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璀璨的你》 Chapter 01 盛夏六月,连下几场雷雨。 轰轰烈烈的毕业季之后,应届毕业生涌入职场,或奔波于招聘面试,或对未来一筹莫展。 位于市中心的银远投资大厦像希腊神话里的圣剑,直入云霄。秦筱站在旋转门前,向上仰望,银色玻璃折射刺目的光,令人不住地眯起眼—— “不好意思,让一下!” 背后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秦筱转身去看,银远的大门口停着一辆宾利,一个年轻女孩刚刚下车,风风火火朝她的方向冲过来,妆容精致的脸上因为奔跑而泛起微红,高跟鞋在地上踩出急促的步调,配合清亮的嗓音:“让一下谢谢!” 她不住地叫出来:“千溪?” 千溪猛地一顿,差点被旋转门撞飞,向后疾退三步到她面前:“欸,筱筱?” 还真是老同学。 秦暖看她撞得眼冒金星的样子,笑着指了指门:“你是来上班的吗?” “是啊。”她这才反应过来,腕表一甩,眼睛瞪成两个圆:“啊啊啊!今天是我第一次谈case,不能迟到的!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哈!” 说着边挥手边狂奔而去。白色职业装风一般地刮进旋转门,又风一般刮进电梯里。 秦筱怔怔地目送这个风一般的女子:她这样的……是怎么进的银远投资? 电梯抵达十楼,千溪从一群白领里挤出来,企划部的员工见了她,纷纷恭敬地问一声好:“总监早!” “早啊!”她把眼角弯到练习好的弧度。 正是上班的点,走廊里的员工络绎不绝,千溪维持着同一个笑容,好不容易走到会议室门口。 磨砂玻璃门隙开一条缝,千溪把脸凑上去,会议室内充足的冷气透过缝隙,打在她的脸上,凉丝丝的。背对着她的方向,一袭纯黑西服的身影正沉默端坐,两指在会议桌上颇有节奏地轻点,似乎对她的迟到有些许不悦。 千溪捂紧了手里的文件夹,咬着唇默念:“不要慌不要慌,叶千溪,不要慌!” 时针掠过九点四十分。 徐即墨收拢手指,蹙了蹙眉。 他的俱乐部赞助策划案被多位投资人否决,这一次的赞助商显然也兴致缺缺,负责谈判的企划部总监迟到不说,连一个来解释的人都没有。 在他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所谓的总监终于踏进会议室的大门。竟然是一个年轻女孩,至多二十出头,精致眼妆和刻意扮老的珍珠项链遮不住她双眸里透出的稚气。 却意外的灵秀,顾盼间让人卸下防备。 如果不是双方坐在谈判桌上,她应该是那种老少通吃直男最爱款的元气少女。 徐即墨看了她两秒,半晌,震惊又荒谬地笑了一下。 千溪在会议桌的另一端坐下,默默深呼吸一口气,才开始打量她的谈判对象。 一抬头,却怔住了。 他同样年轻得过分,一双唐宋画卷里才有的狭长凤眸冷淡微睁,纤长的眼睫掩去眸色,别一种清俊寡冷。视线下移,那双放在白色会议桌上的手指干净修长,像青松伸展枝叶。 和她想象中那个“笑容职业化绵里藏刀老奸巨猾的商业精英”截然不同。 双方打了个照面,都给对方的属性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千溪低头看赞助策划书,找到对他的介绍:kg俱乐部经理,同时也是kg战队的主力成员。 kg俱乐部主营对象是近年来大火的电子竞技游戏《第七大陆》,徐即墨曾是这款游戏的第一代大神,大学辍学成为职业选手,两年内拿下18座世界冠军奖杯,却突然沉寂。直到三年后的今天,组建kg战队,重征沙场。 千溪清咳一声,尽己所能用职业化的声音说:“电子竞技是新兴行业,目前产业链还不成熟,国内电竞俱乐部基本依靠赞助生存,盈利状况堪忧。你认为银远为什么要选择投资kg?” 徐即墨声线低冷:“电子竞技早就是国家体育总局承认的正式体育项目,近两年国际赛事的奖金池超过千万美金,已经在日趋成熟。我在策划书上提出了队徽队旗,包括队服外设等周边产品的冠名权……” 一整套说辞连贯流利,一听就是已经对不少人陈述过一遍。 千溪打断他,出乎他意料的气势凛然:“我知道这个行业有利可图。但是现在电竞俱乐部如雨后春笋,kg只不过是靠你一人支撑起来的新战队之一,其他队友几乎都是新面孔。所有的广告利润都需要战队的成绩作支撑,你凭什么承诺,这样一支队伍能在国际赛事上打出成绩?” 她说一长段话时,清润的脸上双眼认真地眨动。 分明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然而问出来的话却句句尖锐。 徐即墨没法回答。 他担任俱乐部经理是因为他在战队中的主心骨地位。至于交际方面,他常年和沉默的鼠标键盘作伴,比一般人还要不善言辞。 良久,他拧紧手指,开口:“我会拿到成绩。” “用什么保证?” “……” “电子竞技是团队项目,就算你本人的实力超群,有时候也扭转不了乾坤。” 一言以蔽之,他相信他的队友,却无法让旁人相信。 徐即墨翕动双唇:“kg的人员组成都经过严格的筛选,每个人都是国内顶尖水准。” 千溪反驳:“每个排位赛路人王出道打职业的时候都被吹捧成顶尖水准。但是游戏水平并不代表竞技水平,没有新人出道就是顶尖水准。” 无数次在投资人面前败下阵来的问题,他还是无法攻克。 千溪说的每一句字刺中他的软肋。听到最后,徐即墨打断她,脸色阴沉得可怕:“ti。” \”我会拿到ti冠军,这一届。\” 千溪一愣。 她特意了解过,ti(al),《第七大陆》美国运营方主办的国际邀请赛,是奖金最高影响最大的电竞赛事,没有之一。她想过他会为争取赞助作出成绩上的承诺,却万没有料到他敢口出狂言,凭借一支全新的队伍承诺登顶世界巅峰。 她再度质疑的时候竟没有方才那么有底气:“那……为什么相信你?”乌亮的眼睛有着惊人的洞察力,仿佛要将他看透。 “……” 徐即墨不是狂妄的人,说不出更动人的理由。 谈判到这里已经画下句点。 他起身,强迫自己作最后的争取:“烦请贵公司再作考虑。”礼貌地点头,旋即转身离去。 那双古典的凤眸在她眼前一掠而过,浓淡分明,显得有些落寞。 颀长的背影却很坚定。 千溪看着萧然的黑色背影,突然就……有点愧疚。 但愧疚感很快被成就感取代—— 她打开手机微信,点开“夜班护士团”群组,发了一条消息出去:“嚯嚯~我开完会啦!” 回复很快涌进屏幕——“怎么样?”“没垮棚吧?”“有没有出丑啊?” 千溪咬牙切齿地回:“喂,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啊?虽然我大学学的是医科,但好歹是个根正苗红的富二代好吗,富!二!代!这点谈判技巧还是有哒!九大问题一步解决,soeasy!” 她从十几页自定义表情里发了头戴墨镜的草泥马出去,雪白的牙齿边擦出闪亮的金星! 结果还是收到一堆冷嘲热讽——“呵呵哒。”“本宝宝决定不戳穿你。”“矮油,wuli千溪小公举又调皮了~” 居然没人相信她…… 千溪一边出会议室,一边按下语音键,忿忿申辩:“本宝宝高贵冷艳起来很御姐的好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用谁知道!” 她收起手机,满意自得地抬起头—— 只见徐即墨正倚在走廊上抽烟,恰好听见这句“谁用谁知道”,幽然转头,和她四目相对。 气氛凝结成冰,徐即墨先一步收回目光,嘴角轻轻提了一下。千溪手指一抖,按到了闺蜜新发来的语音回复,公放了出来:“666!总监大大,你现在可是银远的财政大臣,手握创业项目求投资的小鲜肉一抓一大把,你要学会利用优势,长得帅就潜了他啊!” 千溪嘴角僵硬地看着徐即墨。烟草的薄雾里,他的脸有种失真的迷离,为了见投资人特地穿的西服搭在手臂上,白衬衣开一个扣子,修长的脖颈下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徐即墨看起来没有生气,甚至没有看她,但嘴角若有似无的一丝嘲解笑意让她知道,他一定听见了。 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闺蜜兴高采烈的那句: ——长得帅就潜了他啊。 ——潜了他啊。 ——潜了……他啊。 还有比这更羞耻的事吗?! 千溪愣神跟徐即墨对视几秒……悲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Chapter 02 凡是认识叶千溪的人,对她的投胎技术都深深折服——家世好颜值高,出身名牌大学,响当当一个白富美。 人生顺遂程度五颗星的千溪小朋友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我感觉我快要窒息了”。 一整天,她的脑海里都漂浮着徐即墨那双清清淡淡的眼睛,和他不知是揶揄还是嘲讽的笑容。 ——啊啊啊,他会不会上天涯开个帖子“818某投资公司花痴女总监”啊? 在被自己的想象逼疯之前,秦筱的邀约拯救了她:“好久不见,我今天都在附近商圈活动,下班有空一起喝杯咖啡吗?” 千溪急于脱离银远大厦里阴魂不散的压迫感,立刻回复:“好啊!我请你,半小时后银远楼下星巴克怎么样?” 被她的行动力吓到的秦筱:“……好。” 好在秦筱也很想见她,很快便至。 两人大学曾经混过同一个社团,关系还不错。千溪所在的医学院在大二之后就搬去了分校区,秦筱身在信息科技学院,一直留在本部。一个女码农,一个医学生,虽然彼此欣赏,终究欠缺深交的机会。两人联系渐少,毕业之后也只有朋友圈点点赞的来往。 听共同的好友说,秦筱大四就在创业。 千溪对勇于追求事业的人都很崇拜,见面后一番寒暄,就问起了她的创业项目来。 秦筱面露难色:“还在创业轮融资。我的公司虽然技术过硬,但是缺乏商业人才,谈判也总是吃亏。普瑞资本本来有意向投资,但他们要的股份太多,没有谈拢。” 千溪咬扁吸管,同情地啊了一声,安慰道:“没事的,你这么大牛,一定能成功的!” “借你吉言。”秦筱笑了笑,丝毫不为出师不利而气馁,“我想做国内第一家游戏直播平台,银远的投资人对这个还挺有兴趣的,我准备争取一下。对了,你不是学的医科吗,怎么会来银远上班?” “啊,这个……”千溪有些为难,“我爸爸在我上大学前就不支持我学医呗。后来我工作的时候出了点事……他就逼我转行,把我安排进银远工作了。其实我一开始什么都不懂,现在也只接一些附属品牌无伤大雅的赞助案。” 秦筱没有多问,点点头:“家里能安排进银远这种大公司,出路也挺好的。” 千溪吐吐舌头,囫囵过去。 城市的另一方,徐即墨走到战队基地的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 基地租的是一间四居室,地方宽敞,三间作为队员休息的卧室,一间放电脑和游戏设施,平时训练和娱乐都在这里。因为刚刚在杨城落户,没有来得及招厨师,每天的伙食基本靠外卖。 也有像今天这样,徐即墨出去谈赞助,顺便拎一大袋口粮回来。 他揿开密码锁,锁舌“咔哒”一声打开,就有一个大男孩“~”一声奔过来。李沧接过他手里的食品袋:“老大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快饿死了!”掀开袋子一看:“今天居然有麻小?!老大你是谈到赞助了发福利吗!” 听到赞助二字,cherry伸出半个头,用他的马来西亚腔问:“谈到赞助了,really?” cherry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徐即墨。后者没有说话,默然进了自己房间。 三个人领会了这沉默的含义,扬起的眉梢纷纷落了下来,面面相觑。 城阳瞪了眼李沧,用气声骂:“就你话多,提什么赞助的事?” 李沧无辜地在自己脸上画出两行清泪:“怪我咯?谁知道这家赞助商这么瞎啊。唉,我以为老大长这么帅,谈什么投资不行啊?就算对方是男的,凭老大的脸也能拿下啊!” 城阳崩溃:“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话音未落,轻轻一声闷响,徐即墨关上了卧室门。 三人纷纷投去一眼,李沧第一个回过神来,扑进沙发上的两人中间:“怎么办?” 城阳:“樱桃去啊,喊老大来吃饭。” cherry摊手:“d。你去你去。” 城阳扶额:“唉,算了。魏莱呢?让他去。” 李沧露出兔死狐悲脸:“又坑娃啊?” 城阳揍他一拳:“娃要用在刀口上!” 于是kg战队里年龄最小,也最寡言的魏莱刚从浴室出来,就接到了“安抚老大”的光荣任务:“为什么又是我?” 三人异口同声:“因为你萌啊!” 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正太魏莱同学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徐即墨的房门。 “进来。” 十五岁的少年还没有拔个子,站着跟坐着的徐即墨一样高,凑到他电脑屏幕前,小心地问:“老大你又开小号捕鱼啊?” 徐即墨眼睫低垂,专注地盯着屏幕:“嗯。” “……”魏莱词穷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徐即墨把他当空气,只有屏幕上的kda(kill/death/assit)第一列数据在沉默中飞涨。像他的id一样,kill,《第七大陆》圈内的杀戮神话。 徐即墨用的是《第七大陆》一百多个英雄里面难度排在前三的“kael”,拥有十个组合技,由三个基本元素键的排列组合构成,需要操纵者拥有极高的apm(手速)、反应速度和大局观。魏莱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以惊人的速度翻飞,每一个技能的衔接都恰到好处,在己方少两人的情况下将对方一举歼灭。屏幕上闪出“rampage(暴走)”的字样,十五分钟便杀到了对方大本营。 可怕……老大今天是有多郁闷,才要这样血洗鱼塘啊…… 魏莱正在沉思,结束一局的徐即墨已转过身来:“找我什么事?” “那个……”城阳和李沧是怎么教他的来着?魏莱回想了一遍台词,一板一眼地背诵:“老大你别伤心。马上就是国际邀请赛了,只要我们打进正赛,凭奖金也能撑好一阵。” 说起这事更加恼人,kg因为是新队,没有国际邀请赛的正赛资格,还需要从资格赛开始打。 但面对这群全心信任他的小孩,徐即墨只是淡淡“嗯”了声。 城阳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口探出半个头:“对啊对啊,老大你要相信我们,凭我们的实力,保四争一!” 李沧的头探在他上面:“对嘛,有了成绩赞助也好谈。” “行了,都去吃饭。赞助的事情你们别管。”老大一发话,门外探出来的头作鸟兽散,一米六的魏莱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房间。 室内又安静下来,徐即墨点上一根烟,安静地把近来的事都想了一遍:复出,组建新队,突围资格赛,迎击ti……必须要在近期把资金问题解决。 他从抽屉上拿出一张名片:叶千溪,恒远投资企划部总监。 一张稚气未脱却咄咄逼人的脸在脑海里浮现,还有后来……在走廊上的相遇。 不得不承认,比起其他那些经验老道的投资人,她确实是最有希望被攻克的对象。 他将名片下方那串11位手机号码输入微信查找,果然找到了一个微信号,昵称叫“霸道女总裁”。 “……”徐即墨有收起手机的冲动。 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他还是按下了添加好友键。 对方很快通过了他的请求。 千溪接到这条好友请求的时候,正在听她家董事长老爸的例行训问: 从“第一周上班感觉怎么样?”“工作氛围还习惯吗?”到“给你安排的助理满意吗?”“办公室喜欢吗?” 千溪唯唯诺诺地点头,“好”,“嗯”,“满意”,“喜欢”,点头点习惯了,手一滑就按了个“通过申请”。 按完才发现:咦,徐即墨?他怎么会来加自己? 千溪对着这个名字,控制不住地想起他那张清淡到连眉眼都浅寡的脸,在她脑海里突然变得妖娆妩媚,上书四个大字:“求潜规则”。 宝宝整个人都不好了! 叶父怒目一瞪:“你扔手机干什么,有没有听爸爸说话?” “听了听了听了!”千溪点头如筛糠,慌忙把手机捡了回来,继续垂首听训。 屏幕弹出来一条新微信——“周末有时间吗?” 欸?!她颤颤巍巍地打出一个问号:“?” 然而这个简洁的符号隔着磁波传到徐即墨眼中,却冷淡到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徐即墨许久没有动作。可是看着客厅里玩闹成一堆的队员,又讪讪按亮屏幕。 生平第一次这么忐忑,对女孩子说:“有空的话……请你吃饭。” “……” 徐即墨莫名有种以色侍人的幻觉,仿佛是为了安慰自己一般,迅速打下一行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赞助的事情,想找你进一步聊一聊。” 千溪看了一眼,哦,加班啊。 “好啊。” Chapter 03 徐即墨跟她约好时间地点,千溪答应完,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因为大学没有修习金融类课程,日常工作对她而言困难繁琐。即便没有人要求她什么,但她觉得既然进了银远工作,就要干些真的活。因此,她非但完成本部门工作,还去其他部门学习,每天跟着公司员工一起加班,有时甚至通宵达旦。 连续一周加班下来,周末叶父一个电话,喊她回家吃饭,她想都没想就应承下来。 叶母提前来接她下班,带她去做了个造型,替她挑了一条甜美不失端庄的小裙子,配齐一整套首饰,才把她载往家里。 千溪眨巴着假睫毛,说:“妈,今天是哪位伯伯要来吗,搞得这么正式?” “嗯,你裴伯伯要来。” 哦,这样啊。千溪做足了心理准备,在长辈面前演乖乖女嘛,她最擅长了。 坐上家宴的饭桌,客人还没到。她还挺轻松,拉着叶父问东问西:“我有个朋友叫秦筱,准备做直播平台,听说给银远投了案子。爸,你打不打算投啊?” “这是底下的事,你要问你张阿姨。” “……这样啊。”千溪蔫蔫的。干风投这一行的女经理,个个都市白骨精,涂过粉底的脸上一抹红唇,跟谁说话都像在谈判。千溪跟“张阿姨”这样的人交流不下去,更不用说成为这样的人了。 还没担忧完,裴伯伯人已现身,还带着他家人中龙凤的儿子。 千溪看着那个身影,心中腾起不详的预感。果然,耳边响起叶母的低声介绍:“你裴伯伯的儿子,大学就创立投资基金,到现在已经投出两家上市公司了。你大学那会儿在干什么?让你炒个股,亏得底朝天。” “妈!”千溪反骨被激起来了,“我后来有赚的好吗,赚了很多呢!” “能有多少?”叶母对她嗤之以鼻,见对方落座,赶忙推她,“还不赶紧跟你裴伯伯打个招呼。” 千溪忍下不适,撑起一个有形无实的甜笑:“裴伯伯好。” 裴世秦青年创业无暇家庭,老来得子,儿子今年二十六,他已经年近花甲,笑起来颇为慈蔼:“千溪侄女真是越出落越漂亮咯。” 千溪尴尬地笑:“……谢谢裴伯伯。” 叶母给她使眼色,暗示她还有一个没打招呼。千溪用眼神抗拒,对方跟她年龄相仿,难道让她喊叔叔吗?叶母恨铁不成钢,板着脸没理她,去跟裴世秦客套。 裴少清打量着跟母亲闹别扭的女孩子,精心化过淡妆的脸上泛起微微薄红,似乎有点害羞。 这个年代,见到相亲对象还会不好意思打招呼的女孩子已经很少见了。他朝她微微一笑。 千溪根本没留意这个故作温柔的笑容,整个人如坐针毡,神思不知飘在哪里,最后多喝了两杯酒,借不胜酒力的名义提早退席。 一顿饭结束,叶家夫妇送走裴世秦父子,便赶来收拾自家闺女。 叶母难得发怒:“你怎么回事?你当妈妈不知道你的酒量吗,是不是对爸妈给你安排的人不满意?” “没有。人家挺好的,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但是你们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啊?” “翅膀硬了是不是,爸妈做什么都要问你?”叶母凛眉,“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这么下你裴伯伯的面子,你爸爸赔了多少不是?” 酒壮人胆,千溪梗着脖子:“提前跟我说一下这么难吗?又不是说一声我就跑了。你们从小就知道命令我干这干那!爸爸不跟我商量把我安排进银远,我有说什么吗?我还不是努力在适应。我已经这么乖了,犯得着连最后一点选择权都不给我吗?” 从来都乖巧可人一派天真的女儿居然连声诘难,叶母气得肩膀发抖:“你努力适应?”她把抽屉里的一叠资料摔在千溪面前,“你跟妈妈解释解释,这些是怎么回事!” 厚厚一叠纸张散落大半,在眼前飞扬,只能看清上面最大的几个关键字,“留学”,“北美”,“mcat(st)”…… 千溪愣了好长时间,翕张着嘴吞吞吐吐:“我……我想过两天跟你们说的。” “我看你是没把爸爸妈妈放在眼里。”叶母坐在一堆资料中间,气势凌人,“我和你爸看了你的邮箱。我还当你怎么就听了我们的话,乖乖从医院辞职。原来是年初就铺好了后路,拿着美国学校的offer打算远走高飞?亏你爸还辛辛苦苦帮你在银远铺路,你对得起他吗?” “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离入学还有两个多月,我也是真心想进银远试试看,自己对投资有没有兴趣。我不是故意抵触爸爸的安排,是这段时间工作下来,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这一行……” 叶母瞪眼:“那你适合什么?适合上手术台,给艾滋病人做手术?” 千溪张了张口想申辩,却说不出话,头和声音一起低下去:“可是,总要有人做这些事的啊……” 叶母一声冷笑,仿佛她说的全是无稽之谈。 她和长辈的沟通,好像每次都以她的落败告终。 当初离开医院也是这样。急诊收到一个有艾滋病史的患者,急需动手术。亲自上阵主刀的科室主任本着自愿退出的原则挑选助手,她自告奋勇协助做完了手术。 其实患者有传染病史是很正常的,她经历过很多起,都很安全度过。但这件事不知为何被社会新闻报道了,叶父叶母知道后大发雷霆,将他们这些年对她职业的不满彻底激发出来,逼她从医院辞职。 她本来想,也许留学读一个基础医学的学位,转做科研类的工作,会更安全,也不那么辛苦,也许能征得他们的同意。 现在看来,完全是她一厢情愿。 凝固的气氛里,叶母抛出最后一句话,绝了她的念头:“行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定心在银远好好表现。我和你爸已经联系了你那个学校的招生办,告诉他们你不会入学。你早点死了这条心。” 千溪猛地抬头,不能置信:“……你说什么?” “我让你收心,少折腾!” 千溪双眼通红:“妈,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她不擅长争执,知道这句顶撞必然会引起父母责骂,抢在狼狈落败之前夺门而出,把叶母的那声“你敢出去就别回来了!”关在了门后。 一出门,夏虫啁哳,路灯幽暗。她看着空落落的石径池塘,有点后悔,又不住地难过。既然当了乖宝宝,就应该当一辈子乖宝宝的,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每一次,都是她自己回去低头认错,态度良好插科打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妈妈会摸着她的脑袋,笑眯眯地说:“囡囡乖,听妈妈的话再试试,好不好?” 他们一向是这样。自以为从不强迫,其实只是披着温柔外衣的不容置喙。如果遭遇顶撞,就会像今天这样。 最可悲的是,自己很可能会照着这个剧本走下去,并且对妈妈乖巧地点头,说:“好呀。” 真是太没出息了! 没出息的叶千溪! 杨城昼夜温差大,六月的夜里晚风微凉。她抱住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坐在小区门口的石阶上。 不知坐了多久,忽闻一阵手机铃声。 徐即墨已经给她发了十几条信息,还有未接来电。 千溪啊了一声:怎么忙得忘了,她约好了今天晚上要跟他吃饭的! 她按下接听键,低低“喂”了一声。 “你在哪里?” “我在……家。” 出乎她意料,徐即墨的语气好像总算释然:“你没事就好。” 呃?千溪怔怔地听。 徐即墨淡淡道:“我到了约定的餐厅,等了很久你没出现,又联系不上,担心你路上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就好。” “……”千溪更加内疚,“对不起啊,我把这事忙忘了。不好意思,要不我现在去找你吧,你还在那吗?” “不在了。” 千溪鼻尖微红,一事无成般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掌心按上额头:“真的不好意思……” 徐即墨心想,他被赞助商放了鸽子,难道不该是他难过么?怎么电话里小姑娘听起来要哭了。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安慰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晚饭吃了吗?” “……没怎么吃。” “那出来吃宵夜吧,也一样的。” 千溪讷讷地怔了会儿,说:“好啊……我这就过来。” “不用。”徐即墨看了一眼腕表,“现在太晚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千溪把附近一个地标建筑的地址告诉了他。 徐即墨拦了辆计程车,夜里交通畅通无阻,到得很快。一下车环顾一周,就看见小小的一个身影穿着一件藕粉色小礼服,坐在喷泉池边看星星。 他道歉:“让你等久了。” 千溪望着天幕,眼底落满星辉,望久了眼睛酸涩,泪腺就止不住泛起泪花。 被晾在一边的徐即墨闻到她身上的酒味,试探地问:“心情不好?” “嗯。” 先前所有的殷勤,差不多已经是他这个终日对着冰冷屏幕的人能做到的极限。结果正赶上小女孩伤春悲秋,徐即墨实在无能为力,见她没有挪地儿的打算,干脆坐在她身边。 千溪却突然站起来,眼圈红红地说:“不是要吃东西吗,走啊。” “你可以吗?”徐即墨指指她的眼眶,“不要低头。” 她听话地没低头,谨慎地垂下眼珠四下查探,什么都没发现:“怎么了?” 徐即墨笑了笑:“眼泪要掉下来了。” 千溪一转头,蓄了很久的泪珠子果然扑簌簌砸下两滴。乍然被戳穿了心事的她有些惊慌得不知所措,面前却递来一张铺开的纸巾。 他眼神平淡无波,却好像直透心底:“你好像不太开心。” Chapter 04 “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徐即墨用铺展开的纸巾挡住她下半张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真的?” 千溪只露出一双眼睛,用力点了下头。“但是你为什么要挡我的脸?” 徐即墨把纸巾放在她手边:“因为眼睛不会骗人。” 千溪却没去接那张纸巾,抬起胳膊随意抹了一把,转过头平复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脸色:“好了,现在没事了。” 一张明明面颊哭得泛红,眼睛布满血丝,却还在微笑的脸。 这一趟也许来得不是时候。又很是时候。 徐即墨收拢五指,纸巾在手心窸窸窣窣的,像夏夜不断迸裂的细碎火花,为这个夜晚徒增燥热。 终于,他说:“那就走吧。” “嗯。”她点头。 但最终没能走成,因为千溪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接起电话,千溪的语言自动切换成英语,语气礼貌语调平稳。徐即墨上一次接触英语还是大一考cet-6的时候,忘得七七八八,勉强能从千溪流利又带有许多专有名词的话里听懂,是关于留学的问题。 随着谈话渐深,千溪脸上的光彩也渐渐黯淡,到最后只是单方面地应着,头低得看不见她的脸,毫无指望地恳求“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而从她呜咽的声音来看,应该是失败了。 这个电话打了足足有半小时。 挂掉电话的时候,千溪几乎忘记了自己在接电话之前在干什么,茫然地四下张望。乍然看见徐即墨坐在一边,吓了一跳:“你没有走吗?” 他笑笑:“打完了?” “嗯。” 徐即墨仔细地打量她——虽然看起来情绪依然低落,但竟然没有再哭,脸色也比刚刚还要平静的样子。明明能花半小时苦苦哀求的东西,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没有成功,竟然也不要紧吗? 千溪察言观色,没事人一样晃晃手机:“在好奇这个吗?” 他默认,但不询问。 她却撇撇嘴,大大方方告诉他:“那是我l的教授。面试的时候他很喜欢我,大力欢迎我去他的实验室。但是现在不行了。我爸妈替我拒绝了学校的offer。已经过了时限,我发邮件向他求助,希望可以挽回,但他说他也无能为力。” “本来就没有报多大希望的,所以也不值得很难过。”她埋着头,指甲在已经暗了的手机屏幕上轻轻地刮来刮去。 半晌,她抬头看他:“不好意思啊。我马上要从银远离职了,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刚刚我神智不太清醒,耽误了你这么久,对不起。” “没关系。”怕她不信,徐即墨故意说,“本来没有报多大希望,所以没有很难过。” 千溪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仰头看了看已至中天的月亮,说:“能不能借你的身份证用一下?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投资机构负责人。” 徐即墨从钱包里夹出一张卡片,说:“要干什么?” 千溪连忙接过去:“我离家出走了啊。走得太仓促,没有带身份证。”她弹一下这张来之不易的卡片,“没有它我就住不了酒店了。” “你不会觉得,酒店前台连性别男女都分不清吧?” “……也对哦。” 徐即墨重新拿回来:“走吧,我送你过去。” 此时已近十一点,小区外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千溪踩着徐即墨被一盏盏路灯拖得长长的影子,心情复杂地走在……去开房的路上。 怎么听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还是千溪小朋友的人生第一次离家出走。身为远近闻名的乖宝宝,就算是最叛逆的中二期,她都没怎么忤逆过父母。鬼知道到了二十几岁,居然还会遇上这种事! 想着想着,酒店就走到了。徐即墨帮她开了一间单人房,千溪坚持要自己付钱,结果发现带出来的现金寥寥,好不容易才凑满一间房钱。前台不停戳着一支圆珠笔,不耐烦地等着她数零钱,最后还白了她一眼。 恐怕没有比今天更糟糕的夜晚了,她心想。 一回身,徐即墨早就不见了。 金黄色的玻璃旋转门外,一个身影慢慢走来,还拎着一个印有便利店logo的袋子。 “拿着。”徐即墨把袋子打开给她看,全是饮料和食物。 千溪茫然地抬起头。 “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所以都买了一些。”徐即墨想了想还有什么遗漏,“需不需要给你留一点现金?” 千溪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用了,我明天可以回家,拿东西出来。” 他怔一下:“不打算回家?” “不打算。”她显得很坚定,接过袋子,“吃的我收下啦,以后会还你的。你人这么好,一定能谈到赞助的,祝你好运。” 她挥挥手,很委婉地送客:“今天谢谢你啦。” 徐即墨知趣地向后退两步:“那,再见。” “嗯。” 千溪翻过房卡看了眼房号,径直走进电梯。 换掉勒得人喘不过气的礼服裙,把今夜的一身晦气洗干净,已经是后半夜。千溪倒在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打开朋友圈发了条摘抄。 “我们不敢坦白地愿望我们教自己不存愿望。这样也许来一个意外的喜事,像半天里掉下来的,像好风吹来的。假使结果并不如意呢,我们至少可以自`慰说,本来没有抱什么奢望。 ——钱钟书《人生边上的边上》” 好友里还有不少没睡的夜猫子。 底下陆陆续续出现评论,几乎都是“夜班小护士”闺蜜团的,一水儿的“矮油,wuli千溪小公举走文艺路线了嘛”,“大半夜的不睡熬鸡汤?”,“谁惹我们千溪宝宝啦?” 平时挺习惯的插科打诨,这会儿不知怎么的,越看越难过。 她刚想关掉手机,消息里突然弹出一个新的赞同——秦筱。 千溪迟疑了下,点开和秦筱的私聊框,发送:“还没睡呀?” 秦筱很快回:“嗯,带队加班。” 千溪有种打扰了人家的愧疚感:“好辛苦啊。” 秦筱笑着回:“初创期嘛,都是这样的。你怎么也大半夜不睡?” 千溪打打删删好多遍,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她现在的状况。 不想再轻易妥协,却无路可走。有点怀疑自己的坚持,却不愿意放弃。 “好羡慕你啊,家里都支持你创业。” 秦筱很快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怎么了,跟家里闹翻了?” “差不多。”但是有点不想说这个了,千溪连忙调转话题,“你的公司进展得怎么样啦?” “万事俱备。只要主播资源充足,发展势头应该会很强劲。” “主播?”她不太懂这一行。 “嗯,就是各种种类的。主要是游戏,市面上最火的《》啊,魔兽啊之类的。最近一直在和几个名人沟通,但是进展不太顺利。网络直播这一块才刚刚兴起,很多职业选手都不太清楚它的价值,沟通有障碍是正常的。” 《》,那不就是中文版的《第七大陆》? 秦筱紧接着又发来一句:“所以我们打算先找几个明星把人气做上去。你表姐不是个主机游戏迷吗?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托你介绍~” 她家表姐叶乔何止是个主机游戏迷,而且是恐怖惊悚类游戏狂魔。真是搞不懂,身为一个以文艺气质著称的电影明星,究竟为什么沉迷手撕僵尸。 这时,微信上又弹出另一个人的消息。点开一看,是徐即墨的:“我的身份证在你那吗?” 她猛然惊坐,果然在口袋里翻出一张卡片。刚刚前台拿去登记,见徐即墨人走了,就直接把卡片交给她了。一晚上过得疲于奔命,居然忘记还给他了! 千溪发了一头啜泣的草泥马表情:“在……不好意思啊。我明天给你送去?” “没事。我明天会路过你的酒店,到时候见吧。” “好。”她点了一头对手指的草泥马。 徐即墨约好时间之后就很快消失。 千溪怅然若失地回到秦筱的聊天窗口,对方还在兴致勃勃地畅想着通过她来请动她家大明星表姐的蓝图。她很不忍心地戳破她的幻想:“还是算了吧……我表姐那个恐怖游戏狂魔,上去播能吓跑不少用户呢。” 她想起什么,顺手把徐即墨的名片推送到微信里:“喏。明星我帮不上忙,职业选手倒是有一个。” 秦筱看了眼徐即墨的昵称,语气相当震惊:“这个是……徐即墨?!” 千溪还来不及把那句“是啊”发送出去,秦筱直接一个深夜电话拨了过来。 她莫名其妙地接起来,刚喂一声,就被秦筱激动的声音盖过:“你是怎么认识的k神?” “就……公司业务啊。” “你们熟吗?” 她迷迷瞪瞪:“还好吧……” 如果排除她现在睡的这间房是用他身份证开的,以及刚喝完那瓶柠檬汁是他买的……应该……不熟? “你有办法联系他,让他见我一面吗?!” Chapter 05 “啊?” 秦筱噼里啪啦一通说:“《》受众广泛,是我们着重发展的核心部分。我们做过评估,在所有神级选手里,kill的粉丝是出了名的基数大,忠诚度高。如果能拿到他的合约,我甚至可以给你中介费!” “别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忙我肯定会帮啊。”千溪大脑转速缓慢,没跟上秦筱的节奏,勉强整理了一下。“但是我也不太确定能不能把他约出来欸。”毕竟她都说了她已经从银远离职了,“要不……明天你来我的酒店?” “酒店?” “说来话长!”千溪挠了挠头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诡异的渊源,“总之明天中午你过来,应该能堵到人。不过堵人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不会不会!”秦筱迅速记下酒店地址,高兴地挂了电话。 一切猝不及防。 千溪挂完电话,茫然地看着黑漆漆一片的窗户:今晚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是……好不真实啊。 晚睡的代价是,第二天到十点才自然醒。 她尖叫一声,连忙收拾东西下楼退房。前台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稍等,我们服务员查一下房。” “嗯。”千溪点点头,百无聊赖地在微信上和徐即墨保持联络。 快到约定的时间了,他说:“马上到。” 千溪一边回着消息,一边问前台:“好了吗?” 前台摘下耳机:“好了。这边显示您在房间里使用了一盒避孕套,需要额外付款。” “哦……等等,你说什么?!”千溪蓦地抬起头,放下手机,“你确定没有搞错吗?我是一个人入住,怎么可能用这种东西?” “没有搞错。误拆也要付款的,小姐。” “一定是搞错了。”千溪一阵无语,“你再让她们看看清楚,是我的房间吗?” 前台不耐烦地撇撇嘴,戴上耳机:“张姐,再看一下1103,是不是用了一盒避孕套。”很快,她确认,“确实是1103是吗?好的。” 千溪一阵绝望,翻了翻手包,里面的钱根本不够付款。而且,她根本没有用过的东西,她为什么要付啊! 前台冷眼地看着千溪,仿佛把她当做了一个想赖账的客人:“小姐,请问是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和现金都不够好吗! 千溪在崩溃的边缘:“你们酒店的服务就是这样的吗?用已拆封的产品来坑骗客人的钱?我都说了我是一个人入住,又不是三岁小女孩,我拿避孕套干什么,吹泡泡吗?” 前台见多了这种情况,立刻把查房的那位服务员也叫来,变成三人大战。后面排队退房的顾客不耐烦了,用鄙夷的眼神斜睨着千溪,催促:“好了伐?我们要赶飞机的。” 另一边,徐即墨进大堂找了一圈没见着人,终于在柜台边看见了被围成一圈的千溪。 三人大战吵得不可开交,他好不容易挤进去,扣住千溪的手腕:“怎么回事?” 千溪的眼眶还是红的,不知是昨晚哭过的成果,还是吵架气红的。她脸皮薄,语无伦次没解释清,倒是那个叫“张姐”的服务员理直气壮:“小姑娘住酒店拆了避孕套还不承认,说我诬陷她。我一个服务员为什么要诬陷她啦?客人入住之前,房间里的这些东西我们都是检查过的,没有拆封,你有什么证据说那盒避孕套是本来就拆了的啊?” 她一口一个“避孕套”,千溪这下红的不止是眼睛,直接蔓延到耳根……更说不出话了。 倒是前台机灵,认出了徐即墨:“这不就是办理入住的那位先生嘛?哎哟,早点认不就好了,也就是几十块。真是,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随着“奸夫”的现身,千溪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还想再说下去,徐即墨立刻交了钱,把千溪带了出去。 结果事态毫无缓解,千溪小朋友的眼睛更红了,一副比刚刚还委屈的样子。 “昨晚还是应该给你留点现金应急的。”徐即墨反省。 “不是这个问题啊!” 他这么爽快地交了钱,不就是默认她在撒谎逃款了吗?而且……还被那个碎嘴的前台狠狠揣测了一番他们俩的关系,连“用途”都坐实了。千溪小朋友觉得她真是从未背过这么大的一口锅,还甩不掉! 她张口想辩几句,一看见徐即墨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就撒不出气……又不能对他发脾气。他这么好心地帮她的忙,而且待会儿秦筱还有求于他。 不能惹,又气不过。 啊啊啊,她的清白,她的名节! 千溪想在大堂里乱蹦一通,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泄气道:“算了。这钱我也会一起还你的。” 徐即墨刚想说“不用了”,千溪一掌挡在他面前:“别说话!我现在听到你说话很有可能发作!” 真的好想挠死他啊…… 千溪手背贴住额头,不停地给自己念冷静冷静冷静:“我家就在这附近。你跟我过去吧?把钱还你。” 她说着就自顾自走了,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徐即墨哭笑不得地跟上去。 这个点,叶父叶母都不在家,千溪飞速整理完自己的钱包,证件,衣服,日用品……拎着一个行李箱跑出小区,成了一个装备齐全的离家出走叛逆少女。 不知为何,忧伤之余,还有点解脱的快感,好想在小区门口仰天大喊“自由啦!”,但是瞟了眼倚在门口的徐即墨,忍住了。 她放下箱子,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现钞,和一张银`行`卡,走向徐即墨。 “还你的钱。”千溪递过去。 徐即墨对她的固执有了几分了解,顿了一下就接了她的还款,用眼神指了指多出来的那张银`行`卡:“这个是什么?” “储`蓄`卡啊。户头上有两千万,是我为去北美学医赚的钱。反正现在用不上了,给你吧。” “……”徐即墨定定地看着她。 千溪的眼神真诚得不像在开玩笑:“拿着啊。你们不是需要赞助吗?就当是我的个人投资好了。” 徐即墨两手插在裤袋里,不为所动地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她无所谓地摊摊手,把卡片往他衬衣胸口的口袋一插,大功告成,“我是个hing主义者欸,一件事情做不到圆满,就半点不想要了。钱对我来说很多余,对你却很重要。那当然是给你啦。” 徐即墨把她当闹别扭的小孩子,伸手去抽口袋里的卡片。 千溪抓住他的手:“不要还给我!反正以我的脾气,现在不给你的话,改天心情不好了说不定就会从桥边扔进江里。你懂那个画面的吧?就是超有电影感的那种……跟你说不清楚!反正我现在不拿它发泄一下的话,就要自己去投江了!投江你知道吧?” “嗯。”超有电影感的那种。他知道。 徐即墨拿这个视金钱为粪土的小孩毫无办法。偏偏以他的立场来说,没有任何拒绝她的理由。他荒谬地笑了两声:“你一定要活在电影里吗?” 她沉默。 “想好了。电影只有两个小时。两小时散场之后,你可能会损失两千万的电影票。” 她还是沉默。 最后好像勾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表情变得越来越沮丧了。 徐即墨连忙补救:“好了,我替你保管这张卡。如果你真的想投资,我建议你跟我到我们基地看一看,了解一下这个行业,了解一下我们。到时候如果你考虑成熟,我当然不会拒绝你。” “基地是什么?”她果然一无所知。 “战队成员日常训练和生活的地方。” “……就跟上班的公司差不多?” 徐即墨思考了一下:“在性质上,差不多。” “好啊,那就去啊。”千溪转身把她的小行李箱拖过来,“反正我现在也没地方去。” 徐即墨自然地接过拉杆,替她拖着箱子。刚要去打车,千溪又接到一个电话。她一看见来电提示,连忙把徐即墨招回来:“喂喂喂别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的!” 他足下顿住:“什么正事?” “她说她之前联系过你的,叫秦筱,做网络直播平台的,你有印象吗?” 徐即墨回忆片刻:“好像有。” “反正就是她,找你谈事儿,她马上过来了,你有时间吗?”千溪语速加快,等着他答应再接秦筱的电话。 “没有。” “什么?!” “我现在有事,让她约改天。” “啊?!” 徐即墨笑:“还不接?” 千溪慌不择路地滑动屏幕,战战兢兢地“喂”了一声。秦筱的语气果然十分期待:“千溪,我现在能过来了吗?” “……”她整理了一下措辞,“筱筱,实在不好意思啊,他说他今天有事,不过可以约改天,行吗?” “这样吗?当然可以。”秦筱显得有点失望,但还不愿意放弃,“可是今天的契机太好了。他要做什么事你知道吗?” “这个……”千溪捂住手机,问徐即墨,“你刚刚说你有什么事来着?” 他笑:“我需要送你去我们基地。” 石化的千溪:“……” 徐即墨:“怎么了?” “没,没什么……”千溪脑海飞速运算了一下,把这个理由告诉秦筱,会不会被直接绝交。 她决定修饰一下措辞,松开捂住手机的手:“喂,筱筱吗?他说……他要陪他老板……参观基地……” “啊,这样。那改天吧,我直接联系他可以吗?” “可以可以!” 千溪解决了秦筱这边,大松了一口气。 一抬头,徐即墨正坐在她的行李箱上,眼角染三分笑,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可以走了吗,老板小朋友?” Chapter 06 徐即墨带着她回基地,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笑闹声。 徐即墨停下脚步,给她打预防针:“可能会比较吵。” 千溪连连点头:“一群男孩子嘛,我懂的。” “不是这种吵。”徐即墨眼眸一闪,淡声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kg队员们见到他来,例行的一叠声“老大”“老大你终于来了”呼唤之后,一看见千溪,立刻噤若寒蝉。 平时最滑头的李沧带头向千溪打招呼:“老板娘好!”城阳和cherry接连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喊:“老、老板娘好!”cherry用他马来口音的英语说着“”。 她还没正式赞助俱乐部呢,就被一群男生这么讨好,千溪有点受宠若惊,尴尬地摆手:“……别叫老板娘啊,把我叫好老。” 徐即墨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千溪斜他一眼:不过老板娘比老板小朋友好多啦!老板小朋友是什么鬼?还有没有一点老板的尊严啦? 李沧一看这不对啊,老大可是吩咐了要把金主伺候好的,连忙见风使舵地改口:“对对对,小老板娘!” 底下又是一叠声:“小老板娘好!” 千溪放弃了挣扎,向徐即墨求助。然而他只是在一边笑着看戏:这群刺头平时管起来可头疼,见了未来金主一个个奴颜媚骨的,真有你们的。 良久,他才发话,随口一问:“魏莱呢?” 不知是谁答:“喔,写作业去了。他班主任下午把他拎了回去,一时半会放不出来。” 徐即墨蹙起眉。这群队员大多和他一样,二十上下,将电竞作为职业,只有魏莱因为年纪太小,还在上学。训练和学业不能兼顾,打职业和读书也注定是两条迥异的道路,魏莱的技术在kg战队里数一数二,但未来却变数重重。 不过眼下要解决的重点是千溪。 她环顾一圈,说:“不是说你们平时都在这儿训练的吗?用什么训练呀?” “在训练室。”徐即墨答,“最近快到ti,没什么比赛,训练任务比较轻。你想玩的话,可以让他们带你熟悉一下游戏。” 千溪早就听秦筱普及过一遍这款游戏的火爆程度,惊喜地问:“可以吗?” 李沧抢先道:“当然!正好魏莱那小家伙不在,也训练不成。老大一起来带小老板娘玩呗~”城阳附和着,和他一起拥着千溪进了训练室,各自按平时的位置坐好,千溪则填上了魏莱的缺。 李沧热情地上去搭讪:“小老板娘,你平时玩游戏吗?喜欢玩哪款?” “玩啊,我表姐那有好多ps4的碟,像《古墓丽影》什么的,我每一部都玩。”千溪作出一个“我很资深”的表情。 李沧张了张口,把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 徐即墨探身过去帮千溪输好网络账号密码,带她熟悉机子,最后随手登上自己的一个小号,说:“你就用这个吧。” 李沧拼命使眼色:“老大,你真要让小老板娘玩这个啊?” 徐即墨用沉默的侧脸回答了他。 趁着徐即墨带她熟悉初始操作的空隙,kg战队的微信群里已经炸开—— 李沧:“尼玛,老大的小号也有国服前三十吧。这么高等级的排位赛带个第一次玩的妹子,是在逗我?” 城阳:“反正有老大。” 李沧:“那也是比赛级!深情呼唤小魏莱拯救地球。” 城阳:“不要什么事都靠娃。” 正在补作业的魏莱一个瞌睡打醒,从远方发来问候:“沧哥,我在写作业。” “劳资知道你在写作业!”李沧幽怨地靠在城阳肩膀上,“怎么办,娃都指不上了。” 城阳:“就当负重训练赛打呗。你连老板娘都带不动,还打什么职业啊?” cherry:“cheerup!youcandoit!” 李沧强自振作,哭着收起了手机,偷偷瞄一眼千溪和徐即墨的方向。后者显得很淡定,握着千溪的鼠标带她熟悉新手英雄,两人若即若离地相贴。从他这个角度都能看见小老板娘局促又娇羞的眼神!李沧啧啧啧地打开微信,偷偷发出去十秒然后撤回:“老大真是撩妹狂魔啊,这声音温柔得劳资要酥成两半了——酉禾。” 城阳假装一身正气地回:“人家出卖色相容易吗?不服你上啊。” 说完窃笑一声,偷偷按下撤回。 徐即墨从口袋里掏出震个不停的手机,冷着脸扫过憋笑憋得很辛苦的两人。李沧立刻正气凛然地找千溪搭话:“小老板娘~你想喝什么饮料不,我去帮你拿啊!”经常带妹的城阳拿出过来人的架势,体贴地问:“要不要英雄饰品?我这有几头很可爱的坐骑,要不送给你?” “不、不用了。”千溪对这些毫无概念,只是看着异常朴素的账号名和初始的问号头像,转向徐即墨,问:“我能不能改你的昵称?” 他一脸没所谓:“改吧。这号送你了。” 徐即墨结束了教学,如释重负地去自己电脑上登账号。 一旁的千溪点下“修改昵称”,把简单粗暴的“xjm_57”改成了“夜班小护士”,她的惯用社交平台账号名。 大学四年种下的观念根深蒂固,虽然转了行,她内心还是对这个身份更认同。 当当当~这样就顺眼多啦。 然而隔着屏幕,一群加过这个小号的水友们正在自戳双眼:卧槽,k神一改高冷作风,走伪娘路线了吗?! 茫然无知的千溪小朋友就这么顶着一个变态伪娘号,开始了她的第一场排位赛。 徐即墨皱起眉。既然是kg在千溪面前的首秀,总不能太丢人。李沧抱着相似的想法,严肃对待起来。 千溪盯着loading界面,上一秒还嬉皮笑脸的大男生们一进入比赛好像全变了个人,嘴角下抿目光专注。 《第七大陆》是一个ba游戏,需要精密的团队协作,千溪的存在必然会让他们这一方从开局就处在弱势。她不由得也认真起来,率先点下徐即墨方才教过她的一个打野英雄,凭借优秀的记忆力在推荐出装里买了属性和补给装,第一个出门。 她的英雄是一只鹿身魔女,走起路来蹦蹦跳跳,kg队员们看着她一骑绝尘地蹦了出去,都悄悄觑向徐即墨:你确定这能行? 徐即墨眼睑微垂,在队友频道打出两个字:速推。 kg队员们纷纷打出ok的指令,往上中下三条兵线上走。 千溪的任务很简单:钻进野区,召唤一只大熊怪,把小熊揍死。 由于工作太过简单,她机械地召唤,杀怪,召唤,杀怪……顺便切视角看其他人在做什么。上单的cherry用的是一个大蜘蛛,隐形在蜘蛛网里,猥琐地用操控着十几只蜘蛛去攻击敌人,击杀小兵。下路的李沧和城阳两人一个补兵一个蹭经验,看起来也一片祥和。至于中单……徐即墨为什么在河道对面?不是说那是敌方地盘,不能去的吗?! 只见一敌一我两个英雄纠缠在一块儿,徐即墨的白衣法师迅速切出风、雷、火三系攻击技能,屏幕上闪出“d”的大字。 一场高阶排位赛结束,千溪丝毫没有感受到压迫感。kg身为职业队的精良配合将速推战术贯彻得出神入化,将比赛结束在前十五分钟。敌方远古遗迹崩塌的瞬间,千溪还迈开小蹄子上去合了个影。 好像,还挺轻松的嘛? 于是,留在敌方玩家眼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这样的:全程比赛都没见过的对方打野选手扬着鹿蹄子,威风凛凛地踩在他们守卫的远古遗迹上,还在公屏上打出一行颜文字:~\\(≧▽≦)/~。 这……简直嘲讽度爆表好吗! 李沧虚脱地软在城阳肩膀上:“幸好对面中单水平跟老大不在一个level。要是遇到tundra那种选手,就难打了。” 千溪迷茫地眨眼睛:“tundra是谁?” “跟老大一个时代的职业选手,从第一个版本称霸到现在,号称6级以前无敌。” 千溪虚心求教:“那是他厉害,还是你们老大厉害?” “这个嘛……”李沧推推城阳,“这种得罪人的话,你来说。” 城阳鄙夷地看他一眼:“靠,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很难回答吗……”千溪看了眼徐即墨。他好像对此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点下排位按钮。 靠着速推战术,千溪被带着连飞了两场,对自己的水平有了严重的高估。这一局,当四人发出召集指令,再次准备开团的时候,千溪也选了一条曲折阴暗的道路,悄悄地靠近他们…… 遭遇战一触即发,走在队伍最前方的cherry一着不慎,居然被对方秒掉。丧失一大主力的kg陷入了3v5的苦撑,徐即墨和李沧秒掉对方一个主力之后,技能陷入冷却时间,被对方反扑,幸好有专业辅助城阳用身体卡住了河道口,为两个主力争取了逃跑时间。李沧终于展现了职业选手的水准,hit&run做得完美无缝,和徐即墨两人拖着对方四人跑了小半张地图。 千溪看着地图上那六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点,眼看着就要发现自己,一闭眼,把技能全都滚了一遍! ——轰! 四条巨大的穿云索从地底探出,敌方四人全被晕眩并受到来自“精灵法师(夜班小护士)”的五百点伤害,两边的血量差距一下被逆转。徐即墨和李沧两个群攻技能甩下去,瞬间完成了一场ultrakill。 对面全体进入复活读条,在公屏上打出“卧槽”“尼玛忘了对面还有个精灵法师”bo界荣耀啊”……李沧打了鸡血般在公屏上打字嘲讽对面:“那是那是,我们大哥也就是一直没出山,一出山还不把场子都震塌!震塌!” 大哥?说她吗?千溪浑浑噩噩地被徐即墨召集去摧毁防御塔,一边看着公屏上不断涌出对面的恭维,悄悄看向徐即墨。 却见他侧过身来,毫不留情地拆穿:“是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都被看出来了吗。 徐即墨拿过千溪的鼠标,在地图上划出一个精准的圆,“刚刚你的技能范围只有500,对方的团控正好在最边缘,如果你砸得偏一点放过了他,他们照样能反打。像这样。”他模拟着在她电脑上演示了一遍,每一句话都是精确到毫厘不差的计算。 他说话时眉心微微聚拢,专注的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泽。不再是那个为了资金周转而与她虚与委蛇的拙劣商人,也不是那个风轻云淡到看不出心事的陌生人,而是鲜活的。 认真得有点孤芳自赏,却有活色生香的喜怒哀乐。 末了,他高兴地拍拍她的脑袋:“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的。” 千溪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睫,突然就……忘记之前打算说什么了。 Chapter 07 打完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比赛,大家的精力和体力都有点透支,纷纷摘下耳机休息。 千溪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 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放学回来的魏莱单肩背着书包,径直走向训练室:“你们今天好勤奋啊,老大不在也好好训练?”结果一进门,吓了一大跳,“咦,老大在?这个是老大的女朋友吗?” 气氛一下凝固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城阳捂住魏莱的嘴,把他拖了出去。 李沧连忙关上门,给千溪赔不是:“小老板娘别介意哈,小孩子不懂事儿!” 训练室里隐约还能听见门外城阳和魏莱的对话—— “不是通知过了今天老板娘来吗!” “我以为老板娘的意思就是老大的女朋友啊。” “小小年纪脑子里在想什么!” …… 千溪在一屋子尴尬的人里面,骑虎难下,只好佯装大方地摆摆手:“没事哈,误会嘛。” “正好天色不早,我先走了。”她戴久了耳机,晕乎乎的,站起来的时候上身一歪。徐即墨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当心。” 少女纤细的胳膊光滑细腻,在他手心甚至滑了一下。他条件反射似的,立刻正人君子般撇过头。也不知道胳膊还在他手心里,撇开眼睛有什么用。 李沧和cherry对此情景,又倒吸一口凉气。 千溪很想望天:为什么面对徐即墨,她的名节总是一毁毁一麻袋。 徐即墨倒是毫不在意,放开她的手腕说:“送你出去。” 一路走到电梯口,两人驻足等电梯。千溪眼睛瞟来瞟去,假装在看房顶:“你们平时经常这样,连续几个小时都对着电脑吗?” 徐即墨悄然握拢掌心:“嗯。” “那当职业选手也很辛苦啊。我才连打了三盘,就觉得脑子里嗡嗡嗡地响了!”她突然对这个职业有了新的同情与理解。 “也不会。电竞对我们来说不全是工作,所以没那么容易觉得累。” “那是什么?”她偏过头。 “兴趣吧。”徐即墨眨了两下眼睛,似乎很不确定后面那个词会不会引来她的嘲笑,“或者说,梦想。能理解吗?” 千溪诧异了一瞬,讷讷地说:“真好。” 语气里全是羡慕。 她眼神诚挚地说“有梦想是好事啊。像我,就属于爸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有想做的事,很厉害呀。” 徐即墨有片刻的错愕。这样的话居然出自她这种每天坐在市中心商圈玻璃大厦里的人口中。还以为她这样的人,对游戏的定义应该是“玩物丧志”之类的。 “这是你离家出走的原因?” “不知道,可能是吧。”说起这事就烦心,她变得很沉默。 徐即墨向窗外看了一眼,夜幕四合,灯火阑珊。 也许是这一眼看见的夜色太美好,他忽然有兴致对她说这些:“我们队伍里,李沧家里条件差,为了供他姐姐上大学,他中学就辍学,后来被挖掘进职业圈,才慢慢好起来。cherry是马来西亚华人,远渡重洋来中国追电竞梦,跟我们语言不通,但一直在努力融入。” 徐即墨的语气很轻松,说着觉得自己有在卖苦情牌的嫌疑,自嘲地笑了声:“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他们不是一群沉浸虚幻世界的乌合之众。打职业是他们的人生选择,是梦想也是生计。” 千溪眼里闪着若有所思的光:“那你呢?” “……我吗?”徐即墨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一件事情在心里驻扎得久了,就会生根发芽蔚然成林。到最后,已经忘了最初的种子是怎样飘来这片土地。 徐即墨看她一脸懵懵懂懂的模样,不知哪来的兴致,挑起眉梢:“你对我很有兴趣吗?” “啊?”千溪大脑一卡壳,鬼使神差地捏起两个手指,举到他面前,“……一点点。” “……”她还真是,很难调戏。 耿直的千溪真心实意地回答完,开始有点失去耐心:“这个电梯怎么还没来呀。” 徐即墨重新按了几下开门键,发现失灵:“可能坏了。” 恰好城阳出来扔垃圾,发现两人都在,惊讶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电梯坏了。”徐即墨向后指了一下。 “那怎么办?”城阳一脸震惊,“魏莱上来的时候还是好的,怎么就坏了。” 千溪自认倒霉:“楼梯间能用吗?” “能用是能用,但是这里是二十层,小老板娘你这么急着走啊?”城阳拎着三大袋垃圾打道回府,“不然进来吃个晚饭再走呗,魏莱刚刚带回来的,还是热的。到时候说不定就好了,这电梯就是爱抽风。” 千溪用眼神征询徐即墨,后者适时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急着走吗?” “也不是很急……”其实根本就没有急着要去做的事。 “那留下来吃个便餐吧。” 她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幸好她生性自来熟,和kg一群大男孩吃吃喝喝一晚上,起先还有些拘谨,等几听冰镇啤酒下去,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kg的编外人员,无话不说。等到杯盘狼藉,李沧已经和她称兄道弟,还硬要和她交换联系方式,叮嘱她以后想玩一定要叫上哥们,买卖不成情义在。 城阳戳了他一脸啤酒瓶:“什么叫买卖不成情义在啊?这买卖怎么就不成了,小老板娘可不得是咱们小老板娘么!老大你说是不是?”他一脸贼笑。 徐即墨冷冷淡淡看着他。 倒是千溪酒过三巡,笑得眼角弯弯:“说得是啊,我都带资入场了,是你们老大不想要啊。”小巧的耳垂上水晶耳坠一荡一荡,一派天真烂漫,完全没听出城阳话里的深意。 城阳说得更起劲:“我靠,他敢不要你?我就没见过小老板娘你这么上路的妹子。”他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开始数千溪的有点:“你看你,又爱吃脑花,又爱吃毛肚,又爱喝白干……” 李沧笑得前仰后合,把城阳的脸按下去,递给他一杯冰水:“得了,拿去醒醒酒。嘴里还有没有一句人话了。” 城阳仰在椅子上被灌冰水,一边嘴里“唔唔唔”地顽强抵抗,水杯哐当一下砸在地上,正溅到一边的千溪。 徐即墨低头:“怎么样?” “没事,稍微泼到一点……”千溪站起来,抽了几张纸巾擦裙子,站起来才发现,椅子上全是水,背后湿透了,纱裙立刻变成半透明,“啊”地一声。 徐即墨迅速抓来一件kg队服替她围上:“行李箱里有干净衣服吗,去洗手间换上。” “有……”但是她这个样子,动都不敢动啊,怎么弯腰去行李箱里找衣服。 徐即墨跟她交换一个眼神,心领神会:“需要我帮忙吗?” “嗯。”千溪点点头,用眼神指向行李箱的方向,“在最里面的那层里。” 徐即墨帮她找好衣服,千溪已经挪动到了洗手间里,紧紧贴着墙壁,眨巴着眼睛看他:“找到了吗?” “嗯。”他把新裙子递给她,顺口替城阳打圆场,“他们闹腾惯了,不太分场合。替他们跟你道歉。” 千溪眨两下眼:“没事呀,他们很有趣。我现在可是真心想投资了哦。” 徐即墨失笑:“你是因为喜欢我们所以想投资,还是觉得有前景所以想投资?” “当然是喜欢你们啦。”千溪趁徐即墨开口之前求饶,“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又在任性了对不对?可是我本来就是个任性的人啊,我们任性的人都是这样活的。你考虑清楚哦,逮着我这么任性的金主可不容易,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她连珠炮似的说完,把门合上,上锁。 怎么会有这种事,挥霍个钱都这么难? 换完衣服,她匆匆告辞。徐即墨把她送上的士,敲两下车窗。 千溪摇下玻璃。徐即墨的脸出现在窗边:“还是不打算回家吗?” “嗯啊。联系了我表姐,去她那儿对付一宿。怎么啦?” 徐即墨扯扯嘴角:“确认一下,我的金主小朋友不会走丢。” “我才不是小朋友!”她气哼哼地撅嘴,果断摇上车窗,“司机,去清河别墅。” 她有点轻微认床,在叶乔家睡得不甚安稳,第二天又是工作日,只好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 对,即使要用冷暴力抵抗控制狂家长,班还是要上的,顺便刺探一下爸妈的态度。 她被自己的爱岗敬业给折服了,跟员工们打招呼的笑容都热情不少:那句诗是怎么说的来着?世界吻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啊!想想就觉得自己真是个阳光向上的好青年! 然而好青年一进总监办公室,就碰了个壁:接董事长通知,她被撤职了。 通俗地说,嗯,她被她爸炒鱿鱼了。 此时此刻,kg基地里宿醉方醒的队员们,一个个沉浸在资金到账的美好愿景里—— “你说,我们这算搞没搞定小老板娘啊?”李沧顶着两个同款黑眼圈问。 城阳叼着牙刷,不停地呵气,确认口腔里没有酒精味:“不知道。老大送她回的家,要问老大。” “不至于没搞定吧?!”李沧幽怨地横在沙发上,“我们几个如花似玉的大美男,陪她吃喝玩乐了一晚上,再不回心转意,小老板娘的心肠可大大的坏了……” 他突然弹起来,正襟危坐:“欸,不过,我们这样算不算哄骗小女生?想想就有点作孽噢……” 徐即墨五指夹着四个杯子出来,一一倒上鲜牛奶,置若罔闻的模样有如老僧入定。 脑海里却不断浮现那双灵气的眼睛。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任性,又任性得一本正经理直气壮的女孩子。 四杯牛奶倒完,他端起一杯去沙发上坐着喝。一旁的李沧还在手舞足蹈地描绘一个无知少女跌入温柔陷阱的玄幻故事。 她哪里是无知,分明是无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洒脱。 徐即墨失笑,拿起一支笔,在客厅一块巨大的白板前写下三个词。 明日,国际邀请赛,表演赛。 Chapter 08 千溪的离职手续很快办完,毕竟她是一个只入职了一礼拜就被炒鱿鱼的关系户,也没有多少工作需要交接。 啊,好辛酸啊。 更辛酸的事,她爸爸的秘书通知她,去董事长办公室一趟。 千溪犹豫了下,还是去了。 叶知良眉头紧锁:“手续办完了吗?” 她低头:“办完了。” “这两天都在哪里?” “四海为家。”千溪耸耸肩膀,“我是个有工作能力的成年人,一个人在外面也不会饿死。” “胡闹!”叶知良一拍桌子,“你妈妈就是一直太惯着你,把你惯得心比天高。你说说你瞒着家里,偷偷申请留学,到头来还不是要家里给你出钱?离了爸妈,你能闯出什么名堂来!”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到这件事,她就觉得如鲠在喉。一万句辩驳都说不出口,最后只是用气声低低念了一句“我没有想要花你们的钱”,就掉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千溪吸吸鼻子,回到自己办公室,再抱着东西不多的纸箱子走出去。她的员工们纷纷来道别,“总监”“总监你真要走吗”一个个含着泪眼依依不舍:上哪找这种温柔可爱春风拂面定时发福利的boss啊! 她腾出一只手,笑着把箱子里的玩偶,小盆栽,迷你小空调,轻松熊限量my钢笔……一一送给她们作纪念。“再见哦~”“我不在的日子要加油工作哦!”“啊这个也给你们吧……” 等到走出银远大厦,纸箱子里空空如也,她把箱子扣在垃圾桶上,拨弄两边的纸耳朵,像摆弄一只小熊:“你也留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手机铃音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她家一孕傻三年的明星表姐,叶乔:“千溪,你还在家里吗?” “我来公司啦。怎么了?” 叶乔的背景音嘈杂,一听就是在活动现场:“我出门的时候把药忘在家里了,你姐夫正好在出差。” “啊?”千溪连忙换了个耳朵听手机,“要不要紧吶表姐?正好我现在没什么事,你把地址发我手机上,我这就回去帮你拿。” “你不上班了吗?” “……不上了。” 叶乔把药瓶的方位和活动现场地址发给她,千溪争分夺秒冲回表姐家,紧赶慢赶,总算在活动开始前把药送到。 挂着工作牌的叶乔助理急匆匆出来,把她接进去,高跟鞋踩得噔噔响:“哎,真是太谢谢你了。现场事情多,我实在走不开……喏,你姐就在那间休息室,你先过去,我待会儿就来。” 千溪连连点头,最后向她道了声“辛苦”,才去休息室找表姐。 静悄悄的走廊里,一间间房门紧闭,挂着金色门牌的休息室都长一个样。欸,刚刚她指的究竟是这间,还是这间? 千溪踌躇了会儿,轻轻敲响了其中一间的房门:好像是这间? 里面一阵拖拽椅子的声音,很快有人开门。对方一见她,眼珠子掉了一地:“小、小老板娘?!” 千溪愣在原地。给她开门的是李沧,往里一望,还有胖胖的cherry,戴眼镜的城阳。至于徐即墨,他已经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李沧哈地一声笑:“今天是预选赛闭幕式兼表演赛啊,我们可是预选赛出线队伍,当然要来参加。” 原来是这样。她好像确实记得,表姐最近代言了一个游戏,只是没料到就是《第七大陆》。 徐即墨把门打开,示意她进来:“找我们有事?” 他今天穿的是kg的夏季队服,纯白的运动短袖,胸口简简单单一个kg的星徽队标,简洁的配色和设计让他看起来又年轻不少,像学生时代路过球场总能遇见的清隽少年。但他的眉心总是淡淡地拢着,很少有笑容,显得有些孤僻。 此刻,他撑起一个温和的笑,把语气尽量放软,以免她以为他是在赶人。 可惜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我是来给我姐姐送东西的。” 徐即墨动了下眉梢:“哦?是吗?” “是啊。”千溪晃了晃手上的药瓶,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你们知道代言人的休息室是哪间么?” 城阳帮她指了个大致方向:“这半边都是战队休息区,嘉宾和媒体应该在对面。” “好的,多谢你们啦!比赛加油!”她绽开一个标准的灿烂笑容,作了个加油的手势,跟kg众人挥手道别。 徐即墨目送她被对面房间里的人迎进去,才关门。 哦,原来真是来找姐姐的。 一转身,正迎上房间里三束异样的目光。“看我干什么?” 李沧和城阳迅速一搭一档地唱开: “啧啧啧……老大好做作,看不下去了……” “应该把他刚刚说话的样子录下来。他跟小老板娘说话,声音都比平时软三个度……” cherry限于中文水平,无法参与双簧节目,在旁边给他们俩打拍子。 徐即墨沉着脸落座,在一片怪笑中把白板笔递给李沧:“去,把刚刚的战术图画一遍。” 李沧笑容凝滞:“……没人性!” 城阳一旁偷笑,没笑上几秒,就见到自己面前也多出一支笔:“你帮他复述文字。” 在这两人的哀嚎声中,徐即墨悄然瞥了一眼沉默的房门。 她看起来眼圈又是红的,不是哭过就是憋了很久眼泪。 隔着两扇门的地方,千溪光荣完成送药上门任务,正和她家表姐讨价还价。 叶乔顶着一张不施粉黛都倾国倾城的脸,幽幽地问她:“今晚还睡我那儿吗?” “睡的……”千溪抱住她的腰佯哭,“表姐,我现在是无家可归的下岗职工,你一定要收留我!我会拖地做饭洗衣服还会跑腿,哦对,表姐你缺助理吗?” 叶乔把她的胳膊从腰上拽下来:“别闹。你真不打算跟你爸服软?” “嗯!”千溪握住拳,大手一挥,“他太过分啦!上学、工作、交朋友的事情,他全都要管,现在连婚姻大事也要管,他生我其实只是为了玩养成游戏吧? 倾诉欲一上来就没完:“表姐你还记得裴伯伯吧?上周我爸一声不吭就安排我跟裴伯伯的儿子相亲,一副已经认定了这是他们心目中的女婿的样子。我看他们就差给我订个娃娃亲了。说起这个就来气,我上个男朋友就是被他逼走的,他还以为我不知道。” 叶乔用一种过来人的目光看着她:“那你刚分手的时候怎么没闹呀?” 千溪声音提高了一度:“那是因为我对他太失望啦。我爸不就是找他谈了谈心吗?都没有对他威逼利诱呢,他就动摇了,这也太easy了吧?换成电影里的男主角,不应该带着我远走高飞的吗?” 千溪咬咬牙,分外痛心疾首地说:“而且,这么大好的机会,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放弃?就算是电影里的渣男,也要至少坑个几百万再走嘛。” “真是太没用了!”她酣畅淋漓地总结完,挥挥手表示往事不堪回首,切莫再提。 叶乔乐得捂住小腹:“……你小侄女都被你逗笑了。” “真哒?”千溪贴上去听她的胎动,“真的诶,好像真的有在动!” “嗯,你姐夫都没听到过。他要吃你醋了。” 千溪泫然欲泣地看着她:“表姐你又虐狗,汪汪汪汪汪。” 幸好叶乔的助理和造型师进来通知她上妆,及时解救了流浪动物。千溪打算搭叶乔的顺风车回家,于是从助理那儿坑了一张工作人员证,准备去内场看闭幕式打发时间。 傍晚一进场,她就被体育馆里的上座率惊呆了——原来一个游戏的粉丝也可以这么多吗? 千溪站在第零排工作人员区向后眺望,人山人海的粉丝举着各色灯牌,呐喊着喜欢的队伍的名字。甚至有很多人穿着游戏内英雄的cos装,千奇百怪,热闹非凡。像是明星演唱会一般。 她看见好几个刻着熟悉名字的灯牌:kill。举牌的大多数是女生,在满场阳盛阴衰的观众席里显得尤其突出,喊着徐即墨的名字,甚至因为主场优势,比喊她家大明星表姐的声音还多。 原来他有那么多粉丝啊……还都是女粉丝。 坐在狂热粉丝中间,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原来她熟识的这些人,都是那么闪闪发光的存在。好像坐在一片璀璨星光中间,只有她所处的位置,被黑夜吞没殆尽。 活动开始,第零排只有几个维持秩序的保安,空旷的一整排里只有她坐在中间,分外醒目。她仰望着出场便引起尖叫的叶乔,又听着kg战队作为参赛战队出场时的欢呼声,满场的声浪一波一波侵袭她的耳膜,她却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浓的呼吸声: 叶千溪,如果不是因为姓叶,你的生活里哪有这么多闪闪发光的人?你已经这么这么幸福了,怎么可以不开心呢? 你有什么资格不知足啊。 为什么还是放不下自己的愿望,不能心甘情愿地做一个,父母期望中的人呢? Chapter 09 台上的镁光灯太足,徐即墨站在主持人和队友中间,接过嘉宾叶乔给kg战队颁发的参赛纪念品,眼前白光一片。主持人正打趣地问kg队员有没有叶乔的粉丝,可以趁此机会拥抱女神。他却恍惚间看见最靠前的观众席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水光。 千溪?她来看比赛了? 买了第一排内场票的女粉丝纷纷赞许:“我老公就是高冷哈,看florian那么激动地上去索抱,k神动都没动一下。” “魏莱也没动啊。”、“哎人家是小孩子嘛”、“小男神好不好!单眼皮一米六小正太超萌!”、“你这个怪阿姨……” 千溪听着这热烈的争论,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正此时,台上的战队也纷纷下场。kg众人从侧台往嘉宾席走去。徐即墨路过工作人员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往那个形单影只的身影看去。黯光里,她所处的位置看不分明,他顿住脚步,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确定真的是她。 千溪回头张望,恰好迎上这束目光。 徐即墨不自知地放缓了脚步,kg其他人没发现他掉队,都已经先行走远,留他一个人显眼地杵在原地。徐即墨干脆转往千溪的方向,去跟她打个招呼。 千溪错愕地看着这个身影向自己走来,在她身畔坐下:“你是来看你姐姐的?” “嗯。”她担心被他看出端倪,胡乱抹了一把脸。 徐即墨明知故问:“你姐姐,是叶乔?” “嗯。看不出来吧?”她的姐姐那么光彩四射,走到哪里都是只可远观的女神。她连跟她共享同一个姓氏,都觉得太过高攀。 徐即墨看她彷徨无措的样子,递过去一张纸巾:“……心情又不好了?” “没有没有。”千溪把纸巾胡乱在脸上拍了两下,笑着说,“你看,我为了了解行业,都来场馆里看比赛了。” 徐即墨默然。许久,他沉声道:“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事?” “我爸把我炒鱿鱼了。” 他还没开口,千溪就嘻嘻哈哈绝了他安慰的念头:“好在我本来就想离职,只是被他抢先了一步而已。没事,这种事我都习惯啦。” “你放心,就算我现在成了无业游民,之前做的决定也不会后悔的。给出去的东西也不会要回来。”她无所谓地歪着脑袋,“虽然我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做的决定也经常失败,但是我从来不后悔。” 千溪说完,好像为了宽慰他似的,绽开她标志性的灿烂笑容:“放心,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对我来说都是小事!” 徐即墨被她扭曲的金钱观给打败了:“我不是在关心这个。” 千溪懵了:“那是在关心什么?” 徐即墨摇头笑笑,看了眼腕表,“我待会儿还有一场表演赛要打,估计两小时内能结束,你能等到那时候吗?我来找你。” 两小时……那就不能搭表姐的车了。千溪盘算了下,点点头:“能。” “那再联系。”徐即墨起身赶去赛场,忽然顿住脚步,把一个银色的大盒子放进她怀里。 千溪捧住它掂了掂:“这是什么?” “纪念品。”每次参赛都会得到一堆,基地里已经多得没处放,“送你了。” 徐即墨经过她身边,还俯下身揉了揉她的脑袋:“开心点,小富婆。” “……!” 于是千溪就这么抱着一大堆游戏周边,明星选手徽章,战队铭刻外设……坐在观众席最醒目处。 开场结束,表演赛还没正式开始。观众席里人来人往,沸反盈天。有两个姑娘看见她抱着印有kg烫金logo的盒子走进来,指着她的工作人员证问:“姐姐,你是卖周边的吗?有没有签名照卖呀?” 其他人一听,纷纷驻足: “kg全队的有吗?实在不行只有k神的也可以呀!”,“我只要k神的,有吗有吗?”…… 千溪崩溃地逃离观众席:“我不是卖周边的!” 她步履维艰地坐回工作人员区,幸好表演赛很快开始,吸引走了观众的注意力。 巨大的屏幕载入游戏画面,场上十位选手里她只认识徐即墨和李沧。据说是因为原定的选手tundra缺席全明星表演赛,资历较老的李沧才替补顶上,和徐即墨在对立阵营。 失去了最强劲的对位对手,没有输赢压力的表演赛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秀场。整个场馆为他每一次的极限击杀尖叫欢呼,变成一片热血沸腾的海洋。 到最后,整个观众区都站了起来。千溪不得不合群地起立,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想为他尖叫。 两个小时几乎一闪而逝。 徐即墨接受完赛后采访,第一时间去找千溪,却发现她没有坐在方才的地方。 他四处张望,终于在台侧里找到小小的一个影子。她好像是想来找他,但没找到人,就在一侧等着。身边还围着几个男生,缠着她问东问西:“小妹妹,你这个盒子哪里买的啊?”,“我想要这里面的限量版徽章,你多少钱肯转给我啊?五十?一百?两百,总行了吧?”千溪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 徐即墨嗤笑,给她发一条信息:往左边看。 千溪收到消息,寻觅了会儿,才看见徐即墨正站在不远处,在黑暗中朝她挥了挥手机。她眼睛一亮,向他招手:“徐即墨!”又转向身边的人:“对不起我这边有事啦,麻烦让一下。”然后如离弦之箭般朝徐即墨冲了过去! 再然后……没刹住车,连人带盒子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徐即墨退了半步,听见自己胸口发出砰地一声……至少断了两根肋骨。但他下意识地搀住她的肩膀,以免她摔倒。 “嗷!”千溪撞得眼冒金星,回过神来比他还惊恐,手忙脚乱地在他胸口摸来摸去,“你没事吧?” 徐即墨胸口的钝痛还没缓过来,莫名被她上下其手了一顿,努力把她的手捉下去:“……没事。”顺便挑眸看了眼她身后。 刚刚那两个想买周边的男生眼珠子已经滚了一地:“卧槽,所以刚刚那个妹子是……k嫂?” 其中一个眼疾手快的,已经掏出手机对着他们拍了一张。 千溪听见咔嚓一声,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被徐即墨把头摁了回去:“别回头。” “啊?” 他用诱哄的语气说:“跟着我往前走,不要回头看,能做到吗?” “嗯?”千溪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样很容易被人误会成情侣,再不赶紧走人,被人拍到正脸就不好了……她想象了一下她爸爸看见照片大发雷霆的样子,一阵胆寒,把头埋在徐即墨的胳膊上迅速开溜。 于是,粉丝拍下的视频就是,k神家妹子兴奋地扑进他的怀里,然后娇羞地抱着他的胳膊恩恩爱爱地走了…… 啊,真是电竞圈内百年一遇的史诗级八卦镜头! 视频女主角千溪一路捂住脸,不停地念叨“好丢脸啊好丢脸”。徐即墨忍不住对着她脑袋揉了揉:“没事,他们应该没拍到正脸。”他手掌的温度暖融融的,千溪感觉每根头发丝都在捂脸,把头埋得更深了…… 徐即墨像安慰一只小动物般拍拍她的头,帮她分散注意力:“赛前你说,从银远离职了?” 千溪把眼睛从指缝里露出来:“嗯啊。” “以后打算怎么办?” 千溪大言不惭:“不知道,我打算花一段时间好好思考这个问题。反正我很有钱,有的是时间思考。” 一个脸颊红扑扑,缩着脑袋像小仓鼠一样的女孩子,豪气云秋地对他说“我很有钱”,大概是他进入社会之后遇到过的最离奇画面top3。徐即墨喉结滚动了好几下也没想出一句可以接的话。 “真哒!”她掐指一算,“我大学时候存的定期,过两天就能拿出来了。我只要再吃几天土,就可以变成一个土!豪!” “……定期?” 千溪真诚地看着他:“嗯嗯,除了给你的那些,我还有很多本钱呢。我爸大学的时候为了培养我的经济头脑,给了我一笔本金炒股。前期亏了不少,被全家嘲笑了半个月……但是我后来赚回来啦,翻了好几番呢。就是被嘲笑得太狠了,懒得跟家里说,心灰意冷存了定期让自己不要见到这笔钱……”后来想想好蠢啊,通货膨胀这么严重,她至少得买买理财产品吧? 她伸出十个手指头在他面前,一个个扣下去:“好大一笔钱呢,后面的零有一二三四五六……” 她还要再数下去,被徐即墨及时制止了。 他觉得再听下去他的世界观很可能会分裂,勉强平静地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告诉了也没用。他们给我的设定就是个没用的米虫,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我有多厉害,只当我是运气好。”千溪摆出一个“你看我机智不机智”的表情,骄傲地说,“而且告诉了他们还得上交,我又不傻。” 徐即墨觉得自己对她的预估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原以为她这个年纪能当上银远的总监,肯定有背景支撑,现在看来她的家境比他想象中更加优渥。一个任她挥霍的爸爸,一个星光熠熠的表姐,恐怕还有更多待发掘的部分。 那种家庭,是怎么养出她这么个怪胎的? “所以,为什么决定投资kg?” 千溪的笑容忽然僵滞:“因为……”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稍见黯然,“因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能帮别人做到,也很幸福啊。” Chapter 10 虽然她好像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躲在一棵大树底下乘凉,丧失了对远方的梦想。但是看着那些风雨兼程的人,给他们提供暂时的庇护,也会觉得,很满足。 但在徐即墨眼里,这个场景荒诞的程度,就好比他突然去参加了一个真人秀比赛,面前一张红色皮椅转过来,千溪冲他勾勾手指头,说“you,来说说你的音乐梦想”…… 幸好,一声惨叫拯救了他:“老大不好了!” 徐即墨接住螺旋飞来的李沧:“怎么了?” “魏莱,魏莱晕倒了……” 身为前任医护人员,千溪凭借多年的职业敏感,第一时间冲了进去。一米六的小个子躺在休息室的地面上,其他人不敢挪动他,守在左右喊他名字,城阳正在旁边打急救电话。 千溪蹲下来进行胸外按压,李沧在一边担忧地问“小老板娘你行吗?要不还是我们来。”千溪把人都挡开:“我好歹有执业护士证书的好吗,你们让开……”她托起魏莱的后颈,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俯下身,要做人工呼吸,李沧吓得连忙拦住她:“这个我还是会的,我来我来!” 急救车抵达的时候,魏莱已经迷迷糊糊地苏醒,仍然被拉去做了个基本检查。 等他清醒过来,情绪稳定,经过一拷问:原来小孩子为了拿到假条出来打比赛,故意把自己冲凉冲感冒,加上之前熬夜补作业,这才突发性昏厥过去。徐即墨在病房里一对一单独训导,kg其他人都只能守在外面。 千溪透过病房门的半边玻璃偷窥里面的场景。魏莱手上扎着输液针,正低头听训。 徐即墨的表情从未见过地严肃,寒声道:“如果比赛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你可以结这个月工资离队,不需要缴纳违约金。” 魏莱支支吾吾的:“国际邀请赛才刚开始打,我走了的话……” “我会向主办方申请替补名额。” “不是!即墨哥……我不想走,你让我留下吧,我以后肯定不干这种事了!” “你学校那边能兼顾吗?”徐即墨虽然严厉,眼里却有愧疚。也许当初这个小孩子央求自己让他加入kg,他的松口就是个错误。 “我……”他不顾手上的输液针,一把抱住徐即墨的胳膊,“我可以的,即墨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犯了……” 千溪在门外看见魏莱手上的输液针倒回一段鲜红的血水,不禁为他揪心地啊了一声。 徐即墨闻声回头,正看见她紧紧贴在玻璃上,全神贯注地偷听。千溪发现自己被他逮住,无辜地眨了两下眼,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地悄悄退后。徐即墨朝她招了招手:“你进来。” “我?”千溪在kg众人的目送里一步步挪进了病房。 魏莱并不认识她,只听队友说过她的名字,且李沧给她的备注是“响当当一尊财神爷”。 清秀的单眼皮小正太向她礼貌地点头。千溪因为给他做过急救,对他有母爱般的慈蔼光环,温柔地冲他笑了笑,挥手打招呼。 忽闻徐即墨说:“刚刚是她救的你,你自己谢她。” 魏莱对他言听计从,有点腼腆地说:“谢谢千溪姐……” 小男孩带着稚气的清甜嗓音软软糯糯的,千溪一秒被他俘获: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啊!徐即墨怎么可以这么凶!她捏捏人家的脸:“没事没事,以后乖一点就可以啦。小朋友要注意身体!” 千溪看着小魏莱可怜巴巴的眼神,母爱爆发地帮他说话:“要兼顾学校那边很容易呀。你现在上的那个初中,作业太多了,都是题海战术!这样时间当然不够啦。你可以转去国际学校,这样既没有出勤率的硬性要求,功课上也灵活得多。” “真的?” “嗯,只是学的东西会不太一样。而且将来等你上了高中,还要准备toefl啊,sat这种考试。简单来说就是,学好英语走遍天下!” 千溪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解上国际学校的利弊,魏莱听得聚精会神,徐即墨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直到最后,这一大一小两人已经一拍即合,以千溪的“没关系学费我来帮你搞定!”为句点。 魏莱抓住了这根稻草,徐即墨再说什么劝他离队的话都已经无济于事,一言不发地进了走廊。 千溪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匆匆跟魏莱说了声拜拜,追了上去。 她是不是……自作主张,惹他生气了? 千溪到处找了一圈,发现徐即墨有电梯不坐,偏偏要走楼梯。打开楼梯间,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她看着前面那个身影,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你生气了吗?真的?” 他沉默不答。 千溪慌慌张张地解释:“我只是觉得这样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既然有办法可以调和矛盾,就不用逼他放弃啊……”那个沉默的背影好像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打算,速度恒定地一步步往下走。 她的步速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低:“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全,你有你的打算,我多嘴坏事了,对不起……” 徐即墨走了一段,身后微弱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也不再有她的声音。 他驻足,回身去看。千溪垂着头站在夜晚医院走廊光线沉闷的声控灯下,头顶的灯光倏地沉寂,黑暗猝不及防地笼罩她所在的地方。 徐即墨的动作滞了一瞬,旋即穿过这片黑暗,回到她面前。 一发声,灯光立刻倾泻下来。 “没有生你气。”他说。 千溪被面前突然出现的身影和突如其来的光明吓了一跳。徐即墨站在她下方一级台阶,仍然比她高出几厘米,微微低头才能对上她垂下去的视线:“我需要一个人冷静思考一下这件事,不是因为生气。至于你,你既然决定了投kg,不管你是不是玩票,只要是kg的事你都有话语权。我会慎重考虑你的意见。” 为了安抚她,他特地一字一顿,认真地重复:“很慎重地,考虑。” 千溪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眉心拧成个纠结的八字:“那你刚刚……理我一下啊……” 他看着她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忍不住笑,“你真是……小孩子。”他放低声音说,“现在理你了。” 深夜未眠,他的嗓音略显疲倦,却有种低哑的温柔。 “哪有小孩子……”千溪嘟哝着挽回一点面子。 分明就是。对待她要像对小孩子那样,不能沉默,因为沉默等于生气,也不能面无表情,因为面无表情也等于生气……徐即墨积攒了和她相处的经验,无奈地笑起来:“这么晚了,打算去哪里?” 因为魏莱的事忙了半宿,此时深更半夜再去表姐家,叨扰一个孕妇好像也不太好。千溪一合计:“我待会儿在旁边找家酒店凑合一晚上就好。你们不用管我。” “那以后呢?” 千溪不说话了。 徐即墨关心的是:“你的离家出走状态,大概要持续多久?” “要很久吧……我爸妈很铁石心肠的,说不定一辈子不理我,反正我做不成他们期望中的女儿,那养我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他们很放心,觉得我从小就是个米虫,一身蹭吃蹭喝本领,绝对饿不死。”千溪自己都理不清这团乱麻,甩甩脑袋,“放心啦,资金肯定会到位哒。电影里演的那种被冻结账户之类的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可是做过防御措施的哦。” 她手舞足蹈地说完这一堆,已经忘了自己一开始为什么站在这个地方,弯成两道月牙的眼睛里写的都是“快夸我机智!”。 还真是……自愈能力强,意外地好哄。 徐即墨觉得自己心里那条“千溪经验槽”又蹭蹭蹭涨了一大截。 “既然这样,这段时间你可以加入kg。” 千溪一脸惊呆:“加入kg?” “嗯,当领队,处理日常事务就行。你把魏莱留下来,得负责看好他。”徐即墨说出这话,相当于同意了她刚才对魏莱的处置。千溪眼里已经迸发出两道惊喜的光,但他不得不给她泼冷水:“支持他继续打职业,相当于在影响他的人生轨迹。你要准备好,负担一个小孩子的未来。能做到吗?” 千溪毫不畏缩:“我一定会对他负责哒!” 不过仔细一想,一个十几岁小孩子的未来呢……祖国的花朵!千溪压力山大地捶了捶肩膀。 徐即墨把她的手拿下来:“也不用太担心。我会负责看好你。” “欸?!” 于是这一天晚上,kg队员得知了两个重磅消息: 第一,他们的资金正式搞定了。 第二,基地宿舍迎来一位新住户。性别,女。 回基地的车上,李沧发出一声哀嚎:“那以后洗完澡岂不是不能穿裤衩出来吃宵夜了!” 城阳:“劳资早就看不惯你穿裤衩了!” 刚刚输完液,昏昏欲睡的病号魏莱被吵醒,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姿势:基地新成员千溪姐姐正搂着他,母爱十足地让他枕着她的胳膊睡。他咽了一口唾沫,幽幽地向千溪看去一眼,企图用眼神让她获悉他的心理活动:……千溪姐,你的胳膊肘硌得我很难受啊。 然而千溪正笑得自带慈爱光环:乖,姐姐会好好照顾你哒! 心理阴影面积巨大的魏莱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宿舍。 徐即墨把千溪带去空宿舍,由于战队全是男性,房间布置也简洁至极。千溪环顾一圈,有点犹豫:“我住这里,真的好吗?” 她既然负担起了照顾魏莱的责任,自然是住基地里比较方便,而且她也确实缺一个稳定住所。因此徐即墨向她提议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你现在是他们老板,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 千溪怯怯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啦……我是怕你们,嗯,觉得不方便。”毕竟这里好像都是男生? “没关系。”徐即墨一边给她演示这个房间每一盏灯的开关位置,一边科普,“不用出赛的时候,我们每天的任务只有训练一件事。至于生活习惯上,我会督促他们注意。” 最后一盏灯摁亮,房间灯火通明。他补充:“只要你不觉得不方便就行。” “那就好!谢谢你啦~mua!”千溪一得意,立刻忘形,说“mua”的时候微微倾身,做了个类似飞吻的动作。 做完才反应过来:啊啊啊要怎么解释她其实只是得了不卖萌会死的病! 她把手摆得天花乱坠:“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像我跟我表姐说谢谢的时候,一般就会说mua,或者‘最爱你了’之类的……我才不是要跟我表姐搞百合的意思!” 不然她早被表姐家的妒夫剁成肉酱啦,变成【千·肉酱·溪】! 但是徐即墨的表情,为什么看上去……好像更加僵硬了。 千溪放弃挣扎,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徒劳无功地解释:“总之你不要误会啊。”为什么这么苍白无力……她已故的小学语文老师会不会来她梦里索命。 徐即墨把她的手拿下来,说:“早点休息。”后退两步踏出房间。千溪还是紧闭着眼不敢看他,直到听见轻轻的吱呀声,才偷偷睁开半只眼。面容俊漠的男人脸上有一丝克制的笑,正替她带上房门,轻声道:“晚安。” 他的动作很轻柔,关门几乎没有发出声音。门锁咔嗒一声,面前只剩一块沉默的门板。 正愣神,手机上进来一条他的短讯:“忘了说,房间里电脑密码是kg全称加1128。” “……你的生日吗?” 徐即墨刚回到自己房间,低头回:“嗯。”蒙得还挺准。 她的回讯来得很快:“那你是射手座欸。” “你很讨厌射手座?”女孩子好像都比较迷信这个。 “没啊。” 千溪紧接着又发去一条:“一般人第一反应,应该觉得我喜欢射手座才对啊。”她随手按了一个常用的自定义表情,是一头抛媚眼的草泥马。 被草泥马调戏了的徐即墨回了一串省略号。 啊,这个讨厌的话题终结符号!简直跟“哦”和“呵呵”有一拼!千溪发了一只忧伤的草泥马过去。 这次的回复终于有了文字:“你想找人说话么?” 千溪倒上陌生的床,认床综合症也犯了,虽然困但是睡意全无。一般这种情况下,她都会拽着闺蜜聊天度日。这回不想让闺蜜知道她离家出走,只好……寻觅新闺蜜了。 她有点抱歉:“……被你发现啦。你们明天是不是还有比赛呀?”这么晚了,她的行为好像是有点不道德。 “没有。” “嗯?” “没有比赛。” “……”千溪突然词穷了,鉴于找不到合适的草泥马,只好弱弱地说,“那也早点休息吧,晚安!谢谢你们收留我!” 他却说:“应该谢谢你才对。” 千溪摸不着头脑:“欸?” 于是话题没有成功终结,明明聊天内容不咸不淡随时会冷场,却莫名其妙地聊了大半夜,最后以千溪支撑不住抱着手机睡着为句点。 第二天,kg众人一觉醒来,例行查看战队微信群里面发的工作通知。 结果发现:他们家说话风格一本正经,从来不用表情包和颜文字,连语气词都很少出现的老大……突然发了一只微笑的草泥马。 ——卧槽,瞎了我的狗眼,老大被盗号了吗?! Chapter 11 魏莱同学更加抑郁,因为他坐在餐桌上啃面包,千溪一直坐在他对面,用一种电视广告妈妈范儿的语气对他循循善诱:“小朋友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营养搭配作息规律,要多喝牛奶哟!不然会永远一米六哒!” 他好想对她咆哮:我不是小朋友!不爱喝牛奶!我有五十万粉丝!我一米六是因为还没有发育! 然而财神爷不能得罪,他只好用幽怨的眼神求助他家老大。 徐即墨在他殷殷期盼的目光里,打开冰箱门……给千溪递了一盒鲜牛奶。 ……现在退队还来得及吗? 更可怕的是,他的噩梦还没有苏醒的趋势。千溪昨晚查了附近一家国际学校的招生资料,行动力强大地带着魏莱去办转学手续。魏莱的家庭特殊,父母离异之后把他放在爷爷家养。鳏居的老人听说要把孙子转去新学校,“国际中学”“将来出国留学”“一年学费八万,俱乐部承担”,能发表的意见只有“好好好”。 由于正是学期中,他的学籍暂时还调不出来,只能先去新学校注册当旁听生。不过出勤的问题总算正式解决。 魏莱辗转了一天,松了一口气:原来困扰他的问题这么容易解决!不枉他早上喝了一大盒牛奶! 千溪带着小正太来回三地转了一大圈,回到基地累得瘫在沙发上。徐即墨给她和魏莱每人递了一杯水,魏莱捧着水杯去找聚众打rpg的李沧他们,只剩下两人在客厅。徐即墨随口问道:“搞定了?” “嗯,总算搞定啦。”她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哀怨地咬着纸杯的边沿,“魏莱的爷爷和新学校那边还挺好说话的。就是他原来的班主任很难搞啊,还有教导主任也很凶……啊,我上学那会儿可是国旗下讲话的好宝宝,从来没被老师刁难过哒,原来看老师脸色这么可怕啊……” 徐即墨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他们说什么了?” “就,各种警告啊。”千溪学着那些领导的腔调,把他们的话模仿了一遍。徐即墨一直笑着听着,说:“辛苦你。” “不辛苦。我叨扰你们,总要干点活吧。”她对自己老板的身份毫无概念,一心一意沉浸在跑腿小妹的剧本里,还跑得很开心,很有成就感的样子。 末了,她还咬住纸杯,腾出手来,指尖在他眼睛下方轻轻点了两下:“你有黑眼圈了欸。是不是我昨晚害你没有睡好?” 徐即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知不知道她这句话,很有歧义? 千溪被他突然的沉默提醒,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叼着纸杯尴尬地把手默默缩回来…… “不要咬纸杯。习惯不好。”为了缓解诡异的气氛,徐即墨伸手去摘她叼着的纸杯,企图把话题往正常的方向引。 可是,千溪顺着他摘纸杯的力度低下头,视线所及正是他近在咫尺的肩膀,和说话时轮廓更加清晰的锁骨。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真的累成了狗,不然骨头为什么会对她有吸引力…… 她一紧张,把他手里那个杯子咬得更紧了……怎么摘都摘不掉,又不敢用力,怕伤到她的牙齿。 刚打完一局rpg,出来倒水的李沧正撞见这一幕:卧槽,老大在喂小老板娘喝水?!他修好自己的钛合金狗眼,默默打开微信群: ——“同志们。” ——“我闻到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徐即墨的手机也叮地响起一声。 他放下纸杯,扫了眼李沧的话,表情有点不自然。 千溪凑过去一眼:“那是什么呀?” “战队群。想进来吗?” 她猛点头:“好呀好呀。”不加进群里都没有成为自己人的感觉呢。 徐即墨添加好新成员。千溪一进群,热情地打招呼:“大家好呀!”为了拉拢人心,她发了个两百块的大红包出去,引发了kg战队的一阵疯抢。 “卧槽,小老板娘好壕!”“请收下我的表白!”“小老板娘你家还缺狗吗!” 至于徐即墨,领了红包之后一声不吭,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才出来冷场:“以后比赛以外的问题找她就行。” 底下的回复立刻变成了驯谨的“明白”、“好”、“知道了”。 千溪努力活跃气氛:“你们不用拘谨哟,虽然我进了群,但是你们平时也可以聊天哒!” 为了热场子,她特地挑选了一只跳舞的草泥马,以示友好。 李沧:“……” 城阳:“……” cherry:“……” 天真的魏莱小朋友:“千溪姐,你的草泥马跟老大的那只长得很像诶。” 千溪:“啊?哪只?” 魏莱随手在这两天存下来的表情里按了一只出去。 李沧和城阳在私聊里聚首:需不需要给娃买个医疗保险…… 千溪默默地瞥了眼道貌岸然的徐即墨。他自然地撇开视线,依然是清清淡淡的一张脸。 啊,这个偷表情包的贼! 她忿忿地私聊他:“【系统提示】您的boss千溪sama已炸毛,您选择?a,狗带。b,不理她。c,安抚她。” 徐即墨在众人暧昧的调侃里瞥了一眼私聊,迅速答:“c。” 千溪斜睨他一眼,冷笑着输入:“【系统提示】请选择安抚技能。a,给她发红包。b,扮演草泥马。c,返回上一层。” “居然还能返回,这个系统好智能。” “【警告】您的选择时间还剩余10秒……9……8……” 没等她数完,一个红包就飞了过来。 唔,她还挺期待他选b的呢……千溪心不甘情不愿地拆开红包,发现只有两块钱! 还有没有一点boss的尊严啦,她的怒火居然只值两块钱!她狠狠剜了他一眼。 徐即墨无奈地解释:“微信没绑银行`卡。支持现金支付吗?” “我不信!” “这两块还是过年领到的红包总和。”虽然也有他不太爱抢的缘故。 “我不听我不听!” “……” 怒气值爆表的千溪小朋友气愤地点开战队群,打开自己刚刚发的大红包,想要截图打他的脸。结果发现徐即墨的那一行,后面跟着的数值是……0.48元。 两百块的大红包,他居然只领到四毛八……这种人竟然也能当领队,不怕抽签的时候自动进入困难模式吗? 千溪把吐出来的一口血默默咽了下去,回到私聊框:“……我原谅你啦。” 屏幕上徐即墨发来一头大草泥马,微笑着抚摸小草泥马的脑袋。 “……”千溪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又被侵犯了,往他的方向觑一眼。 阴天的光线清浅,隔着纤薄的云层,他的身畔仿佛也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清光。即便陪她玩闹,依然是神容清寡的模样。好像在她触不及的地方,有一个他自己的世界。 调戏人也调戏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啊……唔。 徐即墨起身去料理队员们。她也悻悻地退出微信,打开kg的微博公众号。 她现在担纲起了kg领队的职务,因此也得到了kg官方账户的使用权。这还是她第一次登陆,发现这帮大男生都不太擅长在微博上和粉丝交流,战队的官方微博更是长满了荒草。她在推荐关注列表里点下国内几个知名战队官博的互相关注,点着点着,列表里突然冒出一个推荐关注人——徐即墨。 他也开过微博?连自家老大的账号都没关注,之前的主页君是有多不负责任! 千溪点下关注之后,顺便视奸了一下徐即墨的微博。 好吧,不怪主页君。这个账号是他四五年前开始打职业不久的时候开通的,除了渣浪自动发布的几条消息,和当初转发的几条商业合作,他自己原创的微博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其中大部分是赛事信息,总结成两句话就是“拿了冠军,谢谢大家”和“没拿到冠军,对不起大家”。 他当年是个多么无聊的人啊! ……虽然现在好像也就那样? 她继续往下翻……唔?他居然也会给人发生贺微博吗? ——“生日快乐,dra。” 千溪觉得tundra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点开评论才想起来,那是他曾经的队友,和他一起拿下十几座冠军奖杯的兄弟。 这是一条三年前的陈年旧博,按理说不该有很多人关注,然而评论却是他的微博里最多的一条,一直到三年后的今天还常常有人回复。然而这些声音,谩骂却多过祝福: ——“技术好有个球用,人品这么差。三年前不是你放了tundra的鸽子,tundra至于打了这么多年还没拿到ti冠军吗?” ——“台妹粉能不能别来k神这里秀存在感?你家tundra要真厉害,就算没有k神也能拿冠军,至于一年换一个队,年年止步四强吗?” 底下迅速吵开了锅,男粉骂起架来用词污秽不堪。千溪迅速划过,一目十行地看完评论区。 在他们的形容里,徐即墨是个,恃才傲物,两面三刀,自私自利不顾兄弟情义的小人。 有……吗? 第12章 小剧场 这里是和正文无关的小剧场+剧透,不喜勿入~ 01、 有一天,徐即墨的桌面被损友改成了女·优写真,还被千溪看见了。损友陷害他,信誓旦旦地说:“徐即墨啊,别看他一本正经道貌岸然,其实经常撸片。他那么高的apm(手速),都是这么练出来的。”他脸黑成锅底,结果千溪非但不在意,回去还自拍了张大长腿发给他,说:“别客气,拿去撸=。=” 02、 徐即墨赢下比赛,千溪激动之下亲了他一口,然后说:“你不要在意啊!我就是……太激动了。”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这种事吃亏的又不是我。” 千溪甩甩手说:“哦,那没事,我也不在意啊。我当护士那会儿,还给老爷爷做过人工呼吸呢!” “……”_(:3)∠)_ 03、 有一天千溪切着水果,心血来潮地冲徐即墨比划:“听说有个医学院学姐捅了男友三十多刀,刀刀避开要害,最后判了个轻伤。我以前可是学医哒,你要是出轨的话小心我也给你捅一遍嚯!” 徐即墨笑着跟她开玩笑:“你捅个试试,来,往这儿捅。” 千溪尖叫一声扔了刀子,紧接着,又闷哼一声。 “怎么了?” “刀……砸到脚了。”她泪眼汪汪。 徐即墨蹲下去一看,还真划出了血…… 她这种水平,三十刀下去,对方轻伤,她自己得进重症监护室吧? 04、 千溪喜欢玩角色扮演游戏,每一次剧本都很离奇。有一次徐即墨出国去打比赛,两人陷入异地恋中。千溪给他电话,一接通就严肃地说:“哥哥,我想过了,亲兄妹在一起容易生怪胎,不如我还是把孩子打掉吧。” 哦,今天演上了兄妹怀孕戏。 徐即墨只好陪她演戏:“你爸不是接受这个孩子了吗?” 千溪嫌弃他:“你好不专业!亲兄妹的爸爸是同一个,我爸就是你爸呀。” “……这个剧本太难演了。” “哦,下次给你个台词少一点的角色。” 徐即墨很无奈:“……你在家很无聊?” “挺充实的,剧本写了两百页了。” “……”徐即墨无语凝噎了会儿,说,“我比赛快结束了,买最早的飞机回来陪你。” “没事呀,我习惯啦。你不要买红眼航班,我会担心哒。” 徐即墨笑:“这不是为了保住我们的孩子吗。” “……不要乱跳剧本!” “嗯。我想你了,晚上总是梦见你。昨天梦见你逃婚了。” 千溪莫名进入了剧本:“嗯啊,亲兄妹怎么能在一起呢,哥哥你要原谅我。” “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千溪突然不说话了。 徐即墨还以为她演得正开心,突然听不见声音了:“嗯?怎么不说话了?” 千溪吞吞吐吐地说:“……你演得好逼真啊,我突然被虐到了……” 05、 有一次两人吵架,千溪大晚上出来见徐即墨,哭着问他是不是变心了。两人和解之后,一起坐在街边。千溪当着徐即墨的面拉开她的包包。 里面有:保湿喷雾,眼药水,维生素饮料,芒果干和伞。 徐即墨错愕:“这些是什么?” 千溪一样样翻给他看:“哭了之后皮肤会涩眼睛会疼嘴巴会渴还会伤心,吃点甜食有助于增加愉悦感。哦,我出门的时候还看了天气预报,说今晚局部有阵雨。我要是被你抛弃了,回去的路上还要淋雨,多凄凉啊。那我肯定要带伞啊。” 谁出门吵架还带这么多装备! 徐即墨叹为观止,深吸一口气:“……我出门都没带伞。” “……” 这时,天空劈下一道惊雷。 千溪撑起她的熊耳朵小阳伞,耀武扬威地说:“哈哈哈天公作美,来!求!我!呀!” Chapter 12 预选赛结束后,上半年的比赛正式告终。整个职业圈都在为国际邀请赛正赛紧张训练,作为新队出征的kg承担的压力更大,持续一个月都在全封闭特训。 转眼到了七月。 出征的路上,李沧和城阳还在聊比赛的事:“我们还没出发呢,gas的队长就来约我们到那边打训练赛,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千溪插一嘴:“gas不是那个欧洲区出线的队伍吗?” “对啊,是个毛子战队。”李沧应了一嘴,惊愕地看着她,“小老板娘,你连这都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嘛!你们每天念念念,我耳濡目染也记住了呀。”千溪看了眼ipad上的赛事流程图,“我们过去第一场不就要打他们吗,怎么还接他们的训练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呗。”李沧得意地一挑眉,“打正赛之前熟悉一下对方队伍的打法风格,有助于双方调整战术,减小比赛里的随机性因素。像我们这种不怕暴露自己短板的队伍,就勇于接受对手的训练赛。” “可劲吹吧你。”城阳鄙夷地看他一眼,“哪有那么多小九九。gas的队长是欧服路人王,打职业之前是老大的铁粉。就一小粉丝。”他捻着手指,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 千溪被他俩一个比一个能吹的模样逗笑,低头在pad上划了两下:“那我们会接国内战队的训练赛吗?” “会啊。”李沧掰着手指数,“同一赛区训练赛内战是传统。这次国内战队直接受邀的有三支r.h和r.y两兄弟本来就是同一俱乐部的,估计不太和外人打。剩下就一crystal了,应该会和我们练吧。” 千溪做过功课,crystal俱乐部是国内传统豪门,今年爆发力特别足,几乎拿下《》上半年所有一线赛事的冠军。她回忆了下crystal的成员构成:“所以你们说的那个tundra也会来吗?” 李沧脸色骇然:“卧槽,小老板娘你什么时候变成台妹粉的?” “没有啊……我就是只听你们提过这个人,所以就记住了。” 李沧往车窗外一望,捂住她的嘴叮嘱:“待会儿老大来了,千万别提这个名字!” 千溪被捂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一脸茫然地点点头。 徐即墨上车,发现车内的气氛有点不对:“怎么了?”视线扫过来,罪魁祸首李沧把捂嘴用的爪子放下来,正搭在千溪肩膀上,呵呵地对着他家老大傻笑。千溪完全状况外,眼睛冲着他扑闪扑闪的,看起来一副干坏事被逮着还装无辜的表情。 他沉默看了三秒,转身坐上副驾驶,和司机沟通行车路线。 城阳连忙凑前去缓和气氛:“再不出发要误机了吧,魏莱那小子呢?” 徐即墨淡淡应一声:“在后面。” “哦……”他趁机回身把李沧拽回来。 魏莱最后一个上车,找了一圈座位,很识相地在cherry身边坐下:城阳哥说了,千溪姐身边的位置不能乱坐。 于是三排的商务车,cherry在给魏莱做英语作业,前排的城阳和李沧在说悄悄话,只有千溪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聊天。 虽然城阳和李沧的对话是—— “你胆子也忒肥,没大没小的,小老板娘是你能勾肩搭背的人么?” 李沧一脸无辜:“怎么啦?人小老板娘也没说什么啊,不照样跟我们称兄道弟的么。” “啧啧啧,你啊,不开窍。”城阳敲了下李沧的脑袋,高深莫测地闭目养神去了。 车子发动,李沧还在不停地摇城阳的胳膊,要他明说怎么回事。 落在千溪眼里,这是怎样恩爱的战友情啊,打情骂俏兴高采烈的,玩得那么开心。嘤嘤,她也好想找人聊天。 感觉自己被孤立的千溪在颠簸的车上,悲伤着悲伤着,就睡着了。 到机场之后,kg全队清点完行李准备出发,才发现千溪还在车上。 徐即墨放他们先去办托运,上去喊人下来。 结果发现她还在熟睡。 脑袋歪在车玻璃上,嘴嘟着很不高兴的样子。徐即墨犹豫了下,才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千溪惊醒过来,眼底还蒙着一层雾,迷迷糊糊地环顾一圈:“他们都……走了啊?” “嗯,到了。可以去候机大厅睡。” “没事没事,也不是很困。”只是有点孤单寂寞冷,唔。 徐即墨在一边看着她揉眼睛把自己揉清醒:“怎么了,觉得无聊?” 千溪认真思索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跟着你们出国比赛,是不是有点多余啊?” “怎么会。”为了让她相信,他耐心地解释,“我们需要一个处理日常事务的领队,和翻译。你不是说你英文不输专业人员吗?” 千溪属于一夸就上天体质,顿时像被打了鸡血:“那是!我可是托福118的高素质人才,高中就拿了高级口译证书。为了给你们做翻译,我这一个月还做了不少同声传译的练习呢!” “那你在担心什么?” 她像一株一开即逝的昙花,瞬间蔫了:“我觉得……他们都有点嫌弃我啊。你看我平时也参与不进你们的话题,不了解你们圈子里的渊源,一不小心就会说错话……” 哪里来的幻觉?李沧和城阳那俩不是特爱往她身上贴? 千溪还在忧伤:“而且我是女生,他们好像比较喜欢男孩子们一起玩。” 徐即墨觉得自己仿佛养了一个女儿,正在跟他控诉“幼儿园里的男孩子们都不理她”。 千溪愤怒地咬住嘴唇:“你笑什么啊!” “我知道了。”徐即墨摸摸她的头,背身跳下车,递给她一只手,“先下来。” 千溪不情不愿地把手交给他,一边慢吞吞地下车一边怨念:明明这个下车的高度,她轻轻松松就能驾驭啊,真是看不起她…… 姗姗来迟的两人和前驱部队会合,登机牌已经全部换好了。千溪心情低落地过了安检,走在队伍最前方。 谁知一在候机大厅坐下,发现队员们全都换了一副面孔。 李沧嬉皮笑脸地拿着一副扑克上来找千溪:“小老板娘,来不来打双升?” “双升有个球意思,这个比较适合女孩子玩。”城阳献宝一样掏出一盒uno,拿出卖安利的架势跟千溪保证,“小老板娘你放心,谁敢给你扔+4,劳资揍得他爸都不认识他妈来。” 她婉拒了这两人,结果发现连冷漠小正太魏莱都来向她请教英语题。 什么鬼嘛……千溪无语凝噎地接过笔,在作业本上划来划去,眼风不停地往徐即墨的方向瞟。 他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黑,从一排银色座位里走来特别高挑醒目,把三三两两坐着候机的旅客全都衬托成了虚化背景。 啊好像看过来了……赶紧低头赶紧低头。 她攥住笔,发现他还拎了一袋子饮料过来,分发给其他几个人。徐即墨环顾一周才看见埋头做题的她,靠在她面前的椅背上,递给她一瓶。 千溪接过来,压低声音问他:“是不是你干的?”这些家伙突然的殷勤,没有鬼才怪。 他声音正常地说:“不用小声说话,他们都听得见。” 前排城阳和李沧两双耳朵像被扇了一样立刻缩回去。 千溪更窘迫了:“不要这样呀,搞得我好像是特权阶级……” “你本来就是特权阶级。”他看她手上饮料拧了两下没拧动,拿过来替她拧开,再递回去,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boss大人?” 欸?她怔怔地接过瓶子。 被孤立了一天的千溪小朋友莫名地……心花怒放了起来。 夹在这两人中间的魏莱默默地望天:不能因为我一米六就无视我啊。 千溪小朋友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登机。这回没有了万恶的副驾驶座,两两相邻的位置让她很是满意。徐即墨帮她把座位放平:“可以睡一觉。西雅图那边现在是晚上,正好把时差倒回来。” “哦,好。”千溪很顺从地躺平,用仰视地角度看他,口型慢慢地变幻成两个字——“晚、安”。 飞机起飞,空姐的中英文广播和机翼划破长空的声音交杂,失重感和空调的低温都让人难以入睡。 徐即墨处理完几个赛程文件,不经意回身,就撞上了千溪直勾勾的目光:“怎么,睡不着?” “嗯……”她仰躺的视线正落在他领口的位置,悄悄打量。怎么会有男人的锁骨长得这么好看?啊,感觉克制不了自己的属狗的本性,骨头真的好有诱惑力…… 徐即墨完全读不懂她飞速飘过的内心戏,微微侧过身:“冷不冷?” “嗯?”嘤,这个姿势轮廓更突出了! 他按上她头顶的呼叫键:“帮你要条毯子。” “不用不用!”千溪赶紧把座位调直,克制自己的兽性,“刚刚在车上睡过啦,现在根本睡不着。” 她仔细搜索着他的电脑桌面:“有什么游戏可以玩吗?” 徐即墨调出《》的界面:“只有这个。” “啊……”千溪显得很失望,“这个岂不是要联网才能打。” “也不是。”他选择离线登录,“没有网的话,可以打ai。队友和对手都是电脑,适合新手。” 千溪振作精神:“那就是它了!”说完不忘礼貌征询一下,“你还要看文件吗?用你的电脑会不会不方便啊……” “不会。”他把电脑端到她面前的桌板上,把耳机塞一个在她耳朵里,“要我教你吗?” Chapter 13 世界冠军亲自辅导,这种好事当然不容错过! 千溪说着“好啊好啊”,照之前他们教过的方法连入游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个游戏是不是需要鼠标啊……” “嗯。” “可是我们没有鼠标啊。”他们带的都是比赛专用鼠标,全放在托运的行李里了。 徐即墨的声音贴在耳边:“没关系。只是让你熟悉一下基本操作,不需要多高的apm。触控板够了。” 千溪将信将疑:“真的吗……”她有一个闺蜜也玩这个游戏,曾经想安利她入坑。她上来就问了一句“这个游戏没有鼠标能玩吗”,被闺蜜笑了一个月,逢人就是一通说“你们知不知道千溪有多小白啊,上回我安利她玩《》,她居然问我需不需要鼠标哈哈哈!”,一般笑话成果很好,听众们都会笑成一片随风摇荡的麦穗。 结果今天,一个活生生的大神告诉她,没有鼠标也是能玩的! 好想录音下来打闺蜜的脸! 这么一会儿,徐即墨已经帮她调出了英雄选择界面,让她慢慢挑。 偏偏千溪挑中的都是一些知名高难度英雄:“这个行吗?” “这个人需要操纵五个分身。” “……那这个?” “这个人可以召唤十个野怪。” “这个游戏还有没有新手dly一点的角色!”她气哼哼地在一群牛头马面中间翻来翻去,最后挑中了一个看上去顺眼一些的男性角色,“那这个呢?” 她的鼠标指针放在他最常用的白衣法师身上,kael。 这个倒是不需要多控,没有鼠标也能驾驭……“喜欢这个?” “嗯啊。”其他的那些角色都是些什么啊!没有腿的幽绿色鬼魂,两个头的怪物龙,长得很像蟑螂的爬行动物……只有这个看起来还比较像个人。 不过,谨慎起见,她还是怯怯问了一句:“这个很难吗?” “还好,不是很需要鼠标。” 徐即墨点击开始游戏,后排的李沧已经开始和城阳用屏幕打字直播吐槽:“卧槽kael有下过英雄难度排行榜前三吗?新手?!” 城阳:“老大的成名英雄嘛,他当然觉得简单。” 李沧:“我靠这种直男也有妹子喜欢,我不服。” 城阳:“我截图了,下飞机发给老大:)” 千溪进入游戏,徐即墨就放开让她自己操作,结果她手忙脚乱,等把他推荐的出门装备挨个买齐,已经一分五十三秒,第四波小兵都要刷新了…… 她懊丧得不行,徐即墨则表现得很淡然,指挥她往中路走,手把手教她基本的走位,补兵,攻击…… 她之前也玩过几盘,完全是在胡打一通,没想到每一个操作都有这么多讲究。好在她学习能力强,一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多练几遍之后就能熟练运用了。 徐即墨鼓励她:“用鼠标的话会更顺畅。” “嗯嗯!”她渐渐玩得上手,开始脱离他,自己玩,级别一级级升上去,技能却从来没有用过,问他改怎么加技能点,他也说随便。 千溪小朋友有一点点不开心……怎么说她也是他家24k纯金真老板好吗!就这么一会儿就失去了耐心,还说要教她! 结果,一到六级,她发现世界突然天翻地覆了…… 她一下子多出了十个技能。 天啊……噜……这些都是什么qaq?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身边人的一声轻笑。 居然嘲笑她?!千溪愤愤瞪着他。 徐即墨又进入了耐心科普模式:“这个英雄六级以前没有技能,只需要加三种不同的元素。然后用不同的元素组合出一个新的技能。你可以随心所欲决定自己的路线,每一局都可以不一样。” 他开始耐心地把每一个技能的效果、施放说明和组合键讲解给她听。十个下来是个人都晕菜了,他只好一个一个施放给她看,甚至演练了几遍在团战里的连招施放。 千溪这才体会到她选的这个英雄是多么变态难——人家平均三四个技能,一个技能只用按一下快捷键,她却有十个技能,每个技能要按五下组合键。徐即墨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看得她眼花缭乱,简直是电竞界的《野蜂飞舞》。 鬼知道他说的“不是很需要鼠标”的意思,是要把键盘敲残废! 千溪硬着头皮,拿出当初考mcat的架势来记下这一堆技能。徐即墨发现她试过几次之后,虽然施放得不太准,但是技能全都记住了。 “记忆力不错。”他点头夸了句。 为什么有一种被幼儿园老师表扬,又羞耻又有点乐滋滋的感觉…… 千溪赧然地埋头专心于操作。漫长的一局下来,她已经差不多搞懂这十个技能要如何使用了。 徐即墨夸得很诚恳:“其实你天赋挺好的。” 千溪被他毫无下限地夸了一整场,虽然她是给点颜色就灿烂的哪种类型,可是一下子被给这么多颜色,她也是会脸红的好不好。 她摆摆手,打算谦虚一下:“没有啦~是老师教得好~之前我闺蜜教我玩这个,我怎么学都学不会。最后她发现我总是死,就不跟我玩了……” 他表示理解:“团队游戏,挺正常的。” 什么啊……难道不是应该同情一下她的吗?千溪有点下不来台,只好打马虎眼:“总之你真的很有耐心!” “还好。” 会不会聊天啊! “对你比较有耐心。” 欸?! 千溪听完接连两句,还没有从过山车般的落差中恢复神智,他已经戴好了颈枕,打算休息。徐即墨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抬起眼皮:“还要继续教吗?” “没,没,下飞机之后还有训练赛呢,你们休息要紧!”她转身强迫自己去看屏幕,点点戳戳,就是没有按下开始。 没有他教……确实不太想玩了。 还好徐即墨没有发现她的异样,闭着眼睛已经入睡了一半。 睡眠质量意外地好呢……应该很习惯这种飞来飞去打比赛的高强度生活了吧? 飞机上的交谈声也渐渐少了,许多人都沉入了睡眠。千溪望着窗外朦胧的云天,一直迫使自己避开的心结又泛了出来:家里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叶父的秘书来找她旁敲侧击过几次,她都坚持拒绝了。闺蜜们也劝她和家里好好沟通,可是她总是鼓不起勇气,害怕这一次又和从前千千万万次的“沟通”一样,以她的无条件妥协告终。 迷茫,难过,纠结…… 突然,又觉得有点……痒? 千溪一下惊回现实里,发现那种被小动物轻轻撩着的麻痒感来源,竟然是徐即墨的头发。 他果真睡着了,颈枕带着他的头一起歪向一边,垂下来的刘海有意无意地擦过她领口的皮肤。偏生她今天穿了件露肩的上衣,得不停调整方位才能摆脱这种小猫爪子一挠一挠的酥痒。 调整着调整着,突然肩上多了一个压力。 他居然……直接靠了上来。 千溪一下子全身僵硬,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视李沧和城阳那两台八卦雷达。发现这两人都睡着了……呼,还好还好。 等等……什么叫还好。这个剧本完全不对! 再怎么样,也应该是她睡梦里不小心,靠在他肩膀上了啊。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不对不对这个也不对……谁要靠他肩膀啊。 千溪觉得自己脑海里好像有一万个小人在打架。唯一确定的是:不能叫醒他。叫醒了万一睡不着怎么办?睡不着就倒不好时差,倒不好时差就不能集中精神比赛,不能集中精神比赛就不能拿冠军…… 她感到天降一口大锅正悬在自己头顶。 千溪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视线所及只能看看电脑屏幕。之前选过的那个白衣法师还漂浮在屏幕上,刚刚专心游戏没发现,原来在英雄名kael的下方,还有一行蓝色的id。 kill,徐即墨的id。 只有用某个英雄统治过赛场的选手,才会赢得冠名,从此往后每一个选择这个英雄的玩家,都有一定几率在角色头顶显示冠名选手的id。这是这个游戏的开发者,给神级选手的不朽铭刻。 曾经站在过这个游戏的巅峰,为什么要退役三年,从头再来呢? 想着想着,身上靠着的某人好像有苏醒的趋势,慢慢从她肩膀上起来。千溪下意识回头一望,正好对着他刚刚睁开的眼睛。 清漠却干净的一双眼睛。 究竟是为什么能在非法征用完她的肩膀之后,这么若无其事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吶? 饶是厚脸皮如叶千溪小朋友,都不住地想躲避他的视线。 他问:“不高兴?” 也不是高不高兴的问题…… 徐即墨摘下颈枕,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表情让人觉得,不高兴的应该是他才对。 “李沧不也干过么。当时没见你生气。”很理所应当的语气。 有这回事吗?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但重要的是:他这话说的,好像在讽刺她和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也不矜持一下,显得很随便。所以这种平白无故的身体接触,她也不应该感到不舒服。 刚刚还没觉得,这会儿是真的不高兴了。 “那你继续靠啊。”她梗着脖子,一副破罐破摔的语气。 徐即墨默然。好像莫名把小姑娘给惹毛了? 千溪见他没有动作,向后缩了下:“哼,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根本没有睡着。” “没有故意。”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觉得她炸毛的样子很有意思,目光落在她颈侧,接了声:“但是很想故意。” 千溪吃惊地锁到角落,怕他还想再来,两个手臂交叉挡在身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算调戏啊……” “就是在调戏。”他大方承认,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你让人很想调戏。” 千溪愣了三秒,连自己本来在生气都忘了,猛地背过身去不敢看他。 睡醒的徐即墨怎么好像换了个人啊…… 他这算是……在表白吗? Chapter 14 千溪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刚刚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明明一切都很正常。怎么就突然……这么暧昧呢…… 她闭着眼睛默念冷静冷静冷静。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能因为他一句浑话就开始胡思乱想,万一人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纯洁的……称赞呢? 哪有这么称赞人的啊! 一万个小人在脑海里再度粉墨登场。千溪好不容易等它们打完几遍擂台,鼓起勇气回身看徐即墨……发现他又睡着了。 睡睡睡,这么能睡!亏她刚刚还担心影响他的睡眠质量,一动都没动。 她揉揉肩膀,真是好酸吶。 被调戏了的千溪小朋友从这一刻开始,再也没有和他说话。下了飞机,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的城阳和李沧来找她侃大山,她都推拒了,表现得很不自然。 害得那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刚刚我们睡着前,老大和小老板娘不还在温馨甜蜜的新手教学呢吗?怎么一下飞机就画风突变。我们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即墨则安静地在行李处等着kg众人的行李出来。千溪远远看见自己的莹白色行李箱出现,小跑到台前,一只手已经把它提了下来。 “在生气?”他拉开她的拉杆,不容置喙地直接拖走。 这个家伙挟行李以令诸侯,千溪只好小跑着跟上去:“没有啊……好吧是有那么一点,不过不重要。喂你走得慢一点……” 徐即墨把一个包甩上肩膀,腾出一只手来拉着她走:“别生气。” “不是故意的。”他说。 什么叫……不是故意的啊。 千溪思考着他的话,忘记反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主办方的接送车前。她转动手腕一点点把手从他的掌心蹭出来,表情僵硬地坐进最后一排,离他越远越好。 城阳和李沧继续眉来眼去:雾草?这是闹别扭了,老大挽回不成,小老板娘赌气不理人? 这两人发展越来越跌宕起伏了啊…… 对千溪而言,眼下的境况完全应了那句“当一个人跟你作对的时候,全世界都会来跟你作对”。她挨到主办方指定的下榻酒店,打算一个人进小黑屋静一静,结果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由于电竞圈内很少有女的战队领队,主办方给他们安排的房间数是——3个。而且没有多余的房源。他们抵达的时间太晚,要调整最早也得明天。 也就是说,肯定得有一个男生跟她一起住。 kg众人立刻作鸟兽散,默契无比地奔向其中两个房间,留下千溪和徐即墨站在原地。 千溪眼疾手快地逮住溜得最慢的小魏莱,努力保持微笑:“既然只有三间房,那你跟我组一间吧。反正你年纪这么小,就当是……阿姨领你出来旅游?” 魏莱满脸涨得通红。虽然他确实未成年,但是千溪姐你离“阿姨”的年纪也差太多了吧! “不行吗?枉姐姐平时对你这么好,你这都不愿意牺牲一下啊?”千溪痛心疾首。 魏莱无声地反抗着,抵死不从。 迅速抢占一间房的李沧&城阳听外面有动静,探出个头来,正撞见千溪“胁迫未成年少男”。 李沧趴在门框上吹口哨:“唉哟,小老板娘你想潜规则员工早说嘛?放开那个娃,冲着我来啊!”说着就大步流星打算迈出去。 城阳在身后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裤腰带:“妈的智障,想死不是。” “我靠你拉我裤子干嘛。” 李沧和城阳的打闹声瞬间盖过了这边,千溪听着这不堪入耳的背景音,反而说不出话了。 魏莱趁乱直接溜进了cherry的房间,二话不说锁上门,害怕再度被怪阿姨拎走。 隔岸观火了整场的徐即墨拎起她的手提箱,去刷第三间房的门卡。 千溪连忙上去抱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她护下自己的箱子,脸有点红,“你们这些要打比赛的,好好休息就是了。我去睡大堂。” 说着背身要走,被他扣住手腕拽回来了。 他还是刷开了门卡,把箱子和她一起送进屋子,替她开好灯,说:“不用。我去。” “喂喂喂……”千溪挡住他关上来的门,两只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别走。” 她既不想他出去,又不想他进来。 真是矛盾死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最后她妥协:“我也不是那么保守的人……也不是不信任你……” 千溪放开他的手,向后退一步以示可以进门:“但是你进来之前要说说清楚啊。飞机上你是什么意思?”她两手环臂,气势汹汹的样子,“你都那么说啦,我要是放你进来的话,岂不是……在默许……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解释一下才行!” 她到底在想什么? 徐即墨的“千溪经验槽”又涨了一截:原来调戏她的后果这么严重。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这么往心里去。 所以还是得郑重解释一下? 他自我反省地点点头:“想听道歉么?” 千溪愕然地看着他,就这么容易,道歉了? “对不起。” 好吧,是听起来很真诚的道歉。 真诚到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千溪悻悻地往里走,默认了他进屋。徐即墨进来把行李里的必需品一件件拿出来,蹲在地上向上一看,千溪正趴在其中一张床上,两条腿晃来晃去,对着枕头问:“你有过几个女朋友啊,调戏女孩子的时候那么轻车熟路……难怪女粉丝那么多。” 他直接跳过问句,继续忙里忙外:“这个需要练习吗?” “不需要吗?”她反问。 他说起浑话来也一本正经的,不怪她往心里去,“只要对象够可爱就行。” 徐即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她,颈部修长的线条在壁灯橙黄的暖光下,显得更加柔和,且诱人。 千溪呆呆地,慢慢由躺改为盘坐在床上:“……真的吗?”怎么感觉又被调戏了呢…… “嗯。”他用拇指向后指了一下浴室,“你先还是我先?” “不要说这种话!听起来很□□!”千溪捂着耳朵直接冲进浴室,用最快速度锁上了门。 明明就是本来很正常,被她这么一喊之后,才突然……显得很□□。 小朋友满脑子在想些什么? 千溪洗完澡,扒开一条门缝:刚刚进来得太急没有带换洗衣服啊,只好裹了条浴巾。看看他还在不在房间里……咦,在?不对,好像睡着了…… 睡着就好,睡着就好……她默默挪动着步子,蹑手蹑脚想走向自己的床。 结果,床上的人突然发声:“没有睡着。”不用轻声走路。 千溪立刻大退三步缩回浴室,用门板当盾牌:“不要睁眼睛!不要睁!” “嗯?” “总之不准睁开眼睛……答应了我可就出来了?” “嗯。” 千溪再度蹑手蹑脚,沿着刚才的路线,迅速钻进自己的被窝里:“好了可以睁眼了。” 徐即墨翻个身,发现她把自己裹成一个白色的茧盘坐在床,警惕地看着自己,不免觉得好笑:“你这样能成功睡着吗?” “能,能啊。” 完全是在骗人。 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两个熊猫眼坐在餐厅吃自助早餐,魏莱这个薄情寡义的小家伙端了个盘子坐在她对面,紧张地开口:“千,千溪姐……你昨晚睡得不好吗?” 他还是对“抛弃了向他求救的大姐姐”这件事感到有那么一点点愧疚的。 千溪拿着餐刀,凶恶地切着一块饼,愤恨地瞪着他:“哼,姐姐看错你啦。”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内心够强大,学医多年,什么裸男尸体标本啊,骷髅架子啊都见过,就算抱着个头盖骨睡都能安安稳稳的。谁知道身边有个大活人……感觉根本不一样。 魏莱:“……” 很快,李沧和城阳那两个懒货也勾肩搭背下楼了,看见千溪头顶仿佛有一片乌云在下雨,不约而同开始啧啧啧。结果徐即墨从外面回来,路过他们,张口就问:“看见千溪没有?” 那俩继续啧啧啧,啧完了给他指个方向:“那边。” 徐即墨径直走了过去。 李沧一脸鄙视:“他怎么不问我们看见cherry没有,看见魏莱没有啊。自从有了小老板娘,老大对咱们队员的关心真是一落千丈。” 城阳夸张地挑动眉毛:“那能一样吗?毕竟是睡过的人。” 李沧放开勾着他的胳膊,一脸震惊:“卧槽你现在这么脏了?我不能与你为伍了。我是小老板娘那边的人。” 不远处,千溪头顶的乌云仿佛飘到了脸上,整个人僵硬成一块凝结的冰雕,仿佛能听见她“咔嚓”一声玻璃心碎裂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城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我刚刚是不是太大声了?” Chapter 15 千溪放下刀叉,一点胃口都没了,一心想着赶紧逃离这个八卦中心。 谁料刚出餐厅,就被徐即墨堵住了,上来就是一句:“对不起。” 她抬头,假装毫不知情的样子:“什……什么啊?” 根据“千溪经验槽”显示,随便说一句越界的话都能让她在意成这样。像城阳那种程度的调侃,应该已经完全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畴? 所以她选择否认,也属正常。 “以后会让他们注意。”徐即墨抬腕看了眼时间,“八点有一个工作人员会议。你需要出席。” “哦……”她恍恍惚惚。 徐即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工作牌,替她戴上脖子:“找得到地方吗,要不要带你去?” “完全没问题!”千溪后退一步,示意自己来挂工作牌。 徐即墨放开手,问得很直接:“是不是在想着跟我保持距离?” “……”千溪被戳破了心思,有点羞赧。 这种感觉就像学生时代,全班同学总是会不约而同地起哄一两对男女同学。明明就是很纯洁的关系,被说多了就会不能坦然面对对方,很多本来很正常的事,也会觉得心有余悸。 而且……他好像确实格外照顾她。 你看!就是因为被说多了,有了心理暗示,什么事都有了可供胡思乱想的余地! 好讨厌这样感觉啊,做什么都不自在。 徐即墨心领神会,下意识想摸一下她的头,又在半空收回手,说:“知道了。” 气氛过于沉默。 他开口:“会议室在三楼,出电梯右拐。” “哦……好。”她转身去找电梯。 小小的一个背影,看见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好像有点被拥挤的人群吓到,鼓起勇气缩着肩膀挤进去。 表情有些颓丧。 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电梯门关上,城阳姗姗来迟,跑得气喘吁吁:“小老板娘怎么就走了啊!还打算跟她解释一下呢。” 徐即墨抱臂靠在走廊上,点起一根烟:“想解释什么?” 城阳这才注意到他家浑身散发着生冷温度的老大,完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玩笑开过头了啊。老大你也知道,我们平时一群大男人在一起,玩笑荤素不忌的嘛,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唉,小老板娘平时看上去也挺放得开的一人,怎么就生气了呢?”他抓抓后脑勺。 其实他说得不无道理。 李沧和城阳这两个爱碎嘴皮子的,之前虽然没这么过火,但玩笑也没少开,千溪都是嘻嘻哈哈揭过去,没见她在意过。 怎么飞机一落地,小朋友突然就……敏感了起来。 开启敏感模式的千溪小朋友待在会议室里,其他的翻译人员全都是一身ol装,妆容精致,表情严肃专业地记下注意事项,她却像个混入大神pk场的新手村小菜鸟,听得浑浑噩噩的。只知道待会儿要拍各个战队的出征纪录片,翻译得上场,还得上镜。 居然还要上镜! 第一次正式做翻译就要上镜……说错了话被摄像机记录下来,好丢脸啊。 她当初是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自告奋勇一定要揽下翻译这个活?刷什么鬼存在感啊,好好当一个高冷的老板不好吗?偏要当跑腿小妹! 自讨苦吃的千溪小朋友想把过去那个蠢得无可救药的自己撕碎一百遍。 也许是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她旁边的漂亮姐姐微笑着上来搭讪:“你是kg的人吗?” 千溪蓦地回神:“嗯……是啊。” 漂亮姐姐笑起来眉眼弯弯:“能要一张k神的签名吗?”她举起自己的工作牌,“我是v的主播,你们外卡赛期间的比赛都是由我解说的。” “啊,是你呀?筱月?”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眼熟,原来是那个游戏圈的宅男女神,新晋高人气女解说。真人居然比镜头上还漂亮。 “对,就是我。”筱月很热情地和她交换联络方式,“如果有签名一定要告诉我哦!我可是为了k神才进的电竞圈,好不容易等到他复出打比赛!” 最后分别的时候,筱月还握着她的手:“好羡慕你啊……kg居然招女领队,早知道我就去应聘了!你运气真好!” 千溪嘴角僵硬地跟她道别,内心一万个忿忿不平:谁运气好了!她是真金白银砸进来的,幕后*oss好吗!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凡人! 算了,武侠小说里最厉害的boss前期不是一般都在庙里扫地的吗? 低调,叶千溪,要低调。 虽然她可能是低调得过了头,到了拍摄地点,负责总统筹的工作人员皱着眉头打量她:“来之前没有化个妆吗?虽然是翻译,但是也要上镜。jojo,来给她化个上镜妆。” 忙得不可开交的化妆师一声抱怨:“我这还有四五个选手没化完呢,你让cindy去化!” 于是千溪的脸就被不知道有没有化妆经验的小助理cindy涂成个大花脸,还美名其曰:“镜头很吃妆的。虽然现在这样看上去夸张了一点,但是镜头一拍就正常了。像平时你们化的那种淡妆,到了镜头面前就跟没化一样。” 千溪被一通忽悠,援镜照了下自己的脸:这惨白惨白的粉底,血红血红的唇膏,魔幻现实主义的眼妆……镜头拍出来确定能正常? 罪魁祸首cindy转身就淹没在了一片杂乱的化妆间,想逮都逮不住。 kg众人进来化妆的时候,差点没认出她来。 李沧爆发出一阵哄笑:“小,小老板娘?你这他妈是殡葬师化出来的妆吧,怎么弄成这样?” 城阳推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什么话呢?!” 李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找不出词来形容这张脸呢么?” 城阳对他的智商彻底绝望。 千溪死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他们看:“你们别笑我了!她们说上镜就会正常的,你们不要看,转过去啊啊啊!” 城阳一边说着“不看不看”,一边憋笑着把李沧推走:“待会儿采访的时候不会要站小老板娘旁边吧?老子会笑场的。” “我靠,你以为老子不会?” 李沧提议:“要不我们回去睡觉,让老大来。他不是最擅长面瘫吗?绝对不笑场。” 城阳表情一下严肃了,手指挡在嘴唇前:“嘘……别让小老板娘听见。” 眼见着这两人慢慢走远,千溪总算把捂着自己脸的手慢慢放下来……谁知道刚放下来就看见了正在进门的徐即墨,闪电般又捂回去。 徐即墨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她,向她走过来。 能不能……不要过来啊…… 事与愿违,他在她面前站定,蹲下来,给她一张房卡:“行李帮你搬过去了。” 千溪手指隙开两条缝,犹豫着要不要接那张房卡:“你……放我口袋里……”她侧过身,把紧身小西服的口袋朝向他。干嘛挑这个时候来给她东西!她伸手去接不就不能捂脸了吗?! 徐即墨两指夹着那张卡,没动:“不是不准我碰你吗?” “我哪有说过这种话!”她牢牢捂了一会儿脸,发现他还是不动,沉不住气地接过来自己放口袋,顺便把脸飞快地侧过去,用一只手挡着,“好了啦,你可以走了!不要乱看!” 他伸手把她的手拨开:“待会儿不还是会看到?” “待会是待会儿,待会儿看到再说……” “所以现在为什么不能看?” 千溪暴怒,破罐子破摔地放下手面对他:“因为这不是我的真实颜值!看了就赶快忘记,不准笑也不准记得!” 鬼片效果的妆容直愣愣地面朝他,徐即墨着实有被吓到。 随即又觉得无奈:“哪有笑你。” 千溪指着他:“现在笑了!不要动也不要狡辩!”她举起桌上的镜子放在他面前,“你自己看啊,明明就是笑了。” 徐即墨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就他平时那张寡淡的脸而言,现在的样子确实算在笑:锋漠的唇线带了细微的弧度,变得柔和许多,眼睛里蕴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纵容。 像在看一个小孩子。 千溪慢慢搁下镜子,把眼睛怯怯地露出来:“你不去上妆吗?” “要去了。” “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大后天。今晚有个欢迎晚宴,喜欢吃的话,中午少吃点。” “啊喂……我过来才不是来蹭吃蹭喝的呢。不要显得我只顾吃不干活好吗!”千溪放下镜子,雄纠纠气昂昂地去上工了。 她的翻译生涯day1正式开始啦。 Chapter 16 一旦投入工作,之前所有的纠结都显得不重要了。 之前对她不满意的项目统筹对她赞不绝口,说她仪态好口语佳,就是……妆有点奇怪。 千溪顺利拍完kg出征纪录片的采访部分,跟着一群工作人员去用餐。美帝的食物本来就难吃,再加上是工作餐……她默默地只吃了几口。 反正晚上好像有欢迎晚宴?晚宴什么的,一听好像就很好吃的样子? 然而事实又一次暴击了她。 赛前两天整,就算是直接受邀无需从外卡赛突围的队伍也陆陆续续抵达了西雅图。主办方为各战队举办欢迎晚宴,主菜是“游戏公司领导讲话”,“代理商领导讲话”,和“赞助商领导讲话”。 什么嘛,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中国特色领导讲话? 千溪饿得前胸贴后背,怀念国内的美食,怀念早餐品种丰富的自助餐,甚至怀念中午扔掉的那盒食难下咽的工作餐…… 随便瞟一眼kg众人。李沧和城阳好像也有点蠢蠢欲动,魏莱和cherry则不知神游在哪里,至于徐即墨,对这种情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淡定得完全不像是有饥饿感的样子。 好想吃人…… 徐即墨我记住你啦……我的胃代表我的心肝脾肺肾一起牢牢把你记在小本本上了!真的……饿死……人啦…… 好不容易忍到开饭,每一道菜确实如她所想的那样精致美味,可惜分量也称得上“精致”。千溪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食材几筷子消失,又得保持用餐礼仪,一顿饭吃下来也没填饱多少。 最后,选手们和游戏公司的老总啊主任啊聊天,她就一个人默默地退到宴会厅外面,买了几个面包填肚子。 打开手机,居然有几个表姐叶乔的电话。 她回拨过去,叶乔的声音显得很疲惫:“千溪?你去哪了。你妈妈昨天打了你一天的电话,你都不接。” “啊?我没看到有电话啊。我昨晚刚到西雅图,她打电话的时候可能是在飞机上。” “去散心了?” “没……唔,也可以算是吧。”千溪把面包从全是英文的塑料包装纸里剥出来,像只兔子一样蹲在无人墙角嚼面包,“怎么啦,她找我什么事?” 叶乔叹一声气:“你爸爸进医院了。” “什么?!” “医生说是操劳过度,可能也有最近心情不好的缘故。”至于心情不好是什么原因,不用明说她也清楚。 叶乔声音很平静:“你不用担心,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就是昨天突然晕倒,把你妈妈吓得不轻。她打你电话你又不接,对你有点失望。” 恐怕不是“有点失望”那么简单吧。她妈妈那个人她是知道的,很情绪化,温柔的时候像个天使妈妈,生起气来不管不顾,恐怕早已闹着要把她逐出家门,跟她断绝母女关系了。 千溪一口面包噎在喉咙口,咳出了眼泪:“我爸爸那儿不要紧吗?我这就买机票回来。” “不要紧,你放心,舅舅这里有我替你看着。倒是你妈妈那里有误会,得慢慢来。”叶乔的语气永远淡然有序,“你那里手头没事吗?” “有一点……” 叶乔听出她为难的语气:“那就安心在那边待着吧,我去帮你解释。正好,这事最好冷处理,等你妈妈气头过去,再好好沟通。别一回来跟你妈吵起来,对你爸的身体不好。” 千溪声音低低的,因为面包咽得太急,不停地打嗝:“嗯……” 竭力忍住的嗝声还是被叶乔听见了:“喉咙怎么了?” “没事没事,吃太饱了。” 大半袋冷面包再也吞不下去。千溪挂掉电话,又强咽了几口,结果打嗝越来越严重,呛得泪珠子猝不及防地涌出来。 好没用啊。 好没用啊叶千溪。 爸爸生病的时候居然还要麻烦表姐一个孕妇替她尽女儿的责任。而她在大洋彼岸,连一个回去的理由都没有。她调出通讯录里“亲爱的母上大人”的界面,盯着看了很久,眼泪把屏幕都浸糊了,还是没勇气拨出去。 只要一看着这个界面,就会想起妈妈惊慌无助的时候给她打电话打不通,难过又失望,对她愤怒无比的样子。 觉得比起“子欲养而亲不待”,梦想和自由,突然没那么重要了。 觉得自己是个任性的蠢货。 她抓着面包条,生生塞了一大半进去。没有细嚼慢咽的食物硌得胃都疼。然后拿擦食物的纸巾擦擦眼泪,混着没吃完的半截面包扔进垃圾桶里。 “咚”地一声,好多情绪坠到底。 她失魂落魄地想回房间,到了地方发现门是开着的,没多想就慢慢踱进去了。走到凌乱的床边才发觉不对:这是昨晚她睡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徐即墨一个人的房间。而她的新房间在另一个楼层,门卡还在口袋里。 走着走着,居然习惯性走到这儿来了…… 几乎在她意识到的同时,一个声音从洗手间的方向传来:“谁?”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鼻音,不寻常地沙哑,单手推开洗手间的移门,正好看见杵在床边的千溪。 “我……走错了。”千溪看着他因为呕吐而微微泛红的眼眶,才发现这个房间里酒精味很重,“你喝多了?” “没有。”他打开水龙头冲洗,擦了一把脸才出来,“胃不好而已。” 长时间的反胃让他的嘴唇失去血色,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指指她的眼睛:“又哭了?” “没……没有。嗝……”千溪连忙捂住自己的喉咙,结果一张口又是一个嗝。 “为什么哭?” “都说了没……嗝。”这回干脆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嗝声打断了。 像是得了匹诺曹综合症。 她涨红着脸想溜之大吉,被徐即墨扣着手腕拉住:“不要撒谎。” 他的胃还在不舒服,上身微微弓着,扣她手腕的力道也没有以前那么霸道。 千溪潜意识里还是有“见了病患就不能一走了之”的职业习惯,停下来看他:“你这看起来很严重啊……要不要去看医生?” “吃粒药就好。”他很遵循不随便碰她的约定,很快放开手,声音低哑,“现在在问你的事,不要把话题引到我身上。” “明明就是你这边比较要紧好不好?”千溪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身体上的问题比较重要啊。难过能有什么严重后果?我又不会跳楼。你这个病拖久了,谁知道会不会胃穿孔胃出血什么的。” 她伶牙俐齿地说完,声音低下去一度:“我不是咒你啊……是在……关心你。” 他垂下刘海笑:“那要不要帮我拿药,医生?” 自诩医务工作者的千溪被使唤得哑口无言,想争辩又泄气:“好吧,在哪里?” 他指挥她找到药。千溪又帮他倒了杯水,开始嫌弃水温:“你这边连个烧水的东西都没有吗?这个水都不知道放多久了。” “没关系。”他接过来一口把药吞掉。 千溪眼睁睁看着他喉咙滚动,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咕哝:“难怪你胃不好。应酬的时候乱喝,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不注意保养。” “是不是那种很讨厌的患者?” “这倒没有。我见过那种喝了必死无疑的农药,用生命最后的力气搞医闹的。还见过那种硬要进妇产科拍分娩dv,对着正在接生的医生还有产妇说笑一个的……” 千溪一本正经地数着,完全没有发现徐即墨忍笑忍得胃部抽搐,谜之加重病情。 她停下来,抱了一团被子指挥他躺进去:“吶,今天不要熬夜,好好休息吧。再疼的话就一定要去医院了。” 他躺进去的时候还看了眼腕表:“十点还有一场训练赛。” “你是不是不要命啦?”千溪气得直接把他的腕表摘掉,“不听医嘱,讨厌指数加100!” 他说:“不要紧。已经不疼了。” 她气呼呼:“真是想在你肚子上来一拳!” 徐即墨笑:“你在这儿的效果跟来一拳也差不多。”总是把人逗笑,知不知道真的很疼,“说真的,你以前在医院做的是什么工作,临终关怀师吗?” “怎么可能!” “你很适合做这个。”他嗓子因为发热而变得干哑,说起话来比平时放慢一倍语速,显得很吃力,“临死前有你陪着,应该走得很开心。” 千溪差点没忍住往他腹部招呼一拳:“你是不是胃部发炎引起感染发热导致脑子烧坏啦,人话都不会说了。” “没听出来我很羡慕?”他用泛红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目光真诚到犯规,“生命尽头遇到你,也很幸运。” 千溪咬住下唇,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在哄我开心啊。”她鼓起腮帮子,长吐一口气,“都说了我这边不要紧啦。现在已经不觉得难过了。” Chapter 17 叶千溪小朋友的习性是,不提伤心事的时候生龙活虎,一提伤心事,全身力气都用来否认自己伤心。 徐即墨觉得他的“千溪经验槽”已经差不多涵盖了她的方方面面。 他伸出手臂向她招一下手:“来,过来。” “嗯?”她凑过去。 “可爱的人得遇上一点悲惨的事,世界才公平。”他勾过手臂,轻轻在她后颈摩挲两下,语气认真地计算,“你这样的,恐怕得倒霉好一阵。” “什么嘛……”千溪蹭着蹭着把自己脑袋蹭出他的魔爪,抽出一个枕头冲他的脸呼过去:“对你这么好!你还诅咒我!” 砸完又有点紧张。他怎么不出声了?不会吧,砸个枕头都能砸晕? 她悄悄掀开一看,发现徐即墨还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 “……看我干什么嘛。” 被盯得脸上发烧的叶千溪小朋友扔下枕头,落荒而逃了…… 身后传来徐即墨的声音讨要他的腕表。 千溪在走廊上恼羞成怒地回敬一声:“不还给你了!” 夜里九点四十分,她又收到徐即墨的讯息,不过不是来讨要腕表:“训练结束会订宵夜。想吃什么?” “你不会是定了九点四十分的闹钟,起床打算去打训练赛吧?” “嗯。” “不遵医嘱还机智,讨厌程度加200!” “恐怕得被你讨厌了。”他无奈地问,“用宵夜能赔罪吗?” “不能。不过还是可以来一打海鲜。” “知道了。” 徐即墨走进训练室,kg众纷纷上来关怀“老大没事吧?”“即墨哥你没事吧?”,他一一点头,问今天是谁负责定宵夜。李沧举起爪子:“老大想吃什么报我这儿就行!” 徐即墨按照千溪“一打”的要求,差不多定了这里夜里全部能获得的海鲜类食物。 李沧听完清单,对自己的世界观产生了怀疑:我靠,老大不是说他胃疼吗,胃疼还这么能吃? 点完宵夜,kg众人开始调试机器。 这场和gas的训练赛是在来美国前就约好的。kg作为新队出道,大赛经验还很少,尤其是和国际职业队的交手几乎没有。gas能主动配合训练,可谓是一个珍贵的机会。 kg和对方交手了三场训练赛,暴露出不少短板和国际赛事的不适应,队员们一个个表情都很凝重。 还有两天就正式比赛了,如果外卡赛失利,等于是连正赛都没进就回家。无论对哪个成员而言,这样的结果都无法接受。 徐即墨显得格外在意,召集队员连夜开了一场战术分析会议,凌晨两点才散场,放各人回去反思自己的部分。 连最活泼的李沧走在深夜的走廊,都有点颓靡:“你说照这个情况打下去,我们能走到哪一步?” “想那么多干什么,打着看呗。”城阳拍拍他肩膀,“而且事态也没那么严重。今晚老大不是状态不好吗,平时就对面那个中单,早被杀穿了,后期压力就不会那么大……” 他俩分析着分析着,发现千溪抱着一个热水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前方:“欸,小老板娘?你还没睡啊?” 她往他们身后踮脚张望了下:“你们老大呢?” 两人也往身后望了下:“不知道啊。刚还在呢,你等他啊?” “嗯,是那一间吗?”她指指亮着灯的那间房。 “对,走到底就是了。” 千溪顺着他们的指引往前,留下那两人在原地发懵:这俩人不是之前在闹别扭嘛……这么快就和好了? 千溪鼓起勇气走到训练室门口,却听见房间里的另一副嗓音。 很甜很温柔,一听就是去当女解说会大火的类型:“真的不需要吗?我每次出差做解说任务的时候都会带着,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都会用……” “不必。谢谢。” 筱月失望道:“那……你好好休息啊。这么晚了还在训练,真是太辛苦了。我先走了?” “嗯。” 千溪目睹一个大美人抱着个热水袋灰溜溜地出门,大约是真心很低落,对方连招呼都没跟她打,就跑开了。 她犹豫要不要直接走人。 结果听见了训练室内传来一阵咳嗽声。 真的是病患界的究极不听话选手啊,让他不要训练还来训练,让他别熬夜偏偏要熬夜。千溪负手在后,故意咳了一声以作提醒。 徐即墨按下暂停键,回身看见是她:“还没睡?” “是啊……有人还欠着我的宵夜。饿着肚子怎么睡得着。”她气呼呼走进去开始翻袋子,发现都是李沧他们吃完的空壳。 徐即墨把手边的那一盒往外推:“在这里。” 她去拿,他又说:“不要吃。” “刚才顾着开会忘记了这事,都凉了。”也许是对她食言,他的眉头微微皱着。 她不是不碰凉的东西吗?要养胃。 “饿死的时候不要说凉的海鲜面了,就算是凉的馒头我也吃。”千溪把热水袋顺手往桌上一拍,抄起筷子就开始吃,“你干嘛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啊,夜会美女解说吗?” “在看录像。”徐即墨的手越过她胸前,够到那个热水袋,放在手上掂了一下,“这个是什么?” “我……”千溪一口海鲜面噎住,张牙舞爪想去抢那个热水袋。只想着吃面,忘记这茬了! 她放下筷子,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能想出这么一个极品的借口:“我就猜到我的宵夜都凉了啊,所以拿来……加热一下……” 千溪吞下堵在喉咙口的半口海鲜面,紧张地看着徐即墨:什么嘛,这个表情明显就是在嘲笑她。 她有种吕洞宾被狗咬了的悲催感,夺回自己的热水袋,说:“人生已经这么的艰难了,这种事你还要拆穿……” “这种事,是什么事?” “就是……”千溪立刻意识到了陷阱,鄙视地看着他,“你想听什么直说嘛?担心你?关心你?心疼你?喜欢……” “你”字还在喉咙口,她就及时刹住了车,戒备地盯着他:“最后那个……不可以。排除选项。无效订单!” 徐即墨用四倍速重放着比赛录像:“其他呢?” “其他……都有一点,吧。”千溪扒拉着几个贝壳类生物,“我从小就比较有爱心啊。什么小猫小狗小鸟小老鼠啊……只要生了病我都想治。小学老师都说我以后很适合学医。” 她眉心拧成一个川字,语气变得幽怨起来:“也不知道我爸妈为什么这么不善于发掘我的天分,偏偏不让我学。” “也许不是没发现你的天分,是其他的天分更好。” “你是说赚钱吗?”千溪想了想,好像也有一定道理,“但是我不擅长花钱啊。所以对赚钱的兴趣也没那么浓厚。啊,想想都觉得可惜。” 她自己也不是没觉得很遗憾过啊。 如果她的梦想是当一个富婆或者嫁入豪门,她现在应该每天都没有烦恼,人生无限完美。 想想就……有那么一点小欠打呢。 她自己想着想着都笑起来。 徐即墨一边专心地看录像,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千溪瞥过去,都是她半懂不懂的术语:“这个东西要弄很久吗?” “快弄好了。”他把一个录像关掉,重新打开另一个,“明天要给他们开个会,所以今晚得把这些看完。” “很紧急吗?” “嗯。”准确地说,按照今晚上的这个状态,比赛进行不了几天就得回家,形势严峻不容人安逸。 千溪扯扯嘴角,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从前在医院的时候也会收治vip病人,大多数身体状况又差又放不下工作,医生劝再多也当耳旁风。其实她很理解这些人的心态,因为她爸爸就是这种人。 人啊,有时候会把很多事,看得比生命长短更重要。 她就地趴下:“那我陪你看吧。” “嗯?” “我就坐在这里,不会打扰你。”千溪用学生时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姿势,偷偷侧身瞄他,“这样你想着,还有一个人在陪你熬夜,就会舍不得熬太晚了。” 她眨眨眼,抛给他一个自信的wink:“毕竟我这么可爱嘛~是不是~” 接着又正襟危坐,表示不满:“你明明有在笑啊,为什么你每次笑的时候,都要忍着呢?从来没见你真的笑过。” 他终于出声:“不是说不打扰?” “喂……”好凶的说。 千溪自讨没趣地翻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那我不说话啦。你专心做分析。”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 让人忍不住想戳一下。 徐即墨蓦地转头,重新去看屏幕,刚刚是看到哪里?他凝眉看刚才的笔记,调整呼吸的节奏让自己不要分心。 渐渐开始忘了周遭的一切,把所有细节标好,已经快天亮了。说要陪他的千溪小朋友早就趴在桌上呼吸均匀。徐即墨关掉电脑,轻轻移动椅子,还没放过去,她突然睡眼惺忪地醒过来:“你弄好了吗?几点了啊……” 他拿起手机,发现已经没电了:“我的表在你那里。” “哦……”千溪开始恍恍惚惚地搜自己的身,“我明明带过来了啊……怎么不见了。” “算了,明天再找。”他发号施令,“先去睡。” 睡意朦胧的千溪小朋友异常听话,揉着眼睛往外走,脚下发飘,还撞了一下门框,痛得她不停揉额头。 他在后面像一个掌舵手,替她控制东倒西歪的区域:“这么困还不去睡?” “说过了要陪你。我可是很有信用的那种人……啊。”她崴了一下脚,疼得眼泪汪汪,又顽强地拖着“病躯”,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一边碎碎念,“我的床……我的床……我不是故意冷落你哒。我这么可爱,有人都舍得让我熬通宵……熬通宵……嗷好痛。” Chapter 18 徐即墨双手放口袋里,默然看着她一个人唱戏。 她的世界好像永远无忧无虑,有足够的资本去任性,抛弃一切美好的选项不要,追求“自在”和“开心”。 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世界很有诱惑力。 又因为具有诱惑力,所以不能轻易涉足。踏入幻境,是对现实的背叛。 良久,她好像察觉到他今晚异常的沉默,疑惑地扭过头来,有点失望地看着他。 还是没有忍住,上前,靠近,打横抱起她。 千溪扑腾:“喂,你干嘛呀……” “不是崴了脚?” “……我是个有尊严的瘸子!” …… 第二天早上,清醒的叶千溪小朋友想起这个画面,还是很想喝三缸井水淹死自己。 她在深夜的走廊里鬼哭狼嚎,说着单口相声,回头一看,发现徐即墨根本就不为所动,顿时有种“一个不被捧场的谐星”的凄凉感,自带二泉映月bgm。 正当头顶的乌云渐渐向她飘来的时候,某个冷漠观众突然上前两步,把她抱了起来。 公主抱的那种。 千溪回忆一下都想捂脸,最后怎么回房间睡着的都忘了。当时被周公勾走了一半的魂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天啊,真是丢死人了qaq。 她洗了把脸,顶着比昨天还严重的熊猫眼出去吃早餐,发现城阳和李沧捧着个ipad不知道在看什么,连围着他们俩的cherry和魏莱都隐隐在偷笑。 什么东西啊?这么搞笑? 她端着一盘三文治凑过去看,结果看见了——一个妖魔版的她自己。 城阳还在咯咯咯地笑,回头看见她,像见了鬼一样抱住自己的ipad:“小老板娘?!小老板娘早啊!” 李沧也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卧槽,小老板娘你吓死我了。” 千溪眯起眼,眼神变得危险,勾勾小手指:“来,交出来。” “别啊小老板娘,这玩意儿顶我大半个月工资呢,属于私人财产。” “呵呵。这个月工资想不想要啦?”她突破城阳的防线,一把夺过来看。 天啊,近看比远看还要惨不忍睹。 她早知道昨天的那个妆上镜会不好看,没想到可怕成这样。摄影师又拍了个大特写,只把她和娇小的魏莱框在同一个镜头框里,显得她血盆大口脸大如盆,粉底煞白如白无常。更不用说镜头本来就显胖,她的上镜状态跟个中年大妈差不多。 这个出征纪录片一在网上放出来,弹幕在她刚出现的镜头都爆炸了,全都是“卧槽,鬼啊!”“瞎了老子的眼”“妈呀大半夜刷出这个把我儿子都吓哭了”…… 城阳和李沧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小老板娘,别激动哈……我们也就是吃饭的时候无聊,随便看看。我们真的不是在笑你哈。” 千溪被他们俩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了一大通,悲愤值达到临界点。但又不能冲他们发火,万一影响他们的比赛状态就不好了。 她羞愤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饭也顾不上吃就回房间去了。 等到徐即墨现身,千溪已经不见踪影。他在kg众人对面坐下,城阳和李沧两个脑袋就凑上来。一个说:“老大,昨晚我们回去的时候,看见小老板娘去找你,找着了没啊?” 另一个说:“肯定找着了吧!直到我们睡着也没听见小老板娘回屋啊。你们俩深更半夜的,在训练室干嘛呢?不要说打游戏哈!我们才不信~” 他寒着脸不应答,那两人也不敢再问。 徐即墨边吃早餐边通知今天的任务:“晚上还是有训练赛,一场内战一场外战。待会儿吃完饭去会议室,把昨晚的问题总结一下。rey都看了没有?” 他抬头,冷冷扫一周,看这一个个噤若寒蝉的表情就知道,要么没看,要么随便看了两眼。 这个比赛态度能好才怪。 魏莱悄悄地举起手,有种背叛组织的内疚感:“咳……我看了,和cherry一起看的。” “好,待会儿你们两个先发言。”他放下叉子,一副完全失去食欲的表情,“其他没有看的,也要发言。凭记忆做不到总结的吃完饭自己去补rey。” 他看着窗外西雅图夏季永远充沛的阳光,声音平静克制:“队内气氛活跃是好事。但是主次还是得分清,明白吗?” “知……知道了。”老大发火了,城阳赶紧收拾盘子,说,“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李沧扒了两口,也说:“我也吃完了……”言罢跟着一起溜走。 cherry拍了拍徐即墨的肩膀以作安慰,也很快离开。 只剩下年纪最小的魏莱,觉得这时候不说点什么不合适,硬着头皮求情:“即墨哥……其实城阳哥和沧哥没恶意的,就是觉得千溪姐人挺不错的,希望能撮合你们在一起。” 小鬼头谈起感情话题一套一套的,徐即墨耐心继续听他说。 “还有看录像这事……昨晚我们确实打得不好,但是也有刻意放水的原因在。毕竟跟对手打训练赛嘛,打得太认真了,套路不就全被对手摸清了,真到场上就会很被动。城阳哥他们估计也是这么觉得,摸了摸底子觉得对方水平也就那样,才没那么重视。”魏莱觉得他这辈子从来没说过这么长一段话,喘一口气,把刚才说什么给忘了,绕着绕着居然把自己给绕了回去,“哦对了。我也觉得千溪姐挺好的!” “小孩子懂什么。” 魏莱窘迫得满脸通红:“我懂得可多了!你不要不承认,你就是喜欢千溪姐!”他把自己的雄心豹子胆一口气用光,像只兔子似的撒腿就跑。 徐即墨一个人坐在窗边久久没动作。 弄得连队里最小的魏莱都能讲得滔滔不绝,可能确实该从根源上找原因。 也许该收心的人,不是他们。 魏莱第一个去会议室等其他人,偷偷补完rey的城阳和李沧也陆陆续续到场,然后才是cherry和徐即墨的姗姗来迟。队内会议第一次这么沉闷,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发言,讨论,总结,井然有序得不像是kg。 散会之前,徐即墨又添了一段训练赛以外的话,大意是今后会更高强度训练,让大家专注比赛,并且,他会以身作则。 说完他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留下城阳和李沧面面相觑。 李沧:“老大刚刚最后那句以身作则是什么意思?不会因为我们俩,把他和小老板娘的事搅黄了吧?” 城阳点点头:“我看他就是那意思。” 李沧拿一张纸掩住自己的脸:“那罪过不就大了?我可是小老板娘那边的啊……” 另一头,千溪两天没敢见徐即墨。 两天之后,发现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这一天是外卡赛正式开赛第一天,kg对阵欧洲区预选赛的出线队伍gas,她要作为赛后采访的翻译出镜。这回有了前车之鉴,她特地挑了件好看的职业装,自己精心化了个上镜妆,出现在休息区。 城阳和李沧见到她,嘴巴都能塞进个鸡蛋。换平时,他俩早该扑上来各种天花乱坠地吹捧她了,今天居然很克制,惊艳了一下之后就收敛了,光给她比大拇指:小老板娘今天好熟女哈,正得亮瞎狗眼。 千溪给他们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到处寻找徐即墨。 最近不仅她在躲他,总觉得他也对她能避则避似的……城阳和李沧那两个闹事精也奇迹般收敛了。这些天他们废寝忘食在训练,她也见不到几次人,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去魏莱那旁敲侧击,得到的答案说是因为徐即墨开会整顿了一下队风。 他们的“整顿队风”,意思就是“不能理她”吗?还有没有一点老板的尊严啦? 城阳和李沧看着她四处张望的落寞背影,也在干着急:我靠,老大那个一条筋的,不会真躲着小老板娘吧。劳资好好训练还不成吗,杀鸡儆猴也不能从自己开刀啊! 终于,千溪看见了刚进屋的徐即墨,眼睛一亮,踩着小高跟跑过去,冲他晃晃手腕:“你的表还要不要了?” 她因为穿的衣服常年没有口袋,带着一只表不方便,以防哪天见着了他问自己讨要,干脆就戴在手上了,即脱即还。 因为是男式手表,她扣到最后一节还是嫌大,戴在纤细的手腕上晃荡来晃荡去,像一根银色的手链。 徐即墨问:“一直戴着?” “嗯啊,防止你哪天想起来了突然问我要。”她抿抿嘴,一边摘手表一边顾影自怜,“谁知道你的主人彻底把你忘啦。” 她把表放进徐即墨的左手掌心:“还是戴在你手上比较好看。” 金属表带上,还有她的体温,和若隐若现的香味。 短短几天,这块表就被她戴得不像是他自己的了。 “不用去采访区吗?”他看了眼这块表上的时间,“不早了。” “是不早啦。你们也快开赛了吧?” “嗯。” “加油哦!”千溪踮起脚,双臂大大方方抱住他,抱完才捡回自己的羞耻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加油的拥抱……不要辜负吶。” 如果自戳双眼会有声音的话,她现在应该能听见背后一片眼球爆裂的声音。 城阳和李沧苦于激动却不能起哄:卧槽,刚刚还在担心老大钻牛角尖,结果这个牛角尖上根本写着“此路不通”啊。小老板娘太霸气了!直接抱上去了,好霸气! Chapter 19 小朋友在他面前,明明紧张兮兮还装得一副资深女流氓的架势,昂着头说:“干嘛这个表情嘛。你也不是没有抱过我啊……而且也没有经过我同意。” 那天晚上就那样,被他打横抱起来,这种经历还是人生第一次,她记忆犹新着呢。 一旁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都被这边吸引,陆陆续续看过来。 徐即墨觉得不能任由她说下去了。 “不会辜负。”他把手表套进手腕,慢条斯理地扣上,“满意?” 千溪点点头:“要记得你说的话吶。” “嗯。”视线里的男人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弯腰去清点选手自带的鼠标和键盘,她等了一会儿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清点完,被工作人员喊走了。 徐即墨慢慢抬头,回身,目光所及已经没了她的踪影,倒见到一个熟人。tundra向他走来,笑得满脸痞气:“小女朋友啊?” 他沉默。 “几年没见,学会带女朋友来赛场了?”tundra生了一对浓眉,眉骨突出,歪嘴笑的时候有一股匪气,“以前还说我不像话来着。”言罢推了下他的肩膀。 tundra下手重,一般人措手不及之下总要倒退两步消解力道,徐即墨却习以为常般,纹丝不动地看着他:“crystal今天没比赛,你来做什么?” “看比赛啊。”tundra找了张沙发坐下,两腿大张,很不雅的坐姿,“难得能看你从预选赛一步步突围,在外卡赛这种地方打得你死我活。这种有意思的事我当然不会错过了。” tundra摊开手:“我看你这队也没什么好打的,配置不行。你不是一直很想拿ti冠军吗?既然想拿冠军,为什么不干脆加入crystal,要去自己组这么个破队?” 徐即墨声音淡到分不清喜怒:“打算在开赛前挖人吗?” “怎么,开赛前不能挖人?”tundra十指交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职业选手巅峰时期就这么几年,你的水平完全不应该浪费在带新人上。现在行情和以前不一样,赢一个大赛冠军不仅是荣誉,奖金也上去了。你进crystal,和我一起拿个冠军,我退役,你随意。不是皆大欢喜?” “现在需要冠军了?” “人不会嫌钱多。”他毫不掩饰。 徐即墨低头看表:“时候差不多了。想看比赛去观众席。”他转身把键盘线一圈圈绕好,带着kg众人进赛场隔音棚。 舞台上的暗色灯光渐渐亮起,黑色的隔音棚里的人影专心调试着机器,间歇交谈。 千溪在台下望着,幽暗的光线下,玻璃隔音棚里的人影有些模糊不清,不能看清他的动作,也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可是一眼就能看见他。 原来是真的啊。站在台下的时候,会觉得他发光。 全场灯光亮起,双方队员正式上场握手。她的身边也多了一个人影。 “担心他吗?”陌生的男人拿起她胸前的工作牌看了眼,“叶,千,溪?” 被吓到的千溪赶忙后退一步:“你是……” “商权。”他噙着笑扬起眉梢,“你可能听说过另一个名字。tundra。” 原来是那位“不可说先生”? 千溪从头把他打量到脚,除了有点轻浮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呀。为什么kg全队都对这个人避之不及? 突然被一个在传说中听闻过一百遍,现实里却很陌生的人搭讪,她都不知道该用哪种表情打招呼好,嘴角僵硬地“嗨”了一声,吐吐舌尖:“你的名字好像算术题。” “……”什么脑回路。 徐即墨喜欢的类型是这种的? 远看明明还挺有气质,以为是走知性路线的熟女,和他那种闷葫芦比较配。没想到一开口完全是小朋友,跟外表相差至少七八岁。 千溪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你也是来看比赛的吗?” “这比赛没什么好看的。”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tundra说话的时候从未向大屏幕瞥去一眼,“大概能打得有来有回,但是结果没什么悬念。如果这一场都能输,就不是我认识的徐即墨了。” “……是吗?”千溪对赛事分析毫无概念,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转身去看比赛。 希望借他吉言。 场上的ban&pick已经结束,战争的号角鸣响,震动的音效通过舞台上的扩音设备传到四面八方,感觉心脏也在跟着一起震。 好紧张啊。明明不是自己上去比赛,却比场上的人还要紧张。 他训练训到忍着胃痛熬到四五点看rey,这场比赛对他应该很重要吧? 也对。他退役前的履历那么光鲜,几乎横扫所有大型赛事冠军,统治过一个时代。再次复出,绝对不会是为了在正赛的门口就折戟沉沙。 千溪不住地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咄咄逼人不停质疑,他却脸色阴沉坚定如石—— “ti。” “我会拿到ti冠军,这一届。” 当时绝对想不到,她会站在台下,见证这趟征程。 第一场比赛进行到二十分钟,kg大比分落后,面对对方的凶猛攻势,有些被动挨打。 千溪紧张地一回头,发现tundra还在。 “看来他状态不太好啊。”tundra俯下身来,眯着眼看她,“你的责任吧?” 一张匪气很浓的脸离她近在咫尺,千溪下意识往后退:“什么叫……我的责任……啊?” “他这个人,很容易分心。”tundra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深表遗憾地说,“想得太多。” 他似乎对接下来的比赛兴味索然,跟她挥了挥手,后退几步作势离席:“走了啊。拜拜,小美女~” 真是……不太喜欢这个人。 还是kg众可爱多了! 千溪自言自语了声“奇怪”,注意力重新回到大屏幕:嗯?好像比分扳平了一点。 这天的比赛每一场都很胶着,如tundra所说的“有来有回”,等打满三个bo3,已经是晚饭时间。赢下一场苦战的kg众人在赛后采访的时候显得很疲惫,采访结束和她一起去餐厅的路上,大家都明显比平时沉默。 晚饭吃到一半,城阳和李沧才恢复了活力,拿着个ipad看刚才采访的延时直播。 城阳主动把屏幕侧给千溪看:“小老板娘你看,弹幕都在夸你呢。” 千溪勺子都忘了放下,含在嘴里去看屏幕:她精心挑的衣服果然有效果,镜头上的她显得腿长腰细,效果和第一次上镜的时候差距不是盖的。再加上妆容把她原本就好的底子修饰得更加精致,气质和之前不是判若两人能形容。 弹幕一扫之前的颓风——“这个翻译比旁边的主持人好看啊”“怎么挑的主持人,干嘛不让筱月上?”“我觉得这个翻译比筱月漂亮”“1”…… 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哼哼,不知道这群人和之前的是不是同一群,还记不记得他们口中的那个“女鬼翻译”? “算他们有眼光~”她美滋滋地抬头。 却撞上了一束很冷淡的目光。 为什么他明明赢了比赛,看上去还这么不高兴啊…… 千溪收敛笑容,问对面的人:“……你不舒服吗?” 徐即墨没吃几口,忽然站起来,走了。 千溪目送这个背影,和李沧他们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啊他,自从开始打比赛,就像变了一个人。 城阳一脸讳莫如深,手势却在怂恿:“小老板娘,想去就去呗。” “啊?” “我觉得你该找他聊聊。真的。”城阳在额头上搭了个手棚子张望,“快,再不追来不及了。” 千溪被李沧和城阳合力推搡出了餐厅。 什么嘛……她还没吃完晚饭啊。 一扭头,发现徐即墨又倚在门边,在点烟。看见跌跌撞撞出来的她,又不点了,放下烟盒问:“吃完了?” “嗯……”她完全没准备好跟他讲话啊!城阳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哪有她莫名其妙追上来的道理啊,出来了也不知道该干嘛。 千溪硬着头皮,指指他手里的烟:“心情不好吗?” “没什么。” “我今天……见到那个算术题了。” 徐即墨抬眸:“算术题?” “嗯啊。就是tundra,商权。”她再念一遍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挠挠脑袋,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他,才心情不好的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觉得。”他把烟甩手扔掉,一道烟草味的弧线,很精准地落进垃圾筒,“他惹你不高兴了吗?” 千溪仰头想了想:“也没有……就是觉得他挺奇怪的。” “哪种奇怪?” “说不出来……”她很苦恼的样子,挖空词库也没找出个贴切的形容词,“反正就是,感觉不太好。” “……没有你好。”她说。 Chapter 20 “……没有你好。”她说。 徐即墨失笑。 今天第一次笑。也是几天来第一次。 忍不住地,想从她嘴里听到几句安慰:“我很好吗?” 千溪很为难地低头,面颊不自觉地泛红:“最近没有那么好了。” 脚轻轻踢了两下地面。 哎呀!为什么搞得好像很幽怨的样子!她马上立正站好,双手负背,清清嗓子:“其实还好啦。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太久没见到了,所以有点不习惯。” 她忍不住试探着问:“是不是我每天找你们太烦了,打扰到你们训练了?” 今天看他们打完比赛的样子,真是耗尽心神的感觉。好辛苦,也好不忍心。 徐即墨没回答,轻轻冲她招了下手:“过来。” 千溪犹豫了下。他每次说这句话,准没好事。 心里这么想,身体却已经向他迈了两步:“怎么啦?” 整个人突然被他的气息环绕。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说不出的沉重。“不是故意对你不好。” “嗯……?” “这两天,精力全在比赛上。给你带宵夜也会忘,找你要腕表也会忘。什么都会忘。”他的呼吸渐渐加重,热腾腾的,把她的耳朵都要蒸熟,“千溪。等比赛结束,好好谈一谈,嗯?” “……”千溪觉得心脏大约不是自己的了,不然为什么跳动的频率那么陌生,那么飞快,好像急于奔向另一个人。 良久没得到答复的徐即墨微微起身,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嗯?” “……好呀。”也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未经大脑就说出来了。 晚上又是一夜辗转难眠,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他不打一声招呼就抱上来的样子。好像还不止一次……各种画面接连浮起。 原来不知不觉有过那么多肢体接触啊……每一次,她似乎都没有躲开。 唔。 谈一谈……是什么意思? 千溪抱着枕头,掐来掐去:说要和她好好谈一谈,是喜欢她的意思吗? 是要等比赛结束,闲下来,才能处理感情问题……的意思吗? 她感觉自己快要疯啦…… 什么嘛!有什么话不能马上说清楚,要吊着胃口呐?比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好像早点输掉比赛就会早点结束?所以也不能祈祷早点结束,不然就等于在咒他输比赛。 不想他输。 又不能直接去问。 人家都说全部精力放在比赛上啦……缠着问东问西很烦人诶。 嗷嗷嗷嗷嗷! 她掰着手指数决赛的日期,还有大半个月呢。真打到决赛怎么办?还不要真的疯掉! 今晚是没希望入睡了,她打开手机,决定找国内的闺蜜聊一聊。 找谁好呢? amy,沐沐,柚子……她一个个名字翻下来,最终找到了当初带她玩游戏的。 她这种资深游戏党,应该比较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吧? 千溪发了个打招呼的草泥马过去。 国内这会儿是白天,刚起床的回复得很快:“哎哟,我们千溪小公举不是在西雅图嘛?怎么,*难耐,想起姐妹啦?” 千溪:“*个头啊!还能不能正经点啦?”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在那边,一天一个不重样呢!” 千溪发了一只满头黑线的草泥马过去:“你真是越来越污了!我是来散心顺便打零工的,哪有这么淫——靡——” “你这种壕还需要打零工?不要逗我。” “是真哒。爱信不信。” 千溪又发一条:“你不是玩《》的吗,不看比赛么?直播间里仔细找找,就能找到我打零工的身影啦。” “卧槽,你去西雅图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你不是不喜欢玩那个游戏的嘛?” “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在这边当翻译。为了躲我爸妈特地来的。” “你也真是的……”好好的白富美不当,偏要当叛逆少女,真是有钱任性。 腹诽完,发现有哪里不对:“啊喂,你大半夜不睡找我聊天,不是为了跟我聊游戏的吧?” “……”心思被拆穿,她不知道该回什么了。 语气越来越暧昧:“嗯~?” “咳。” “说嘛说嘛?” “……你之前不是很崇拜那些职业选手的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哦!你认识他们,而且他们中的一个,还可能喜欢你。”千溪郑重地问,“你会接受吗?” “那要看是谁了!我小男神还未成年呢,我会有负罪感的……” “当然排除这种啦!” “那也要看是谁啊。如果是k神那样的话,就算只睡一晚我也愿意啊!” “……”千溪觉得自己仿佛生吞了一口苍蝇。 “怎么了。你在那边那么久,没见过我k神吗?不觉得他很帅还很冷,超有感觉的吗?我大男神啊男神!他复出打比赛我可是高兴了好几夜!你这种人不会懂的啦。” “我……” “对了,还没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游戏比赛当翻译啦?你以前完全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啊。” ——为什么? 因为她是kg事实上的投资人,是kg的随行翻译,是她家大男神的……疑似告白对象啊…… 不过还只是疑似! 千溪说着“没什么没什么我睡啦”,掀被子蒙头盖住自己。 真是想太多了。他只是暧昧一下,她就连怎么嫁人都盘算好了……简直太自作多情啦!万一不是那个意思呢? ……不是那个意思就挠死他…… 不管,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千溪小朋友抱着这样残暴的念头,默默地,入睡了。 第二天是外卡赛第二场,kg对阵美洲区的insanity战队。依旧是一场苦战,比分全程咬得很紧,结局却遗憾落败。kg在国际赛场上的不适应性愈发被暴露出来,整个队伍都愁云惨淡。 幸好战术紧急调整之后,第三天打东南亚战队的比赛顺利了许多。 一直在密切关注赛事的千溪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希望比赛结束得越快越好,但是看到他胜利的那种欢欣雀跃的心情真是无可比拟! 更何况徐即墨下场的时候看见她,还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他穿着和kg所有人一样的队服,从台侧朦胧的光线里走过去,却那么醒目,最高挑也最明亮。千溪觉得,就算从一万个一亿个人里认出他,也只需要一秒。 赛后采访是她最喜欢的环节。 kg二胜一负确认出线,金发大波的女主持用热情的美式英语恭喜他们。徐即墨身为队长站在最挨着主持的地方,千溪却隔了kg众另外四个人就位,得微微伸脖子才能看见他。 好嫉妒女主持啊! 她心酸地这样想着,翻译的步调都漏了一拍,脸颊绯红地补上。 脑海里全是“怎么办怎么办”,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现在看见他,心里的念头就全变成了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他……像中了病毒的程序一样,满屏幕都是好喜欢他好喜欢他。 他说话的时候,觉得他的声音动听到清空全世界的杂音。 他不说话的时候,觉得他只要站在那里,她的心就控制不住地对他比口型—— 好、喜、欢、你、呀…… 之前还没有察觉,或者说不敢承认。但是心情一开闸,才发现原来从不知什么时候,就觉得他越来越特殊,越来越重要。不知不觉地,喜欢上这个人。 喜欢到想和全世界分享,又不想被任何一个人分走一杯羹。 怎么会有这种矛盾的想法啊…… 采访一结束,千溪就猫着腰,脸红心跳地悄悄溜走了:不行不行!跟他站在同一个镜头框里就紧张! 她干脆连晚餐时间都错开点去吃。 刚刚顺利出线外卡赛的kg众人心情都不错,边吃饭边围在一起看刚才的采访。这已经成为了他们日常比赛中唯一的娱乐活动。 看着看着,城阳突然按下暂停,画面定格在千溪神游之后惊回现实,第一反应是去看一眼徐即墨的样子。 精心妆扮过的小姑娘面颊泛粉,在镜头前毫不设防,下意识地寻找他的方向……连弹幕都有人看出来:“这个翻译是k神的粉丝吧,眼睛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城阳上供一样拿去给徐即墨:“老大你看!弹幕都真相了!” 徐即墨扫一眼屏幕又扫一眼他,寡淡的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城阳一阵紧张:不会吧,外卡赛都顺利出线了,还不让八卦啊?他都快憋出内伤了…… 李沧仿佛跟他有心灵感应,递来一个眼神:就是就是!每天被小老板娘的粉红泡泡淹没,还不让戳破了! 徐即墨一句话没说,起身离开。 他再不走,那只小朋友估计要饿死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逻辑水平,最近连吃饭都要躲着他,走在路上也要刻意避开他,好像是怕影响他一样。 哪有这么容易影响?蠢蠢的。 Chapter 21 千溪是在走廊里遇见徐即墨的。 迎面撞上,避无可避。她却没办法集中精力编出一个应急借口。 因为她的手里正攥着一部接通的电话,对方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滔滔不绝:“叶小姐,我们公司是很有诚意的,如果你愿意来我们公司做常驻主持,我们会集中现有资源,重金把你给推出来,绝对不比筱月差。待遇方面,签字费我们可以给到……” 后面那个数,她没听清,注意力全被走廊尽头出现的人吸引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要撞上了……这里有没有什么岔道啊? 啊啊啊,他步速突然放慢了,肯定是看见我了! 早知道就晚点出门了,谁知道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太失策了! 电话里还在继续聒噪:“叶小姐?叶小姐你在听吗?” “嗯,在。” ……要走到面前了。 是不是该微笑一下?哪个弧度比较好看? 好像一不小心灿烂过头了……咳。 “叶小姐,真的不考虑一下?” “嗯?你刚才说什么?”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镇定:“我们公司给出的签字费,绝对是现在市面上最高的。叶小姐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再给我答复。” “不用了……谢谢。” 他已经走到面前了…… 徐即墨俯身用气声问:“在忙吗?” 千溪立刻清清嗓子,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冷酷的声线,对着电话义正言辞:“王经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拜拜。” “现在不忙了。”她无辜地眨眨眼。 “那早点去吃饭。”他说完,直起身便要走。 什么啊,他特地停下来就是为了喊她去吃饭吗? 几天没说过话,好不容易见一次,说完六个字就要走吗…… 千溪觉得自己快纠结成一个绒线团了,想也没想,下意识带住了他的手。徐即墨步子顿住,回过身,视线落在她捉着自己手腕的手上。 手指攥得太用力,指尖是淡淡的桃粉色,关节处则微微泛白。她动作僵硬地渐渐松开,一寸一寸地想要收回去。就这样,毫不自知地摩挲着他手臂的皮肤。 细密的触觉传递着隐秘的依恋,踌躇,和不安。 “想做什么?”他捉住那只作祟的手。 千溪觉得自己像个偷东西被逮住现行的小偷,任由手被他抓在手心,举在面前,好像是她罪行的证据。“没想做什么呀……”声音都显得没有说服力了。 徐即墨回扣住她的手,五指从她因为紧张而有些湿热的掌心慢慢滑上去,嵌入她的指隙。 向下一握,牢牢扣住,年轻女孩子像猫爪子一样柔软的掌心热乎乎地贴着他的手掌,像某种蚀化皮肤的软糖。 他笑:“爱嘴硬,手却很软。” 千溪缩了一下没缩回来,脸已经红透了:“你……”分明就是犯规,犯规!非法提前行使超额权限!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突然有一串手机铃声从乱麻里冲了出来。 为什么偏偏在遇见他的时候,电话一个接一个不断吶? 千溪千不甘万不愿,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秦筱,不太好无视。 “接吧。”他放开她。 千溪听话地按下通话键。掌心都麻了,握手机都不稳,差点失手砸掉:“喂,筱筱?” “千溪?” 与此同时,徐即墨又俯身在她面前,用气声说:“走了?” 她回秦筱一声“嗯”,结果徐即墨就像得到答复一样,做了个挥手的动作,转身走了。 喂……她又不好出声,只好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蔫蔫地回电话:“嗯,怎么啦?” 秦筱开门见山:“听说v的人找你谈签约了?” “你消息好灵通啊……”她也不过刚刚接到电话而已,“放心啦,我没答应。”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答应。”秦筱哈哈大笑,“他们也太失策了,都不调查调查你的来头。你要是真有闲心干这个,来我这儿啊,千万别便宜了敌台!” 千溪找个地方蹲下来:“你找我,是不是因为徐即墨的事啊?” “……”秦筱愕然,旋即叹气,“是啊。你消息也很灵通。” 不是她消息灵通,是用逻辑想一想就知道:“不顺利吗?” “嗯。他对外部事务都不感兴趣,也不希望kg其他人过多参与。我能理解。毕竟他刚刚组新队复出,首要任务肯定是比赛,不想分心。”秦筱抱歉道,“一直这么麻烦你也很不好意思。但是你那儿如果有其他资源的话,可别忘了我。” 说着说着,她旁边的几间房突然房门打开,传来一群大男孩的哄闹声。她抬头一看,发现好几个男生光着膀子,惊呼一声,连忙低头捂住脸。 这层楼上住着r俱乐部旗下的两大战队成员,看零星出现的队服颜色,应该就是他们了。 秦筱:“怎么了?” “没事没事,撞上你家野生的‘资源’们了……”千溪捂着手机,迅速小碎步挪动开。 r.y是新生代选手通过残酷的选拔赛筛出来的,个个是魏莱那样的天才少年。由于是一群新选手的队伍,虽然实力不俗,但是队风明显比kg浮夸上几个level。没等她小碎片挪出这片区域,已经有一个眼尖的少年发现了她:“那个是不是程风喜欢的那个翻译妹子啊?” “长得挺像的。” “什么挺像的,明明就是!” 有一个男孩小跑着过来在她面前蹲下:“还真是啊?你是叫叶千溪吗?我们队长很喜欢你,给个联系方式呗?” 没等她做出反应,另一个男孩子卷起袖口,过来冲着她面前的那个就是一记飞踢:“不要命了是不?”还冷冷向下瞥了眼她,“我们队的人脑子有问题,别理他们。” 被踢的男孩反应过来就是一记勾拳:“啊喂,你刚才不还说她是你的理想型!翻脸就不认咯?” 千溪捂着小心脏缩在墙角,十几岁小男生们的群殴场面也太热血沸腾啦,她这个老阿姨的心脏有点受不了。比起这些年轻的*,kg众人简直是一群刻板正经的老人家啊。 秦筱在电话里笑个不停:“被小男生告白了呀?” “什么鬼嘛!”那群热血少年们像风卷树叶一样迅速撤离,只留下她一个人心有惴惴焉。 秦筱促狭道:“你魅力这么大,不如把那几只小男生收入石榴裙底。刚刚他们说的那个程风,是新生代人气最高的选手,打得好又长得好,刚刚跟我们谈下合作,签字费五百万起。你多拿下一只,我这可就省下一笔巨款!” “想得美!”五百万算什么,她要拿下比这更贵哒!千溪哼唧了两声,高深莫测地说:“我可挂了哈,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她的“重要的事”,就是去徐即墨房门口晃,求偶遇。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很蠢,他们最近这么累,万一他一回房间就睡下了怎么办……那岂不是要晃到天黑? 谁知,还没等她把徐即墨晃出来,先晃出了一个李沧。 后者从电梯口出现,呈螺旋形飞来,看见她,疑惑地嘀咕一声:“小老板娘你怎么在这里?”紧接着,没等她回答,就开始对大力拍门:“老大!老大!出事了,快开门!” 徐即墨一开门,正见到急得满头大汗的李沧,和一脸懵逼的千溪。 这下连“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门口”这个借口都不用想了。千溪就地往李沧身后一站,假装自己也是来报讯的。 李沧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城阳摔倒,好像摔了手,现在在医疗中心!” 千溪脑海里“嗡”地一声,只剩下了三个关键字——“摔了手”。 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就算双腿残疾都不碍事,但是手……有任何的差池,都是致命的。 三人立刻赶到赛场附近的医疗中心。已经在病房里的魏莱和cherry派了个代表出来普及情况:“医生拍了片,大致估计是右手指骨骨折。” 徐即墨点了点头,去看病床上一改平时活泼作风,一声不吭的城阳。 病房里的气氛霎时间一片凝重。 r.y的队员们闻讯也陆陆续续赶到病房门口,密集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口戛然而止,一群男孩窸窸窣窣不知在议论什么,最后推出一个人进病房。 千溪认得这个人,好像就是刚才搭讪她的那个男孩口中的“队长”,程风。 病房的灯光打在他本来就白皙得像女孩子的皮肤上,和他的脸色一样惨白。 他走到徐即墨跟前,声线稚嫩,语气却很老成:“k神,是我们队员打闹的时候不注意,推了cy,导致他摔倒。这件事我们有责任,后续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会担责。”他取出一张名片,翻过去,“这是我们经理的联系方式,反面是我的。” “咚——”城阳突然坐起身,用还能活动的左手砸了一下病床。 李沧连忙制住他:“冷静点!你干嘛啊,想两只手一起残废?” “你别管我。”他甩开李沧的手,仰头去看徐即墨,“老大。这事就是我不小心,我脑残,我特么平地都能把自己摔残废。你骂我吧,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Chapter 22 城阳平时走路就没个正经,不是挂在李沧身上,就是后退着像跳太空舞一样,怎么嘚瑟怎么来。千溪也开过玩笑说他这种走路方式千万不能去走夜路,不然一定撞鬼。 结果鬼是没撞上,没想到会撞上一群熊孩子,杀伤力比鬼还大。 医生得出的诊断是“轻微骨折”,放在一般人身上,一个多礼拜就能拆石膏的事。因为只骨折了最脆弱也最鸡肋的小指,平时吃饭也能自己吃,几乎不影响生活,但是操作机械必然受到影响。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件小事被无限放大。 徐即墨全程只说了一声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出去打电话。 r.y的人知道自己是外人,也识趣地退出病房。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全都束手无策:眼下这个情况,城阳是不可能继续参赛了,唯一的希望是主办方同意替补上场,并且他们能临时找到一个合适的替补。 李沧拽拽千溪的袖子,示意她出去看看。千溪为难地环视一圈,发现kg众几乎都在看她,好像全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能做什么呀……安慰他吗? 但是事情都成既定事实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城阳一下子康复。如果有的话,花再多钱她也愿意买。可是现在的情形是,就算万幸能找到替补,新队员和原有队友的默契也得培养起来。正赛的压力本来就比外卡赛更高,还出了这种事,对新老队员的心理状态都不好…… 总之从各种意义上,都很无解。 千溪轻手轻脚地合上病房门,徐即墨靠在走廊尽头,给主办方负责人打电话。 对方全是官腔:“按照比赛章程,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是不能临时换人的。即使是特殊情况,也只能换一开始申报的替补。然而据我所知,你们队伍的申报表上是没有替补的。” “正赛还没开始。” “从预选赛报名起,队伍组成人员名单就已经确定,不能再换。” …… 再换一个电话打,也不过是用英文再听了一遍相似的说辞。 千溪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眉心越皱越紧,一拳砸上墙。骨骼重重撞上坚实墙面,发出咚地一声响,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徐即墨听见她轻微的抽气声,转过头:“吓到了?” “没……”千溪回神,凭借多年经验过去察看他的手。果然,关节处破皮了,“正好在医院,帮你消毒?” 他声音发沉:“千溪。” “我知道,你不开心。”她点点头,仿佛若无其事一般,“所以也不会来安慰你。免得你不仅不开心,还要装作没关系。” 千溪握着他的手,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滑入他的指隙:“问题总能一步步解决的。第一步是,要把这个伤口处理好,嗯?” 徐即墨被拉进病房坐好,她自己蹲下来,一点一点,异样小心地帮他清洗伤口,一边说:“其实刚才骗你了。”她低头控制着消毒棉,头发丝垂下来,“有被吓到。一点点。” 消毒完毕,她轻轻贴上纱布,很小心地在边缘按牢,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们做这个的,不是应该像外科医生一样,很爱惜自己的手吗?我以前跟过一个教授,每天要洗二十遍手。有时候指导着指导着我的论文,突然就坐立不安,说要出去洗个手才行。” 接收到她用笑话代替的安慰,却还是很难发笑。 他轻声道:“很久没这样了。” 从第一次退役之后开始,性格就改变了很多。连他的老粉丝都在说,他的比赛风格变了很多,以前激进傲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敢去赌所有小概率发生的极限事件,如今终于学会顾全大局,忍耐,求稳。 可还是不知不觉,露出从前的影子。 也许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喔,真的吗?”她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不是骗我的吧?不会是……装得很温柔,其实人后超暴躁爱炸毛,动不动就爱揍人的那种类型吧?” 他撇过脸,果真笑了一下。 千溪更起劲了,摇着他的手问“是不是呀?”。他将她一把拉到面前,低声问:“你喜欢那种类型?” 他呼吸的温度都拂过耳际了……她止不住颤了一下:“哪有……” 徐即墨低下头,头发顺着她仰起的脖子擦下去,一直埋到她锁骨上,深嗅:“你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千溪身体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昂着头不敢看他。徐即墨一转头,她干脆闭上了眼睛,迎接颈侧猝不及防的一下轻咬。 啊,好痛…… 他想吓唬吓唬她,却控制不住用上了几成力气。她肩头像烤熟的苹果派一样香糯温热的气味在鼻间萦绕着,诱惑人亲吻他的佳肴。轻咬变成舔舐,玩闹的惩罚变成无意识的索求,内心的忧虑,焦躁,愤怒和挫败,所有的负面情绪好像要冲破喉咙,全都化成想要加深这个吻的干渴。 千溪觉得自己的呼吸快要没了,可他的却很清晰。那样粗重的呼吸声,环绕她颈上的血管,随着血液,在体内发出阵阵回响。 他几乎是在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放开她的时候胸口起伏涌动,胸臆里的烦闷却终于平息了许多。 可是浇灭这一切的甘霖,却脸红到沸腾。千溪跟他对视一眼,扭身就跑。李沧和魏莱看这两人迟迟不回来,正打算来探一探究竟,正撞上千溪夺门而出,脸红得像柿子。 裸眼4.8的李沧一眼看见她脖子上几乎是深红色的印痕,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喃喃自语:“……小老板娘这是,用身体在安慰老大啊……” 矮一个头的魏莱疑惑地看着他的脖子:“你刚刚说什么?” 李沧一掌拍飞他的脑袋:“小孩子不要乱问!” 不过,老大下手真狠啊……都发紫了,好几天消不掉吧? 他也懒得再去看那个欲.火攻心的家伙了,打道回府。 果然,徐即墨很快就一脸没事人一样来跟kg众人商讨解决方案。他们现在退无可退,只能相信城阳能够带伤作战,并且紧急制定一套新战术体系,给城阳安排不是十分需要右手apm的英雄。 毕竟这个游戏,并不全靠手速。 kg众人一致表决通过。这个插曲对士气的挫伤可能是致命的,但是队员们的情绪比他想象中更稳定,算是一件好事。 最活泛的李沧已经把注意力挪到了他手上的那块纱布上:居然破皮了?怎么伤的啊……小老板娘挠的吗? 不行了不行了,这画面太劲爆他不敢看…… 徐即墨把手插.进口袋,凛凛看了他一眼。李沧把头缩回去,但还在偷偷窃笑。 罢了。如果八卦能缓解现下的紧张气氛,由他们去也行。 他刚一出门,李沧就迫不及待向城阳分享他今天获得的最新□□进展,并且推推他家战友的肩膀:“所以你要好好振作啊,不好好打比赛,怎么把这个剧情追完啊!回去了又不利于发展奸.情了哈~” 千溪在一公里外的酒店,狠狠打了个喷嚏。 谁又在背后说她坏话啊……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边,脑子里全是刚刚的画面,徐即墨打电话来,她一失手就按掉了。 要不是因为他心情不好……她才不会默许! 刚刚那种情况,已经完全超出“提前行使超额权限”的范畴了,分明就是非法入侵了管理员账户嘛…… 嗷。真是动辄被他占便宜,以后见到他都要绕道走了…… “叮~” 一条新微信,徐即墨的:“不方便接电话?” ——接个鬼啊,才不要听见你讲话! 千溪把手指搁上键盘,打出来就成了:“有事的话,就这么说吧。好像丧失了说话功能……” “那有没有行走功能,小美人鱼?” “……” “我在你门口。” “……”这怎么办!连电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了,真的见面肯定囧死啦。 千溪揉揉发麻的小腿,想站起来又失败,只好像一条鱼一样爬到门口,开门,露出一双眼睛。 徐即墨第一眼没看见她,垂下眼才发现在地上cos美人鱼的她。 她好像不想出来,也不想他进去,扒着门缝只露出半边脑袋:“找我什么事?” 他迁就着她,也蹲下去,手指拎着一盒海鲜饭:“听说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特地来喂我的鱼。” 她犹疑着没接。他又说:“这回没忘记。” 心情烦闷的时候总是会忘记很多事,好在这回没有忘记。 人鱼千溪把她的鱼饲料拿到手上,因为担心他看到自己颈侧的印记,只敢露出半张脸,用一半的视力打量他。 虽然看起来还是没有笑容,但是眼角柔和了许多。应该没有刚才那么不开心……了吧? 嗯,那就好。 她在他下一句话开口前,毫无预兆地关上门。 隔着一扇门板,她坐在地上,留有余温的海鲜饭热敷着她发麻的膝盖。她叼着一个勺子,发讯息给他: “刚刚见到一个外卖小哥,长得很帅很温柔哦。” “……”又在玩什么。 “不吃醋吗?” 徐即墨倚着墙没走:“为什么会吃醋。”明明就是他本人。 千溪噼里啪啦地打字:“超暴躁爱炸毛,动不动就爱咬人的徐先生,没有什么想反省的吗?” “……”原来是在玩这个。 他对这个小家伙真是毫无办法,摁了两下键盘:“有。” “嗯?”她洗耳恭听。 “以后再好好检讨。” 徐即墨终结对话:“要去开战术讨论会,现在开始,从你门口出发。” 紧接着,她开始收到一串无头无尾的消息—— “一步。” “两步。” “三步。” …… “七步。” “到电梯了。晚安。” 她呆呆地拿着手机,仿佛真的能听见一门之隔外,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出自己身边的脚步声。可是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在远离。 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靠近。 每一条消息的震动都配合着心脏缓慢而有力的搏动。 放任他走进自己的梦里。 …… “晚安。” 晚安,让人鱼心甘情愿献祭歌喉的你。 Chapter 23 两天后,正赛正式开始,在钥匙球馆举办了盛大的开幕式。 十六支正赛队伍依次抵达,从红毯入场。李沧全程勾着城阳的肩膀,悄悄附耳:“这我们要是赢了,可就是一只手把人家打赢的,说出去能吹一年。” 城阳还是脸色铁青。红毯外的□□短炮不少已经注意到了他手上的纱布,一个个将镜头瞄准,闪光灯一阵密集。 妈的,他的脸都没赢得过这么多镜头,手居然做到了。 他迅速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这里。 其实网上已经传出流言了,说他手部受伤,kg可能面临退赛。而且还有内部消息说他的伤是r.y的人殴打所致,脑补出了一整个圈内恶性斗殴事件。 被熊孩子群殴,亏他们想得出来。 虽然他也不太想承认自己真正的受伤原因,也太瞎了,简直跟平地摔没什么区别。相比下来,还不如配合网上那些电竞圈大v的阴谋论挣脸呢。 偏偏冤家路窄,徐即墨抽签,第一轮对战就是r.y。 “这是天佑残疾人,主办方要你暴打小朋友啊。”李沧嘻嘻哈哈地缓解气氛。 不过这群小朋友,国际排名是第三,仅次于排名第一的国内战队crystal和欧洲豪门uni。年轻人的优势在于反应灵敏,冲劲足,不容小觑。 残疾人城阳因为愧疚,表情还是很低落,顾左右而言他:“比赛要开始了,小老板娘呢?” “听说是姑父来华盛顿州办画展,路过这里,找她去吃饭。”鉴于徐即墨坐在对面看手机,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这边,为了以防万一,李沧特地压低声音,“小老板娘家里那个情况,你懂的。随手蹦出来个姑父都是国际知名的艺术家,徐臧,听说过吗?就是一幅画能拍出八位数的那个。” 城阳嫌弃脸::“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能不知道嘛……”李沧啧啧两声,“徐臧的女儿可是叶乔啊,我女神。她家什么八卦我都知道!你不懂,第一次知道小老板娘是叶乔她妹的时候,我就死心塌地打算跟着小老板娘混了!那可是女神的亲表妹啊,做梦都没敢想过。” 见城阳不理他这个花痴,他还在自言自语:“不过我女神家的基因真好,生出来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为了鼓励残疾人城阳笑对比赛,李沧特地把他压箱底的女神八卦都掏出来,趁着候场,把千溪家往上三代全讲了一遍:“我女神身世可坎坷了。就她爸这么狂拽酷炫的,当初没成名的时候,她妈家里还看不上。据说叶乔外公外婆一致反对这门婚事,差点把她妈逐出家门,后来还是她爸入赘才搞定的。要不然我女神怎么叫叶乔不叫徐乔呢……说真的,叶乔比徐乔好听多了,她外公外婆这个决定我给99分,少一分怕他们骄傲。” 城阳忍无可忍地捂住他聒噪的嘴:“你吵死老子了。喜欢唠明星八卦不会去找个女朋友唠?老子管你是什么桥。” 李沧相当委屈:“我这不都是为你好?笑一个嘛,啊?笑一个~” 徐即墨收起手机,凉凉抬眸:“上场了。” 这森冷的声音,城阳都吓了一跳,悄声吐槽:“吃炸药了?” 李沧捋捋不存在的胡须:“压力大呗~” “小老板娘她姑父现在是发迹了,跟叶家和解了,之前闹得可僵呢。我女神小时候有心脏病老不好,她妈长期抑郁直接英年早逝了。这尼玛外婆怪爹,爹怪外婆,女儿怪爹的,搞得祖孙三代相互给冷眼,家庭不睦了十几年,我女神成名了才逐渐好起来。这都是粉圈入门知识好吧。”李沧身为一个迷弟,用一种看透世间事的语气,幽幽地说,“所以啊,大户人家的妹子娶起来也费劲,心疼一波老大。” 城阳嗤之以鼻:“管好你自己,先想想怎么过这场比赛吧你。” 几十公里外,千溪走在美术馆长廊里,刚刚收到徐即墨的讯息,同样的三个字:“上场了。”选手上场不能带通讯设备,所以要失联整整几个小时。 好想坐在钥匙球馆看着他打比赛啊…… 她的手机设了震动,但在幽静的美术馆里,接连不断的震动还是显得很刺耳。 千溪接收到徐臧微微蹙眉的一眼,连忙收起手机:“姑父您说,我专心听就是了……” 徐臧负手在后,穿着一件藏青色中式长褂,气度儒雅,好似明清时期的中年才子。 若不是他近两年来刚刚和叶家关系缓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千溪她爸妈拜托到他头上,那也不好不应允。否则当“说客”这样的事,他向来是不做的。 “在这边还习惯吗?” 千溪徇谨地低头:“嗯,习惯。” 徐臧观赏着画,沉声说:“玩累了就回去。” 她不是来玩的……千溪垂着头没敢说,低低嗯一声。 一听这不情不愿的声音,他就知道,她的反骨又起来了,转身叹了声:“千溪啊。” 千溪猛抬头:“在。” “有时候人得朝着现实看。你越是逃避,现实就越追着你,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到时候说不定就不可收拾了。”他指着一幅画框,“就像这幅画,路是圆的,人怎么逃,都会回到原处。到时候,问题就不是一开始那么简单了。” 墙上的画名是法语s,归来。 她不怎么懂画,却懂他话的意思。 徐臧说:“有时候一意孤行,会造成很多不可挽回的结果。你现在能看见的世界很小,只有眼前的这一小片,和你自己的心。你觉得心是最重要的,得跟着心走,这没错。可是总有一天,你经历完那些人生,看到了命运全部的模样,就不一定会这么想了。” 展厅里放着清幽的背景乐,温醇的中年男声听起来,像人生节目里的训导。每一句都那么振振有词,每一句都让她忍不住赞同,可是却没办法照做。 她觉得,自己也许一辈子都没法弄明白命运全部的模样,没法做出最光明美好的决定。她只知道,她的心不想那样,她有她的憧憬,达不到一定会后悔。 许多时候,为了“不后悔”而付出的代价,通常都比“后悔”要痛苦得多。 就算这样,她还是不想后悔。 “姑父你后悔吗?”千溪背对着那幅油画,好像正站在那条圆形的岔路上,“听说当年,奶奶他们要求你转业,进他们安排的单位,领体面的高薪,几十年后说不定会成为我爸爸这样的人。如果那样选择的话,可能奶奶和你的矛盾也不会那么深,表姐她妈妈……也不会那么快离开你。” 现在,你知道命运全部的模样了。“你后悔吗?” 徐臧愣了片刻,低声笑起来:“小丫头,牙齿倒是伶俐。”连他都有些劝导不下去。 千溪认真地摇摇脑袋:“我不是在顶撞您……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他默然半晌,以长辈的身份,诚恳地说:“别人的答案,没有意义。你得好好想一想,真的让你继续学医,能坚持下来吗?几十年后学不出什么名堂来,还能像现在这样野心勃勃的吗?” 还是说,到头来一场空,怨恨自己年轻时候的任性无知,悔恨“我明明可以有那么光明的未来,为什么偏偏钻进了死胡同”,把人生的一手好牌打烂。 什么选择,涉及到“人生”这两个字,好像就莫名变得沉重了。 但她只是想嘻嘻哈哈,每一天高高兴兴过自己的小日子呀,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沉重呢? 徐臧安慰她:“别太担心。姑父这次来,给你带了好消息。” “嗯?” “你妈妈被你表姐劝了几天,也意识到自己太□□。只要你打算和她沟通,现在是个好机会。”徐臧递来一张机票,“我明早的航班回去,想通了就一起来。有我送你回去,你妈妈也不好翻脸。” “真的吗?”千溪惊喜地睁大眼。 可是,她临时走了……这边的工作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她表现得纠结又为难,徐臧以为她是还没彻底想通,说:“没关系,想通了再来。” “谢谢您……”姑父那么清高傲气的人,肯为了她这个小辈掺和进这种清官难断的家务事,再不领情就太不识抬举了。千溪攥着机票,有种辜负了长辈好意的内疚感,绽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姑父吶,表姐的预产期是不是快要到了?我一定给小侄女封个大大的红包!” 徐臧呵地笑了声:“只希望你到时候能回来,看看你家小侄女。” “一定哒!” 看kg现在的状态,说不定这一天会来得很快。 但是一点都不想他们输啊,不想回家……好希望在这里赖着,赖到八月,看见他们在西雅图灼人的晴空下捧起冠军奖杯,再满载而归。 千溪怅然若失地走出美术馆,看一眼安静的手机。 果然,还是没有消息。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进退两难过。 她登上俱乐部微博账号,发现有不少粉丝抗议:“官博君不尽职啊,今天正赛第一天,居然没有文字直播,让我们这些没法看现场直播的上班族怎么办!” 她咬着唇,内疚地在屏幕上划着手指。 划着划着,账号上突然多出一条不是她更新的微博—— “2:1赢下第一场。” 粉丝全都沸腾了。 什、什么?真的是一只手打赢的吗(⊙o⊙)…… Chapter 24 千溪几乎是飞奔回的钥匙球馆。kg和r.y的选手已经退场,场上在进行其他两支队伍的比赛。她穿越观众区,还能听见不同肤色面孔的观众在议论刚才那场比赛。 “wind是因为网上的留言压力受不住,才出那么多失误的吗?刚才那几场比赛简直可以出一个他的失误集锦。”、“他不是号称天才少年么,出道到现在也没弄出过这么多失误吧?”、“做贼心虚吧?” 网上的论坛全都爆炸了,kg粉的回复清一色都是“感谢wind小兄弟抬一手”。 怎么会这样啊…… 程风真的是因为间接弄伤了城阳,愧疚之下故意放的水吗? 赢了一场比赛的kg并不轻松,无心关注r.y的八卦,在选手休息区商讨下一场对阵insanity的战术。 比赛赛制是小组赛,赢了r.y只是开始,接下来两场输掉的话,依然逃不过被淘汰的命运。他们在外卡赛的时候曾输过insanity一局,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扳回来。更何况他们这组是死亡之组,侥幸赢了世界排名第三的r.y,还有排名第一的crystal这个强敌在,insanity这一局就更显得重要。 李沧焦虑得在休息区里踱来踱去:有这么一个常年抽死亡之组的老大,生存难度每次都是hard模式啊…… 魏莱一直蹲在城阳面前:“城阳哥,你手真的不要紧吗?”城阳则竭力掩饰,让他别再提这个话题。 怎么可能不提?千溪一回来,魏莱就两眼放光:“千溪姐,你可算回来了。城阳哥手在疼,你快来帮他看看。” “怎么了?”她放下包走向城阳,在他的非暴力不合作下强行察看了一圈伤处。 手指红肿,摸上去都能感到病态的发烫,并不适合再坚持比赛。 但是城阳背对着众人,给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说……” 千溪为难地看了眼徐即墨的方向。 城阳握住她的胳膊,表情头一回这么严肃:“小老板娘,算我求你。” 她一向最受不了人用期许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她,让她说不出拒绝二字。一不忍心,只好妥协:“那……如果疼得受不了的话,记得要及时说出来。手是自己的,不能逞强。” 从徐即墨的角度看,这两人一直在说悄悄话。那个一见到病患就自动开启母爱模式的小朋友笑得像是复活的南丁格尔,眼睛眯成一条温柔的线。 在整个休息室飘荡的紧张感和硝烟味里,像战壕里的一束光。 他在白板上画完分析图,召集众人:“城阳?” 城阳压低声音对千溪说完“谢谢小老板娘”,才转身投入战术讨论。 希望……会有奇迹吧。 既然能赢下第一场,也能赢下第二场第三场,能走下去的。对吗? 千溪其实有点讨厌这样的感觉,不得不袖手旁观、无能为力的处境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毫无价值,能做的事只剩下默默祈祷。 战火重新点燃,熟悉的对手,熟悉的1:1胶着比分,打到第三场时,城阳却因身体状况明显支撑不住,额头疼得冒汗。 kg要求紧急暂停,将他送医。 奇迹没有发生。kg中途宣布退赛,全场哗然。 送往医疗中心的路上,城阳还在挣扎:“我行的老大,刚刚那场比赛,第三局我们有机会拿下的。只要赢了insanity,再差也能进个败者组。明明还有机会……” “你想一辈子打不了职业?”徐即墨声线低冷,“还是打算断一只手?” “老大!” 徐即墨拍了下他的肩膀,一句话没再多说。 也许一开始做出的继续比赛的决定就是错的。不是所有背水一战,都能有奇效。虽说早知不该太过乐观,然而却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站在他花了三年时间奔赴的战场上,却因为外界的缘故,不得不当个逃兵。 千溪由于不在官方派送的医疗车上,随后才赶到。 路上一直在关心网上动态。官博上炸出一堆不明真相的粉丝,问她城阳的状况,关心“kg和r.y的冲突是真是假”,甚至还有人离谱地猜测kg买外围假赛。她一一答复私信,一条接着一条,最后发现根本答复不过来。 好无力。 这种被外界铺天盖地的疑问淹没,却无法作答的感觉。 他一定也是这样。 又是一模一样的走廊,只是他这回手里不是烟盒,是手机。 电话那头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样的问话。他沉着嗓子接连答着“是”、“是”、“后天就回去”,最后对电话里的人说“抱歉”。 还添了声“是我们这边的问题”。 挂断电话,她正走到他跟前。徐即墨主动说:“是赞助商。” “嗯。” 他眉梢全是阴翳,却像平时一样寒暄:“见过你姑父了?” “嗯……”差点被说动了。 “打算跟着他一起回去?” “你怎么知道?”千溪错愕地抬头,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想说点什么补救,“就提早一点点。反正你们也快启程了……”她说完,立刻懊恼起来——她怎么能主动提“回去”这件事呢。不管换什么间接的委婉的措辞,都好像是在提醒他,比赛结束了,在刚刚开始起步的时候,夭折了。 怎么可以这么嘴笨! 这下不仅透露了她心里想要提前离开的念头,还触到了他现下的雷池。 她简直想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 徐即墨却淡然地点点头,说:“从你说你姑父要来开始。就知道。” 每个人都有应该走的路,属于哪里,就会去到哪里。就像离家出走的小孩子,总会回到她温暖的城堡。 他问:“什么时候走?” 千溪懵懵的:“明天……早上。” 好像是七点的早班机,今晚就得整理好行李。 很仓促。 她的安慰毫无成效,好像还有反作用,垂头丧气地回到酒店房间,整个人毫无力气,倒在床上睡到天黑。 晚上随便找了点食物充饥,开始无精打采地把衣服、鞋子、电脑、证件……一件件收拾装好。就像她偷偷离开家的时候做的那样。 到最后,她费劲地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坐在硬壳的箱身上发呆。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忘了。 每一次收拾行李出远门前,总会有一千个一万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叫嚣——一定有什么忘了,肯定有什么忘了! 算了……反正每次在离开之前,总是想不起来的。要到抵达目的地,打开行李箱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这个也忘带,那个也忘拿。 人就是这样,丢三落四,做不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决定,甚至理不好一个完美无缺的行李箱。 第二天一早,徐臧在机场如愿等来了她。 十几小时的颠簸转机,气温颠来倒去,时差和混乱的睡眠扰乱着免疫系统。千溪一到国内就头痛不已,估计是感冒了。 这个状态,徐臧把她送回家,连做她爸妈工作的功夫都省了。叶母见到千溪第一面,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女儿看起来面黄肌瘦的,摸一把额头还发烫,当即眼眶就红了。 在叶母眼里,千溪这一趟离家出走被归结成了“她放在手心里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因为闹别扭出去吃了不知道多少苦”。于是非但不用吵架,千溪晚饭几乎都是被强行喂下去的。 也太把她当小孩子了…… 她无奈地喊一声“妈……”。 叶母把她安置在床上,挥舞着电子温度计:“别说话,好好睡一觉。不要跟妈妈说有时差,你就当午觉睡。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跟妈妈说有的没的。” 那些才不是有的没的……千溪默念着,在叶母不由分说给她蒙上被子之前,挣扎着露出下巴:“妈……我爸呢?” “你还知道关心你爸?”说起这个就来气,“病一好就出差去了,怎么劝他都不听。所以你不要跟你爸一个德行!好好睡觉!” 千溪小朋友看着她妈妈毋庸置疑的表情,可耻地……屈服了。 好吧,吃了蜜糖的妈妈总比吃了火药要好一点。 她闭上眼,专心当一个病号。 叶母退出房间,夸张地替她轻轻掩上门。她蒙着被子,却越睡越清醒。 明明是住了十几年的家,是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为什么躺上去却觉得,很陌生。她认床的毛病又犯了,老是怀念西雅图选手们下榻的那个酒店。 酒店用的是很普通的床,不像家里这张,是她对睡眠质量苛求,特地把床垫和所有床上用品升级过,用的全是她能买到的最好材质,闺蜜睡过一晚之后说舒服得让人想赖着不走。 原来不是最舒服就能最让人牵肠挂肚。 她看着天花板幽幽地想:某人。他这会儿,在做什么呢……还是那么不开心吗? Chapter 25 但是徐即墨好像把她忘了,一整晚下来也没半点音讯。从kg战队的微信群聊里勉强得知,他们也后一步回了国,徐即墨给kg全队放了一周的长假,大家也不知都浪去了哪里。 都没有人记得她的吗…… 好歹她也是名义上的*oss啊,为什么一回来就毫无存在感的样子。 迷迷糊糊睡了一晚的叶千溪小朋友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气哼哼地打开她昨晚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箱。衣服挂好,鞋子归位,各种生活用品……咦? 她从一个夹层里摸着摸着,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这个夹层太小,最多能塞进几张纸片,她平时都是不放东西的呀。 千溪艰难地把手伸进去,拿出来一看——一张银`行`卡。翻过来确认,是她给徐即墨的那张。 他是什么时候放回来的?她搬房间的那天,他说帮她把行李一起搬了过去……是那个时候吗?刚刚到西雅图第二天,他就决定把这东西还给她了,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千溪莫名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愠怒,打开微信直接问他:“为什么还给我?” 他居然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回复。 战斗力极强的千溪小朋友立刻换好衣服,打算杀去kg基地问个究竟。 她蹑手蹑脚下楼,突破佣人的防线……幸好叶母出门了,不在家。 病号千溪成功溜出了家,赶到kg基地,却只遇见了一个人在写作业的魏莱,向她控诉:“即墨哥说除了必要的比赛和训练以外,其他商业活动都不让我参加,所以只有我一个人看基地。千溪姐你是来找他的吗?” 千溪忙摆手:“没,没。我是来找你们的。他们去了哪你知道吗?” 魏莱一脸讳莫如深:“骗人,你脸都红了……” 千溪条件反射捂住自己的脸:嗷嗷嗷!那是因为感冒还没退烧啦! 魏莱根本感受不到她的愤恨,一边拨李沧的电话一边说:“他们要去邻市,很远的。反正他们也就刚出门没多久,让他们回来接你呗……喂?沧哥?……我才没有想要跟你们一起去!……千溪姐来基地了,对,她想跟你们一起走……好啊,那我让她在楼下等你们,拜。” 小屁孩行云流水地挂掉电话:“好了,他们说可以回来接你。”他埋下头,默默嘀咕,“沧哥一听到你要来就很激动。” 那还集体躲着她……是徐即墨下的命令吗? 千溪越想越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干嘛突然全都刻意地回避她啊。 她在杨城把人烤焦的烈日下等了一会儿,反反复复怀念了几遍西雅图晴朗却不灼人的夏天,总算等到kg的专用车。上车的时候还在困惑:“你们不是说放假吗,为什么还有集体活动?” 李沧和城阳两个还没从时差里康复过来的人呵欠连天地倒在一起:“小老板娘你是不了解老大的黑心肠,放假的意思就是可以不用训练,但是还有很多活可以干啊。” 城阳懒洋洋地闭着眼睛:“比如去站台啊,去站台啊,还有去站台啊……” 千溪被蒙得一愣一愣的,偷偷觑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徐即墨。他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只留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 她暗自想着:大家好像全都比刚输比赛那会儿活泼了许多,连城阳的心态好像都调整过来了,他应该也……不会太不开心吧? 善良敦厚的cherry以为她还在为活动的事发懵,耐心地告诉她,今天有一个漫展,kg受邀为《》游戏展台做宣传,除了魏莱都要出席。 李沧一把勾过千溪的肩膀:“小老板娘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沾老大的光,上去露个脸,大概打几场水友赛就下来了,可以陪你去吃好吃的。” 其实要不是国内知名战队大部分都还在西雅图,这个展览估计也不会邀请他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车里的气氛突然一下诡异地安静下来。 千溪察觉到这突然的寂静,不敢出声,掏出手机给副驾驶座上的徐即墨发消息:“我今天有可以做的事吗?” 徐即墨总算回了她几天来的第一条消息:“可以去逛逛展台。” 逛展台……算是什么工作? “哦,好。”先答应下来再说。 千溪把这一点贯彻得很彻底,抵达目的地后和战队成员们分别,一个人在场馆里转了起来。徐即墨看着她左张右望的样子,也没料到她这么积极。 本来以为她跟过来会无聊,建议她随便逛逛,没想到好像……还很有兴趣的样子? “很有兴趣”的千溪小朋友在漫展里,仿佛进了大观园:这里的showgirl们,为什么一个个都穿得那么少啊……尤其是《》的那个展台,大长腿们一字排开,cos游戏里的十几个女角色。由于是欧美画风,那呼之欲出的胸脯,那纤细的小蛮腰,整个场面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酒池肉林。 千溪觉得,身为一个女生她都有点肾上腺激素激增,难怪来逛展览的宅男一个个□□短炮地扛着相机,大有拍爆十张储存卡的架势。 更夸张的是,竟然还有摄影师问她:“美女你是showgirl吗?” 什么嘛……虽然她出门的时候穿了条少女系的裙子,但是不露胸脯不露大腿,一看就不是好吗?这个搭讪简直糟糕透顶! 结果那个摄影师还是没放弃:“你一个人来逛展览吗?我也是一个人,能和你一起逛吗?” 千溪大窘,摇摇手:“不用了,我自己随便逛逛就行。”说完转身就走。 没想到那个摄影师紧追不舍:“能给你拍张照吗?我觉得你形象气质都很适合当模特,不接受约片吗?” 千溪不停地摆手表示抗拒:“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圈子的……” “不用专门从事的!素人拍出来效果也很好。”他还调出相机里的存档翻给她看,“你看,我的技术还是不错的,你看……欸,你看看啊。” 没等他反应过来,千溪已经溜之大吉,并且进行了一番“乔装改扮”。 等kg众人打完两场水友赛下台,早已见不到千溪的踪影。 李沧活动着颈椎,四处张望:“小老板娘呢?” 城阳也转了一周:“这都过饭点一小时了,小老板娘不会扔下我们,自己去觅食了吧?” 徐即墨把耳边的手机放下来,说:“她手机关机。”他随手拦住一个场地工作人员,问,“有没有见到和我们一起过来的那个女孩子?” 他还在询问,一旁的李沧和城阳已经眼睛都直了—— 只见一头肥硕的轻松熊,正挥舞着它明显比常人短一截的双手,激动地迈开小短腿,向他们冲过来。城阳看得目瞪口呆:“小,小老板娘?!” 说着,这头肥熊就跑到了跟前,用它的短手和宽大的身躯给了城阳李沧一个大大的熊抱。李沧忍不住摸了两下熊头:“小老板娘你太会玩了,这玩意儿是哪弄来的啊?” 千溪的声音从熊头里面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还有回声:“就是……那边有扮吉祥物的……剩下一套这个,就给我穿来玩了。” 她还紧张兮兮地看着城阳:“我刚刚没有撞到你的手吧?” “没有。我这都快好了,撞一下也不打紧。” “喔……那就好。” 她说起话来格外吃力,像森林版的蜡笔小新。李沧和城阳憋笑都憋得肚子疼。千溪干脆不理这俩笑成麦穗的混蛋了,迈开小短腿朝徐即墨的方向挪过去。 徐即墨一转身,正好迎面被一只胖熊抱进了怀里。 像撞到一个软乎乎的气垫子,几乎被它的肚子弹得想退一步,但是被两只小短手牢牢抱住了。 这是……什么? 千溪努力想从头套的眼睛里看清他的表情,但是他太高了……她这个角度最多能看见他的下巴。嗷,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现在是什么样子?在笑还是在生气呢? 她正发着呆呢,徐即墨一动,她被牵连着失去重心,庞大的熊身又不利于她保持平衡,顿时在场馆里东倒西歪,原地晕头转向转了一大圈,最后扑通一声,摔了个脸朝地。 巨大的熊头敲在地上,咚地一声……半个展馆的眼球都被这声回响吸引过来了。 李沧和城阳被熊身挡着,没看清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徐即墨把她推开导致的,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我去,就算老大想装一朵高岭之花,也不能这么残害少女的心啊…… 他们两个冲过去一人一边把短手短脚在地上游的千溪扶起来。徐即墨把她的熊脑袋摘开,里头的她因为闷热,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发着低烧的脸因为缺氧而显得苍白,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他又好气又好笑:“有没有摔到哪里?” 她唯唯诺诺的,像做错事的宠物一样巴巴地看着他:“腿……好像有一点点疼。” Chapter 26 一行人把她扶去休息室,扒掉一身熊皮,膝盖果然擦伤了,光滑白皙的腿上红红的一大块,格外刺眼。徐即墨托工作人员拿来了急救包,她坐在一张高脚凳上,侧着身子给自己擦红药水。 李沧和城阳坐在一边假装在打游戏机,一边欣赏他们家老大的表情:精彩啊,因为拒绝自家妹子的熊抱而把人家摔伤。这个新闻放出去,他在女粉丝中的冷酷形象是不会动摇了…… 徐即墨寒着脸看她慢吞吞地给自己擦药,沾一下药水停一下,闭着眼回过头,忍着伤口消毒时候被千万只蚂蚁侵入皮肤一般的痛麻。 终于,看不下去,接过了她手里的棉签。 “不用!我可是专业哒……”虽然有点医者不能自医≧△≦。 徐即墨蹲下身,掌心托着她的膝弯,千溪因为皮肤的接触而不自在地扭了一下,别过头不敢看他:“你……轻点啊……” 他嘴上答应着,下手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千溪“啊”地逸出声,马上收紧喉咙,委屈地努努嘴。 擦伤口这种事,本来就是长痛和短痛的区别。他自觉已经下手很轻了,不能放任她撒娇,但是收尾的时候还是放轻了一些,说:“痛就喊出来,不用忍着。这里没人看你。” 李沧和城阳连忙用外套蒙住眼:怎么能不看啊……你们这个对话,不看才会比较浮想联翩吧?不行了不行了,掐断视觉信号之后听着小老板娘的□□声,脑补出来的画面真是没眼看…… 千溪咬着下唇,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居然笑了下:“不接受我的道歉?” “……嗯?”道歉? 他帮她贴好纱布,抬头:“下次靠近之前先吱一声,不要突然袭击。” 原来刚刚那样算突然袭击…… 她冷不丁开口:“吱。” “嗯?” “吱……”她坐在高脚凳上晃荡着两条腿,故意把这声无限延长,然后跳下凳子,“你看,吱了根本没有用。你又不会向我走一步,只好我向你走了。” 徐即墨仿佛无动于衷,看她站起来,第一个动作是去摸她的额头。 刚才给她消毒的时候就觉得,体温有点不正常,一摸额头果然很烫。 千溪触电一般弹开,好像还是太晚了……被发现了吗?她一脸无辜地盯着他。 他问:“出门的时候就发烧?” “其实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啦……” 看来不是今天开始发的烧。 徐即墨冷冷看着她。好像也不能骂,刚刚害她摔倒,才道过歉,现在发火显得很没有诚意。他尽力克制自己的语气:“不是最注意养生的么,发了烧还出来乱跑?”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啊……千溪干脆不甘示弱地回敬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小朋友真是越来越难搞了。 他撇开脸,不说话了。 她清亮的声音振振有词地响在他耳边:“感冒发烧算什么?就算再严重,也就是呼吸不畅,头晕脑胀,茶饭不思……如果是这些症状的话,见不到你会更严重一点。” 千溪不依不饶地扬着脸问:“所以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为什么要把那张卡还给我。现在轮到你回答了。” 房间里想起乒乒乓乓的声音,李沧和城阳这两人终于听不下去,用逃离爆炸现场的速度冲出去:雾草,早知道有这种剧情,他们俩就跟着cherry一起,做完活动立刻回家。 见证小情侣吵架真是单身狗最尴尬场面,没有之一! 更何况……小老板娘吵起架来好生猛啊,老大看起来完全没话说的样子…… 房间里的闲杂人等一下清空。 那两人的夸张反应让叶千溪小朋友终于捡回了自己的羞耻心:嗷嗷嗷,一定是烧糊涂了。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 “因为这样对你比较好。”他突然说。 徐即墨向后靠上一张高脚凳:“因为打进正赛,俱乐部这边赞助已经落实,所以不用再救急。” 他面色平静地说:“比起演电影,更重要的是把自己现实里的事解决好。与其把手上的资本沉江,不如把它好好利用好。秦筱那边确实是一个好机会。不过不是对我,是对你。” 千溪热度过标的大脑完全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你可以试试看。离开你爸妈,做一些他们会肯定的事,让他们知道你完全有能力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比如,做他们认可的投资。” 道理她都懂,但是……“你那天说,比赛结束之后要好好跟我谈一谈,是在指这个事吗?” 他顿了片刻,说:“算是。” “没有……别的事了吗?” 好奇心不死的李沧出门之后又溜回来听了半天壁角,半懂不懂地去找城阳,递一瓶可乐给他:“你说,小老板娘这么好,老大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再不拿下来,我都想替他上了。” “智障啊你。”城阳鉴于手还在残废状态,砸了他一听可乐,“不是你那天自己说的么,小老板娘家的妹子娶起来费劲。你觉得我们干这一行的,像是能符合她们家女婿标准的么?” “还有这个茬?”李沧被砸得还在懵圈状态,“费劲也得娶啊。咱们小老板娘可是那种四千年一遇的*玛丽苏,豪门白富美,黄金堆砌出来的美少女……别说费劲了,就算冒着真枪实弹也得娶回家。” 他把城阳拽起来:“别说了,咱们去干点活。” “你拉我干嘛……” “是兄弟就一起来!” 休息室气氛正凝重呢,突然,刚刚出去的那两个家伙又回来了。 李沧扶着门框,一脸写着“我真的不是故意来打扰你们的啊”的表情,指指展厅:“刚有人找熊皮呢。是在说小老板娘你这身不?” 千溪也不知是感冒发烧泪腺失控的缘故,还是被徐即墨说哭了,眼眶红红的,抹一下脸才如梦初醒,抱着玩偶衣服,神情恍惚地往外走。徐即墨一言不发,拎着她的那个熊脑袋,跟在身后,和门口两人擦肩而过。 李沧压低声音:“……现在这算什么情况?” 城阳崩溃:“不是你要来的吗你问我?” “哦哦……”他推一把城阳,“来,赶紧跟上!” 千溪走在最前面,满脑子都是她刚才的问句。 没有别的事了吗?原来他找她,只是为了资金问题,想要找她说清楚,没有别的了吗? 他刚刚那个是什么表情啊……默认,又很不忍心伤害她的样子,欲言又止。总之所有的犹豫都在提醒她,她居然一个人自作多情了这么久,还自说自话跟着他们一起来活动现场,给他们添麻烦……想想就觉得自己自导自演的样子好滑稽,好可笑。 徐即墨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边走边扯她手里的衣服,连背影都散发着怨毒的气场。 不明白原因是不可能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突然这么喜欢他。 但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突发事件,把他的计划全都打乱。 如果说做一个医学生是她的执念,那么ti就是他的执念。执念到退役三年,做着和电竞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事,还是想回来,圆这个执念。他打算拿到一个尚可的成绩,退隐或者做教练,带着队伍去替他完成未完的执念。 但是城阳的负伤,kg的意外退赛,把这个计划的前提给摧毁了。 没有办法,接受一个句点残缺的职业生涯。也没有办法,以这样的状态,迎接她进入他的人生。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相比下来,千溪小朋友的心声就简单多了,满屏幕全是坏蛋坏蛋坏蛋坏蛋坏蛋…… 一行人浩浩荡荡把服装还掉,那个借给她玩偶服的工作人员都震惊了:这个女孩子是什么来头啊,这来还衣服的保镖阵容也太豪华了……走在最前面的是k神吗?欸,后面那个跑上来的好像是florian…… 李沧还不忘向路人挥手说了声hi,才去千溪的面前献宝:“小老板娘,你不是喜欢玩偶熊吗,你看那边有很多,让老大带你去抓啊。” 千溪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漫展的角落设了一个游戏区,各种散发着□□气息,装饰着粉红小灯泡的娃娃机陈设在那里,算是创收的一个部分。 ……就算她心理年龄确实比较少女,也已经过了看见毛绒玩具就走不动路的年纪好不好。 城阳则一脸黑线,很想转身装作不认识李沧:我靠,这家伙想出来的锦囊妙计,不会就是这个吧?果然不能对这个智障的计谋有过多奢望…… 徐即墨扫了一眼,倒不觉得有什么。小朋友不都是很喜欢这种粉红的亮晶晶的东西的吗? 他在她耳边问了句:“想要吗?” Chapter 27 千溪转身面对他,拱着嘴凝视他的眼睛,不说话。 不管他现在说什么,她眼睛里发射的电波永远都是:坏蛋坏蛋坏蛋坏蛋坏蛋! 不要以为几只娃娃就可以挽回她! 徐即墨看着她这个怨念的小眼神,直接理解为她很想要,径直朝游戏区走了过去。李沧看计策奏效,激动地跟了上去。城阳……好吧算他倒霉,有这么个智障队友。 他们三个占领了一排娃娃机,在这个□□的游戏区特别醒目,还有几个穿着lolita裙的妹子认出他们来,举起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照。 千溪觉得自己混在中间压力好大,半信半疑地说:“这种机器不是都是骗人的吗……还是算了吧。”反正她学生时代抓这个,每次都是损失好几袋游戏币,从来没有成功过。 那些在网上秀自己百发百中抓到一堆娃娃的高手都是骗人的吧骗人的吧! 李沧嘚瑟地一挑眉,说:“你也不看看我们是谁。抓这东西不就是靠计算能力、手速,和一点点运气吗。这方面我们可是专业的。” 他把残疾人城阳都抓了过来:“来来来,给小老板娘秀一发左手进篮。” 好吧……既然他们看起来这么想玩…… 千溪没再发表反对意见,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挡lo裙妹子们的手机镜头。徐即墨问她“喜欢哪个”,她都随口应一声“随便”,抓到哪个是哪个。 结果kg众把这句话理解成“有多少抓多少”,钓起一个娃娃就来塞进她手里,塞了一大捧。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甚至还有粉丝妹子主动去柜台换了一堆硬币,闹着一定要给他们贡献硬币,不收下不行。 千溪一脸黑线:这是什么样的情怀吶……偶像干这种低龄的事都看得这么起劲!人群中还有妹子激动地拽着她男朋友的胳膊不停地碎碎念好帅好帅,你男朋友看起来很想吃人耶…… 还有大胆的妹子上来偷偷地问她:“你是kg哪个队员的女朋友吗?我粉的队伍终于不是五条光棍了吗!” 为了不伤害她的玻璃心,千溪给了她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微笑:“我是他们老板娘。” 妹子的玻璃心……看上去好像碎得更彻底了。 到最后,她抱着满怀的娃娃,举得手都酸了。徐即墨转身看着她怀里比她头还高的娃娃尸堆,说:“抱不下就放一边。” 千溪没好气地说:“放哪边?放地上会脏的。” 徐即墨面无表情地扯过最顶上一只兔子的耳朵,一只一只扯到自己手上,最后发现实在太多,揪住身后全神贯注抓娃娃的李沧,对他说:“你帮她抱着。” “啊?!” “听不见么?帮她抱着。” 于是五分钟后,只见李沧摇摇晃晃地抱着一大堆娃娃矗立在千溪身后,像一台人体展示机。画面太过喜感,被某个坏蛋伤害了一天的千溪小朋友忍俊不禁,来来回回地把他抱着的娃娃们捏来捏去。 李沧:“别……别啊,小老板娘,你轻点!再捏要塌了!” 她忍笑:“没事没事,不会塌的。” 千溪接住一个掉下来的长耳兔,把细长的耳朵缠在李沧耳朵上,打一个结:“看!这不就不会掉了!” 李沧后退不及,赶紧低下头:卧槽。这造型被拍下来,他还混不混了。他也是有粉丝的好不好…… 千溪为了彻底帮他甩掉偶像包袱,还从包里掏出唇膏,假装要在他脸上画:“要不要给你化个妆配合一下呀,兔女郎y~” 李沧满脸惊恐:剧本不对!他只不过是个想当雷锋的红领巾……小老板娘为什么要把怨气撒在他身上qaq。 最后还是她大发慈悲放过了他,灵机一动,把多得溢出来的娃娃往围观人群里抛。女粉丝们都惊呼着疯抢,男粉丝们都一脸纠结:这么娘炮的福利,他们到底是抢呢,还是抢呢,还是抢呢…… 四人退出人群的时候,李沧和千溪手上的毛绒玩具一个都没留,全都送给了围观粉丝。千溪沉浸在发福利的快感里,已经快把来之前的郁闷忘光了,满脑子都在盘算:今晚官博好像可以涨粉了~\\(≧▽≦)/~。 不过,某个坏蛋又出现在她面前,破坏她的心情。 徐即墨淡声问:“怎么不留一个?” 千溪冷哼一声,昂首挺胸打算甩下他:“反正你又不喜欢我,管我留不留。党和祖国教育我们,坏人的礼物不要收~” 他捉住她的胳膊,把这个莫名骄傲起来了的小朋友拽在原地:“哪里来的自信?” 她回身瞪他一眼:“什么?” 他无奈地低了下头,哑然失笑:“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我不喜欢你?” 欸…… 千溪一下愣在了原地。 城阳发现李沧的步子也减缓,连忙把他往前推:看什么看,赶紧走人…… 徐即墨俯身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还能闻到她身上清苦的药水味:“以前很讨厌消□□水味。遇见你以后,每次闻到这种东西,都能想起你,就觉得好一点。” 他平静得像在说一个稀松平常的故事,微微侧过脸,无奈的样子:“这样大概算是,喜欢你?” 没有预想中的脸红,心跳,欢呼雀跃。 千溪的大脑还在嗡嗡响,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半,释然得想哭。终于听到了这句等了太久的话,没有催化成兴奋剂,倒是凝固成了一发□□,把眼泪催出来了。 会不会成为他遇见的唯一一个听表白听哭的女孩子? 太浮夸了……像电影里演的那些看见一大束玫瑰花都会捂着脸喜极而泣的女主角一样。好浮夸,每次看都觉得哪有那么激动。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做同样的事。 千溪几乎是一下子跌上来的,头撞到他的锁骨,脑袋嗡嗡响。好像从第一回就是这样,总是脑子一热就横冲直撞地扑进他怀里,事后才发现不够温柔不够小鸟依人什么都不够。 好糟糕啊……她小心地环上他的腰,脑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地反省:“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什么党和祖国,都是一时头昏脑热。 “……还好。” “我自己知道。我就是很莽撞……想到什么就会去做去说,很容易管不到旁边人的想法。”刚才满脑子都是被他“辜负”了之后的应激反应,说什么都不受自己控制。 “好了。”他打断她,身体被她柔软却顽固的拥抱禁锢着,动弹不了。又不能推开她,处境进退两难,“千溪,听话。先放开。” 刚刚还在躲现在,现在走过去那么多人,扫过来这么多异样的目光,她好像完全没有知觉一样。 “唔……”她好像动摇了,手臂稍稍松了一个扣,但是立马又反悔,紧紧地抱住,“不放……这个是补偿!还说要向我磕破的膝盖道歉,一点献身的诚意都没有!” 他声音都带着笑:“要不要换一种方式献身?” “……”嗷!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在坏蛋和流氓之间自由切换! 他对着她红透的耳根,哑声问:“在想什么?” 不要理这个人了……她完全感觉不到膝盖的伤,扭头就跑,去找李沧和城阳寻求庇护。 那两人发现小老板娘突然冲过来,本来还担心他俩谈崩,但是看小老板娘的样子……嗯,很好,这回红的总算不是眼睛,是脸颊了。 耳根和脖子好像也有点红? 千溪狠狠瞪了一眼在观察她脖子颜色的李沧。李沧扬美貌扬得眉飞色舞:“小老板娘~这是搞定了不?你瞧瞧,我和城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下个月工资是不是可以考虑涨一下?” 他搓着手指念叨:“城阳还是残疾人呢,有没有什么残疾人补贴?” 没想到千溪的脸色一下骤凉。 城阳拉住得意忘形的李沧,上去关切:“小老板娘怎么了,腿还疼?” “没……你们以后别叫我小老板娘了。”她转身看了眼徐即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不是你们的boss啦~” 李沧满脸问号:突然不是老板娘了是什么情况,不是跟老大和好了吗? 千溪拍拍李沧的肩膀:“不过奖励还是可以有!回了杨城请你们俩吃饭怎么样?” 城阳赔笑着救场:“不用回杨城。你们不饿吗?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巧不如赶早,趁现在请吃一顿好的呗!” “好啊好啊!”千溪扔下两个兴奋到一半的无辜群众,转身小跑到徐即墨跟前,天真地仰着脸,“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吗?我做东,请他们吃饭!”她转身,指指正在偷瞄的某两人。 那两只脑袋迅速缩回去。 小老板娘也太听话了吧,这才刚刚开始呢,就什么都听老大的…… 说好的河东狮猛于虎呢?单身狗宝典里都是骗人的qaq。 Chapter 28 城阳和李沧很识相,整顿饭都在自顾自聊自己的,说的全是千溪半懂不懂的话题。什么“转会期”啊,“签字费”啊,这个俱乐部把那个选手挂牌了,那个俱乐部又把这个选手挂牌了…… 虽然完全插不进话,但是千溪小朋友一点都感觉不到失落,视线锁定在徐即墨身上。 偏偏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摸了摸她还在发烫的额头,开启训导模式:“偷偷跑出来的?” 她点头。 “出来的时候有没有跟家里说?” 她摇头。 “现在说。” 千溪晃着自己黑屏的手机:“不是我不想说啊,是我昨晚没注意充电,手机没电了。” 他把自己的手机交到她掌心。 千溪闭上眼深呼吸:“你做好准备哦,我偷偷溜出来再成功偷偷溜回去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偷偷溜回去被发现,挨骂的概率是百分之七十;偷偷溜出来之后良心发现跟家里电话报备,挨骂并且被关紧闭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 “哪里算出来的概率?” “因为当面卖萌比较有效果啊……电话这么冰冷,她们看不到我真诚的大眼睛,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她眼神神秘莫测地威胁,“想好了咯。打完这个电话,接下来一个月你可能都见不到我了……” 徐即墨完全不信任她“理性分析”的结果,坚持让她报备。 “好吧。”她举起他的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一边轻飘飘地说,“既然你想让我拨我就拨咯。到时候不要后悔昂~” 电话接通。她自报完家门,立刻把手机放得离耳朵半米。连隔了一张饭桌的李沧和城阳都能听到电话里愤怒的女声——“你还知道回来?!” 为了不让kg众人见证一桩家庭惨剧,她粉饰太平地向他们挥挥手,小跑去餐厅外的露台上接电话了。 暴怒的叶母骂了她整整十分钟,终于才在她“手机快没电了”的谎言下成功挂断电话。千溪坐在露台的角落,呼吸吐纳,消磨被臭骂一顿的郁闷感。 徐即墨推开露台的门,才看见角落的她。 穿着白色小裙子的千溪小朋友用一个别扭的坐姿在栏杆旁边团成一团,像一朵幽怨的小白云。 他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将她扶起来,千溪先像一只考拉一样,抱住了他的腿。 “不要。”她说,“不想进去。” “这里有风。” 千溪后仰着躲开他想摸额头的手:“加重病情才好啊。不继续生病卖可怜,就要真的被禁足一个月了。你们不是只放一周假吗?” 他柔声说:“不放假也可以陪你。” “不要,不放假的时候,你每天的生活就是训练训练训练!我想做一点别的事。” “想做什么?” 千溪好像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事都很想做。”她仰着一张楚楚可怜的巴掌脸,说,“你们都放假了,不干脆在这里多玩几天吗?我今晚不想回去了……” 他的眉头果然皱起来了。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加上父母的态度,不尽快把她送回去就不错了,她还打算在这里玩几天? 千溪霍地一下站起来,拍拍裙子,一副先斩后奏了还毫无悔意的样子:“不管。你以为我为什么被骂得这么惨呀?因为我骗我妈说我人在普吉岛,没有一个礼拜回不去。所以这段时间你不收留我,我也会去别的地方找人收留的。” 反正都要被骂,她可是很会利用时机产生最大效益的。 徐即墨算是明白,她和家里的沟通问题为什么会这么严重了。 这个撒谎成性的小孩。 恰好,李沧和城阳也想在这边玩一圈儿,留一对情侣去办理入住,他们知趣地去逛景点了。千溪吹了一中午的风,烧得昏昏沉沉的,吃了退烧药后在酒店睡了一下午。徐即墨则暂时征用李沧和城阳的房间,开了一下午的视频会议。 每年的ti结束之后,都是一年两度的转会期,比起上半年的人员微调,下半年的这一次是则是圈内地震式的调整。每一个俱乐部都在到处挖人抢人,甚至在ti还没开始打的时候,转会的战争就已经打响,许多知名选手都收到了俱乐部或明或暗的邀约。 城阳在比赛期间遭遇突发事件之后,心态一直没有调整完全,私下找他说过退役的想法。而赛场上暴露出来的短板,也昭示着kg需要一个优秀的carry型队员的加入。 而最合适的人选,是他从前的队友,中单成功转型carry的tundra,crystal的核心人物。然而无论是tundra本人,还是crystal俱乐部,都是最难搞定的存在。 关掉会议界面的时候,天光已暗。 千溪不知何时醒了,迷迷糊糊地敲门,进屋子的时候几乎是跌进来的。 徐即墨接住她,这回不用摸额头,只碰到手都知道她烧得有多严重。这个又任性又难缠的小朋友……他哭笑不得地调侃她:“知不知道你现在烧得像一个小太阳,靠近你都能感受到热量。” “真的吗?”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得睫毛弯弯,“哪种热量?是心里暖洋洋的那种,还是浑身燥热的那种?” 他把人放进被子盖好,眯眼笑了下:“都有。” 千溪从他掖好的被子里探出一只爪子,把他的脖子勾下来。徐即墨险些跌倒,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唇已经贴上了她滚烫的唇。 居然被小朋友强吻了…… 烧得脑子一团浆糊还不忘耍流氓的叶千溪小朋友还在迎上来,他刚唤了一声“千溪”就被她软绵绵的嘴唇不由分说地堵住。 “不要说话……”很不满的声音。 “……千溪?” 她病中的嗓子低低哑哑的,又带一点无赖:“有没有感觉到……太阳正在散热呀……” 李沧和城阳嘻嘻哈哈地回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在门口石化成两座雕像——不是说这是他们俩的房间吗,为什么会有一对鸳鸯在他们的床边? 只见小老板娘挂在他们老大的肩膀上,对其实施……强吻。老大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整张脸上写着无可奈何,还带一点难以形容的羞涩。 卧槽,怎样克制鼓掌的冲动? 徐即墨发现围观人群的存在,皱皱眉头,一把捞起千溪就走。耍流氓到一半被撞破的千溪小朋友红着脸埋在他怀里,被抱着从李沧和城阳中间穿梭过去……好羞耻好羞耻!为什么他们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徐即墨抱着她转进隔壁那间房,一脚踹上门,隔绝掉那两双眼珠子。千溪猝不及防,被他按在了玄关。 狭小的过道本来就阴凉,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沁进来一阵凉意。等她抵抗完温差带来的不适,发现自己现在是个双腿夹着他的腰的姿势,脸颊一下烫到耳根。 徐即墨心里一捧火,有口无处说。 全队都看见了他被小朋友强吻,还能不能好好带队了…… 他在教训小朋友的时候,tundra的电话来了。 一接起来,tundra就听到他那边小姑娘软绵绵的声音“你放我下来呀”“放我下来”。他兴味浓浓地勾起嘴角:“我是不是打扰你什么了?” 徐即墨这会儿缺乏耐心:“有事直接说。” “别这么凶嘛。我是为了告诉你,我和crystal的合同到这个月底r那边也有拉我过去打carry的意思。但我还是比较喜欢跟你做队友。” “所以?” “所以七月底前,kg这边的竞价比r高,crystal就会放人。俱乐部的事儿我决定不了,你自己考虑着办吧。就这事,没别的。”tundra话锋一转,又添了一句,“不过,我还是比较希望你能想通,反过来加入crystal。他们这边也有收购二队的意愿,你本来的队员也能……” “没可能。” “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嘛?”tundra语气暧昧,“哦,我懂。还不赶紧挂电话,小女朋友等不及了吧?” 说完就抢先挂了电话,不给他反驳的余地。 千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等他脸色阴沉地挂断电话,才敢在他耳边轻轻地呢喃一声“冷”。 徐即墨抱她离开墙壁,问:“有没有胃口?” 千溪两条胳膊挂在他肩膀上,晕晕乎乎的:“啊……你说哪个……胃口?” “晚饭。”他抵着她的额头,眼睛里有一丝促狭的笑,“你以为是哪个?” “没,没有……”她挣扎着跳下地,面红耳赤地逃走了。 Chapter 29 从这天开始,kg众人身为赤条条一窝单身狗,在被虐的路上越走越远…… 李沧和城阳在邻市被集中虐了两天,终于回到基地。千溪的烧也退了,活蹦乱跳地拉着徐即墨去逛ikea。于是几天内,他们的客厅壁灯突然换成了雪花镂空小清新样式,果盘从塑料碗升级成了三层甜品架,魏莱的卧室被贴成了粉蓝色…… 小老板娘简直在把基地当作他们的爱巢在布置! 抗议无效的单身狗们纷纷回老家避了几天风头,在假期结束前一天回到基地。 徐即墨把转会期情况告知下去,整个假期都沉浸在其乐融融温馨气氛中的kg复又沉重起来。tundra要价过高,并且财大气粗的r在不断地恶性提价,这样下去合作很难谈成。 李沧一把懒骨头枕在城阳腿上,拽拽他袖子:“干脆你别退役了,再坚持一年。反正官方消息还没发布出去,现在回心转意还来得及。” “我可是已经接了领队的班了。”城阳把他推走,退役的态度很坚决,“我说,难道这么多选手,就tundra一个人选了,不能找别人?” 李沧唉声叹气:“tundra毕竟是现役唯一一个和老大一样能打中单和carry两个位置的顶尖选手,可以队内换着位置打。ban&pick的时候对面都不清楚你们两个核心选手的位置,有多少优势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论从技术水准、位置契合度、还是身为前队友的默契度,恐怕没有比tundra更合适的人选。但是他这个人傲慢,脾气暴,势利眼,圈内没几个人喜欢他,要不然也不会凭借这么过硬的水准,还被crystal挂牌。 对徐即墨而言更是如此。tundra确实是眼下最合适,却让他最排斥的一个选手。 他提笔在白板上写下两个备选名字——第一个是刚进入国内发展的韩国选手,第二个名字则很眼熟。wind,程风。 在ti赛事上发挥意外失常,被r.y挂牌出售的天才少年。 城阳指着第二个名字:“我看他挺合适的。操作好,又年轻,位置没固定,有培养的潜力。”他认真地看着徐即墨,“老大,真的,不用顾及我。我骨折那事儿就是个巧合,退役也不是因为这个。我看这小子比tundra顺眼多了。” 他这个有“积怨”的人都表态了,李沧和魏莱当然跟着举手投了赞成票。cherry人还在马来西亚,远程接到实时播报,也表示同意。 全票通过。 徐即墨走出会议室,千溪蹦蹦跳跳地迎上来:“开完会了?” kg众陆陆续续出来,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李沧深吸一口气:“雾草?今天有小老板娘的爱心晚餐吃?” “是啊。今晚我就要回去被关紧闭了,给你们做一顿告别晚餐。”千溪解开围裙,说,“我不太下厨,你们不要嫌弃哦。” 城阳已经在扑去厨房的路上了,向后挥挥手:“哪能啊!老子这辈子还没吃过我妈以外的人做过的饭呢。”他迅速端出一盘排骨出来,嬉笑着看向徐即墨,“沾老大的光咯?” 一夸就上天体质的某个小朋友坐上桌尝了一筷子,自卖自夸:“啊~觉得好吃也不要太想我,毕竟大厨要被关禁闭啦。” 城阳和李沧两只很配合地作出泪眼汪汪状。 一本满足的千溪含着筷子,看向还伫立原地的徐即墨:“还在想tundra的事啊?” 徐即墨坐去她旁边:“他们决定争取另一个年轻选手,程风,见过吗?” “见,见过……”千溪龇着牙,做贼心虚地默默转过头。 她这个模样,一看就有问题。 徐即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似在等她自己招供。 可是怎么招供呀……她不就是在西雅图的时候,被几只小男孩莫名地,间接表白了一下吗?小孩子懂什么呀!她小时候还喜欢儿童节目里的眼镜哥哥呢! 他一开口就猜得很离谱:“喜欢人家?” “……什么啊!反了好吗,反啦!”千溪喊出口,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剩下两只真诚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难怪她对征求父母原谅那么有信心。她每次用上这一招,他就没办法对她生气。 不过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小朋友就是比较受小朋友的欢迎,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她好像很当一回事的样子。徐即墨很配合地摆一张冷脸,挑挑眉:“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这要怎么解释…… 千溪苦着脸:“根本没有什么。人家还是未成年少年呢,跟魏莱一样大欸。我又不恋童……而且童也不至于对我有兴趣啊。你看魏莱天天把我给他的牛奶倒进水池里!” 魏莱在厨房打了个喷嚏,被李沧眼疾手快地捂住嘴,用眼神询问他家沧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吃饭啊,沧哥我好饿…… 李沧往外面探一眼,那两人还在孜孜不倦地玩假装吃醋的游戏。 天真的千溪小朋友完全没发现徐即墨是在逗自己玩,一本正经地解释了半天,解释得泫然欲泣。城阳都看不下去了,带着李沧和魏莱出来搅局。 城阳故意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原来那个熊孩子还觊觎咱们家小老板娘啊?老大,买买买,把他买回来,咱们来教他做人。” “对对对。撞了人不算还企图抢人?”李沧一撩袖子坐上饭桌,“劳资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魏莱坐上餐桌,张口想了半天,最后只蹦出一个字:“……对。” 千溪拿筷子敲两下碗以示抗议:“你们都是哪边的啊!不能你们四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 本着万事先坑娃的原则,李沧和城阳齐心协力把魏莱往前一推,一唱一和—— “哪有四个大男人?这不还有个娃呢么,来,娃归你了。” “对,小老板娘你不是喜欢未成年少男么?” 千溪脸涨成一个红番茄:“你们这是在欺负妇女儿童!” 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勾肩搭背,一起做出猥琐的表情:“唉哟~妇女啊~” 千溪羞愤得直接拍下筷子走了。 kg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把自己关进卧室的背影,一个个面面相觑:完了,逗过头了,把小老板娘逗炸毛了…… 他们警惕地把目光投向自家老大求援,后者面无表情,目光冷然扫过来,kg众纷纷用眼神求饶:以后不逗你家小女朋友了还不成吗…… 徐即墨放下碗筷,这才起身。 刚走到门口想叩千溪的房门,突然,门铃先响了。 李沧屁颠屁颠赶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妇人,用温柔得体的声音问:“请问叶千溪在这里吗?” “您是……” 对方微笑,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一股矜持优雅:“我是她妈妈。” 李沧像生吞了一颗地雷:天啊天啊……这就是小老板娘传说中的那个火药桶妈妈?! 千溪在房门里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来不及去计较她是怎么找到这儿的,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房间里蹿了出来,挡在李沧前面。 叶母见到她第一眼,脸上的表情仿佛像换了一个人,冷若凝霜:“千溪,跟妈妈回家。” 李沧都被这冰火两重天的翻脸绝活惊呆了,结结巴巴地想插一嘴:“那个……阿姨?小老板娘……哦不,千溪她就是刚从国外回来,路过这里跟我们吃一顿晚饭,马上就回去的。您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待会儿我们送她回去?” 叶母涵养极佳地对他笑了笑,声音分不出喜怒:“你们是千溪的朋友?” “是……” 城阳也硬着头皮赶过来救场:“对,我们都是她的……大学同学。对。” 一个谎要用一千个谎来圆,这样下去一发不可收拾。 千溪烦躁不堪,举起手示意他们不用再解释了。自己的妈妈自己最知道,每当她妈妈用这种克制的表情和语气,自认为亲和地讲话时,内心不知道已经把谎言戳破了几万遍。 果然,叶母从包里取出一个本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那是她的护照。 “千溪,跟妈妈说,没有护照你是怎么去的普吉岛?”叶母的耐心告罄,语气一下骤冷,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出来,“让你的朋友们不要再为你撒谎了。跟妈妈回去,自己解释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Chapter 30 谎言被拆穿,千溪勉强挣扎了一会儿,时间上只容许李沧他们把她的手机和包拿过来,然后就无可奈何地被叶母直接拎走。 kg众一个个噤若寒蝉,等着徐即墨示下。他沉着脸指了指饭桌:“继续吃。晚上九点训练,把这件事忘记。” 哪有这么容易忘记啊……小老板娘还不知是凶是吉呢。 另一边,千溪倒是淡然得很,认命地不再挣扎,乖乖跟着她妈妈回家。 其实不用她妈妈亲自来一趟,她今晚也会自己回去的。只是叶母闹这么一出,让她很难堪。这感觉就像小时候,当着小伙伴的面被家长揍了一样,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 叶母回到家,倒了半杯水喝,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怎么,生妈妈的气?” 她低头咕哝:“没有……” “怎么没想过妈妈会生气呢?”叶母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出来的单子甩给她看,“你自己看看。妈妈也就是顾忌着你的面子,没把这东西拿出来。” 千溪瞥一眼,那是一份全国酒店办理入住的信息,甚至详细到连一起登记的其他人的身份信息都很全。叶母还在继续摆弄她的“证据”,把这两天在网上下载下来的那些照片全发给她看。 那是被一群拿着玩偶的粉丝围堵在中间的她,和她所谓的“大学同学”们。 叶母对她失望透顶:“要不是有人给我发来这些照片,说长得像你,妈妈还不知道,我家宝贝现在这么会撒谎了!” 女人都是天生的侦探,她能从照片找到kg,从kg找到基地地址,那么也能从酒店入住信息知道一些别的东西。 叶母长叹一口气,敏锐地看着她的眼睛:“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千溪垂头默认。 叶母指着她数落:“你看看你自己。我和你爸爸几天不管你,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前段时间你在外面,是不是就是跟这些打游戏的混在一块儿?成天跟一群男生住一块儿,像什么话!” 她终于抬头:“他们不是打游戏的,是职业选手,住的地方是他们俱乐部的基地。上学的时候不都住过集体宿舍吗?我住在俱乐部宿舍里不是很正常吗?” “你还知道顶嘴!”叶母把手机屏幕对着她,气得手都在发抖,“我问你,你那个男朋友,是哪一个?” 屏幕上的粉丝偷拍照在她面前不停地晃,其实她也看不清他在哪里。高频率抖动的图像更加让人烦躁,她干脆扭过头不去看。 叶母更生气了:“不说是吧?”她调出通讯记录里她曾经用别人手机打来的电话号码,“是不是这一个?” 那是她用徐即墨的手机给家里报平安的时候留下的号码。早知道会出这么多的事,那时候就不听他的话,多此一举地报什么平安了…… 被戳中心思的千溪追悔莫及:“妈……” 叶母直接拨了电话出去,放在她耳边:“我不管他是照片里的哪一个,你现在就给我分手。” 她不能置信地盯着那双习惯了□□的眼睛:“妈,你干嘛啊!” 叶母的语气毋庸置疑:“裴家儿子你不满意,就从街上随便找这么个来气我?没听到吗?妈妈让你马上跟他分手!” 一瞬间,忘了反抗,忘了辩驳,甚至也不想去哀求。好像又回到了离家前的那一夜,眼前是空落落的石径池塘,耳边是聒噪恼人的夏虫鸣叫。 没有转圜的余地,也没有商量的可能,只有来自至亲的,以血缘作威胁的强迫。 怎么可以这样?之前的所有努力,她所有的委曲求全和粉饰太平,换来的只是每况愈下的境况。 电话接通了,徐即墨的声音透过磁波传来,那么熟悉。她在听到的一瞬间,猝不及防地砸下两颗眼泪,委屈又无法诉说,只能急促地深吸两口气,想要把伤心全都收回心底。 徐即墨试着喊了她一声:“千溪?” “嗯……”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我。” 叶母的脸色僵硬,显然没有多少耐心,等着她进入正题。 不知为何,以前无数次都能忍下来的眼泪,这次却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哑着嗓子叫他的名字:“徐即墨……”突然就收不住哭腔,呜咽了一声。 “我在。” kg的基地里此刻一片异乎寻常的寂静,徐即墨一个人靠在阳台上通电话,听着间歇两声闷燥的蝉鸣。 今夜的月色其实很好。想到她现在的处境,心头却好像被月光堵住了,幽蒙蒙一片。 电话里是她压抑的抽泣声,隐忍得很辛苦。 “别哭,乖。” 她好像又丧失了言语功能:“徐即墨……”又是一声。每次念完他的名字,好像就用光了全部的力气,说不下去后面的话了。 他把现下的情形猜了个*不离十。她不用她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反而用她妈妈的,还表现得被谁强迫着打这个电话,只有一种可能:“你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电话那头仿佛为了应征他的猜测,传来中年女声的寒声催促:“说不说?要不要妈妈帮你?” 千溪把电话抢过来,耗尽一身勇气,一口气说完整段话:“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反正我不想分手。徐即墨,我不想分手,不管他们说什么……” 电话很快被抢了回去。 母亲的训斥声很快传来,电话那头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他这里的月亮却依旧那么寂静,那么清幽。 月亮真是一颗很残忍的星球。 不知静静地听了有多久,直到最后千溪又夺回电话的控制权,鼻音浓浓,紧张地问他:“喂,徐即墨,你还在听吗?” “在。”一直在。 电话那头又传来她妈妈的暴怒声:“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妈!” 千溪忍无可忍地回头顶撞了一句:“这和是不是妈妈有关系吗?” 徐即墨握着电话开口,温声说:“别和你妈妈吵架。” 千溪一下蔫了。其实她也不想吵架,她从小学就在作文里写,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最优雅、最善解人意的妈妈,她希望能让她的妈妈每一天都开开心心,永远孝顺她。 电影里的小萝莉问杀手大叔:“islifealwaysthishayoureakid(人生总是这么苦么,还是只有童年苦?)” 杀手莱昂说:“alwayslikethis.(总是这么苦。)” 对她而言不是这样。 她的人生,从一罐蜜糖,熬着熬着,就熬成了中药。她苦不堪言的时候,所有人告诉她,良药苦口利于病。那么她究竟错在哪呢?她的“病”究竟在哪里? 他用一种平静的,近乎诱哄的语气,说:“你妈妈不会害你。趁现在还早,你可以好好考虑。可以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地想一想这件事。” 她声音很虚弱:“你说什么?” 他的呼吸声渐渐深重:“我不希望你是在发烧三十八度的时候,凭借着盲目的喜欢,排除万难走到我面前。”他的小姑娘太美好,美好得像童话里一尘不染的小公主,但是他却不是为她屠龙的勇士。他只是偶然途径了她的森林,给了她几朵色彩鲜丽的蘑菇。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她的义无返顾。 徐即墨轻声说:“冷静一段时间。如果你还是现在的想法,我会走到你面前。” 千溪声音一下转凉,呆呆地说:“所以你想分开?” 电话里只有他的呼吸声是清晰的,久久的沉默,久到她以为他要用呼吸声作答。 可是他却开口了:“听你妈妈的话,好好睡一觉。你感冒还没好透。” 答案依然令人失望。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知道。”他说。 她咬紧牙关,把眼泪都憋回去:“徐即墨我不会原谅你的。我最讨厌别人用’为我好’做借口,做着一些伤害我的事。我再也再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你了!” 千溪把电话按断,手机扔上一边的沙发,将脸上干了一半的眼泪和新落下的泪珠子随手擦了擦,看了一眼她妈妈:“好了,你满意啦。” 她径直踏上楼梯,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叶母在客厅喊她:“你给我下来!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妈妈为你好做错了吗?” “你当然没错。你们都没错!” 千溪烦躁地喊了两声,把自己关进房间。 讨厌死了……整个世界都讨厌死了。 为什么所有她爱的人,都要规定她用哪一种方式生活,用哪一种方式选择未来,用哪一种方式……喜欢一个人。 夜幕四合。清冷的月光透过卧室的纱帘,浸透她的床单。 人生会一直这么苦吗,还是只有此刻这么苦? 她希望被月光分解,从全世界蒸发,变成夜空里隐形的云层,只需要冷幽幽地看着苍茫大地上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那样就不会这么累了,不会这么疲倦,也不会……这么难过。 Chapter 31 晚上九点,kg正常训练。 所有队员都感受到了训练室内的压抑气氛,除了必要的交流沟通以外,没有多说一句话。结束训练之后,城阳去阳台透气,扫回来一地烟头。 他捡了一个烟头掂在手里,说:“我感觉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李沧扭着脖子进屋:“你说什么凶多吉少,小老板娘和她妈吗?” “不是。”城阳摇头,“我是说,老大和小老板娘。” “不会吧?!”李沧一下蹦上他的床,压低声音,“这才几天?好端端的,干嘛分啊?” 城阳枕着双臂躺下去:“你懂什么。凭小老板娘的条件,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啊,也就是年纪小,才来追老大。干我们这个的,有今天没明天的,社会上的人又不理解,拿什么给人家承诺啊。我看就算在一起,也是迟早掰。” 李沧推他下去:“你干嘛咒人家,之前你不是怂恿得挺起劲的?” 城阳啧一声:“那都是说着玩嘛。难道你还真觉得他们能白头偕老啊?” 李沧莫名地看着他:“我就是那么觉得的啊。” 城阳蒙上被子,感觉不能和这个智障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李沧还在外面推他:“你起来,说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 李沧严肃地说:“我觉得老大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城阳不耐烦地冒个头:“这和是哪种人有关系吗?人都有感性的时候,和理智的时候吧。我就不信老大他自己分得那么清。别吵吵,睡了。” 话虽如此,也没人敢真的上去求实徐即墨和千溪的事儿,就这么一直心照不宣地拖着,直到有一天,千溪主动退出了kg的微信群,他们的猜测才算被证实了。 果然……分手了? 但是徐即墨表现得一直很平静,该训练的训练,该谈判的谈判,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仿佛没有千溪这个人的存在过。 平静到,李沧都觉得城阳说的是真的了。 ……真的这么冷血啊? kg和r的谈判进行得很顺利。kg放弃对tundra的争取r旗下二队的队长程风转会到kg,担任carry位置。城阳正式宣布退役,李沧则选择转型辅助。 为期一个月的转会动荡期很快结束,迎来新的赛季。 程风搬入kg基地的那天,老队员们为他举办了一场欢迎会。见惯了r冰冷工业风的基地之后,突然见到布置装潢都透着温馨气息的kg,感到深深的不适应……尤其是他和魏莱年纪相仿,安排住在同一间,壁纸还是粉蓝色的。 他心想,有一个女领队的战队就是不一样…… 结果吃完晚饭,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中,他总算混了个半熟,敢提问了,张口就是:“怎么没有见到叶领队?” 气氛一下凝固到冰点,所有人的笑意都骤然僵在脸上。 新任领队城阳一愣。程风在西雅图和千溪有过几面之缘,印象还停留在那时的阶段。难道坊间流传的wind对他们家小老板娘有意的八卦是真的? “哦,她转行了。”城阳避重就轻,“你不是还跟他们有合作吗?就是最近新兴的那个直播平台,就是她和她朋友搞的。” 身为领队,他不忘普及队规:“我们老队员都是禁止签直播合约的。因为你的合同是转会之前签的,所以不受限制。不要因为直播耽误训练就行。” 程风认真听着,点点头。 徐即墨撇开视线,结束欢迎会:“今天早点休息。魏莱你带他熟悉剩下的部分,其他人解散回自己房间。城阳留下。” 一群人作鸟兽散,只有城阳顶个锅盖坐在他面前。 他也没提什么不该提的话啊……程风那小子还不知道小老板娘和老大的那一层关系,就让他一直不知道算了,所以他刚刚也没捅破。 没想到根本不是这回事。徐即墨抽出一份合同给他,城阳拿过来一看,居然是秦筱她们公司的。 徐即墨本来就对这些不感冒,何况现在千溪带资加入了秦筱的团队,整个kg对直播这事儿更加讳莫如深了……谁料徐即墨居然主动把这份合同给他,说:“领队不算在队员范围。除了工作时间以外,你的个人业务,我不会管。” “老大……”城阳也很为难。 千溪现在是秦筱团队的高层,他要是签了这个合同,以后岂不是共事二主,这两位又互不对眼,夹在中间多难受…… “还有其他队员。”徐即墨公私分明,寡淡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如果他们自愿参与,也可以用个人名义签署合同。我这边不会管。程风过来之后,我不希望你们和他的待遇有差别,所以这一块我会放开,你们不用有顾虑。” 真的是因为程风吗? 城阳这样想着,应了声“好”,私聊把新规定传达给了队员们。 有了程风加入之后,kg在新赛季的表现确实有所突破,一路猛进,在赛季最后的法兰克福锦标赛上拿到了kg的第一座国际冠军奖杯。 美茵河畔的酒吧里,第一次拿下国际赛事冠军的kg队员们狂欢庆祝,一个个闹着不醉不归。徐即墨陪饮了几杯,接到一个电话,走到酒吧外面去接。 十一月的德国已然很冷,夜里的街上只有两个酒鬼互相搀扶着,咕哝着听不懂的语言,从他面前摇摇晃晃地走过。 境况有点萧条,更萧条的是她的声音:“恭喜。” 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叶千溪。穿着职业装,坐在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里,用清冷的声音,向他道喜。 很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有点陌生。 秦筱方面一直在和他保持着联络,每次接线的人都不同,没想到这回是她。 他倚在门边,低声说:“谢谢。” 电话里是呼啸的风声。 他在沉默中察觉出一些特殊的意味,慢慢抬头。夜色里,她穿着一件风衣,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遮住了一双明暗不清的眼睛。 千溪慢慢走到他面前,放下电话。 他先发问:“怎么在这里?” “我现在负责赛事转播这一块,跟着转播团队来法兰克福,从无数个监视器里看完了你们的比赛。”她表现得很平静,有点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叶千溪了。 徐即墨微敛着眸子,淡淡地问:“还和家里吵架吗?” “不吵了。”她很无所谓地说,“我爸觉得,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任我折腾的,那就是钱了。听说我想自己和朋友做公司,他高兴得不得了,秦筱下一轮的融资应该会很轻松。” 这是他曾经建议的路,而她走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顺畅。 也许有些人天生就应该做着她该做的事。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呀?”千溪突然转身,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往酒吧里走:“不是在庆祝吗,一起进去喝一杯吧。” 喧闹的酒吧里,无人注意到他们两人。 她点了两大杯德国黑啤,和他碰杯:“为了我们的win-win,干杯。” 酒吧的屏幕上转播着一场球赛,人们为他们主队的胜利而迸发出欢呼。前来庆祝的队员们在不远处,划拳拼酒。世上的所有人好像都有一个高兴的理由。他却没动,看着她咕嘟咕嘟灌下大半杯,喉咙起伏着吞咽酒精,丝毫感觉不到庆祝的喜悦。 “别喝了。”他伸出手,挡在她的杯口。 千溪推开他的手,固执地把一大杯喝到见底,向下倒了倒以示喝尽:“干嘛又来帮我决定喝不喝酒。” “你们这些人做的决定,为什么都看起来这么正确呢?分手以后会过得更好,少喝酒保持健康,不要背着家里交男友,因为通常都会被抛弃……最讨厌你们这些,做决定永远正确的人了。”她挑眉指了指他的杯子,“你不喝吗?你不喝我喝啦。” 他握着杯耳不放手:“想听道歉吗?” “不想。”她答得飞快,“我很擅长看开的。喜欢你的时候会忍不住出现在你面前,不喜欢的时候就像你一样,摆一张臭脸就行啦。” 千溪起来拍了几张德币给吧台,要了几杯黑啤:“你不想喝的话,我去找别人喝咯?” 他捉住她的手,终于抬眸:“那现在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千溪侧退一步,眼里有种失去耐心的气恼,隐忍到无法隐忍,借着酒劲俯下身,亲上他的唇。浑浊的酒气和求而不得的戾气酿在一块儿,连亲吻都是暴戾的滋味,通通分享给他。她手上满溢的啤酒泡沫随着俯身的动作泼出来,浸湿他的衬衣胸口。 球赛的解说声,人们的欢呼声,酒吧里的音乐和无数碰杯的声音,都像泡沫,在耳边一个个爆裂。她眼眶红红的,心想要赶紧、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Chapter 32 千溪跟着转播团队的人先回了酒店。 回去的出租车上,喝高的几个女生唱起歌来。 “你是我梦里陌生熟悉与众不同 你是我梦里幻想现实不灭星空 眼睛彩色是你黑白是你 低落欢欣有始不见终……” 异国他乡的街头,市中心酒吧的霓虹灯牌忽明忽暗,河水泛着粼光,和翻江倒海的胃一起,跟着高低不稳的歌声起起伏伏。 “你是我梦里孤寂热闹来去匆匆 你是我梦里虚妄真实午夜霓虹 胃里苍凉是你炙热是你……” 空气里都是躁动不安的酒精味,像在做梦。 她把通讯记录的第一项删除,深吸一口气。 他说他会走到她面前,可是她已经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了,结局却还是没有什么不同。想起他曾经笑着问她,“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我不喜欢你?” 除了他自己,还能有谁。 恍惚里好像有人打进来一个电话,被她不小心挂断,等了很久也没再等到他打第二个。她气得干脆把通话记录全清空了。 已经数不清这是四个月里第几次,她决定再也再也不要喜欢这个人了。 怎么会喜欢一个这么讨厌的人。 第二天,千溪醒过来,又懊恼起来。昨天干嘛神志不清地挂他电话啊,什么时候这么有出息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好在今天有一场重要的视频面试。她连忙跳起来洗漱化妆,穿戴整齐坐在电脑前。视频会议接通,就像这四个月里的每一回一样,大脑被锁务占据,有些事就又抛之脑后了。 她微笑着和负责面试的招生官用英语聊了一小时,问题大多都是准备过的,面试效果不错,总算松一口气,拿起手机想给闺蜜报喜讯。 结果一看——又是一个未接来电,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前。 这个人为什么每次电话只打一次! 千溪拿着手机朝各种方向收集信号,美茵河畔的阳光透过指尖照进来,好像能突然带来一束好消息。但是屏幕上还是一片沉寂。 她气哼哼地把手机随手往床上一扔,去整理回国的行李箱。 陷在被子里的手机屏幕居然突然亮了。 千溪扑过去看,是一条微信——“不想接电话?” ……明明就是你每次只打一个。 她如实回:“刚刚在面试。” “方便见一面吗?” 千溪为难了会儿,其实很不方便:“马上要去赶飞机,如果你现在去机场的话,应该可以见上一面。” 但他利落地回答:“好。” 躲了她这么久,干嘛突然……又要见面。 现在这算什么呢? 千溪哑然了会儿,弄不明白他,也弄不明白自己,满心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跟着整个转播团队一起出发去机场。 抵达机场,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她拜托同事帮忙办登机手续,自己走去约定好的地方,发现他竟已经等在那里。 昨晚没敢好好打量他,此刻却能站在不远处,看清楚他的样子——比从前瘦了,也许是连日来高强度比赛的缘故,看起来有一点憔悴。 干嘛要心疼这个人啊……叶千溪,你有出息一点。 徐即墨抬头,正看见静静伫立的她。 千溪松开攥紧的拳头,上前说:“来得好早。” 自从昨晚之后,气氛都变得微妙了起来。她连视线都是僵硬的,不敢轻易挪动目光,怕暴露心虚的自己。 徐即墨问:“面试怎么样?” “还可以吧。我这么讨人喜欢,会拒绝我的大概只有你啦。”她把包挎上肩,佯装潇洒地转身往回走。 几个月没见,他的小朋友还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擅长说大话,也依然冒冒失失,差点被机场人员的推车撞到。 徐即墨一把将她拽回来。机场搬运工用德语向他们道歉,他把人护在怀里,向对方点头示意。 莽撞鬼千溪惊魂未定,软绵绵地向后挣了挣:“放开啦。” 他的手果然慢慢松开了,问:“打算去哪里?” 千溪站定,没好气地斜睨着他:“去吃甜食啊。看见你就来气,得吃很多很多甜食才能恢复元气。” 她说什么,当然就是什么。两人走进机场的一家甜品店,他点了两份这里最负盛名的抹茶千层。 千溪一边挖蛋糕一边嫌弃:“你知不知道买甜品要买两份不一样的,这样我就可以把不好吃的那份推给你。说不定看着你吃完我就消气了。” “那我去问问看,这里最难吃的是哪种。” “不许去。”千溪突兀地拦住他,眼睛向上瞟他一眼,“……过来见我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有。”但却突然沉默了。 千溪百无聊赖地拿勺子一下一下,出气似地把蛋糕戳出十几个窟窿,直到把好好一个蛋糕戳得面目全非,无处下手。 徐即墨把他的那份推过来,跟她的换了一份:“记不记得在西雅图的时候,医院那一次,我答应过你以后会好好检讨?” “那时候没有时间,也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靠近一个人,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负责任。要检讨的是这个。”他说得很平静,也很诚恳。 她的勺子愣在当空,举棋不定要不要对新的蛋糕下手。 徐即墨沉声道:“她有一对很苛刻的父母,还有一个远渡重洋的梦想。但是我既不符合她家里的期望,也没办法陪伴那个要背井离乡四五年的她。” “所以直到昨晚,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她。”他说完,若无其事地舀了一勺她戳出来的蜂窝煤蛋糕放进嘴里。 千溪抵着下唇,不由自主又戳了几勺子:“那现在,想好了吗……” “没有。” 觉得失望,又失望得顺理成章。 其实她也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在一起,要怎么面对马上到来的,一万多公里的分离。给了彼此四个月的时间冷静,也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 她会为了他,再一次,又一次,放弃唾手可得的入学通知书吗? 自己都不确定。 “但是叶千溪是一个让我没法拒绝的人。”他说,“试过很多次,但是拒绝不了。” 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把那块蜂窝煤解决了一半,问:“这样能不能解气?” “好了好了……”千溪连忙把他的碟子端走:“喂,你不要真的吃啊。” 她很不高兴的样子,咕哝:“这样显得我好像在欺负你……我明明对你一直那么好,不能留下这种欺负你的黑历史。” “有关系吗?” “当然有!”她言之凿凿,“这样以后吵起架来可以用来堵你的嘴啊。就可以说‘你看你从认识到现在一直在欺负我,我都没有离开你’,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徐即墨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规划着“以后吵架”的事,声音含笑:“不用那么麻烦。可以用你擅长的方式堵。” 千溪迷茫地眨两下眼:“什么啊……” 她从他一直没消弭的笑容里,闻到一丝熟悉的酒精味,渐渐想起昨夜酒吧的霓虹烟雾里,群魔乱舞的身影,和他嘴唇的味道。 什么嘛……她也就是忍不住扑过他两次,哪有很擅长…… 千溪窘于自己的“斑斑劣迹”,脑海里的念头都是打破玻璃跳下去。诡异的沉默里发酵着两人的心事,让人坐立难安起来。 幸好广播里传来她航班的登机信息,及时解救了她。 徐即墨微笑看着她:“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收尾,过几天回来。” 千溪点点头,背起包向安检口赶:“那……我先走啦?” “嗯。”他慢慢跟在她身后,把她送进安检口,作了个电话的手势,“到了记得给我电话。” 她故意拿乔,昂起头:“想得起来再说咯。” 又是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在飞机上翻来覆去地没睡着,脑海里全都是他的样子。干脆爬起来,戴着耳机看之前下载下来的法兰克福锦标赛录像。 就算只是看着他操纵的角色在屏幕上动来动去,都觉得好像见到了他。 最后看到kg胜利的那一刻,差点在飞机上欢呼起来。 落地之后一点都不觉得困,在行李转盘前等着,就迫不及待地给他打电话。结果兴奋地一个电话拨过去,两个电话拨过去……都无人接听。 直到她都到家睡着了,他才回拨了一个回来。 千溪迷迷糊糊地接电话:“你是不是只有在大洋彼岸才对我好啊。回到家你就又变成一只冷淡鬼。” “不要胡思乱想。” “你这个人让人很难忍住不胡思乱想啊。” 他无奈:“我没有什么优点能让你好好想我吗?” 千溪对答如流:“不知道啊。感觉没什么优点,就让人很想你。” 小朋友表起白来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徐即墨蹙起的眉心忽然融入一片柔和的暖湾。 千溪冷冷地说:“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不说我挂了,越洋电话很贵欸。” “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心疼钱了?” 她抿抿嘴:“为你花太多钱了,买回来很多伤心。所以决定以后不要为你花钱。” 他失语了好半晌。千溪冷哼一声,干脆把电话挂了。 讨厌的人!亏她还记着一下飞机就给他打电话的承诺,结果他就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放在心上!怎么会喜欢这种人……嗷嗷嗷呜。 她暴躁地抓抓头发,没过多久又忍不住拿起手机。 发现有一条充值短信。 有人给她充了数额夸张的话费,还有一条微信留言:“我会尽快回来。” 附赠一只粉红色的,亲吻她的草泥马。 Chapter 33 已经十一月。千溪交掉了最后一份出国申请,和家里协调完成。半年多以来的坚持终于有了效果,叶父在决定投资她的公司的同时,力排众议,打算让她出去闯闯。但她也作出了妥协,申请的全是科研类ph.d,答应毕业后回国,不从事临床工作。 虽然叶母依然对她颇有微词,但是生活终于走上了她一直以来梦想的正规。 除了要严防死守不能让家里发现她和徐即墨复合的事实以外,一切都欣欣向荣。 月底,顺利生产的表姐叶乔打算给她的小侄女办满月酒。 已经成为公司合伙人的千溪如约封了一个大红包,叶乔推拒:“什么时候学会客套了?” “这可是我家小侄女!要是不多给点见面礼,她长大了会怨她家小姨小气的!”千溪高兴地逗着像个糯米团一样的小姑娘,“她也太会投胎啦,爸妈颜值都这么高,长大了岂不是要变成少男杀手~” “不要闹。”叶乔躺在床上,好似不经意般提起,“听说今天裴伯伯一家也来。” ”……“千溪一下蔫了,鼓着腮帮子幽怨地回头,“我妈好不容易被镇压了!表姐你可别一生了孩子,就加入催婚大军哈,我会承受不住的!” “不是我的意思。”她给自己女儿整理着领子,对这些事都不太上心,“你妈妈好像很中意裴家儿子。” 千溪躺去她姐姐怀里,手指绕着圈圈:“我当然知道啦,她中意那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也不怪你妈。”叶乔笑着看她,“你以后是要出国读到博的,一不小心读个四五年回来,和国内的社交圈都脱节。她当然是希望你能出国之前就定一个下来。” 她信口敷衍:“……可以在那边找嘛。” “这么有自信。”叶乔单手撑着脑袋,“那怎么不现在找一个给她看看?” 千溪满脸通红地挡住她的脸:“我要去告诉你的粉丝,变成少妇的你越来越讨厌啦!”她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打开微博,默认登录的账号却是kg俱乐部的。 嘴角的笑意一下凝固。 叶乔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同,扫了眼屏幕:“这不是你之前跟你爸妈闹别扭去的地方么?”身为《》的代言人,叶乔特地好好回忆了下:“嗯……这些人我好像都见过。你喜欢的是哪个来着?” “谁说我喜欢了!”千溪矢口否认,赶紧捂住手机。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叶乔懒洋洋地看着她,“是不是那个队长?好像叫徐……什么。” “告诉你了你也想不起来,一孕傻三年呢,你肯定忘啦!”千溪对她进行完一波催眠,抱着手机在穿帮之前赶紧逃跑。 已婚少妇真可怕呀!真可怕! 她打开手机瞄了一眼,俱乐部的官博上最新一条,是徐即墨生日的祝福信息。冬季赛季还没开始,kg在休假状态中,又是刚刚拿到法拉克福锦标赛的冠军,打算借着队长生日的这一个契机,一群人好好庆祝一下。 本来说好要陪他过的,可是表姐女儿的满月酒就在今天,一大早就被爸妈强行送来了表姐家。那么多耳目呢,溜都溜不走。 傍晚时分,叶乔家里一派喜气洋洋,kg队员和赞助商方面几个要好的朋友在酒店包了一个宴会厅,在城市的另一角庆祝。 晚饭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人匿名送来了一个五层蛋糕。 城阳都惊呆了,仰头看占大半层高的巨型蛋糕,啧啧称奇:“太夸张了,这是按照婚礼规格做的吧?送去哄女孩子一哄一个准。” “会说话不你?” “怎么,我说错了啊?”他往蛋糕车上搜索线索,“这么大手笔,是哪个忠实粉丝啊。” 接着传来连续几声“不会吧?”,“不会是小老板娘吧?”,“这么浮夸只能是小老板娘了……”他们故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同样的猜测在所有人的心中响起。 徐即墨到走廊,拨出一个电话。 千溪好像猜到他会来电话,一接起来,连打招呼的步骤都省略:“收到了吗?” “嗯。” 她的声音带一丝异样的缥缈朦胧:“有没有觉得我男友力max呀?这种事本来应该男生讨好女生做的,但是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所以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疯疯癫癫的,一听就很不对劲:“喝酒了?” 千溪点两下头:“在酒席上喝了一点。不过醒过来大约还是喜欢你。” 她痴痴地笑,迷迷瞪瞪地掐指一算,今天的表白份额好像超标了……唔,不能看见他现在的表情好可惜。 徐即墨低笑:“那边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我应该可以溜出来!你等着哦。” 她说着就挂掉电话,借口公司有事,拿起包想要脱身。 叶母一下迎上来,瞪她:“公司有什么事这么晚了非得让你去?” “今天发布新活动嘛,要盯着点儿,全员都在加班呢,我一个人溜号怎么行?”她编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微笑着挥手说拜拜。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叶母突然凭空变出一个大活人,说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让裴少清送她去。 有他在她才不安全呢…… 千溪顽强抵抗了几回合,在叶母的强势压制之下,以屈从告终。 她坐上裴少清的车,阴郁得像朵蘑菇云。 裴少清心如明镜地看着她:“你喝成这样,确定是去公司?” 千溪揉着太阳穴:“当然不是。”她从善如流地报出地址,“去海润酒店。” “见男朋友?” 她转过头,喝得半懵的大脑不太懂他的用意。 裴少清驶出地下车库,意味深长地笑:“看你长得这么乖,居然直接去酒店见?” “……”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她本来只是想宣示一下自己的主权归属,没想到这人联想得这么深远,她醉后迟钝的大脑完全不够用了……要解释吗?还是直接扇他一个巴掌比较好? 裴少清表现得很淡然,甚至在红灯的时候侧过身看她:“没关系,别紧张。我也有女朋友。” 看他这个表情,恐怕还不止一个。 他笑得玩世不恭:“毕竟我们俩是要订婚的人,只要你别在婚前玩出人命,我是不介意的。” 千溪默然看了他五秒,气氛死一般地寂静。 ——现在就想把这人踹去马路中央,玩出“人命”来。 她不擅长与人争辩,气到没有话讲的时候,只能赶紧离开这个恶心的人。 “但是我介意。”千溪剜他一眼,直接在路口下了车。 裴少清在身后不停地摁喇叭,她穿过人行道,打了一辆的士就走。 她妈妈是什么鬼眼光啊!她忍不住踹了一脚前座。 司机用一种看女酒鬼的眼光看着她,闷声不吭把她载到酒店。徐即墨早已在路口等着她,替她付清车钱,再把她扶进去。 司机师傅整个过程的眼神都是鄙夷的……这眼神不免让她又想起了裴少清那个脑残,更生气了! 徐即墨看着她气哼哼又醉醺醺的样子,扶着她问:“怎么,被灌酒了?” “没有。”表姐家是她半个主场,没人敢灌她一滴酒,“被灌了更恶心的东西!” 千溪越想越来气,不肯进酒店,在旋转门前闹酒疯,又是踢又是蹦,骂骂咧咧的:“你说我爸妈是不是老糊涂啦!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冥顽不灵!还以为他们那套人生经验有多了不起,其实根本就是被过时的观念蒙蔽了双眼!连对方是人是狗都分不清!” “又跟家里吵架了?” “没有。比吵架严重多了。我对他们彻底绝望啦。”就应该把刚才那段对话录下来给他们听听,看他们眼里那个家世好能力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准女婿”有多令人惊叹。 徐即墨还没弄清她这边的状况,两条胳膊就缠上了他的脖子。 她埋头在他颈前,蹭来蹭去地撒娇:“伐开心!要抱抱。” 完全招架不住发酒疯的小朋友。 外面风大,他担心她又感冒,把她抱进了大厅的沙发上,用其他东西吸引她的注意力:“里面还没散。你买的那个几百人份的蛋糕还剩一大半,你自己想不想吃?” “吃啊。你的生日蛋糕肯定要吃。”她还是勾着他的脖子不放,眸光清亮地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严肃地说,“不行。我瞒不下去了。” “嗯?” “不想瞒着爸妈偷偷恋爱了。没道理他们连我出国的事都答应了,感情的事还要插手。听他们的安排还不如出家算了。”想起裴少清那张嘴脸就觉得世界观都崩塌了。 她视线上瞟,想着各种不靠谱的方案:“要不我再离家出走一次?吞盒安眠药威胁他们?抱着表姐家孩子跳井?”各种千奇百怪的可怕想法都出来了。 他别开脸,低笑。 千溪捧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正朝着自己,皱着眉头真诚地说:“……要不我们搞出条人命试试?” Chapter 34 徐即墨觉得再不制止她,他可能会遭遇比强吻更严重的暴行。 他把他家疯魔了的小女朋友抱去生日会现场,李沧他们赶紧殷勤地给她倒水:“小老板娘怎么喝成这样啊?” “不知道。”他也很想知道。 千溪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起来,说:“我才没有醉,我清醒着呢。不要听他瞎说。”她捧着水杯,脚步发飘地往前走,“我的蛋糕呢?” 李沧像迎接慈禧太后一样搀着她老人家走,结果到蛋糕旁边,见到一群从脸到全身都涂满了白色奶油,分不清容貌的人。 魏莱由于身高问题被第一个认了出来,只好出来顶罪:“城阳哥说,这么大一个蛋糕,眼看着也吃不完了,不能浪费,所以就……” 就用来打“雪”仗了。 千溪仰头看了眼的五层蛋糕每一层都剩下坑坑洼洼一大滩,肯定是不能吃了。 底下一群“雪人”一字排开,个个噤若寒蝉:完了完了,闯祸了,糟蹋了小老板娘的爱心蛋糕…… 没想到千溪笑着转身,向徐即墨招手:“过来呀。” “嗯?” “过来看呀。”她向后退,一步,两步,然后说,“你们一点都不会玩。普通的蛋糕才用来抹脸,这种蛋糕要这么玩!” 说着,她张开双臂,闭着眼,嘴里“呼”地一声,像一只鸟儿似的栽进了和她一样高的蛋糕里,整个人被奶油糊成了一个毛绒雪人。 kg众:“……” 城阳默默看向面色阴沉的徐即墨:……你家小女朋友发酒疯的画风太独特了…… 徐即墨确认她没有摔伤,立刻把从头发丝到脚跟全沾了奶油的她打横抱了出去。幸好酒店对包下宴会厅的客人有优惠,提供了几个行政套间,供宾客休息。 宾客用不上,正好用来给玩脱了的叶千溪小朋友清洗。 徐即墨把她抱进浴室,清空洗手台上的东西,抱她坐上去,替她解掉全是奶油的外套。她今天去参加表姐孩子的满月酒,穿得很正式,外套里面是一条小裙子,这会儿蕾丝和奶油交相辉映,基本也报废了。 他手碰上拉链,犹豫了会儿:……算了。 她这边处理不下去了,才有空看镜子里的自己。衣服上被她沾得一身都是,脖子和脸上也被她不老实的手沾到不少奶油。队员们全都知道他的脾气,不喜欢玩这些,所以之前一下都没沾上,结果被她这根*奶油棒滚了一圈,现在比楼下那群神经病还涂得充分。 他把外套拉链一下拉到底,脱得只剩一件黑色t恤。 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先还是我先?” 说完才发现,当时在西雅图的时候她说这句话很色,好像不是没有道理。 何况他家小朋友醉酒后行动逻辑都完全没问题,唯一缺失的是道德水平…… 果然,千溪被浴室的暖光灯熏得热乎乎的,黏着他不撒手,仰着小脸说:“一起嘛。” 他的耐心到此为止了,俯身下去咬着她的耳垂:“要不要先帮你醒醒酒?” “嗷……好痛。”干嘛突然咬她…… 嗷呜……还在咬。 千溪痛得泪眼汪汪,两只手抓着他胸口的衣服,把一件t恤揪成一团,镜子里都能看见他露出来的下腹。徐即墨捉住她的手拿走,没把上衣抚平,她的手又似灵蛇般钻了进来,箍住他的腰身,光滑的手臂因为醉酒而发烫,嘴里含糊地呢喃着。 ……没让她清醒过来,感觉自己要被她传染了。 徐即墨寒着脸把她抱进浴缸,退出浴室。 千溪在他粗暴的动作下磕到了头,终于磕清醒了一半,听见门外他的声音:“洗完了打我电话。”说完又是一声远远的关门声,连这个房间都没再待下去。 他……生气了吗?为什么会生气……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千溪迷迷糊糊地洗完,穿着浴袍出去找人。房间里空空如也,她的外套和包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样怎么打他电话嘛。 她坐在床上放了一会儿空,还是不懂他生气的原因。 因为被她揩油……了吗?这算什么生气的理由嘛! 不行。她坐不住了,打算出去找人。悄悄隙开一条门缝,走廊里好像没有什么人,很好……就这么出去。 结果身后一身推门声,穿堂风刮得她一阵哆嗦。 徐即墨从阳台进来,正看见鬼鬼祟祟趴在门边的她:“想干什么?” 原来他在阳台……她居然没发现。千溪不好意思说是去找他,忸忸怩怩半天也没编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其实不用她说他也知道。徐即墨帮她把门关掉:“你刚刚打算就穿这个出去?” 千溪才发现自己身上就一件浴袍,里面还是……真空。更可怕的是他按着门把手的手没有收回来,就这样用身体把她封在了他和门中间的小角落。 这个姿势……很暧昧啊…… 徐即墨俯身,欣赏了一会儿她耳朵通红的模样,像鉴赏瓷器一样仔细打量:“现在知道害羞了?”刚刚表现得像个女流氓。 “我错了……还不行嘛……”她缩在墙角,嘟嘴卖萌求过关。 但是他得理不饶人,继续问:“错哪了?” “错在……”她也不知道啊,大概是:“揩油?” 徐即墨自嘲地一笑。果然不能对她的双商抱有太大期望。 千溪瞪大眼睛看着他:干嘛笑她,难道不是这个吗? 正这么想着,他低头在她因为茫然而微张着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说:“这个可以随意。” 她紧张地抿了抿唇。唔,好像舔到了一点他嘴唇上的味道。 有烟草味。 看来刚才是去阳台抽烟了,是真的生气? 徐即墨离她远了几公分,微微蹙着眉:“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可以一起商量。” 他说:“不要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弄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千溪还在发懵。奇怪的想法是什么?她侧过头,小心翼翼地问:“你在怪我突然决定向我爸妈坦白吗?” 算是,也不全是。 千溪获得了他肯定的眼神,又有点委屈:“我只是遇到了一些……很讨厌的人,所以才气得想要坦白。”想要让爸妈知道,他们的眼光根本不值得信任。 何止不值得信任,简直烂得可以。 就是不能忍受爸妈自己中意着一个那样的花花公子臭流氓脑残神经病,一边在她这里,不停地诋毁某人…… 她接受不了。 就算她偶尔也会觉得他又蠢又坏又薄情,但是别人在她这里提一句他的坏话,她就想把整个星球都拆掉! 完全听不下去! 想到这里,声音更委屈了:“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提这件事了。” 知道爸妈和他,没什么可能相处融洽,本来就应该假装不在意这件事,或者像假装不存在这件事一样,只要和他好好的,就可以了。 徐即墨冷然的表情软下来不少:“在担心什么?” “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担心。 “担心我生气,还是担心我不喜欢你?” “……”都有一点? “都不会。”他说。 千溪抬头,将信将疑的样子:“如果我告诉了我爸妈,他们还是不同意。你会不会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 “不会。”他抵着她的额头,千溪被他滚烫的气息环绕着,呆呆地看着他。也许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他在她这儿的信用额度,但还是想告诉她:“那会儿不知道你的想法。” 她依旧呆呆的:“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很清楚。” 所以不能让她总是追着他跑。至少最基本的事,他会为她铺好路,她只用把手交给他就可以。 她身上是沐浴过后的馨香,还带着一点残存的酒精味,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力。 他情不自禁地沿着她的耳廓,耳垂,侧颈……一直吻下去:“你父母那边,我会解决。不需要你为我努力,更加不要再说什么奉子成婚之类的傻话。你只需要等着就好。” 她被亲得神智都融到一起了,恍恍惚惚地点头:“嗯……” 不过某四个字,她真的有说过吗? 什么时候的事!她一点都不记得啊。那种程度的蠢话,只是听一下都想打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她说的才不是被他委婉加工过的四字成语,是这个词的花花公子臭流氓脑残神经病版本…… 徐即墨忽然浅笑了声,脸颊都因为强行克制笑的念头而露出微不可见的笑窝。 千溪不明所以地推推他:“在笑什么嘛……” 他在她颈间轻咬了一口,笑着离开她:“没什么。”转身进了浴室。 留千溪一个人继续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每次都是那里。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欸…… Chapter 35 第二天清早,两人送去干洗的衣服都送来了酒店。千溪换上她的小裙子,偷偷溜进徐即墨的房间,一下扑上床。 徐即墨幽幽地醒转,只见他家小女朋友跨坐在被面上,用一只手挡着他的下半张脸,活力无限地冲他眨眼睛:“有没有觉得每天被女朋友叫醒很幸福呀?” “嗯。”是很幸福。如果是那种温柔亲吻式的唤醒,不是这种宠物狗式的压醒的话。 千溪很失望地收回手,一脸鄙弃:“骗人。” 他睡眼朦胧地笑:“哪听出来的?” “都不用听。”她扑在他胸前,怨念地画圈圈,“你自己说的,眼睛不会骗人。” 他眼睛睁开了一些,身体好像也一起苏醒了,伸手把她揽得更近一点,闲闲地问:“你知道你坐在哪里吗?” “……”被他这么一问,好像有了一点点……感觉。 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换温柔的那种叫醒方式啊…… 她双颊酡红地往后蹭呀蹭……没能离开几公分,就被他按住了。 眼睛离他好近好近,都能看清他下巴上新生出来的青茬。 “生日快乐,徐即墨。”气氛□□静了,她想来想去,居然只想到这句话能说,“本来想要进门第二句跟你说的。昨天我神志不清醒,忘记这件重要的事了。” “没关系,卡片上有。” 蛋糕附赠的卡片,城阳他们翻开来看见,还阴阳怪气地给他念了好几遍。 “那不一样。”千溪小朋友一脸原则不可逾越的表情,严肃地说,“送你生日礼物补偿,怎么样?” “嗯?”看了看她的两只手,明明是空手来的。 千溪神秘地眯了眯眼睛,突然起身,挺了挺胸:“不想拆你的生日礼物吗?” 他这才注意到,她昨天穿的那条蕾丝小裙子,胸口有一个绸带做的蝴蝶结,很像礼物包装盒的材质。 小朋友什么时候这么色气了…… 徐即墨看了她几秒,微微一低头,轻而易举,舌尖就够到了她垂下来的蝴蝶结带子,眼睛始终关注着她的表情,慢慢地卷舌,勾回来,咬住。 小朋友果然恼羞成怒了:“你还真想拆啊!”她用枕头砸了他一下,忿忿地说,“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呢。昨天跟我说的那些话,原来都是假的。” 他侧着脸,心情愉悦地用脸颊抵挡她的羞愤:“昨天说了太多话。你指哪一段?” “就是,奉子……咳,的那一段啊。”她故意把关键词糊过去,显见得也很不好意思提这个。 “没有骗你。” 他侧头在她手腕上亲了一口:“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一种目的,不是手段。” 手腕的皮肤被他下巴上的青茬扎着,痒痒的……心尖上也是,好痒……像过了电一样。她吞吞吐吐:“什么叫……一种……目的……” 他黯声说:“就是,可以被许进生日愿望的那一类。” 没等他许完愿,他的生日礼物就挣扎着,溜走了…… 调戏他完全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一天,徐即墨还在难得的休假中,但千溪却是要上班的。 徐即墨把她送去秦筱公司,收获员工们许多惊奇的目光。 ——那不是他们争取了很久也没能拿下的那位大神吗? ——不是说超高冷吗……为什么会被小姑娘从额头到下巴亲一遍! ——等等,这个小姑娘好像是……她们的老板之一?! 至于秦筱,则早已经习惯“她费尽心机没能拿下的vip资源是她家闺蜜兼合伙人的家属”这种残酷的事实。她的关注点在于:“怎么穿成这样来上班?故意来秀恩爱吗?” 千溪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运动服,吐了吐舌头:“说来话长……” 其实也就是昨晚毁了一件外套,裙子勉勉强强能穿,但是早上徐即墨担心她初冬的天气穿裙子上班会着凉,于是把她拎回了基地换衣服。结果发现她当初留在基地的衣服全是夏装,而基地里她唯一能穿的可以御寒的衣服,是他们的队服。 kg的队服是以舒适为主的运动装材质,两人穿上之后走在一起,像一对大学生情侣。 徐即墨完全无视外人的存在,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说:“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千溪忍不住一步三回头,连八个小时上班时间的分离都不想有,想在办公室里随时随刻能看到他……徐即墨目送着她,依旧是清清淡淡的一张脸,看不出表情来,可是从她的方向看去,他眼里的光都是柔和的。 连秦筱都看不下去了:热恋期的小情侣果真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在秀恩爱……她在这里全程围观简直是自作孽! 等到电梯门合上,那两人终于彻底离体完成,秦筱才敢看千溪那双依依不舍的眼睛:“这么如胶似漆,就没有想过劝他破戒签约吗?那样你可就能经常看见他了哟。” “不行……他认真起来连我都可以不要,谁敢劝他破戒嘛。” 秦筱看着她用一脸甜蜜的表情说出这种丧权辱国的话,觉得有必要把她从热恋期的蜜罐里拯救出来:“不是我说,你在家也太没地位了吧?” 谁知道她笑容灿烂地回答她:“对啊。游戏才是他家大老婆,我只是他家小老婆。小老婆没有发言权嘤嘤嘤……嗷!干嘛打我……” 秦筱忍不住敲了下她的额头:“我不仅想打你,还想把你踹下电梯呢。徐即墨给你吃了什么药?你帮我问问他买的是哪个牌子的*汤,江浙沪以外地区包不包邮。” 千溪依然笑嘻嘻地装傻充愣。 才没有被灌*汤呢。只不过是他明确不想涉及的领域,她不想介入,以免他顾忌着她的面子,左右为难。 秦筱被她这坚定的立场给折服了,叹气道:“别只顾着傻笑。我有正事要跟你讲。” 她走进办公室,抽出一份文件给千溪,十指交叉:“家属不舍得卖,表姐舍不舍得?之前说她是怀孕息影,现在孩子都满月了,也差不多快到复出的时候了。我们的主机游戏这一块作为竞技类游戏的补充,下个月就要开始造势宣传,你手头的资源也该舍得贡献出来了吧?” 千溪苦着脸:“我现在去跟表姐谈通告的事,我姐夫会杀了我的……” “那考虑一下卖家属?” “不成不成!”她一口回绝,连忙把那份合同抱在怀里,“卖表姐就卖表姐啦,我这就回去跟她商量!” 说着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办公室。 她攥着手里的那份合同,事不宜迟,拿起手机跟她家表姐的幕后经纪人——她的表姐夫约见面时间。姐夫周霆深刚刚喜得千金不久,变得出奇地好商量,跟她约了下午茶时段。 但是一涉及到表姐的通告问题,他就不好商量了。 会馆里,周霆深放下一杯清茶,明确表示:“不行。” 千溪扑闪着她真诚的大眼睛:“姐夫,你听我说。表姐她这么热爱演艺事业,复出之后说不定又去趟沙漠滚泥坑了呢,还不如来我们这。”她唰地掏出合同,自带“噔噔噔噔”的背景音效,说,“我们这儿,足不出户!不吃力不费劲!直播喝水月入千万!” 她使出了一身传销本领,最后实在没法了,摇着他的胳膊卖可怜:“姐夫……你可怜可怜我啊。我的灵魂被邪恶的父母囚禁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飞向广阔的天地……现在就差一个表姐这样的仙女来助我一臂之力了。” 周霆深在这样的攻势之下,居然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讲人话。” “咳。”千溪坐正了一点,换了个柔缓的频率摇胳膊,“姐夫……你考虑一下嘛?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可是自己家亲表妹的终身事业,你不给点投资意思一下也就算了,不能连个代言人都不给人家嘛。” “投资?”周霆深一抬眸,凉声道:“要多少钱?” “才不是要钱呢!”千溪就差哭给他看了,“姐夫,就借你家夫人用一下嘛?就一个晚上,真的,严格控制时间!”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完全没留意到旁边几桌的客人正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俩。 高档餐厅里,一个气场凛然的成年男子冷冷问一个学生妹打扮的小姑娘“要多少钱”,被都市肥皂剧荼毒的吃瓜群众目光里至少有十万字狗血剧本。 周霆深也察觉到了那些目光,不动声色把胳膊收回来:“坐好了说话。” “啧啧啧……姐夫你有点惊弓之鸟哦?”她斜着眼贼笑。 他皱着眉,用眼神盯好她不老实的手:“你姐最近产后抑郁症,老怀疑我要去找小姑娘。” 千溪切了声:“我又不是外人,我可是她家亲亲表妹。” “表妹更不行。没听说过姐夫和小姨子的故事吗?你姐伦理片拍多了,满脑子都是这种剧本。” 千溪惶恐得都结巴了:“我……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就她这样,心智水平跟十六七岁小姑娘似的,还“有家室”。 周霆深朗声笑,在桌上把玩着一只打火机,戴着银色戒指的无名指轻轻敲了两下:“这样。合同先拿过来,愿不愿意是你表姐的事。我这边不会给你阻力。” “没问题!”只要过了魔王姐夫这道坎,她家表姐最疼她了,一定会同意的! 她高兴地又想扑上去,被周霆深残忍地掸开了。 “离远点儿。你这么爱扑人你家室知道吗?” “……”千溪怯生生地缩回来,“他……当然知道啊……” 某人深有体会着呢…… Chapter 36 波折坎坷的代言问题总算搞定。周霆深在送她回家的路上,还特地提了句:“打算什么时候带家室回来见见?” 说起这事她就觉得额头突突地跳:“别提啦……我们家简直是封建家长重灾区,我爸妈这两只小boss也就算了,背后还有奶奶那个*oss。姐夫你当年是怎么过的奶奶那一关啊?” 他仔细地回忆了下,轻描淡写道:“不记得了。对我来说,就只有你姐姐这一关。” 如果到她这儿也是这样该多好…… “被你刺激得完全不想回去面对那个冰冷的家了……”被戳中伤心事的千溪万念俱灰地瘫在一边,假装虚弱地捂着胸口,指一个方向,“右转,这个路口右转,快……我要去家属身边回血。” 二十分钟后。 徐即墨收到她突然要来基地的消息,亲自下楼来接她。结果就看见她从一辆豪车上下来,驾驶座上的男人气宇非凡,看着不像是司机或者长辈。千溪嘻嘻哈哈地跟那个男人挥手道别,转身看见他,一脸被吓到了的表情。 车从她身后开走,扬长而去。 千溪还愣愣地盯着他看,平时一见到他就蹦着扑上来的人,今天居然一反常态地杵在原地绞手指,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知不知道她这个模样很让人误会? 徐即墨面上漫不经心,过去牵她的手,谁知刚拉她走一步,她突然停了。 千溪僵在原地,慢慢把手抽回来,战战兢兢地说:“那个……你都看见了?” 他回避:“不上楼?” “等一下再上去。”她惴惴不安的样子,咬着唇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嗯?” “既然你都看见了,那我就坦白啦。”千溪默默望天,看着天边飘过的一朵小阴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帅气多金,霸道总裁的那个类型。” 他的眉头果然蹙起来了,浓淡分明的眼睛里是一片阴沉的黑色,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 千溪“扑哧”一声破功,笑得弯腰捂住肚子:“骗你哒。” “你真的相信了?相信了?不会吧……难道我们家的演技是遗传的吗,你居然连这么浮夸的剧情都信。”千溪看着他一直没缓解下来的脸色,渐渐紧张起来了,抓住他的手臂,“好啦,我错了!我就是上了一天班很无聊,想逗逗你嘛?” 不对,情况好像有点不妙……玩脱了。 她揪住他的袖子,作楚楚可怜状:“以后不吓你了还不行吗?刚刚那个其实是我姐夫啦,就是明星表姐家的那一只。你看人家还得三天两头承受自家老婆在电影屏幕上跟人拥抱接吻演激情戏呢……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徐即墨撇开脸,没有丝毫好一点的迹象…… 她彻底没办法了,像只咬碎了沙发的宠物狗一样,垂头等他发落。 等了好像有一个世纪般漫长,他才回头看她一眼,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回楼里走。千溪扬起脸,都快想冲他摇两下尾巴了。 kg还在放假中,cherry和李沧都各自回了家,城阳也不知去哪浪了。基地里只有程风和魏莱两只未成年少男看家,一起在客厅打游戏。 沙发上的两个小孩看着徐即墨寒着脸把千溪领进门,屏息凝神,想要打招呼的手齐齐僵在半空。 反倒是正在被摆脸色看的千溪小朋友热情地向他们挥了挥手:“hi~” 魏莱尴尬地回了声“千溪姐好”,一边琢磨,老大教训女朋友,往哪儿躲比较好呢…… 程风更是连招呼都没打,微微低了低头,期盼千溪认不出他。 天知道,他当初在西雅图只是对r.y的前队友们提了句“这个翻译妹子挺可爱的”,结果被传成桃色新闻,来了kg之后才知道那位居然是他新任老大的前女友——不久后还复合了。差点酿成大祸。 他才十七岁,人生履历上承受不住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好吗! 千溪则一直在徐即墨耳边咕哝:“程风好奇怪哦为什么都不跟我打招呼。” 徐即墨把她带去训练室,关上门。 为什么不是卧室?因为训练室是整个基地里隔音最好的一间,用特殊材质装修过,保证外面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千溪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伸伸脖子,佯装镇定地闲扯:“魏莱和程风好像关系越来越好了欸,很有变成李沧和城阳那种好基友的趋势哦。这么说来,你当年的cp是谁呀?不会是tundra吧?” 他冷冷看着她。 一片阒寂里,表演艺术家千溪小朋友再接再厉,作沉思状:“你说,长期住在全是男生的训练基地里,会不会对人的性取向发展有一点影响呢?” 他扶住她身后的训练桌,一张冰山脸俯下来:“想验证一下?” 千溪被他压着,被迫一点点往后仰……都坐到键盘了。这里的键盘不都动辄五位数的吗,被她压坏了怎么办?她全身紧绷,留意着身后,根本没注意到她腰后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手,托着她往他怀里箍了箍。 ……逃不掉了。 她反应迅速,嬉皮笑脸地弯起眉眼:“我知错啦……跪键盘行不行?这里的键盘有点贵,要不要出去买两个便宜的?” 终于,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虽然很快克制住,但还是被她察觉了。 对她生气真是永远超不过五分钟。 千溪眼尖地发现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温和,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像只熊一样紧紧抱住他:“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真的只是突然那一秒,被一道天外飞来的灵光击中,一时没克制住自己的表演欲…… 两个人保持着弯腰拥抱的姿势,彼此都有点别扭。徐即墨分开她两条腿,把人抱上桌子,闭着眼吻上她的眉毛,眼睛,鼻子……这会儿终于才有一点真实感。 她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礼物,即便攥在手心,也会担心她午夜十二点准时消失。 终于,他吻上那张撒谎成性,满口假话的嘴,品尝她甜糯的唇,和玫瑰香味的唇膏。千溪颤着双唇迎合他,比平时更顺从地松开齿关,迎接他的侵犯,渐渐也闭上了眼睛。 久到舌根都有些发麻了,他依然不见餍足,强势地汲取着她唇舌的柔软,不知是在发泄方才的怒气,还是在回答那个关于性取向的证明题。 “唔……”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抗议。 徐即墨这才慢慢松开她,还轻咬了她一下作惩罚。 千溪“嘶”地一声,托住下巴,幽怨地看着他。只不过是演了场戏罢了,又是认错又是讨好的,哄了这么半天居然都没有哄好,还咬她。一点女朋友的自尊心都没有了…… 别人家不都是女孩子被哄着的吗,为什么在她这里就倒过来! 徐即墨帮她把额头前弄乱的发丝夹到耳后,问:“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下午去找姐夫吃饭,所以下班下得早,就想过来看你。”他是好不容易恢复了,她却委屈上了,“谁知道一来你就生我的气。早知道不来了……晚回家还要编借口,很麻烦欸。我已经把amy沐沐全都卖过一遍了,很快就要没有闺蜜卖了……” 恰好手机里进来一条她妈妈催她今晚早点回家,一起去奶奶家家庭聚会的讯息。她低头开始回。 却听到他说:“以后不用卖她们。” 徐即墨把她另一只手捉在手心,轻轻在她手背抚了几下安抚:“晚上送你过去,跟他们坦白。” 千溪错愕地抬头:“怎么突然决定……” “冬季赛很快开始,我明天飞上海。错过这段时间,就又要隔很久才能处理这些事。” 不想再听她说她爸妈又给她安排了和谁谁谁家的儿子相亲,不想她每次回家都胆战心惊,也不想每次见她都觉得在偷情。 想光明正大地,拥有。 她嘴巴翕翕张张,犹豫了半天,说出口的居然是:“那……如果结果不好,还能专心比赛吗?” “不要担心这些。” 怎么能不担心嘛,比赛对他那么重要,她不想因为家里这种陈麻烂谷子的事,影响到他的状态。她哑然半晌:“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徐即墨摩挲着她的手背:“不是最知道我喜欢听什么?” 最喜欢听的……唔。 “爱你……”千溪在他耳边呵了口气,一鼓作气地念:“爱你爱你最爱你……全世界只爱徐即墨一个!就算他幼稚易怒情商低爱吃醋不会哄人还喜欢听肉麻的表白,也还是最爱他啦!” 她侧身,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满意了吗?” 他把另半边脸侧过来:“还缺一边。” 千溪鄙夷地照做,末了眼神严肃起来,说:“我爸妈可能会很凶……不过他们都是我为好。你这么棒,他们总有一天会理解你的。你喜欢的东西,你的事业,我都会陪你走下去……所以就算结果不好……” “不会不好。”他打断她,拇指轻轻按着她的脸颊,“对我没有信心吗?” 她坚定地摇头,片刻后,举起手机:“那,我这就去报讯啦。” Chapter 37 冬夜的天色昏沉,旧式别墅门前已亮起了灯盏。 叶家别墅仿的是明清庭院,紧闭的围墙大门里一方清池,花鲤曳尾于翠碧莲叶之下,荡起层层涟漪。 千溪鼓起勇气进屋,面对的是一派和颜悦色的长辈们,和眉眼含笑的叶乔一家。一切比她预想中要顺利,她将徐即墨介绍给长辈们,奶奶还微笑着招他们俩过去:“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让人家坐?来,到奶奶这里来。” 晚饭还没开席,一大家子人坐在客厅里闲聊。 千溪从未如此局促地坐在自己家,听她的父母长辈寻常寒暄般问这问那。 叶母跟他间接打过几次交道,一看就不喜欢他,虽然仍是慈蔼地笑着,问起问题来却开门见山,不留情面:“听说你大学上到一半,就出来职业打游戏了?” 连她都没问得这么直接过…… 千溪忍不住想上去拉她妈妈的袖子,被徐即墨悄然拦住了。 他低敛着眼睫,平和地答:“休学了一年多,后来还是回去完成了学业。” 原来退役三年就是在做这个吗? “退役的三年里,读书,要给自己时间仔细思考了一下以后的路。那段时间在用奖金做一些投资,也做成过一些项目,后来全用来创立现在的俱乐部。” 主审问官叶母点点头,跟她手里查到的一样,大学主修金融数学,看样子天赋也还可以,要是能走这条路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奶奶笑得更加慈蔼:“那你做这一行,家里都同意吗?” 徐即墨顿了一下,笑说:“一开始也不同意。” 准确地说,一直到他退役之后一两年,家里的态度还是反对的。 但他拿到过成绩,也拥有自己继续办俱乐部的资本,随着年龄渐长,坚持的东西就不再是小孩子的一意孤行,而是成年人的逆水行舟。 许多事都能被时间证明,也能被时间抚平。 他一直这么相信。 一家子人仿佛闲拉家常般聊了一会儿,厨房里的香味也飘出来了。千溪这个“多余的人”被支走,去帮钟姨一起端菜出来。 她忙里忙外一周,复又打量客厅里的徐即墨。 他果真拥有一张很能骗人的皮相。那双总是清清淡淡的,仿似唐宋画卷里的细长眼眸敛起的时候,说不出的乖顺温和,是老一辈看着最顺眼的长相。 至于那个轻佻的他,那个淡漠冷俊的他……都仿佛不存在一般。 千溪趁他看过来,朝他撅了下唇——哼,家里被江湖骗子入侵啦。 可还是觉得,很安心。 喜欢他坐在家里,和所有她亲近的人在一起的样子。 不知道他们在她不在的时候聊了些什么,一顿饭不温不火的,没再进行刚才那样的“审问”,最后爸妈也没表态,便让她把他送出去了。 夜已深了,空气里水汽颇足,又有些沉闷。 千溪把他送到院门口,抬头望望天,有点不高兴:“今晚是会有阵雨吗?全是乌云。”她指着暗沉云层里不易察觉的几片阴云,“我是不是太迷信啦?总觉得不是好兆头欸。” 说着,几滴雨点就落了下来,砸进池塘里,荡开一朵接着一朵涟漪。 徐即墨后退几步,说:“回去吧。” 千溪握着他的手不放,随着他越退越后,两人只好僵持不动:“不想回去。我现在跟你走好不好?” 他勾了勾唇:“想干什么,私奔?” “……哪有!”她鄙视地看着他,“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呀。不管结果怎样,明天你不是要飞上海?我这两天公司事很多,肯定不能来看你。然后你身边就又是什么筱月筱日筱星星啦。” “小星星,在哪?”徐即墨抬头望了望浓墨般的天色,星辰日月一个都看不见,“倒是这个雨势,现在是千溪,待会儿是万溪万万溪,真的不打算回去?” “嘁!”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惯性使然,还后退了几步,“你就是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回去啦。” “嗯。”他颔首,说,“看着你进去。” 千溪回到家里面,客厅里只有叶乔夫妇还在沙发上依偎着看网球赛,两人见到她,眼睛里都掩不住笑意。 叶乔促狭地说:“送个人送了这么久呀?” 姐夫周霆深比较有良心,把他洗的一筐冬枣拎出来问她:“要不要吃点水果?”没等她回答,他已经转身喂了叶乔一个。 嗷嗷嗷这对随时随地秀恩爱的可恶夫妇!被他们调戏的千溪小朋友呐喊着“讨厌死啦……”脸红成一个熟透了的冬枣。 她跑去占领浴室,把淋湿的衣服换下来,冲了个热水澡。爸妈居然都很和平地去睡了,没有拉她出来耳提面命。倒是奶奶在书房里,戴着一副老花镜,招她过去。 奶奶的书房里有一张日式榻榻米。刚洗完澡的千溪把拖鞋踢掉,像一只小狗一样跪上去,笑眯眯地叫一声“奶奶~”。 “唉,多大的人了,坐没坐相。” “唔……奶奶你在看什么呀?” 千溪趴上书桌,俯身一看,居然是一本年轻男孩子才会看的杂志,《电子竞技月刊》。 她登时有种捂脸的冲动……这种热血少年才会看的杂志,让奶奶这个七八十岁的老年知青看,简直羞耻死啦。她连忙把那本杂志合上:“奶奶!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就好,别看这些!” “怎么给我合上了……奶奶看着挺好的。” 千溪死抱着不撒手。奶奶这才终于妥协地微笑:“不好意思呀?” “……”千溪默默低头,正对上杂志的封面,上面用最大的字体,写着徐即墨的专访标题。她咬着嘴唇,鼓起勇气,抬头:“奶奶……” “嗯?” “你和爸妈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这你得问你爸妈去。我啊,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东西。”奶奶摘下老花镜,笑了笑,“不过奶奶倒是挺中意。男孩子不轻浮,懂上进就好,做哪一行,做得怎么样,都是小事。” “奶奶年纪轻的时候思想古板,对不住你姑姑。现在都任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看。”满布皱纹的手顺着千溪的头发摸了两下,蔼声道,“我们千溪小丫头的眼光,奶奶有信心。” 千溪感动地抱着奶奶,聊到深夜,老人家要睡了,她才回到自己房间。 趴到床上去看手机,果然又没有新消息。 某人根本没有跟她报备行踪的习惯。 她有点怨念地发一条:“回基地了没呀?” 下床拉开窗帘,外面的雨势好像越来越大了,院子里的槐树叶被打得沙沙响。 于是又站在窗前加一条:“有没有迎面遇上万溪和万万溪?” “没有。还在千溪楼下。” !!! 千溪踮脚趴上玻璃,果然在夜色的庭院外,看见那辆熟悉的车,连发了一大串感叹号过去:“你怎么啦?” 徐即墨却回得很慢。 屏幕上他的状态显示正在输入消息,断断续续,输入了很久。 她耐心地等待,等来的其实只有短短几条—— “刚刚不得不表现得平静一点,但其实心情和打决赛的时候差不多。” “从来没有为谁淋过雨,也从来没有淋着雨,还在想那个人。” “答应了你爸妈会等你。不管你会在国外四年五年,还是更久,都会等你。” “所以现在在适应等你的感觉。” 一条一条地出现在屏幕上。 没有顺序,好像只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但她的心情却随着这些散乱无章的句子,一浪盖过一浪。 信息提示音还在继续响起。 “刮风下雨都会等你。” 他说。 鼻尖酸得血管好像都被咸涩的液体堵住了,眼眶蓄积着从倾盆大雨里汲取的水分,好像马上也要为他下一场雨。 其实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因为道路的交汇而相遇,可是彼此都要在各自的道路上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不知下一个交汇口在哪里。 谁都不愿意放弃那条梦想的道路,所以只能忍受分离。 但她明明就是个最黏人的小孩子,被表姐夫妇刺激的时候会想要现在立刻马上把他拉去民政局,想要光明正大地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他身边。 然而却要忍受一万多公里的分离。 千溪用最快的速度拨通了他的电话。 磁波里尽是雨声。他那边的,和她这边的。明明只隔了十几米,可是电话里的倾盆大雨,好像比眼前的还要猛烈。 “三年。”千溪咬牙说,“不管有多难,多么不可能。我会在三年之内,拿到学位的。” “没关系。” “有关系。”她说,“我想尽快回来,不是因为四五年很长,是因为一辈子很短。所以不准你浪费时间在没有我的日子里。” Chapter 38 上海冬季特锦赛持续半个月,kg很顺利地一路杀进决赛。这意味着,千溪也有半个月没有见到徐即墨,每天只能视频通话。他在比赛间隙也很忙,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看rey,她总是透过小小的屏幕,看着他在镜头前皱着眉头,偶尔低头在记事本上写几行字。经常来不及跟她说晚安,就累到睡着。 由于他的空闲时间太少,徐即墨干脆连开会时间都跟千溪接着视频通话。她在办公室坐着,偶尔摸鱼就上来看他们一眼。 这天,她一抬头,发现视频前聚集着好几颗脑袋。 李沧啧啧地看着屏幕:“小老板娘你这是上班时间公然私会情郎啊,秦总不管你吗?” 千溪用笔敲敲屏幕:“是不是不想要下个月工资啦?”她从桌上一堆文件夹里翻出kg的那几份,一本正经地翻阅,“貌似你们几个都跟我们新签了合同哦,你这个月还差一百多个小时任务没完成呢吧,要不要我让超管去审查一下呀?” “别,别,小老板娘,有话好好说,我这就把老大给你抓回来。”说着就把一边围观的城阳和魏莱推走,往门外喊:“老大!老大!” 过了三分钟,会议室里就只剩下徐即墨一个人,坐回电脑前。 千溪笑呵呵地问:“他们怎么散了呀,明天就是决赛了,你们晚上不训练吗?” “训练是平时的事,决赛前夜没必要突击。” “哦……我看他们高兴得像一群放暑假的小学生。” 徐即墨往门外看了眼,说:“叶乔的直播不是今晚?李沧是你表姐的粉丝,守一天了。” 好像是哦,她都快忙得忘记这茬了。李沧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来跟她抗议过为什么她表姐不能打《》,他愿意志愿来给女神打下手。 自己做出来的项目这么受欢迎当然是好事,可是,“他们这样,真的不会影响比赛状态吗?”她弱弱地问。 “会。”他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不知在翻什么资料,偶然一抬头,“但你不是很开心?” 她哪有很开心…… 千溪趴在摄像头前,低低地嘟哝:“你开心我才会开心呀……” 情绪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表情会跟着他的表情一起变化。他皱眉头的时候会觉得揪心,他嘴角轻轻勾起来的时候会想要回报一个大大的笑容。 整颗心都觉得他最重要。 电脑另一边响起工作人员喊他的声音,徐即墨微一回头,千溪便抢先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言罢隔空给了他一个飞吻,主动挂断了视频通话。 徐即墨那边的屏幕定格在她嘟着嘴飞吻的画面,电脑卡了十几秒,他定定地看着,等那个画面消失,才合上电脑起身。 …… 如千溪所预料,叶乔的直播造势活动大获成功,整个主机游戏区的流量都有显著提升,连网站附带的手机应用dau都在突飞猛进。另一边,kg拿下冬季特锦赛冠军之后,也晋入国内一线豪门,成为下一届ti的夺冠热门,网络人气飞升。一切的得益者,自然是秦筱的平台。 年底的公司年会上,千溪作为一只功成身退的吉祥物,宣布下个年度起会出国深造,只作为投资持股方存留。 国内的工作圆满了结,她跟家里人过完出国前的最后一个除夕,给自己报了一个课程班,提前适应下半年的学校生活。 年初四,刚工作时候认识的一群闺蜜们提议聚会。国外的放假时间和国内不同,通常春节的时候都已经开学,她想着马上会有至少三年的时间不能和国内的朋友们一起过节,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地方是选的,一间装潢颇具江南古韵的中餐馆。 千溪跟着引路的服务员进包间,迎面是一副桃花图,繁华灼灼,里面人早已到齐了,年轻女孩子们精心装扮过的脸粉若桃花。 她走进去的时候,amy正拉着沐沐的手百无聊赖地讨论着装潢:“你看这里的画,桃花花瓣上都描金,怕人不知道这里消费高似的。” 正朝着门,第一眼就看见了推门进来的千溪:“小公举,你可算来了,这都过点好久了哈,要不要罚酒三杯?” “不好意思,家里有事,来晚了。”千溪歉意地笑着,在身边落座,“你们点酒吧,我一定喝。” amy立刻拿来菜单,说:“你来太晚了,我们就先把凉菜点着了。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再点几个。” 另一边和沐沐合计着酒水单,一边朝千溪抛媚眼:“听说小公举你现在也是个成功投资人了,新兴产业搞得风生水起啊?” 又有几个人在一旁帮腔:“对啊,事业刚弄起来就去留学深造,坐在幕后当甩手掌柜,人生赢家啊。” “……”千溪辞职之后的半年几乎没参与过类似场合,有点不知如何招架,只好抬出她一向擅长的技能,弯着眼柔柔地微笑。 一大包间的人三哄四哄,一会儿说要提前给她践行,一会儿说要趁着大过年庆祝庆祝她事业开门红,开了好几瓶有年份的红酒。千溪一边推杯过盏,一边琢磨着她今天身上带的卡够不够付账,最后招架不住,偷偷借口上洗手间,给徐即墨打电话求救。 她靠在洗手台旁,用蚊子般的声音问:“你在哪儿呀?” “基地。” “……年初四也要训练吗?” “不用。”徐即墨声音有点朦胧,显然是被她吵醒的,轻声问,“怎么了?” 他刚飞回杨城,旅途劳累,刚到就睡下了,打算补个觉再去找她。千溪听着他因为疲倦而微哑的嗓音,愧疚道:“算了,没事。我再联系别人。你好好休息。” “你怎么了?”他显然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千溪把实情老实交代完,他便把事揽了下来,说:“把地址发过来。” 千溪回到包厢,一行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三两成群地闲聊。大家都喝得微醺,席间话题渐渐有往收不住的方向发展,可怜她还需要等救兵抵达,只能陪着继续聊。 徐即墨过来付账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从她的事业学业聊到婚姻大事——“听说你跟一个打职业电竞的在一起了?” 当初在“夜班小护士”群里的知情人士送来一个暧昧的眼神:“真是潜来的呀?” 她全程尴尬微笑,也不解释。等徐即墨把她救出重围,立刻逃之夭夭。 徐即墨带着她出餐厅,牵着她的手走在深冬寒冷的街上。千溪看着他一言不发的背影,以为他是生气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走。 就这样被他牵着过了一条马路,徐即墨才转身,狭长的眼眸在她红扑扑的脸上扫过一眼:“冷吗?” “……还好。”千溪用闲着的手摸了摸脸,手指也是冰的,脸颊也是冰的,摸不出什么温度来。 徐即墨这才停下,回身帮她整理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眸子在夜色下更显清亮,怯生生地说:“我不是故意把你叫醒的。我前两天刚交了一笔房租,没留意到手头这张卡里余额不多了。她们今天又高兴,就……超预算了。” 她果真全身心地以为他是在犯起床气。 也是全身心地觉得,和一群朋友出去吃饭就该她来结总账。她早就习以为常,即便全程只做埋头吃饭和抬头微笑两件事,也会成为饭桌上被调侃的不二主角。 她像个完全没有脾气的人,对朋友摆笑脸,对不知为何冷面沉默的男朋友也摆笑脸。 末了,她还拉下围巾,为了让他看见她灿烂的笑脸:“而且,男人刷卡的时候真的很帅!以前不这么觉得欸。”她嘟嘴做了个隔空亲他的表情,“以后家庭财产归你管怎么样?我只要听你的话就好啦。” 徐即墨冷着脸把她的围巾一下拉上去:“以后没有我的时候怎么办?” 她被羊绒围巾挡住的笑容滞住了。 “隔着一个太平洋,到你身边需要二十个小时,航空邮件需要一个多月的时候,打算怎么办?” “……”她的眼睫也默默垂下去了。 徐即墨揽过她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摁了摁:“没有凶你。是在担心你。” 他低头说话的时候,她能看到他呼吸凝结成的白雾,渐渐消散在寒风里。 千溪有点委屈地往他怀里蹭了蹭:“以后一定不这么丢三落四了。” 她扣着他的腰,手在寒风里晾得久了,渐渐冻得有点麻,手指窸窸窣窣地,像爬行的小虫子,想要偷偷地伸进他口袋里。 过了很久,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的手都渐渐恢复了知觉。她才敢冒出一个头,说:“这么晚了,回不回家都差不多了。要不我陪你回去吧?” Chapter 39 千溪歪着脑袋,一副纯真可爱天真无邪小白兔的表情。 面对这种外表,他都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她话里的含义。 千溪看了他五秒,假装望向十字路口:“快点头。再不点头我就走了。” 她果真转身要走,却留了一只手用一种欲盖弥彰的速度慢慢抽出他的口袋,徐即墨低笑了声,便把那只预留给他的手扣下了。 “别伸出来。”他在她尚有些微凉的指腹摩挲了一下,“待会儿又冻麻了。” 她背身没转回来,牙齿偷偷地抵住下唇……小小地窃喜了下。 凭借厚脸皮成功当上小尾巴的千溪小朋友跟着他,走在回基地的路上。这地方离基地不远,散着散着步就能到。她晃荡着手,肆无忌惮地提起刚才的事:“其实刚才,我自己也能解围的她们都是我朋友,又不是黑社会龙头,我要真的不想请客还不容易吗?她们又不会逼我非请不可。 “但是我快要走啦。她们也是舍不得我才聚一这顿的,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趁还在的时候,让朋友们玩得尽兴一点,不也很好吗?我是自己愿意这么做的。 千溪向前一步抱住他,总结:“是因为有你在,有退路,才敢逞能的。所以不用担心。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我自己一个人一定也能过得很好的。” 两人在电梯口站定,徐即墨回头,目光寂然地注视着她。他头顶是层数不断递减的红色显示牌,很像一个沉默的倒计时,营造出一种无端紧张的气氛。 好像……有哪里说错了? 千溪怔怔地思索了三秒,恍然过来:“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突然绽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晃着他的腰耍无赖,“其实我一个人根本过不好,没有徐即墨的日子度日如年度秒如日……春节三天没有看见你就觉得快要窒息了!真哒!” 电梯抵达,门一打开,她就势就跌了进去,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咬着下唇说:“我跌倒啦,要徐即墨亲亲才能起来!” 徐即墨看着被喜剧演员附体的她,无语凝噎。 她真是……永远正经不过三分钟。 未免监控室的保安以为他深夜在电梯胁持少女,他没多作停留,进电梯把她拽了起来。千溪还凑在他身边,不顾阻挡地无耻卖萌索吻。二十层的距离在一方进攻一方阻拦的过程里很快抵达。 电梯门开的时候,千溪还踮脚保持着想要轻薄他的姿势。 程风目瞪口呆地面对着这个画面,石化成了一座雕像,会说话的那种。 “我就是出来扔个垃圾……对不起……你们继续。”雕像说。 他来kg来得晚,没有经历过千溪住在kg基地狂虐单身狗的阶段,又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未成年纯情少男,对这种画面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千溪目送着雕像的背影,羞耻地简直想剖开电梯底座直坠二十层离开这个罪案现场……他干嘛不告诉她,基地里还有一个人啊qaq。 而且还是一个小孩子。 教坏小孩子多造孽啊…… 徐即墨把那张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的脸扣出来,一手挡住自动关上的电梯门,说:“先出去。” 千溪满脑子还都是“幸好刚才撒泼撒娇的时候没撞上程风,要不然就糗大了……”,完全不清楚徐即墨是怎么把她拎出去,又拎进屋的。 他蹲在衣帽间的抽屉前,翻出几件她曾经叠在这儿的衣物。 蕾丝裙,毛衣……好像都不太适合当睡衣。 “你之前没留件睡衣在基地?” “有啊。找不到了吗?”她凑前去看,果然,都翻了一遍,没有找到。 千溪瞟了眼一脸沉定的徐即墨,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地说:“其实……可以用t恤啊。你没有纯棉的那种t恤吗?” 事实上,直男都不太在意他买过的t恤是哪种用料。 不过,关键点根本不在此处。 徐即墨听到她的声音,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慢慢起身。 他背对着衣柜,单手把白色的柜门移开,说:“挑吧。” 千溪迟疑了片刻,便踮起脚尖,上前去翻衣服。结果刚翻几件,某人挪过半寸,自然而然地把她搂进了怀里。 徐即墨把怀里的人箍了箍,俯身在她耳边,语调平平:“不安分一晚上了。” “……” “想干什么,嗯?” 他上扬的尾调带着一丝暧昧的鼻音。千溪埋着头,下意识把他的上衣越揪越紧…… 不知道在紧张什么,但就是……心砰砰地跳。 某人还在继续诱哄:“揪什么。想要这件吗?” “要不要脱下来给你?”他对上了她的眼睛。 一双朦胧的,深邃的,带着刻意调笑的眼睛。 千溪抵住下唇微微后仰,离他近在咫尺的脸远一寸,手却不由自主地又揪紧一分,又想在汗涔涔的手心抓住什么东西,又想马上放开衣服以证清白……最后什么都没有做,手指依然勾着那层薄薄的布料。 徐即墨不太畏寒,冬天也总是一件单衣加一件外套。这会儿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本来就脱了大衣,身上这件衣服根本经不起她拉扯,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腹。 千溪渐渐松开手,想把手挪开,却被他箍在怀里无从施展手脚。 正在这时,程风推门进来,再次石化成了一座雕像…… 在基地搂搂抱抱也就算了,能不能进卧室,一声不吭待在衣帽间很容易误伤无辜群众知不知道! “我……拿件衣服。”雕像君路过面色潮红的某小朋友,又路过好整以暇等着的徐即墨,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用最快的速度出去替他们关上了门。 他究竟是为什么年初四不出去吃喝玩乐,要回基地住! 程风无言地打开微信,给魏莱发送了一条讯息:“你家有空余床位吗?” 魏莱:“?” “我征用了。借我住几天。” 魏莱一脸茫然:“可以啊,不过你想住多久?” “住到基地安全为止。”程风瞄了眼衣帽间,那两人不至于打算在这儿浓情蜜意六个月吧? 魏莱小朋友依旧一派天真:“?” “基地怎么了?” 信息提示音刚响,衣帽间的门也响了。千溪趁着刚刚被程风打断的时机夺门而出,抱着一件白色上衣冲进了浴室,嘭地一声关上门。徐即墨紧随其后,悠悠几步,若无其事地拧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啪嗒一声,浴室门上了锁,里面立刻传来一声很不真诚的尖叫。 “……” 程风小朋友冷着脸垂眸,隔着门录了一段语音发过去。 他默然打字:“基地可能入侵了一个□□。基因突变的那种。” 隔着一扇门的地方,千溪喊累了,觉得这样影响好像有点不好,噤声观察了下门外,这才把徐即墨推开:“你突然进来吓死我了!” 基因突变的某人挺无辜地把她身后洗手台上的一块表抽出来,说:“之前接到你电话,出去得太匆忙,把表忘这里了,担心进蒸汽。”他低头看一眼已经像只兔子般矫健跳上洗手台的千溪,“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她方才绯红的脸色还没消下去,这会儿红得能滴出水来,恼羞成怒地不理人了。 徐即墨迎上那哀怨的小眼神,在她额间亲了亲安抚,失笑:“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他给她顺了顺毛,续道,“在准备好之前,不要勾引我。” “我很经不起勾引。”他说。 一晚上的感动、愧疚、紧张、害羞……像被扎进了一个漏气的气球里,一下就扁了下去。她看起来还是蔫蔫的。也许是步入新年,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总是会没来由地患得患失,想要把彼此之间的联系加深,再加深一点。深到再也分不清彼此,才会拥有一点不会被岁月消磨的安全感。 结果,就被他教育了…… “我不怕被你抛弃,但是有点怕那个不管不顾,想把什么都给我的叶千溪。”徐即墨轻叹一声,摸摸她的头,“乖,今晚好好休息。” 他转身出去,替她关上门。 然而屡教不改的千溪小朋友似乎还是把他的训诫当成了耳旁风,晚上在自己卧室辗转反侧许久,又偷偷摸摸地溜进了他房间。 徐即墨朦朦胧胧地醒来,某人像只小松鼠一样钻进了他的被子,他一伸手,就抱了个满怀。 沐浴过后的女孩子穿着宽松棉t,馨甜的暖香毫无阻碍地扩散到每一处感官里。他觉得他用来吓唬她的“经不起勾引”都是真话。 千溪枕着他的手臂,一直悬着的某种心情仿佛终于踏到了实地,餍足地在他胳膊上蹭了一下:“就这么睡。” 她抱着他,暖烘烘的,像个自动发热的暖手炉。 脾气那么冷淡,身体确是温暖的。 “就是喜欢在你身边……隔着一堵墙也不行。”她喃喃地,说着心血来潮般的话,“我们去领证好不好?现在不都流行这样的吗,先领证,等以后有时间了,再补办仪式。” “好。” 他答应得太干脆,闭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千溪推推他:“你是不是在说梦话?” “不是。”他依然阖着眼睛,声音微哑低沉,“很清醒。” Chapter 40 千溪把这事跟她家表姐一提,叶乔对此的评价是:“当初说要走的时候不是很洒脱?现在拉拉扯扯拖泥带水,还要领一张法律文书来把两个人绑一块儿。何必?” 她被全方位嘲笑了一通,却觉得深以为然。她有点讨厌这样的彷徨无措,未来似乎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越是踌躇满志地急于证明紧握着的一切,越是暴露自己的不安和不成熟。于是一整个春节,她都没有再提这件事。 程风挤在魏莱家里住了小半个月,避过了春节假期的风头,终于回到基地,开始下一季度的训练。徐即墨投入比赛中,似乎也把这个插曲抛之脑后。 kg保持了上一年的势头,在春季赛季的表现依旧生猛,用李沧的话来说,就是“不拿到ti直邀名额,全队提头来见”。 每年的ti直邀名额,都会从各大赛区的顶尖战队中选取,是对队伍在上一赛季中的成绩与实力的肯定。它非但是一种荣誉,而且……还关乎着另一件事。 那就是,千溪的学校报道时间,和ti的开始时间,几乎是吻合的。 因此全kg的单身汪们都在殚精竭虑,为了送老大和小老板娘团聚而奋斗,比赛的时候时常笼罩着一股莫名悲壮的气氛。 七月,千溪先行踏上了赴美的旅途。 逃避了太久的别离真正到来的时候,反而趋于平静。同样在各地往来比赛的徐即墨在机场匆匆把她送进国际通道,便要踏上自己的航班。 不知在哪里见过一句话——如果五分钟后她必须进安检,如果安检在十米之外,那意味着,你们可以亲吻四分五十秒。她用这四分五十秒,全部用来拥抱他。 拎着大包小包等在十米外的kg众人纷纷捂眼睛,以为他们俩要黏一块儿了。千溪突然后退一步,说:“我走啦。” 她笑着晃晃脑袋:“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所以一点都不想哭。你好好比赛,月底就能来见我了!” 话虽如此,她退后的步子还是越踏越慢:“……那,我走啦。” “路上当心。”他的嘴唇轻轻擦过她额头。 不要夸张地流眼泪,不要脆弱地拖泥带水,三年而已,很快就能过去…… 千溪在心里默念着,不敢看他,转身走进安检口,强迫自己别回头。 等她的背影走远了,城阳和李沧才一左一右上来:“老大,广播喊人了……” 他嗯一声,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这些天一直在失眠,千溪在飞机上才囫囵睡了半场觉。到了那边之后抵达学生公寓,她办好一系列手续,兵荒马乱地把行李都安顿好,收拾完屋子,累得灵魂出窍。她连饭都顾不上吃,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黑,她被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和香味唤醒。 千溪小心地穿上拖鞋摸出去。 学生公寓是两人一个套间,两室一厅,各自拥有一个独立的卧室。至于客厅、厨房、浴室和洗手间等功能性板块则是公共区域。 她事先了解过,和她合租的是一个美籍华裔女生。看见厨房里那个戴着两只巨大耳环的高挑女生,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用哪种语言打招呼。 对方一甩耳环,几乎是同时也看到了她,弯着眼睛地挥挥锅铲:“hi,你好?” “我是jessie。”她用一口相当流利的港台普通话介绍自己,“我去香港当过两年的交换生,对中文很感兴趣,所以你可以用中国和我说话,帮我锻炼中文。” jessie热情地邀请道:“你吃晚饭了吗?我们可以一起吃。” 室友长相靓丽,性格开朗,还会做菜。千溪有一种中了头等奖般的兴奋,高兴地点头:“好啊。需要帮忙吗?我也会做菜。” “噢……”她看了眼锅子,“这里不能起油锅,只能煎一个鸡蛋。你可以把那边的沙拉拌一下。” 千溪看到洗手池里的一袋果蔬,欣然拎起来:“嗯!” 两个自来熟的女孩子用有限的设备凑合着吃了一顿晚饭,因为做菜而有了第一个共同话题。吃完一顿饭,也已经对对方的情况熟悉得差不多了。 jessie出生在夏威夷,有一头栗色卷发,浅棕的皮肤,身材凹凸有致,银色的方形耳环点缀在小巧的耳垂上,显得风情万种。相比下来,千溪则像一个小妹妹,听她介绍公寓楼里的设施,附近的街道布局。 晚上,被时差影响的千溪没有睡着,在异国的月光下和徐即墨视频。 她小声给他介绍着室友:“jessie的奶奶是中国人,所以对中国文化很了解。而且长得很漂亮哟!在基地住惯了,每天看见的都是男孩子,一想到以后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一个混血大美女,就觉得接下来几年的日子都美好了起来。” 她深度发挥着一个颜控的自我修养,眉飞色舞地跟他描绘着jessie的好身材和好厨艺。结果门被推开,jessie的半个身子探出来:“sorry,我敲门你似乎没有听到。”她瞥了眼房间里唯一发光的电脑屏幕,心领神会地眨了眨一只眼睛,“在和男友视频吗?” “……是啊。”千溪有些羞涩地去给她开门,“怎么了?” “我的梳子不见了,能借用一下你的吗?” “当然可以!等一下,我帮你拿……” jessie短暂地在她房间里出现片刻,很快离开。 千溪重新坐到电脑前,两眼发光:“怎么样,刚刚看见了吗?是不是很漂亮又身材很好?” 徐即墨不知在忙什么,听见她的声音才把椅子转回来,心不在焉的样子:“嗯?” “……又在看rey啊?”她笑容凝滞。 “嗯。”他好像这才腾出大脑运算空间,分给她刚才说的话,淡淡道,“有了漂亮室友,就乐不思蜀了?” “……”哪有。 他根本不懂她找话题有多么辛苦。 原本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就差很多,分隔万里之后又加剧了这种割裂。千溪失落地结束话题,听到他说拿到了ti邀请资格,很快会来美国看她,才稍稍激动起来。没过多久,他说要去开会,就把视频挂断了。 还没到千溪学校的报道时间。接下来的几天,她闲得很,除了处理初来乍到的一些手续问题,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着jessie认识她在华盛顿州的朋友。 通常情况下,她在party上扮演的角色,都是在jessie喝垮棚之后负责把她运回公寓,去过几次之后就很少再参与。 一天清晨,千溪打算去看望一下宿醉的jessie美人,结果一开门,就在客厅撞见了jessie的男伴,看起来也是宿醉方醒,刚刚从卧室出来。 千溪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迟疑复迟疑,抬手向人家打了个招呼。反而是jessie完全体会不到她的尴尬,从卧室出来便搂着她的新男友,在千溪面前上演了一出法式湿吻。安静的公寓里,她甚至能听见他们两个相互吮咂弄出来的水声。 千溪内心的困惑立刻从“对方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入的公寓”变成了“她需不需要把自己的耳朵戳聋”。 末了,jessie大方地向她介绍:“这是我男友hew。” “……hi.” 金发男生很快和jessie吻别,留下jessie淡然自若地戴上餐巾,和千溪一起共享早餐,并和她闲聊:“对了,怎么没见过你男友?” “他不在这边。” “哦?异国吗?”八卦是全世界女人的通病。jessie旁敲侧击,把徐即墨的年龄、外形和性格都了解一遍,最后了解到职业,秀丽的眉头皱起来:“听起来不像是一个职业。” 千溪打马虎眼,笑笑说:“是啊,很多人这么觉得。” jessie显然对她的恋爱情况并不看好。最突出的表现是,jessie的朋友圈里有一个法国男生,在聚会上见到她,对她颇感兴趣。jessie非但没阻拦,而且还给牵了线,让事态顺其自然地发展。 用jessie的原话说就是:“每对被地域割裂的情侣都觉得自己能天长地久,但事实通常相反。为什么不给自己多一个机会呢?” 千溪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做笑话说给徐即墨听。 彼时他刚抵达西雅图的酒店,下午还有几场和外国队的训练赛,不咸不淡地应了几声便挂了电话。想想当时不了了之的关于结婚的问题,和这段时间他通话时的心不在焉……明明才刚分开半个月,他就已经这样了!千溪气得都想投奔jessie教主,“给自己多一个机会”。 然而,晚上,他就出现在了她公寓楼前。千溪从窗口看见他,所有的恼恨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夜色迷蒙,那个挺拔的身姿靠在树间,短叶松茂密的枝叶遮住他清隽的脸,像一个不真实的幻境。 手机上显示徐即墨的讯息:“下来了吗?” “……没有。” 她伏在窗台,偷偷拍了一张照片,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消息:“想要把这个画面记得牢一点。这样,以后每次看见这棵树,都觉得你在那里。” Chapter 41 徐即墨第二天还有训练,越过一座城市只为了和她一起吃一顿晚饭,见面一个多小时就要把他重新送走。 这回轮到她在火车站,送他离开。 徐即墨站在候车厅,他家小女朋友身上环绕的低气压太浓烈,呼吸间都能感觉得到她的颓丧。他抓紧上车前的最后五分钟安抚她:“这几天要专心训练,不能再擅离职守,可能不会来看你。” 第一句话说出口,她头垂得更厉害了,像某种失去了光合作用的植物。 他低低地笑:“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出去散散步,去公园,或者森林湖。” 千溪茫然地抬头:“嗯?” “多见树,少见人。尤其是法国男人。”他说。 “……”原来他都有记住她的话。 徐即墨俯下身来,惩罚性地咬了下她的耳垂,微哑的声音里带着几丝蛊惑:“才十几天不见,心思就不安分了?”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际,耳廓整个泛红起来。 千溪低低地哼一声,说:“谁让你总是敷衍我。忙起来的时候可以不接电话,不和我视频,但是不要心不在焉……我可是能感应出来的。” 他默了片刻,说:“知道了。” 火车进站,他登上了回西雅图的车。 千溪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散步回公寓,沿路都是茂密如抹茶雪糕般的短叶松,在路灯下泛出苍翠的色泽。她数了一棵又一棵,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哪怕上一秒才见过他,还是会从这一秒开始,觉得很失落。 她对他好像有毒瘾,每见一次面都是饮鸩止渴。 ……该死的距离。 晚上,kg日常训练完,一起在微信群里聊天。千溪刚冒了个泡,就被李沧逮住:“yoyoyo~小老板娘,幽会完了呀?” ……什么鬼用词嘛。她行得端立得正,什么叫幽会? 李沧还在群里啧啧感慨:“你是没看见,下午那两场训练赛,说好用保守式打法,随便应付一下的。结果老大开屠杀模式,怎么激进怎么来,三十分钟结束了两场比赛,玩的就是心跳。” 老搭档城阳立刻上线帮腔:“那是。为了腾出时间去见女朋友,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徐即墨在火车上看见这群不闹腾会死星人的聊天记录,上去终结他们的对话:“十一点开战术讨论会,都去看把自己那部分rey扫一遍。” 一群人叫苦连天,作鸟兽散。 深夜开完会,徐即墨拿出手机,才发现了一条漏看的讯息。 千溪给他发了一张表情图——一只摇尾巴的萨摩耶,蓬松的尾巴在屏幕上骄傲地摇来摇去。 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他有些状况外地回:“?” 延迟了这么久,居然只回一个问号! 千溪对他这个冷淡的反应很不满意,假模假样地回:“我是不是有一个人格分裂的男朋友?感觉他在别人面前和在我面前完全是两个人欸。在线等,挺急的。” “……”这回是一串无语的省略号。 千溪忿忿地回:“我还是去找热情似火的法国小哥了[再见][再见][再见]。” 徐即墨秒回了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她忸怩了会儿,还是接了,嘴唇快要翘到鼻尖上。 徐即墨那边的画面是酒店的床,他刚刚洗漱完躺上来,声音里带着倦意:“在哪里?” “还能在哪,当然是公寓啦。”她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自己划了几道笔记的英文教科书,“在好好学习,为了赶紧回到祖国的怀抱而努力。” 他微拢着眼睑,嘴角翘了一下。 千溪凑近手机屏幕,看清他疲倦的面容:“你要是累的话就挂掉通话,赶紧睡吧。我都是随口说说哒,又不会真去找。” “不用。”他伸出手臂,把手机支在床头柜上,调好摄像头的方向,“可以就这么睡。你看腻了就关掉。” “……” “嗯?” “知道啦……”她心口酸酸的,声音低下去道,“晚安。” 也不知道他那边声音关掉没有,她一晚上动静都很小,连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都小心翼翼,怕发出什么声音传到他手机里,把他吵醒。 第二天清早,他醒来的时候,通话还没挂断。她枕着手机睡着了,屏幕对面只有她眼睫毛微微颤动的特写。他默然按了挂断,看着“通话时间06:10:48”的提示句浅笑。 连着几晚,用上这个办法,千溪小朋友对他的意见小了很多。 千溪报道结束,也投入了忙碌的学业当中,几天没关注ti的比赛,刷一刷资讯才发现,小组赛第一出线、在胜者组里势头依旧迅猛的kg连赢两轮之后,居然爆冷输给了crystal。 据说在上上个转会期,crystal曾将tundra挂牌,受到各大俱乐部的激烈争抢,结果最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居然不了了之。tundra最后还是留在了crystal,并进行了内部其他人员的清洗,吸纳了r.y的几个新锐辅助,组成了一支强上加强的战队。 如果说之前一个赛季,新组成的crystal还在磨合期,那么在ti的舞台上,它顶尖配置的优势已经显现了出来。而且,势不可挡。 又一次,输给那个讨厌的算术题……虽然从胜者组落败,还能进败者组继续杀上来,不至于淘汰,但是不用想都知道,徐即墨现在的心情不会好。 夜里例行视频通话,千溪故意绕开这件事,闲扯了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后兴致勃勃地提议:“我读诗给你听好不好?” “嗯?”他神色如常,和平素看不出什么不同,“什么诗?” 千溪清了清嗓子,用最柔和的声线读道: “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 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第二次,它杞人忧天,无病□□; 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 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第五次,她因为软弱而忍让,却声称为自己的坚韧; 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卡里.纪伯伦《沙与沫》” 读完之后,她的声音立刻变了一个调:“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励志心灵鸡汤宝典!有没有觉得振奋起来?” “……确实很励志。” 她像棵霜打的茄子,立刻蔫下去:“不要为了捧场,说这种场面话……明明就根本没有鼓励到你。” 徐即墨躺着,嘴角抿了丝微笑:“有。” “不用安慰我啦,听一下你的声音就知道了,你还是很不开心。” 他忽然翻了个身,眸子里映了壁灯的光,异样柔和:“不开心是因为在想你。” ……她有没有听错? 这个表里不一,在她面前永远不冷不热,总爱吊着人胃口的家伙,居然这么直白地承认……在想她。 “干嘛突然……表白……吶……好不习惯!你是不是被盗号啦?哟布塞哟?(韩文:喂?)莫西莫西?(日文:喂?)”她把手机拿来拿去,假装信号不好的样子。 他静静等她闹腾完了,才低声说:“因为在想你的时候,却不告诉你。灵魂大约会被鄙视第八次。” 唔…… 她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大圈,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原谅你啦。你快睡吧,晚安!” 这天的通话依旧没有被她挂断。 只是等徐即墨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有人用自己的手机,把通话挂断了。 千溪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呈大字型扑上床,白色蝙蝠袖毛衣让她像只小蝙蝠似的,猛地盖住他,开始说梦话:“你知道吗,我昨晚看完了一个周末的reading,坐最早班的火车过来的,跟酒店前台大战了三百回合搞到了门卡,才能现在出现在这里。” 徐即墨无奈道:“昨晚睡了多久?” “没睡……”她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他苦笑:“不能睡一觉再来?” 千溪困得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支配了,颤巍巍举起一小只拳头,像□□示威中的胜利女神似的,假装在呐喊:“因为有人说想我呀。不能在某人想我的时候及时出现的女朋友,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她把整张脸埋在被子里,身体已经睡着了,灵魂勉强还保有一丝清醒,准备答他的话。 没想到徐即墨翻身起来,把她塞进了满是他体温的被子里。 他看着她泛青的眼眶,和通宵熬出来的眼袋,又好气又好笑:“现在见到了。”他下床去洗漱,帮她把被子塞好,“现在开始睡,一分钟都不准睁眼。” 她果然不敢睁眼了,伸出两条胳膊,盲人摸象般在空气里乱划:“我这么敬业,没有什么小红花之类的奖励吗?” “会有的。”他轻轻把她的手塞回去,在她耳边说,“等我三天。” Chapter 42 千溪在赛场厮混了一个周末。kg几经起伏,从胜者组掉入败者组,又从败者组打到败者组决赛,胜出,锁定决赛。 不出所料,决赛的对手依然是crystal。 看好crystal的占多数,网上的赔率一边倒。千溪为了摆明立场划清泾渭,特地去博丨彩网站上下了猛注。徐即墨开完会,走向会议室角落的她,千溪正抱着手机跟酒店不稳定的wifi作斗争,一个闪亮的付款界面和夸张的账单数额随着屏幕晃来晃去。 徐即墨:“在干什么?” “在用血汗钱支持家属事业!” 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正好弹出付款成功的提示,清淡的眸子掠过一丝隐秘的不悦。 千溪以为他是怪自己乱花钱,一把抱住他的腰:“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嘛……我明天得回学校上课,不能在现场看你比赛。但是你只要看着那个赔率的数字,知道里面有我的一份,不是就有一种我在陪着你的感觉吗?” 她举手发誓:“我就投着玩玩,以后再也不赌·博了!为了不让我变成一个败家女朋友,一定要赢吶!” 看着徐即墨蒙着一层阴翳的眉眼,还是有点没底气:“……要不,你不喜欢的话,我去研究一下还能不能退款?” 徐即墨把手机还给她,淡淡道:“随你。” 就这么走了…… 李沧看准他背影消失,悄悄猫过来:“小老板娘,你别放心上。老大不是怪你,就是对博丨彩这事儿有点意见。” 千溪头顶着一个问号,懵懂地看着李沧。 “你不知道?老大之前退役那会儿,网上都传他和tundra不合。其实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的。”李沧卷了一本杂志挡住嘴,轻声道,“那会儿博丨彩业刚刚相中电竞这一块,一线队眼皮子浅的,拿钱假赛的特别多。tundra就是这一卦的。” “老大这脾气,大家都懂,是吧?年轻气盛,念着队友情分不拆穿,干脆自己不打了。一蹉跎就是三年哎……这一行吃青春饭,三年有多宝贵谁都清楚。所以他对博丨彩有心理阴影,明白?” 原来还有这茬啊。 她弱弱道:“明白……” 千溪踩中了雷区,一晚上噤若寒蝉,翌日赶早班的火车回学校,再也没敢在他面前提这事。 吃早餐的时候,她若无其事地问:“决赛那会儿我好像有课,你说我要不要看直播呢?” 他还是那句话:“随你。” 千溪觉得自己的重要性受到了忽视,赌气打算不看了。傍晚收拾课本去课上,逼着自己不关心赛局,可是总是心不在焉。 她安慰自己:她想看比赛是为了她下的猛注,才不是因为他……她支持家属事业可是下了血本,要她不关注,没那个可能。 千溪偷偷连上教室的无线网,插上耳机,比赛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kg大比分领先,crystal还在作最后的挣扎,但是kg的体系完全是针对crystal近期比赛风格拿出来的专门套路,在决赛的舞台上突然出场,crystal措手不及,处处被压一头。 最后遗迹倒塌,轰鸣般的掌声从耳机里如潮水涌来的那一刻,教授的英文授课内容全变成了背景音……镜头从kg胜利的界面,切换到现场主舞台。金发女主持用激动的声音,宣布今晚的胜者。kg众从隔音棚中陆续出来,和对手握手,最后留在舞台。 曾经她以随行翻译的身份没有看到的一切,都在屏幕里一幕幕地上演。 整个颁奖典礼的时间,她的脑子都是放空的。 有时候有些画面只有亲眼见证了,才会明白它的意义。 青春,梦想,执著,坚守的一切…… 这些热血而梦幻的词汇,真实地,在今夜实现。 手机上弹出一条应用消息,是博·彩网站出结果的提示信息。可是她无暇去理会,目光愣愣地追随着镜头里那个看不清表情的人,眼眶不由自主地蒙起一层雾。 真好,你赢了。真好。 曾经不被家人理解,背负着非胜即败的压力,不被并肩作战的队友理解,不愿意被利益玷污,不被所有人理解,独自熬过一个又一个深夜的你……现在终于站在了最巅峰,可以告慰一整个青春岁月里的顽执。 也许对他而言,一件事情在心里驻扎得久了,到最后,已经忘了最初的种子是怎样飘来这片土地。但她却想扎根在他身边,陪他蔚然成林。 主持人的话筒在kg五人中传遍,祝贺过后气氛轻松,调侃地问起丰厚的冠军奖金,各位要如何使用。 魏莱腼腆地接过话筒,说:“会用来完成学业吧……” 翻译传达主持人的问句:“全部用来读书吗?剩下的呢,都存起来?” 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主持人惊呼一声“goodboy”,称“在游戏场上见到这么传统的小男孩真是令人震惊”,引起台下阵阵发笑。 轮到李沧他们,则要么没想好,要么离不开吃和玩。 最后问到徐即墨:“队长呢,今后有什么打算?” “比赛结束就会退役。” 他很平静地说出那个早已做好的决定。队友们多多少少都知情,眼里有不舍也有曲终人散的尘埃落定。只有观众席迸发出遗憾的唏嘘。甚至有善感的女粉丝回忆他从出道以来的历程,眼含热泪。 徐即墨在一片惋惜的气氛中,垂眸低笑,说:“然后,娶一个人。” 千溪微微张着嘴,失神地盯着屏幕。 下课铃声响起来,教授已经离开教室,她还恍惚地坐在教室中央。 直播信号已经被切断,变成了比赛回放,她无从得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漫步在校园里,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都有点不真实,过了几十秒才接。 徐即墨依然是清清淡淡的声线:“嗯?最终赔率多少。” “……”谁还关心这个! 他似乎很疲倦,然而电话里的声音平稳,连开玩笑时都没有丝毫敷衍:“你果然很有赚钱的天赋。” 初初相识的时候,她执著于学医,愤懑父母对她天分的冷落。 他说:“也许不是没发现你的天分,是其他的天分更好。” 她想也不想,不假思索道:“你是说赚钱吗?” 方时他只觉得她总是能把大言不惭的话说得理所应当。如今看来,她确实很有赚钱的天赋,优哉游哉走一步便能掘到黄金。 千溪也沉浸在佩服自己的梦幻感里:“说起来,就算赔率1:1,也是很大一笔钱欸……你是不是因为我会挣钱才想娶我啊……” “在瞎想些什么?” “我觉得你的动机很值得质疑!” “现在才觉得值得质疑,晚了。” 每每忆及与她的相识,总觉得不真实。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杨城的夏虫仿佛都在烈阳的烘烤下,发出烦躁不耐的嘶鸣。 他在夜晚的街道上寻寻觅觅,找一个放了他鸽子的年轻姑娘。 她穿着一件藕粉色连衣裙,坐在喷泉池边,眼眶通红地看星星。 他走过去,轻声向她道歉。 ——“让你久等了。” 第44章 【尾声】 【尾声】 三年后。 千溪学成归来的同时,和杨城某医科院校签订了工作协议,正式成为高校研究员,兼讲师。从此她的头衔变成了“海归女博士”,“高校女教师”,“已婚妇女”…… 当然,最后一个成就只完成了一半。她和徐即墨在读书期间订婚,须得等她工作稳定下来再举办婚礼。 至于她的职业选择,其实也有一部分受到婚姻影响的缘故。 她第一次见徐即墨父母的时候,认真做了很久功课,意外地发现他出自一个极为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爸爸从医,妈妈从教。她当即乐了:“那他们一定很喜欢我,我可是将来要教医学院的老师!” 徐即墨的回答是:“怎么可能会有人对你不满意。” 虽然是明显的甜言蜜语,但千溪很受用,欢欢乐乐地踏上了人民教师的岗位,然后遭受了人生第一个打击—— 由于她长相太嫩,即便怎么扮老都无法阻止她是整个医学院看起来最好欺负的老师这个事实。她教的是枯燥的理论课,又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准则,上课从来不点名,导致她的课出勤率全院垫底。 她一度对自己的教学方法产生了质疑。然而和出勤率成反比的,是找她来聊学业聊人生聊理想的学生人数……男生尤甚。 这个情况在她一星期内收到两封学生的情书之后,被她严肃对待了起来。 于是她趁着期中,进行了职业生涯第一次点名。 在她一本正经掏出点名册开始,在宿舍睡觉的,在学校外网吧打游戏的,在陪女朋友逛街的,一个个学生全都以电动小马达般的速度,飞奔进了教室……然后不出十分钟,开始睡觉。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千溪小朋友感觉到自己的人生遭遇了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徐即墨在陪她改教案、做课件、准备讲义的过程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熬到天亮的夜晚……几乎找回了当初她陪他看rey一看一整夜的滋味。 最终,他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打算去她学校看看。 千溪的课在上午第一节,这也是她的课出勤率不高的根源性原因。 偌大的一百人教室三三两两坐了人,显得有点空旷。 千溪捧着讲义刚进去,就有跟她混熟了的女同学在前排刺探口风:“小叶老师,这节课点不点名啊?” 她环顾一圈,微微一笑:“你们宿舍另外三个又没来吧?” 女生大惊失色:“没,她们在买早饭呢,马上就来!”说完立刻埋头给室友通风报信。 千溪对这些小九九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一笑置之,低头去开投影仪。 上课铃响,教室依旧只坐了六成。她抬头,徐即墨正从前门进来,选了一个最靠近讲台的位置。刚刚那个女生的室友也踩着铃声进来,三个人火急火燎的,一看就是刚从宿舍狂奔过来。 铃声止,那三人也在自己室友旁边找了座位,窃窃私语:“第一排那个帅哥谁啊,不是我们院的吧?” “废话。咱们院要是有这号人,能到今天才知道?” “来旁听的?” “谁来旁听医学院的课啊……吃饱了撑的。” 千溪和他的眼神交汇一秒,立刻移开。 哼,这个家伙简直是来祸乱课堂的。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课。底下的同学们也掏出手机,看小说的看小说,刷朋友圈的刷朋友圈。 一张照片在本院同学的朋友圈流传开来——“有人常来上小叶老师的课,知道这人是谁不?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这种颜值的帅哥了!!”附图一张高清偷拍照。 女生们在底下八卦了一圈,也没把他的信息扒出来。 倒是有个随手刷朋友圈的男生点开,震惊地在底下回:“……我擦?” 他拿去跟自己宿舍哥们求证:“这人是不是长得有点像k神啊?” “何止有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哪看到的?” 男生把实情一说,立刻有人否决:“怎么可能啊,你们都出现幻觉了吧,k神跑来听医学院基础课干嘛,放下鼠标拿起手术刀啊?” 结果有人机智地翻出了k神和他女友的照片,对比了一下,得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你们有没有人觉得,k嫂长得有点像……小叶老师。” “卧槽?” “我屮艸芔茻?” “这么一说还真的是!” 千溪完全不知班级微信群里已经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讨论,淡定地讲完一整节课。徐即墨起身,她便也默契地说“休息十分钟”,走出了教室。 两人在走廊拐角相会,千溪习惯性地环住他的脖子撒娇:“你怎么起这么早来呀。午饭吃什么?这群小朋友真是糟心死我了,每次给他们上完课,我感觉我中午都能吃进一头大象。” 徐即墨摸脑袋安抚了下他家一秒变成无赖少女的小娇妻,说:“想吃什么,带你去。” 千溪左右环视一圈,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压低声音道:“正餐中午再考虑,先吃一下甜点。”说着踮起脚尖,闭上眼,迎接徐即墨的爱心抚慰吻。 毕竟是在教学区域,不好太过放肆。他在她唇上一触即走,压低的声音透着股难言的诱惑:“唇膏用的哪一款?” “就是上次在机场免税店,表姐陪我买的那款。” “味道有点陌生。” “哪有?我都用过好几次了!”她抱怨,眼睛骨碌碌转一圈,“不想陌生的话,那你以后帮我挑唇膏呀,反正都是你承包哒。唇膏都有毒,我批准你亲自挑选你服下的毒`药成分。” 徐即墨眯眼三秒,重新压了回去。 千溪脑海里全都是“被学生发现怎么办”,唔唔地叫了半天,含含糊糊地抗议:“你……干什么呀……” “服毒。” 直到上课铃响,千溪才被松开。一个路过的学生面红耳赤地奔了过去……果然被发现了!原本就不多的威严度瞬间降到冰点,她在学校都没法做人了! 学生回去之后气喘吁吁地发了一条状态——“我去,有没有天理了,上个课都能被老师秀一脸……没有一点点防备。” 千溪红着耳根坚持讲完了第二节课。 结果下课时,平时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男生们居然一个个都忸忸怩怩地留下了。不看不知道,教室外面还涌来了许多外班的围观群众。千溪大致勘探了一下,还好,基本上都是雄性。 她自己班的一个小滑头拿着一个鼠标垫上来,直奔徐即墨:“k神!我是你的忠实粉丝!我上初中那会儿就在看你的比赛了,铁粉一个啊,求签个名,圆我童年梦想!” 童年……梦想…… 这些学生也就比她小那么四五岁吧? 千溪自己都料不到她家学生这么能瞎掰,看了眼徐即墨。后者接过笔,淡淡看她一眼,问:“签吗。” 殷殷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她。 千溪默默掏出点名册,翻到男生那一页,点点头:“这位同学考勤率还不错哦?”她合上本子,微笑,“签吧。” 于是她的课间休息莫名变成了徐即墨的粉丝见面会,直到下一节课的老师进来准备上课,他们俩才得以突出重围。 本班同学的朋友圈再度炸了—— “k神女朋友在我们学校教书你能信?” “讲道理,要不是兄弟昨晚通了个宵,早上顺便来课上补觉,差点就错过k神签名你敢信?” “靠,你一学期就去上了几次课?小叶老师看考勤率发签名的,你准没戏。” “……” 千溪拉着徐即墨到教学楼外,依然有几个不老实的男生跟在后头悄悄围观。 她头疼地扶着额头,勒令:“你以后不准来课上了!” 然而大势已成,从这天开始起,她的课的缺勤率直线下降,还经常会有其他专业的旁听生来围观传说中的k嫂,一百人教室常常不够坐,走廊里也挤满了人,不得不限制非选课学生进入课堂。 千溪有一种自己是靠家属赢得学生爱戴的悲怆感……以至于下次徐即墨来学校找她,她像藏炸弹一样,直接把他藏进了自己的单人办公室。 初秋,幽静的办公楼外树影婆娑,送来阵阵清风,和少男少女们的宴语欢笑。 今天是秦筱的公司上市的日子,她这个幕后股东却坐在大学校园里,和他分享一处难得的寂静与安宁。 秦筱在微信上发来捷报,说了一些煽情的话,最后说:“感谢你,陪我渡过初创期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如果不是你那么相信我会成功,也许今天我就不会站在这里。” 哪里是她相信她会成功。 而是有一个人,带她走进那片完全陌生的领域。让她坚信,在世俗的目光可以触及的地方以外,还有一片广阔的天地,有人坚守,有人在闯。 最后,她坐在久已梦想的地方,发现他的梦想,竟也成为了她的。 千溪备着备着课,说要陪她的徐即墨伏在她的办公桌上,小憩片刻。 她放下手里的讲义,悄悄,悄悄地伸手指,拨动他的睫毛。 宁静的秋日,午后冗长而安谧。阳光洒进来,落在他轻盈的眼睫上,仿佛往后十年,二十年,都会静静看着他这样入眠。他轻轻睁眼醒来,正对上她弯弯的眉梢。 徐即墨。 谢谢你,成为我的梦想。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