着江婉莹那染血的菜刀,刀上染血,说明这女人真是砍伤了人,谁也不知道她下一刻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哪个能不紧张啊? 听见傅秋宁这番话,江婉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举着菜刀阴森森道:“是你,就是你这个女人,要不是你,表哥不会丢下我。要不是你,我的儿女们也不会和我离心离德?哈哈哈……我的儿女?不,不对,那样两个认贼作母的小畜生,怎么会是我的儿女?他们是两个小畜生,多少年的养育之恩不顾,就因为你如今有了地位,有了表哥的宠爱,就要来你这里,你说,这样无情无义的两个小畜生,我还留着干什么?” 江婉莹这番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目光不由得向金振轩和金绣贞看去,却见两个孩子面孔涨得通红,金绣贞只知道抹眼泪,金振轩却倔强瞪着母亲,大声道:“不……我们不是认贼作母,我们也不是看中了大娘如今的地位,我们不是因为这个才想过来的……” 他这样一说,无疑就承认了自己是真的和金绣贞要来傅秋宁这里,一时间就连傅秋宁都吃惊了,但这又不是询问的时候。忽听江婉莹仰天大笑起来,大叫道:“听见了吗?我养了一双儿女,可其实却是只披着人皮的畜生,羊羔尚知跪乳,乌鸦尚知反哺,可他们呢?翅膀还没硬,就知道拣高枝儿攀了,可不是畜生不如……” 第二百九十四章:疯狂背后的苦心 她说到这里,金绣贞终于忍不住了,一擦眼泪高声道:“你只怪我们,为什么不先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难道要我和弟弟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和她们说你做下的那些罪行吗?” 一听到这句话,江婉莹不禁愣了一下,但是旋即她眼睛就红了,两把菜刀一下子举了起来,大叫道:“好,我不和她们说,傅秋宁,我只找你算账,都是你,没有你,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我们一家都会和和美美的,这全都要怪你。不是都说你仁慈善良吗?说你是慈母,我今天就要揭破你这虚伪的女人的真面目,我要杀了你,你有本事就一直挡着他们这些小贱种啊……” 她一边叫着,就举着菜刀冲了过来,后面婆子丫鬟们一阵惊叫,这时候方从前院赶来的护院小厮男仆们也全都惊呆了,偏偏这个距离,上去根本解救不及。危急时刻,却见傅秋宁不闪不避,只让许姨娘和剪枫秋玉将孩子们拉开,然后她一把抓住江婉莹的手臂,夺下一把菜刀。 怎么说也是唱戏的,虽然是黄梅戏和越剧,不像京剧的武生和刀马旦那样,从小儿就要练武术,但傅秋宁这么多年来,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手上几招花拳绣腿还是有的。江婉莹又是国公府的千金,并非像霍香绵那样从年少就接受了一些武术训练,所以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她夺了一把刀下来。 只是这女人手里还有一把菜刀,不管不顾的向傅秋宁脖子砍过来。傅秋宁危险关头一侧身,总算堪堪避过了关键部位,但肩头却被那菜刀砍中,登时血就涌出来,染湿了她身上的淡黄棉衣。 “啊,你敢伤我娘……” 傅秋宁一受伤,金藏锋金藏娇立刻就如同小兽般爆发了。金藏娇总是女孩子,力气弱,但金藏锋却一下子就挣脱了金篆的桎梏。冲上去抓住了江婉莹那只拿刀的手腕,死也不肯松开。 这时金振翼愣了一下后也冲了上来,抓住这疯女人的另一只手腕。而男仆护院们也都冲上来,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先将凶器给夺下,然后才让小厮们上前,只是这终究是府里的婉二奶奶,如今江夫人老太太都不在面前,没有命令谁敢随便处置?因此众人只是手拿绳子,眼巴巴看着傅秋宁。 江婉莹还在那里跳脚大叫,这时只听落翠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接着仆人们忙让了道路。落翠走进圈子中,看见披头散发的江婉莹,再看看捂住肩头,那里还在不住渗血的傅秋宁,她只吓得心脏几乎都停跳了。伸手抚着胸口道:“我们和老太太听见人报的信儿,还只说是她们夸大了,如今……如今……这……这……怎么会这样?婉二奶奶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宁二奶奶,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赶紧送回房去,小四儿,你赶紧去小侯爷的衙门。告诉他家里的事,让他赶紧请最高明的御医过来给二奶奶治伤。” 说完她又看向江婉莹,只见这婉二奶奶如今也不发疯了,只是神色木然的看着被众人簇拥离去的傅秋宁,然后她的目光就转到自己的两个孩子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那疯狂嫉恨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是满满的不舍和柔情。但随即这些情绪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疯狂和仇恨的目光,她恨恨骂着“小畜生”,到底骂的金振轩和金绣贞哭泣着跑进了风雅楼,整个人才瘫坐在地上。 傅秋宁上了台阶,那伤口其实不是很深,应该没有碰到骨头。不知为什么,她总觉着江婉莹今天闹得这一场实在是奇怪,因此进门前便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她软了身体,痴痴望向这个庭院,看见自己回头,面上立刻又变得凶神恶煞一般。 刹那间,傅秋宁就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做了,虽然对这个屡次陷害自己,甚至险些将金家带入大危机中的女人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这一刻,傅秋宁却仍忍不住深深地敬服和感动:这是一个意识到自己走上绝路的母亲为她儿女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她用看似疯狂狠毒的举动,诠释了她对两个孩子深深地母爱,一瞬间,她的眼睛湿润了。 只是她心里有些不明白,江婉莹究竟是怎么发现她的事情败露了呢?自己和金凤举虽然想找个由头将她弄出府去,但是出于对将来可能出现的突**况的考虑,他们一直没有用奸细身份这个理由,那江婉莹究竟是怎么知道她已经暴露,从而做出了这样一件事呢? 傅秋宁受伤,让全府上下都忙碌慌乱了起来,偏偏今日江夫人和方夫人一起去赴锦芳侯家的宴会去了,江婉莹如今又是这么个模样,很显然不能理事,崔姨娘从来都是老实本分的,许姨娘如今也不算是国公府的人,老太太前日受了点风寒,听了这件事,更是吃了一吓,也得请医问药。好在还有金燕芳,虽然这只是一位姑奶奶,但之前也有过管家经验,傅秋宁也将一部分的事情交给她做,因此她几道命令下去,府中人等总算是各自有了安排,不复先前的慌乱了。 金凤举这些日子忙的脚都不沾地,傅秋宁疑惑他在府中去见皇帝没露出马脚,其实这是自然地,只因为他根本就没再去见过皇帝。只是在皇帝来到后的第二天,瞅个时间过去聆听了一番“教诲”,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就按照皇帝的指示开始整顿自己管辖的军营内的势力,慢慢为计划做准备,而皇帝很明确的吩咐过了:只要事情进行的顺利,不是遇上什么难解之题,就不许他进园子,因此那里如今守门人也调了回去,晚上甚至连烛火都不怎么点,大半个月下来,竟无人知道这花园里住着皇帝,不然国公府只怕早就翻天了。 因此那小厮并没有在衙门里找到金凤举,听说往郊外训练了,他又忙赶到郊外京畿营,好不容易才找到金凤举,小侯爷一听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登时脑袋都大了,幸亏家丁说傅秋宁的伤势不重,其他仆人虽有好几个受了轻重不一的伤,但都没有危及性命,他这才放心,但心中也不免奇怪,暗道婉莹这是唱得哪一出?为什么忽然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道她知道我想撵她出府去?不对呀,她既然是太子的奸细,应该我越想撵她,她就越该谨言慎行,留在府里才是啊。 一路上思绪纷乱,却也想不明白,到了城里,忙忙请了治外伤最拿手的御医,拽着便往家里来。却在门口和其他几个大夫都撞到了一起,只那些人是请来给仆人们看伤势的。 来到风雅楼,只听里面闹嚷嚷的,老太太虽不能亲来,可落翠一直在此处,还有金燕芳梅姨娘罗姨娘于姨娘等,都聚在傅秋宁身前,就连许姨娘,原本该走的,因为发生了这样事情,也都留了下来,连玉娘都来了。此时听说小侯爷带着御医赶回,众人忙纷纷回避。 傅秋宁伤在肩头,又是外伤,本不该让男子看见,因便将床帐放下,对金凤举道:“没有什么大碍,你随便请个医女回来包扎一下也就成了。” 金凤举急道:“医女我也带了来,让她替你包扎伤口,只是总要给大夫看一眼,我才能放心不是?这时候还想着什么男女之防?刘太医的年纪都够做你爹了。”说完到底上前将帐子撩开了一些,露出肩头伤口,只见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看上去十分的触目惊心。 金凤举的心一下子便疼得揪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头,他牙齿咬的咯咯响,用尽全力方能克制住自己暴怒的情绪,恨恨道:“那个女人疯了吗?她……她竟下这样的手。” 刘太医没敢深想那个女人指的是谁,这种王公贵族的秘密,当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于是鼻观口口观心的只顾着查看伤势,看了好久才抬头道:“小侯爷,不妨事,这伤口深未见骨,只要包扎妥当,不要见水,饮食上注意些,将养上半个月,也就无妨了,只是怕要留疤。” “人没事就好,刘太医,用药方面就拜托您了,务必不要耽搁。”金凤举郑重吩咐道,那老太医知道这小侯爷对自家妻子很是宠爱,因此只是摇头笑笑,也没说什么就自去开方子了。 这里金凤举坐在傅秋宁身边,凝神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见小四儿的话,险些吓死,那……那婉莹怎么就忽然发疯了?跑过来砍你?不对,我听说先前她是要追杀绣贞和轩儿,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秋宁叹了口气,先将屏风后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悄声道:“爷不用急,婉二奶奶的用意我心里是清楚地。只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她是怎么就知道咱们怀疑她了呢?或者说,她大概已经知道咱们清楚她身份这件事了。” 金凤举面色一变,小声道:“你……你说什么?你说婉莹已经知道咱们清楚她的身份了?这……这怎么可能?咱们可都没透露出去。不行,这件事要想个办法,如今皇上的事情她毫不知情,我本来还要用她再做一件大事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释疑 傅秋宁皱眉道:“怎么?爷先前还说要撵她出去,如今怎么又想用她了?您不怕她发现huā园里那个秘密了?” 金凤举沉吟道:“huā园里的秘密她恐怕根本想不到,如今也就没了威胁,我这后来计划中却是要有事情令她去做的,若将她撵了出去,则又要费周折。”他说完便冥思苦想起来,不过很快就展颜笑道:“行了,这件事情顺其自然吧,你现在受了伤,别劳神多想,好好静养要紧,我出去看看刘太医是不是将方子开好了。” 傅秋宁点点头,又道:“你遣金明去打听一下,府里其他受伤的人如何了?多赏些银钱,这也算是无妄之灾。”说完金凤举笑道:“我知道了,你不必操心。” 傅秋宁微微一笑,眼看着金凤举走到了门边,她又叫住道:“我知道爷如今的事情忙,且那都是关系到将来的大事,府中这点事情也算不得什么,你去看看老太君,没事儿就接着去忙吧,太太和二太太今儿偏巧赴宴去了,晌午就会回来,放心好了。” 金凤举道:“我再怎么忙,也不急于这一时。是了,轩儿和绣贞在哪里?我过去看看他们,让他们母亲这样一闹,两个孩子定是吓坏了。”他本想说从此后就要住在风雅楼中,只是想到傅秋宁如今身上还有伤,就又要给她再添两个孩子,这话怎么能说出口,因此后面这一句话在舌尖上滚了几滚,便没说出来。 他不说,傅秋宁却自己说出来了,叹气道:“清婉阁他们是暂时回不去了,爷出去顺便让剪枫给他们姐弟两个安排两间房,再调清婉阁中服侍他们的丫鬟过来,不然我这里也只有剪枫秋玉还算稳当,窗huā冰凌到底有些小,若爷不放心。先将锋儿和娇儿的丫鬟拨过去也使得。” 金凤举目光闪了闪,沉声道:“就先拨清婉阁的丫鬟过来吧。看看看看,让你别操心劳神,却还是想着这些。你放心,这里都有我安排,你只好生静养就是。”说完一掀帘子出了门。 金绣贞和金振轩此时正在书〖房〗中,两个孩子又是心痛又是愧疚,心痛娘亲所作所为,让她和自己姐弟俩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愧疚自己抛弃娘亲,又害傅秋宁为了护他们受伤。因此两个孩子这会儿真是千般滋味在心头。 忽听外面丫鬟说金凤举过来了,金绣贞和金振轩这才擦干了眼泪。待见到父亲,两个孩子却又忍不住纵身扑到他怀中,再次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把心中那些委屈和恐慌尽皆哭出。 金凤举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轻拍着他们的背,也没说什么话,这个时候也的确不需要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待姐弟俩哭声渐歇,他这才拉了他们的手来到内间,金藏锋懂事。忙拉着几个弟妹就要出去,可金振翼却是十分好奇,只想留在这里听墙角,最后被金凤举瞪了一眼,这才不甘不愿的跟着哥哥出去了。 “如今这里只有你们和爹爹三人,你们总该告诉爹爹是怎么回事了吧?” 金振轩和金绣贞低头不语,听金凤举说了这样一句话,金振轩目光闪了闪,却还是不说话,金绣贞则是垂下头去。只捏弄着自己的衣角儿。 金凤举知道这两个孩子跟着江婉莹,性子都有些别扭,傅秋宁从前就透露过,相对来说,她还是喜欢鲁直的金振翼,言下之意就是这对小儿女除非是江婉莹。否则别人带着怕是困难,谁知造化弄人,到最后,这两个孩子却还是要着落在她身上,只是这别扭性子都好几年了,自然也不可能一朝改过来。 因此他也不心急,只是耐心反复问着,最后金振轩到底沉不住气了,抬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小声道:“爹爹……爹爹何必问我们,难道您心里对娘亲就没有什么想法?” 金凤举心中“咯噔”一声,暗道怎么回事?我和秋宁连老太太太太甚至是婉莹都骗过了,难道竟没瞒过这两个孩子?是了,从前我们只顾着在婉莹面前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却是忽略了这两个孩子,想来是什么时候有的眼神动作不对,轩儿是个聪明的,若看见了,起了什么疑心也说不定。不对啊,怎么说只是六岁的孩子,难道就真的心细如发到这个地步? 他心里想着,面上却故作惊讶道:“这是什么话?爹爹对你们的娘能有什么想法?是,因为你们娘亲做事情莽撞,所以爹爹有些生气,这些日子冷落了你们娘亲和你们,可这也是因为爹爹身上的事情太多,也不要说你们了,就连你们大娘这里,爹爹也不过是晚上去来顿饭睡个觉而已,和你们哥哥姐姐都没说过几句话,你们俩难道就因为这个多心了?就算是多心,又怎么惹得你们娘做出那样事情来?” 金凤举那是什么演技,想瞒过两个孩子自然是轻而易举的。果然,金绣贞和金振轩对视了一眼,心中都觉着有些奇怪,暗道莫非爹爹真的不知道,是我们多心了?可……不管爹爹有没有疑心娘,她杀了秋霞,和太子连通一气,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身为儿女,最多也就只能替她保守那个秘密,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金凤举最终也没问出什么来,午饭后江夫人和方夫人都回来了,听说就这么一上午,府里就闹了个天翻地覆,傅秋宁险些被江婉莹砍死。两人出了一身的冷汗,忙遣人去探,回来的人便说宁二奶奶已经睡下了,伤势也已经没有大碍。 江夫人便念了几声佛。又派人去看了看那些受伤的仆人,回报说都没有大事之后,她这才去了趟康寿院,自然让老太君数落了一场,她心里也奇怪呢,暗道婉莹这孩子当真糊涂,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让我即便有保下她的心,都没有保住她的力了,凤举岂会不拿这次的事情大做文章? 因自己坐在〖房〗中也六神无主,老公爷这些日子不在府中,那是个喜动不喜静的,从赋闲在家之后,也没有好好儿在家坐着的时候,因此这会儿竟不知找谁商量,而且自己这个侄女儿素日里一次次闹出的事情,做的的确不地道,她也不太敢让丈夫知道。 正左右为难时候,忽听外面丫鬟道:“小侯爷过来了。”她神情一凛,心想:得,我这里什么还没想出来呢,儿子就先来兴师问罪了。他和傅秋宁如今真是夫妻情深了,看见她被砍伤,岂能善罢甘休? 因心下叹气,暗道少不得拿出母亲架子,将过去婉莹为这个家所做的那些牺牲都拿出来说道说道,怎么着也不能让凤举将婉莹休回家去啊,不然自己怎么对得起哥哥?嫂子那个人也是厉害的,到时候自己可真是都没脸回娘家了。 一边想着,金凤举早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面色铁青眉目不善,一进门便恨恨道:“娘,这一次你别再为婉莹说话,你看看她都做出了什么事情来?如今连贞儿和轩儿都吓得躲在风雅楼里直哭,她何以为人妻何以为人母?不行,这一次我决不能轻纵了她去。” 江夫人一听儿子没有开口就提休妻,方觉微微放下心来,这里咳了一声,因为底气不足,便刻意端出母亲的架子,冷哼一声道:“你还有脸说?也不看看是谁造成今天的这一切?婉莹就算是得了失心疯,这都是谁逼得?她一个国公府的嫡孙女儿,嫁给了你做平妻,这本身就已经受了天大的委屈,当初咱们是打的什么主意?只说等事情都平静了,就将那傅秋宁撵出去,把正妻之位给她,这才对得起你舅舅家和婉莹对咱们的情意。可你呢?不但没把秋宁撵出去,还抬举了她。这也就罢了,你不该只独宠她一人,你让婉莹看着,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如今你越发连清婉阁的门都不登了,秋宁最近也实在是爱出风头了些,你们夫妻两个一齐挤兑她,可不是就将她挤兑成今日这样?认真说起来,是咱们对不起她,你还有脸跑到我这里说这样话。” 金凤举原本心里就打好了主意,因此听见母亲如此维护江婉莹,他不怒反喜,只假装有些心虚的别开目光,但仍是气愤道:“这事情到今日,难道就都是我的错?娘你不看看婉莹都做下了多少好事儿?上次去清婉阁,本是要和她亲近亲近,结果怎么样?阴阳怪气损了我一顿,我可是男人,秋宁当日在晚风轩受了五年的委屈,还没有像她那般呢,不然我早休了她。我对婉莹忍耐的还不够?今儿竟然做出这样事,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我们国公府还要不要名声了?” 母子二人在这里争持不下,最后金凤举气鼓鼓的“勉强”同意暂时不把江婉莹休出门,只要她日后好自为之。若能痛改前非,则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仍是自己的平妻。不然的话,夫妻之情是一定要了断的。只是金绣贞和金振轩受了惊吓,到现在也是问什么都不肯开口,短时间内不能让他们回清婉阁去,端看江婉莹日后怎么表现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留下 待金凤举走出去,江夫人这里就大大松了口气,心想谢天谢地,总算儿子今日还有些人情味儿,不然他就要休妻,这官司打到老太太和老爷面前,我也是没办法。因想到江婉莹此时还不知是什么忐忑后悔心情呢,就忙命身边丫鬟去把人叫到自己这里来。 老太君下的命令给落翠,原本是将江婉莹关在清婉阁中,此时看守的人听说是太太命令,也不敢怠慢,就通报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江婉莹盛装丽服,款款走出来,那情景哪里还有上午时候儿凶神恶煞般的疯狂样儿,倒宛如是一位待嫁女孩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偷看情郎似的。 只不过往江夫人那里去的时候,江婉莹也不免疑惑,她本以为会是金凤举来找自己,夫妻两个将所有事情揭开,就此恩断情绝,金凤举要么杀了她,要么一封休书将她送回娘家,左右逃不了这两个结局罢了。 却不料表哥没出面,竟然是姑姑叫她过去:难道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轩儿那天晚上说的表哥可能知情了,只是小孩子多心?难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做贼心虚,其实这家里的人毫无察觉?这样想着的她,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希望。 因此只说是自己眼见傅秋宁渐渐掌权,心中十分不平衡,又听两个孩子议论当日毒死小猫之事,言谈中对傅秋宁大有亲近之意,所以自己一时激愤。只觉目眩神迷,昏昏沉沉间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等到彻底清醒,方知犯下如此大错,如今无地自容,只求一死。 这就是屁话了,真要求死的话。在清婉阁关着的时候,一条白绫或者绝食绝水,都是不错的死法儿。能留个全尸。不然房间内总不至于没有一把水果刀吧?再不济,找根柱子撞了也行。何必等到这时候跑来江夫人处哭诉惭愧,说什么只求一死? 江夫人心里也明白这侄女儿惜命着呢。因安慰了两句,又斥责了几句,就让她好好儿回去。最后还语重心长的道:“婉莹啊,你皆因要强好胜,方到如今地步。想当日,你表哥对你还不够宠爱吗?后来确实因为那傅氏出现,你表哥因为两个孩子和愧疚之心,对她稍加宽待。只可惜那时候连我也不明白,早知今日,就该让你抛却心防。拿出国公府嫡女的胸襟气度,若非不容她,能将你表哥彻底逼过去吗?到底走到如今地步。姑姑知道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只是咱们女人,终究还是要靠男人的。你看那傅秋宁。她在晚风轩五年,一直到做了如今的侯爷夫人,何曾像你这样高傲?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一颗温柔心,你可倒好,都这样儿了。你表哥好不容易去一趟清婉阁,你还和他阴阳怪气的拌嘴,岂不是更将他彻底逼到傅氏一边?听姑姑的话,这种强咱们是要不来的。借着这一次的事情,你就在清婉阁中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过两年,我就不信了,那傅秋宁五年后都能得你表哥垂青,你比她差什么?安知平淡两年后就不能重新得你表哥的欢心?何况你还有绣贞和轩儿,还有我帮着你说话,这一次的事情我会和老太太老爷说,只是你也要好好改一改,明白吗?” 江婉莹丝毫没将姑姑这番肺腑之言听进心中,她脑子里只有一个疑惑,难道表哥真的不知情?不然姑姑怎会说出这种话?因到底忍不住横下心试探道:“姑姑,侄女儿如今后悔万分,已是知道错了。只是……只是我犯下这样滔天的错儿,表哥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放过我?只怕他是必然要休了我的,姑姑也未必就能拦得住。” 她一边说一边就在心中暗自思量,心想以表哥的反应,出了这样事情,他必然要休我,若是提都不提休我两个字,则更可疑。若说是他确实完全不知情,倒可能被姑姑劝住。若是知情,万万没有不杀我休我的道理,唔,只是贞儿轩儿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初杀秋霞灭口的事情说出来呢?不对,若是说了出来,表哥该知道瞒不住的,也必然要休掉我吧…… 她这里乱糟糟的想着,就听江夫人叹了一声道:“的确,你表哥一开始怒气冲冲的说要休掉你。是姑姑好说歹说,又搬出当日你嫁他的情分,才好容易将他安抚下去。唉!说起来你表哥也是混账,竟将秋霞之死都疑惑到你头上,只说田雨死了,后来证实了霍香绵是奸细,当日秋霞也都死了,安知不是你指使后又杀人灭口?当时就被我狠狠骂了他一通,说了你当日委身下嫁于他,为他争面子的往事,他听了就不说话了……” 江夫人说到这里,见侄女儿目光一闪,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沉声道:“婉莹啊,这事儿你没参与吧?别姑姑到头来保了你一场,你却……你却……”说到后来,想到这其中后果,江夫人的面色也变了。 江婉莹心想姑姑真是养尊处优的傻了,这种事情我就算做了,又怎可能因为她这三言两语就说出来?面上却做出惊惶万状的模样跪下哭道:“姑姑,侄女儿是有许多错,只是万万不敢做下这等滔天罪过,表哥既疑心我和秋霞之死有关,只怕他也不肯信我了,我如今也只有一死才能明志了……”说完就奔到江夫人身边炕上,那里正有一个小笸箩,里面剪刀针线俱全。江夫人见她要拿剪子,吓得忙死死按住,一叠声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表哥也只是说说,让我骂了之后也没了话说。本来嘛,你是谁?国公府的嫡孙女,比起公主郡主也不遑多让的千金小姐,他太子就算再神通广大,难道还能买通了你来害我们?放心,姑姑知道你是清白的,你表哥也只是火头上那么一想,之后就没再提了。 江婉莹松了口气,综合江夫人这些话,她是真的释疑了,心中不由得暗自苦笑,只道做奸细真不容易啊。竟让两个孩子的话给吓得自乱了阵脚,若不是江夫人,自己只怕让金凤举三两下就给诈出真相来了呢,幸好……幸好…… 她心中侥幸不已,哭哭啼啼的出了上房,老老实实回到清婉阁中,对着烛火发了一夜的呆。虽然觉着自己身上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可如今她在这府中不得出门,即便有两个耳目,打听来的消息也没个准信儿,以至于前途全是扑朔迷离,就连两个孩子如今都离了这里,去了傅秋宁处,一旦哪一日他们对自己的感情彻底淡漠,将秋霞之死供出来,自己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余下两天江婉莹都是在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度过,直到第三天,身边丫鬟借着出去采买的机会带回来一条消息,才让她精神大振。 “奶奶,太子吩咐了,让您打起精神,想方设法缠住小侯爷,监视他最近的动态。如今北边的消息已经打听详实,皇上确实中了箭,还是毒箭,只可惜那些北边鞑子配不出什么好毒药,所以没一下子就置皇帝于死地。但饶是如此,皇帝毕竟老迈,身体怕是也不行了。如今探子捎回来的信说,从皇帝中箭以后,除了亲近大臣之外,没人可以去探视皇上,但是从十天前,就连亲近大臣也不能探视了,每日只有荣亲王在里面服侍,探子没办法接近大帐,只是好容易打听出十天前似乎有一些信使从边境往京城而来,还拉了十几马车的边疆特产,太子猜测皇帝很有可能是身上不好,秘密回京来了。皇上身子虽然不行了,可头脑却还是精明的,一旦让他回到京城,估摸着太子做下的那些事就瞒不住了,与其到那时被废掉,不如孤注一掷,这皇帝銮驾,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进京的。” 江婉莹心中一凛,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了,这一次铤而走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但不论是哪个结局,都比自己在这府里继续煎熬着强,一旦太子登基,父亲和祖父就是有从龙之功的首要功臣,到那时,即便离了金家,作为为太子登基付出了巨大牺牲和努力地自己,也必然有回报,即使不能大肆封赏,和爹爹讨要些金银,去江南繁华之地置办一处豪宅,和两个孩子逍遥生活总是可以的吧? 想到此处,江婉莹长长地松了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只是表哥如今每天都在忙碌,我也不可能让他来清婉阁,倒是怎么能探听到他的动向呢?” 那丫鬟本是当日烈亲王安插进靖国公府的人,平日为了避嫌疑,并不是贴身伺候她,就如同她早时和霍姨娘也总是假装不和一样。如今秋霞死了,江婉莹地位大不如前,盯着她看得人也少了,这才将其提拔为贴身丫鬟。 第二百九十七章:计划 当下那丫鬟笑道:“奶奶放心,小侯爷这些日子在朝堂里,自有太子爷代为牵制。奶奶只要侦得他什么时候要外出,去什么地方,到时就不用你做别的了,皇帝回朝,是一定要让小侯爷去城外接应的,如今他最信任的,自然就是荣亲王和荣亲王派系的小侯爷了,奶奶说是不是?” 江婉莹点了点头,沉吟道:“是,就算没有荣亲王的时候,表哥也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他既觉着太子靠不住,越接近京城自然就会越小心,接应这等天大干系的事,不交给表哥要交给谁?” 那丫鬟听她对金凤举的称呼还是表哥,不由得目中异采一闪,微笑道:“奶奶,都到这个时候了,您可千万别动摇,太子眼看大事可成,之前那么些事情您都做了,这会儿若顾念亲情,可真的就是功亏一篑了。” 江婉莹看了她一眼,不悦道:“顾念什么亲情?表哥那样对我,还有什么情分……”她说到这里,猛然醒悟过来,不由得嗤笑道:“你以为我叫他表哥,就是还顾念亲情?哼!你也不想想,当日我是什么身份下嫁到他们家?若不是为他们挣那个颜面,我堂堂国公爷的嫡孙女,至于做个平妻吗?可他是怎么对我的?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下不了手?他们对我不仁,就不许我对他们不义吗?” 那丫鬟这才笑道:“奶奶果然是恩怨分明,正是如此说呢。”嘴上虽这么说,她心中却对江婉莹的话唾弃不已,暗道:呸!别把自己说的多委屈似的,忘了你当初为什么肯自降身份下嫁了?从一开始,你来这府里。便是为了做奸细,为了这一日。这时候又倒打一耙,不过也幸亏如此,若不是金凤举对她爱弛,想让她彻底倒向我们这一边。只怕还不是那么容易呢。 ****** 匆匆又过了半月。这一天便是韩栖雪出嫁之日,这几天傅秋宁忙得脚不沾地。到正日子,国公府上下更是喜气洋洋,如同嫁女儿一般。好在将新人送上花轿后。傅秋宁就不用过去了。金燕芳自然要跟去。 因便回到风雅楼中歇息,躺在榻上,小丫鬟窗花给她捶着腿,其实傅秋宁觉着这样很罪恶。奈何这两日走动太多,腿的肌肉的确是疼得慌。所以窗花非要给她捶的时候儿,她见小丫鬟跃跃欲试的样子,竟没有半点儿不乐意,也就让她捶了。 “别说,你这捶腿的本事正经不错,是从哪里学来的?” 傅秋宁闭着眼睛,很享受窗花的服务,自然也不忘说两句话让小丫头高兴高兴。果然,就听窗花笑道:“奴婢从六岁开始就跟着婶子学这个,说是将来卖到大户人家里,少不得要做的,做得好便不用挨打挨骂。一直学了好几年,才卖到这里,奴婢什么都不会,就会这么一点儿手艺,可奶奶不管怎么忙,从来也不用人给捶腿,奴婢这手艺都没用武之地了,好容易瞅着这么个机会,奶奶您就好好儿躺着,让奴婢给您施展一回,保你今天晚上腿一点儿都不疼。” 傅秋宁睁开眼睛,笑看着她俏丽的小脸蛋,呵呵笑道:“这么说,素日倒是我小瞧你了,只将你当做小丫鬟,让你干那些杂事,竟屈了你这大才……”不等说完,便见秋玉走过来,抿嘴儿笑道:“奶奶您这话说的真是没错,可不是就屈了才呢?您听听她那嘴,跟崩豆儿似的,亏着这才十三岁,若是再大两岁,我和剪枫都要给她倒地方儿,让她做这大丫头了。” 窗花吐了吐舌头,知道这风雅楼里人人和蔼,开些玩笑什么的都无所谓,于是也不怕秋玉,仰着小脸道:“姐姐这话真真说到我心里来了,不过倒也不用怕我夺了你们的位置,再过两年,剪枫姐姐和姐姐难道还不配人么?等你们走了,我自然就是这风雅楼里的元老,可不就是大丫头了呢。” 秋玉气的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对傅秋宁恨恨道:“奶奶听听她的话,可狂不狂死了?你放心,就为着不让你当大丫头,我这辈子还就赖在风雅楼里不走了,才不会让你如意。” 窗花伸舌头扮了个鬼脸,把傅秋宁也逗笑了,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门帘子打开,金藏锋等几个都走进来,金振翼猴儿一般的跳过来,把着傅秋宁的胳膊涎着脸笑道:“娘,今天韩姑姑嫁出去了,是不是咱们又有大锅菜吃了?我可想着那滋味儿呢。” 傅秋宁摇头笑道:“你个馋猫儿,想什么呢?你韩姑姑嫁的又不是那小门小户的人家,对方好歹也是个伯爵之子,自然是燕翅席,哪里有那种乡村的大锅菜?你若是想吃,等过阵子你爹倒出了空儿来,咱们让他把那大师傅请进家里,做两顿大锅饭吃好不好?” 金振翼一开始听说没有那种大锅饭,不由得撅起嘴巴,待听到后来,又十分高兴。拍着巴掌道:“刚刚我去送韩姑姑,回来看见一只兔子,我就去追那只兔子,结果看见爹爹鬼鬼祟祟往御用的园子里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他不等说完,傅秋宁心中就是一凛,连忙打断了笑道:“冬天快到了,上次老太太说原要赏雪,谁知一场大北风,竟没下雪,如今都十月末了,想着最近总会有场大雪的,因此你爹爹就在府里各处看看,看除了红云寺之外,还有没有赏雪的地方,对了,那只兔子你追到了么?” 金振翼让她岔开了话题,便垂头丧气的道:“那破兔子也太狡猾了,钻进假山石里,几下就不见影儿了,其实我又没想宰了它吃肉,不过是想抓来养着玩罢了。我的猫让二姐姐要了去,所以就想抓只兔子嘛。” 傅秋宁笑道:“这个容易,各庄的年礼马上就要送来了,其中少不得野鸡野兔仙鹤等玩物,到时候让你挑一对儿。”因将这话题轻轻巧巧揭了去,屋里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先前话题中的金凤举。 至晚间,金凤举回得房来,恩爱过后,傅秋宁便懒懒道:“你今儿去见皇上了?” 金凤举猛然一凛,小声道:“秋宁,你怎么知道的?莫非先前看见了我?” 傅秋宁摇头道:“你怎也不小心些?不是我看见你了,是翼哥儿。”因就将金振翼的话说给他听,金凤举松了口气,摇头道:“这小兔崽子。”想了想又道:“我这么多天也没有去那园中,想来也没人发觉形迹,唯独昨天看见暗号,这才过去了,翼儿身子小,又在假山群中,我因此没看见。只是这样一来,一旦再被有心人看见,难免会生出点联想,这样紧要关头,一点差错也是不许有的。不如明日我带着你去园里走一遭,遮掩遮掩。” 傅秋宁迟疑道:“这样会不会弄巧成拙画蛇添足了呢?万一再让人觉着是你心里有鬼……” 不等说完,便听金凤举摇头道:“不会,你因为肩伤,这大半个月都没怎么出门,即便是张罗着韩姑娘的亲事,也只是她们来你这里,而我这么多日子又冷落了你,带你去园子里玩一玩这是天经地义的。一旦昨儿有人看见,知道咱们去了,也就释了疑心,只以为我是预先过去做了什么准备,到时候讨你欢心的。” 傅秋宁点头道:“好,就这么着吧。只是皇上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面儿啊?亏得老爷子天天关在园子里,他也不觉得闷。” 金凤举笑道:“关在园子里觉着闷?那怎么可能?老爷子在北边战场上,哪里比得上这里安全自在。不过也快了,一个月后,恰好是太太的生辰,她喜欢做善事,除了整寿,家里是不办宴会的,每年这个时候母亲都要去佛寺里拜佛,然后舍一些钱给乞丐们。到了那一日,你和孩子们一起陪着母亲过去,我就以护送你们的由头,下了朝就和你们一起去佛寺……” 他不等说完,就被傅秋宁打断,听她惊讶道:“莫非爷是要引蛇出洞?这样大的阵仗,你是想通过婉二奶奶给太子爷报信吧?可万一他要是根本不给你引他出洞的机会,胡乱找个什么理由就将你给提前抓起来,这些筹谋岂不全都付了流水?” 金凤举傲然笑道:“若是能这样做,他还不早就这么做了?一则我是皇上钦封的官职,他没有权力自行裁撤。而我手里的兵力,除了京畿营有他一半的势力之外,其余全是皇上的势力,他不得不顾忌着后果。二来皇上那一招故布疑兵,也让这位太子殿下吃不准,他虽然军中有势力,可到底还是皇帝掌握的兵力多。万一皇帝安然无恙,假意散布消息,其实却是在荣亲王大军中安然返回,他对我做出这些事,和皇上就是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那可是至尊之位和身家性命,他也不敢做的这样绝。三来,我盼着能引蛇出洞,他那边收了假消息,一样也盼着我能帮他找到皇帝,到时只要他夺得先机,把皇帝和我都除去了,荣亲王大军远在途中,没有皇帝,荣亲王在军中的威望是绝比不上他的,到那时,他直接登基为帝,那就是大局已定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地动 江′到这里,便拥住了傅秋宁,微笑道:“到底,皇上缬了几十年的皇帝,在几位皇子的心目中,威望实在太深了,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太子究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公开谋反篡位,若真是那样的话,他倒是还有一成成功的可能,如今嘛,他先机已失,皇上也只是等他一个切切实实的把柄,才容他到现在罢了。” 傅秋宁叹气道:“唉!难怪人家莫生在帝王家,这样的父子成了君臣,互相谋算,究竟有什么意思?便是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又有什么趣味呢?” 金凤举苦笑道:“虽如此,可皇帝总要有人当啊。我只希望姐夫不要步皇上的老路子,好在我那外甥聪明伶俐,皇上也时常赞的,姐夫也过一旦登基,就立他为太子,到那时,储君之位早定,其他皇子应该也就不会生出非分之想了吧。” 傅秋宁心想那可未必,当日康老爷子何尝不是你这种想法?结果如何?儿子生的太多,里面固然有笨的,可也有聪明的啊。到最后还不是出了个九龙夺嫡?哼,但愿你那姐夫登基后少风流些,少生几个儿子,或许还没有这样烦恼。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笑道:“我是女人家,才不管什么朝堂大势,只要一切都在你的掌握里,于我金家无损就好。将来荣亲王登基,你辅佐他几年之后,这太平盛世只怕是要更加锦绣繁华了·那时也该是你激流勇退之时,不然的话,将来难免有风言风语,你这外戚要专权了······” 不等完,金凤举已经会过意来,呵呵笑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到时候只陪你游山玩水。秋宁,我虽有凌云志向·然而这么多年,办了那么些事情,只要姐夫的事情一定,这一生宏愿也算是完成了,余下的时间,自是陪着你和孩子行万里路,游遍大宁的山山水水,就如同咱在东番岛那样,流连于湖光山色之中,你好不好?” 傅秋宁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喜滋滋道:“你还记着这诺言就好,我以为你即将大权在握,早把答应我的这件事给忘了呢。” 金凤举也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深情道:“怎么可能?我已经负过你一次,绝不会负你第二次,唔,夜还长着呢,不如我再努力努力?你这肚皮老是没有动静,不努力不成啊…···” “滚,休想得逞……” 含嗔带怒的呢喃声猛然消失·慢慢的,红罗帐内就传来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和销魂蚀骨的呻吟声。 转眼间就是一个月过去,这段时间内·京城内外戒备森严,各方势力的角逐虽然还在暗流之下,但是随着荣亲王大军走走停停,一步三晃得终于慢慢临近京城,谁都知道,这场关于储君的角逐就要画上句号了。 只表面上来看,太子已经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但是朝中臣子除了亲近荣亲王的之外·也仍有很多不肯依附于他·原因没别的:皇帝积威太深,在没有他确切的圣命之前·谁也不敢太子就真的能成为天子。更何况,观皇上御驾亲征·太子监国之后以来对方的种种表现,很多大臣心中都有一个定论:太子或许可以是一员威震八方的大将,却绝非为君者的好人选。 这一日恰巧是江夫人的寿辰,要起来,这江夫人也是个孝顺的,只因为有一年她生日之时,恰逢母亲重病,她笃信佛教,便亲自上佛寺为母亲祈福,又遇到一群乞丐,舍了他许多银钱,回家后,母亲的病果然渐渐好起来。从此后,每逢寿辰,她都会去佛寺拜佛,只是因为丈夫儿子是朝廷重臣,所以也不肯麻烦他送自己,从江婉莹进门后,倒多是她和自己一起出门拜佛。 可这一回,儿子却不知怎么了,定要陪同她一起去,连傅秋宁和孩子也要一起,江夫人了不用之后,众人仍然坚持,见儿子媳妇以及孙男弟女都异口同声,江夫人嘴上不用,心里其实也是熨帖的,最后也就同意了。只是令她有些怅然的是,从来都是陪着她一起的江婉莹却在第二天早上忽然犯了头风病,不能陪她前去。 来到佛寺前,看着身后的儿子和傅秋宁崔氏以及金凤举的孩子,还有大儿子的两房妾侍和她的儿女,江夫人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心想难道凤举和婉莹真的就是缘分已尽吗?不然好不容易能让她两个凑在一起,这么多年来,婉莹从没落过一次陪我进香,怎么就今日犯了头风病呢? 只是再怎么惆氵怅没有用,她摇摇头,迈步进了寺庙,而这里金凤举和傅秋使了个眼色,则悄悄抽身而退,一溜烟儿跑下山,早有两个小厮和金明等在那里,手里都牵着没有一丝杂毛的神驹,他翻身上马,一声呼喝,便和金明打马而去,在他离开后不久,就有几人从林中闪身出来,也飞身上马沿路追了下去。 这里江夫人在佛前诚心祈福许愿,诵念经文,崔氏和傅秋宁便安安静静的跪在她身后,崔氏也是十分诚心礼佛的,所念佛经甚至比江夫人还要多,她不像许姨娘霍姨娘那般讨金凤举的宠爱,独守空房之时,难免也要心生嫉妒,为了平心,便日夜诵念经文,直将一颗心念得如井水不波一般。 此刻傅秋宁见她那幅虔诚模样,就连金绣芬都可以背诵半卷经文,心中不由得十分同情,暗道等到诸事尘埃落定之后,自己就只有这么个姐妹了,金凤举恐怕很难再会给她什么夫妻之情那自己就要格外好好地对待她母子,不能让她在将一生都消耗青灯经卷之中。 正想着,江夫人终于站了起来,傅秋宁起身扶住她,只觉着自己的膝盖跪的也是隐隐生疼,却听江夫人道:“我去后面吧,每年来寺里,我都要去扫那座舍利塔,你年轻人,静不下心来,不用跟着我一起,只在后山游玩一番,中午我在这里用顿素斋,我还让大师做了几百斤的馒头,都是要舍给山下那些乞丐的······” 一边着,就从大殿后门出来,只见四周还有供奉其他菩萨的殿宇,江夫人和傅秋宁等一一拜过,那舍利塔却在寺后,待拜完了所有菩萨,来到塔前时,太阳就已经老高了。 江夫人这才发现金凤举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急忙问傅秋宁,却听她笑道:“刚刚我只看金明过来嘀嘀咕咕了一番,然后爷跟我他有事情要办,让我好好陪着娘拜佛扫塔,他自己就下山了。” 江夫人摇头道:“唉!这个孩子,他事情又多又忙,我早过不用他跟着过来,偏今年他就孝顺起来了,非要跟着过来,结果如何?又被人叫走了。也罢,我去扫塔,你便在下边游玩等候吧。” 傅秋宁等哪里肯听,崔氏更是礼佛至诚,于是一家人便都进了那佛塔中,一层层扫过,直扫到最顶层,又拜了塔中的舍利和菩萨金身,这才往下走。 金藏锋金藏娇也就罢了,但金振翼是头一个活泼好动的,金绣如金绣贞和金振轩也对这神秘佛塔充满了好奇,不时跟着二哥跑到这里看看,去那里摸摸。傅秋宁生怕他有个闪失,只好让崔氏陪江夫人走在前面,她则压后,管束着这几个调皮鬼。就差没拎着金振翼的耳朵下塔了。 眼看着江夫人和崔氏金绣芬金藏锋金藏娇等已经从容步出塔外,只有傅秋宁和金振翼金振轩却还在二楼,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发觉脚下传来一阵震动。 “是地震。” 傅秋宁猛然喊了出来,接着她抱起金振翼和金振轩就往外面冲去,眼看着塔门就在眼前,就在此时,只觉这层佛塔忽然猛烈地晃动起来,接着石块泥土纷纷掉落。 眼看就要冲出塔门了,这时候若是被埋在佛塔里,傅秋宁着实不甘心,可就在她想不顾一切的前冲时,只听“轰隆一声,一截横梁从高高的大殿顶端掉落,若不是傅秋宁见机得快,夹着两个孩子迅速往后退了一步,那足足有大海碗口粗的横梁就足以将她砸成肉饼。 看这情形,是决出不去了。傅秋宁听到江夫人和崔氏焦急的喊声以及金藏锋金藏娇的哭叫声,而此时,大地晃动的越来越剧烈,千钧一发之际,她想起在现代所了解的那些地震中的求生知识,于是夹着两个孩子就躲到了大殿正中的供桌之下。 金凤举和金明以及两个小厮快马飞奔,很快便和他的侍卫队汇合,京畿营的士兵他带了一半出来,不是他的亲信,却全都是太子的事已至此,几个太子方面的将领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了:金凤举怎么会出现在此地?明明太子传的消息是,他故意将自己等人调开,是为了率领亲信去接应圣驾。要自己等人假意出营,在京郊转一圈后,迅速入城进宫,以备接应太子登基之事,可自己等人这京郊还没转完呢,怎么金凤举就会出现在此地。 第二百九十九章:擒太子 “好,就是这里了,大家停下吧。” 几个将领正心生疑惑,却见金凤举勒马停了下来,阳光下,他的面上带着一丝慵懒微笑,那是成竹在胸般的悠闲笑容,一瞬间,这几个将领的心全都沉了下去,他们意识到上当了。 “小侯爷,但不知你将我们拉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还有,京畿营其他兄弟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几个将领当中为首的叫做沈参,此时他心慌意乱之下,忍不住上前高声诘问,问完后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远方旌旗招展,应该是尾随金凤举的太子殿下率领侍卫队赶过来了。 “本侯今天心情很好,又看老天爷赏脸,这样天高气爽的,所以就想让兄弟们出来散散心,如何?沈统领是不是觉着?本侯当真是爱兵如子之人啊?本来嘛,你们久在军营之中,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难得出来一趟,就放松放松嘛!哟,瞧瞧,看来和本侯怀着同样心思的人还不少呢,后面那不是又来了一队吗?” 爱兵如子你奶奶个腿儿。 沈参在心中大骂,正要再问,就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响,接着几骑飞一般的奔驰而至,当先一人一勒马缰,就在金凤举面前几步远处停下,定睛一看,此人头戴紫金冠,身穿杏黄龙袍,不是当今太子还会有谁? ”咦?竟然是太子殿下?您今天也有这样的雅兴?出来散心吗?“ 这一切似是早在金凤举意料之中,他抱肘当胸,意态悠闲潇洒,再没有在朝堂上对太子的表面恭敬,那双眼中甚至毫不掩饰的射出鄙夷之色。 “金凤举,你……你在搞什么鬼?你京畿营的亲信人马呢?”太子几乎要吐血了。京畿营本来全是他的人,就是这混账东西接了老爹的圣旨,摇身一变,竟从文臣变成了武将,接管了京城中大部分军方势力。之后又进行了一连串频繁的调动。竟硬生生将自己一手遮天的京畿营给调出去了一半人马,把另一半塞进他自己的人。 对这些。太子当然不可能不闻不问,奈何皇帝的行踪和伤情一直扑朔迷离,太子对他这个老爹是真心惧怕的。所以一心想从金凤举的举动中来找出父亲真正的意图所在。也因此。他才忍气吞声的任由对方折腾,想着京城军方势力只要没有皇帝辖制,金凤举的威望终究还是要逊色自己一筹,只要自己耐心等待。等到对方图穷匕见的一天,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他。顺带将自己那老子也给解决了,到那时,他就是这天下的至尊之主,真真正正的皇帝,而不再只是一个手里没有多少权力的监国太子。 谢天谢地,忍气吞声的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家伙出手了。皇帝的行踪也终于有了消息,太子大喜之下,连忙命心腹坐镇京城,只等自己信号一起,就和京畿营这些亲信一起占据九门,将文武大臣控制住,然后他要将金凤举诬陷为荣亲王一系的叛党,自己则成为带兵平叛的大英雄,父皇伤重之下,还怕他不乖乖写下传位诏书吗?届时软禁于宫中,这天下可就拿捏在自己手里了,荣亲王,金凤举,甚至曾经和他做对过的被贬谪的弘亲王,他们的生死就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太子殿下简直被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激的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却让金凤举当头一棒,打的他都懵了:皇帝在哪里?金凤举在这里出现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来接应皇帝的吗?人呢? “京畿营的亲信人马?” 却见金凤举悠悠的扬了扬马鞭,遥遥指向京城方向,呵呵笑道:“自然是护送皇上进宫去了啊,皇上御驾亲征至今未归,民间流言四起,为了安抚民心,所以我命京畿营一半人马护送皇上回朝,唔,这会儿大概已经进了宫门吧。” “你……你调虎离山?” 太子又惊又怒,心中不停告诉自己金凤举只是虚张声势,皇帝连个影儿都不见,怎么可能忽然就回朝?只是对方摆出的这一派架势,实在是让他心惊肉跳,若不是胸有成竹,对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一幅比自己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模样? “调虎离山?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不是出来散心的?”金凤举微微一笑,见太子的眼珠子乱转,很明显是根本不信自己的话。他一心要在此处将太子擒拿,但必须师出有名,好在这个太子性烈如火,自己只要稍微一激,不怕他不入自己的彀中。 “哼!区区雕虫小技,竟然也想瞒天过海?” 太子看不出金凤举的虚实,只好佯装镇定冷笑一声,就要拨转马头。忽见金凤举咧嘴一笑,那模样极是开怀,大声道:“殿下,雕虫小技也可瞒天过海,难道你不信吗?我劝殿下还是乖乖在这里散会儿心再回去吧。不然您这行为可怎么和皇上解释呢?哦,我明白了,您还不信我,以为我是诳您呢是不是?那我实话告诉你吧,皇上已经在我府中秘密住了将近两个月,至于您安插的奸细,因为她早已心灰意冷,别说查探皇上行踪了,除了我特意让她知道的消息外,她什么都是一无所知。不怕告诉殿下,我早就知道她是您的人了,之所以一直没有处置,便是留着今天派大用场的,看看,可不是就让我料对了?殿下一听说我要陪母亲进香,立刻料到我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其实是为了接应皇上回朝,所以您就亲自带着御林军赶来了不是?” 他说到这里,猛然舌绽春雷暴喝一声道:“三军儿郎,皇上已经入宫,你们还要跟着太子殿下做那大逆不道之事,等着株连九族吗?” “金凤举,你……” 被金凤举这样一喊,太子也明白,这一次他彻底输了。他就好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看向金凤举的目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接着他催马向前,大叫道:“这是乱臣贼子,儿郎们,随我取了他的性命,打回京城,京中一大半的势力还是掌握在本宫手里,怕什么……” 他这番话一出口,金凤举便大大吁了口气:好了,这一句话,漫山遍野的军士都听见了,太子的谋逆大罪,是逃不掉了。 举起手中旗子一挥,只听右侧山上忽然杀声震天,接着无数官兵从那草木中现身出来,如同一头头下山猛虎一般,太子京畿营的那一半心腹根本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兵天将”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些兵丁便是京畿营属于金凤举的势力。太子既然出京,皇帝入宫便无人阻拦,要知道,御林军本就是皇帝的军队,太子的心腹只是少数,那宫门此时可全都是忠于皇帝的力量,金凤举只要留下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配着皇帝那些武功高不可测的亲身侍卫,送他入宫绝对是够了。当然,这也是皇帝本身的安排,不然老爷子要让京畿营几千将士随行,金凤举还真不好意思和他老人家争。 看到太子的几千兵马一击即溃,武勇过人的太子也被斩断马足跌下马来,随即就被捆住。金凤举终于大大的松了口气,看向天上一轮艳阳: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爷,太子殿下要……要怎么办?” 金明拍马来到金凤举面前,有些为难的道:这毕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如今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还被绑了个结结实实,这若是让皇帝看见了心疼,可不是要迁怒于爷呢?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你事先命人抬一顶大轿的用意了吧?”金凤举斜睨了金明一眼,旋即就看到这个心腹一拍脑袋,哈哈大笑道:“是是是,奴才糊涂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大轿,自然是该将他置于轿中,回宫见驾了。” 金凤举微微一笑,这一次遵照皇帝旨意将太子擒拿,看似兵不血刃,但是这其中委实包含了他太多的心血,不必说别的,就是调整京营中的势力,他就付出了巨大地心血,这京畿营原本全是太子的心腹,而在他眼皮子底下,仗着皇上那一道旨意,和他针锋相对的争人,仅这一点,就让他殚精竭虑,毕竟你不能在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和太子对着干吧? 还有皇帝秘密藏于靖国公府中,那是连老公爷和金二老爷都茫然不知的事情,可以说,只有金凤举和傅秋宁知情,这其中,只要出现一点小差错,被人察觉了进而报给太子知晓,一旦他孤注一掷,带给金府的便是灭顶之灾,就连荣亲王和皇帝,恐怕也不能幸免。 而且让太子这样冒冒失失的追出城来,可也不仅仅是让江婉莹通风报信。太子哪有那么容易就相信这件事,在此之前,他也是做了大量的铺垫和准备工作,方能将这头狼顺利引出。 所以,这一役看似简单,却是金凤举穷尽智慧,方能一举成功。 而此时,太子成擒,皇帝应该已经回宫,一切都是大局已定,悬在靖国公府和荣亲王头上那把利刃,终于是解除了。(未完待续)rq 第三百章:营救 “走,回宫向皇上复旨吧。” 金凤举盯着那轮冬阳,狠狠的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后,便沉声下令,浩浩荡荡的队伍立刻拨转马头,押着那些垂头丧气的败兵向京城而去。 “皇上有旨,着将太子绑缚宗人府关押,听候处置,宣金镶侯爷金凤举即刻见驾。” 太监在午门前悠悠高叫了一声,金凤举松了口气,正要举步上台阶,就觉得脚下大地一阵晃动,这在他擒拿太子的时候也感觉到过,但当时只觉是马蹄声所致,可如今又晃动了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地动吗? 当下进宫参见皇帝,就见老皇帝端坐在御座上,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只是疲惫之色却难以掩盖。他勉力夸赞了金凤举几句,就听外面有人通报道:“皇上,钦天监官员求见,说是京郊发生了大地动。” 一听见京郊二字,金凤举的心猛地就是一哆嗦。看见钦天监官员进来,他也顾不上在皇帝面前的礼仪,忙一把抓住了那官员的袖子,大声问道:“关大人,请问京郊地动动静如何?有……有没有波及白云寺?” 那钦天监官员笑道:“侯爷放心,因为发生在京郊,所以倒没有多大损失,咦?白云寺?侯爷也知道白云寺遭灾最重?回报的人说那里有一座高塔和两处寺庙倒塌,还埋了香客在下面……”一语未完,就见金凤举连句“告退”也不曾说。便飞也似的冲出殿外。 “皇上,侯爷……侯爷他……” 那名钦天监的官员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金凤举竟会如此无礼,好歹这是在御前啊,就算你位极人臣君宠无双,也不能这样啊,这是大不敬之罪。就连皇帝的儿子,那些亲王们,甚至是太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举动啊。 皇帝却是丝毫怪罪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凤举为了朕。可说是殚精竭虑竭尽所能了,这次事情能够圆满解决,能够让太子的野心得到遏制,没做出那天大的逆举,让朕还有理由留他一条性命,凤举居功至伟。唉!但愿上天护佑,别让他因为朕,失去最重要的家人。” 这些策略全是金凤举制定后和老爷子商量出来的,所以皇上自然知道江夫人与傅秋宁以及金凤举金鹏展的儿女们都在白云寺,也难怪他听说京郊地动。尤以白云寺为重之后,会那般惊惶了。 此时,在白云寺的那座佛塔废墟前,却有一大队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之前官兵的救援还没有到,香客又稀少。看着那巨大地废墟,所有人除了束手无策议论纷纷之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们只能等待官兵来救援,只是这么大的地动,埋在废墟下的那几个香客恐怕也不能幸免了。 江夫人整个人都坐在地上。崔氏虽是扶着她,却也同样是坐在地上,两人腿都软了,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去搬动废墟。还是金藏锋等人最先反应过来,兄妹两个发一声喊,立刻冲上去拼命搬那小山一般高的石块和木头,任江夫人崔夫人和丫鬟们哭喊拉扯,两个红了眼的孩子根本不肯从废墟上下来。 在他们的感染下,金绣贞金绣楠等也冲了上去,有几个香客看着也觉感动,自发上前帮忙。彼时江夫人和崔氏也想起身,无奈腰酸腿软,最后努力了几下,还是只能坐在那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哭叫,接着一个人影冲上废墟,哭着问道:“二姑娘三姑娘,我在庙里进香,人人都说这里压了奶奶和两位哥儿,这……这是真是假?” 江夫人和崔氏定睛看了看,才发现那哭叫着的女人竟是月兰,其实她这根本就是多此一问,若不是傅秋宁被压在下面,几个孩子都是千金之躯,何至于会一边哭一边努力搬石块木头?所以她一边问,也一边哭着动手帮忙,待听到〖答〗案后,不由得又哭道:“上天怎会如此不公?奶奶那样的慈善人,正该让她多子多孙福泽绵长才是,为什么竟压了她?这是为什么啊……” 她一边哭着,忽然在废墟上直起了身子,头四下一转,便看着一个方向大叫道:“你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来帮忙?若不是奶奶,当日我早死了,如今便是让我死了,我也要把二奶奶扒出来。” 那被她大骂的男人自然就是月兰的表哥,两人如今已经订了亲,眼看就要成婚的。月兰心中欢喜,就来佛前进香还愿,他表哥王庆为了凸显自己如今也算是个人物,召集了手下几十个兄弟给爱人护驾,谁知来到白云寺,却碰上了地动,准老婆本来只是听人议论着,待听说靖国公府的宁二奶奶被压在了废墟下,她忽然就像疯了似地跑过来,而今吃她一骂,王庆也惊醒过来,想起若非那位二奶奶,自己的心上人的确就要被沉塘了,只怕自己都难逃一死,因此一声大吼,几十个青壮泼皮一起上阵,卖力的搬动起废墟来。 地动过后,又有几次小小的余震,只不过威力却是小多了。其实这地动并不大,之所以这座佛塔会倒,是因为佛塔已经历经千年风雨,虽时常修葺,但毕竟年月太久,所以经过了这一次地动,那佛塔便彻底坍塌成了一堆废墟,却是坑了傅秋宁和金振翼金振轩两个。 金凤举随后也飞马赶来,一起过来的还有上千官军,其实只要看着那巨大地废墟,没有人还认为傅秋宁和两个孩子有生还的可能。但是众人看到小侯爷状若疯狂的在那废墟上拼命挖着,谁还敢怠慢?就算是只找到两具尸体,那也必须要尽力而为啊。 上千人一齐运力,那是何等的快速,到傍晚时分,就已经清理了绝大部分废墟。这是金凤举已经不成人样了。一个御林军首领看不过去,便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侯爷,这样的废墟,奶奶和少爷恐怕已经……爷也要善自保重,您已经不眠不休干了四五个时辰,这身子会拖垮的,不如等明天……” 这御林军的统领尚未说完,就见金凤举抬起头来,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头发凌乱,脸上也全都是黑一道白一道的灰尘,那模样有如厉鬼,只把统领吓了一大跳。接着耳边就响起金凤举的暴怒吼声:“秋宁不会死,她不会死,她说过要和我白头到老,她答应过我你知道吗?她在下面等我,她一定还活着,她一定在等我救她,不许休息,我不许你们休息,给我继续挖,继续挖听到了吗?不然的话,就换一批人来挖,总之不许给我停下。” 金凤举是天子近臣,宠臣,更是年纪轻轻就受封侯爵,这样一位大人物,即使做出一些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反而会认为那是理所应当。但是从他高中进士入朝为官那一刻起,他从来没有利用职权方便为自己谋取什么,固然是因为靖国公府富贵无边,用不着他谋取什么,却也是因为他不屑如此做,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原则。 这一次,是金凤举头一次以权谋私,不管将士的疲累,他虽然大声对那御林军统领吼叫着说傅秋宁不会死。但是他整个人其实都疯狂了,那是濒临崩溃的疯狂。他被无边的恐惧笼罩着,害怕当自己搬完了废墟之后,却只能看到傅秋宁和两个孩子的尸体。他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秋宁和孩子们没死,但是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情,所能给他的,都是一片绝望。 御林军统领叹了口气:侯爷疯了,但是将士们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不能跟着他一起疯,好在皇上亦下了命令,很快就有另一队御林军赶过来。 无数的灯笼在废墟旁亮起,还有那巨大地牛油烛,虽不能将废墟照的如同白日一般,但是这亮度支撑清理废墟,却是足够了。 金凤举继续在废墟上忙碌着,期间他感觉到两次小地动,几个侍卫奔上前来,认为这里危险,要强行拉他离去,却都被他甩开。他一直忙着,似是不知疲累一般,在将士们的眼中,他已经变成了一头疯牛,一头永远不知疲倦的疯牛。 金凤举根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知道白天黑夜的交替,他只知道向下挖,向下挖,他心里不敢生出希望,怕到时候会更加绝望。但是这丝希望却始终萦绕在心头,他也不敢放弃这希望,因为只要放弃,他整个人就会彻底崩溃疯狂。 就这样拼了性命的向下挖,到最后因为都是大石和木头,工具不趁手,他就只用手,以至于一双手上全是鲜血淋漓,他却不管不顾,比起一颗心仿佛被放在油锅里活活煎着的痛苦,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转眼就到了半夜,金凤举一直如同机械般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疯了,为什么刚刚好像听到了秋宁的声音?他呆呆站着,忽然又像是醒悟过来似的,一边吃力搬开脚下的横梁,一边大叫道:“秋宁,秋宁,是你吗?是不是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欢喜的声音叫道:“爷,凤举,你……是你吗?是你过来救我们了吗?天可怜见……” “轰”的一声,在废墟上持续干活的侍卫们如鸟兽般一哄而散,一边惊恐大叫着:“鬼啊,有鬼……是宁二奶奶的鬼魂……”(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劫后余生 “什么鬼?不是鬼,秋宁活着,她还活着……回来,给我回来,如果因为你们让秋宁有闪失,军法从事,都给我回来……” 金凤举气急大叫,甚至连“军法从事”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现在还是武职,说出这种话也无可厚非。只可惜小侯爷一世清名,今天就因为心爱的妻子,以至于晚节不保,到底做了一回“丧心病狂以权谋私”之事。 兵士们畏畏缩缩的回来,这时不但听到傅秋宁的声音,就连两个孩子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传来。月兰本已累得脱力,此时听见了秋宁喊声,立刻精神大振,拉着表哥王庆的手就重新冲上了废墟,老大都冲上去了,泼皮们还有啥说的,冲呗。反正那声音没有一点儿鬼气,说不定那位二奶奶还真的活着呢。 众人加大了力气,终于拆到了佛塔最底下一层,只见偌大一个殿内,此时全是石头木梁,举目四望,除了那尊大佛依然安好之外,可说是满目狼藉,最重要的,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根本看不到傅秋宁和两个孩子藏身何处。 “秋宁,秋宁,振翼,振轩,你们在哪里?” 金凤举嘶哑着声音大叫,其实他虽然累,但除了后来听到傅秋宁声音后大喊大叫外,其他时间都一直是闷头干活,根本没出声音,之所以嗓子还会哑成这样,那完全是一股火冲的,挚爱之人和两个儿子的性命啊,上火嗓子哑算什么?没让他一天白头。就是老天爷仁慈了。 “爷,这里。” “爹爹……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声音终于清晰地传来,让金凤举确定了方向,他和士兵们一起动手,很快就清理出了一条道路,当搬开最后几块木梁石块。铲平了泥堆之后,供桌之下的三个人终于显露出来。 “秋宁,振翼。振轩……” 金凤举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从没流过泪的小侯爷,在这一刻泪流满面。只叫出傅秋宁和两个孩子的名字,他便一下子奔上前去,搂住刚刚钻出供桌的傅秋宁和两个孩子,失声痛哭起来。 现在的小侯爷,可比傅秋宁和金振翼金振轩还要狼狈多了,身上那袭锦衣破烂成一条一条,头发脸上手上全是鲜血尘灰,看上去比傅秋宁和两个孩子还像是从死亡线上爬下来的,看到他这般模样,傅秋宁心里也是柔情百转。趴在丈夫肩头泪流不止。 一家四口人抱头痛哭的场面感染了许多人,接着众人才像是醒悟过来似的,发出一阵阵潮水般地欢呼声。金藏锋金藏娇和江夫人等也如梦初醒,连忙跑了过去,一大家子人拥在一起。狠狠哭了一场。就连江夫人,平日里最讲究风度场合的,此时让儿子儿媳感染的也完全顾不上这些了。 ********** “我真的没事儿,爷你睡一会儿吧,看看你,这脸上手上胳膊上全是伤痕。看上去比我还凄惨呢。”傅秋宁趴在**,无奈地劝着金凤举。 “你还嘴硬,说什么没事儿,敢情没看见你这后背是什么样儿是吧?” 金凤举瞪了傅秋宁一眼,然后又掀开被子,看了眼傅秋宁后背上被包扎的白布,见没渗出血来,他这才松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血是止住了,如此就好,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了。” 傅秋宁哭笑不得道:“能有什么危险?不过是那桌子沉下来的时候,蹭破了一块皮,出血都有限,还能有什么危险?” 原来她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之后,那供桌吃不住上面连续的重压,也向下沉了少许,傅秋宁又不可能一动不动,所以每次动一动,就不可避免的要蹭上供桌,她的姿势又难受,根本直不起腰来,只能时不时的动一动来缓解,一来二去,就将后背给蹭破了,但面积很小,连白布都是让金凤举给包扎的。 关心则乱的小侯爷还想去请御医,傅秋宁想着就这么巴掌大一块破皮,去请人家堂堂御医来,金凤举不在乎,她可丢不起这个人,让人家太医背地里说金镶侯爷的夫人也太娇贵,蹭破点皮就吓得跟什么似的,这日后出去应酬,命妇们彼此谈笑起来,自己岂不是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金凤举拗不过她,只好亲自为爱人上了金疮药,又用白布包扎妥当,他常年外出,这样活儿干的倒是比剪枫等人还要麻利,之后就一直守在傅秋宁床边,直守到现在。 这一天外面着实是热闹的,众人知道秋宁遇险后,也不用说家里这些管事媳妇们都过来探看问安,老太太和江夫人方夫人一天里打发了十几遍人来问。只说外面那些人,就很是让金燕芳剪枫等人忙乱不堪了。 玉娘亲自来探望过后,就没回家,只让人送了个信儿给婆婆,托傅秋宁的照顾,如今她们家日子也好过的很,请了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寡妇过来帮忙,那寡妇原本就是玉娘旧日朋友,两人很是要好,所以玉娘留在这里帮忙也很放心。 接着雨阶听说之后,也亲自过来,还是傅秋宁见她害喜害的面黄肌瘦,不由分说赶了回去,不然也是要留下来帮忙的。接着就有教坊司那些人,稍后连太后也派人过来了,又有那些勋贵臣子家得到了信儿,也纷纷派人上门探望。这些人不傻,如今皇上平安归来,太子殿下却被关进了宗人府,众人哪还有不明白这天要变得道理?太子和弘亲王都倒了,将来能登基的也就只剩下荣亲王一个,金凤举作为备受对方信任的小舅子。那将来的前途何止一个飞黄腾达啊?因此就连那些有名的骑墙派观望派,都个个争先恐后的派人来探望,而且无一例外的送上了珍贵礼物和补品。 闹嚷嚷的直忙了一天,全都是江夫人等出面接待的,金凤举和傅秋宁两个只在屋里静养,眼看着夜幕低垂,傅秋宁见丈夫眼里那些血丝都没退去。着实心疼了,便赶他去睡,偏偏对方不肯。最后没奈何,只好往里挪了挪,让金凤举歪在**。 眼看着丈夫睡着了。傅秋宁刚要唤剪枫过来把烛火灭掉,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剪枫的声音在外面道:“金管家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金凤举一听见这声音“蹭”一下就坐起来了,因为这是内室,金明不便进来,便只在门外禀告道:“爷,白云寺的废墟已经全部清理完毕,除了佛塔之外,有两处大殿坍塌。埋了三名香客,看那现场,就知道他们是当场死亡。” 金凤举沉默了一下,就听傅秋宁在他身后叹了口气,他握住了爱人的手。轻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别太挂怀了。” 傅秋宁答应了一声,心知这个时代的人们根本就不懂发生地震时的自救知识,不说别的,那白云寺乃是千年古刹,香火兴盛。庙中佛像每隔几年就要重塑金身,连带着那些供桌也都不是普通木头,俱是最上等的金丝楠木,那三个人都是在大殿内拜佛进香,只要发现地震时向供桌底下一躲,一般情况下是一定可以等到救援的,偏偏却都命丧当场。 金凤举此时除了为那三个枉死人叹息,心中也是无比庆幸,更感到后怕,他简直不敢想象若不是爱人急中生智,那她和孩子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应该也已经是冰冷的尸体了吧?想到此处,他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金明见自家爷答应一声就没有下文了,这种情况下看来还得靠自己主动汇报,于是又接着道:“荣亲王率大军已经过了白河沟,估计再有三天就可以回京了,皇上已经下旨,着刑部搜集太子殿下的罪证。” “嗯,知道了。” 这原本是金凤举心头最重要的事,然而爱妻和儿子遇险之后,这些事倒不显得那样重要了。他现在是充分体会到: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在一起,那些阴谋诡计党争宫斗都不是很重要。当然,这样想也有失偏颇,如果不争如果不斗,让太子登基了,他们金家也就完了。到时候就算他们继续忠心耿耿的办事儿,太子也绝不可能会容得下他们。 金明汇报完毕后,就悄然退下,这里金凤举躺在傅秋宁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好半晌才轻声道:“结束了,全都结束了。秋宁,从此后,我可以好好陪着你过日子了。” ***** 清婉阁内,江婉莹痴痴看着桌上的黄历,然后慢慢伸出手,撕下了一页。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几十年的时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更遑论这一个月是何等短暂?但她却是注定等不到在这府里过她嫁过来之后的第八个新年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她抬起头来,却是没有回头,好半晌也没听见声音,于是她笑了笑,轻声道:“是表哥吗?不知道您此刻过来,是打算怎么发落我?” 金凤举看着表妹端坐在椅子上的背影,一如八年前她刚刚嫁过来时那般苗条袅娜,他心中一痛,拳头紧紧握了起来,不过很快的,他便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我想知道为什么?婉莹,你和香绵不同,如果说她是她父亲当初安排在我身旁的棋子,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相信,因为她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庶女,她根本没有能力左右自己的人生,所以她虽然可恨,却也堪怜。但你又是为什么?你是鲁国公的嫡孙女,身份高贵,当日在金镶侯府最困难的时候嫁给我,都是我高攀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不知道?这会毁了你的一生么?” 江婉莹自嘲一笑,她转过身来,目光落寞的看着金凤举,幽幽道:“那又如何?我的身份再尊贵,能罔顾父母的性命么?当日太子还在边境做元帅时,我父亲便在那里做官,偏偏他贪心不足,克扣军晌粮草,以至于士兵哗变,险些为敌所趁,事后太子帮着他将这件事压下来,可从此后,爹爹就有一个要命的把柄留在了太子手上。当日表哥受辱,太子便让爹爹将我嫁过来,让我趁机把持府中大权,监视表哥的一举一动,还给我送来了一个盟友。哼!说是盟友,其实不过是互相监视罢了。表哥,太子虽然不堪造就,但是他在那时就看出了你的重要性,他这点眼光,倒还真是厉害。只可惜他狂妄自大贪得无厌,不然的话,他和荣亲王究竟会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你说是不是?” 金凤举这才明白,为什么以江婉莹如此高贵的身份,却甘心做太子的卧底。知道了原因后,他竟出奇的没有难过痛苦,看着那憔悴不堪的女子,脑海中又回想起当年洞房huā烛时那个清丽端庄的女子,她的盈盈浅笑深情款款。于是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走吧,虽然你对我做的事情是我永远也不能原谅的,但你为得是救你的父亲,虽然我认为舅舅自己种下的恶因,便该尝苦果,但为人子女者,一片孝心也不能说有错。而且,你毕竟是轩儿和贞儿的娘亲,我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让他们心中留下这根刺,所以……你走吧,从此后永远也别踏进靖国公府一步。” 他说完转身便要离去,事已至此,两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时,他听到江婉莹惨然笑道:“表哥,你变了,那个对敌人从来都是狠辣无情,绝不拖泥带水的金凤举去了哪里?难道傅秋宁给你的影响,就这样深刻吗?竟然让你的性子都变了?” 金凤举停下脚步,许久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我其实从来没有变,变的是你。或许,在我和秋宁和好之后,你已经把我看做了非杀不可的敌人,但在我眼里,你除了是一个奸细之外,还是我娘钟爱的侄女儿,是我那曾经天真活泼的小表妹,是我儿子和女儿的娘亲。这些,已经足够我放你一条生路。至于以后,我只能说,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便大步出了门,忽觉面前人影一晃,仔细一看,原来是崔姨娘,只见她惊恐地看着自己,很显然,刚刚那一番话,全都被她听了去。只是这种时候,金凤举也实在没有心情再多做解释,于是他只温言说了一句:“没事儿回房去吧,清婉阁早已物是人非,不适合你来了。”说完便拂袖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大结局) 崔氏只觉着心跳如擂鼓,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曾经的主子呆站在门口,满面泪痕痴痴望着金凤举离去的背影,她握着胸口,呆了半晌后转身就走,不知是因为心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以至于她一路上踉跄而行,如同一个双腿受伤的人,也不知道跌了多少跤。 江婉莹第二天便离开了靖国公府,她走的悄无声息,但她的身份,注定她的消失不可能无声无息。所以老太太和方夫人只对家下人宣布说婉二奶奶患了怔忡之症,回娘家静养。 然而这种天方夜谭的理由谁会相信?怔忡之症,为什么要回娘家静养?就算小侯爷不喜欢她了,她还有个姑姑在这里,怎么能回娘家静养?联系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有那聪明的人自然可以从中窥出蛛丝马迹,不过这些猜测是决不能宣之于口的。毕竟没有人希望在向同伴们炫耀了自己的逻辑推理能力之后,就被赶出府门衣食无着,甚至干脆丢了性命的。 这件事在众人的有志一同之下,本可以就这样死水一般的结束,偏偏第二天,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傅秋宁背上那点擦伤并不厉害,这种时候,江夫人自然是已经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于是她在给老太君请完安后,就又去了上房。 江夫人完全被这个打击击倒了,躺在**,似是连点生机都没有了的样子。傅秋宁好生安慰了一番,也没见起什么作用。她也知道这种打击只能靠时间来治愈,所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靖国公府经历了这么些大事,如今能处理家务的也只有傅秋宁,况且她本就是金凤举的正妻,如此一来由她管家可谓是实至名归。只是再带着几个孩子,未免辛苦一些。好在剪枫和秋玉都是十分得力的人手,而金燕芳也每天过来帮忙。不然的话,傅秋宁连想都不敢想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敢情她一边还要忙着黄梅戏的发展普及壮大,另一边还要管理这么大一座府邸的人情往来。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她原本就是个好清静的。所以当日坚持不肯搬出晚风轩,也绝不肯夺了江婉莹的管家大权,谁知造化弄人。兜兜转转之后,竟然还是要她扛起了这么一大摊子的责任。好在金老太君也怜她辛苦,跟她下了保证说,过完年就让金鹏展的妻子刘氏回靖国公府,帮着她一起分担,不然的话,傅秋宁真的要哭了。 因从江夫人的上〖房〗中出来,傅秋宁忍不住就开始掰着指头算日子,金鹏展和何氏要腊月二十五才从扬州启程,到家之后怎么着也要腊月二十八了。在那之前,一应过年的物事,全都要自己和金燕芳打理,想想也真够头痛的。 她正琢磨着,忽然就听一阵哭声。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她的腿,惊惶叫道:“大娘大娘,我娘不见了,呜呜呜……” “怎么回事儿?慢慢说。” 傅秋宁看清那小小的人影是金绣芬,不由得悚然一惊。连忙抱起来道:“好好说给大娘听听,你娘怎么不见了?昨儿下午我还看过她啊。”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金绣芬抽抽噎噎道:“我刚刚从族学里回来,因为觉着有些不舒服,谁知到了院子里,一个人也不见,找我娘我娘也不在。后来红杏她们回来,我一问,原来是我娘把她们打发到各处去了,后来我娘去了哪里,她们也不知道。对了,娘的枕头边放了一封信,说她走了,求大娘好好照顾我……” 金绣芬不等说完,傅秋宁就觉着整个脑袋“轰”的一声,如同炸开了一般,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老实柔弱的崔姨娘竟会留书出走。因忙抱着金绣芬匆匆往崔氏的院落而来,只见几个丫鬟都乱作一团,看见她,这才有了主心骨似的,忙上来汇报事情经过。原来崔姨娘一早打发了女儿上学之后,就用各种借口将丫头们支开,等她们再回来,就看到自家姑娘找主子,但崔姨娘却已经杳无踪影了,只留下枕头边的一封信,丫头们不识字,五姑娘看了之后,就匆匆走出去,因此直到现在,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秋宁一边听着这些纷乱的汇报,一边来到床边,打开那封信一看,不由得整个人都无语了。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如梦初醒似的,忙喊着家人备车,丫鬟们刚刚弄丢了一个主子,如何还敢让她出去?忙都拽住了,却听傅秋宁急道:“放开我,我难道还能丢了吗?回去告诉剪枫,就说我出去一趟,傍晚前必定赶回来。”说完便出了门,上马车扬长而去。 一路匆匆而行,紧赶慢赶来到水月庵,傅秋宁这会儿真是着急上火,提起裙角一路疾行,心里祈祷着生活可千万别在这时候按照电视剧里的脚本来演,千万千万别那么狗血。 然而天不遂人愿,当傅秋宁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小尼姑带领下来到大殿时,就好像是电视剧里通常演到的情节一般,她只看到了一个穿着缁衣头戴僧帽的尼姑,不是崔姨娘还会有谁? 所以说,别以为生活就不会狗血,它只是轻易不狗血,一旦狗血起来,能让你吐血。 傅秋宁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她捧着胸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一起往外喷血。从穿越来到这个时代后,各种各样的女人她自问也算见识的全面,但是像崔姨娘,软弱胆小到这个程度,就因为江婉莹是奸细,而她自己曾经是对方的陪嫁丫头,便害怕的不敢再在靖国公府腆颜留下的女人,她自问还真是没见到过。 “剃了头发算什么?就算烫了戒疤,要还俗也容易。” 倚在门上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儿。傅秋宁气得上前拉着崔姨娘就要往外走,却听她淡淡道:“施主,贫尼罪孽滔天,唯有青灯古佛相伴,方可心安,施主还请回去,不必多劝了。” “你说的是废话。” 傅秋宁一直以来都是淡然安静的。就算愤怒到了极点,或者面临生死关头,她也极少这样的暴躁过。然而这一刻,她是真的愤怒了,就差没跳脚叉腰。做出茶壶状泼妇骂街了。 将崔姨娘拉到后山,看看左右没人,傅秋宁再也忍不住了,低声吼道:“她做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爷还没说你有罪呢,你就给自己按了个罪孽滔天的名儿。就算当日和她说话时,偶有泄露,就凭你一个小小姨娘,你又能泄露什么?你能泄露的东西,人家一个平妻还不早就心里明镜儿似的了?” “还有,你出家了。你心安了,你有没有想过五姑娘?她还那么小,就没了娘,如果是什么正当理由也就罢了,没办法。可这算是很么狗屁的正当理由?你就因为江婉莹。便自己出家,这种理由你要我怎么和五姑娘说?妹妹,人不能妄自菲薄,更不能像你,妄自菲薄到这个地步,竟主动给自己按罪名。是,爷那里我没办法劝他多亲近你,可是你还有五姑娘啊。出家人慈悲为怀,可你扔下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连当娘都不称职,佛祖肯收你这样狠心的弟子吗?” 崔氏面上微微有些动容,但她很快就又平静下来,双手合十你啊了声佛号道:“夫人慈祥善良,五姑娘有夫人照顾,贫尼很放心。” “我……你们……” 傅秋宁简直气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心想敢情我穿越了一场,就是给你们这些女人养孩子来了是吧?听听你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姐是善良慈祥,可也没有你们这样可劲儿折腾的啊,到现在我连自己的亲生骨肉还没有一个呢。是,我不在意,可你们总也不能这么没心没肺的吧?老天爷,我这都是摊上了一家什么样的极品啊我。 傅秋宁苦口婆心,嘴都起泡了。奈何崔姨娘心意已决,想到她素日里在各种场合出现,也是不怎么说话的,之前跟着江夫人一起来白云寺时,背诵的经文比念了几十年佛的江夫人还多,那态度更像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再看看她此时静如止水的模样,傅秋宁便意识到:这个女人早已在这么多年的宅门生活中被摧残的心如槁木,恐怕自己费尽唇舌也不能唤她回头了。 “好吧,你一定要相伴青灯古佛,我也没办法。只是你和霍香绵江婉莹都不同,你本身没有罪过,为何要骨肉分离?若你不舍得五姑娘,就回府中修行吧。昨日爷和我说,皇上有旨,命将那座御用的园子开放,让女孩儿们都搬进去住,太太和老太太都是诚心向佛之人,等我和爷商量一下,将红云寺搬进园中,改名妙慈庵,你到时便在庵中修行,五姑娘若是想你,也可以去看看,你也可以多和她说说话,亲近亲近,总算她也不是可怜到家,连娘都没了。若你连这个也不肯,只怕让女儿牵累了你的修行,狠心至此,我就无话可说了,你觉得如何?” 崔姨娘刚刚出家,还不能立刻就做到六根清净,想起女儿的模样,泪水便夺眶而出,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奶奶心慈,既给我这样一条路,静修感激不尽。” 傅秋宁的嘴角忍不住抽抽了两下,心想好嘛,你这倒是不拖泥带水,一旦决定出家,竟是连法号都起好了。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因辞了崔姨娘,便怏怏不乐的下山去。 走到半山腰时,空中便飘起了雪huā儿,渐渐地那雪片越来越大,搓棉扯絮般洋洋洒洒,偏这时候没有一丝风,傅秋宁走得急,也没来得及穿什么皮裘等御寒衣裳,好在这样的下雪天,倒一点儿也不冷。 走到山脚下时,雪竟越下越大,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傅秋宁不得不低着头小心走路,唯恐滑倒。忽听不远处脚步声响,还不等她抬头,便有两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接着一个沉稳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心路滑。” 这声音。根本不用抬头也便知道是谁过来了。傅秋宁立刻就觉着气不打一处来,一把甩开金凤举的胳膊,抬起头眼眶泛红的看他,咬牙道:“崔妹妹出家了,我去的时候,她连头发都剃了,法号都取好了。任我嘴皮子磨破,她也不肯回头。你知不知道这都是你害得她?当初你明明都有一妻两妾了,为什么还要把婉莹的两个丫头收房?月兰也就罢了。不管如何,最后她总算有了个好结果。可是崔妹妹呢?她何其无辜?她的青春,她的那点女儿情怀。都是在你们家这大宅门中慢慢消磨光了,到如今一点儿也没剩下,只剩下了一个万念俱灰心如枯木的尼姑静修,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金凤举一把将傅秋宁拥在怀中,涩声道:“对不起秋宁,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知道,她们都是因为跟着我,才没有得好儿。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生气,这些日子的事情已经很多了,你别再气坏了身子,将来有什么报应。就都报应到我头上……” 不等说完,就觉怀中女人猛地挣了一下,然后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过了好半天,傅秋宁才长长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错的是我,我不应该无缘无故的向你发脾气,实在是因为……我看见崔妹妹变成这个样子,我心里……很难过。她从来都是那样安静本分的人,为什么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金凤举默然无语,遥遥看着山上古刹,喃喃道:“或许,她早就累了,而在青灯古佛前,能让她的心回归平静,我做错的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到如今,也唯有祝愿她后半生安宁幸福。也许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归宿。” 傅秋宁不自禁就想起府中的那个崔姨娘,总是畏畏缩缩的样子,愁苦的眼神。再想想刚刚的崔姨娘,她的眼神中头一次没了那些为难忧烦小心翼翼的情绪,而真真正正变得如水般平静。或许,金凤举说的没错,虽然她不能认同。但这就是古代,从前课本上总说是吃人的封建社会,如今想来,可不就是这样?吃人吃人,有多少人,尤其是女人,都在这个庞然大物的虎口中零落成尘。 叹了一口气,她擦去脸上泪水,挽住了爱人的胳膊,轻声道:“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其实,你心里也不好受,对吗?是我太激动了,一时间都没顾虑你的感受。” 金凤举心中一热,搂住傅秋宁的肩头慢慢向前走,一边轻声道:“有些难受,但秋宁你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若没有当日的齐人之福,哪来如今的离别锥心之苦?所谓种因得果,我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好在上天总是没有遗弃我,我还有你,秋宁,你会陪我一世白头的,对吗?” 傅秋宁轻轻点了点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金凤举认真道:“想和我一世白头,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从此后,你总要只喜欢我一个人,不要说纳妾收房,就是去huā街柳巷,让我知道了,我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到那时,可别怪我化身河东泼妇,把你这小侯爷挠的满脸huā,让你根本没脸出去见人。” 话音落,两人已经来到马前,金凤举宠溺的笑道:“好好好,其实我有了秋宁,已经十分感激上苍了,哪里还会去招惹别的女人?娘子你从此后大可放心。” 一边说着,他就帮着傅秋宁上了马背,然后自己也潇洒利落的上马,双手挽过缰绳,恰好将爱人搂在怀中,眼看天地茫茫,唯有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周围并无一个人影,于是便飞快在爱人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在她耳边郑重道:“从此后,便只有你我了,秋宁,你曾说过,最喜欢戏曲中那有情人终成眷属,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结局,我给你……” “哼,别只是嘴头上的甜言蜜语就好。”傅秋宁哼了一声,却是不能否认,她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的甜。毕竟她也只是个寻常女人,而不是圣母,她没办法解救全天下的女性,所以,能把握住眼前触手可及的幸福,对她来说也就足够了。 “哎呀,马车,我是坐马车过来的,爷,你来时看没看见那马车去了哪里?” “我来的时候已经让齐三将马车赶回去了,从来没和你共乘一骑,今天想试试。” “咦?你早就来了?” “当然,我在山下,温柔地看着你从半山腰出现,一步步走下台阶,像一只探路的小松鼠那般可爱……” “好啊,你还敢说,你早就来了,竟然不知道去接我,还有脸说你是温柔地看着我像只松鼠,金凤举,我现在就要化身河东泼妇……” “哈哈哈……” 大白马撒开四蹄在纷扬大雪中奔驰而去,身后,只余下那一排并肩走过的脚印和一串清朗笑声,天地间的两人一骑,便在笑声中渐行渐远。(未完待续) 番外一 夏日里除了天气实在闷热外,就数那成片的蝉鸣声最恼人。 富贵府邸里因为种的树多,所以蝉也多,一入了伏,就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声响成一片。于是下人们也就有活儿干了,拿着竹竿儿,小心套上蛛网,到处粘知了去。 这在各个贵族府里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靖国公府也不例外,然而却有一处,下人们是从不用做这事儿的。 傅秋宁如今已经搬到清宁轩里,这便是当日江婉莹的清婉阁,可以说是整个靖国公府后宅的中心位置。 因当日老太君爱清静,所以康寿院在后宅往北边的位置,江夫人又不管事,加上她毕竟是国公夫人,所以她和国公爷的上房自然是占据了东边。清婉阁便在中心,不过是为了方便走动办事,距离各处都不远,是从工作上考虑,并非是指这里的地位也是整个后宅的中心。 从江婉莹走后,傅秋宁就不得不担负了一些家宅事务,且清婉阁才是金凤举夫妻的正房所在,如今江婉莹离开了,她自然要搬来这里。 为此金凤举很是忙碌了一番,将整个清婉阁上下粉饰一新,家具也全都换过,又要改此处的名字为“凤秋院”,还是傅秋宁听了之后阻止,笑着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们既已两情相悦,难道还非要从这种小事上昭告天下吗?如此直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到时候岂不招那些公侯夫人耻笑?我是绝不同意这样改的。” 夫人发话。金凤举也只好无奈答应,遂将清婉阁改成清宁轩,因为如今这几个孩子都是寄养在秋宁名下,所以将附近的几处院落也都打通了,统合成了一个大院子,精心布置了一番,直弄了小半年。才色色完备,让傅秋宁等搬了进来。 此时金燕芳便坐在清宁轩的内室里,和傅秋宁说着话。因听到那蝉鸣声恼人,便笑道:“我真不知嫂嫂怎么想的?人人到了这时节,少不得吩咐下人们粘知了。你怎么就不做这些事呢?这吵得多让人心烦?” 傅秋宁正惬意的在一件肚兜上绣着荷花,闻言便笑道:“心静自然凉,你觉着知了心烦,还是心不静。” 话音未落,就听金燕芳哼了一声道:“是啊是啊,我自然是心不静的,家里家外这么些事呢,哪里能静得下来?倒是嫂子你,只管着你和二哥哥这点子事情,敢情悠闲自在。倒只让我和大嫂子吃苦受累,如今还敢说这风凉话……” 一语未完,忽听外面小丫鬟道:“大奶奶来了。”接着一个声音笑道:“好啊,我累死累活,燕芳妹妹倒会躲懒。竟跑来这里了,我就说怎么到处都找不见你的人呢。” 随着话音,金鹏展的妻子刘氏便迈步走了进来。傅秋宁忙放下绣架,和金燕芳一起站起身笑道:“嫂子过来了?什么风儿把你吹来的?” 刘氏笑吟吟在椅子上坐了,假装生气道:“弟妹你倒有脸问我?依着我的心,倒巴不得一天来你这里三趟。和你说话儿聊戏岂不好?结果呢?从我年前回来,一直到现在,何尝有个空儿?你倒好,做了甩手掌柜,把这一大家子都丢给我,怎么就下得了这个手啊你?” 一句话逗得金燕芳和丫鬟们都笑起来,傅秋宁也忍不住笑道:“嫂子千万别这么说,好像我成了强盗似的。我也不是不辛苦的,凤举这边的事情不是一点儿也不用你管吗?都是我自己拿起来的。” 刘氏哼了一声道:“二弟虽显赫,可那些人情往来,有几个是单独冲着他来的?这世间还有比那些官员巨贾更精明的吗?就算是要巴结他,也必然要走国公府的门路,到头来,你和二弟这里才多点事情?竟然也拎出来说话。” 傅秋宁无话可答,刘氏说的没错。只不过她心中也清楚,对方虽然不至于像江婉莹那样好卖弄才干,但是能够揽去家中大权,心里还是高兴地,如今这样说,不过是打趣罢了。 她对刘氏倒没有恶感,这是和金燕芳一样的人,有管家之才,却心地仁慈,恩威并施之下,下人们既不受苛待,又不敢不用心办事。从她们两个掌家之后,比江婉莹可还得人心呢。之前之所以没显露出来,是因为金凤举的地位要高过金鹏展,江婉莹又气焰高涨,刘氏自然不愿与她相争,她又是个以丈夫为重的人,宁肯跟着金鹏展天南海北的走,也不想离开他。如今眼看金鹏展有望调进京里,傅秋宁又不愿意主事,这才挑起了这个担子。 因听她这样说,金燕芳也便笑道:“刚刚我也说了,二嫂就会躲清闲,怎生想个法子,让她也躲不了懒才好,我和大嫂子也能轻松些。” 傅秋宁忙道:“你们可别攀我,就今儿轻松了这一下午,就让你们给逮着了,不见我前些日子排牛郎织女的戏,那可也是风雨无阻的,你们若说能替了我去排戏,我便帮你们管管家又何妨?” 刘氏笑道:“看把你狂的,打量着就你会那黄梅戏,又有太后给你撑腰是不是?拿这个来压我们。” 几个人正说笑着,剪枫便走过来奉上茶点,傅秋宁看着面前的鸡油卷儿,不知怎么了,只觉着从心里往外泛着恶心。于是便推到一边道:“这大夏天里,谁吃这油腻东西,看着就恶心了,让厨房捡些清淡的点心来做,我也不喝茶,只想喝点酸梅汤,你去倒一碗来我喝吧。” 刘氏和金燕芳听了,不由都是双眼一亮,便忙都凑上前道:“怎么?觉着恶心吗?还想喝酸梅汤?这别不是有喜了吧?该找个大夫好好看看才是。秋玉,快去……” 刘氏不等说完,就被傅秋宁捂住了嘴,她简直让这八卦的姑嫂两个整得哭笑不得,摇头道:“别胡说了嫂子,哪有这样凑巧的事?夏日里看见油腻东西不想吃,也是人之常情。至于酸梅汤,冰镇的酸梅汤自然比茶水好喝,难道你们素日里不喝?若就因为这个便请大夫,到时候什么事儿没有,你们倒是拍拍手走了,只留着我在这里丢人。” 一席话说得刘氏和金燕芳也不由得笑起来,刘氏点头道:“好好好,我们这不也是替你着急吗?你和凤举同房也有两年了吧?怎么到现在肚皮也没个动静呢?” 傅秋宁笑道:“咱们靖国公府的人丁一向都不旺盛。偏到了大哥和凤举这一代,儿女竟一下子兴旺起来。这就是上天眷顾了,哪里能事事皆如人意?生孩子这种事情也强求不来。何况你们看我现在,即便没生孩子,难道我的儿女还少?个个都是懂事聪明的,纵然不是他们的亲娘,可拎出哪一个来,不是比我的亲生儿女和我还亲近啊?” 刘氏笑道:“这话倒是没错,那几个孩子是极聪明的,听说先生也时常夸奖他们呢。”话音未落,忽听外面一个声音道:“爷回来了。” 刘氏和金燕芳就一起站起身,眼看金凤举挑了帘子进来,看见她们,便笑道:“哟,今儿大嫂子和燕芳妹妹怎么有空儿过来?我回来的倒是巧。” 刘氏笑道:“可不是?一直都忙,好不容易今日偷了浮生半日闲,你就又跑回来和我们争你媳妇了。” 金凤举连忙拱手道:“嫂子可千万别这么说,借弟弟个胆子也不敢和你们争人啊。你们坐,我恰好书房里还有点事情。” 说完就要出去,却听刘氏笑道:“行了,我们出来了半天,想必也有事情要办,这就走了。” 于是金凤举和傅秋宁送走了二人,便转回来,夫妻两个说了几句话,孩子们便放学了,一时间,清宁轩里立刻便热闹起来。 ***** 第二日下了一场雨,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到晚间,清宁轩后院里便响起了一阵蛙鸣。 那些青蛙似是不知道疲倦的,呱呱呱叫着,金凤举也恰因东南沿海改革之事失眠了,因听得心烦气躁,索性坐起身来。 傅秋宁正迷糊着,听见他起身,便睁开眼,懒懒问道:“这是怎么了?睡不着么?” 金凤举拿起一旁的扇子扇着风,一边恨恨道:“那些青蛙叫得忒也烦人,我去将它们都捉起来烤了吃。” 傅秋宁“扑哧”一笑,摇头道:“你们兄妹两个还真是有意思,燕芳昨日嫌我这里知了多,问我怎么不派人粘下来,如今你又怨青蛙叫,早知这样,又何必为了贪看荷花,要在后院修那个塘子?” 金凤举苦笑道:“我也不过是一句戏言,你就来说我。难道那荷花开了你不看么?” 傅秋宁笑道:“是啊,我自然也看的,既看了荷花,青蛙聒噪也得忍了。爷也是的,古人说,听取蛙声一片,多有诗情画意,你好歹也是个才子,就不能也品品这其中的滋味儿?只想着烤青蛙,忒煞风景。” 金凤举摸摸鼻子,嘟囔道:“我现在哪里有心情诗情画意啊?从年初皇上因为身体不好禅位于太子之后,我就一直忙到现在。好嘛,那是我姐夫吗?我看简直成了我的债主,整个儿把我当石头用了,哪里用得着就往哪里搬,弄到现在,我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干什么事儿就委派个什么官儿。” 傅秋宁笑道:“这有什么?不正说明了皇上倚赖你的地方多呢。换官儿也没关系,嗯,我想想,爷到如今也换了三四回官职吧?啧啧,半年内起起落落,您这转换官职之快,前无古人是一定的,只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番外二: 金凤举听见妻子这样说,立刻倒起了苦水,掰着指头道:“可不就是这样说着呢,我知道他不拿我当外人,只要我做事,官职什么的都不去替我考虑,可你也不能太不拿我当外人吧?年初他刚登基的时候,因为吏部考评,我好歹还是个三品的吏部左侍郎;结果不到俩月,考评完了,他怕黄河决堤,立刻就把我派了个工部的官职,去地方上监督河工。一个五品的官儿我就不在乎了,毕竟爵位在身,别人不敢不听话,可他也不能那边我刚刚全都弄稳当了,他看着大局已定了,就又把我调回来主持万国朝贺的事儿吧?不知道每年这时候儿,连礼部官员都恨不得请病假躲懒吗?他倒好,不说让我清闲歇两天,直接大义灭亲,把我送那里去了。结果那两个月怎么样?连嫂子和燕芳都替你抱不平,说我也太冷落你了。却不知我心里比你还苦呢。好容易礼部的事儿也完了,我想着该歇歇了。这东南改革又出事儿了,当初我就说,改革不能急,要慢慢来,他非派了那几个急性子的官儿,如今摁不下去了,就又把这事儿给了我。好嘛,半年之内,我把吏部工部礼部户部转悠了个遍,就剩下刑部和兵部了,我估摸着,我那好姐夫该不会想让我把六部都走一圈儿吧?那还是我姐夫吗?皇上老爷子还没这么欺负我呢……” 荣亲王的确是把这小舅子当成一块绝世精钢,全给用在刀刃上了。这其实是无上恩宠,别人想让皇上这么用,轮得着吗?可金凤举这些日子累得也太狠了。他本是侯爷,就算是撂挑子在家做清闲侯爷也是使得的,只因为荣亲王初登大位,所以还要先帮衬着,想着等他稳定下来,自己就可以实现对傅秋宁说的话。带着她逍遥的游山玩水去,这也是他头削了个尖儿般干劲十足的主要原因。 但这活儿是没完的,金凤举眼看自己再这么冲锋在前,为他那皇帝姐夫分忧解劳下去。就要被他当成不知疲累的驴来使唤,自然不高兴了,驴也是知道累得好不好?再说他也是人,不是万能的神。这要是什么活儿都能干,文武群臣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也让他如芒在背啊。 傅秋宁这几日似是都很乏累,往往金凤举想和她说几句体己话儿,她便哈欠连天。小侯爷怜惜娘子,那话也就只好吞回肚子里,如今终于可以把牢骚发出来了,心里的怨气便平了好些。 却见傅秋宁又打了个呵欠,摇头笑道:“爷虽然是满腹牢骚,我听着却也有一股自豪在里面。在皇上眼里,您是他最倚重的人,又是个能臣。能这样年轻就被皇帝当做国之柱石般的倚重,试问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做到?之所以没让你兼着品级高的官儿,皇上也是有苦心的。你已经惹了很多人羡慕嫉妒,又是侯爵,再位极人臣,只怕那些小人用唾沫星子就能把你给淹了,这也是皇上的平衡之道。” 金凤举冷哼一声道:“什么平衡之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要这么让他用下去,我就是干到白发苍苍,他也没个完。不成不成,等这东南的事儿一完,我就辞官。陪你游历四方。现在嘛,先给他好好干着,这样等我开口请辞的时候,他就不好留我了,对,就这么干。这么说,这次的事儿我还不能有怨言,不对不对,没有怨言,也得时时流露出点意思,让皇上心里有个数儿,到时候请辞也能痛快点儿……” 小侯爷正在这里兴高采烈地想着偷懒脱身之计,却是许久也没听到妻子附和,扭头一看,好嘛,傅秋宁竟然又睡着了。他眨了眨眼,一脸的囧相,喃喃道:“这么快就睡了?秋宁最近的睡眠也太好了点儿吧。 *********** 御huā园中,曾经的荣亲王妃,如今的端康皇后正和那个曾经闹出满城风雨的清倌儿,如今已是英嫔的秋菊在金鱼池边看金鱼,忽然只见远远一队銮驾过来,隔着老远就看清是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帝,于是便等在原地,待皇帝上前方深施一礼,又笑道:“皇上政事都处理完了?就过来看景致。” 赵伦呵呵一笑道:“自是处理完了,不然朕怎会过来?如今太平盛世,本也没有多少事情。” 金雁秋微微一笑,睨了他一眼道:“是这样吗?臣妾看着皇上从登基后,日日都是这样清闲。本也以为是盛世太平的缘故。谁知昨儿见了我那弟弟,听他大吐苦水,才知你这好姐夫简直都快把他当成驴来用了,不到半年就转了四部,听说朝臣们现在可都等着呢,就等他把六部转完了,好送他一个‘六部大全’的绰号儿,这臣妾就不明白了,既是盛世太平,哪里来的这么些繁琐事?可怜凤举他之前就一直都为你筹谋打算,出策出力,如今你登基了,也该让他歇歇了吧?” 赵伦一张老脸登时就有点发红,他也知道自己对小舅子实在是太“恩宠”过头了,心虚之下,便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假装生气道:“胡闹胡闹,你是皇后,未得旨意怎可擅见外男?” 金雁秋瞪了他一眼,彼时太监宫女们都是知道自家这对主子“恩爱”的,因此都远远缀在后边,只有秋菊跟着他们徐徐前行。果然,就听金雁秋冷哼道:“我自己的亲弟弟,算什么外男?从你登基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这还是半年多不见,我心里疑惑,昨儿把他召了进来,才知他让你给支使的团团转,皇上,你当日许他的那些好处就不用说了,靖国公府爵位尊荣,他自己也有个爵位,我也不贪心再求什么,只是你也不能因为他能干,便这样的‘大义灭亲’吧?你是他姐夫还是仇人呢?” 赵伦见没吓住皇后,于是便又陪笑道:“这话说得,朕怎么是大义灭亲?这不是因为凤举还年轻,该多让他历练历练吗?皇后,你别心疼弟弟,他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又是朕最信任的人,朕不倚重他,还倚重谁去?六部大全怎么了?等他真做了六部大全,朕便将他调进内阁,给他一个二品大学士当当,到那时,他有这么多功绩在身上,就算年轻了些,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金雁秋一听,不由得把一双丹凤眼登时就瞪圆了,失声道:“什么?你还想让他入内阁?这主意你和凤举说过没有?”见丈夫摇头,她便没好气道:“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不过只怕这算怕是拨拉不响了,昨儿凤举和我说,等东南事情都上了轨道,他便要向你请辞呢?” “什么?” 赵伦登时就像火烧了屁股似的跳起来,连仪表风度都不顾了,瞪眼叫道:“那小子这就想撂挑子?不成不成?他才多大?辛苦了半年就不干了。就他累不成?父皇忽然就把皇位传给朕,他老人家逍遥自在去了,朕这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接手了这么大一个摊子,难道朕不累?” 不等说完,看见一后一嫔上下打量他的眼神儿,那明显是不相信。再看看半天高的太阳,离晌午还早着呢,自己就出现在御huā园里,想着这话的确是没什么底气,便把眼睛一瞪,蛮不讲理道:“是,你们看着朕好像很悠闲,可不知道朕是心累啊。凤举那个臭小子,在父皇面前就任劳任怨,现在我才支使了他半年,这就满腹牢骚了,哼!他想撂挑子,做白日梦去吧,朕不放人,看他还敢造反不成?” 金雁秋没好气道:“皇上你可别说嘴了,当日太上皇也没像你,把人给压榨成这样儿啊?英嫔妹妹,你来说句公道话,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心疼弟弟吗?难道不是皇上做的过分?” 秋菊掩嘴一笑,沉静道:“是,公道来说,皇后姐姐说的没错,皇上您也不该因为金镶侯爷年轻,就这么劳动着啊。” 赵伦见最宠爱的两个女人都把矛头对准了自己,再想一想这些日子,金凤举的确是被自己累得够呛,心里先自虚了,咳了一声,小声道:“朕知道了,等东南事情完了,朕给他放几天假歇歇。皇后,凤举身为皇亲,理该为朕分忧,你当勉励训教于他,让他以国事为重,辞官之念,让他现在不要去想,想辞官逍遥不是不行,五十岁,不,还是等他过完六十大寿以后再说吧。” “六十大寿?亏你说得出口。”金雁秋咬牙道:“敢情你是想学习太上皇,禅位给你儿子之后,再许他辞官,然后咱们就可以拉帮结伙的游历天下是吧?” 赵伦喜道:“哎呀,还是皇后聪明,这主意甚好甚好,那就不用等到六十岁,朕五十岁的时候,四皇儿也是快三十了,凤举家的那几个小子也长大了,该为国分忧了,到时候把这些权力一交,咱们一起逍遥去,哈哈哈……甚美甚美……”(未完待续 番外三: 若自己的丈夫还是荣亲王,而非这九五之尊,金雁秋就啐到他脸上去了。哪有这么荒唐的皇帝?真不知这江山怎么竟还被他治理的妥妥帖帖,难道这就是大智若愚? 皇后心中想着,还不等说话,就见远远一个太监跑过来,大叫道:“皇上,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金镶侯爷夫人在家里忽然晕倒了,现在侯爷已经赶回了国公府,太医也已经上门了,奴才得了信儿,就赶紧先过来禀报皇上和娘娘,却是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什……什么?” 赵伦这下也着了慌,心想坏了,是不是因为我这边缠住了凤举,结果害那傅秋宁在家里以为受了丈夫冷落,所以郁结于心,才会病倒?这……这女人也太**了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朕这都还没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呢,她就受不了了?这下凤举要是真跟我急了撂了挑子,可怎么办啊?毕竟我是他姐夫,他是我小舅子,要就是任性耍赖撒泼了,那朕也没办法啊。 其实傅秋宁哪有像赵伦想的那般不堪?她只是因为这几天觉得自己有些发懒,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生命在于〖运〗动嘛,所以就在府里走了走,却慢慢走到了厨房。 也巧了,正赶上几个厨娘在杀鸡杀鸭,那血腥气一冲,傅秋宁就觉着脑袋一阵发晕,胸口恶心憋闷的不行,因此吐了一口之后就觉着眼前发黑,幸亏秋玉和冰凌扶住了。两个丫鬟吓坏了,忙命人去请医生,又叫人去通知金凤举。 东南之事已近尾声,这事儿不需要金凤举亲自操刀,他只是改些政令,重新委派几个官员,再派几个人去安抚那些士绅一番。虽然说起来云淡风轻。但是做起来却不容易,他身在京城,还要对东南了如指掌,全部要靠遍览资料奏章才行。因此这些日子委实忙得不堪。 谁料这日刚刚觉着事情差不多了,坐在椅子上喘口气儿,一口茶还没等咽下去,就听见自家小厮过来报告说傅秋宁晕倒了。金凤举这一吓可非同小可,连忙骑马就奔了回去,还不忘让金明去请太医院的御医过府。 这人就怕胡思乱想,金凤举也不能例外。他只因为和傅秋宁两情相悦情和意顺。纵然不能享齐人之福,那也是心甘如怡,只盼着自己能和秋宁平平安安白头偕老。如今却骤然得了这样的消息,只把他吓得心神不宁,在马上越想越怕,就怕傅秋宁得的是什么不能治的大病,以至于等到回了清宁轩时,一身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 谁知刚进了院。就只见一个大夫在那里冲江夫人刘氏金燕芳等拱手笑道:“恭喜恭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金凤举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我媳妇晕倒了。你这蒙古郎中竟然还说恭喜?这是哪个兔崽子找了个失心疯的大夫过来?因急怒之下也不及细想,一把就扯住了人家大夫的领子吼道:“哪里来的恭喜?我夫人晕倒了,你竟然在这里说恭喜,你说的是哪门子……” 他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忙一把松了大夫的衣领,张着嘴瞪着眼,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大夫……刚刚……说……说恭喜?是……是什么……意思?” 那大夫知道自己诊治的是侯爷夫人,而面前这人刚才说他夫人晕倒,那不就说明对方就是那位圣眷如日中天的金镶侯爷吗?侯爷啊。这大夫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因此也懵了,结结巴巴道:“侯……侯爷不……不喜欢奶奶……怀……怀孕吗?”一边说着,他心里就不禁骇然,暗道我的妈呀,侯爷不喜欢侯爷夫人怀孕。难道是因为那孩子不是他的?我……我这偶然间知道了侯府秘辛,该不会被灭口了吧? “怀……怀孕?你是说?秋宁有身孕了?” 饶是刚刚已经回过神来有了猜测,金凤举这一喜也是非同小可,竟险些跳了起来,然后他便大笑着冲进房去,一边大叫道:“秋宁,秋宁……你知道吗?你有身孕了,哈哈哈,咱们要有宝宝了……” 大夫“囧囧有神”的看着小侯爷欣喜若狂的进了门,心想我的天,这侯爷什么毛病呢?人都说金镶侯爷是臣子中的楷模,国之栋梁,定力超群喜怒不形于色,这……刚才那人不会是假冒的吧? 江夫人方夫人和金燕芳刘氏等则是笑吟吟看着这一幕,此时江夫人方对那大夫道:“小儿先前心悬妻子,冲撞了大夫,还请见谅。李三,好生送大夫出去,顺便去帐房上取二十两银子给大夫做诊金。” 那大夫平日里看病,诊金不过三五钱,忽然间就有这么一大笔银子砸下来,不啻天降横财一般,登时也欣喜若狂,嘴上却还谦虚了两句,又谢绝了一回,江夫人等自然也不会将这点银子放在眼里,坚决要给,于是那大夫便谢过了江夫人,脚步飘着就出去了。 这时金明带着御医也进了门,因为金明心悬傅秋宁的“病情”几乎是将老太医给劫掠上马的,这会儿老头儿进了院子里,还喘个不休呢。 金凤举来到屋里,刚好看见傅秋宁从榻上站起身,他吓得连忙扑过去,一把抱住秋宁将她放回榻上,一边急吼吼道:“这是做什么?难道不知你已经是有了身子的人吗?竟然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傅秋宁从前看小说,也见过里面描写过的各种各样的准爹爹,也有那种紧张到连智商都急剧下降到负数以下的,她一直以为那不过是艺术加工罢了,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现实中还真有这样的,自家丈夫现在头上就顶着闪闪发光的“白痴”俩字儿呢。 “你紧张什么啊?我不过是在榻上躺的乏了,所以下来活动活动罢了。”傅秋宁白了金凤举一眼,就要再站起来,却又被对方摁住了,听他认真道:“想走走是无妨的,可是一定要慎之又慎,小心又小心,务必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傅秋宁哭笑不得道:“你说不出差错就不出差错了?这也要看天意好不好?留得住这个孩子,我就是翻跟头都没事儿。留不住的话,我便是翻个身,恐怕也要……” 出事两个字尚未出口,就被金凤举死死捂住了嘴巴,听他怒道:“这是什么话?你……你怎的如此口无遮拦?万一惹怒了上天怎么办?剪枫,秋玉,快去吩咐厨房备三牲,祭拜天地……” 老太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了屋,他已经知道侯爷夫人怀孕的事情了,应江夫人等的强烈要求,到底把他请进来,要再诊一遍。这会儿一踏进门槛,就听见小侯爷说要备三牲祭天地,把个老太医都给弄傻了,心想侯爷夫人是生了吗?不会这么快吧?才诊出身孕就生孩子,狐狸精也没这么快啊。 “行了行了……” 傅秋宁真是服了金凤举,一把将他推开,摇头道:“爷你该处理事情就去处理吧,不过就是怀孕而已,你又不是没生过孩子的人?”话音未落,就听几个丫鬟都笑起来,金凤举的脸也黑了,气道:“什么话?我是男人,怎么可能生过孩子?” “哟,是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爷您别怪我。”傅秋宁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时金凤举一扭头看见老太医,忙牵驴似的将他急急拉过来,陪笑道:“梁太医,您可是妇科中的圣手,快来再给内子看看,另外有些什么需要注意的,也麻烦您和我们说一声儿。” 梁太医心想反正已经来了,看看就看看吧。因仔细诊了一回脉,便微笑道:“侯爷放心,夫人的确是喜脉,且脉象平稳有力,只要稍加注意一些也就是了。平日里照常进补。下官每个月再来给夫人诊一次脉,若是有了什么不舒服,随时叫人去找下官。” 金凤举连忙点头称好,接着毕恭毕敬的将老太医送了出去。他心里真是乐得要炸开了一般,他和秋宁要有自己的宝宝了,他们终于有自己的宝宝了。这是多令人〖兴〗奋的事情啊。 赵伦和金雁秋也一直在宫里等消息呢,待听说傅秋宁没事儿,是有了身孕之后,金雁秋也〖兴〗奋起来,她是很喜欢这个弟媳妇的。对方虽然和自己性子不太一样,但那份柔弱中蕴含的刚强,却深合她意。偏偏她和弟弟两年来也没有孩子,就连自己也替她着急,如今可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秋菊在旁边也连忙恭喜,她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所以比起其他嫔妃,她安分得很,并且坚定认为抱好皇后大腿是自己在宫中安身立命的根本。金雁秋喜她平和安分,加之对方有意亲近,所以两人相处的很好。 笑着和秋菊说了两句,一回头,就见皇帝赵伦也在一旁笑得无比畅快,金雁秋不由得奇道:“怎么回事?我弟媳妇有身孕了,我高兴也就罢了,皇上怎么也手舞足蹈的?”(未完待续 番外四: 赵伦嘿嘿笑道:“朕怎能不乐?嘿嘿,皇后刚刚还说凤举想撂挑子,如今他媳妇儿就有了身孕,这样一来,他哪里还能出家门?哈哈哈,十个月之内,朕不用绞尽脑汁想办法留他了,你知道,那毕竟是朕的小舅子,真就要恃宠而骄,朕也是棘手啊。” 金雁秋让他这一席话说的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摇头道:“原来皇上是高兴这个,呸,你别美。如今秋宁怀孕了,以凤举紧张她的性子,必然是要时时刻刻守着的,你还想利用这机会抓他的苦力,哼哼!可打错了算盘。” “啊?”赵伦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喃喃道:“这么说,这件事儿不但对朕没好处,还有坏处了?那朕……” 不等说完,就被金雁秋狠狠瞪了一眼,听她连忙道:“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什么没有好处只有坏处?我弟弟家添丁进口,怎么不是好处?” 赵伦一脸的“囧囧有神”,心想皇后啊,朕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你说我是童言无忌,老天爷肯相信吗? 不说赵伦这里忧心忡忡,害怕金凤举为了老婆就置事业于不顾。只说金凤举,这准爹爹白日里虽然白痴了一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在人前努力做出一幅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样子,傍晚几个孩子放了族学,知道傅秋宁有了小宝宝后,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笑着,还被他板着脸给赶去了书房。总之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是绝对要让人对他的定力说一个“佩服”的。 谁知等到了夜深人静,房间里只有夫妻两个的时候,准爹爹那幅镇定面具立刻就垮了,迫不及待的跳上床,贴在傅秋宁的肚皮上,兴奋道:“秋宁,我们的宝宝现在就在这里呢。天啊,我好像听到他的呼吸声了,他不耐烦的挥舞着小胳膊小腿……” “我的爷,您饶了我吧。” 傅秋宁差点儿笑岔了气。摇头道:“大夫说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怕不过是个没有拳头大的肉球呢,还小胳膊小腿儿,还呼吸声,呸!鼻子还不知道长没长出来呢。” 金凤举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不由得也笑了起来。点头道:“是我太心急了。哈哈哈,不过没关系,既然有了,小家伙总会长大的。再过四五个月,我就能感觉到他踢我了,嘿嘿……哈哈哈……” 傅秋宁索性躺下身子,不再理会状若疯狂的准爹爹,不然的话。可以预料到她今晚不用睡觉了。 傅秋宁身上这个小生命可以说是凝聚了全家所有人的期盼,拜这个胎儿所赐,她也享受了一把国宝大熊猫的待遇。 金藏锋金藏娇金振翼等也是高兴非常。他们几个兄妹的年纪相差不大。忽然间就要有一个刚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几个孩子也是期待的很。 只不过,金振轩和金绣贞就没有他们那样乐观了。虽然他们看着傅秋宁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对那个还未降生的小生命也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但他们毕竟是在江婉莹手里长大的,且心思机敏,所想所思,自然要比金振翼那根直肠子更多。 对他们的心思,傅秋宁心知肚明,只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这种事情,你现在怎么说都是没用的。唯有等孩子出生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待他们,才可以去了这姐弟两个的疑虑。 只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不仅是她和金凤举看出来了,就连其他几个孩子。也都看出来了。 傅秋宁是穿越过来的人,自然知道适当活动对于生产的好处,这些知识在现代,是每个人都了解的,哪怕她并没有结过婚生过孩子。 因此这一日便挺着肚子,让剪枫扶着自己来到后院,在池塘边的树下坐了,虽是深秋时期,好在阳光倒好,她穿着一件深色披风,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椅子上,也不觉得寒冷。 忽听几个声音由远及近,金振翼的嗓门一如既往的洪亮,大声道:“你们两个就是喜欢多想,大娘就算有了孩子,难道就会将我们弃之不顾?我才不信哩。” 金振轩冷笑道:“谁像你这样天真?万事不放在心上,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再吃,真正是快活自在。” 金振翼听着这话不对,想了想才跳起来道:“好啊,你……你骂我是猪?金振轩,你不要太过分。” 金藏锋连忙道:“好了好了,让爹爹和娘听见咱们吵嘴,又要不高兴了。你们两个一人少说一句。听我说。”他咳了一声,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坐下,沉声道:“我知道三弟和二妹妹担心什么,只怕三妹妹四妹妹也未必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不过是不肯说出来罢了。既如此,我就在这里和你们清清楚楚说一遍,娘不是那样的人。” “大哥就敢这样肯定么?须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金振轩叹了口气,不等说完又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说娘待我们不好,我心里很清楚,娘待我们很好,不……不比我们的亲娘差,可那是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孩子,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有了自己的孩子又如何?” 不等金藏锋继续说,金藏娇就接过了话头,大声道:“娘是个仁慈善良的人。就算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必然待我们一如既往。弟弟妹妹们的年纪虽不大,经历的难道还少吗?心肠歹毒的人,就算没有她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不会对咱们好。像娘那样的人,就算是有了自己的宝宝,也不会对咱们差了。我巴不得有个弟弟或妹妹可以疼,哪里像你们,非要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金藏锋也连忙接过妹妹的话道:“妹妹说的没错,当日我和妹妹跟着玉娘第一次去娘亲那里,她看着我们身上的伤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从那时我们就知道,她就是我们的娘亲了。弟弟妹妹们也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才不得不跟着娘,我看得出来,她爱着我们每一个人,这份爱不会因为有了弟弟或妹妹就变淡的,娘不是那种人。我只担心你们,疑人偷斧的故事你们都知道的,可知这一旦先入为主,就算娘亲待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你们也难免要挑毛病,到那时,岂不是辜负了娘亲的一片心?” 金振轩和金绣贞就不说话了。金振翼则在旁边大声道:“没错,反正谁要是敢因为这个让大娘不自在,我第一个不答应。” 金振轩和金绣贞翻了个白眼,金绣贞便恨恨道:“我们……我们也只是担心而已,既然大家都不担心,倒显得我们小人之心了。你放心,我才不会给你打我的机会呢,哼!” 金振翼吓了一跳,忙向旁边一跳,大声道:“什么?我还敢打你?你不挠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哪里还敢打你。不过二姐姐,你这性子真是要改一改,不然再大些,这母老虎之名若传满京城,可还怎么嫁出去啊?” 金绣贞气结,恨恨道:“什么时候我变成母老虎了?你不是常说大姐姐才是母老虎……” 不等说完,金振翼就吓得一溜烟儿躲在金藏锋身后,胆战心惊看着对面即将发飙的金藏娇叫道:“是是是,大姐姐是母老虎,二姐姐是狐狸精,我的天啊,我这倒霉催的敢情是生活在大森林里的吧?大哥,三弟,咱们想办法逃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众人让他一张嘴气得又是恨又是笑,一群孩子追打着就去得远了。这里傅秋宁和剪枫方现出身形,剪枫不禁笑道:“二少爷看着粗莽,这一张嘴要是厉害起来,也真是损人的很。” 傅秋宁笑道:“那是,你不看看他娘是谁?许姨娘从前在这国公府里,那张嘴也是出名厉害的,也就是江婉莹在身份上是压着她一头,不然也压服不了她。” 剪枫点点头,面色又郑重起来,轻声道:“只是没想到三少爷和二姑娘竟存了那样心思,只怕三姑娘四姑娘嘴上不说,心里也犯着嘀咕呢,五姑娘年纪倒小一些,又随着崔姨娘,倒未必会有这样想法……” 不等说完,就听傅秋宁淡淡道:“无妨,那两个孩子在江婉莹那里生活了好几年,耳濡目染的全是争斗算计,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但她们的本质其实不坏,从在泉州时看她们对待小猫儿的态度就知道了。人哪有不自私的?圣人也不能例外,何况两个孩子,只要以后我待他们一如既往,就行了。” 剪枫知道自家主子就是这么个性体,也就不再多说,扶着傅秋宁回去了。 转眼间便是来年四月,算算时间,孩子就该在这一个月里降生,于是靖国公府上下都紧张忙碌起来,单是产婆子,就预备了三四个。金凤举更是一步也不肯离开傅秋宁身边,唯恐自己前脚出去,后脚妻子就生产了。 番外五(番外结束) 傅秋宁刚怀孕的时候儿,金凤举的确向赵伦请辞衙门里的事务,禁不住那姐夫放下皇帝架子,又哄又劝的。平心而论,赵伦现在是皇帝了,他就算没变,身为臣子也该有臣子的分寸。万般无奈之下,小侯爷只好答应了赵伦,继续给他当牛做马。 如此一直捱到四月里,眼看妻子随时都会生产,金凤举就不干了。赵伦也知道自己其实亏欠这个小舅子很多,再加上还要为以后打算,因此破天荒放了他一个月的长假,以显示自己这个皇帝姐夫也是很通人情的,目的当然是留住小舅子,让他继续为自己卖命。 傅秋宁如今肚子奇大,压迫的她晚上都睡不好,只能在后背垫了被子枕头,半坐着每晚睡一会儿。金凤举知道她难受,也不辞劳苦,但凡傅秋宁睡不着,他就在旁边陪着聊天,讲自己过去巡视各地时遇到的趣事。 这份儿体贴别说古代了,就是现代里,又有几个男人能够做到?傅秋宁心里甜蜜,只是看着夫君日益消瘦下去的脸庞和黑眼圈,她也着实心疼。因此这一日晚上眼看着到了子时,她便打断了金凤举道:“太晚了,爷也该睡了,如今才是月中,大夫说,就是月末生产也不是不可能,你这样的熬下去,怎么能行?” 金凤举笑道:“怎么不行?你拖着这么大一个身子都能行,难道我一个男人,还比不上你?放心吧,我熬得住,不然我也睡不着。”他摸着秋宁的肚子,笑的无比满足幸福,柔声道:“只要一想到这个小家伙,我自然就熬得住,我看你肚子比婉莹眉庄她们还要大得多,可见小家伙也定然不会小了。呵呵呵……” 傅秋宁笑道:“是啊,肯定不小,我现在根本平躺不下来,看看腿肿的。那天坐在镜子前,简直不敢认自己了,亏得爷也算真心,天天对着我这么个肥婆娘,竟是甘之如饴,连府门都不出。” 金凤举听见妻子夸奖自己真心,不由又笑起来。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和你说过,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我不会讲,但我会让你看我的行动……”一边说着,又把脑袋凑到秋宁肚子上,然后疑惑道:“小家伙是不是想出来了?平日拳打脚踢的没个完,怎么今晚这样安静?说不定便是攒着劲儿要往外爬呢。” 一句话逗得傅秋宁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得了吧。你自己不睡觉,以为宝宝也和你一样不知疲倦吗?快睡吧,我这会儿也乏了。” 金凤举只好躺下去。他这几天晚上唯恐妻子生产,所以往往睡不到半个时辰就要醒来看看,醒了之后又要很长时间才能睡,实在是这个小生命的即将降生让他太兴奋了。如此折腾下来,每晚也不过就是睡一二个时辰,所以才会有黑眼圈。 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谁知刚看见周公驾着祥云向自己扑来,就听傅秋宁的声音道:“爷,我……我肚子疼,想来……是要生了……” 金凤举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跳起来了,吓得刚抓了耗子回来,才在床尾躺下的老猫也是“喵”一声叫,浑身的毛都炸了。 “老实点儿,不许动秋宁。” 如此的关键时刻,金凤举也忘了自己的恐惧症。一把拎起老猫就冲了出去,一边大叫道:“剪枫,秋玉,快快快,秋宁要生了,产婆……快叫产婆子……” 宁静的清宁轩里一下子就炸了锅。转眼间无数灯烛亮起,照的如同白昼。产婆子在睡梦中被轰了起来,一边系着衣带就进了秋宁房间,金凤举也要进去,却被人轰了出来,这还不算,连屋子都不让他呆着,只说让他去书房听信儿。 小侯爷哪里肯,于是披了件衣服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听着里面传来傅秋宁的叫声,就算在生死关头都没有乱了方寸的金凤举心头大乱,不停合掌祈祷上苍,把他知道的神佛拜了个遍。 彼时江夫人等也都被惊动了起来,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匆匆赶过来,见儿子在院里急得团团乱转,于是上前安慰了几句,便进屋去了。 天逐渐亮了,房间里的动静却没有停歇过。金凤举急得要命,忽见秋玉匆匆出来,吩咐小丫鬟们再预备热水送进去,他忙一把拉住了,焦急问道:“怎么这么个时候儿秋宁还在叫?别……别不是……”“难产”两个字却是说什么也不敢说出来。 秋玉忙笑道:“爷放心,奶奶这是第一次生产,哪里有那么快?这才两个时辰呢。爷还是先去书房里等着吧。” 到天明时,老太君那里也得了消息,打发落翠亲自过来,又使几个小丫头往来报信。 金凤举在院里站着,几个男孩儿都在他身边,爷几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额头的汗水汇成小溪流下来,抬头看着天上老高的太阳,金凤举暗道快晌午了吧?怎么还没生出来?好在倒也没人说是难产,天啊天啊,这……以后一定要想个办法,再也不让秋宁怀孕了,这真的是太揪心太磨人了…… 正想着,忽然就听房间里传来傅秋宁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吼,金凤举就觉着心里一个哆嗦,三两步上了台阶,就要抢进房间去,忽然只听一个响亮的哭声响起,接着里面便传来一阵欢笑声。 金凤举被门口丫鬟们拦住,声称要他在外面等着人来报喜,忽听又是一阵哭声传来,接着屋里的便轰动起来,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把他给急得,就要不管不顾闯进去,却见门帘儿一挑,秋玉走了出来,看到金凤举,忙笑着行了万福,喜不自禁地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奶奶生了两个儿子,是双胞胎。” “什么?两个儿子?双胞胎?” 金凤举愣了一下,接着便跳起来,他身后三个小家伙也都跟着蹿了进去,只见产婆子正在那里给江夫人等报喜,一家人喜气洋洋的嘴都合不拢了。接着江夫人又忙对落翠道:“只知道在这里笑。还不赶紧把这喜信儿亲自和老太太说一声。” 金凤举走上前,只见江夫人和方夫人手里各抱着一个婴儿,皱巴巴的小脸儿,实在说不上漂亮。但他心里却满满地都是感动,一瞬间竟险些流下泪来。刚要伸手去摸摸两个宝宝的脸蛋儿,就听江夫人道:“你那手为了练功夫,都是薄薄茧子,孩子这么嫩的皮肤,哪里禁得住?还是快去看看你媳妇儿吧。” 金凤举吓得立刻缩了手,复又进了房间。只见傅秋宁安静躺在**,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他吓了一跳,连忙奔过去抓住妻子的手,就想探下脉搏,却听傅秋宁道:“没事儿,我就是太累了,谁能想到竟是生了两个小子,差点儿把我累死。” 金凤举握着妻子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傅秋宁睁开眼,只见他温柔的笑看着自己。眼中竟似隐有泪光。她蓦然就明白了夫君的心意,用力将手握了一握,轻声道:“你也一定累了,这可是一天一夜没睡了,快睡会儿吧。” “不累,也不想睡。”金凤举来到床边,挨着妻子半躺下来,柔声道:“我在这里守着你,你快睡吧,生了那两个小东西。只怕把你的气力全都用光了呢。” 傅秋宁知道自己不睡的话,金凤举肯定也不会睡去,若是自己睡了,说不定他在这里半躺着,慢慢的也能睡着。因此也不再说话,便闭上了眼睛。也实在是太累了,不一会儿便沉入梦乡中。 就好像傅秋宁所说,金凤举在这里守着妻子,外屋渐渐静下来,想必两个孩子已经被奶妈抱走喂奶了,他这里看着妻子恬静的睡脸,只觉心中安乐无比,慢慢地也睡了过去。 ************ “金振翼,金振轩,你们俩的胆子都能吞天了是吧?那是给大哥哥做的香囊,给我交出来……” 又是一年夏日,傅秋宁正在屋里给几个孩子做肚兜儿,两个双胞胎儿子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和窗花冰凌玩得不亦乐乎。就听金藏娇的声音响起,接着门帘儿一挑,金振翼和金振轩慌慌张张的一头闯了进来。 “你们这两个淘气的,又怎么惹到你们姐姐了?” 傅秋宁无奈地走下床,就见金藏娇和金绣贞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一看见她,忙都站住了,换上一副笑脸甜甜道:“娘亲怎么在屋里?先前看见您往燕芳姑姑那里去了,什么时候儿回来的?” 傅秋宁瞪了她们一眼,假装生气道:“看看你们两个,娇儿,你都十三了,再过两年,便该给你物色婆家,怎么这性子竟一点儿也不收收,难道真要做母老虎不成?看看你二妹妹,原本多文秀的一个女孩儿家,如今也跟你学的这般厉害,再这样儿,我管不了你,就要让你爹请家法了啊。” 金振翼和金振轩一听傅秋宁这样说,便立刻过来大吐苦水道:“大娘,你说的太对了,就连三妹妹四妹妹五妹妹,都跟着有样学样,我们如今轻易都不敢招惹了。唉!偏偏两个弟弟还没长大,不然的话,我们五个男子汉,倒也不怕她们那五只辣椒……” “扑哧”一声屋里丫鬟们都忍不住掩嘴笑起来,傅秋宁又好气又好笑,点了金振翼和金振轩一人一指头,咬牙道:“你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难怪几位姑娘动不动就追着你们打,这都是谁给起的绰号?” 话音未落,就见金振声和金振业一起跑了过来,围着两个哥哥咯咯笑道:“辣椒,辣辣,不好吃……辣嘴巴……哥哥,带我们去捉蛤蟆……” 傅秋宁无奈,自家这两个孩子自从被金振翼和金振轩带着玩了抓蛤蟆的游戏后,一看见他们就要缠上去,以至于后院池塘里的青蛙都倒了大霉,每到夏日,天天都要经历几次惊心动魄的被俘游戏,好在这几个孩子都知道傅秋宁的性子,也不是什么残忍之人,所以蛤蟆们也都是有惊无险。 但就算这样,一天被人抓上去好几回。这也是大大损害蛤蟆们自尊和胆量的事情啊。傅秋宁好笑地想着幸亏这些蛤蟆没办法搬家,不然的话,说不定京城大街上就会出现一幕奇景:成千上万的蛤蟆们结队从靖国公府搬出去了。 哄走了几个孩子,难得今天族学里放假。金振声金振业兄弟自然也屁颠屁颠跟着金振翼和金振轩去了。金藏锋如今已经是秀才身份,平日里大多在府学中,往往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听着孩子们的笑声远去,傅秋宁笑着摇头,和丫鬟们说了几句话,便又拿起针线,忽听门外两个小丫鬟的声音道:“爷回来了。”她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走进来的金凤举,笑道:“怎么这个时候儿就回来了?衙门里没事情了吗?” 金凤举笑道:“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哪里有那么多事?我已经向皇上请了辞,振声和振业也三岁了,我也该实现当日对你的诺言了。” 傅秋宁愣在当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失声道:“什么?你请辞了?皇帝肯吗?上一次进宫,皇后娘娘还说。皇上打着主意让你进内阁,等将来他五十岁禅位后,再一起出游呢。” 金凤举嗤笑道:“别傻了。他是皇帝,禅位出游那么容易?再说了,就算他效仿太上皇,谁等他二十年啊?我又不是皇帝,难道不趁着正年轻,陪你和孩子们游遍名山大川,倒要等五十岁的时候儿再走?我傻啊我?” 傅秋宁也忍不住笑了,摇头道:“你是精明,只是皇上怎肯轻易放你走?” 金凤举哼了一声道:“他让我在六部转了个遍,自觉着我这经历够了。就要让我入内阁做大学士,哼!当我不知道吗?一旦真进了内阁,那可就真要等到他禅位后再一起上路了,我才不肯呢。当然了,皇上也不是什么好鸟,最后我们两个打了好几天的擂台。各自退一步,他给我一年假期,让我领着你和孩子出去玩,一年后入阁。我当然不干,终于让我要到了三年假期。” 傅秋宁都听得呆了,眨巴着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和皇帝讨价还价?我的天,如你们这样的皇帝和臣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金凤举骄傲笑道:“那当然,像我这样不为前程事业钻营,只一心为妻儿谋快乐的男人,世上有几个啊?至于说皇帝和臣子,嘿嘿嘿,我们可不仅仅是皇帝和臣子的关系,我不还是他小舅子吗?他这做姐夫的难道还能和我斤斤计较?总之时间宝贵,唉!都怪你夫君太能干,如今能要来三年假期,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况且三年之后,你男人就要把这条命卖给朝廷,所以秋宁啊,赶紧着收拾,咱们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了啊。” 傅秋宁让金凤举逗得忍不住就是一笑,想了想又道:“行,妾身这就命人去收拾,只是……孩子们都要带上吗?锋儿已经中了秀才,素有神童之名,是不是要让他继续攻学,将来如爷一样,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 不等说完,便见金凤举一挥手道:“都带上都带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老祖宗的话哪有错的?国家也好,我们金家也好,不需要书呆子。锋儿是栋梁之才,领他出去历练历练,他将来的成就必定在我之上,振声振业也离不开你,也带上。他们虽小,又不是没人照顾,在名山大川中游历长大,吸收那些灵秀之气,将来也定然可以成为人才,到时,我金家的兴旺,可就全在他们兄弟手中了。” 傅秋宁于是便没有再问,她在大宅门中关了这么多年,自然希望可以出去旅游,虽然三年时间长了点儿,但也不是三年中全在外面的,何况一想到之后数十年,又要在这宅门中度过,所以趁着现在自己还年轻,出去多走走是应该的。 于是金凤举禀明了老太君和江夫人,虽说父母在不远游。然而他们并非是一走三年,不过是出去游玩一番,回来住些日子,再游玩一番,再回来住一阵,这样的话,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怜赵伦虽然准了小舅子三年的假期,心里却还打着奸猾主意。因为算定了他家中尚有祖母高堂,不可能一去三年,在外面玩的时候尽由得他,但是等他回家。倒可以再抓几个月的劳工,即使不给具体差事,让他留在身边帮自己处理一些政事也行,他甚至为此都想出了让金凤举在内阁中当临时工,三年后再转正的绝妙主意。如果让傅秋宁知道了,说不准就要怀疑他也是穿越人士一枚了。 谁知金凤举早看穿了他的用心,咬死了他亲口答应的“三年之期”。就是不肯为他发挥一点余热。这把赵伦给气得,心想你小子不用这会儿公私分明的,哼!内阁中可是有三四个人都是年事已高,等三年后你入阁了,一下子就要去掉三四位老臣,到那时,怕那些政事压不死你。嘿嘿!不然你以为朕会这样好心?真给你三年假期? 这一对活宝姐夫和小舅子都是心中各打主意。但是随着周边小国纷争不断,都来请天朝做主。加上边境又有几个国家忘了旧日教训,蠢蠢欲动后干脆被几位脾气暴躁的将军给灭了国,这开疆拓土是大功绩不错。但随之而来的诸般安置可就是个大麻烦,一时间,各地奏章如雪片般飞往京城,赵伦每天里都忙的昏天黑地,这下子他可真是想念自己那个能干的小舅子了。 ********* “爷,不是说三年吗?怎么如今才过了两年,你就答应皇上回内阁了?” 站在船头,已经可以看到京城码头,傅秋宁和金凤举并肩站在船舷上,忍不住笑着问他。 金凤举白了她一眼。小声道:“明知故问,你没看最近这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收了几封?边疆各国纷争不断,版图又扩张了那么多,内阁中阁臣普遍年事已高,皇上撑到现在,肯定是筋疲力尽了。我若再不识趣些。还只顾着自己逍遥,真等日后入了阁,他还不得滥用皇帝天威把我整治死啊?” 傅秋宁忍不住低头一笑。金凤举和赵伦这样的一对君臣,她在自己那个时代的历史中,是从没有遇到过的,因此格外感到新奇而温暖,因便点点头道:“是,我也看出来了,咱们在各地游历,皇上要送信,寻找咱们本就不易。我还想着,若是爷还一意孤行不肯回来,只怕皇上就要画影图形,满天下的找咱们了。更何况,皇上这边遇上了烦难,爷就算在外面游玩,心里也终究不踏实啊。” 金凤举握住了爱妻的手,呵呵一笑道:“没错,说到底,还是秋宁你最了解我。当日为了姐夫,那么多筹谋都义无返顾的替他做了,如今不过是处置一些政事,毕竟没有当日的掣肘,我哪会置之不理?更何况,我也想过了,俗语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如今提前回来帮皇上,他心中能没有数吗?感念之下,那一年假期我再慢慢向他讨还,他也就没话说了不是?” “啊?爷你还想着那一年假期呢?”傅秋宁瞪大眼睛,心想我还真以为你是忠君爱国,以天下为己任,谁知你倒是打的这样算盘。 金凤举看见妻子惊讶的模样,大概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道:“当然,为君主分忧,为天下筹谋,我金凤举怎会将个人得失荣辱放在心上?俗语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何况我这么个臣子,是不是?只不过……咳咳,天下不会一直不太平的,到那时,呵呵……呵呵呵……”他说到这里,便凑到傅秋宁耳边,悄声道:“嘿嘿,你夫君我是会干赔本买卖的人吗?” 傅秋宁整个无语了,忽然间就觉着有些同情皇帝赵伦:可怜的,你这小舅子哪是什么国家栋梁啊?根本就是一个奸商。 “侯爷,夫人,船靠岸了……” 随着艄公洪亮的大嗓门响起,大船缓缓靠岸,金凤举和傅秋宁牵着几个孩子的手缓缓下船,恰在此时,天边山坳里一轮红日奋力地一挣,终于露出了全貌,红彤彤的太阳在天边高悬,向大地射下了第一缕阳光,一刹那,朝霞尽染,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