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成双妖成对》 第一章 秦怡 更新时间:2013-07-29 梅雨之季于江南人而言并不是多好的节气。[] 寻常人家哪有竹篱柳径邀凉雨,春水荷塘听鼓蛙的闲情逸致,这整日里,没完没了得下,出去不得玩闹不得,人都跟着梅子一起发霉了。街上行人自然不多,姑娘怕湿了绣鞋,公子怕淋了长衫。 近日来,雨连下了五日不停,城里的纨绔子们多日出去晃荡不得,终究有些憋不住,便呼朋唤友,包了城里最大的戏楼打算好好乐呵乐呵。戏楼当然高兴得不得了,早早的备下了雨具香巾,名菜糕点,那阵仗堪比迎神过节。往日里总端着些架子的名角儿也陪了笑,换了最好的行头,生怕曾经的金主因这几日不见便忘了自个儿。 “秦怡!你个小骚蹄子!在那儿发什么呆?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上台了,你看看我这头梳的是什么?若是今晚登台因着这妆让王公子生厌,看我不给你好看!” 梳妆镜前是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巧笑倩兮,顾盼流飞。可不巧,配了副吃人的表情,在这浓妆下倒成了母夜叉。 被唤作秦怡的是个不过总角之年的女童,稚子乳儿,面貌还没有长开,仅算得上清秀。她着了丫鬟的戏装,等会儿也会登台,不过没有唱词只是呆在角儿旁边做个摆设。 秦怡被角儿一顿教训也没有显现出恼怒或害怕的样子,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上妆的女子看她的气定神闲的模样更加恼怒,若不是后台时间紧迫,定是不会轻饶了她。 终于梳好了头,秦怡总算松了口气,不想一抬头迎面就是一巴掌。她身子娇小,对方力道又大,直接被扇到了地上。 “哼!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样儿,也敢给我摆脸子!” 秦怡埋着头,昏暗的灯找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她没有管脸上的伤,等到角儿艳丽的戏服在房间里只剩一角时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到自己的镜前。 脸,明显已经肿了,嘴角也有血。 然而,秦怡却笑了,眼睛透亮,镜中的倒影如同鬼魅一般。 她兀自笑笑,扯痛了脸上的伤,才想起自己应当再上一道粉,要抹了这伤看不见才行。 “绿叶阴浓,遍池汤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妖艳喷香罗。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 角儿演的是一芳华美人在初夏雨中赏荷。她身姿婀娜,秋波传神,声音清亮而惑人,仿若羽毛直挠到台下纨绔子的心里。 秦怡跟在角儿身边扮撑伞丫鬟,几乎没有存在感。 “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角儿摇晃身姿,作西子颦苦。突然,声嘶弦断,正舞蹈的角儿竟踩着自己的衣角摔在台上。秦怡赶忙去扶,可是,角儿脚上受了伤连站起来都无法。 台上遭到这般变故,台下自然起了哄。特别是一直捧着角儿今天又砸了金子炫耀的王公子失了面子,更加气愤难耐,手里抓起个茶碗就扔上了台。众公子虽有劝解的,嘲笑肇事的更多,一时间糕点、杂物纷纷扔上台,吓得角儿被人抬着都哆嗦。 戏楼老板没想到这些变故,忙安排后台的其他角儿先各自出来安抚自家金主的情绪,又是陪笑又是道歉这才让事态平息。 秦怡趁乱悄悄回到后台自己的座前,用湿布擦去脸上的浓妆,露出原本的面貌,那面貌竟然笑着,笑得阴毒。 “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歹毒的心思,着实让人心惊啊~” “谁?!”秦怡闻声惊讶得回头。 门口立着一位翩翩少年,身后还跟着他的仆从。那人虽是一般纨绔子弟打扮,可不知为何,秦怡总觉得他并非这城里那些玩乐公子那般简单。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模样,面目清秀,贵气天成。虽说得一口吴侬软语,可明显不是江南人那般柔弱无骨的调子。他目光如炬,对着秦怡有些审视的味道,双方对视时又故意眼神放软,叫人难以捉摸。 那少年身边的仆从也不似纨绔子门前的打手,狠厉之余竟有些睥睨天下的气势。 秦怡知道今天怕是遇到了多管闲事的厉害角色,有些紧张,她强装镇定,起身行礼道:“公子雅兴,这大堂雅座里听戏听腻了,竟跑到后台来寻乐子。不过,让公子失望了,角儿们都不在,有的只有奴婢这个小丫头,恐怕不能让公子如意了。” 少年听后大笑,摇了摇手中的描金山水扇,向前行了几步。 “小姑娘莫要装傻,你在那台上的那些小把戏,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秦怡心中一惊,暗叫不好,恼怒之色尽显脸上。她就算年幼经历颇多,比其他同龄孩子早熟也总归不过一个7、8岁的小姑娘。 “公子莫要冤枉了奴婢,奴婢虽是低微戏子,连个角儿也算不上,可脸面还是要的。此事于公子或许只是微尘小事,于奴婢我可是切身大事,如若公子没有证据,万请莫拿奴婢胡诌玩笑!” 少年看到秦怡的反应似乎得了趣味,轻笑道:“呵呵~小姑娘倒是伶牙俐齿~不过……”不知何时,他竟只离秦怡只有半尺的距离,眼芒射入对方的眼,令秦怡无端端得觉得寒彻刺骨。 “不过,你觉得,这外面的人是相信本公子还是小戏子呢?” 秦怡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刚才的那番争论不过困兽之斗。不过,她亦知道眼前的少年既然有耐心跑来这后台找她,定是有别的打算,也许不会真的去告发自己。 秦怡深吸一口气,“那,敢问公子此刻,是要告发奴婢吗?” “嗯~告发你?”少年随意扯了扯领口,右手玩弄着扇子,左手很是不经意得扫过秦怡化妆台上少得可怜的头花。 “本公子可没那个闲工夫~随你到这后台也不过觉得你这小丫头比外面那帮草包有趣罢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秦怡有点不可思议,心想这人还真是无聊到可以,正当她松了口气时,突听到少年慵懒的声音。 “啊!对了!”秦怡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少年看对方的情绪已经完全被自己掌握,甚是高兴。 “本公子今天善心大发,所以想提醒你一句……”少年公子依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如果换作是我,怎么会仅仅让那女人摔在台上那般简单~摔在台上还有可能站起来,而毒哑了嗓子,划毁了脸就……” 秦怡没想到这少年不过比自己年长几岁竟有如此阴毒的心肠,心中寒意更甚。 “小姑娘,记住本公子教你的:这世间之事要做就定要做得干净,半途而废的结果比当初的苦难更叫人承受不起。” 第二章 搭救 更新时间:2013-07-29 那日少年离去时最后的那番话秦怡当时不甚明白,可几日后,她算是体会得彻底。 角儿的伤好了,本来脚上的伤也不碍什么事,再加上她容貌娇媚,嗓音婉转,颇有心机。不几日,原先捧着角儿的公子哥们又纷纷携了花红而来,仿佛那日的事不曾有过。 角儿依然是角儿,只要她够美又懂得下在关键人物上下功夫。 然,秦怡本就不好过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角儿忙完了自个儿的事儿有了空暇,忽想起那日前后,觉得事情颇为蹊跷,心中已明了七八分,想到这事儿绝对跟秦怡脱不了关系,心中更为火大,一心想致秦怡为死地。 角儿一连折磨了秦怡好几日,不过剩了口气吊着不死,而秦怡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不怒不怨。角儿本来捉弄的心思越发没意思,先是打在棉花上的拳头,到后来直接没了耐心,终于寻了个偷盗的罪名目想着把秦怡打死了事。 秦怡自是知道角儿的心思,看到打手兴趣盎然的摸样,暗道此番定是必死无疑了。 然就在这时,一双黑色暗金流纹靴幽幽行到她面前。 秦怡抬头,微微一惊,竟是那日公子身边跟着的仆从。 虽是白日,那人却是同前几日看到时那样:裹着一身黑色暗金绸缎劲装,似作侠客打扮,配上他毫无表情甚是轻蔑眼神,活像地狱的修罗,哪能猜到他竟是一个少年郎的仆从。(.) “公子差我前来问你,‘本公子身边正缺一个端茶奉水的丫头,你可愿前去伺候?’”那仆从甚是没有情趣,一句废话都无,开口就搬了主人的原话。 秦怡趴在地上,这几日的折磨已将她的精神逼临崩溃的境地,她无法细想那公子与自己素不相识,又实在看不出哪里有什么善心,为何要来救她?这小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主,身边哪里缺少一个奉茶的侍女? 她只知若任这仆从回去,自己现下就活不过去。 秦怡挣扎着起来,伸出一只手牢牢拽住那黑衣仆从的衣角。黑衣人眼神一暗,皱了皱眉头,像是嫌弃的表情。他也只秦怡此时怕是说话也难,只好弯腰忍着难闻的血腥和泥土味儿将地上小小的戏子抱起,也不见跟什么人说道便大步离去。 秦怡在被抱起时没多久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已是完全陌生的环境,窗外天色已晚,黑衣仆从早已不在了。 她完全记不起自己昏睡了所救,现在身处何处,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擦的药,想到定是那小公子的安排,心中隐隐安定了些。 秦怡虽不能下地,但坐起来尚可。她观察了下自己躺着的房间,简简单单,除了墙上的一两副字画,旁边的烛台,桌椅柜屏,镜梳杯盏,竟是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每一样家具也只是朴实的原木制作,没有花纹也少有漆色。 “这定是一般仆人的房间了。”秦怡心想。 如今,正是深夜,旁边也没人,秦怡总算可以静下心来理一理思绪。 这小公子与自己不过那日一面之缘,说过几句话,今日为什么要派人来救她?秦怡虽知自己不是生来孤苦,也自知死去的父母不过普通的手艺人,实在没什么可图。那么自己呢?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别提什么姿色,更没有什么出色的手艺,她不会自恋地以为小公子是看上她什么,也不会天真地以为那阴毒的小公子会有善心大发的时候。可是,这其中的玄机实在让人想象不出。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秦怡心想,“既是浮萍一般的身世,又管它飞到哪儿去。” 秦怡在小公子的府上(也许是别院)住了一段时间,身上的伤大抵好的差不多,面色也红润了许多。这些天,也没什么人来打扰,若不是每日都有送饭换药的人来,秦怡直接怀疑自己是透明的存在。这几日,秦怡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她出了房门竟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独立的小院落,房间也单单的两间,大门紧闭,门口一棵榕树,除了自己连只蚂蚁都没有。 秦怡没有什么多余的好奇心走出大门观察,她只知自己不过人家捡回来的阿猫阿狗,主人没有召唤自己还是乖乖呆着得好。 这一日,秦怡照例吃了饭换了药坐在榕树下晒太阳,忽听见大门吱呀一声,黑衣仆从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丫鬟。 “两个时辰以后我再过来,带你去见公子。”黑衣仆从还是简明扼要,说完就走,而他身后的丫鬟留了下来。 秦怡看到丫鬟手中的装束、衣物,有些恍惚,看来这小公子还没忘了她。 两个时辰以后,黑衣仆从准时进了小院。他瞟了一眼,终于不是上次那般嫌弃的表情,但也没有多余的赞赏的神色,只是点头示意了下就自顾自走了。 秦怡不敢多说赶紧跟上,她心中忐忑,想到与那小公子初次见面的情形竟紧张得手心生汗。 秦怡没有心中烦乱,也没了心思欣赏沿途的园林景色。只觉这园子甚大,花草山石无一不奇,镂空轩窗五一不巧。几人行了大概了半个多时辰,秦怡看到一处回廊,期间幽深隐隐有花香。 回廊深处是一个角楼,装饰考究,大门紧闭。 “公子,人带到了。”黑衣仆从听见里面的人示意于是轻轻地开门,将秦怡带了进去。 秦怡近了房间,入目是一篇灿烂的春色,眼前竟是一个巨型屏风!那屏风长有二十多尺,高近两人身长,用上好的丝绸做底,稠上是万花争春的图案,绣线泛着光耀眼夺目。转过屏风看另一边,虽仍旧是春天景色,图案又有不同。 秦怡被那屏风吸引,过了好半天才转眼看别的摆设。一看,暗暗心惊。虽说秦怡只是个小小的戏子,但因跟着角儿常去富贵人家串场,见识却不小。可这小公子的府邸(或是别院),仅仅这出休息的角楼也装饰得如此奢华。小公子像是极其喜欢艳色,屋里装饰多为彩色,地上踩的也是炫目的琉璃。秦怡一路感慨,渐渐忘了紧张,只被这眼前浮华迷了心。想她不过7、8岁年纪,就算是5岁开始夜夜随着角儿们串场又哪里见过真正显赫的人家,当初的那些不过乡绅土财罢了。 “哦~小姑娘倒是命硬,恢复得不错啊~”声音是一贯的慵懒悦耳,言辞间尽是轻佻。 秦怡这才收了心神,抬头看了眼,这一抬头心中又是一紧,越发迷惑了。 只见那小公子斜卧在一方长榻上,身上是与这室内相同的艳丽颜色,衬着容貌俊美,笑容勾人。他捏着只水晶杯,身旁的侍女好像已经遣走,徒留下香风一阵。秦怡只觉这小公子果真大有来头,也定不是这城中寻常大户人家的公子,他虽举止轻佻笑意温颜,柔情却不曾到达眼底。 秦怡直觉自己怕是今生今世就要卖与此人做牛做马了。然而,她居然丝毫不觉得怅然悲凉,反而有些许兴奋期待,想她素来聪敏,如今跟了这迷一样的小公子,今后的日子肯定极其精彩,怕是要有诸多文章来述了。 第三章 东君 更新时间:2013-07-30 小公子抿着嘴只是打量,叫秦怡犹如芒刺在背。 小公子高深莫测,不知所想。黑衣仆从淡定闲适,游离方外。秦怡神经紧张,茫然无措。所以,半个时辰过去,室内的三人竟然都不曾言语一句。 终于,秦怡受不了这尴尬了,她讨厌这种命不由己的感觉,更讨厌这种打量货物似的眼神,赌气道:“女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有何愿景不妨直言,奴婢虽人微卑贱,也懂得知恩图报一节,若能报效公子定当万死不辞!” “本公子何时要你死了?小姑娘不过总角怎可如此轻言性命?”小公子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吓得秦怡不敢再言报恩的事。 “那公子为何……”秦怡心中更加迷惑,这小公子当真是善心大发?还是无聊的紧?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一个小小的戏子了? “咦~苏合没告诉你吗?本公子身边缺少一名奉茶丫鬟,瞧着你合适就带你过来了,不知你可愿意?” 秦怡回头看黑衣仆从,见他冲自己点点头,瞬间有种无力感。她想到这一路上数不清的美景美人,又想到自己过来前帮忙梳妆的姐姐,实在难以相信这小公子的话。 “恐怕这小公子只是无聊了寻自己开心吧。”秦怡心下无奈,却无从辩驳。 “若是公子不嫌弃,奴婢自是愿意。[]不过……”秦怡自知身份低微,又因了救命的恩情无从选择,却想到这天下必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当下只得尽力推脱。 “不过,奴婢手脚粗鲁,嘴笨眼拙,以前就总惹得角儿们不高兴,实在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一个。恐怕留在公子身边惹得公子烦闷,公子还是将小人打发到厨房、院落,做做打扫罢了。” “可是,本公子瞧着你倒是手疾,伶牙俐齿。那日,你在台上的表现可丝毫看不出愚笨,反倒是聪明的紧。” 秦怡心下一惊,听他又说起那日之事,心道恐怕自那时起事态发展小公子就早已掌握,哪里容得自己狡辩。当下,她便不再言语,算是认命。 小公子轻笑,举了杯浅酌,随意给了苏合一个眼神便不再搭理。 苏合应是在小公子身边时日已长,立刻就明了主子的意思,示意秦怡跟自己退下。 秦怡心中五味杂陈,只得跟着苏合,心中计较着这小公子的身份和自己将来的日子,一时没有头绪,烦闷无比。 行到屏风时,秦怡差点因为心绪不宁撞了上去,到了跟前才急急地绕开。这时她听见了小公子散漫而分明的声音:“从今往后,你可唤我东君!” 秦怡自是一愣,她不能分辨这东君二字是真名还是代号,只知自此时起这个与司春之神同名的小公子便是自己的主子了,有生之年,他若不弃我必不离。 走在秦怡前边的苏合也吃了一惊,步伐一滞。不过他素来冷淡,表情甚少,也极容易掩饰自己的情绪,没有叫秦怡看出自己的失态。 苏合仍是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神情恍惚的小丫鬟秦怡。 这一日,风醉迷人,阳光甚好,花开正艳。 东君的脾气甚是随性,做事访友从来都是一时兴起。苏合许是习惯,仍是那副神在在的样子,秦怡就有点吃不消了。 临睡时一句“明日本公子要看翠峰日出!”秦怡就一夜不得清闲,忙忙吩咐准备登山衣物,车马饮具等等。说来也奇怪,自秦怡来了这府邸,往日伺候东君起卧行走的美婢一个个消失得干净,东君日常又讲究得不行,秦怡伺候了几日后实在无法,只好去问苏合。谁知苏合却说:“府中近日拮据,公子特荣升你为贴身丫鬟,总揽公子的起居事务。” 秦怡环顾四周,金碧辉煌,哪里有半点拮据的样子,顿时就想翻白眼晕过去,这该死了东君公子!绝对是在耍她! 不过,秦怡也知道东君是对自己不同的,就比如说,其他人都得唤公子,只有秦怡可以直接叫东君。还比如说,秦怡虽然进府时被招为奴婢,可是同苏合一样并非奴籍。秦怡虽隐约猜到苏合可能另有身份,恐怕只供东君差遣才受此优待。而自己呢?即便是脱了戏子的身份,可终究还是府上的奴婢,东君为何将自己入为平民?再加上自己父母早亡,连出生在哪儿都不记得,他又是如何将自己入的籍呢。 秦怡百思不得其解,又见识了东君的各种手段,自知没必要过多纠缠,也就学着苏合淡定了。东君的心思除非他自己告诉你,单凭自己猜测绝不会有答案。 一晃两年过去,秦怡习惯了府中生活,对东君的的习性喜好也基本了解,她奉行着少说话多做事的箴言,躲过了东君许多次无聊的戏弄,当然也着了更多次防不甚防的道儿。这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竟让秦怡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不必担心幼时的算计欺辱,更不必担心温寒饥病,倒也算是怡然自得。 这一日,东君在书房休憩,半梦半醒间看到秦怡仍然乖乖地候在身边,竟忍不住莞尔。他估摸着秦怡已经十岁,心下突生了个想法。 “小情儿~”自一年前看了本荒唐的话本后,东君不知抽了什么疯,就一直这样叫她,秦怡明里暗里反对多次无效后只得随他去了。 “醒了?我去准备温水。”东君真的很奇怪,连奴婢的自称也不让秦怡说,还耍赖说自己听着耳朵会痛。可是,也不见他听别人说时痛啊。 “不用不用,我就想叫叫你。”转头继续睡。 “……”秦怡对自己很是佩服,居然可以受得了这样的主子。 又过了一会儿。 “小情儿~”又来…… “什么事?东君。”不是又叫着玩儿吧。 东君眯着眼笑,也不回答。 秦怡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回以微笑,只得等着这人开口。 “小情儿~”终于!“把左边最高的那个架子上第五排左起第十本书拿过来。不对!不是一本,应该是一套。” 秦怡听命去找,不一会儿就拿了套极厚极沉的书回来。 “我记得之前苏合有教过小情儿识字吧?” “是。”还不是你安排的,叫谁不好居然叫苏合那个黑心大冰块,差点没折磨死自己。 “那就好,这本书不用给我了,你帮我读了吧~三日之后来问你。”不知道为何东君在秦怡和苏合面前总喜欢自称我,没有半点主人的自觉。 “啊!”秦怡看着手中比砖块还重的书傻了,这是什么状况?!又是什么新游戏吗?!秦怡忙忙翻看书中内容,傻得更厉害,居然是药典!这么高深厚重的一套书就算是从早到晚要在三日之内读完也甚微面前,何况自己还得伺候这个随时抽风的主儿。 东君像是猜到了秦怡心中所想,出言道:“小情儿这三日就不用跟前伺候了。”说完翻了身继续睡,留下苦不堪言的秦怡自怜。 第四章 拜师分离 更新时间:2013-07-31 秦怡知道东君的语气虽然是即兴,并不代表他不认真。 这三日,秦怡足不出户,整日研究那套深奥的药理,她不懂里面的东西如何运用只得将全书逐字逐句背下来,念书念到魔怔连饭也不记得吃。 秦怡虽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对东君的命令却从未计较过。她一开始还担心东君有什么别的目的,提防了许久,可后来发现自己着实可笑:东君对自己大概只是一时兴起,能图什么? 而且,如果真有一天东君需要秦怡做什么,秦怡也是愿意的。他在她最需要人关怀时出现,给予她最想要的尊严,即便是今后为他死了也是值得的。 三日之后,东君果然来唤秦怡。 秦怡抱着重重的书,这几日她的脑子被书中涉及的药理塞得满满的,在去书房的路上嘴里还念个不停,听着旁边的苏合都快崩不住笑出来。 苏合最喜欢看秦怡的热闹,所以跟着进了书房,东君也没有赶他,还是那张冰块脸靠在窗边看着,眼睛里是跟表情不符合的玩味。 书房是两间房连通的构造,放书桌的那间稍微大些,另一间小的立了个素雅的屏风遮住了靠墙的软塌。 东君本来在书桌旁写字,见秦怡过来立刻放了笔。“小情儿~你站到小屋里去,把书交给苏合,到软塌上坐着。” 那软塌本来是东君每日休息的地方,他素来有些洁癖,床褥衣物均不喜人碰,秦怡没想到今日竟让自己坐过去。不过,所幸秦怡这些年被东君锻炼得各种遇事不惊,乖乖听话,总之,东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小情儿~本公子问你茯苓此物如何辨别?” “茯苓亦称茯神,生太山山谷大松下。二月、八月采,阴干。陶弘景:茯苓今出郁州。自然成者,大如三、四升器,外皮黑,细皱,内坚白,形如鸟兽龟鳖者良。其有衔松根对度者,为茯神,是其次茯苓后结一块也。为疗既同,用之亦应无嫌。” “那菟丝子一物有何功效?” “补肾益精,养肝明目。” …… 东君一连问了十多个问题,无论是什么药名那些功效,秦怡都对答如流。 “小情儿~出来吧。”秦怡终于松了口气,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已经紧张得站不起来了。过了好一会儿,秦怡才缓过来,东君像是知道她的状况也没有催促。 绕过屏风秦怡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又来了一人。 那人须发皆白,却面貌极其年轻,周身气度非凡,飘飘然如仙人。 “怎么样?我家小情儿还不错吧?”东君冲那人说道,神情甚是骄傲。 “嗯,死记硬背倒是有一手。”那人开口就是冷冰冰的,话也不好听。 秦怡立在一旁一头雾水,她转头看苏合,结果苏合只是望天连个暗示也无。 这个死冰块!从来都不可靠! “你叫什么?”白发人突然望向秦怡。 “小情儿啊~”东君接道。 “没问你!”白发人对东君也是毫不客气。 “秦,秦怡……”秦怡直觉白发人的气势比东君更为逼人,忍不住害怕。 白发人点点头,“我叫杜衡,从今以后教你药理。” “还有毒物~~~”秦怡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东君突然插话进来。 “什么毒物?!不过草木!” “就是毒物!我说是就是!”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本公子一直都不可理喻,你个白发鬼又不是不知道……” “……”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争吵起来,也忘了初衷,后面的情形就不再赘述。 这是秦怡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中除了东君还多了个杜衡。一个教予她爱恨,一个教予她取舍。 杜衡今日只是来收徒并不打算授课,所以没过多久就被东君气得甩袖走人。 杜衡走后,东君留下秦怡独自呆在书房。 “小情儿~杜衡是当世最好的药师,也是本公子从小的挚友。他这人不喜人唠叨,凡事不多言一句,你跟着他虽然憋闷,但若是肯吃苦必定受益无穷。你可明白?”东君这句话说得极为正式,神色也颇为庄重。 “秦怡明白。可是……东君身边不知是否已有合适的人伺候……我……我担心”秦怡听到东君的话,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东君,你是不要我了吗? “秦怡,本公子的身边都是有用之人。”东君就是东君,做事待人一直这般率性而为。 两年了,秦怡泪眼望向东君,看不到他半点不舍。 秦怡这才发现,原来东君对他并无半点不同。他平日里的嬉笑怒骂不过是玩弄他人情绪的手段,他的心似深潭,岂是随便哪个人就能掀起波澜? 秦怡咽了眼泪,告了退,如行尸走肉般穿行于花间草径,不知不觉竟行到了角楼附近,那便是东君第一次见她的地方。角楼大门紧闭,平日里除了东君连打扫的人都不敢轻易进去,秦怡自是去得甚少。可是,今天,不知怎的,秦怡胆子大了。她走过涌满花香的回廊,径直走到角楼的大门前,伸手推门而入。 入目还是繁华,绚烂的大屏风昭示着景物依旧。秦怡的眼睛扫过屏风上的每一根丝线,读着这丝线里蕴藏着的每一分春色,心里轻轻唤着“东君,东君……” 原来,我竟是这般舍不得他了…… 是夜,府里的丫鬟敲了秦怡的门,通知她明日一早杜衡先生的车就会来府中接她,还说东君嘱咐她什么都别带,杜衡那边并缺少什么。 不过,秦怡还是偷偷带了支樱桃色的玉簪,这是有一日陪东君逛街东君送她的礼物,东君买来时甚是随便也不见得多贵重,可秦怡就是喜欢,一直当宝贝藏着。如今,临了走了也不忍丢弃。 丫鬟走后还有一人来找秦怡,竟是一直冷面冷心的苏合。 苏合还是不多话,只是自顾自地到秦怡房里坐了会儿,看不出有多少情绪。但秦怡很是感激,就她对苏合讨厌麻烦不理是非的性格了解,今夜专程赶来已是特别了。 秦怡知道自己的话多余,可还是忍不住嘱托苏合派个灵巧耐心的丫鬟伺候东君,东君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唠唠叨叨了一大堆。苏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在东君身边呆得比秦怡久,东君的喜好哪有他不知道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合就想听秦怡说一遍,唠叨一遍,为这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面的分离。 第五章 敛草阁 更新时间:2013-08-02 杜衡此人,是当世十师之一。所谓十师,即在易容师、制香师、奇巧师、药师等数百个三教九流的行业中选出的顶尖人物。十师的选拔极为严格,每十五年举办一次斗法大会,各行各业的翘楚们都会由专人通知聚于一地切磋技艺,可谓是三教九流里的武林大会。十师会参与的人员和斗法的主题一直以来都是个谜,不过,举办十师会的人甚是厉害,只要是有真本事的就没有请不到或者请漏掉的。评选出的十师也在这百来个行业中极有威信,就连王侯贵族在这些人心中也不及十师尊贵。 不过,这些秦怡当时离开东君前去学艺时并不知道,她只以一个小丫头的认知天真地认为东君不要她了,这次不过随便找了个借口硬塞给别人。 秦怡郁郁地登上了杜衡派来接她的车,奔向未知的前程,自顾得暗自神伤的她并没有发现阁楼上那片悠悠转过的衣袖。 苏合陪在东君身边看着秦怡离开,身边的人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苏合,你说,小情儿现在是否正在埋怨我?” “你既然怕她埋怨又为何要装出那般绝情的样子?” “雏鹰展翅,父逐其坠于万丈,拳拳之心君可知否?” “公子远虑。” 小情儿,路漫漫其修远矣,切莫叫本公子失望啊。 江南绵绵细雨,不是离人泪是留人情。 杜衡隐居之处位于西南方绵延深山之中,距离江南何止几千里。秦怡行了几日,车内除了她还有一名青衣童子,算是随从伺候。不过那童子几乎无话,除了问安问暖就径自养神,如老僧坐定甚是无趣。秦怡知道一路来山路难走,摇摇晃晃极其难受,终日里晕晕乎乎,早已不知所处。 终于,大约走了几个月路程,马车终于不再前行,秦怡十分高兴以为定是到了,可是跳下马车时才发现原来仅仅是到了一处山谷,接下来的路险要难行,只得步行至谷底再顺谷中溪流而下。 秦怡从不知这世间竟有如此巍峨静谧之:山间望去云雾缭绕如人间仙境,溪水尝来甘甜可口如瑶池琼浆。她一路感慨于美景怡人,竟忘了旅途疲惫,居仙之山卧龙之水,怪不得长居于此的杜衡身上总有一股他人求而不得的仙气了。 行到水尽处,一处高阁亭台跃然于眼前。高阁中间挂有一匾,上书“敛草阁”。 青衣小童走在前面引路,步伐不紧不慢,神色淡然。“姑娘请先随我去客房休息,大师离开江南后去往他出游历,只叫小童带姑娘回来,未作其他安排。” 秦怡点头,杜衡没有早回来也好,没有那毒舌坏脾气的师父在,说不定对这阁中诸事都会熟悉得快些。 秦怡对新环境诸多好奇,兴奋地四处张望,旅途的劳累,思乡的愁苦也消散了许多。 敛草阁实则并非一栋独立建筑,周边错落分布着许多稍矮的房屋庭宇。这些建筑都有自己的名称和用途,分不同的人打扫和监管,布置虽不及东君府上奢华却也不简单。 秦怡随青衣小童一路穿行,见阁中诸人秩序尽然、分工细致、举止优雅,想必平日管理甚严,不禁对杜衡多了几分佩服。 “姑娘请在此安心休息,客房内早已备好沐浴、糕点,姑娘若是需要大可自取,不必拘束。床褥被罩、衣物鞋袜皆是新换,门口会有小童伺候,姑娘有事知会一声便可。”青衣小童态度极其谦卑,让秦怡极其不自在,她之前也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如今被这般对待实在是惭愧。 “童子不必劳烦,秦怡自己来便可。初来乍到,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姑娘哪里话,大师既已吩咐小童好生伺候,这便是小童分内之事,姑娘安心享用便是。”小童说完便请了秦怡进屋,还体贴地随手关上房门。 秦怡手足无措地站在陌生的房间里,打量着装饰摆设,与东君府上截然不同,没有半点艳丽奢华之态。秦怡叹了口气倚着床柱坐下,所有的所有皆是不惯,她又开始怀念了,怀念自己简单温馨的小屋,怀念黑心冰块苏合,怀念还在东君身边的日子……直到这时她这才切身体会到,从今往后便是新的开始了。 童子的照顾非常周到,一日三餐都会送到房里,客房日用也是每日换新,专人打扫。秦怡第一次享受这般待遇不知如何自处,甚是尴尬。她琢磨着这敛草阁房间诸多,珍草遍布,便想着去见识见识。于是,就让门口的童子领了每日在阁中庭内溜达。 敛草阁之所以叫敛草其实大有深意,这阁中通过奇匠建筑,每一层气候环境皆不同,当然收敛的草木也不同。秦怡因着那几日的死记硬背和后来的被迫温习草木药材也算识得不少,竟发现阁中竟有生长天南地北不同的珍稀草木。这些草木都是活本带回放在与原来生长之处相同的环境下培育,照顾得极为细致。这一切让秦怡惊奇不已,看来杜衡果真不是寻常人物,就凭着对这些草木的痴恋,这世间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秦怡以往不过呆在东君一人身边,所去之处也不过江南附近,她见识得少便以为世间最厉害的不过东君,最美的不过江南。可今日,见到这敛草阁才知道,秦怡才知道这世上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过往的自己实在浅薄,也怪不得东君会嫌弃自己没用而舍弃了。 秦怡想到这处很是懊恼,她憎恨自己无用,心想着若多读些书听些见闻也不至于让东君这么快就厌了自己,赶自己出来。 她颓然坐在庭中的石阶上闻着阁中的药香,望着头上碧蓝的天空,心内茫然。 东君,既你说不收无用之人,是否意为如果我能学有所成就能回到你身边了呢? 河伯见海,望洋兴叹。鸿鹄有志,御风千里。 第六章 妙手仁心 更新时间:2013-08-02 杜衡像是忘了自己收了个弟子,一连几个月也不见回来。秦怡也没有询问,她急于在医术药理上有所提高,想到这阁中资源应有尽有,并不见得非要等到杜衡回来才能开始学习。 敛草阁中不光收集了世间千万种药石珍稀,医书典籍也不少。秦怡白日里去各层观察草木药性,晚上于藏中研习,有不懂之处都会虚心请教阁中童子,若是遇到连童子都不知道的药理医用就提笔记下,苦思无果之后才留作以后请教杜衡。 这一日,秦怡在藏,一不小心忘了时辰,抬起头时已是满天星斗了。她唯恐门口执拗的青衣小童还在等着自己,赶紧收拾了书本笔记赶回去。 既已是深夜,回廊高阁除了几盏长明灯看不见他物。秦怡一个人走着有点害怕,空空的楼中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她虽不迷信鬼神之说,但也禁不住胡思乱想,生怕那转角背后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 正当秦怡想要闭着眼冲回居所时,她听见了琴声。 泻宫商,弄徵羽,慢弹回断雁,急奏转飞蓬。 秦怡一时被琴声迷了心,也忘了害怕怔怔然寻着琴声去了。 阁中雅庭,只见一人于古树下孤坐,双手跳跃琴上,银丝流淌星光,竟是杜衡。 “小丫头大晚上不睡觉,是扮鬼作神么?”杜衡观感甚为灵敏,秦怡刚想靠近,他便停了。 秦怡翻翻白眼,心想这人果真嘴巴极不讨喜,要说扮鬼作神满头白发的他不是更为合适?然,杜衡毕竟是师父,秦怡虽读书不多,尊师重道还是懂的。她上前一拜,“弟子读书读得晚了正要回房休息,不想打扰了师父雅兴,还请师父见谅!” “莫要唤我师父,听来既老又俗气!” “啊?……那,那要叫什么?” “我不是有名字么?干嘛不叫?” “可,可是……弟子毕竟已归到您门下,这般随意恐是不妥……” “小小年纪,没想到竟如此迂腐!当初也没听你唤东君公子不是?到我这儿却要摆得如此酸臭,真是莫名其妙!”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当初东君说你有趣我才勉强带了回来,没想到还是跟外面的寻常人那般无聊!” “……” 杜衡的脾气真的说不上好,不过一个称呼没对他就没了耐心,甩手走了,留下哑口无言的秦怡对着一把空琴。[.超多好看小说] 经此一番,秦怡对自己往后的日子完全没了指望,走了一个任性妄为的主子又来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师父……一定是玉皇大帝太无聊了,才会这么捉弄自己。 师父回来了,秦怡便不敢像往常那般随性,第二天一早,她就洗漱完毕到杜衡的门前等候请安。 可是,杜衡不知是旅途劳累还是懒惰惯了,到正午了还不见起来。秦怡想到前一晚的遭遇不敢轻易唤他,只得端着近日自学的笔记静静候着,活像尊石像。 终于正午过后,就在秦怡双腿打颤,饿得快要晕厥时杜衡终于起了。在屋里慵懒得唤了一声,门口一大群小童立刻端了洗漱换洗进去。秦怡高兴极了,心想终于可以当面请教师父了,没想到杜衡嚷着要洗澡。于是,无法,只得再等。 杜衡像是有洁癖,一个澡洗了近一个时辰。秦怡站在门外,走也走不得,进也进不得,生怕错过了杜衡又会有什么新的安排。 不过,秦怡终究不过十岁的孩子,一大早起来只用了早餐便在这儿候着,午餐又因为杜衡无规律的作息和夸张的洁癖耽误了,站着站着便觉得头晕得厉害,等到杜衡终于收拾妥当,准备去他专用的花厅用膳时,秦怡早就晕倒在门口,差点被他踩到了。 秦怡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知道杜衡出来了,想要起来拜见可是没有办法。 “真麻烦,东君每次拜托我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隐隐约约听到这么一句,秦怡还来不及探听更多东君的过去就彻底不省人事了。 人晕厥过去的时候其实是很舒服的,所有感官失灵,大脑就像漂浮在云层里,有一种灵魂出窍之感。 秦怡此时就魂游于天际之中,她好像听见谁在叫她,是东君?还是苏合?嗯……好像都不是……那到底是谁呢?…… “啊!”果然容不得秦怡去辨别,杜衡一支发簪就救醒了眼前之人。 秦怡摸摸人中上带血的细口,无比幽怨地对杜衡说:“先生就不能用其他方法吗?” “其他方法都太慢了。这不是很快很有效吗?” “可是,妙手仁心,医者之责不是减轻病人的痛苦吗?您刚才完全不是减轻而是加重!” “谁说我是医者了?我是药师!只有妙手没有仁心。” 杜衡说这些话时极其坦然,好像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秦怡不想再与这人争论,想到这人的毒舌便不敢再赖在地上,指不定下一秒还有什么挖苦。 “先生既已收拾妥当,可否……” “谁说我妥当了?”杜衡的表情有些像看怪物。 秦怡上下扫了一眼他的穿着打扮,依然纤尘不染,完全跳不出丝毫毛病,连发丝都是香的。 “那您……” “我要吃饭,立刻,马上!都怪你,害我饿了老半天。” “……”对哦,秦怡忘了,她晕倒那会儿人家正要去用膳。 杜衡又是一副嫌弃和不耐烦的表情,搞得秦怡直接成了千古罪人。他不再理睬自己从挚友那里带回的好徒弟,摸着瘪瘪的肚子赶饭去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让秦怡吐血的话:“都说了叫名字,先生是个什么称呼?我又不是算命的……这丫头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东君,我果真是你上辈子的仇家吧?!不然,你今生怎么会把我丢给这样一个……嗯……“奇才”…… 秦怡连站起来拜别的情绪也没了,手中撰着这几日以来的笔记,只想把前面那白衣的怪物拽过来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安全活到现在的! 这世界怎么就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人呢? 第七章 所求 更新时间:2013-08-03 作者有话说:文中十师和敛草阁的设定是参考了熏风最爱的作者――楚惜刀大人的《魅生》。[.超多好看小说]熏风自知,无论在故事构造还是文笔叙述方面都不及大大的万分之一,主角秦怡的个人魅力也不及紫颜。不过,熏风没想过大红大紫,只希望能够有一个自由发挥的平台让自己好好写出一个故事,描绘一段人生。感谢阅读本友,希望你们能够再多一点耐心听熏风将秦怡的故事讲完,谢谢大家! 秦怡经常想,杜衡定是个道家学派的追随者,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子完全是放任无为的教授方法。他从不主动讲授,也不关心秦怡所去所读,只是在秦怡问到时给随心情给一两个提示,多数时间放她自己研习。 神农尝百草。一个好的药师光是对着书本苦读是不够的,所以秦怡在杜衡身边学习了些时候以后,藏便去得渐渐少了,几乎日夜宿在敛草阁中,杜衡自是知道对阁中草木的近身观察对药师的修炼极有益处,也就随她去了,只是嘱托了小童多多关心那孩子的冷暖饥饱,莫要像自己刚刚回来时那样傻傻地饿晕过去。 转眼间,秦怡已在阁中研习了一年有余,周身气度已隐隐有些药师的味道,性子也沉稳了许多,因为一直跟药草打交道,杜衡又吩咐她每日用药草泡水净身,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好看的小说) 这一日,秦怡听小童读《穆天子传》,其中有云:天子向王母求长生不老药,王母取天山雪莲赠之……想到藏医经典中常提及此物,自己却不曾仔细观察过,甚为好奇。于是问了小童阁中可有雪莲收藏,小童答道:“雪莲这种珍稀极品大师又怎么放过,自是每年都有遣专人去天山寻找,如今阁中竟藏有十四株,晾干了收藏在‘风阁’的有九株,连根合土快马运回的活植在‘风雪斋’的也有五株之多。”秦怡一听竟有活本,非常兴奋,也不顾得小童问她就一溜烟跑了。 雪莲是造物主赐给新疆的“仙物”,传说中雪莲是瑶池王母到天池洗澡时由仙女们撒下来的。在当地民间,雪莲带有神秘色彩,高山牧民在行路途中遇到雪莲时,会认为看见了吉祥如意的征兆,就连喝下雪莲苞叶上的水滴都被认为能驱邪益寿。事实上,雪莲虽不如民间传说的那班神效,却也是性大热活血通经、延年益寿的圣品。 秦怡随便拽了件披风就去了“风雪斋”,在人造的天山上找到了亭亭而独芳的雪莲。“风雪斋中堆满了千年寒冰,虽不急天然冰峰雪岭的环境适宜雪莲和其他高寒地带的草药生长,却也比其他地方宜于存活。 雪莲类荷花独茎,婷婷雪间甚是可爱。秦怡被它深深迷住了,草木有其独特魅力吸引着一代代药师与其结缘,秦怡既已下决心好好研习,自然也不例外地开始欣赏草木之美。风雪斋中不曾设置通风窗棂,就连大门都是寒潭玉石,为了防止寒气外泄,设计极为不便。秦怡一心扑在雪莲上竟忘了这一点,进去容易,若没有另一人帮忙守着若是不小心让它关了要想再出来可就难了。 过了许久,秦怡观赏够了才觉得有些冷,行到大门前竟发现不知何时门已经关了。这玉石大门极为厚重,隔音极好,秦怡一个小姑娘推也推不开喊也喊不应。可是这冰天雪地的就算是彪形大汉着了厚衣夹袄呆久了也会冷得直哆嗦,何况只着了春衫披了顶披风的秦怡,不多时她就被冻得四肢僵硬,嘴唇乌青了。 秦怡心想今天莫是要死在这儿了。若是自己死了,改日杜衡来这斋里看到自己的尸首定会非常生气吧?还有苏合,要是知道自己这么个死法定会拧着他的眉头鄙视得不行……还有,东君……东君那时会伤心吗?不不不,一定不会,他到时肯定会觉得秦怡果真是个没用的傻子…… 秦怡在胡思乱想中渐渐失去了意识,带着小小的不甘心和小小的埋怨静静地等待自己的死亡。 不过,不得不说秦怡对于大家毫不关心自己的想法真真是妄自菲薄了。杜衡虽平日里不多过问秦怡的学习生活,却也是在知道她去向的前提下,在今天秦怡莫名其妙失踪了一个时辰后,他就已经知道那个傻孩子一个人跑去了“风雪斋”。杜衡顾不上埋怨秦怡又给自己添麻烦,赶紧带了几个小童赶去救她,所以到最后秦怡虽是吃了些苦头,可总算身体没有冻出个好歹。 杜衡报了秦怡出来,又轻轻地放她到温暖的床上回暖,还亲自写了副方子交给小童去熬来赶紧喂她喝下去。 终于,在折腾了大半天以后,秦怡终于醒过来了。 “可算是醒了,若是我这阁中死了个人,以后就不得不搬家了,免得晦气。”杜衡这人典型得刀子嘴豆腐心,秦怡幸好已经了解了他的脾气,不然准叫他再气死过去。 秦怡投过去一个感激的微笑,她现在身体虚弱,还不能下床拜谢只得作罢。 半晌,杜衡看她喝了药,气色也好些便起身打算走了。秦怡没办法起身,只能请小童再三替自己送师父回去。 可是,杜衡走在门前时却停了,他像是在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对着躺着的秦怡探究道:“我虽一直教导你却知你当初并非自愿,如今看来你对草木黄岐之术极为用功,不知你所求为何?” 所求?杜衡为何突然问到这个?秦怡心里一惊,难道是杜衡已经知晓了自己动机不纯,并非单纯一心求术之人?当下,她没有回话,只是战战兢兢地望着杜衡。 杜衡看她表现,自是明白了七八分,又想到这孩子虽来阁中一年有余心心念念的还是在东君府上的诸人,心里非常不满。他素来对药师一职颇为自豪,在术业上也是精益求精,不想自己的接班人竟已如此随便的心思对待毕生所求,只不过为了某一个人才来研习。 “药师一道,若无摒弃杂念痴恋草木之心,不如早早回去莫要浪费了为师的精力!”杜衡转身,脸上怒意难掩,甩袖不再理睬,像是多看秦怡一眼都是厌烦。 秦怡自知理亏,可看到杜衡的表情还是觉得委屈心酸。她一开始确实急于学成好回到东君身边,但随着对药师一道的了解,渐渐生出了鸿鹄之心,也有了于这一道终生走下去的决心。秦怡一直以为无论初衷如何,只要勤奋好学,终有一天也会在药师一道上学有所成。可是,今天,杜衡的严厉质问让秦怡慌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对一项技艺有了对亲人一样的不舍,她不想就这样随便丢弃刚刚寻找到的梦想。 是时候想一想了,自己毕生所求到底是什么? 第八章 初衷 更新时间:2013-08-05 很多事情是不适合深究的。 杜衡不知道自己那日为什么会没头没脑问秦怡那句话,他也不是真的特别在意秦怡的初衷是否单纯,他大概只是嫉妒了。 嫉妒那个拥有执着之心的人。 杜衡也不是真的赶秦怡回去,他当时好面子,看到秦怡对术业似有轻便之意,面上挂不住就说了重话。不过,他也不想就这么轻饶了秦怡,这孩子性子太过执着,与人与事都揣着“你若允我一分我便还你十分”的想法,若是此后一直如此,难免不入魔道。然而,一个人的心性最难掌控,杜衡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引秦怡对某个人的执着之心到术业上来,就算他日……这孩子也不至于没了精神依靠走上绝路。 秦怡并不知晓杜衡的一片苦心,她素来喜欢钻牛角尖,杜衡留下的那句问话如同晴天霹雳打醒了她。 是夜,秦怡无法入睡,脑袋里面反反复复都是遇到东君后的一切。 从最初惊艳的相逢到最后突然的分离,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东君的掌握之中,秦怡所能做的只有随波逐流。遇见东君是一个奇迹,依赖东君是一个习惯,而想念东君是一个必然。秦怡无法欺骗杜衡欺骗自己,初衷就是初衷,为了一个人而执着于某一道哪里又不可呢?然而,若是为了某一个人去学习医药一道,是否意味着自己毕生所学都必须为了那人而行呢?若是那人哪一日不再需要自己的医药之学或是让自己学别的,自己是否就要放弃呢? 秦怡陷入了死胡同,迷茫困惑。终于,一天夜里她一个人找到杜衡的房间,敲响了门。 “杜衡,你睡了吗?” 屋内的琴声断了,却没有熄灯,暗示门外的人可以继续说下去。 “关于上次的那个问题……我没办法给出答案……所以,今天来是想问问杜衡,你当初又是为什么学习草木医药呢?” 屋内的灯灭了,没有回答。秦怡愣了愣,不明白杜衡的意思,只得垂着头回房。 秦怡走了,杜衡却被回忆包围久久不能平静。想到十多年前自己仍是个少年的时候,想到那时自己还未白发,想到那时飘飘和师父还活着…… “是啊……我如何有资格强求你去选择?我的初衷不也是为了一个人么?无论对方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那夜以后,杜衡再也没有问秦怡求道为何,也没有再逼她做选择,就像失忆了一样。他只是已改往日对秦怡不闻不问的态度,开始专心授以医药之术,真真成了师父的摸样。秦怡虽然奇怪他的变化,却也偷偷觉得庆幸,这样放过她也好,反正她也想不出所以然。 转眼间,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季,正是旧人相聚好时节。 秦怡这天非常高兴,不光因为这谷里明媚的春色,更因为苏合来了。 “苏合苏合!你怎么才来看我啊~哦~我知道定是东君怕我贪玩才不让你过来的,是不是?” “苏合苏合!你这次过来是东君吩咐的吧?你告诉东君,我很乖哦~连杜衡都夸奖我学习很是用功,大有进步呢!” “苏合苏合!东君为什么没有一起来?是太忙了吗?还是……东君真的不要我了?” “……” 秦怡缠着苏合问东问西,句句不离东君,可是苏合还是那副千年不化的冰块脸,不点头也不摇头。 “呐……苏合……你这次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秦怡兴奋够了,才想起应该问问正事。 苏合也终于不再神游天外,难得正视秦怡回答道:“找杜衡。” “没了?” 摇头。 秦怡很失望,原来东君真的一点都不挂念她…… 苏合看到秦怡的神情,眼色微微一变,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给秦怡。 “给我的?” 点头无话。 “哈哈!我就知道东君不可能真这么绝情!苏合!都怪你~不早拿出来……嗯~东君为什么要送我匕首呢?他的想法还是那么奇怪……这些年还是没变吗?……” 秦怡高兴地拿着匕首仔仔细细地看,嘴巴里碎碎叨叨,苏合没有打断她,只是像往常那样静静地看着,面上无悲无喜。 等秦怡观赏够了,她才想起来苏合还有正事,于是一拍脑袋赶紧收好了匕首带着苏合去见杜衡。 杜衡见到苏合,不惊不喜,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请他进了屋,找了个借口把秦怡支开了。 “这次又有消息?” 苏合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荷包交予杜衡。 杜衡拿出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神色微动,双手竟然也有些微微颤抖。 “公子叫我前来问大师,这次可对?” 杜衡敛了神色,收好荷包,一切如初。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杜衡又欠他一次。” 苏合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拜别。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杜衡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破碎,他颤抖着拿出荷包,紧紧捏在手心里,眼睛里竟射出一缕狠厉的光。 “飘飘……这么多年……我总算找到他了……” 敛草阁谷口,秦怡拽着苏合的袖子泪眼汪汪地不放他。 “苏合,你这就要走了么?” “公子嘱咐我快去快回,不得耽误。” “那你以后还会来吗?” “不知道。” “那东君呢?” “不知道。” “那,我可以回去看你们吗?” “这你得问杜衡。” “那就是不能了……可是……我好想你们……一直好想……怎么办?”秦怡终于哭了,十多岁的孩子最怕的不单是离别还有寂寞。 苏合看见秦怡可怜的摸样,心中悸动,不禁安慰道:“你且在这儿好好学艺,我得了空就过来。” “真的吗?苏合你真太好了!那……下次东君也会来,对吗?” 苏合又点点头。 秦怡这才放了苏合的袖子,回送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苏合转身,所有的悸动都只是一瞬,他不过是不忍心,给这孩子织一个梦罢了。 东君啊东君,你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意呢?若是无情,当初为何要对这孩子百般照顾;若是有意,又为何连一个问候也吝啬。招惹了这孩子,给予她希望,而后又让她绝望。如此这番,还不如当初连希望都不要给她。 第九章 尔雅 更新时间:2013-08-06 自苏合走后,杜衡很是奇怪,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遇见了也是神色深沉的样子,不知在搞些什么名堂。(.无弹窗广告)秦怡这下子又没人管了,她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好好温习杜衡之前所讲暗自琢磨其中道理。 这日,秦怡独自到谷口处收集采摘药材,突然发现一株从未见过的淡紫色的花草。那花草自叶到茎秆都是深浅不一的紫色,顶上还有几颗簇成花样的果实,甚是奇特。秦怡来了兴趣,不由得停下观察,琢磨着会是什么药效。可惜,她学问还不到家,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于是仔细连着根茎挖了想要待到杜衡空了问问。正当她伸出手去摘的时候,一声喝止让她吃了一惊,赶紧缩了回去。 “小娃娃莫要乱动!小心烂了手!” 再抬头时是繁华迷眼。来人是一名红衣女子,面貌精致到无法形容,笑语间绝世芳华。秦怡从没讲过如此美丽的人,那超越于世间一切美好之物的相貌就连九天仙人也恐怕难以匹敌。 那女子见秦怡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娇笑,下一秒她伸出纤纤玉指抬起秦怡快要掉落的下巴调笑道:“小娃娃,赶快把口水擦一擦,领我去见杜衡可好?” 秦怡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到前头领路,一路上全是女子的笑颜,心下道莫非杜衡真的是神仙下凡,如今天上的朋友来看他了?这样想着就忍不住回头偷看,可是每一次偷看都能对上对方亮晶晶的眸子,像是在笑话她。(.)秦怡红了脸不敢再回头,只得埋着头快快走。 等到了杜衡门口,秦怡才反应过来,还没问人家是谁呢?!怎么就随便带到杜衡这儿了?! 红衣女子像是猜到了秦怡心中所想,善解人意道:“小娃娃莫要担心,我不是什么坏人,你且上去禀报,就说‘千色坊’故人前来问候即可。” 秦怡依言禀报了,杜衡果然是认识那女子的,竟出来迎接,言语很是熟络。 “怎么这么久才来?你家的马夫都病死了么?”这个杜衡开口就没好话。 “哎呀呀~白头魔君~你也不看看自己住的这地儿?再说了,此番是你请我来,嘴巴也不甜点,我周遭的男人就你最没情趣!”女子瘪瘪嘴,目光流转间甚是俏皮可爱。 秦怡在一旁听到尔雅的话忍不住扑哧一笑,看来杜衡这臭脾气还是有人能制住的。杜衡狠狠瞪了秦怡一眼,心想自己这徒弟果真是被自己惯坏了,居然敢笑他?! 被杜衡的眼刀吓到,秦怡只得乖乖敛了笑,憋得脸通红。这时候,还是红衣女子善解人意,她一个转身挡在秦怡面前,双手叉腰,护道:“小娃娃笑笑怎么了?看你小气的!” 杜衡太容易炸毛了,这不轻轻的就着了火。(.) “我教训我徒弟!要你这个女妖精管!” “啊~小娃娃是你徒弟啊~好可怜的孩子~天天守在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师父身边真是难为你了~” “女妖精你少在那儿挑拨离间,跟着我总比跟着你强,天天换脸没事就到处吓人……” “我乐意怎么了!再说……” 秦怡想到了初次见杜衡的场景,那次也是这样没几句话杜衡就跟东君吵了起来,说的都是些没意义的事……真的很让人头疼呢。 “嗯……杜衡……你不是有事找……嗯,这位姑娘相商吗?” 女子和杜衡终于回过神来停了斗嘴,杜衡清清喉咙恢复了下仪态,挥挥手对秦怡道:“你先回去温书,晚膳时叫厨房准备些新鲜菜色,就说来了贵客,这之前吩咐诸人非要事莫来打扰。” “是,秦怡告退。” 秦怡正要告退却被女子拦下来,只见她亲昵地端看来半晌,缓缓道:“小娃娃,你叫秦怡?真是个好名字……我叫尔雅,是个易容师,跟你师父素来有些来往,今后莫要不认得了~” 秦怡听她主动介绍,受宠若惊,赶紧回礼:“原来是尔雅大师,方才失礼了!” “无妨无妨,你也不必这般客套,大师之谓亦可省了,听着别扭,直呼名称即可。” 秦怡想到这人与杜衡既是好友,想必脾性相投,就不再客套,试探地唤了几声尔雅的名讳,见她笑得应了,这才告退离去。 杜衡领路尔雅进屋,也不上茶也不让座,甚是随便。尔雅也不在意,自己找地儿坐落,举手投足尽是风华绝代。 “东君找到那副药了……”杜衡也不客套,直接拿了荷包出来递予尔雅。 尔雅丝毫没有刚才的嬉笑神色,敛了眉捏着荷包中的东西察看。 “果真不错……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此番此药再现江湖,不知那贼人是何打算,此事东君已前去查看,想不出多时应有结果……不过,我这几日研究了这药,发现了这药竟较十几年前更加狠毒,新增的几味药材连我一时都难以辨认……所以,当务之急我得去一趟西域和苗疆,找到解毒之法。” 尔雅静默思索了一会儿,试问道:“那,你此番请我前来是想借我之术做狡兔三窟之相?” 杜衡点点头,“我不知那贼人是何来路,每次我一现身中原,所有蛛丝马迹一并皆无,以往我本就没什么线索倒也不在意,如今好不容易有了……” “区区小事,杜衡大可放心,飘飘本就是我妹妹,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杜衡起身,郑重一拜。尔雅忙忙起身扶他,眼睛落到白发上,心下一酸,隐隐有落泪之意。 尔雅怕又惹来杜衡伤心,于是转了话题道:“这些年你总算也有了个可心的徒弟,那孩子瞧着就招人喜欢。” 说到秦怡,杜衡又恢复了毒舌君的本色。“哪有可心之说,不过东君硬塞给我的麻烦,我看她不算太过愚笨,就勉强教了。” “呵呵~是东君的娃娃啊~果然有趣。不过……” “不过什么?” “你也素知,人之面目是有天命在里,我易容一道自是比别道能多窥得些天机……我刚观这小娃娃的面貌……” 杜衡见尔雅欲言又止,心中也是紧张,他毕竟只有秦怡一个徒弟,怎么能真的不管她死活。又想到秦怡对东君太多执着,心内害怕,莫是秦怡命中注定将有一难? “我说不太准,亦不能透露太多,只能提醒你一句:这娃娃命途多舛,若能适时放下,方能海阔天空。” 杜衡点点头,果然不错,自己当初的担心看来并无道理。只是秦怡的将来哪里是自己能够操控的?如今能做的,不过多传授些术业,让那孩子分心,或者祈求东君转了面热心冷的性子,将来若是真有什么自己前去相救也能救得过来才行。 然而,天命不可违。杜衡不知,秦怡早在劫难之中,如今种种在她遇到东君那时便已命定,这二人命系一线,纠缠颇深,外人又如何能救的。 作者有话说:有同学不太清楚这几人的年龄,熏风在这里不好算给大家看看,会透露剧情。所以,直接告诉大家:故事进行到现在,秦怡已经离开东君3年;东君21岁,苏合20,杜衡25,秦怡12。其实……写这个年龄,熏风已经透露剧情了,捂嘴不多说了。 第十章 再相逢(一) 更新时间:2013-08-06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尔雅这番前来只是作客,她的‘千色坊’事务也颇多,不可久留,晚膳过后就要道别。秦怡难得在谷中见到一个外人,自是舍不得,一路将尔雅送到谷口。 “秦怡小娃娃,莫要再送了,小心你师父又要教训你!”尔雅摸了摸秦怡的头,笑得美艳。 “我才不是小娃娃呢!……我都十二岁了……”秦怡嘟嘴,为什么每个人都说自己小?!哼! “十二岁还不是小娃娃?!我都快做你阿姨了~”尔雅被这孩子逗得笑弯了腰。 秦怡看向尔雅甚是完美无暇的脸,打死也不相信她说的话,“阿姨?怎么会?!你定是在哄我!” “嗯~小娃娃不信?那……你现在看我多少岁?”尔雅听了秦怡的话突然变得很神秘,她随意挥了挥衣袖,仅在一瞬间,面上竟换了一副老人家的摸样,耳顺之年,岁月布满脸庞。 秦怡惊呆了,她愣愣地伸出手去摸尔雅的脸,竟是热的,而且肤下骨肉紧贴着皮,难道这才是尔雅的真实面目么?!秦怡被这想法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问:“到底……到底……哪张脸才是真的?” 尔雅如今丑陋的脸咧嘴大笑,她早已换了与脸同样苍老的声音,“小娃娃,你说呢?”说完,又是一挥,这次竟成了男子! 秦怡这才真正认识到十师的厉害,想到尔雅轻松自如的表情和动作,相比她的本事并不止自己所看到的这点,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由得上前一拜。 尔雅见秦怡信服,转眼间又换了张绝色女子的脸,与最初的那张虽然不同,美丽却不差分毫。 “小娃娃,这时间诸事,不可用眼得用心看。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若被这外像之美迷住,怎能看到其包裹下丑陋的灵魂?” “秦怡多谢尔雅大师指教。” “都说了不用叫大师~你这娃娃呀~” 说了半天,尔雅看了看天色终于启程。临走时她突然眼睛一转,俏皮一笑,秦怡一直盯着她突见她如此也不得要领。 “小娃娃~靠近点~” 秦怡闻言听命。 “小娃娃,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坏叔叔叫东君?” 秦怡一怔,没想到尔雅也认识东君,赶紧点点头,点完头又觉得不对,又立马用力摇了摇。 “小娃娃,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我是认识一个人叫东君,不过他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不是坏叔叔。” 尔雅一听乐了,“少年?哈哈!小娃娃,那家伙可比你大得多……” 秦怡听后目瞪口呆,竟忘了与尔雅道别,只得目送那抹艳丽的红色消失于山水之间。 尔雅走后,秦怡久久不能平静。 东君是叔叔?怎么会!可是,尔雅都这么说了…… “小娃娃,这世间诸事,不可用眼得用心看。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若被这外像之美迷住,怎能看到其包裹下丑陋的灵魂?”…… 秦怡遍遍想着尔雅的话,联系到东君时不由得使劲摇头。东君就算如同尔雅所说易过容,改了身形年纪,也不会是丑陋的,这一点就算别人不知,自己还能不知? “他明明是那样一个善良的人,虽然随性了一点装得残忍了一点,但总归是个好人。他救了自己的命,给了自己尊严,如今还把自己送到杜衡身边学艺……种种种种怎么会是什么坏叔叔呢?尔雅定是在哄我!” 秦怡这样一想就释然了,没有再管尔雅的话,径自回到阁中。 秦怡前脚才跨进阁中大门,就听到小童说杜衡在找她,赶紧随了人过去。 “杜衡,我刚才送尔雅走,这样急急忙忙唤我何事?” “这几日,我要出谷,归期未定。你叫人安排一下阁中之事,既不要声张也不要出了岔子。” “啊!杜衡你又要出去游历啊?” 秦怡听到杜衡又要出谷的消息羡慕得不行,她也好想出去走走啊……江南……哪里还是家乡?已经远得像个梦了。 杜衡见她神色黯然,心中猜到了几分,他也不忍将这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天天关在山里,可是,自己这一路凶险未知,如何能带上她? “你且乖乖在阁中呆着,我一会儿命人将最近几年游历之时所收集的医典、草木搬到你的住处,也够你研习的了。” 秦怡本想央求杜衡带自己一块儿去,可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杜衡顶了回来,于是更加沮丧,闷闷的连告辞都赌气不说扭头跑了。 杜衡见她这般,心里也不好受,可是这次毕竟不是游历,万万不能带了这孩子冒险。 “飘飘,师父……你们若在天有灵,便保佑我这番出谷早日找到害你们的贼子,还你们一个公道!” 不过,杜衡还真的不够了解秦怡,她骨子里哪里是什么听话的孩子,那可是七八岁年纪就敢设计角儿的主儿。 第三日,杜衡带了两三个小童请便出谷,看到秦怡一脸笑意地送他,还以为这孩子气过了呢,当下舒了口气,安心启程。 但是,前脚走的杜衡并不知道,小小的秦怡一见杜衡的船没了踪迹,立马回房间背了自己的行李上路了。她告诉小童们,师父本来要带着自己一块走的,只是昨晚闹了别扭这才一前一后走,在出山的小镇上再去追上师父道歉。 这谎话被她演绎地极其真实,小童想到杜衡大师就这么一个徒弟,没理由出去也不带着,再加上秦怡平时装得格外听话,也没有怀疑便放她走了。 秦怡为此特别得意,一路忍着笑差点憋成内伤,“哈哈~小情儿出谷,谁与争锋?!江南我回来了~~” 山高云淡,高歌悦颜,此时的秦怡只以为自己回家看看不出半月即回,却不想一去经年……世事难料,人生愁苦。再回谷时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第十一章 再相逢(二) 更新时间:2013-08-07 秦怡出谷以后直奔江南,可是当她赶到时却得知东君他们恰好出了远门的消息。府中的小厮和丫鬟似乎都换了,没有人认识她,秦怡落了个无家可归的尴尬局面。 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而且,就算现在回去身上的盘缠也不够啊…… 秦怡蹲在石阶上不住埋怨。怎么这么倒霉!也不知道东君他们什么时候才回得来,也许等不到他们回来自己就饿死街头了…… 可是,总不能就这么干坐以待毙吧……秦怡开始挖空心思想谋生的法子。 戏是不能再唱的,而且自己也不会唱什么……如今能谋生的只有在杜衡那里学来的半吊水医术,可是她望闻问切、施针走穴的技术都没学到家,也就对药理研究得多一些,如今之际只能到城里的药铺碰碰运气了…… “求求你了,掌柜的,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抓药很快的,药的名字也记得熟……” “小姑娘,你赶紧走吧……不说你才这点年纪,就算你真的很有本事,我们也不缺人啊!” “可是……” “走吧走吧……” 秦怡快绝望了,这已经是第五家药铺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怎么办啊……就在这时,迎面来了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秦怡当初可是在戏楼子里混过的,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小姑娘,你肚子饿了吧?这个馒头给你吃可好?” 秦怡看了看那个馒头,心想这东西肯定有问题,不过……嘿嘿~那是对别人,她一个从敛草阁出来,天天泡药尝草的人还怕这玩意儿?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来就吃,管他呢~先填饱肚子再说。(.好看的小说) 那女人看见秦怡吃得爽快,心里甚是高兴,笑得脸上的厚粉扑扑得往下落。 秦怡背过身翻了个白眼,悄悄服下一粒药丸,转头给了女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有吗?” “有有有!……不过,不在姐姐身上,要不你到姐姐家里去吃如何?” 呃……果然是笨蛋……还姐姐呢?阿婆还差不多!现在的服务业怎么骗人的招数还是这么一层不变呢? “你家除了馒头还有别的么?” “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哦,那好吧~” 女人的脸都快笑烂了,心里琢磨着药效估计要到了,赶紧抓了秦怡的小手往旁边的小巷走。 路上,秦怡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装装睡了,于是果断扑倒在女人怀里,放松了四肢,压死人不偿命。女人没想到这丫头的药效突然发作,一时竟被压得挪都挪不动,赶紧找了同伙扛着走。 秦怡趴在一个壮汉身上那个郁闷啊……呃……慢点……颠得快吐了…… 等到一碗凉水泼过来,秦怡顺势醒了的时候,她已经咬着牙怒火都升到嗓子口了。睁眼时,是一群花花绿绿的女人,老的少的都有…… 真真太没创意了!……果然是青楼…… “呃,好吧……我知道这是哪儿了,多余的话你们也不用说了,我干!不过,你们得把包袱还给我,再弄点吃的……好饿……” 中间的鸨妈被秦怡弄得一头雾水,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一个字都没讲怎么就成了呢? “喂!我说你这个小丫头,不要当妈妈我是傻子!劝你还是不要打什么鬼主意,否则有你好看!” “我本来就没什么主意……都已经到这儿了,好能怎么样……怎么?你们园子已经穷得连饭都给不起了吗?……饿啊……还有,我的包袱呢?里面有我常服的药,不吃药我会死的!”秦怡懒懒地靠着个柱子,皱着眉轻轻地揉着胃,心里只埋怨刚才那个壮汉,颠得胃好痛。 鸨妈见她一脸痛苦的模样,怎么好不容易拐到个模样不错的小丫头就是个病西施,这边也不敢耽搁了,赶紧让人备了饭,将包袱里七七八八的药瓶都给了她。 哼哼!一个小丫头,妈妈我看她能翻出个什么浪花儿来! 秦怡收拾了自己的包袱,嗯,一瓶都没少,于是安了心开始大吃特吃。 吃完饭后鸨妈又安排她沐浴、更衣,秦怡怡然自得,没有半点别扭,让鸨妈高兴得有点不真实。 洗完澡后,秦怡对鸨妈说:“妈妈,我今天累了想先休息,明天再听你安排,唱戏接客都可以,你若不放心可以教人守着。” 鸨妈看她如此“善解人意”哪有再为难的道理,晚一天就晚一天吧~遇到个这么好伺候的主儿,可是我妈妈运气来了?! 鸨妈留了个壮汉在门口守着,又封了窗户,安心回了。秦怡笑着送走了她,倒头就睡。这些天真是累死了!哎~舒服啊~ 秦怡这一觉睡得舒服,她洗漱完毕到门口踢了踢守着的壮汉,“饿了,我要吃饭。”壮汉在青楼里面当了这么多年打手,就没见过这么随遇而安的,当时一愣,忙忙点头。 “那快点啊!”砰!关门。 不得不说鸨妈还是很仔细的,秦怡的房间里别说利器了,连烛火也没有,就一张床一张桌几个凳子,墙上也贴着厚毡布,看来……经验丰富啊…… 不过,秦怡什么人?那可是十师之一的药师――杜衡坐下唯一的弟子,要是连这地方都搞不定这三年就白混了。 秦怡从自己的包袱中捡了几味便宜的迷药(贵的撒出去太浪费了),在门口仔仔细细撒了,又服了解药,就等饭来。 果然,大汉一端饭进来就倒了。秦怡随便吃了几口饭菜,又摸了大汉身上的刀啊钥匙啊什么的,手脚麻利地往后门跑。青楼都是做晚上生意的,每日到了中午的也没多少人起来,所以秦怡逃跑得很顺利。 嘿嘿~白吃白喝一晚上~ 等到跑了几条街了,秦怡才想起来,“遭了!我的匕首!”东君给的匕首没了!头上的樱桃色的簪子因为一直带着又不显眼倒还在,可是上次苏合带来的那把匕首可是真真的好东西,削铁如泥不说,匕首鞘上还镶着宝石。 这可急坏了秦怡,她也顾不得玩笑了,直接翻了最厉害的毒药奔回青楼。 秦怡将药撒在青楼的各房门前,必经之路上。这泻药可不是外边卖的那种,非要吃下去才生效,只要碰了就浑身奇痒难耐,四肢瘫软,如果不及时服下解药后果不堪设想。 秦怡原来也不想轻易用这药,只不过这鸨妈居然私下扣了她最重要的东西,实在不能原谅! 撒完药,秦怡从厨房拿了锅碗开始在各屋门前闹,直到将青楼里的妓女、客人全部吵起来了才罢休。 “丫头!你在作甚?!”鸨妈很生气,就说不可能这么简单吧! “我的匕首呢?还给我!”秦怡也不多话。 鸨妈大早上起来有点懵,一时反应不过来,“匕首?什么匕首?” 秦怡一听火大了,还装蒜!手下拿了药瓶就撒向鸨妈。 那药一沾上鸨妈的身上就起了效,痒得她哀叫连连,滚到地上。鸨妈这一叫,众人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适,一时间哭闹声响遍园子。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鸨妈带着一帮妓女爬到秦怡跟前,一个劲儿求饶。 “我再问你一遍,匕首呢?”秦怡冷了脸,眼里都是狠厉之色。 鸨妈再也不敢怠慢,忙忙跑回房间去拿,其实说是跑不如说是边走边滚。她当初不过是见这匕首是个值钱的物事,又担心秦怡醒后拿它寻短见才私藏了起来,不想惹出这些祸事……真是悔不当初啊…… 秦怡拿回了匕首,终于绽开一笑,“喏,解药。”扔了一个药瓶子给鸨妈遍扭头走了。 鸨妈急急接过,千恩万谢,牢牢记住了这个祖宗的脸,下次,下次一定躲着这小夜叉远远的! 第十二章 再相逢(三) 更新时间:2013-08-07 秦怡从青楼里出来才发现,自己方才太冲动了,不但再次没了住处又惹出了这样大的风波,这下更没人敢收留自己了。[.超多好看小说] 如今该去哪儿呢?秦怡摸着手中的匕首,想哭。 东君,你到底去哪里了嘛?! 秦怡大闹青楼以后成了全城的红人,她哪里都不敢去了,只得躲到东君府邸前守着,至少这里比较偏僻,如果东君回来了还能第一时间看到她。 秦怡取了粒“龟息丹”服了,开始昏昏欲睡,这样至少能保证自己五日饿不死。 也不知睡了几日,迷迷糊糊地秦怡好像听见有人在焦急唤她,睁眼时哇得就哭了。 “东君!东君!你总算回来了!我好想你……” 东君抱起蹲在自家门口的可怜孩子,心里竟难得柔软了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搞得那么轰动,我若还在外边呆着住就真是奇迹了。” 苏合站在东君背后,听见他惆怅宠溺的语气,心中安慰,看来东君也不是如外人所说的那般完全无心的。 秦怡在外面吃了苦,东君也不好马上责怪她,只得先领她回去休息,又着了人去处理秦怡闹出的烂摊子。 “小情儿~杜衡这几年是没给你饭吃么?”东君单手撑了头,看着秦怡狼吞虎咽,实在是不忍直视。 “没……杜衡对我很好……”秦怡终于咽下一口饭,得空道。 “那……你怎么回来时饿成这般模样?杜衡呢?他居然放你一人出谷?” 秦怡突然一愣,心虚了,乖乖地放了手中的饭菜,埋着头不吭声。 东君其实早就猜到了这孩子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刚才看她可怜才没立马教训。如今吃饱了喝足了,就该算算账了…… “小情儿这出去三年越发出息了啊!不但把杜衡和我当猴儿耍,还敢去青楼那种地方闹!如此这般,我道倒想问问你的本事到底高到了那个地步,还有多少没给我见识的?!” 秦怡从来没听过东君这般严厉的语气,她虽然知道是自己的错,可委屈得哭了。 “我……我一个人呆在阁中……杜……杜衡出门也不带我……可是……” “可是,我好想你们……好想……好想……东君……东君也不曾去看我……哇……” 秦怡哭到最后也不管自己有理没理了,开始一个劲儿地埋怨东君,越发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 苏合看到秦怡哭得凄惨,又想起上次在谷中与她话别的模样,心下不忍,正想要上去说几句好话,不想东君先出声了。 “我知你一人寂寞,可是求道本就不易,怎可儿戏?!明日我便送你回去!”东君扶着额,这孩子还真是在自己跟前惯坏了,怎么比自己还任性妄为。 秦怡没想到东君这般绝情,刚回家就赶自己走,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了,有苦有闹,耍赖不干。 “当初本就是你将我硬塞给杜衡的!我求道也不是为了你!……如今……如今你怎么这样对我!” 东君虽然面上是个少年,其实不过易容而为,骨子里已是个比秦怡大许多是青年人了。面对跟前耍赖撒泼的秦怡,东君一下子感觉到了烦躁,怒斥道:“你怎的如此不知好歹!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人家想要就给人家去!反正我不要走!不要不要!……” 苏合看到二人闹得僵了,赶紧上去拉了秦怡想带她先出去,可是秦怡从小就倔的很,又不能伤了她,一时竟也无法。 秦怡闹了一阵,突觉东君身上的气息变了,一时间寒气逼人,一时吓得不敢再闹。 “本公子说过,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一句话勾起了秦怡内心最不想回忆的回忆。 东君……是真的生气了…… 东君丢下一句话后再也不理秦怡,离开了房间。秦怡还挂着泪珠也没了胃口,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苏合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不忍,上前安慰:“我明日送你走,东君也是气你偷偷跑出来,过几日便好了。” 秦怡感受到苏合的温柔,再也憋不住,扑倒他怀里大哭,像个无助的小孩。 “苏合……我只是想你们了……医药我会学的……东君不能不要我的!……” 苏合的冰块脸融化了,秦怡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妹妹,拍拍她的背静静地听。 “……闹……闹青楼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只是去趁顿饭……不想伤人……只是,只是那个鸨妈偷了我的匕首……那是东君送我的东西……我……我……” 秦怡早已泣不成声,一句话磕磕巴巴,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不过,苏合听懂了。当听到秦怡为了自己送她的匕首大闹青楼时心下一酸,为这孩子不值…… 那本是自己安慰她送的东西,如今却被秦怡当作东君送的,以至于爱屋及乌竟不顾安危像宝贝一样对待,实在让人心疼…… 苏合在心里是向着秦怡的,只因他本有个妹妹,不想在十多年前失散了,刚好与秦怡一般岁数。苏合当初家中遭遇变故,只有自己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妹妹逃了出来,不想途中竟不小心把妹妹弄丢了,他心中对此一直非常内疚,于是在跟随东君斩杀了当初陷害父亲的那个副将后没有离去,依然任他差遣,为的就是继续借助东君的力量找到自己的妹妹。 苏合看着秦怡,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妹妹,看到她为东君难过自己也心疼的不行。 “你先等等吧……东君也不是对你完全无心,或许明日,明日也许就有转机……” 秦怡吃了一惊,忙问:“真的吗?” 苏合看到她期许的眼神,当下有点慌,只能吃力地点点头,暗自琢磨看能不能跟东君提提,或者拿些东西交换。 秦怡一看一下子破涕为笑,“谢谢苏合!就知道你最好了!” 苏合满头大汗,压力倍增,如今做好人可比做坏人难多了啊…… 一缕阳光射进屋内,驱散了阴霾,房间内的人并不知道门口一片绚丽的衣袖才刚刚转过。 第十三章 随行 更新时间:2013-08-09 苏合站在东君的书房门外,竟像第一次完成任务那般紧张,他仔细得理了理衣服,脑袋里一遍遍练习昨晚上编好的说辞,始终不敢敲开那扇门。 “门外是苏合吗?傻站在那儿干嘛?”屋里的人果然神通广大,突然这么出声让苏合平白惊了一下。 苏合应声进了,东君正悠闲地在桌旁画画,笔下是一片绚丽的花海。东君对繁花极其热衷,屋内庭院处处芬芳,似乎是要应了他的名字做个司春之神。 苏合悄悄地叫自己镇定,他极少请求东君什么事,这次要帮前日才惹了东君生气的秦怡求情让他有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公子,苏合今天前来是想帮秦怡求求情,央您容她在身边多呆些日子。” 苏合的性格素来讨厌麻烦,求情便是求情他也不多说什么,张口就来。 东君听见苏合竟会向人求情,虽心中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调笑,“苏合可是大哥哥的心复活了?” 苏合万年不变的脸被这句话搞得有点泛红,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讲,“秦怡如今的本事想必公子比我清楚,虽所学时间尚短,道业可不差。再加上杜衡大师不在谷中,她回去也只是温书,若是这样,跟着我们一段日子也不无不可。” 东君微笑,听着苏合的说辞,不回应也不恼怒。苏合讲完以后甚是紧张,紧盯着东君的一举一动,琢磨着下面该如何再劝。 东君笔下生辉,从容淡定,那神情似乎房内并无苏合这一个人。苏合在一旁站了许久,自己也觉得没趣,看来公子是铁了心要送秦怡回去,如今连打理我的心情也没有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想到那日秦怡泪眼汪汪的眼睛,心中酸楚,觉得那孩子更加可怜。 就在苏合快要放弃,准备告辞时,东君居然停了笔,抬头对上他的眼绽开一笑,道:“苏合既然觉得可以,那便让小情儿多呆一段时日吧,等到杜衡回谷再作商量。” 这句话让突然得让苏合有点反应不过来,东君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他忙点了点,生怕东君反悔,赶紧告退回去找秦怡,让那忐忑不安的孩子也高兴高兴。 东君看到苏合风一般地跑掉,不由莞尔。 其实就算苏合不来求情,东君也不会赶秦怡回去。前日,他生了小情儿的气,本来想要回房静一静,竟想起手上有一件要紧的事需办,而且要立刻启程前往中原。去往中原之路东君倒也熟悉,只是这事与杜衡有些渊源,恐怕暗地里会有懂得药物的贼人插手,这样一来苏合和自己就应付不来了。小情儿虽只学习了三年,如今看来本事还是不错的,况且正如苏合所说,杜衡如今不在谷中,跟着自己上中原恐怕对她修习医药之道更有好处。 思及此处,东君当时就转了身,折返去找秦怡,不想在门口看见秦怡扑到苏合胸前哭诉的场景,心中内疚不忍,脚步便停了。如今这样最好,即使给苏合一个顺水人情又让自己有个台阶下,再则小情儿自从跟了自己身边,以往的阴沉性子虽是没了任性的小毛病却钻了出来,此番也算是给她给小教训,望她以后收敛收敛。 秦怡听到东君应允自己留下的喜讯,当下就高兴地跳了起来。 “苏合,你真厉害!大好人!大好人!” 苏合被她蹦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实在招架不住,只好放了这孩子自个儿在房间傻乐,自己揉着脑袋回去休息了。 次日,秦怡起了个大早,打扮得漂漂亮亮,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别,直接闯到了苏合房里。幸好苏合有早起练剑的习惯,不然准撞上什么尴尬事。 “这么早,何事?” 苏合皱着眉,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招架年轻小女孩儿了,完全无法理解。 “苏合,你那是什么表情嘛!我今天不好看吗?” 秦怡不高兴了,亏得自己那么起来打扮,苏合怎么一点都不捧场! “唔……”苏合这才发现秦怡今日特意打扮过了,她如今已经渐渐有了小女儿的风情,像今日只是稍稍描了眉,点了唇,换了一身缀着粉色小花的小套裙就已经明显不同,清新、自然,靓丽可爱。 “好看。”苏合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喜说谎,实话实说。 苏合的赞赏让秦怡很受用,她围着苏合转了个圈,像只可爱的小鸟。 “是吗?~嘿嘿!苏合没有骗我吧?” 苏合再次老实地摇摇头。 “那……东君会喜欢吗?” 原来这才是重点!苏合会心一笑,再点点头。 秦怡高兴地跳上苏合的背,嘻嘻哈哈个不停,吓得苏合赶紧反手背她。还是江南的早晨美好啊! “小情儿跟苏合的感情真好~叫公子我都有点吃醋了~” 东君本来苏合有事,每当到走到门口看到秦怡正缠着苏合撒娇,两人闹作一团,让他十分羡慕。 “啊!东君……”秦怡一见东君出现,想到那日惹了东君生气,当下不敢再放肆,忙从苏合身上跳下来,理了理衣服和发髻躲到苏合背后。 东君见她这般,心中大乐,脸上却是一副委屈的神态。“嗯~小情儿果真不喜欢我了~躲得那么远……” 秦怡一听,以为东君当真误会了自己,赶紧出来,“没有,没有……秦怡,秦怡从来都最喜欢东君!”说道最后,小姑娘脸都红了。 东君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越发高兴,冲苏合抛了个得意的神色,似在炫耀,搞得苏合对这两人很是无语。 闹够了,东君换了一副稍稍严肃的表情,谈起了正经事。“对了,苏合,我已吩咐下人收拾了,用过早膳就启程去中原,你也准备一下。” 苏合听到去中原,便猜到东君的打算,赶紧领命收拾去了。 秦怡看到二人默契的样子,顿时紧张了,一把抓住东君的袖子。“东君!你们是要出远门吗?那我怎么办?” 东君看到秦怡那副急切的表情,眼里都溢出笑意,举起手中的描金扇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嬉笑道:“小情儿自然是跟我们一起去了~” “嗯!就知道东君不会丢下我一人的!那,我也得赶紧收拾收拾去!”秦怡一溜烟就跑了,留下东君看着她的背影温柔浅笑。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中原一去千万里,我愿伴君早早归。 第十四章 芒刺在背 更新时间:2013-08-10 东君这次出行,虽然路途很远却没有准备太多的行囊,马车也只有一驾。苏合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看起来闲闲散散的样子,实则一刻也没有放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秦怡陪了东君做在宽敞舒适的马车内,一路笑语不断。 马车走的都是官道,土匪山贼一个都有遇到,沿途风光也不错,这让秦怡非常高兴,早就忘了东君此行是有正事要办,全当是一次全家旅行。三人赶路不快,东君又是随性而为,常常晚上马车行到哪里就在哪里露宿,走了十几日才行出江南一带。要说往北的地方,风景虽然也颇有特色,气候却与江南相差甚远,让秦怡等人极不舒服。 这一日,东君等人行到一处山谷小镇,发现秦怡似乎是着了凉,她自己找了药服了却仍是病怏怏的样子,东君便叫苏合赶紧找地方住下。 “东君……我不要吃馍馍……”秦怡躺在床上撒娇,她本就不舒服,只想喝点米粥,可这北方小镇以面食为主,出了汤水哪有什么米粥可吃。 “乖……这地方不比家里,你如今又生了病,就算不喜吃也不能饿着肚子呀。来,喝口茶,随便吃点。”东君哄着她,旁边的苏合也一个劲儿点头。 “可是……我咽不下去……”秦怡知道是自己执意要跟来,在路上这番娇贵可不行,但是……那馍馍硬得跟石头似的…… 东君皱着眉捏了捏手中的干粮也觉得确实不易入口,他便回头对苏合道:“实在不行,让小二煮点汤面,多给些银子让他拉得细些,或许小情儿吃得惯些。” 苏合赶紧领命去了,不多时功夫就端来一碗细细的汤面。 东君接了过来,看了看,还算满意,便想喂了秦怡吃。谁知,秦怡撑起头一闻神色突变,推了开去,差点烫着东君。 苏合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指责道:“秦怡,莫要任性,你即便不喜吃也应该耍这脾气!” 秦怡瞧见自己刚才的鲁莽惹二人生气了,赶紧解释道:“那碗里有毒!” 此话一出,东君、苏合二人不由一惊,心生寒意。 “我去找那黑心的老板去!”苏合愤愤不平,还好小情儿懂得医药,不然此番定会在这黑店遭遇劫难。 “等等!”苏合正要出门却被东君拦下了,只见他也闻了闻汤面,观察了下看起来毫无问题的汤色,交予秦怡道:“小情儿既说有毒,那……可否看得出此面中下的是什么毒?” 秦怡这时也顾不得身体上的难受了,赶紧强撑了精神,接过汤面察看,在服了一粒能解寻常百毒的“百草丹”后小小地尝了一口,赶紧吐出,正色道:“此毒性热,无色无味,其中的几味药都产自苗疆,人食后若不赶快服下解药,必定感觉浑身如烈火焚烧,心脉俱裂而死。(.无弹窗广告)”说完又取了马车上携带的小笼子,将其中试药的一只白鼠取出实验,白鼠中毒后不出半柱香就挣扎翻滚,死相惨烈。 苏合没想到自己守着做的一碗汤面居然会被人下了如此歹毒的药,愣在一旁。他明明看见小二从缸里舀出的面粉,当着自己的面和了然后再细细地拉,最后滚水下锅,期间想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东君沉默地握紧了拳,他意识到此番中原之行自己哪怕是装得再随性,身份也已经暴露,背后那人这些年是越发狠毒了。 “贼人若是想下毒,不是你我能防得住的!如今之计,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马车太显眼,苏合你速去卸了马遣车夫离开,我们立刻启程!” 苏合立刻领命去办,东君敛眉想了想,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回来时手中多了两张人的面皮。 “小情儿,不知道当初你唱戏时可学过拟声?” 秦怡看了看东君手中的面皮,顿时了然,东君这是要易容掩人耳目。她忙点点头,伸手接过一张少年的人面。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东君便将二人易容好了,秦怡成了个普通少年,东君成了个留着络腮胡须的中年商人。 东君又找了套少年衣服让秦怡换上,自己也变了装扮。秦怡身体虚弱,难以行走,东君干脆自己抱了她从窗口跃下楼去,羞得秦怡皮下的脸通红。 这时,苏合已经拉着两匹马到客栈外候着了。他匀了匹健壮的交予东君和秦怡,自己则背了几人的行李和秦怡的药箱、白鼠笼子跃上另一匹。 三人如今也不敢再全部走官道,只得绕向小路,随机应变,迷惑身在暗处的某人。 秦怡背靠着东君温暖的胸膛,也不再撒娇抱怨不舒服,她一想到晚上的汤面就觉得脊柱生寒,犹如芒刺在背。反观东君呢?好像司空见惯的模样,还调笑秦怡如今两人的模样像极了父子。 秦怡知道东君应是看出了自己害怕,想逗了她开心,于是也渐渐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身边有东君和苏合在有什么可怕的? 人世艰辛,前途莫测。不过,若是有一全心托付信任之人,任何艰险又何足挂齿! 三人一夜狂奔,换了好几个方向,等到天亮时马匹和人都累得不行了。 “好了,那人若是想再找到我们恐怕也要费一番功夫了。我看此地临旁有溪水,周边林木葱葱,人迹稀少,不如就此安顿半日,再从长计议。” 苏合点头应允,忙去准备。东君抱了秦怡下马,竟发现这孩子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还发了高烧,心下焦急的不行。 东君赶紧脱了外套铺在地上,放秦怡平躺在上面,声声唤她。 “唔……”悠悠转醒,冲东君勉强一笑,“我……没事……”然后又晕了过去。 苏合回来时带了几条鱼,又在水囊里灌满了溪水,不想看到秦怡竟是这般模样,吓得不行。 “苏合,你赶紧将秦怡捣药的木碗洗了,煮些鱼汤。我先试试能不能先给她降降温……” 二人围着秦怡各种忙活,东君虽知道的药物不多,好歹还能分出秦怡所带的瓶瓶罐罐中哪个能治风寒。终于,忙到午时秦怡总算病情好转,还能自己撑着喝点鱼汤。 “小情儿这番模样实在不宜长途跋涉……不如,苏合你也换身装扮,我们去较近的镇上暂作休息,等小情儿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再走。” 苏合应允,秦怡虽然惭愧但想到自己的身子也不得不答应。三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入夜之前就赶到了附近的镇上。 第十五章 乞丐王 更新时间:2013-08-11 苏合易作家丁打扮,陪着东君这对“父子”到镇上留宿。秦怡在东君怀里昏睡了一晚上病情总算缓解了些,也让两个从未照顾过人的大男人松了口气。 第二日,秦怡可以下地了,东君和苏合就陪她去街上走走。在这偏僻的小镇上,三人虽然易了容,周身的气度却难以改变,不自不觉成了焦点。东君和苏合一人站在秦怡一边,镇上的姑娘小伙子都跟看猴儿一样瞧她。秦怡忘了自己已经是少年模样,尴尬得不行,偷偷拽了拽东君的袖子,小声说:“我们回去吧……” 东君看见她的样子,微微一笑,对苏合点点头。三人正要转身,突然从后边窜出一帮小乞丐,秦怡她们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冲散。东君和苏合有功夫傍身迅速稳住了,可怜孩生着病的秦怡被撞倒在地上。 “东君!东君……啊!……苏合……”秦怡抱着头被冲撞得爬不起来。 东君二人行动快过思考,苏合几个动作驱散秦怡身边的冲撞的小乞丐,东君赶紧去扶她。 “东君……东君……快!我的锦袋不见了!” 秦怡的锦袋里若是银子什么的倒也算了,可是里面还有东君送她是玉簪和防身的药物。 苏合听到秦怡的话立刻去追。小乞丐们得了手聚到一个小巷子,里面有个乞丐王早已在那儿等着,这乞丐王蹦着那架势还真像人物,不过在苏合眼里也就一个小娃娃。 “东西还来!”苏合脸色极其冷淡,衬这他现在的老实巴交的脸极其不和谐。 乞丐王打开锦袋一看,里面不过几两碎银,一支樱色玉簪和几个小瓶子。切!这么穷酸!乞丐王当时有点鄙视,正要拿了银子和玉簪丢掉,突然想到这三个外乡人明显就是有钱的商人,不应该会因为这么点破东西跑来追,难道这支玉簪和那些瓶瓶罐罐实则是宝贝?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冲苏合道:“这东西是我们捡的,凭什么说是你的?!” 苏合不想跟他再纠缠,直奔上前抢。 不过,苏合虽然武功高强讲到这些偷鸡摸狗的手段实在不敌乞丐王。只见乞丐王和几个小乞丐开始互相抛锦袋,看似毫无章法又乱中有序,苏合被一群熊孩子围着那一脱身,自然锦袋也抢不到了。他转念一想,擒贼先擒王,一步上前要去抓乞丐王。可是,那乞丐王似乎早已料到,周边的两三个孩子突然挡到他身前抱住苏合,轻松逃脱。(.) 苏合心中恼怒,眼睁睁看着一帮孩子哄散,什么都没抓住。苏合气急却毫无办法,算了,还是先回去看看秦怡再说。 “这么说,那帮孩子还真有本事~”东君听完苏合的叙述,玩味一笑。 “那苏合你记得那乞丐王的长相或去向吗?”可是秦怡着急了,那里面的玉簪和药可万万不能丢了。 苏合摇摇头,“他们涂了脸,还用头发遮了大半,跑开时也是四面八方……我……” 秦怡顿时绝望了,垂了头一副要哭的样子。东君上前拍拍她的肩,温柔道:“小情儿不要灰心,既然他们所要不过是些财物,要找到锦袋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怡听到东君这么一说,眼睛一亮忙忙追问,东君对她眨了眨眼,没有出声只是神秘地用口型说了“销赃”二字。 果然不出所料,乞丐王拿了锦袋,猜测里面定是自己估不到价值的宝贝,于是赶紧回去换了身干净点的衣服,跑去了当铺。 当铺的老板拿着锦袋里的玉簪和瓶子瞟了一眼,又随手掂了掂,扔在柜台上,鄙夷道:“这些玩意儿不值钱!” “怎么会?老板你仔细看看!”乞丐王不相信这世间真有这么穷酸的人,为了不值钱的东西追了自己好几条街。 “小娃娃是偷了家里的东西来当的吧!你呀!还是赶快回去还给你娘,别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 乞丐王被当铺老板轰了出来,心中不忿,正要摔了锦袋泄愤,不想三个黑影压了上来。 “锦袋还我!”秦怡压低了身影,这时真有点富贵人家小公子的凶悍劲儿。 “给你就给你,一堆没用的玩意儿!”乞丐王完全不脸红,直接扔在秦怡身上抬脚就走。 “小娃娃,如此就想走么?”东君挡在乞丐王身前。 “那你想如何?”乞丐王也是个不怕事的,仰头骄傲道。 “小娃娃莫要紧张。我们父子不过去北方贩药的商人,拦住你不过是想问问这附近几个镇子共有多少间药铺?分别在什么地方?”东君捏着假胡须一脸和蔼问。 乞丐王上下看了东君一眼,哼笑,“我凭什么告诉你?” 苏合也不多废话,上前点住乞丐王的穴道。乞丐王这才紧张了,得,这练家子的脾气不太好。他忙堆了笑道:“大家子不就是问个话嘛,何必如此?我答便是。” “我们这个镇上一共只有三间药铺,两间在城南一间在城西。往东的话有四个比较大的镇,每个镇上大概有五六间,具体我不太清楚,不过那几个镇上我有哥们儿,可以帮您打听打听。” 东君很满意,点点头道:“那就麻烦小哥跟我们一道去旁边镇上问问了。” 乞丐王没想到这几人如此难缠,正要争辩,苏合直接敲晕了扛到肩上。秦怡不知东君这般到底为何,懵懵懂懂地问:“东君,你问药铺干嘛?” “小情儿上次说到那毒药中的几味药材来自苗疆,在这北方小镇如果有人买这些不常见的药材老板定会印象深刻,我查那药铺不光是为了找到线索更是找到暗处之人的行踪,制药之人不太可能随时都带够所需,而且要对付我们更是需要准备充分才是……” 秦怡一拍脑袋跳起来,“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许多毒药中的配方多需要新鲜入药方能起效果,制药人更要随时补给,查到了药就是查到了人。东君!你真聪明!” 东君听秦怡说完,笑着摸摸她的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三人带了乞丐王匆匆回客栈收拾了行李开始伪装调查。 第十六章 长生 更新时间:2013-08-11 “没有吗?” “我们这北方的小镇哪里有苗疆来的药,既没有也用不着!” 东君有点失望,这已经最近几个镇上是最后一家药铺了,自己果真是完全猜错了么?他转过头看向秦怡,秦怡也摇摇头,一脸困惑的样子。“难道那人有一瞬千里的功夫?” 东君皱了眉,似在沉思。这时候,一边看戏的乞丐王哼笑了一声,“我看你们不是来找药的,倒是像找人的~”苏合吃了一惊,立刻出手想要给这小混蛋点颜色看看,谁知东君挥手阻止了他,对乞丐王微微一笑,“小兄弟是有话说?” 乞丐王瞪了一眼之前一直抓着他的苏合,仗着东君对他的态度不错,扭了开来,摆了一副很是不得了的样子,理理衣服,慢悠悠的说:“这镇上每天来了谁走了谁,别人不知道我们还有不知道的?” 东君一听有戏,对他更加温和,“那小兄弟这几日可看见什么陌生人没有?” 乞丐王开始摆谱了,道:“你不就是。” 苏合平日里最讨厌这种得寸进尺之人,又要动手,不过东君暗示他稍安勿躁,慢慢地从衣袖里拿出一锭小银元宝。 乞丐王看见银子眼睛都直了,赶紧一把抢过,直到:“大家子真是客气,好说好说嘛~” “最近这镇上真的来了一帮怪人,大白天也是一身黑衣重头蒙到脚,一进镇上就跟你们一样到处找东西找人,我们本来也想在这些人身上找点生意,不过他们个个带着刀,眼神狠厉,我们观察了几日实在无法下手,只得作罢。” “那后来这帮人去哪儿了?” “哦~他们啊~去了祁年镇朱员外的府上。” “朱员外?” 乞丐王看了东君一眼,挑挑眉毛,东君会心一笑,又扔出一锭银子。乞丐王拿了银子乐开了花,这话匣子自然也打开了。 “你们是外乡人自是不知道的……朱员外是我们这儿方圆几百里出了名的有钱人和怪人。” 东君来了兴趣,于是示意去旁边的茶铺子慢慢说。 “朱员外祖上一直显贵,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举人老爷,我们这几个镇上读书人不多,大户也不多,朱员外自然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这朱员外啊~在前些年突然迷上了养生修仙之道,只要是有任何长生不老的方子他都会一试,府上还收集了不少天价药材,好多还是活体移植的……听说啊~连太岁、灵芝都有!” 秦怡没想到这朱员外为了长生不老这种飘忽渺茫的事情居然舍得下如此血本,当下对朱员外很是好奇,想要见识见识他府中的珍稀草木。于是,三人让乞丐王开了路,引他们去朱员外府上。 “喏,就是那儿了!”乞丐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大院。 “麻烦你了,小兄弟~不过我们几人的事情还请你……”东君又塞了一锭银子给乞丐王,嘱咐他不要泄露几人的踪迹。 乞丐王没想到这大家子如此大方,连连笑道:“当然当然!大家子尽管放心!我的嘴巴很严的!嘿嘿……” 乞丐王收了银子拔腿就跑,生怕东君他们反了悔。秦怡看到他财迷的那个样子,很是不舒服,嘟着嘴扯了扯东君的衣袖,“东君……你怎么能相信这个小乞丐呢?难保他不会转头就卖了我们!” 东君宠溺地刮了下秦怡的小鼻梁,笑道:“到时候我们再易容不就得了~再说了,那帮小子也是可怜人,我不过几锭银子能让那么多人乐呵好几天,也算是乐事一件啊~” 秦怡瘪瘪嘴,心道:没见你平日里对别人有这般善心! “好啦好啦~上去敲门吧~”东君哄了别扭的秦怡前去敲门,他回头看了看乞丐王跑掉的方向,一时间陷入到十几年的回忆里。 “呐……给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手下了!在这儿我就是王!会罩着你的!” “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物,居然有这么多人要你的命!” “我……我……这辈子……最笨的事……就……就是……收了你小子当手下……” 对啊……怎么会有人那么笨呢?……不过是一日相逢,竟然就为了一个陌生的小子丢了性命…… “这天下估计没有比你更笨的乞丐王了!”东君苦笑着摇摇头,对着一片虚无喃喃自语,心自成伤。 秦怡正要敲门,一抬头,竟发现门口垂了白花和绸缎,难道这府上正在办丧事? 咚咚咚…… “谁啊?来了来了。”开门的是一个疲惫的小厮,头上披着麻,臂上绑了白花。 东君这时已经走到秦怡跟前,对着小厮有礼道:“小兄弟,我们是从江南泛药的商人,手上有些珍奇难得的货物……听闻府上朱老爷对药材素有兴趣,特来问问。” “老爷?老爷都没了……还要什么药啊!走吧走吧!”小厮听说是找朱老爷的,扯了扯身上的麻纱,急着赶人走。 “没了?!怎么会?!不是前几日还好好的么?!”秦怡不相信,一个劲儿往门缝里挤,想看个明白。 东君听到小厮这么一说也有点吃惊,他敛了神色,再请道:“小兄弟,我父子二人跋山涉水而来,虽然如今生意做不成了,还是想向朱老爷拜上一拜,慰问亡灵……烦请小兄弟进去通报一声。”说完,又递了点碎银子给小厮。 小厮本就觉得这几人本就不凡,又听闻是从大老远的江南赶来,还递了银子来给自家老爷奔丧,赶紧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就回来请了三人进去。 一进院子,秦怡就闻到了药香,看来这朱员外生前为了长生还真是下功夫,不过……哎~人生无常,命定有天,哪是你我凡夫俗子能够操纵的呢? 三人到了灵堂,对着死者亡灵拜了三拜。朱员外应是刚去不久,棺木还停在灵堂没有下葬。秦怡靠得近了才发现刚才的那股药香更加浓郁,隐隐的像是从棺木中散发出来。她转过头看向东君,显然东君也发现了,拧着眉很是不舒服的样子。 朱老爷的妻儿不多,丧事办得也不算太隆重,只是披麻戴孝的几人哭得极其伤心,好几次都差点晕厥过去。 苏合上前送上丧礼,回来时拉了秦怡不让她太靠近死人棺木,怕她刚好的身子又染了晦气。 东君对旁边的少爷夫人郑重一拜,无比悲痛道:“世事无常,望夫人和公子切莫太过悲痛,小人学过一些道家术法,能够帮助亡灵超度升仙,还希望夫人和公子能够打开棺木让小人作法,搭上升仙桥送朱老爷早早荣升仙境。” 说完,东君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道纸符,在朱夫人和朱少爷眼前突然燃烧起来,看起来甚有些道高玄妙的味道。 朱夫人和朱少爷本就悲痛到难以自已,轻易就被东君唬住,点头同意。东君对苏合点点头,示意开棺,自己握了秦怡的手上前查看。 棺木一开,三人震惊了,这哪里是一具老人家的尸身,分明是个少年!而且四肢柔软,面色红润,嘴角含笑,身体没有一丝腐败气味甚至散发出股股药香。 难道这朱员外在生前真找到了返老还童,长生不老之术? 第十七章 回春 更新时间:2013-08-12 《太上纯阳真经?了三得一经》曰:天一生水,人同自然,肾为北极之枢,精食万化,滋养百骸,赖以永年而长生不老。 棺木里的尸骸不腐不老,青春的外貌永远停留在一个诡异的微笑上。秦怡示意苏合挡着亲属,自己抽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将尸骸手臂上的皮肉割开查看。奇怪的是,尸体的血颜色虽然是紫红色却没有凝固。秦怡又割得深了些以至骨骼,果然,是黑的。 秦怡仔仔细细看过尸体形状,心中波澜难以言表,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敢问朱夫人,朱老爷仙逝多久了?” 朱夫人对她突然的问话感到吃惊,一时戒备没有回答。东君看到秦怡这情景,心中了然,赶紧上前解围,“夫人莫要误会,我这孩儿正在为朱老爷搭仙桥,只是朱老爷面目年前状若仙人,小儿怕冲撞了仙人,故问上一问,好计算好天时地利,助朱老爷飞仙为朱夫人及朱公子祈福。” 朱夫人听东君这么一解释才安了心,回答道:“老爷是在前日夜里去的,走时于睡梦之中,定是被神仙接去了……” 东君点点头,一脸崇敬之情,他对着天拜了一拜,继续问:“朱老爷得道成仙是积善得福之祥,夫人不必太多难过。只是……作为修道之人鄙人一直参不透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之术,不知朱老爷……” 朱夫人见东君为人谦虚,想到助人修道也是积福,便将丈夫生前所遇意义道来:“我家老爷并非修道之人,只是痴迷于炼药之术,不过一直以来未有所成,知道大约十多日前……” “十多日前?”东君一算日子,直觉很有可能就是乞丐王所说的怪人来访之时,忙紧紧询问,洗耳恭听。 “对,就是十日多日前,有一路仙道到府上找到老爷,说可以利用府上的仙草炼成长生不老之药,那路仙道很是厉害,仅仅一日就炼成丹丸。老爷本来不敢尝试就让府中一位老仆先服了,谁知老仆竟然白发返青,仅仅一炷香时间久变作少年摸样。老爷这才信了,取了仙道的丹药,这才得了仙术返老还童。不过,许是人间留不得仙人,老爷回复青春不过一日,当日晚上就被接了去,独留了我们母子几人……” 说到此处,朱夫人不知是喜是悲,泣不成声。 东君又说了几句成仙积善的安慰话就带了秦怡和苏合告辞了。 秦怡出了朱府一直魂不守舍,脸色煞白,东君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小情儿!秦怡!……” “啊!什么?!” 东君一见这孩子总算回了神,终于安了心,细细询问:“小情儿可是有什么发现?” 秦怡顿了顿,像是在思索无何解释,良久她缓缓对上东君的眼睛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朱老爷是中了‘回春’。” “回春?!”东君愁眉,等着秦怡继续。 “传说,始皇遣徐福率千名童男童女东渡寻长生不老之药。徐福于东海之上漂流数十载,终寻得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亦求得仙药‘回春’。然,始皇无道,天命未允其等得徐福携药归来。‘回春’之药也随徐福销匿于世间,后世之人苦苦寻求亦不得。” “直到……汉末有一位药师方士,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回春’的药房,竟真炼得不老还童的仙药转世,食用之人无论耄耋期颐都反春如年少。然,此‘回春’并非真的是什么长生不老的仙药,那些返老还童之人往往只得一日青春,当夜便死于梦中,嘴角皆挂有犹如仙人般超脱之笑,甚是诡异。后来,‘回春’之药被朝廷怀疑下令彻查,那名方士也被逼得现身。可笑的是,他虽对自己的‘仙药’极为自信,却不肯自己试药。最终,方士还是被朝廷处决,‘回春’一药也被历代药师视为不可触碰的禁忌,可是,没想到……” 秦怡说到此处已是极限,她本就修习药师一道,对杜衡和书上所提的禁忌过往也只当做传说来看,可是没想到当今世间真有人为了长生不老的荒唐事逆天而为,甚是轻轻丢了性命,着实可怜可怕! 秦怡的叙述也让东君、苏合二人遍体生寒,到底是怎样的野心让那人不惜突破禁忌,肆意妄为?! 东君将脸色受了惊吓浑身发抖的秦怡搂在怀里,对上苏合困惑震惊的眼,听他缓缓道:“如若真如秦怡所言,那人的目的恐怕并非你我,之前下毒谋害也不过是个警告……” 东君没有回话,他只是轻轻抚着秦怡背安慰,眼睛看向天空。 天边一抹残阳似血,远处的乌云悄悄围了上来,天要变了。 东君此番来到中原其实是收到密报,那人最近动作频繁,不得不小心。如今看来,情形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没想到那个在朝堂上已是权势滔天之人仍然野心不足,竟连千年禁忌也不顾!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来我们的速度得加快了,必须趁在那人还未翻天覆地之前阻止他!” 苏合赞同得点点头,他绷紧了神经,换了副嗜血的表情望着即将迎来黑暗的前路。 秦怡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人是谁,只能感觉到此刻搂住自己安慰的东君双臂强悍有力,似有一股力量即将迸发而出。。 史曰:肃德庚子,太子谋反,三王清君之侧,处太子焱车裂之刑。廷尉顾和离私放皇孙遁走,上处以极刑,灭其九族。 “皇儿,你记住!就是那个人害得你父王身首分离,就是那个人害得你无家可归!他早已不是你的三叔!是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的恶魔!” “皇孙殿下!您还是赶紧跟奴才走吧!顾大人虽身居廷尉之高位也撑不了多久的……” “吾等皆为殿下之死士,生同忾死无悔!” “殿下!若吾今日之死能换得您长生永寿,亦不负兄弟们地下之英魂!” 记忆成尘,随风不逝,泣血成殇。 第十八章 鬼王纳妾 更新时间:2013-08-13 东君说是为了保险起见,又叫秦怡和苏合二人易了容。不过,这次的扮相实在有点让人难以理解…… 秦怡回复女儿身,换了个面皮做小姑娘。苏合呢,扮作秦怡的哥哥,富家子的摸样也还能接受。不过,东君嘛…… 他成了她,一位妙龄少女。 “来~小情儿~唤声姐姐来听听~”东君捏了嗓子吐出女声,点着秦怡的额头逼她叫自己姐姐,指甲上还涂丹蔻。 秦怡躲到苏合身后,对东君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要陪你玩这么变态的游戏呢!太太太恶趣味了! 反观苏合倒是淡定,看着这两人你追我躲,把自己完全放空成了石头,巍巍不动。 “小情儿~叫嘛叫嘛~” “不要!” “小情儿……” “我说了不要!” 秦怡终于忍受不,跑了。 “公子要逗秦怡开心也不必用这手段,实在是……有失体面……”苏合摇摇头,看向秦怡跑开的背影对东君道。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难道是这扮相不美?~”说着东君在苏合面前转了个圈,故意抛了个媚眼。[] 苏合看了看眼前这个娇媚可人,貌若天仙的美人实在有些无可奈何,决定不再理他继续做石头。 笑闹过了,在秦怡和苏合抗议无效下,三人继续北行,探查那帮黑衣怪人的线索。 又过了十几日,东君一行途经好几个地方都无迹可寻,身上的盘缠不多,马匹也累了,只得去较近的都府上歇歇脚。东君在江南也做银号生意,北方自然有他的联络点。这些银号联络点不光是东君随性提款的地方,也是他与友人最快的通讯渠道。 东君叫苏合找了家干净的客栈,自己去银号提了些银子又写了封信将近日所遇怪事述上寄予杜衡。杜衡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药师,如今“回春”现世,他岂能不知?再则,这帮黑衣贼人做事这般诡异,说不定与杜衡所查之人也有关联。 秦怡好不容易回复了女儿家的姿态,又赶上都府这样的大集市,自然要好好逛逛填些女儿家用的东西。秦怡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娃,看见新奇东西就没什么都忘了,一路蹦蹦跳跳,东窜西窜,这可难为了跟着她一路充当保镖和苦力的苏合。苏合手里拎着东西,眼睛紧随着秦怡,丝毫不敢放松,生怕她趁自己一不留神就跑没影儿了。 不知不觉,秦怡和苏合逛到了傍晚,正当他们准备回客栈时,怪事发生了。 时间临近酉时,街上无论是摆摊的还是逛街的女孩儿突然像是约好了似的,全都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回家,不一会儿,整条街上只剩下了大老爷们和小姑娘的秦怡。 苏合一直盯着秦怡也没觉出什么不妥,直到旁边一个好心的大爷过来拽住他焦急道:“年轻人,还愣着干什么?前面那个是你妹子吧!别贪玩儿了!赶紧带着妹子回去!” 苏合见他表情严肃,心下也紧张了顾不得多问赶紧拽了意犹未尽的秦怡回客栈。 两人回到客栈,老板和小二也甚是奇怪,仔仔细细打量了秦怡一眼,就赶他们上楼休息。这还不算,关门时还递给苏合一把从屋内扣上的锁,一个劲儿嘱咐苏合晚上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家妹子,晚上无论听见什么都千万不要出来。 苏合本想拉了小二仔细问问,可是小二一直一副紧紧张张的样子,两眼望着天边的夕阳,催促两人进屋。 苏合无法,只能听从。两人进了屋,突然想到东君似乎还没有回来,赶紧下楼问掌柜。掌柜得一听,脸都白了,“你是说今早跟你们一同来投诉的那位姑娘还没回来?!” 苏合困惑地点点头,莫名其妙被染了紧张。 “遭了!再晚点就要被鬼王纳了妾了!” “鬼王纳妾?怎么回事?” “别问了!赶紧的!去把那姑娘找回来!等到太阳落山就迟了!” 苏合不敢耽搁,就要起身出发。这时的秦怡就算再不更事也发现了事有蹊跷,拉了苏合哭着闹着非要一起去找东君。 “你给我好好呆着!”第一次,苏合板了脸对秦怡吼,吓的小姑娘差点哭了。 苏合揉揉眉心,头痛异常。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省心。 他拽了秦怡上楼,托掌柜和小二好好照顾,又严令秦怡不得乱来,把锁锁好。如此这般还不放心,临走了又在门口散了一圈毒粉,做完这些才施展轻功去找东君。 东君也在纳闷,他本来办完事,想要溜达回去,顺便去夜里的市集上淘点小玩意儿给秦怡,没想到回来时竟是这般景象。 怎么这街上的人都紧紧张张匆匆忙忙的?而且刚才街上的姑娘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否不见了?留下的全是大老爷们!难道这都府晚上就是男儿城?太扯了吧! “真是太奇怪了!这都府的人都中了邪么?神神叨叨的!” 东君挠挠脑袋,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摇摇头,不以为意。他扭着腰,踱着莲花步,依然是那般倾城女子的摸样,婷婷娉娉地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发现黑暗里有一双嗜血的眼睛正牢牢地盯着他。 这时酉时将过,朱明将落,天幕一点一点拉下来,阴风起,夜未央,生人陌,百鬼行。 莫问!何人行行复停停。月下枯骨裹红衣,一回眸青色暮里,映入了生人背影。百鬼夜行,引迷途者向西去!削其骨为笛,笙歌起…… 作者有话说:亲爱的书友们~熏风最近比较忙,所以不能保证以前那样每天两更甚至三更,但是一更是必须有的!还有一点,熏风很没有自知之明地同时挖了两个坑,前段时间没多少事儿时还好,这段时间真的有点力不从心啊……但是,请书友们放心,熏风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睡都会保证文章质量,坚决不太监的!请喜欢的书友多多捧场,收藏、红票都全部向我砸来吧!~~谢谢大家! 第十九章 百鬼行 更新时间:2013-08-14 东君听见了脚步声。 哒哒哒…… 一双脚、两双脚、三双脚…… 脚步声虽然轻,却足以让被跟踪之人警惕。 “谁?!”东君猛然转头大喝。 然,空无一人。 他转过身依然慢慢地走,这一次脚步声更近了,甚至有些急切地向他扑来。东君悄悄握紧了拳,让内力流淌全身,最后积蓄在丹田之处。 突然,一声怪叫,犹如乌鸦尖锐的啼哭。东君再度转头,周围依然空无一物。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观察,发现自己正不巧独自行在一处空荡荡的幽暗的小巷,阴风穿巷而过,掀起他的裙摆。 东君敛了神色,对一片虚无大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不妨出来一见?!”然而,等了良久,回答他的只有越来越尖锐的笑声和无边无际的黑暗。 东君有些着急了,他讨厌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觉,于是怒斥道:“吾平生最恨装神弄鬼的东西!劝汝早早现身,莫等后悔莫及!” 此话刚落,嘎!嘎!嘎!……从巷子的另一头飞出一群乌鸦,直扑东君的面上而来。 这些乌鸦体格比平常的大,双眼通红,仿佛从地狱飞来。东君招架不及,赶紧施展轻功退到巷子外的大街上。乌鸦虽然凶猛,可终究是畜生,东君手握描金铁扇,不多时只见羽毛纷飞,猝死的乌鸦落了满地。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死去的乌鸦没有落下一滴血,就算是被铁扇割了喉穿了心,落在了地上,嘴里仍然挣扎着发出一声声诡异的啼叫声,仿佛杀不死的妖怪。 东君心中一紧,此地不宜久留!于是,飞身绝壁而走,不再恋战。然而这时,乌鸦们像是有人操控一般,竟然不再攻击,反而直飞高空,形围城之势将东君牢牢锁在里面。 “不好!”东君被困在“乌鸦阵”中,动弹不得,危险至极。 不过,这并不是最让人恐惧的时候。因为下一秒让人更加毛骨悚然的场景出现了。 乌鸦带来的是的不仅仅是恐惧,还有十几只“鬼”。这些“鬼”晃晃悠悠咧着慢慢靠近东君,眼睛也是血红色的,在漆黑的夜里泛着光。东君看到如此景象,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过往的认知,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么?东君恐惧非常,不甘心于就这样死去。 “不!不能!”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可是,无论是铁扇还是轻功都突不破乌鸦的阵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怪物靠近。他困在一片黑色的羽毛中迎接这地狱的亡魂,深深地感到无力。 不过,吉人自有天相。就当那些枯骨的手就要拂上东君的脸庞时,苏合赶到了。 “公子!你没事吧!” 苏合一手拿着货吧驱散鸦群,一手握了长刀砍像袭来的怪物,将东君救出护在身后。 东君这时已经体力将竭,他冲苏合摇摇头,使了个眼神。苏合会意,不再恋战,扶着东君已火把做挡飞离鸦群。 不过,二人似乎低估了那帮怪物的耐性。东君和苏合害怕殃及他人,不敢往城外跑,只好越过城墙逃向城外。那帮怪物被城墙阻挠,一时过不去,长指甲挠着墙壁,划出深深的痕迹,乌鸦盘旋在他们周围,形成诡异的黑暗漩涡。 二人出城以后一路狂奔,直至力竭不支才倒在地上喘着气休息。 “公子……那……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啊?!”苏合累得不行,气喘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我也不知道……但直觉不是什么真的鬼怪……可是,实在也不像是活人……”东君还惊魂未定,头上的簪花早已在逃命时掉落,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样子真是比刚才那些怪物更像鬼。 两人累得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像动。此时的天空暗得连一丝云都没有,东君对着天空缓缓伸出一只手,对着躺在旁边道:“苏合,你知道为什么人会在夜晚变成鬼吗?因为……黑暗有吞噬一切罪恶的力量……”他看着漆黑里模糊的形状,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无以名状的悲伤。 一旁的苏合好不容易才把东君救出来,这时已经呼呼大睡了。东君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突然扑哧一笑,“幸好我还有一支火把,能够照亮这黑暗,揪出这罪恶……” 幸而,黑暗不会永恒。当天边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射到两人的脸上时,一切的阴霾与噩梦都已过去。 “公子!公子!……”苏合焦急地推醒东君。 “苏合……你怎么这么早……难道白天还有鬼?……”东君揉揉眼睛,不请不愿地起来。 “秦怡还在客栈呢!这会儿准急死了!” 不得不说苏合这个“哥哥”当得真入戏,那样子是把秦怡疼到了心坎里。东君这才想起秦怡还留在客栈,那孩子一夜不见自己还不定怎么想呢!得赶快回去才是。 二人匆匆进了城,集市上早起的人不多,但也与昨夜的街道全然不同,欣欣荣全无半点鬼怪遗迹。东君和苏合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仿佛鸡一叫就消散了。 二人刚赶到客栈门外就看到秦怡被掌柜和小二哄着又哭又闹,小眼睛都肿了。 东君理了理衣服,走过去:“怎么大清早就有人得罪了我们的小情儿么?” 秦怡听见熟悉的声音,瞬间欣喜若狂,扑了上来。“东君!东君!……你们可回来了……昨晚上好可怕……我好想出去找你可掌柜的又不让……你有没有什么事?!有没有?!” 东君笑着任秦怡扯来扯去查看,一个劲儿安慰她没事没事。不过秦怡还是不放心,非要给他把脉,还拿了一大堆药材出来。 “小情儿~你也不问问你哥哥么?~”东君看到秦怡那一大包药赶紧闪到一边,将苏合推了前去。开玩笑!把把脉还好,那一大堆药吃下去不被药死也要被噎死了! “对对对!苏合也要!”秦怡终于被东君转移了注意力,可怜的苏合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就被开了一大堆方子,后来的好多天都一直泡在药汤里无法自拔、苦不堪言。 东君被那一夜一吓,女装也不穿了。客栈掌柜看到他一身男装下来,风流倜傥、俊美非凡,惊得掉出来了。直到东君上前问他们才回过神来。 “鬼王纳妾?” “对!就是鬼王纳妾。我们这个都府其实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也没听说过闹鬼什么的。可是……可是,就在七八日前,突然城里晚归的姑娘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而且三日后都会被发现已经死了。每一个姑娘不但死相惨烈,生前还被……哎!造孽哦!” 东君听到掌柜这么一说,陷入了沉思。良久,询问道:“那可不可能是采花贼所为呢?” “采花贼?采花贼哪有那样的本事!尸体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肌肤是好的,到处都是深深的咬痕,最深的连骨头都看得到……而且啊……府尹让仵作查过了,那咬痕啊……不是人!” 第二十章 活死人 更新时间:2013-08-14 “……这爪痕真是人么?……”秦怡摸着东君二人昨日逃出的位置下城墙上的爪痕,惊讶不已。 东君摇摇头,叹了口气。自从三人离开江南,怎么遇到的事一件比一件令人惊喜?!先是莫名其妙的苗疆毒药,再是神神秘秘的黑衣人,又是返老还童的“回春“仙药……如今,连鬼怪都出现了…… “咦~这是什么?”秦怡又凑近了些,她发现爪痕中似乎有一些红绿夹杂的粉末。 “是墙体或者油漆吗?”苏合很是困惑地问。 “不知道,我拿些回去研究一下,总感觉有点怪味……”秦怡掏出一张手绢仔仔细细将那些粉末收录。 “只要不是尸毒什么的就行……”苏合看到那些爪痕就不由得想到昨晚的惊悚经历,不愿再碰一点那些怪物身上的东西。 秦怡回客栈后,关在房里整整一下午,直到东君上楼催她用膳才出来。 “咦~小情儿~你怎么了?”东君见她脸色煞白,甚至关心地问。 “东君,我要见鬼王!” “小情儿,你跟在我们身后千万不要离开一步!”东君这次做了充分准备,却还是紧张得不行。苏合更是,恨不得把秦怡缩小了塞到怀里。 三人又来到昨天夜里遇袭的地方,苏合灭了火把引百鬼前来。(.好看的小说) 果然,不多时,熟悉的场景再度重演,黑压压的鸦群带着“鬼怪”直冲秦怡而来。苏合赶紧重然了火把,东君取了铁扇挡在秦怡身前。 那些厉鬼似乎没有痛觉,火烧在身上或者刀割破了身体仍然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眼睛里只有秦怡一人。苏合和东君被鸦群缠住,自身难保,秦怡被暴露在鬼怪的面前。 “小情儿~快跑!”东君这时也顾不得什么调查了,冲着秦怡焦急地大喊。一旁的苏合也毫无办法,他几乎拼尽全力,哪怕是被鸦群啄伤了也不离开秦怡一步。 反观秦怡似乎是最冷静的一个,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看到“鬼怪”的真实一幕时也不由得遍体生寒。带到“鬼怪”慢慢靠近,秦怡突然对冲来保护自己的二人大吼:“快!砍他们的脑袋!” 苏合,一把锋利的长刀迅速砍下一只鬼头,东君也甚是干脆,描金铁扇都装上了倒刺,仿若修罗。 当然,秦怡也没闲着,她出门前就带上了手套,如今更是抓了一大把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一看到鬼头落下就赶紧撒上去。秦怡撒出的药粉具有强腐蚀性,她拉开东君二人离那些无头尸远远的,不一会儿就看见那些原先死了还在挣扎的尸体渐渐消融慢慢化成了一滩臭水。(.) “小情儿!你竟然有这东西干嘛不直接撒?!”东君看到效果惊人,对秦怡到最后才是绝招有点无语。 “不砍下头不起作用!哎呀~你就快砍啦!我回去再跟你们解释!”秦怡忙得不行,三人找到了方法,配合度极高,忙活了大半夜十几只怪物最后都成了一滩臭水。鬼怪没了,乌鸦也不再停留,他们嘎嘎地盘旋了一会儿,向着城东飞去。 “快!追!”秦怡也不多说,直接冲了去。东君和苏合被这小娃娃搞得疲惫万分,想拦也拦不住,只好跟着去了。 鸦群停留的地方是一处荒废的民居,屋顶上还有一个雷击的大洞。 秦怡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苏合一把扯过她退到自己后面,东君这时也走到他们身边,将秦怡护在怀里。 吱呀…… 半斜着的门被苏合推开,扬起尘土。 苏合踏进房间,地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什么。他这时有些后悔了,刚才就不应该扔了火把。屋里比外面还要暗,有一股腐败的气味。再往前走,那气味越来越浓烈,直到逼得人不能呼吸。 “秦怡,我们还是先出去吧,等到天亮了再来看好么?”苏合捏着鼻子,感觉自己都快吐了。 秦怡虽然早早地被东君强制围上了条手绢在鼻口也挡不住那恶心的味道直冲脑门,于是点点头,三人迅速退到屋外。 屋外的空地上有一棵劈成半截的大榕树,枯枝上栖满了红眼乌鸦。秦怡观察了周遭的环境,实在不能相信白天繁华的都市内夜晚竟有如此荒凉的弃地。 此刻丑时已过,天快亮了,三人也懒得再回客栈,于是躲了那些邪门的乌鸦远远得休息。 “小情儿,现下应该不会再冒出别的东西了吧?……刚刚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又非要砍下头来才行?”过了好一会儿,东君突然想起刚才的疑问,终于问道。 秦怡敛了神色,小姑娘这时竟隐隐有一种大师风范。“不知东君可否听过赶尸一说?” 东君没想到此时竟与这奇谭有关,于是正色点头道:“小情儿可说的是湘西苗寨的赶尸匠?” 秦怡点点头,继续道:“湘西苗人素来对精通巫蛊和奇门遁甲之术。相传几千年以前,苗族的祖先阿普蚩尤率带兵在黄河边与敌对阵厮杀,直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然,打完仗后阿普蚩尤不忍战死的兄弟留在他乡,于是用‘符节’引导将死人带回家乡。可是返乡的路上,敌军追了上来,阿普蚩尤和阿普军师连手作法引来“五更大雾”,将敌人困在迷魂阵里……” “如今,‘五更大雾’的法术虽已失传,但赶尸一技许多湘西人仍会,他们会在死者入棺前,以朱砂点其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板心等七窍连同耳、鼻、口诸处,以图封其七魄三魂。之后,还要将一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神符堵紧。相传,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这样做可将其留在死者体内。最后,还要在死者颈项上敷满辰砂并贴上神符,用五色布条扎紧;再给死者封面戴上粽叶斗笠。诸事办妥,大喝一声‘起!’客籍死尸便会应声站起,乖乖地按照赶尸人的意愿行动……” 秦怡的语调不快,使得本就阴深恐怖的故事更叫人害怕。 东君听完叙述沉默了,反倒是苏合起了兴趣,他焦急地追问:“秦怡的言下之意是说,这两日我们看到的都不是活人咯? 秦怡点了点头,“那日,我在城墙上找到的那些绿红夹杂的粉末,实则就是中毒后死去之人的骨血……” 东君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跟“赶尸人”有关,按理说这北方小镇不该出现“赶尸”一说,湘西苗人也从未将尸体赶到北方来过,难道又是那帮黑衣人?! 可是他们赶这些尸体作甚?又为什么残害诸多少女? 一切一切,只有找到他们恐怕才知道。 第二十一章 赶尸匠 更新时间:2013-08-15 待到天光重现,鸦群皆眠,东君三人才再度进入那座废屋。阳光驱散阴霾,将夜晚的罪恶曝于是人面前。 苏合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想吃鸡肉了……在推开门的那一霎那,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脚上这双鞋扔掉换双新的。昨晚看不见的湿漉漉的地板白天却让人不忍直视。 废屋的地上都是红绿夹杂的粘稠物,在阳光从破洞的屋顶招进来反射出诡异恶心的黄色光芒。 “嗯,这些应该就是中毒的死尸腐烂掉落的血肉……” 秦怡的一句话让苏合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学医药的都是怪物么?!为什么她一个小姑娘不但不觉得恶心还蹲下去看?! 东君就更严重了,他素来有些洁癖,此时完全不敢看地上,鼻腔也堵着,一副正在受末日酷刑的样子。 秦怡懒得理这两个没用的大男人,放他们僵硬在门口,自己走进内室细细观察。她将屋子大致走了一遍,蜘蛛网弥补,恶臭熏天,看来这屋子已经荒废了不少时日了。房间内家具虽然破旧但是应有尽有,陈设也很周全,看得出主人离去时非常匆忙。[]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个主人竟要这么匆忙舍弃家园呢? 秦怡望了望头顶硕大的洞和烧焦的房梁,莫非是天灾?若真是这样,恐怕主人一家当时就不幸丧命了。她走到卧房内唯一大衣柜前,缓缓拉开。若是衣物还在,基本就可以验证这种猜想了。 厚重的衣柜门拉开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灰尘扬起挡住了秦怡的视线。出于本能,秦怡闭上了眼,一个劲儿咳嗽,手里扇风散开灰尘。就在这时,一直枯骨的手从衣柜里伸了出来,仅在一瞬间扣住了秦怡的脖子。 “啊!……”短暂的一声惊呼后,秦怡就再也说不出话。她瞪大了眼,看衣柜里的那张鬼脸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一双赤红的眼睛如同饮血怪物。 怪物靠近了秦怡,闻了闻,片刻后扯着嘶哑的嗓子开始难以自抑地大笑,“嘻嘻……女孩子……是女孩子!……” 秦怡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了,怪物腥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舌头舔着她的肌肤,扣在脖子上的手夺走了她的呼吸…… “东君……苏合……救……救我……”秦怡艰难地挤压声带妄图发出呼救,可是那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就在秦怡快要失去意识之时,两个在门口的大男人终于克服了心里的嫌恶,磨磨叽叽进到内室,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一进来就看到如此可怕的场景。 苏合一个健步上前,伤到砍向怪物,东君大喝一声:“砍他手臂!留下性命!”于是,一把长刀利落地将怪物抓住秦怡的手臂砍下,鲜血横飞。 秦怡趴在苏合的怀里一个劲儿地咳嗽,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讲,可是声带受损暂时发不出任何声音。东君做了个少安毋躁的姿势,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细长踢锁,移步换影间将收了伤还在挣扎地怪物捆得结结实实。 苏合给秦怡喝了几口水,见她稍微好些才放下心来。秦怡三人早就受够了这里,想要将这怪物带出房间,可是他就像害怕阳光似的,一直要往阴暗的地方躲,喉咙里还发出难听的咕噜声。东君无法,只得扯了一旁破旧的床帘蒙在他头上,这才勉强将其拖出去。 屋外清新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让人身心舒畅,秦怡从袋中取了药丸自己服下,又递给东君一粒别的示意他给怪物服了。也许是药物作用,本来狂躁难以控制的怪物慢慢静了下来,受伤的手臂也渐渐止住了血。这时,秦怡才轻轻落下怪物头上的厚帘子,露出怪物本来的面貌。 安静下来的怪物在阳光下看来与正常人无异,他眼眶略深,颧骨较高,身长较短,显然不是汉人模样。眼睛仔细看去并不是在屋里那样的一片血红,只是在棕色的瞳孔外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秦怡想来想,又观察了他手臂上的伤口,采集些血样,打了个手势让东君二人好好守着怪物,自己掏出随身携带的工具以血验毒。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秦怡有了结果,她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对怪物轻声打了声招呼:“安好否?赶尸匠……” 东君和苏合听到她的称呼皆是一惊,没想到竟然会在那样的状况下见到所谓的“鬼王”赶尸匠,不由得仔细打量,啧啧惊叹。 “小情儿~你确定是他就是赶尸匠么?就是控鸦、驱尸、掠女之人?”东君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疯子居然拥有仿佛地狱而来的力量。 秦怡点点头,她嗓子刚好一点,不便多作解释,让苏合敲晕了这人仍然蒙着头带回客栈。 客栈老板这几天算是被东君几人吓得不行,对于他们能够两夜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一事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当作神明来拜。于是,秦怡要些什么东西跑得比谁都快,多余的一句不问,招待也异常热情。 秦怡叫小二抬了一桶冷水放到苏合房间,讲赶尸匠放了进去,又加了不少药草黑乎乎地粘了赶尸匠一身。 “此地弄不到冰,要是在风雪斋就更好了,姑且多换几次水将就一下吧。”东君二人不知她的用意,也只能点头配合。 秦怡来来回回让小二换了七八次冷水,每一次倒进去是清亮,倒出来就是红浊,甚是恶心。然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每当一桶冷水倒进去,遇到赶尸匠的身体就会迅速升温,慢慢变成蒸气,简直就像一个大型火炉。 终于,到了傍晚,秦怡倒进去的水慢慢不再浑浊,温度也不再升高。她轻轻舒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微微一笑,“好了!” 她拜托东君二人将赶尸匠扶起,拍了拍他的脸,柔声道:“醒了吗?阿普(苗语:公公)……” 赶尸人幽幽睁开双眼,此时他的眼内红丝尽退,一片清明。 第二十二章 色魔火 更新时间:2013-08-16 “嗯……这是哪里?你们是谁?……嘶!手臂!……好疼!”赶尸匠醒来,竟然不认识秦怡她们,只是抱着自己残缺的手臂喊疼。(.好看的小说) 苏合担心他的伤口再裂开,赶紧封了他几处大穴止血,秦怡趁机给他吃了吃痛药。 东君皱着眉观察赶尸匠的醒来的行动、表情,实在看不出是装的,心下有了计较。看来,此人也是钻了什么人的套儿了。 “他中了‘色魔火’。”秦怡知道东君的困惑,善解人意地解答道。 “西域邪教曾经集齐数名药师研制出了名为‘酒’、‘色’、‘财’、‘气’四种毒药。其中‘酒’为‘酒冲天’,中毒之人嗜酒如命,闻酒必醉,只要沾几滴寻常白酒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谷物不进只恨不得自己泡在酒坛子里不起来。‘色’全名为‘色魔火’,中毒之人会对女子身上的香气和温暖的肌肤极为迷恋,身上就像随时点着一把火。白日还好些,若到了晚上没有与女子结合就会如同被地狱之火焚烧,只恨不得将看到的女子生吞入腹好压抑内火。‘财’为‘财入土’,中毒之人会对一切金属着迷,无法抑制之时会生吞金子而亡。‘气’为‘气可竭’,中毒之人会异常容易暴怒,易伤人,看到血就会兴奋,对创口没有感觉,饮血为乐。这四种毒药曾经危害一时,令中原武林乱作一团,直到上上届十师与武林盟合作共同铲除西域邪教才获得解药配方,这才使得中原武林回复平静。” 东君点点头,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但不曾亲见。如今看着赶尸匠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当时武林的惨状。 “不过……”秦怡突然转了口风,甚是困惑的样子。“不过,这位阿普身上中的不单单是‘色魔火’,好像还有蛊毒。” “蛊毒?”东君有些气闷,这般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还在普通人身上用下蛊。 “那小情儿可看得出是什么蛊?” 秦怡点点头,惆怅道:“姑蛊。” “姑姑?什么东西?”一旁的苏合没听过这些奇门遁甲之术,甚是茫然。 “不是姑姑……是姑蛊,又称水蛊。晋干宝《搜神记》曾记载:汉光武中平中,有物处于江水,其名曰‘蜮’,一日‘短犯’,能含沙射人,所中者,则身体筋急,头痛发热,剧者至死。[]江人以术方抑之,则得沙石于肉中。《诗》所谓‘为鬼为域,则不可测’也,今俗谓之没毒。先儒以为男女同川而俗,乱女为主,乱气所生也。蜮不仅伤人,也伤魂。《楚辞‘大招》云:‘魂乎无南,蜮伤躬只。’马王堆汉代帛画下部水中小虫,或为蜮蛊,故亦画白犬以镇‘水蛊’。” 东君冷哼一声,“这么说来,这‘姑蛊’还跟‘色魔火’是绝配!” 秦怡叹了口气,看向赶尸匠的眼神也甚为怜悯。一个人在自己全然无知的状况下做下这许多无法饶恕的罪孽,不知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刻能否受得了…… 苏合也沉默了,他以前一直以为黑即是黑,白即是白。不想今日所遇这赶尸匠身上的事,竟一下子说不清到底谁才应该承担那些枉死姑娘的血债……有居心叵测之人,乱这太平盛世,可怜诸多良苦平民枉受血光之灾。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东君一时无法决定是否告知赶尸匠真相,只得嘱咐他好好休息。然,正当三人要离开房间之时,赶尸匠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变得很激动,抓住东君的袖子凄厉道:“仙人!你们是仙人对不对?!我记得……我记得是你们救了我……仙人!别走!别走……” 东君费了好大劲儿也掰不开他的手指,只好顺着到他的床边坐下。“我们确是救了你,但是不是仙人。你如此这般求我,可是有话想说?” “仙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妻子……” 秦怡和苏合看赶尸匠情绪激动,伤口有恶化的趋势,赶紧上去安慰:“阿普,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我……我本是湘西赶尸人,专门帮助客死他乡的湘西人回到家乡。妻子金草成亲之前是蛊婆传人,后来我们相爱后就摒弃不做了。本来,我们夫妻二人生活非常幸福,谁知有一日,一个外乡人告诉我们,金草的父亲在中原出了事,我们情急之下到了这里。都怪我大意!没有想到中原人素来狡猾,他们骗了我们到这里才说出真正用意,竟是要收我们夫妻二人帮他们做事!金草担心我们夫妻的术法可能被被人利用干坏事,于是拒绝要走。可是,那帮人的手段非常厉害,我们夫妻才走出几步就被药迷倒了……后面的事我也记不清了……” 东君三人听完赶尸匠的遭遇恨不得挖地三尺找出那中原人来杀之解愤,对赶尸匠也越发同情。 “阿普莫难过……那帮人既然想用你们夫妻的术法,自然也不会对金草姑姑有甚伤害……”秦怡不忍看到赶尸匠悲痛欲绝的样子,只好说谎话安慰他。赶尸匠如今都落得这般下场,他的妻子……实在无法想象…… 东君拍了拍赶尸匠的背,让苏合给赶尸匠倒了杯茶,温声道:“可否告知我们带你们到此处的中原人长什么样子?” 赶尸匠摇摇头,神色凄然道:“我看不到他的样子,只记得他一直穿着斗篷式的黑衣,蒙着面,身上有一股药草的味道……腰上好像还有个小袋子……花纹……花纹……” “果然是他们!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苏合有些激愤,一拍桌子站起来,秦怡赶紧去劝他。 赶尸匠有些焦急,他本来才清醒不久,这般用脑已是极限。东君赶紧宽慰他,不忍看他这般勉强。 “啊!我记得了……那花纹……花纹是一棵蓝色的尖针五叶草!” “蓝色五叶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旁的秦怡陷入了沉思,到底在那里见过呢?蓝色五叶草…… 第二十三章 药人 更新时间:2013-08-20 东君看秦怡甚为头疼,颇有些为难自己的样子,于是轻声劝道:“小情儿,若是一时想不起,莫要强求。[.超多好看小说]” 秦怡无奈点头,只得作罢。她看向赶尸人,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阿普,你刚才说你的妻子被带走了?带到哪里去了?” 赶尸人一听她问到自己的妻子,顿时焦急解释道:“我的妻子,金草……对!金草被带走了!我记得昏迷之前他们好像说要带我们去山西……具体哪里就不知道了……仙人!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金草啊!一定要救她出来!……” 赶尸人越说越激动,甚至想要从床上下来磕头致谢,苏合赶紧扶住了他。 “哦~山西……” 东君摇着扇子,眼神复杂。 就在东君一行历经磨难正要赶往山西时,杜衡在苗疆也遇到了点麻烦。 “我就知道不能用尔雅做的破脸!什么运气?!” 苗疆的森林与中土不同。宽叶茂盛,灌木密集,又因着湿度极大,人行走于其中,只能凭脚感觉,看不出任何地上的坑洼险阻。(.) 杜衡前几日因在药铺逛得勤了,漏了行踪,触了暗地里那人的怒气,遭到追杀,不得已只能将头发挽了藏在帽子里,又换了副尔雅之前扔给他的面皮。 殊不知,尔雅给的面皮也承了命理,人换了面皮自然也改了运气。杜衡今日的这张面皮不知道是尔雅故意整他,竟然带上以后就小麻烦不断……早晨出门被人泼了一身水,中午吃饭点什么没什么,现在…… 杜衡落入了一个大泥坑! 这对于素来有点洁癖的杜衡来说,比杀了他还严重。 “尔雅!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杜衡在泥坑里骂骂咧咧,幸好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否则准被波及。 然而,坏运气并没有见好就收。正当杜衡爬出了半个身子时,天下了暴雨。 “啊!……混蛋!……”杜衡实在撑不住了,重重随着泥水摔了回去,如今是神仙也恐怕要忍不住骂粗口了。 杜衡又尝试了几次实在逃不出这泥坑,干脆就放弃了,坐在坑底下淋雨。 “尔雅……等我回去了,看我不药得你脸上长疮,足底脱皮!……” 好不容易,雨停了,杜衡取出一颗防风寒的药服了,慢慢站起身子摸索着坑壁上的凹凸找最适合攀爬的位置。可是,当他触到一处坚硬时突然听到“咔哒”一声。 奇怪,明明是石头,怎会发出这种声音?杜衡知道这森林中常有猎人废弃的陷阱,其中常有机关。但是,他如今掉落的地方,实在不想是人陷阱的样子,且不说壁上凹凸易于攀爬,底上也没有什么捕兽夹什么的……难道这是有心人所为,其中另有机关? 杜衡来了精神,寻着那块石头将旁边的泥土杂草都清理了,渐渐显出样子。 竟然是个嵌入极深的圆盖形铁块! 铁块上刻有花纹,像是某种图腾。杜衡心中一惊,思及苗疆诡异之事,于是谨慎地扯了里衣稍微干净的不了将鼻口蒙上,又覆了一块在铁块试着缓缓扭动。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开了什么机关。杜衡紧张着观察周围的动静,握了采草药的匕首横在胸前。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机关竟然控制的是他脚下的那方土地。 “啊!……”杜衡快速坠落下去,手肘上都有了擦伤,他奋力将手中的匕首插?入泥土以减轻下坠的趋势。可是,那下落的隧道中泥土似聚实散,匕首完全支撑不住,杜衡无奈只能任凭自己落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碰!”摔倒隧道底的时候杜衡感觉自己的骨头估计已经折得差不多了。隧道底没有光,空气也很浑浊,杜衡不敢点火耗费氧气,只得将自己珍藏的夜明珠药盒子拿出来照明。 幽幽的绿光让本就阴深的洞穴更加诡异,杜衡缓慢地往前挪步,微弱的光看不到多远,身边静得可怕。他伸直了手臂摸索,希望能感觉到风或者摸到什么出口机关。 “诶……什么东西?”突然,杜衡摸到一把黏糊糊的东西,他收回手凑近一闻腐臭难当,差点没吐出来。这样的经历让洁癖男杜衡抓狂,他再一次问候了尔雅一千遍,却又没办法扯下这脸上除非专门药水覆上半个时辰才能撕下的东西。 杜衡将自己手中的夜明珠盒子举近刚刚摸到粘稠物的地方,一片绿色的脓状软体让他再也憋不住吐了。杜衡摇摇头,暗自骂自己没有,一个药师,一个医者,什么没见过?!居然,居然今天被这玩意儿弄吐了! 过了半晌,杜衡缓了缓,深吸了一口气再看。这下,一切都弄明白了!刚刚的那块恶心的软体居然是一个人的脸! 杜衡下了一跳,抖着手放到面目上那个类似鼻孔的黑洞下探息。果然……已经死了…… 这地方到底是哪儿?这洞又是谁挖的?为什么此人死相如此凄惨?……杜衡的心中有无数的疑问让他焦躁不安。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在乎这洞里本就不多的氧气了,“哗”的一声点燃了照明。然而,当火光照亮黑暗的时候,罪恶与恐怖也降临在杜衡的眼前。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地狱?! 洞穴里,在他前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男女老少应有尽有。他们面目都被毒药腐蚀了,变成了绿色的软体,身体的肌肤虽说是好的,也不算是正常的颜色。 杜衡身为一个药师自然知道以人试药一说,顿时遍体生寒。这洞穴里躺着都是药人!且皆是被剧毒折磨而死…… 可怕可怕……杜衡强自镇定,取了一块恶心的死人肉收入锦袋中。 “尔雅啊尔雅……你这面皮到底带我来的是什么地方啊?……” 这时,阴风忽起,洞穴中一壁上突然裂开,一束光伴着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射进这藏尸窟。可怜的药师吃惊回头,也顾不得悲悯他人了…… 第二十四章 试药 更新时间:2013-08-21 洞穴中一扇暗门缓缓打开,几个蒙面黑衣人抱着药箱进来了。为首的那个看到杜衡时还有点吃惊,停顿了几秒后,突然眼里绽开笑意。 “哦~误入虎口的小绵羊~” 黑衣人的声音很是嘶哑,不想人类自然发出的声音,应该是用了药。 杜衡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稳住了声音说:“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用人试药!” 黑衣人听到杜衡的话笑意更深,戏弄道:“看不出小羊还是个行家呀~” 杜衡向来最讨厌有人用这样轻蔑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当下就有点火,他努力克制自己,把升到嗓子眼儿的怒意生生压力下去。“我不管你是谁!但以人试药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历来于我们医家不耻,如今这般你若坦白悔悟还来得及。” 黑衣人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说辞,指着杜衡大笑不已,甚至夸张地直不起身。 “哈哈!哈哈……哎呀呀~我不行了……这小羊真是太可爱了……” 杜衡本就脾气不算太好,此情此景叫他再也无法忍受,于是手下悄悄取了些许迷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黑衣人掷去。 然,没想到的是黑衣人居然身手极其敏捷,且完全不受杜衡的药物影响,反而一个上前迅速擒住杜衡,对着脖子一个手刀,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药师晕了过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杜衡动了动手指幽幽醒来。 “嘶!……头好痛……”年轻的药师想要坐起来,不想自己竟然完全动弹不得,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绑成了粽子,形象极为不堪。 “混蛋!我问候你八辈祖宗!” 这时的杜衡已经完全找不出在月下弹琴的半点优雅样子,嘴巴里也尽是脏话,此情此景若是让秦怡看到了定会惊得把下巴掉到地上。 “哎呀呀~小绵羊醒了?”不知名的石室里刚才的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出口就是让杜衡抓狂的话。 “你个死变态!我警告你,最好现下就放了我!否则等小爷出去了定让你感受感受上天不得下地无能的销魂滋味!” “哟哟哟~看来不是小绵羊呀~是只容易炸毛的小猫咪!”黑衣人完全不受威胁,他在杜衡身边蹲近了,眼睛里都是戏虐的光。“不过,小猫咪,你真认为自己还出得去吗?” 杜衡心中一惊,想到此人的本事实在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折在他手上,再也说不出狠话,只得瞪大了眼怒视。 黑衣人看到他这番模样更加兴奋,笑得前俯后仰,一双狭长的眼睛眯得都看不见了。过来好一会儿,他终于正常了些,拍了拍杜衡的假脸,故意扯了扯,也不揭穿,径直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怎么寻到这儿来的,今日你既主动送上门来,我也就不客气了……” 杜衡这回是真的害怕了,从小到没有一次这般恐惧。他开始死命挣扎,大吼道:“喂!你要干嘛?!我是药师!你不能这么对我!” “呵呵~药师?那正好啊~既是长期沉浸于药物的身子想必用来试药能得到更加意想不到的效果!” 黑衣人话音刚落,石室内又走进几人,他们应是黑衣人的手下。一般人手脚麻利地将杜衡抬起运到另一间构造诡异的石室。 这间石室里入目便是一池红色的药汤,散发出恶心至极气味。 杜衡心想他要是被扔到这汤池里,估计不用人家怎么对付自己就受不了自尽了。于是乎,可怜的药师一边在心里诅咒一边念着天师决,希望上天能派个神仙来收了这帮妖孽。 不知道是不是真是神明起来作用,正当黑衣人的手下要将杜衡投入池中时,一声巨响让他们停了下来。黑衣人很是奇怪,不过还没等他厉声质问出来什么事时,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石室内天翻地覆的摇晃传来。 “出了什么事?!”黑衣人站都站不稳,也顾不得被摔在地上的杜衡了,急忙出去查看。其实,如果他仔细观察下杜衡的状态就能发现,这事有点蹊跷。 倒在地上的杜衡呸呸吐了几口带沙的唾沫,喃喃埋怨道:“救人就救人……干嘛每次都非得搞得跟地震一样……恶趣味……” 又过了好一会儿,石室外轰隆隆的巨响总算停了下来,杜衡叹了口气,直直盯着门口。 “杜衡!杜衡!……你在哪儿?!……”一个焦急青年声音伴随着大踏步传来。 杜衡翻了个白眼,努力深吸一口气,对着声音源大喊:“我在这儿!……” 话音刚落,石室门就被轰地打开,门口正立着一个黑黝黝的青年,他的肩上还扛着一架单口炮。青年看到地上的杜衡绽开了大大的笑容,爽朗地豁开一口雪白的牙,快步向他奔去。 “山奈……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机械搞得那么惊天动地,不然下次没得你进来我就已经被崩了!”虚弱的杜衡在被扶起时还很不厚道地埋怨恩人,不愧他毒舌的本性。被唤作山奈的青年嘿嘿一笑,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埋头解绳子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诶~玄参呢?他没跟来?”放松了手脚的杜衡这时才想起重点。 山奈正要答,就被一个清亮的无奈的声音抢了话。“我若不跟来,就他那个傻子能找得到你么?” 来人是一个书生打扮的清秀年轻人,有点瘦弱,手中托着一副罗盘。 “杜衡,你这是吃饱了撑的吗?没事儿跑这地方干嘛?真脏!”玄参一只手扇着风,看着四周表情有些嫌弃。 杜衡赏了他一个白眼,懒得理睬,撑了山奈的膀慢慢站起来。 “那群黑衣人呢?” “什么黑衣人?我们轰了大门,没见到谁啊~” 杜衡听见玄参这么一说,心里郁闷到不行,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点点线索,不能说断就断啊…… 他烦躁地环顾四周,最后眼睛停留在那一池子红色药汤上。 就从这里查起吧。 第二十五章 死门 更新时间:2013-08-23 话说,杜衡被玄参二人救了以后并没有就此离去,他获得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自己差点被扔进去的红色药池里是什么恶心玩意儿。[] “杜衡,你说这不会是人血吧?这么一大池子得放多少人的血啊?!呃……恶心恶心!好恐怖!呜……”玄参的妄想症又犯了,离药池远远地哭嚎。山奈摇摇头,习惯地过去让他抓着胳膊,拍拍他的后背。 杜衡懒得理他那副胆小鬼的摸样,明明是风水师,素来与些灵异怪物打交道,胆子却出奇地小得要命,真是个怪胎。他径直去那池边带了防腐蚀的手套用捣药的木碗轻轻舀出一点查看。池子里的药汤红得绮丽,散发出如同药人身上令人呕吐的气味。杜衡凑近了一闻,立刻分辨出其中几位特殊的药材,均是苗疆本地的毒物。他当即将药汤倒回池子里,心有余悸,如果不是玄参二人及时赶到,自己恐怕……太可怕了…… “玄参,你可能算出这几间石室哪里是死门么?”杜衡扯了尔雅给的倒霉脸皮,对着抖成一团的玄参道。 “喂!你疯了吗?!人人都是找生门,你非要找死门!要算你算!我才不要跟着你发疯!”胆小鬼玄参自然不干,扯着山奈的手臂就要离开。 山奈虽然老实,但作为十师之一的制造师自然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领会到杜衡的深意,于是抱歉地冲他笑笑,猛地一拽就把玄参锁在怀里,也顾不得这任性的胆小鬼又闹又叫,直直地把两半龟壳递到怀中人跟前。 “算!” “我去啊!死山药!你居然敢这么对我!我……” 杜衡看不下去了,这家伙就是从小被大个子山奈惯坏了,什么毛病?!拧着眉出打断某人,“赶紧的,我还要查别的线索!” 玄参被两人气得没办法,只得一把抓过龟壳,仍到空中,将罗盘摆在北正位,口中喃喃道:“以吾之名,谓之以东,告之以西,镇之以北,控之以南。妖魔鬼怪站两边,神灵仙道处中间!死门立现!” 话音刚落,只见罗盘的指针立刻指向了西南方向,杜衡心中一喜,赶紧跑过去。 “真是疯子!”玄参看着他的背影,拔腿就想往反方向跑,不想刚踏出一步就被山奈拎着领子拽回来。 “死山药!你是皮痒了吧!今天居然处处跟我作对!赶紧的!放开!” 山奈恍若未闻,只是在玄参看不到的地方抱歉地笑笑就顺着杜衡刚刚的地方去了。(.好看的小说)当然,肩膀上还扛着自个儿的竹马玄参。 杜衡一行沿着罗盘所指方向直奔而去,胆小鬼玄参在山奈的肩上又是哭神又是求佛,眼泪鼻涕蹭了山奈一身。老实的山奈也没怪他,只是双手扶好,尽量让步子平稳些,别颠着肩上那人,否则回头又要难受地冲自己耍赖。 杜衡寻找死门当然不是为了送死,而是因为药师的直觉。身为药师,从来都没有安全感可言,较普通人多疑,所以往往在生门布毒,死门养命,为的就是给敌人一条死路,留自己一条生路。这帮黑衣人既然熟知药理,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以人试药,又怎会如此轻易地离开?生门即是死穴,死门即是生谷。 路上毒物不绝,烟雾缭绕,脚边还时常踢到药人的尸体,真不愧是死门之路。三人只敢向前急行,不敢旁观,一直赶到石室西南一角杜才停下来。果然不错!一到此地杜衡就闻到了那帮黑衣人身上特有的药香。“看来就是这里了。”山奈点点头,放下了玄参,抱歉地给他擦擦眼泪。 “玄参!玄参!”杜衡对这小子无语了,二十几年还是这么没出息。“别哭了!来都来了,快点协助山奈找找哪里有机关或者出口!” “呜呜……杜衡你不是人!亏得小爷我还千里迢迢地赶来救你,你居然一来就拉着我送死……呜呜……要死你自己死!小爷才不奉陪呢……呜呜……” 杜衡看到他那个样子恨不得把这家伙塞回他娘肚子里重造。 “少废话!你到底算不算?!” “你还威胁我!山奈……你看他……”某人开始向第三个人习惯性撒娇了。 山奈有点左右为难,一边是竹马一边是挚友。他叹了一口气,只好对玄参劝道:“好啦好啦~还是算算吧~不然我们真的得死在这儿了……” “哼!死这儿?!也不知道是谁二话不说扛了小爷就走!”虽然竹马说的道理玄参很明白,可是嘴上还是不饶人。他闷闷地掏出一支香点了,口中喃喃自语,抽着鼻涕红着眼睛观察烟的方向。 过了半晌,玄参总算恢复正常了。他推开挡在身前的杜衡,白了一眼,别扭着走到路尽头的东边墙角,咚咚咚敲了几声,对山奈道:“这儿!敲开!” 山奈赶紧过去,抽出腰间的小锤子奋力敲过去。轰隆隆……那处的墙果然倒了,那股似有似无的药香越来越浓。 “砸开点,过去!”杜衡也不废话,只想跟上前去找些踪迹。 山奈点点头,轻轻松松砸开了一人大小的通道,那边是一条昏暗的隧道。 玄参这回很难得,应是算出了什么,居然异常胆大地走在最前面。 隧道中再没有什么奇怪恶心之物,只是那股药香随着三人的前进的方向越来越浓,杜衡知道此番必有收获了。 隧道越走越亮,一直通到外面。令杜衡没想到的是,出了隧道竟然是一处民居的房间。三人面面相觑,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状况后决定出去看看。杜衡鼻子敏锐,一直寻着药香,三人轻手轻脚一直跟到民居外的巷子,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巷子出去没多远处竟然是码头,药香最后残留的地方就在江边。杜衡想了想,随便拉了一位渔夫塞了锭银子就问,“敢问老乡,刚刚可有一群黑衣人登船?” 渔夫见了银子嘴巴自然松得快,连忙点头,“有有有!这不,才走!” “那老乡可知,他们的船是开向哪里的?” “还能去哪儿,我们这里就这条江,水势大一直往南,他们一路顺风而去,自是去了江南了!” 杜衡心中一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东君就是在江南发现十多年前毒害自己的药物的,而且自己刚才查看的药汤中也有一味相似的药材,难道这些诡异的黑衣人确是与十年前的事有关? 第二十六章 发现 更新时间:2013-08-23 杜衡望着滔滔江水若有所思。如今正是汛期,若是这样追去定是赶不上的,此番该如何是好呢? 玄参看到他那愁苦的模样,心道不好,这家伙准又会找自己麻烦,下意思地想脚底抹油。可惜,就他那小身板和小心思如何斗得过杜衡?这不,还没迈出一步就被逮住了。 “玄参大师,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杜衡笑眯眯的,甚是和蔼可亲。 “嘿嘿~那个,我内急~失陪一会儿~”玄参晃着他那自以为是的小脑袋讨好道。 “哦~内急啊~那就麻烦玄参大师就地解决,跑远了鄙人担心~” 恶魔!恶魔!绝对是恶魔! 玄参在心里怒吼,但无可奈何,只好自觉地拿出一张画面卦象的图,默默干活。 杜衡对某人这种反应很是满意,他冲一旁心疼的山奈笑笑,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 “于此地东南方有一条生路,羊肠小径一条,知之者甚少,若是快马加鞭许三日内能赶上船行。” 杜衡点点头,拉了郁闷的某人就走,山奈赶紧跟上悄悄安慰。有些人,虽然毛病一大堆,关键时候还是很好用的嘛。 三人行动力非常,果然在山林间穿行三日后,杜衡在山坡上看到了江上一艘大船正在缓缓而行,船头划桨人穿着那身熟悉的黑衣行头。(.好看的小说) “走!我们去前面的渡口等他们!驾!”杜衡手指向那船,对身旁忙着照顾玄参的山奈道。 “啊!还要走?!我……要吐……呕……”某人已经没有精力抗争了。 杜衡见识过黑衣人的手段,所以没打算正面交锋,只是躲在暗处细细观察。 只见那帮黑衣人将船停在码头,人都是轮流上岸休息,看着船上的货物丝毫不放松的样子。杜衡的鼻子很灵,一闻便知这穿上运载的都是苗疆的毒物。不过,具体是哪几味呢?还是得混上船才行。于是,杜衡让山奈于暗处将正准备解手的三个黑衣人放倒,换上他们的衣服,所幸他们一直蒙着面,此番也用不着易容了。杜衡想到那帮黑衣人中有点是药师高手,害怕身上的味道不同让人起来疑心,于是忍着恶心弄了些尿液在身上,这一举动直接上玄参晕了过去。 “他怎么了?”领头的黑衣人指着山奈背上晕着的玄参问。 杜衡生怕露出马脚,赶紧哑铃嗓子回道:“许是有些晕船,上岸就吐,吐完就倒了。” “真没用!……你们!”黑衣人突然掩了鼻子,“你们几个笨蛋不是把尿拉身上了吧?!” 杜衡赶紧装作惭愧地陪笑,“那个……憋久了,一不小心,一不小心……” “呃……离我远点……还杵这儿干嘛?!赶紧上船换身衣服去!”药师的嗅觉较平常人敏锐,很多时候一点味道都会被放大,所以三人现在的状况实在是让黑衣人忍不了,连连摆手让他们上船。[.超多好看小说] “是是是……”杜衡陪着笑,快步上船,心里舒了一口气。 三人到了船上并不急于立刻行动,想到这船看样子真是如渔夫所说是去往江南的长途,夜里做事恐怕要稳妥些,于是索性休息养精蓄锐。 每一个黑衣人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身上挂有门牌,杜衡一行可谓是非常顺利。山奈将玄参背到房里,看他还是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只好叹了口气帮着换衣服。 “咦~这是什么?”山奈摸到玄参的腰间靠带内侧有一个小布包,甚至奇怪的样子,于是摸摸自己身上发现也有,赶紧拿给杜衡看。 谁知杜衡一见到那布包脸色突变,“这东西你从哪里找来的?!” “呃……就在腰间,刚才忙着换衣服没发现。”山奈有点无奈,一个两个都这么容易激动。 杜衡一模腰间,果然有!他赶紧拿出来细细查看,手指摩挲着上面那个独特的花纹――蓝色五叶草。 “怎么会?!怎么会……”此刻的杜衡有点神情恍惚,双唇苍白,全身发抖,吓得山奈赶紧将他扶到凳子旁坐着。 “怎么会……怎么会是蓝色草?……师父……是你吗?” “啊!师父!”刚醒的玄参听到山奈的描述差点又晕过去。 “你是说杜衡在这帮贼人的身上发现了他师父的信物?!”玄参激动地爬到山奈身上逼问。 山奈被他搞得很无语,赶紧扶住。“准确点说是我发现了拿给杜衡看,他恰好认得。” 玄参一听,又开始妄想。“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杜衡的师父是杀人魔……赶紧的!死山药,你不是会游泳吗?走!带着我跳江游到岸边去!我才不要呆在魔鬼师徒身边!快!快……” 山奈翻了白眼,将某个激动到上串下跳的胆小鬼制住。心中嘀咕:早知道你又要犯病就不告诉你了!哎…… “你别急,我看杜衡那样子也颇为震惊,再说了他师父失踪了那么多年,有人盗了他的信物仿制作乱并不奇怪。稍安毋躁啊稍安毋躁……” “不可能!”杜衡不知何时回过神来,“这蓝色五叶草最初是我师母绣出,师父见其别致可爱就用奇法复制,交予阁中诸人作为信物。其复制之法很是玄妙,所出之物带有天然药香,千年不散,除了师父一人无人懂得。” 山奈二人一听,脸也跟着煞白,完全说不出话。 杜衡转头,目光落在滔滔不息的江面上,心中苦楚,满腹疑问。 师父,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为何不回来看看徒儿?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子夜,山奈观察了守卫,又让玄参算了一卦,带着迫不及待的杜衡探查。三人找到货舱,因为都是草药,所以不敢指明火,只能让杜衡一味一味摸索着舔尝。杜衡一直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脸色越来越白,直到最后甚至开始颤抖。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哎呀!你倒是说说话呀!”玄参是个急性子,受不了他的沉默不语,催促道。 “……没错……就是这几味……” “哪几味?” “……十多年前……害我须发皆白,害飘飘命丧黄泉,害师父疯魔跳崖的几味毒药……” 玄参这次直接吓得叫都叫不出来了,一屁股坐到地上。 杜衡服了一粒“百草丹”,又以金针放了几处穴位之血,接着道:“不光有这几味救药,还有几个月前东君给我的那副里新增的几味。看来……我终于找到凶手了!” 此时,云遮月暗,无风无雨。杜衡的眼中有一抹狠厉之色,他紧握着手中的草药,青筋突起,甚是吓人。 第二十七章 险境 更新时间:2013-08-23 正当三人沉浸在一片愤怨之中时,原本寂静的身后传了一阵响亮的拍掌声。 “不错不错!居然找到这里来了~当初没把你泡了那药汤还真是对了!” 杜衡迅速回头,看到了那双熟悉的戏虐眸子。 黑衣人气场颇为强大,走路没有声音,他挥挥手招出身后无数手下,逼得三人连连后退。玄参已经被吓到腿软了,扒在山奈身上。杜衡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迹象,心里却紧张非常。他脑子转得飞快,心中盘算。那人用毒的手段比自己丝毫无逊,再加上这是他们的地盘,人数不少。看他那般谈定自若的样子,恐怕早已察觉到有人混上了船,于是在这儿守株待兔,如此这般自己就算有通天之能也难逃此劫了。突然,杜衡想到了什么,靠近了玄参道:“哪里有生门?” 胆小鬼玄参已经紧张得要尿裤子了,勉强镇定些观察了下三人所处的方位,磕磕巴巴答道:“北……北……北角。” 杜衡点点头,冲山奈悄声道:“一会儿我撒出一把药草,你趁机带着玄参往北角冲出此间,跳水自救!” 山奈点头,表示明白。可是,杜衡正要动时却被玄参拽住了,“你也一起,必须!” 杜衡望向胆小鬼,此刻的他目光坚定,紧抿着唇,像个任性的孩子。杜衡不禁莞尔,对他道:“你精通堪舆之术,想必已猜到我的命数。那我问你,此番我可会死?” 玄参摇摇头,又点点头,迅速解释:“半死算么?” 杜衡听后但笑不语,对着渐渐逼近人数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大吼:“既都是吕洞宾的门徒,就别搞这些虚的!今儿就让你们尝点厉害!” 话音刚落,他扬手就是一阵香雾。黑衣人虽早已料到杜衡几人有些手段,遇到莫名的香雾也忍不住捂脸自卫。 “就现在!”杜衡一把将玄参推给山奈,催促他们快走,自己则撒了些毒药协助断后。然而,黑衣人头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杜衡的药粉对他几乎毫无伤害,他迅速追上前来抓住跟在最后的杜衡,另一手一根金针刺入杜衡的脖颈。 “啊!”那金针上淬了毒,杜衡瞬间动弹不得。黑衣人见他如此,狂妄一笑,快走几步就要抓他。 就在这时,胆小鬼玄参却挣脱了山奈的臂膀,异常勇敢地回头奔向杜衡,手中燃起一张符纸,口中喝道:“以吾之名,昭鬼趋神,乱汝之心!去!” 就在那一霎,仿佛真有神灵相佑,阴风忽起,四周竟有鬼泣之声,无数黑影直袭黑衣人。(.) “什么东西?!”那帮黑衣人没想到杜衡三人还有这样的手段,明明知道多半是幻术也禁不住害怕躲闪,狼狈非常。 这时山奈也回到二人身旁,他一手扶了杜衡,一手扯着玄参,奋身冲着北角才轰出的生门而去。 “哗啦!”巨大的水花溅起,三人落入水中。 那金针之毒极为凶险,杜衡早在玄参奔过来时就失去了知觉,到了水里就只有拼命往下沉的份儿了。山奈游水拉不动二人,于是摇着同样神志不清的玄参道:“小人参,快!把我腰上的口袋扯下来递给我!”玄参四肢乱舞,慌忙中把山奈和袋子一起扯入水中,自己也差点呛到。 山奈已经没精力埋怨他了,好不容易再次夺回呼吸,只能对着玄参断断续续道:“嘴!嘴……递到嘴边……”玄参此时也是求生心切,忙忙递了袋子往山奈脸上杵,试了好几次才对上人家的嘴。山奈平日就水性极好,这次就算被这两个大重物拖着也还能撑着吹起口袋。那袋子不知是什么材料支撑,膨胀极快弹性也好,不一会都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球。山奈拖着另外两人趴到球上,借着浮力总算起起伏伏滚到岸边。此时,天已经快亮了。 山奈已经力竭,玄参也喝了不少水在一旁猛吐,杜衡生死不明。 玄参吐完,爬到杜衡身边,借着自己那丁点医术给杜衡把脉,脸色极其难看。 “死……死山药……得赶快找援兵……不……不然……杜衡……怕是不行!” 山奈一听这话还得了,忙撑起来,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背起杜衡拉着玄参就往有人的方向走。 三人行了半柱香才到了一个小镇,此时的杜衡浑身冰凉,也仅仅是掉一口气了。山奈找遍了小镇都找不到能够治活杜衡的大夫,幸好他精通鸟语,于是呼来这方圆百里最快的鸟儿,送来急件去“千色坊”。玄参不知道怎么办,他为杜衡算了好多卦都是大凶,急得直哭。 “呜呜……我说不跟……你……你们非要跟……现在这样该怎么办啊……呜呜……” 山奈拍着他的背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眼眶都红了。这时,他突然灵机一动,对了玄参兴奋道:“小人参,赶快在杜衡身上找找!他是药师!身上一定有解毒保命的药!” 玄参闻言愣了一下,迅速爬到杜衡身上东摸西找,总算在人家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子,上曰“百草丹”。 “山药山药!这个是吗?!” 山奈拿过瓶子,想起好像杜衡以前服过,但又不确定,只好诚实回答:“大概是吧……”玄参看到他那不确定的样子也有点心虚,不过转念一想,如今杜衡已是半条腿踏入阎罗殿的模样,也没有更坏的了,暂且赌一把!于是,将手中的丹药喂了杜衡几颗。 这“百草丹”是敛草阁能治百病的圣药,只有杜衡和秦怡一年才炼得出几颗,玄参这么误打误撞还对了。 服过“百草丹”的杜衡气息平稳了很多,也不再发抖出冷汗,却仍然昏迷不行。玄参二人稍稍有些安慰,就把剩下的丹药都给杜衡服了,等着尔雅派人来接。 所幸的是,此地离江南的“千色坊”不远,送信后不过两三日尔雅就带着人来了。她的医术比玄参好些,看过了杜衡的情况后,眉头久久不展,转头对身边弟子道:“他的身体不宜赶路,你先去敛草阁通知大师的弟子秦怡,我等随后就到。” 第二十八章 瘟疫 更新时间:2013-08-24 然而,尔雅不知道的是秦怡早已不在敛草阁了,就在杜衡命悬一线时她与东君、苏合到了中原晋土。(.无弹窗广告) 此时的山西如同人间地狱一般,满目疮痍、哀鸿遍野。不得已,东君一行住进了山西自家的票号,帮助票号掌柜布施赈灾,也当是为灾民做点力所能及之事。 “本公子一年之前才到过此地,当时富庶和祥、安居乐业,怎么再来时竟是这般景象?”东君忙活了一日,累得直不起腰,他回想起白日所见,心中触动非常,忍不住像掌柜打听。 掌柜的是个热心肠的汉子,东家一问自然有问必答。“东家有所不知,此地半月前突发瘟疫,已经死了百余户人家了……哎……造孽哦……” “瘟疫?怎不见朝廷有所作为?” “作为?说到这个更是伤心。朝廷知道了此地受灾,于府尹上报日起就派重兵押送赈灾物品王这儿走,随行的还有医术高明的御医。可是,不知为何,天道如此不公。朝廷的队伍一行到太行山附近,忽然一夜之间人与粮草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朝廷震惊,又派出精兵察看,却再次于同一地点消失……如此这番,朝廷便不敢再派,只得请法师前去察看,最后听说啊……是阴兵借道,之前那些精兵和粮草都被阎王爷招走了!” 东君本就不信鬼神,自经过赶尸一事后更是对所谓鬼怪之说不耻。不过,掌柜说的煞有其事,让东君心生疑虑。然,太行山距他们所在之处尚有些距离,不便实地查看。再加上多日未收到杜衡的消息,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不好了!不好了……”就在东君与掌柜交谈之时,有伙计急冲冲地闯了进来。 “何时?” “东……东……东家……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染病了!” 东君一听立刻紧张起来,也不顾得一日的劳累,忙忙虽伙计前去察看。 话说这秦怡医者仁心,到了山西以后不忍看到灾民受病痛折磨自愿请缨前去一线医治。东君知晓她的医术体谅她一片苦心,便命了苏合跟着照顾任她去了,自己一个人留在票号帮忙。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瘟疫如此厉害,就连杜衡的接班人秦怡也不过几日就病倒了,这可如何是好? 东君赶到时,秦怡已经晕厥,苏合正焦急地守在秦怡身边,手中还拿着一碗清水要喂。(.无弹窗广告) “公子,你总算来了!快看看秦怡!” 东君与杜衡是知己好友,药性医术也知道一些,赶紧把了秦怡的脉象。此刻的秦怡脉象时有时无,极其虚弱,凶险异常。东君强迫自己冷静,叫伙计奔回票号将秦怡的包裹取了来,给她服了几粒“还魂丹”吊命。接着,有拉着苏合一直在秦怡耳边呼唤,如今这里,最熟悉医理药性的只有她了,除非大夫自己醒过来否则毫无办法。 不得不说,杜衡研制的药真是堪比太上老君的仙丹。秦怡不过服下半个时辰就面色好转,幽幽醒来。此事本是可喜,不过醒来后秦怡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东君和苏合笑不出来了。 只见依然虚弱的秦怡刚一清醒就手指向杜衡手中的清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一个字,“毒!” 东君幼时读书时常听到这么一句话:世间之事莫不是有心人所为,并无偶然。时到今日,他一直坚信不疑,看来此番山西的劫难也另有玄机。 秦怡在查看病人时发现了玄机,却苦于一直找不到毒源,无法配药。混混沌沌研究了几日,毫无进展。这一日,秦怡依旧跟着苏合一同到前线查看,期间大概是病人家属见他们劳苦不堪,就主动端了饭食清水给她们。秦怡和苏合也是饿极,吃时也不甚注意,一连好几日的伙食都靠了这家人。然后到了第三日,秦怡突然觉得恶心想吐,半晌就晕倒在大街上。 “我如今亲身体会这所谓的疫情,更是证实了是毒药所致……”秦怡靠在东君身上,靠着“回魂丹”勉强撑了点精神写了副缓解病情的方子给苏合抓去,然后徐徐地将自己的发现道来。 “刚到此地我就觉得这瘟疫与以往所见有些微不同,似病非病,似染非染,像是人为编造的假象。而后的几日,我查看了病情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猜到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以疫情乱世以图私利。但是我查看了所有可能投毒的地方都没有任何毒源的痕迹……” 东君听到秦怡的解释甚是疑惑,要说如此大面积投毒的话,只有在水源处和风源处最为便利,没理由秦怡查不出啊。 “小情儿莫不是于此地不熟,漏了细处?” 秦怡听后,摇了摇头,叹道:“要说漏了细处,不如怪我浅薄……如今我们所处之地是在北部,并非江南,自然这气候地貌也颇为不同。三晋之地如今这个时候正是旱期,河道和地下水都不甚充沛,风速也弱。所以,乡民们常常会积一些无根之水,然后再用纱布滤了藏在缸里以备不时之需。” 东君此时恍然大悟,他这一路竟然也忘了当地与江南气候颇有不同。看来这帮贼人心思极其缜密,竟然为了消灭证据,趁乡民积雨水时下毒。雨水储存不久,乡民往往会短时间就用了,所以证据极难留下,也无从查起。 “真是可恶至极!”东君一想到那帮人的歹毒就恨不得将其抓住凌迟处死。 “还有……依我刚刚中毒之感,这毒中基本都是慢性潜伏之药,只有食够了一定量才会发作……这毒恐怕已经连续下了四五个月了……” “四五个月?”东君心中一惊,那不正是自己收到三王爷似在中原有动作的消息之时么? 看来,如此巧合之事与那人定是脱不了干系! “小情儿,你且不想这些,专心疗养。我且出去一下,有些要事要办,莫要担心!”东君说完也没顾得上秦怡追问,径直走出门外不见了。 第二十九章 赤炼 更新时间:2013-08-24 东君出门就拐进了一处寂静小巷,他观察了下四处无人,随即朗声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不过一瞬功夫,一名红衣男子出现在东君面前。(.好看的小说)他面貌极其俊美,五官如精雕细琢,身上一件火红劲装绣满金线花纹,是个极其高调的人物。 红衣男子凑近东君,眨眨眼睛,甚是轻佻道:“呵呵~当家的支使人还是这么冷冰冰的~不过……我喜欢~” 东君对他的态度并无丝毫不满,只是微微一笑道:“赤炼也还是这般随性~本公子早上就唤了你,现在才出现~” 名为赤炼的男子听到东君这话不高兴了,嘟着嘴道:“这哪里怪得我!当家的唤人也从不问人家在哪儿,在做什么,我又不是神仙会什么腾云驾雾之术千里之外都赶得来。” 东君素来管不住这个鬼才手下,摇摇头拆穿他,“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昨儿在哪儿么?此地都快成死城了,你居然还有那个闲心逛窑子。” 赤炼被揭穿也不恼怒,仍是嬉笑道:“嘿嘿~当家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我可没有耐心上哪儿去捡个小丫头然后养着等着人家长大,还是大姐姐好~要啥有啥,床上也知情趣……” “你……”东君往日在口头上占尽先机,那是对方讲道理的,如今遇上这不要脸的赤炼,那还真真没有办法。“本公子懒得与你这无赖讲这无用的!之前吩咐你查的那事可有消息?” “有是有,不过……当家的你也知道最近这米价涨得厉害……” 一锭银子扔了过去。 “嘿嘿~当家的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得大方!其实前不久确有一帮黑衣人到了山西,跟当家所说的一样,身上配有蓝色五叶图案的锦囊。那帮人在此地逗留了几日就走了,也就是走街串户,没见干些什么。” “那可见一苗疆女子?” “见是见了,只是……当家的,最近油也涨的比较厉害,你看……” 东君无语,又扔出一锭银子,“给!” 赤炼拿了银子,眼睛都笑眯成了缝,恭维道:“当家的你给银子的姿势还是那么潇洒~哈哈~够分量! 东君翻了翻白眼,干脆扯下腰间的荷包,塞到赤炼手里。“废话少说!这些都是你的,知道什么都讲了,本公子也懒得一句一句问。” 赤炼赶紧接了银子,这嘴巴也打开了,一口气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诉了东君。 “那得,当家的,我可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走了啊~” “等等,本公子还有一件事需你去办。事成之后,银子另付。” “当家的,说银子就见外了~您吩咐的小弟哪有不办的道理?只是……嘿嘿~有银子当然更好。” “银子的事你放心,只要事情办得好亏不了你的。是这样,你去帮我找一个人,药师杜衡。他一两个月前去了苗疆,本来一直都有消息,可是前几日突然失了联络,我拜托票号都找不到他。你若是有办法能够找到,先将其留住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如此可明白?” 赤炼琢磨着杜衡那头标志性的银发,心中窃喜这活儿也太过容易,当下就答应了。 “当家的,您放心。这江湖上还没有赤炼我找不到的人,打听不到的消息!您哪,就备着银子等好吧~”说完,转眼就不见了。 东君见赤炼离去,又看了看周围,没有可疑的迹象,于是舒了口气缓缓往票号走。一路上,他一直因为赤炼刚刚打听到的消息愁闷,没想到那蛊婆已被控制还去了太行山,想必之前票号掌柜所谓的“阎王借兵”也是他们搞得鬼。而这一切,恐怕都于三王爷有关。 那个人,已经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富可敌国的财产,如今搞出这些事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啊!”东君心不在焉地走在大街上,一不留神被迎面一个冒失的少年撞跌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少年赶紧扶他起来,一个劲儿道歉,操着一口熟悉的吴侬软语。 没想到在山西也能遇上江南人,东君突然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于是多打量了青年几眼。少年长相清秀,皮肤也嫩得能滴出水来,虽然着了一身下人的衣裳但明眼人一看还是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东君想着在这瘟疫横行之地,这孩子如此乱串怕是不好,于是出言关心道:“无碍,小兄弟这么急急忙忙要到哪里去?” 小孩儿大概也听出了家乡人的口音,一下子兴奋得不行,连声问:“先生也是江南人么?!” 东君微笑点头。 然而,没想到的是小孩儿见东君点头后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呜呜……我本是随着姐姐来北方贩茶的……没想到遇上了瘟疫,姐姐病了,手下也带走了货丢下我们跑了……我好不容易将手上值钱的东西当了,弄了点钱想给姐姐请个大夫……”小孩儿哭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东君的手,求道:“先生!我看您气度非凡,可否看在同乡的份上救救我姐姐?……我就一个姐姐……她不能死……” 东君叹了口气拍拍小孩儿的肩,真是个麻烦又简单的孩子。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性子,素来又讨厌麻烦,可是这番中原之行所遇甚多,心也柔软了不少,如今听了这孩子的遭遇竟没办法撒手不管。 “小兄弟莫要哭了,你且先回去照顾姐姐。明日一早,带着姐姐到‘皖南票号’去找掌柜支些银子,不论是治病还是回乡,大可问票号借。” “若是掌柜不肯呢?” “呵呵~那你就说是当家的吩咐你来取的就好。” 东君说完又微笑着摸摸小孩儿的头,整整衣袖走了。 小孩儿望着东君的背影若有所思,“‘皖南票号’这名儿好熟啊……啊!那不是江南最大的票号么?‘皖南票号’当家的!我的天!居然撞上了财神爷!……谢天谢地!看来,姐姐这回有救了!” 第三十章 兄妹 更新时间:2013-08-25 当东君再次回到票号时,秦怡已经喝完苏合煎的药,正靠在床头琢磨解药。[.超多好看小说]她本就中毒较轻,这时身体已经好了大半,自然闲不住了。 东君看她这样样子甚是怜惜,上前劝道:“小情儿,解药的事莫要着急,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 秦怡闻声抬起头,脸上是温柔的笑意:“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东君莫再担心。如今很多乡民中毒都太深,还是早些想出对策才好。” 东君点点头,“我已着票号的人奔走相告,请乡民停止饮用雨水,或许能够缓解些态势。” “东君这么做自然是好的,不过那毒药性顽固,只是不再服食留下残物在身体里也极为危险……对了!说到这里,我刚研究出一副改良的解药的方子,应该能解除乡民们体内的大部分毒素,麻烦东君叫票号的人熬了散出去,不论发病没发病的都可以喝一喝。”秦怡边说边开始写方子。 对于这个提议东君自然是双手赞成的,只是他想到秦怡才好了一些,如此这般劳累怕是吃不消,便收了方子按她躺着休息,还嘱人悉心照料。(.无弹窗广告) 东君从秦怡的房间出来,竟看到苏合正急冲冲地往这边过来。 “何事如此慌张?” 苏合听到东君的问话,别扭了老半天才磕磕巴巴问道:“公子,秦怡歇了么?” “怎么?你找她有事?” 苏合叹了口气,唯唯诺诺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来。只见那只手不知何时竟长满了红色疙瘩,有些甚至已经开始溃烂,看起来非常恐怖。 “这是?” 苏合皱着眉,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应是铁锈过敏……说来可笑,以长刀闻名天下的廷尉府上上下下居然天生对铁锈过敏,而且症状严重,一触即发……” 东君听到他这么一说也甚为担心,只好又引了苏合进门,唤秦怡起来。谁知大夫秦怡看到苏合的症状脸色大变,缩到床角,还一个劲儿蹉着手。 “东君我药箱里有一个绿色的小瓶子可以治这个,麻烦你拿来给苏合好吗?我……我碰不得这铁锈,一触即发……” 听到秦怡这话,东君和苏合都愣住了。“你也对铁锈如此敏感?!” 秦怡害怕地点点头,“虽然很多人对铁锈过敏,但是像我这样碰一点都不行的极少……我平常触碰铁器时都必须隔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合听到这话沉默了,他颦眉若有所思就连东君唤他上药也没有听到。[] 秦怡的药果然奇效,苏合上过药后痒立刻止住了,红色的疙瘩也没刚才那般嚣张。 “等到红色疙瘩结痂脱落就好了,苏合哥哥不用害怕。” 苏合点点头,跟秦怡道了谢嘱她好好休息,悄声对一旁的东君说:“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东君见他这般正经的模样,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露。他只是微笑点点头,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出了门,苏合迫不及待地道出心中疑问:“公子应该知道,除了您和秦怡这些年我从未对他人这般亲近过。对您,是因为有恩如再造。对秦怡……则是有一种亲人之感……” 苏合这话说得委婉,东君却也明白他这话中深意,信步道:“苏合这是怀疑秦怡是你十三多年的妹妹?” “不是么?秦怡的年龄与依依相仿,又自小失了双亲,长相也与母亲极为相似……而且,她还对铁锈如此敏感……” 苏合像是急于证实自己的猜想,拼命摆出证据。然而,东君却笑了。 “苏合既然自己已经确定又何必来问本公子?” “公子当初答应帮在下寻妹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凭公子的手段依然毫无所获……” “这世间诸事皆有巧合。秦怡与依依年龄相仿,可这世间如她们这般年纪的何其之多!秦怡自小失了双亲,可你也知道她深深记得自己出身小户人家,并不是廷尉府……还有,既然廷尉府中之人对铁锈过敏,哪里不会有其他人同样对铁锈过敏呢?更何况……”东君的眼眸一收,表情更加严肃。“更何况,秦怡的手中并没有你当时遗失她时留下的那块玉佩……” 苏合的脸色越来越白。是呀,东君说的句句在理,没有信物如何能证明秦怡就是自己的妹妹呢?滴血验亲么?不行,这不是平白让秦怡为难么? 东君见他悲戚,同情地拍拍苏合的肩,“你且在这里想想吧……何苦定要纠结于血缘呢?这么多年,你既已把秦怡当做自己的亲妹妹般对待,今后也不妨如此吧……至于依依,本公子既答应你找就必定竭尽全力,若是今生无缘再见,也是命中注定……莫要太过伤悲……” 他说完,转身留下苏合一人呆在原地。 这世间种种,话语千千,常迷人心惑,真真假假,孰是孰非,难以辨别。 东君独自回房,在坐下的那一瞬,他突然感觉疲惫非常。自袖中摸出一枚圆形碧玉,细细摩挲上面虎纹,神色悲戚。 “苏合,莫要怪我……” 东君紧握了玉佩再次藏入怀中,合眼时不禁感慨命似浮萍,回忆成殇。 “殿下,何为帝王之术?” “帝王之术鉴人学用人之道,首在鉴人,次在用人,终在聚人,德才须鉴,不鉴必失。用人有道,失道致祸,聚人为果,正心为因。” “此为其一。” “其一?恕本君才疏学浅,还望先生赐教。” “因时而动,事无偶然,言真勿全,修心为上。” “汝今且斩那副将首级,算作交代。至于幕后之人……本公子定会有一日砍下他的首级祭奠廷尉大人!” “多谢公子!不过……在下仍有一事相求……在下还有一个小妹妹,遗失之时尚在襁褓,仅有一枚虎纹圆形碧玉作为信物。她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若公子能助在下找到妹妹,衔环以报,万死不辞!” “本公子答应了。” 第三十一章 心迹 更新时间:2013-08-25 秦怡休息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多了,于是赶紧爬起来研究解药,几乎忙了个通宵,气得来送宵夜的苏合狠不得拍晕了她绑床上。 “好了!”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秦怡总算配出了解药。 “如此太好了!小情儿,你赶紧去休息,我和苏合去布施解药。” 秦怡点点头,乖乖回去睡觉。她本来身体并没有痊愈,如今这么勉强自己实在是胡闹。就在这时,票号的伙计来敲门了,似有急事。 “当家的,票号来了对姐弟,非要见你。” 东君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忆了老半天才猜到可能是前日自己撞上的傻小子。想到那时的情景,东君不由一笑,“且叫他们稍等,我这就去。” 秦怡听到伙计的话有点好奇,翻身下床蹦蹦跳跳地也要跟去。东君无奈地摇摇头,从来就拿这丫头没办法,也就随她去了。 两人来到票号大堂,果然有一对姐弟等在那里。姐姐容貌极美,很有韵味,如今虽是病美人的摸样仍挡不住眉眼间的精明强悍。弟弟乖乖陪在姐姐身边,甚是关切的样子。 东君微微一笑,上前客套道:“不知姑娘找在下何事?” 姐姐抬头,看见东君的面貌一愣,惊喜道:“请问阁下可是东君先生?” “哦~姑娘认得我?”东君见这姑娘居然认得自己,颇为玩味。(.) “东君先生在江南商界熟人不知熟人不晓?” “嗯~本公子竟这般有名了?” 姐姐点点头,微微一笑,很有淑女风范地站起来。然而,她身体依然很虚弱,刚刚站起来就晃晃悠悠要倒,东君赶紧上去扶她。 秦怡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对姐弟时就难以喜欢,在看到东君上去扶她时更是讨厌,就像心爱之物正被抢走一样。于是,她一个箭步上前隔到两人之间。 “姑娘小心,我是大夫,可以为你看看。” 姐姐被东君接到时心中一动,瞬间有些晃神,秦怡这么一掺和让她脸一红,极其不好意思。 “那就劳烦姑娘了。” 秦怡为姐姐把着脉,经不住打听这姑娘的来历,“姑娘既然认识东君,难道也是江南人?” 姐姐点点头,有些羞涩地解释道:“小女子姓方,家里在江南商界也算有些名气,从来以产茶贩茶为生,此番到中原也是想打开这边的市场,谁知……” 方小姐说到这里,忍不住一阵悲戚。秦怡虽不甚清楚她的遭遇,此时看到她这般难过的样子也忍不住同情,关怀道:“方小姐莫要伤心,你的病我一定会帮你治好的!至于回乡之事,相信东君也会帮忙。” 方小姐见到秦怡这般善解人意,医者仁心,急忙要跪下叩谢,“多谢姑娘和东君先生大恩!小女子和弟弟若能平安抵达江南家中,定当竭余生相报!” 秦怡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激动,赶紧去扶她。“方姑娘,快起来!这是医者应该做的,不必如此!” “秦怡说的没错,出门在外相互照应本就是应该,方小姐莫要介怀!”东君这时也来了,伸手将方小姐扶起,绅士有礼。 方小姐脸上又是一红,别扭地对秦怡道:“既是同乡,秦怡姑娘唤我子墨便是。东君先生……如果愿意……也可这般唤我……” 秦怡一看方子墨这反应立刻就明白了。自家公子还真是个妖孽,不过简单的几个眼神,几个动作能勾得女子春心荡漾。秦怡不知怎的,心里非常不爽,挤了过去,插话道:“子墨,你弟弟呢?我这儿方子拟好了,需让他去抓一副,银子的话就在票号支吧。” 方子墨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唤了弟弟,不敢再看东君。 东君不知什么想法,只是打开手中的描金扇看着秦怡忙前忙后的样子偷着乐,甚是奇怪。 “苏合!你说就算人家是个美人吧!也才第一次见啊!你说东君至于吗?!见谁都招惹!”秦怡在方子墨那里受了刺激,转身就拉了苏合唠叨。 苏合一直对秦怡很是宠溺,如今受了这般折磨也只是放空自己陪着,没有半句不满。但是听着听着,苏合感觉这话怎么有点变味儿?于是,插嘴道:“等等等等……听这话怎么感觉酸味那么重呢?” 秦怡被苏合这么一反问,当即愣住了。片刻后,恼羞成怒,追着苏合又咬又打。 “停!”苏合被这疯丫头折磨地受不了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既不肯向公子表明心迹,也不能阻了人家的姻缘啊!” “谁说我喜欢那个妖孽了!我讨厌!讨厌!讨厌死他了!” 苏合翻了个白眼,讨厌人家天天还跟那么紧?讨厌人家还吃这些莫名其妙的干醋? 秦怡耍了一会儿赖,突然觉得没意思,瞬间安静了。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句话:“苏合,你知道第一次我遇到东君时的感觉吗?” 女孩儿眼眶红红的,嘴角却扬着微笑,“当时啊~他就那么斜斜地站在大门口,穿得跟个纨绔子似的,说话也不好听……但是,我却觉得仿佛看到了仙人……” 苏合没料到自己的一句戏谑之语竟勾起了秦怡幼时的惨痛回忆,心下不忍,愣愣地伸出手,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这个当初被人打得倒在血泊中的可怜孩子。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东君的依赖是不是叫做喜欢……苏合,你知道吗?什么叫做喜欢呢?” 苏合摇摇头,他幼时家破人亡,这些年一直都把精力放在报仇和找妹妹上,儿女之情风月之事从未想过。 秦怡看到他的反应竟然含着泪笑了,“我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你个大冰块!一点忙都帮不上!” “行了行了,我也不扰你了,回房睡了,晚安!唔……好困……” 秦怡走后,苏合叹了口气,起身倒了两杯茶,随着窗外朗声道:“公子,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窗外之人这才现了身,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不出刚才的对话听了多少。 “苏合的反应越发敏锐了,就连我的气息也听得出了。” “公子莫要抬举我,若非是你刻意我又如何能够察觉?” 东君没有否认,只是笑笑,端起刚才苏合倒的茶水饮了一口。 “公子之前也说过不妨让我将秦怡当作妹妹看待,如今,我想代妹妹问公子一个问题……”苏合刚要直问东君的心意,不想竟叫那人阻止了。 “苏合,我与小情儿之事并非仅仅如你所见那般,其间种种只有我二人懂得,所以……莫要问了,本公子知晓的。” “那好,既然公子这么说了,苏合也只能相信公子。还望以后,不论结果如何,都请公子手下留情,那孩子的心如同上好白瓷,纯粹易碎……” 东君望向苏合,看到他眼中肃然,没有回答,起身出了房门。 夜凉如水,苏合目送东君离开,突感疲惫。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讲。 白瓷既全,美丽无瑕。白瓷若碎,伤人伤己。 第三十二章 情惑 更新时间:2013-08-26 方家姐姐的中毒颇深,解毒自然要费一番功夫,东君便将她们留在了票号,也算是竭尽同乡之宜。这样的举措让方家姐弟很是感动,特别是姐姐,简直把东君视作今生最大的恩人。 “先生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看到大家都在为灾民忙碌,小女子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几样淮扬小菜送予诸位尝尝,希望合乎各位口味。” 方子墨不像是大户人家那些什么都不会做的娇小姐,做饭很是有一手,东君几人吃得甚是满足,连连称赞。 “方小姐的手艺真好!真是上的厅堂下得厨房,不像我们家这个笨丫头,熬个粥都不会……” “喂!苏合!你吃就吃扯我干嘛?!居然说我笨?!不会熬粥又怎样?会制药就行!你管我?” 东君笑着摇了摇头,对方子墨道:“多谢姑娘美意,我等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先生这么说才叫子墨惭愧呢……若不是小弟在街上遇到先生慷慨相助,我姐弟俩如今是否还活着都是个问题……”说道这里方子墨更加动情,有泫然欲泣之势。 看到此景,东君赶紧上前安慰,两人眉目流转,情意绵绵。 “啪!”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唤醒众人。方子墨红了脸借口倒茶匆匆离开,东君摇了摇扇子微微一笑,似乎不曾有过任何事情。 “诶!秦怡,你的筷子怎么断了?” 秦怡翻了个白眼对着故意挑事的苏合。她也不是故意,只是眼睛忍不住注意东君的一举一动,看到他不过短短几日就与方子墨这般亲密,心中就忍不住酸涩难当,手上也没了轻重。 东君看向秦怡,眼中尽是玩味,但笑不语。 秦怡这回成为了大家都焦点,脸瞬间就羞红了,她埋着头别扭了好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住,突然站起来告退。 “我吃饱了,大家慢用。” 东君看来看她碗里的饭菜,不过动力几筷子,典型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情儿最近是要修身么?怎的饭量一下子少了许多?” 秦怡这时恨不得堵上某人的嘴,闷闷解释:“我,我……我房里的解药还有些要斟酌的地方,就先告退了。” “诶~等等!”得,这人还来性质了。东君拉过秦怡的胳膊不放她离开,继续戏虐道:“制药不急,如今灾情已经控制,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我胃不舒服,吃不下。” “胃不舒服?那更要吃些才行!唔……我看看,这里有平桥豆腐、鲤鱼萝卜汤……嗯,都是好消化的食物,来,尝尝。” “哎呀……不吃!” 秦怡被东君逼得进退不得,脸都涨红了。 “小情儿别闹了~难不成,你是要本公子喂你才肯吃?” 东君说着这话,手上也不闲着,夹了一口菜就要哄着秦怡吃。秦怡本就是小女儿心态,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被这般调戏,恼羞成怒嘟着嘴狠狠瞪向东君,一个劲儿往后退。 可惜,东君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反而极有耐心地把秦怡摁在自己腿上,作了啊的口型。秦怡遇到这般无赖的公子都快急哭了,她可怜巴巴地望向苏合,却发现那个幸灾乐祸的主儿正埋着头狂吃,没有半点救她的意思。 终于,秦怡在东君的腿上红着脸被灌下了一大碗饭菜。东君这才满意,放了她回房休息,临走时还不忘说:“好歹是人家的一份心意,小情儿以后可莫要再糟蹋了。” 秦怡背对着东君,听到这话时脚步一顿,心中升起一阵苦意。这才是你的真意?并非好玩也并非关心,只是不忍心爱之人的心血白费而已。 一瞬间,她突然想哭,脑袋晕晕乎乎,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飞奔回房。 苏合,我好像懂了呢,什么叫喜欢。 自此以后,秦怡对东君的态度很奇怪。不再是以前那般天天粘着,也并非终日不见,一举一动很是尊敬,还是那种下人对主子听话似的尊敬。看到这一切都苏合很是担心,但又不好说什么,这本就是秦怡与东君两人之事,更何况聪明如东君竟是跟没有发觉似的,与方子墨越走越近,毫不避讳。 方子墨对东君有情,自是对他刻意的接近非常受用。“先生,这个锦囊是小女子连夜绣的,做工不好,还请不要嫌弃。” “哦~方姑娘客气了!……唔,这兰花绣得极其精美,给人以脱尘淡雅之感,如此珍宝,本公子定当好好保存。” 方子墨的弟弟自然也看出来姐姐的心思,见恩人与姐姐这般“情深意切”、“郎才女貌”,自然是不是要掺和一把。 “先生的眼里只有兰花么?” “哦~不知小兄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子墨的弟弟嘻嘻一笑,凑近了东君悄悄道:“先生难道看不出那兰花原来是鸳鸯改的么?” 东君听闻微微一笑,转看子墨,横波留情。子墨这时双颊通红却没有否认,只是缴着手绢,抿笑不语,艳丽动人。 这些小情侣间的调情举动几乎天天上演,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秦怡难免会碰到,自然极其不好受。 “秦怡,你今日又不去饭厅用膳么?” “不去了,这药快成了,我得守着。” “那我去给你端些来吧。” “不用了,苏合,我饿了自然会去厨房找吃的,你自己去吃吧,不必管我。” 苏合看到秦怡眼中掩饰不住的哀伤心都扭成了麻花。可是,这男女之间,从来讲究你情我愿,自己也不好插手人家这相思之事。他叹了一口气,只得带上门出去。 过来一炷香,秦怡听见了敲门声。她放下手中的活儿,开了门就说:“苏合,你不用陪我的……” “不用苏合陪,那本公子呢?” 门口那人一派温润和煦,戏虐的笑容是秦怡最熟悉的记忆。 曾几何时,那人也是这样,斜斜地倚着门框,对着小小的秦怡一笑,春暖花开。 有些人只需嘴角一个弧度,眼中一点横波,就能叫你迷途深陷,挣扎不得。 第三十三章 钟情 更新时间:2013-08-27 东君来时还带了饭菜,两人份。(.好看的小说) “小情儿,还愣着干嘛?过来吃饭!你不饿本公子还饿了呢?” 秦怡这才反应过来,不甘不愿地到桌前坐下,既没有赶东君出去也没有多欢喜。她闷闷的一句话也不想说,连看一眼对方也懒得。 不过,东君素来在秦怡面前厚脸皮惯了,这时候也不介意,只是很是夸张地捧心哀怨道:“哎呀~本公子果然被小情儿讨厌了~好难过好难过~” 秦怡翻翻白眼,继续不理他。 东君见谅她的反应,立刻换了个表情,作夫子老朽状,“哎……慈父难当,小儿难养啊!” 这回许是太演得太过分,秦怡终于忍不住,争辩道:“什么小儿?!若不是来中原耽搁了,我今年本是要行笄礼的!” “哦~是么?可我怎么看小情儿也还是小孩子模样啊~莫名其妙就赌气不吃饭,这不是娃娃才干得出的事么?” “你!我……”秦怡本来心里就有些无法明说的小心思,如今听到这话直接被这话噎住,只好狠狠地瞪了对面的妖孽一眼,拿起碗筷埋头就吃。 东君对此十分满意,自己也优雅地拿起筷子陪着。小孩子嘛~还是很好哄的~ 两人一个气闷,一个怡然,不知不觉竟将饭菜消灭得差不多了。秦怡吃过了饭,空空的胃填满后,气也消得差不多,正是心情好时,不想东君一句话就打破了气氛。 “嗯~子墨的手艺果真不错!” 一瞬间,秦怡的脸都黑了,恨不得把刚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谁知,东君却大笑起来,在扇子后面前仰后合,弄得小情儿差点没气晕过去。 “哈哈!哈哈……小情儿~你实在太有趣了~这么容易上当,人家很担心哟~”某人如果那天横尸街头,觉得是他自找的。东君笑够了,对秦怡眨眨眼,一脸神秘道:“其实呢~那些菜是我做的~” 秦怡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东君微微一笑,故作别扭道:“怎么?小情儿是不相信本公子么?” 正常人都很难相信吧? 不过,这句话秦怡也只敢在心里说说,面儿上还是赶紧陈恳地摇摇头,表示坚信不疑。 东君终于满意了,不再都弄小孩儿,换了副知心大哥哥的表情关怀道:“小情儿最近是否有什心事?” 秦怡一惊,微微张力张口,然后又闭上了。[.超多好看小说] 东君起身,走到她身边摸摸小孩儿的头,感到对方突然一颤,会心莞尔。“好吧,既然小情儿不愿讲,我也不好强求,若是今后想说了,记得随时来找我……我是你的东君,七岁以后最亲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当秦怡听到这话时,眼泪竟再也止不住,一时激动竟突然转身抱住东君的腰,把头埋在人家的衣襟里大哭,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东君看着秦怡,叹了口气,眼睛里尽是温柔。这几年,自己对小情儿不自觉的特殊对待是不是错了呢?然而,不知为何,每当看到这孩子总忍不住想逗得她生气,然后生气了又会忍不住哄她回来。果然,小情儿是不同的吧?心底里还是舍不得她受委屈的。即便是当初狠心赶她去跟着杜衡,也是恨不得咬破嘴唇才下定决定。这番心思,就连苏合也不曾猜到过。 就在东君胡思乱想之际,秦怡的心情也烦躁异常。她七岁时就跟着东君,十岁时去了敛草阁,遇到的都是些非凡的人物。然而,这些非凡之人再怎么说都是单身男子,所以在同龄女孩儿红着脸递手绢的年纪,小秦怡还完全不懂得情爱为何物。然而,风月之事本就无需人教,就算秦怡再不开窍,至少她也知道当方子墨和东君在一起时自己讨厌的心情。 想到这里,秦怡终于止住了哭,一双泪眼抬起来望向东君。 “东君,你会结婚么?” “当然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公子又怎会例外?” “那……你会娶谁呢?是方子墨么?” 此话一出,秦怡自己都尴尬了,不好意思收回环在东君腰间的手,满脸通红。东君也没想到小情儿会问得这般直接,当下不知答什么才好,一时间两人皆是静默。 过来好一会儿,还是东君打破沉寂。他拂上秦怡的脸,擦干她脸上的泪痕,春风一笑,“本公子所娶之人定是此生挚爱。” 说完,又拍拍秦怡的小脑袋,摇着扇子走了,留在完全傻掉的秦怡枯坐一隅。 东君含糊不清的回答虽然让秦怡很是郁闷,但总算给了她点希望。这小姑娘向来执着,既然已经认定自己对东君有不同于别人的感情,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一时间票号里被她弄得热闹非凡。 “东君东君!你喜欢我今天的裙子么?” “东君东君!送你一块玉佩,把之前那个锦囊换下来好么?” “东君东君!我听你昨天有点咳嗽就熬了一碗润肺止咳的药给你,不苦的!” “东君东君!……” 秦怡欢欢喜喜德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一个劲儿往东君跟前送,每天眼睛一眨不眨地关注着东君的一举一动,搞得众人极其无奈。 “那个,秦怡……公子也许会喜欢内敛一点的女孩子……”终于,苏合受不了了,这样的秦怡虽然比关在房间里的样子好,可终归很奇怪。 “诶~是么?内敛……内敛……行!我去弹首曲子给他!” 苏合晕倒了,这孩子到底知道什么叫内敛吗? 这一日,秦怡照旧去东君房里献殷勤,不想看门是看到的确实东君异常严肃的表情。 “东君,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看看这个吧。” 秦怡接过东君手上的信件,当场呆住。 信上曰:杜衡生死不明,敛草阁中待医,盼秦怡速回。 “我知杜衡此番出谷有危险,但没想到竟伤得这般重!当务之急,小情儿还是赶快回敛草阁照料才是!” 秦怡点点头,立刻回身准备启程。杜衡是她的师长也是她的亲人,如今遭此大难,秦怡真想长双翅膀飞回去! “杜衡,等我!等我!不能死!不许死!” 第三十四章 分道扬镳 更新时间:2013-08-27 东君看秦怡出去,从怀中又取出一封信,信上赫然写到:主上静安,已查知山西诸多怪事皆与三王爷有关。今,王爷拥朝廷雄兵百万,奇门异士无数,似有精怪相助,吾等无能,折兵损将退返江南。望主上速回,共商要事! “三皇叔,好手段啊!” “啪!”的一声,手中杯盏尽碎。 因为杜衡的伤势实在耽搁不得,江南那边也有要事处理,所以东君让苏合陪了秦怡上路,自己则跟方家姐弟一同回江南。秦怡虽然不喜方子墨与东君过多相处,但此时情况危急,也只能这样安排了。 “东君,我此行不知何时才能会江南,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秦怡拽着东君的袖子,眼睛时不时瞟向一旁的方子墨,非要东君给个保证。东君拿这孩子无法,刮了下她的小鼻梁,道:“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我好好的回江南办事,又不是会今天飞走明天不见,这样一副监管的语气是作甚?” “哎呀!你知道的!”秦怡面上不好说让他等着自己不要被其他的狐狸精勾走了,只能一直赖着求保证。 东君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碍着人多实在不想陪这孩子胡闹。秦怡不害臊自己还害臊呢!真是的,也不知是怎么养出的这般无畏无惧的性子! 于是安慰道:“好啦好啦~赶紧上路吧!你不担心杜衡了么? 秦怡得了保证,这才笑开了脸,一跃上马与苏合飞奔而去。 东君一直目送他们走远了,才回过头来对等在一旁甚是尴尬的方家姐弟温言道:“我们也启程吧!” 方子墨见他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样脸上又是一热,愣愣地上了马车,踏往回乡之路。 秦怡虽然知晓杜衡身受重伤,却没想到竟然这般严重。她赶到时杜衡已经昏迷数日,嘴唇乌紫,全身消瘦得只剩一副骨架。 玄参看到秦怡眉头紧锁一言不发,顿时紧张地就要哭,“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没救了?!” 山奈见这人一开口就是倒霉话,赶紧捂住他的嘴,强作镇定问:“杜衡,会没事的,对吗?” 秦怡默默地收回手,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眶红红的,仍然一言不发。 如此这般,闹得苏合也急了,赶紧上前劝道:“秦怡莫怕!有什么说什么。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秦怡看向众人,不知从何说起,嘴唇张了张又闭上,抖着手取出一根银针插入杜衡的某处穴位,拔出时已是乌黑。 看到这番情景,饶是向来泰山不崩于顶的尔雅都禁不住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差点倒了下去。“不会的!不会的!……我看过杜衡的面相,虽然命途多舛,但终是长寿之相……怎会?怎会……” 此时,玄参也激动了,“没错没错!我算过卦的,杜衡的命数里尚有一线生机!秦怡!你再好好看看!” 秦怡此刻心情也不好受,可是她实在察觉不出杜衡中的什么毒,一时间情急竟然落下泪来。 “都,都怪我……呜呜……当初如果一直留在敛草阁好好研习……也不会如今连点头绪都没有……呜呜……” 苏合看到她难过,心中更加不好受,连忙安慰:“莫要自责!你帮我和公子一路解决了那么多问题,哪里不是研习?世间毒物任是哪位高人也不可能全部认得的,不要着急,慢慢想想看……” 秦怡点点头,脸色苍白。众人不好再说什么,留下她一人在杜衡房中。 “杜衡……求求你,求求你……醒醒好不好?……告诉我……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 秦怡浑身充满了恐惧,比自己当初差点被赶尸匠掐死时更甚。 出了门,众人皆是一脸凝重,玄参眼角还带着泪。 “我看秦怡娃娃那个样子,恐怕杜衡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差。如今之计,可不将担子全压在秦怡身上,怕是杜衡没治好,那娃娃就要崩溃了。” 苏合赞同地向尔雅点点头,他从未见过秦怡这般伤痛的模样,怕是那孩子钻了牛角尖,愣是将杜衡中毒的过错都怪罪到自己身上了。 “我们不如各自翻翻医书,敛草阁中典籍甚多,多不定会有收获。” 众人皆是点头,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秦怡在杜衡房中一呆就是一整天,入夜时匆匆出来了一趟拿了点东西又进去了,就连苏合敲门送吃的也不曾搭理。 尔雅等人知道研习道业的时候时常会废寝忘食,忙为苏合宽心,只说这或许是好事,往往闭关之后都会有所收获。 终于,众人又等了两日,秦怡终于出来杜衡的房间。这时的她已经疲惫地不成样子,只亢奋地说了一句,“我知道怎么救杜衡了!”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秦怡几乎时弹起来的,穿上鞋就往外冲。 “等等!”苏合把她拦下,递上一碗粥。“我知道你着急,如今方法已经找到,也不急于这一刻,先喝了这碗粥!” “苏合,你不知道!杜衡的毒已经蔓延到全身,我好不容用金针逼出来些,锁了穴道。如今哪怕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苏合想来想,叹了口气,蹲了下来。“那好吧,回来再吃。你如今虚弱,怕是走不到杜衡房间就倒了,我背你过去!” 秦怡还要退却,但看了一眼苏合严肃认真的脸,不敢再说,乖乖跳上他的背。 前几日,秦怡用金针逼毒时已经将杜衡浸泡在药汤里一天一夜过,此时的杜衡身体软绵肌肤浮肿,看上去比几天前更吓人些。 “秦怡……你确定是在救人?”玄参一脸要吐的样子,抖着手问。 秦怡叹了口气,继续在杜衡身上扎针,“我若不那样做,恐怕杜衡早已登天了。” 这样一来,没有人再敢质疑秦怡的方法,静静地站在一旁看。 一个时辰后,秦怡几乎将杜衡扎成了刺猬,自己也累得出了一声汗。尔雅等人赶紧上前问情况。“这只是第一步,下面的麻烦各位先出去,我要焚香施药。” 一听这话,玄参不高兴了。“有什么药不能当着我们用啊?!我不出去!看不见更担心!” “我焚的香施的药都是毒物,诸位不像我等药师,对寻常药物的抵抗性强,恐呆久了容易出意外。而且,人越少香气越浓,药效越要好些。” 苏合听闻秦怡要撑着这破身子用毒,就要争辩,却一把被尔雅拦住拉出门外。 第三十五章 危机 更新时间:2013-08-28 苏合几人又在门外等了三个时辰,焦急不安却又无可奈何,如今所有的希望都报在秦怡这个杏林高手身上,即使风险很大也不得不孤注一掷。 终于,在天色将暗时杜衡房间的门开了。 “杜衡体内的毒素以清,应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众人听到这句话才放下心来,急着要往房内冲。秦怡让开了道,擦了擦额头的汗,微微一笑。突然她感到眼前一黑,四肢绵软就这么直直倚着门框倒在地上。 “秦怡!”谁在喊?等会儿……我好累。 苏合将秦怡抱起放到杜衡房里的躺椅上,心急如焚,也不知她到底是因为劳累还是因为毒物。杜衡虽然被秦怡就回一命,可是一直躺着曾醒来,也让尔雅几人担心不已。如今可好,两大杏林高手都卧在榻上没有知觉,当时恐怕也找不出第三人能够唤醒他们了。 就在敛草阁一片愁云惨淡时,东君那边也不好过。 “当家的,我们在江南的银号这个月不知为何好多大客户都要提款,在这么下去就要银慌了!” “主上,我们在各地驻扎联络点今日多半暴露,袭击之人多位奇侠异士,我军虽未伤大气,但各部联络不上难以号令,情况危急!” “君上,吾等暗卫跟踪那帮黑衣人到太行山区,突见阴兵借道,妖魔皆现,困于其中惶惶然不敢上前……不知,君上下一步作何安排?” …… 东君一个人坐在堂上假寐,堂下轮番有人上前汇报,然他皆是不动,手下讶然,不敢再言。半晌,他终于睁开眼,眸子里没有一丝慌乱,缓缓拂了拂衣袖道:“汝等先回去等着,今日亥时自会有人传命。” 众人猜不透主子的心思,面面相觑,应声退下。 等所有人都走后,东君对着堂内虚无朗声唤道:“赤练!戏还没看够么?” “嘿嘿~当家的,你家房梁建得真结实,我在上边蹦蹦跳跳都没问题耶~”赤练趴在房梁上也不下来,翘着脚一副媚态。 “如今不论是生意上还是军队所遇之事,本君虽早已猜到却不想对方所为如此狠毒,亦没料到他手中有这般多能人,此事确不好办。”东君早已习惯了他这讨人厌的妖孽性格,也不恼,就这么自说自的。 “唔……确实挺麻烦,让人家都好像见见那个老爷爷了~”赤练从房梁上下来,一屁股就坐到东君跟前,欠揍地嬉笑。(.无弹窗广告) 东君看见他靠近的脸,一把拍过去,势作耐心道:“人家虽说是我的三皇叔,却不是什么老爷爷~” “好啦好啦~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你这么假惺惺的叫三叔有什么意思嘛~”赤练很是不屑东君为何到现在对那人还这般尊敬。哎~政治就是这么虚伪,内心恨不得吃人家的肉喝人家的血,面儿上还要毕恭毕敬地笑着作揖。 东君笑笑,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之前叫你去银号那边是谁在煽动捣乱,如今可有了头绪?” “银号啊~是江南商会搞得鬼。” “江南商会?我‘皖南票号’一直没啥给商会好处,又是入会的大股东,怎会暗地里翻脸?” “还不是那个刚上来的会长~”赤练喝了口茶,撇撇嘴继续道:“那人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好像主要生意是贩药的,之前一直在暗地里操作。自从你离开江南,立马跳到台前来了,搞了些手段顶替了上一届商会那个老头子,大肆敛钱什么生意都抢。手段还不错,而且似乎还有点朝廷的背景,这不,就欺到你头上来了。” 东君闻言,眉心紧缩。“难道又是那人的手下?” “这可不好说,你那叔叔可不是什么小人物,这般明面暗地搞了这么多动作,估计是想要翻天了!” 赤练本来说话就没遮没拦的,这般瞎猜也只是随口一说,谁知“翻天”这字眼触到了东君的禁忌。只听“哗”的一声扇子撕碎的声音,有人咬着牙狠狠地说:“贪得无厌!” “赤练!你再去打探清楚些,探探那个商会会长的底细。若……那人真是三皇叔的手下,事情就不好办了。” 太行的兵,苗疆的蛊,西域的毒,江南的钱……三皇叔,你何止是要翻天啊?! 赤练领略命,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扭头随口说:“对了!当家的~江南商会对付的可不止我们一家~” 东君听闻眼睛一亮,再抬头时那抹红色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了。 再说,敛草阁这边。多亏了秦怡的药有奇效,杜衡竟然到了夜里幽幽醒了,让一直守着他们师徒的众人欣喜若狂。 “哎哟哟~你可算醒了~”玄参激动得拿出自己的龟壳,自得道:“就说嘛~我卜的卦象哪有弄错的道理~” 大个子山奈也是兴奋异常,一个劲儿说:“醒了就好!醒来就好……” 尔雅也是松了口气,微笑道:“杜衡,你先歇着……其他的事先莫要想了!” 杜衡的身体仍是虚弱连点头都困难,只能眨眨眼表示明白。然而,当他的眼睛扫视了一圈,竟发现秦怡不在,心中甚为疑惑:自己这毒除了秦怡恐怕没人有本事解了,如今自己醒了,那孩子呢? “秦……” “杜衡你说什么?” “秦……秦怡……” “秦怡?哎呀!那孩子还晕着呢!”玄参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刚一张嘴就被山奈捂住了。尔雅忙解释道:“秦怡为了解你身上的毒,几天几夜没合眼,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许是累了,在卧房休息。你放心,我把过脉没有大事,苏合在照顾她。” 杜衡听完尔雅宽慰的话皱着眉还是有点担心,然他现在不能做什么,也只能作罢了,只希望那孩子能多爱惜自己一些。 玄参三人又陪着杜衡说了几句话,喂他喝了点米粥。期间杜衡虽然虚弱,但总算意识一直清醒,几个人总算安下心来,嘱了他好好休息就退出房去探望秦怡了。 第三十六章 梦境 更新时间:2013-08-29 秦怡夜里一向睡得挺好,甚少做梦。然而,这一次,不知是太过劳累还是今日烦心事多,她竟然做了一个诡异可怕的长梦。 梦境先是一片漆黑,有一位妇人轻轻地唤。秦怡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于是慌张地在梦里寻找那声音的来源。“是谁?!”她问。然而,没有回答。此时的秦怡并不知晓自己身处梦境,没由来的害怕。她跌跌撞撞,想要逃出生天,可是不论跑多远都仍然困在一片黑暗里。就在秦怡身心疲惫,想要放弃时,后背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她迅速回头,入目是一张俊美硬朗染着鲜血的脸,身上是乱箭射穿的官服。秦怡吓得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望着对方。男子也正看着秦怡,忽然间他笑了,用同样染着鲜血的手抹开脸上的血迹,露出真实面目…… 竟是苏合! 梦到这里,秦怡便惊醒了,坐起时全身都是冷汗。 “秦怡,秦怡……” 好像有人唤她。秦怡木愣愣德转头,看见了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的脸,顿时吓得惊叫起来。 苏合很无奈,他不过看到秦怡好不容易醒了,就上前关怀。谁知,这孩子一看见他的脸就跟见着鬼似的疯了,按都按不住。 “秦怡!秦怡!……怎么了?!我是苏合呀!别害怕!我是苏合!……” “苏……苏合?”秦怡的精神还是恍惚,不过总算有清醒的迹象。苏合再接再厉,甚至挤出来平日少有的微笑,温声道:“对!苏合。你不记得我了么?” 秦怡又呆了半晌,终于慢慢从梦境中恢复过来,扑倒苏合怀里大哭。 “呜呜……苏合……太好了!你没事!我梦见你满脸都是血……” 苏合听到秦怡这么一说,身影一顿,声音微微颤抖着问:“我满脸是血?……那,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脸上都是血吗?” 秦怡已经哭成了花猫,勉强把头从苏合怀里拔出来,擦着眼泪磕磕巴巴道:“万……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苏合像是想到什么,脸霎时白了,浑身发抖,一言不发。 秦怡不知苏合为何这般反应,更加害怕,急急唤他名字。过了好半天,苏合才回过神来,然而眉间伤痛之情难以掩饰。 “秦怡……你梦到的不是我……” “那是谁?” “我父亲……” 就在秦怡震惊地说不出话时,尔雅三人来了。 “秦怡小娃娃~醒了吗?真好真好!哦,对了!杜衡刚刚也醒了,正在修养,你要不要去看看?……诶,你们俩这是怎么了?表情这般悲戚……” 苏合听闻尔雅的话这才将自己拉回现实,他背对着众人努力咽下眼角的泪,回头时仍是那般冰冷的表情。 “杜衡大师醒了?那就好。秦怡,你把这碗粥喝了,若是没什么事,就去看看吧!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再过去……” 说完,也不等秦怡反应就独自走出房门。 “诶,他这是怎么了?”玄参不明就里,呆呆地问。 秦怡冲他摇摇头,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苏合心中烦躁不安,幼时家中遭遇变故时的场景反复在脑中放映,叫他静不下来。腾空、踏燕、挥刀……花园里飘散起满地惨败的芬芳。 山西时那个大胆的想法再一次跃进苏合的脑子,他仍不住自怀中拿出那块珍藏多年的环形玉佩,喃喃自语:“父亲……你去秦怡的梦里是要提醒孩儿什么呢?” 秦怡一边收拾一边想着苏合刚才的话,心中酸楚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暂且让他一个人静静,自己径直去了杜衡房里。 伸出手去,摸上脉搏,杜衡便醒了。 “忙手忙脚的样,我当初是这般教你的么?!” 秦怡听到这久违的毒舌感动地差点落下泪来。 “激动什么?!花了这么些日子才找到解毒的方子,真笨!” “那你呢?随便出趟门就半死不活的回来,这才是真笨!” “……” 师徒俩一见面就掐的性子仍然没改,一时间忘了房里还有他人。 玄参捧着肚子躲在山奈后面笑个不停,尔雅直接乐弯路腰,就连山奈也憋笑憋到满脸通红。 敛草阁终于阴霾尽去,真可谓天光云淡、柳暗花明了。 杜衡的身体自是大不如前,虽然一直都有小童悉心照顾,可秦怡还是不放心,每天熬了各种各样的补药逼杜衡喝。杜衡开始还挺配合,过来几日后实在忍无可忍,拒绝再吃。 “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都说了我身体已无大碍,吃这些破玩意儿有什么用?!” 秦怡知道自己的师父有点小性子,这么些年她也懒得恼了。哄道:“行行~你不想喝我就先不喝。要不我给你讲讲这几个月的事儿呗~可精彩了~” 故事开始杜衡还是意兴阑珊的样子,可是当听到“回春”一事,注意力不自觉地就被拉了过来,再等到秦怡讲到赶尸匠时,他已经开始催促后文了。 “我们救了那位赶尸的阿普,才知道之前百鬼夜行的缘由,没想到那帮黑衣人如此歹毒,竟然还抓了阿普的妻子……” “又是黑衣人?!” “是呀,杜衡也遇到过?” “嗯……没有……我只是好奇,你继续。” 可是,秦怡并没有继续,而是弯着眼睛看着杜衡,手中变出刚刚那碗汤药,神情不言而喻。 杜衡正听到关键处,只能无奈被她要挟,于是愤愤地接过碗一副赴死的表情喝碗再递回去。 “我说师父,徒儿的药要有那么难喝嘛~明明放了好多蜜,干嘛要作那般受罪的表情~” “废话!快讲!” “好好好……后来呀……” 秦怡口才好,故事讲得跌宕起伏,不知不觉讲了一个多时辰。 “你是说,那般奇事都是腰间有蓝色五叶草的黑衣人所为?” “是呀!而且,杜衡,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图案……” 秦怡皱着眉努力回想。杜衡自然知道她在哪里看过,自己之前给她那么多师父留下的典籍,上面多有蓝色五叶草图案。不过,此番滋事重大,秦怡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这丫头天天脑袋里面不知道天天装着什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还不快去温书!” 秦怡对杜衡霸道的态度很是不满,嘟着嘴对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第三十七章 师徒 更新时间:2013-08-29 房间内如今只剩下杜衡一人,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床头烛台上跳动的火焰,想着秦怡刚才所讲的经历,心绪杂乱。 杜衡是孤儿,襁褓时便被师父柳风捡到,不知父母是何人,也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从他记事起,生命里就只有两个人,师父柳风和师妹柳飘飘。记忆力,飘飘是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与杜衡青梅竹马,最喜欢的事就是天天跟在杜衡身边捣乱。杜衡喜很爱她从来也不介意,两人好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柳风老年得女,妻子又在生下女儿不久就过世了,一直对飘飘都是宠爱有加。他见到自己的女儿这般喜欢徒弟,心下欢喜,就想着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传与这两个孩子,然后颐养天年。三人在敛草阁中的时光是杜衡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后来他常常回想,如果不是后来那件事,自己如今是否与飘飘已经有了孩子了?师父是不是也已经退隐,云游四海,逍遥自在了?然而,人生没有假设,所有美好也只是痛苦到极致时自我安慰的假想。现实如此残酷,这段时间遇到的种种更是他实在难以承受。杜衡痛苦地按按太阳穴,喃喃自语道:“师父,我知道那些人跟你没有关系的,对吗?” 闭上眼,杜衡难以抑制般哽咽。(.好看的小说)这时窗外突然闯进一阵风,扇灭了床头的烛火,室内霎时一片寂寞的黑暗。 后来的十几日,秦怡害怕杜衡的身体再出状况根本不急着走,于是苏合也跟在她身边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玄参难得到敛草阁,玩得乐不思蜀,山奈也只好陪他。尔雅倒是早早回去了,千色坊中据说来了位不得了的贵客,她一听来人名字就匆匆告别,似有渊源。 一时间,敛草阁似乎成了全天下最热闹的地方,扰得一心想要清净的杜衡烦不胜烦。 “哎~山药~你看看这是你同类耶~长得好大!杜衡杜衡,你是怎么种的?!” “杜衡,我今天又给你研究了一个补身体的方子,来,试试试试~” “……” 杜衡揉着眉心,看着眼前几个晃来晃去的人影临近崩溃边缘。 “苏合,山奈……我限你们立刻、马上把这两个鼓噪的家伙带走,否则后果自负!” “诶!杜衡你怎么能这样?!”“对啊~师父!我们是为你好!……” “立刻!马上!消失!” 苏合和山奈见百发魔头当真发飙,一手拽着一个迅速消失,世界终于安静了。(.好看的小说) 杜衡意识到自己这儿不能一直这么乱糟糟的。且不说自己的身子需要静养,还有蓝色五叶草的事还要调查,其他人必须得离开才行。特别是秦怡,她一个小娃娃,跟着自己不过几年,实在没必要为这不相干的事搭上性命,还是送回东君身边稳妥些。想到这里,杜衡越来越觉得紧迫,立刻找来了苏合。 “不知大师找苏合所为何事?” “我中毒的这几日多谢苏合照顾敛草阁众人,在此杜衡谢过。” “大师哪里的话,且不说秦怡本就是从我们府上出来,这些年给大师添了不少麻烦,就说敛草阁,素来与我东君府友谊深厚。苏合照顾几日也是应该,大师不必在意。” 杜衡点点头,对苏合拱拱手,“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说。只是这次请苏合前来实则还有一事。” “大师请讲,苏合定当竭力。” “我想请苏合将秦怡带回江南,暂时不要回来。” 苏合一愣,没想到一直不愿秦怡下山的杜衡此番竟然叫自己带她离开。亏得秦怡这几日一直不知怎样才能向杜衡告辞,此番借口也省了。 苏合见杜衡申请坚决,不再言语,于是聪明地没有问及缘由。想他素来对秦怡这个徒弟照顾有加,这么安排定是为那孩子好,如此不知道也罢。 “什么?你说杜衡主动叫你带我离开?!”秦怡听说了消息,不可置信地跳起来问。 苏合老实地点点头。然而,秦怡的反应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欣喜若狂,颦着眉沉默不语。 “不行!我得见杜衡!” 突然,秦怡似是想到什么,径直向杜衡房间走去。 “杜衡,是我!秦怡。开下门好么?” “我已经歇下了,明天再说吧。” “不行,这事我必须今天就问清楚,否则睡不着觉。” 屋内是一声轻轻的叹息。“问吧。” “杜衡为何要赶我走?是徒儿哪里做的不好么?” “不,你做得很好。只是……为师觉得你出谷历练一下对如今的你来说更有益罢了……” “历练?……真的么?” “自然。” 秦怡还是不肯相信,她总觉杜衡这次回来以后有些古怪,不但中了剧毒,而且对在外所遇之事一字不提。她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此时的杜衡像个孤胆英雄,似要独自冒什么险。 屋内之人听不到秦怡离去的声音,也有点无奈,继续诱哄道:“让你下山,实则还有一事。” 秦怡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何事?” “为师向来只传授你技艺,未能教你别的。……其实,为师知道,你在敛草阁的几年,心中一直记挂着一人……” “我……” “听我说完。对一个人的喜欢,在幼时或许是因为依赖,在少年或许是因为不舍,而如今成年了,就应该是不同了……” “没有人可以寂寞独处一辈子,无论对方是否对你同样钟情,试试总是好的……只是切记,不要太过执着。去吧……亲口问问他,是否与你所想相同。若是,那便最好。若不是……那时再回来也不迟。” 秦怡听到这时已经泪眼盈眶,她对着门拜了三拜,悄悄说了声“叩谢师父”转头走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诲尔谆谆,听我藐藐。拳拳之情,师徒之缘,无以报答。 第二日一早,秦怡与苏合向敛草阁众人告辞,杜衡没有出来相送,只是嘱小童送来一副画,图上是十岁时秦怡初拜师门的样子。时间荏苒,岁月如梭。 第三十八章 黄粱一梦 更新时间:2013-09-01 秦怡与苏合一路直奔江南,没有半点耽搁。然而,到了东君府上,看到的确实一副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苏合在东君府上呆的日子比秦怡还长,竟然也没有见过这般热火朝天的样子,立马皱了眉拦下一个小厮。 “府上是有什么喜事么?” 小厮本在忙,突然被人拦下心中自然不耐烦,一抬头正准备打发人走,却看见是苏合,立马焉了,“啊!……是总管大人回来了!”说完就要行礼。 “算了,你先回答我,府中今日是有什么喜事么?” “总管不知道?!……也对哦,总管大人前些日子也不在……是这样的,我们家公子啊~下个月就要跟茶帮的大小姐结为夫妇了!真是郎才女貌,可喜可贺啊!” “什么?!”苏合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惊讶,秦怡已经冲出来提起了小厮的衣领。 “我,我说……郎才女貌,可喜可贺……”小厮没料到秦怡会这样激动,一时间吓得愣愣的。 “我是问上一句!”秦怡拽着小厮的手都在发抖。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们家公子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跟茶帮的大小姐……”小厮乖乖地回答,生怕一部小心又惹到了这位姑奶奶,想当初她在青楼的壮举在这城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结婚……茶帮大小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她与东君是怎么认识的?!”秦怡已经激动地无法自已,连连抛出疑问轰得小厮脑袋犯晕。 “……是……方,方子……方子墨大小姐!” 轰的一声,秦怡觉得自己的头跟着小厮的话音一起炸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明明说过……”秦怡不敢相信小厮的这番话,一个劲儿的摇头。突然间,她想到了那日东君抚摸着自己的脸蛋所说的话。 “本公子所娶之人定是此生挚爱。” 此生挚爱……难道…… “不!不可以!……”秦怡疯了,她甚至推开了上前安慰的苏合,直接奔向东君的住处。 然而,到了门前,秦怡突然停住了。她的手停在门框上,止不住眼泪也止不住颤抖。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站着,站在紧闭的门前。 “秦怡……”此时,苏合也追上来了。看到她的反应竟然不敢向前。 秦怡没有敲门,也没有哭闹,她似乎在等,等一个人出来给她一个答案。 然而,现实并非世人所说的那样真的有什么心有灵犀。秦怡在东君的门前站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人出来,至始至终陪着她的不过苏合一人。 秦怡,你为什么不敲门呢?为什么不去问问他? 苏合看到她惨白的脸,咬出血的鲜红的唇,氤氲朦胧的眼,还有微微颤抖的背……与那女鬼有何不同?! 他看不下去了,自作主张地用力拍了拍门,惊得秦怡赶紧上前抓他的手。就在两人一拉一扯正在争执时,门开了。 东君走了出来,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摸样。他微微一个浅笑,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缝,用那独有的慵懒磁性的声音缓缓道:“哦~是小情儿啊~” 不知道为什么,秦怡憋了许久的眼泪在东君出来的那一瞬再也憋不住。她晃了晃,强定了心神,仿佛竭力般问:“你要结婚了么?” 东君的眸子闪了闪,笑容差点挂不住。然而,失态只是一瞬,他摇摇扇子看向远方,如春风过境般不经意地点点头。 秦怡仍是不死心,颤着声用尽了期许。“那,你喜欢她吗?” 东君闻声,眼睛回到她的身上,还是那样戏谑的语气,“你说呢?” 这样的场景如同昨日再现,秦怡的脑中突然闯出那夜的对方,反反复复。 “本公子所娶之人定是此生挚爱。” 是呀……东君早已讲过,还问这些多余的作甚? 第一次,秦怡离去时没有道别。她转身,抹去脸上的泪,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不过是个小娃娃,谁会将你的感情当真? 她摇摇头,拒绝了苏合的搀扶。挺直了背,用尽平生最大的勇气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不过是一厢情愿,黄粱一梦,醒来时哪里值得难过…… 一步一伤,秦怡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儿去。如今,东君大婚在即,就算是别人不介意自己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再住下去了……那么,要去哪儿呢?敛草阁?不行。杜衡的身体还没恢复,自己这个样子回去岂不白白惹他担心?难不成去戏楼?呵呵,老板怕是不敢再收她了…… 秦怡突然有些自怜。原来,离开了东君,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迷迷糊糊,摇摇晃晃,秦怡跌跌撞撞不知行了何处。熙攘的大街上无数的人与她擦肩而过,却无人驻足。 江南多水,风过时,往往皱起波澜,仿佛要连人的心一同拉扯。秦怡呆呆地望着河中之水,像是不认得那其中的倒影,甚至想要伸手去摸。 “小心!”就在秦怡昏昏然就要落水之时,路过一人突然拦腰将她拽离岸边。 “这河水看起来无害,实则不知吃掉了多少人的性命!小姑娘是要成为下一个么?!” 秦怡茫茫然回头,只见一位须发长者正死死地拽着她,怒目揪心。她竭力抽回身子,不言半语就要离开。 “等等!小姑娘,你可曾听过‘浮生若梦’之说?” 秦怡顿下脚步,终于注意到了长者。 那人见她总算肯听一人一语,于是捻着胡须,悠悠解释:“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秦怡悄声重复,心中似有所感。 老人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于是上前一步,诱劝道:“今日一劫,也算是在下与姑娘有缘。这样吧,在下有一间酒楼,距此地不远,姑娘若是不弃,可否愿与在下痛饮几杯?” 秦怡回头看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似在观察。 老人尴尬一笑,又道:“姑娘莫怕,在下这把年纪怎哄得了你?不过是觉得酒消愁肠,或许姑娘会喜欢……” 第三十九章 求得求不得 更新时间:2013-09-01 秦怡坐在酒楼中,来不及计较自己为何这般没有防备。(.无弹窗广告)随着一杯杯暖酒下肚,她的眼睛跟着心一般不再清明,浑浑噩噩只想长醉不醒。 “小姑娘,怎么样?现在好多了吧?”老人还是又拿出一壶好酒给秦怡斟上。 秦怡没有搭话只是自顾自地猛往嘴里灌。如此,老人也不恼,反而是嘱咐小二再添上两个菜,看架势是要陪着秦怡喝个够。 秦怡迷迷糊糊,感觉有个人一直盯着她笑,心里不爽,含糊不清地嚷道:“滚!让我清净一下!” 老人知她醉了,这才抢过酒壶喂了几口菜,叫她稍稍清醒些。秦怡正喝在兴头上,这般突然被拦了,拍了一掌桌子就要发火。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她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要如何如何了。 “小姑娘莫要恼,在下是做酒楼生意的,怎会有不让客人尽兴的道理。只是,姑娘是要就这般喝到明日去?若是今日不将心中烦闷吐出,逐一找出解决的法子,怕是明日你再来我这酒楼醉死了也无人问津。” 秦怡听了老人的话,心下一震,似有所动。老人很满意她的反应,虽然听不到任何回复,至少没有再冲动地抢酒壶。(.好看的小说) “世间只是不过两类,求得与求不得。佛说求不得实则机缘未到,不可强求。然就老夫而言,那不过佛陀欺瞒世人的说法……” 秦怡第一次听人说道这般奇谈异论,好奇心使然让她终于敛了精神,勉强转向老人,倾听下文。 老人见她的兴趣终于被挑起,居然卖起了关子,自己斟了一杯酒转动着杯盏细品。秦怡此时方觉自己刚才有多失礼,忙忙堆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央道:“老先生,方才是小女子不对,望请莫怪!” 老人微微一笑,捻了捻胡须,淡定自如道:“小娃娃肯听就行。”他夹了一筷子菜到秦怡碗里,转身对着身后一中年妇人招了招手。 那妇人比老人年轻不少,算是个中年美妇,颧骨略高,应是有异族血统。 “这是我的妻子,是个苗疆女子。”果然。 “夫人好。”秦怡虽不知道老人为何突然将妻子介绍给自己,仍是礼数周全地打了个招呼。 那妇人点点头,甚是乖顺地做到老人身边,像个无灵魂的花瓶。 老人握紧了夫人的手,眼睛里都是怜爱。过了好久才将目光转回秦怡身上,继续道:“当初我孤身一人到苗疆访友,不想遇到毒蛇,眼看着就要死了不想被路过的她救起。但是倒在苗疆湿热的森林里,看见她就像仙女一样穿过迷雾来到我身边。当时我就对自己说,那个人就是今生你唯一要得到的。然而,事情并非我想的那般顺利,夫人那时早已与别人定了亲,且苗疆的女子一辈子是不能离开家乡的……” 秦怡听故事听得入迷,隐隐有些感同身受,忙忙追问:“后来呢?” “后来,我自是将她带回来啦~哈哈~”老人刻意没有讲其中经过,但是秦怡想象得出那过程必定艰难无比。 “说这番话,不过是想告诉你,小姑娘……这世间本没有什么是求不得的,事在人为而已~”老人凑近了秦怡,用无比坚定的眼神射穿她的灵魂。 “可是……我,我办不到……”秦怡看尽老人的眸子,心中仍是犹豫。 “是么?呵呵~”老人眯了眼,对夫人招手,搂了她将两人的身子一挺逼近了秦怡。“你看,她美么?如果当初我放弃了,如今如此美丽的人儿恐怕就只能是个幻影了……” 秦怡愣愣地望向那位美丽的苗疆夫人,看着她如墨般漆黑的眼睛,似一口深井,一瞬间就将对视之人的神智卷了进去…… “嗯……”此时的秦怡已经完全被老人的话蛊惑,她迷迷糊糊,感觉头脑里只有“求得”“求不得”这两个声音在争吵,最后“求得”的声音渐渐占了上风,让她心中燃起一团火焰,和着嫉妒与怨恨吞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老人见秦怡已然听进了自己的话,挥挥手让夫人下去,亲自为秦怡再斟了杯美酒,劝她饮下,一醉不起。 话说,东君府中。苏合见证了秦怡心碎的全过程,虽然他素来偏爱秦怡,却也知道这件事实在怪不得东君。姻缘之事本就不能能随得了所有人的意愿,秦怡对东君有情是男女之情,东君对秦怡有情或许只是兄妹朋友之情。如今这结果,苏合自己之前也料想到了一两分。秦怡独自离开之时,苏合本是要追的,可是才走出一两步便被东君拦了下来。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轻轻一句叹息,夹杂着不忍和无奈。 苏合看着东君缓缓转身回到屋内,然后紧紧闭上大门,那身影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他果真没有再追出去,一个人站在台阶上,摇摇头一声长叹。 苏合本以为秦怡再激动顶多出去散散心,没多时就会回来,毕竟她在江南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可是,一天一夜过去了,饶是他再淡定也忍不住担心了。一个女娃娃,晚上不回家,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苏合没有跟东君汇报,径直跑到街上找人。然而,秦怡就像蒸发了似的,没有踪迹。这样一来,苏合真急了,他也顾不得东君现在是什么想法,忙忙回去求助。 “公子!求求你,看在秦怡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求你派人去找找她吧!那孩子……那孩子在世间孤苦无依的,身跑出去时上也没什么钱,到底去哪里了呀?!” 东君对秦怡毕竟硬不下心肠,当下人禀报她彻夜未归时,早就寝食难安了,如今这般淡定自若的样子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正巧苏合来求,自己也算有个台阶可下,当即调了府中多有的家丁丫鬟出门去寻。 然而,就在东君府上上下下正准备出门,着急得快上火时,秦怡回来了。 “大家,这是要做什么去?”秦怡一脸惊讶地问。 苏合看见她激动地难以自已,一步冲上去仔仔细细查看,动作虽然急却控制着力道怕伤着她。 所幸,秦怡除了脸上两个黑眼圈并无其他受伤的症状,苏合这才放心下来,又气又笑道:“跑哪儿去了?!晚上也不回家!” 秦怡正要回答,一抬眼看见正急急跨出大门的东君,当即神色。黯然,不想再言。 第四十章 纠葛 更新时间:2013-09-02 众人这才发现气氛的尴尬,一时间哄闹的大门前鸦雀无声。(.)东君皱了眉,见秦怡这般反应,只好出声化解:“回来了就好,进屋休息去吧。” 秦怡点点头,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就连笑也没有一个。她只是强撑着擦过东君的肩,目视前方,直接进府,毫不留恋。东君表情一僵,半天回不过神来,知道苏合拍了他的肩才勉强一笑。 “公子,别介意,秦怡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她性子干脆,等哪天想通了就没事了……” 东君苦涩一笑,没有再答。 等哪天想通了,恐怕并非没事而是有事了。 自那日以后,秦怡时常不在府中。众人不知她去了哪儿,也不好打听,所幸秦怡还知道分寸,那日彻夜不归的事好歹没再出现过。 “公子,秦怡这几日着实让人担心……”苏合终是有点不放心,“虽说表面看起来平常,可我总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 东君品类口茶,安慰了苏合几句便作罢,而今秦怡的事他确实不好插手,只能寄希望她自己了。 其实,秦怡这几日也没去哪儿,不过多去了几次老人的酒楼,跟他家夫人交了个朋友。 “小姑娘,前几日老夫所讲的那番话不知你想明白了多少?”老人突然停了杯盏,正色问道。 秦怡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竟然有点心虚,沉默不语。 老人一见她的表情便知秦怡定是心中犹豫,什么也没做,于是激将道:“哎……小姑娘,你是要等心上人结婚了,一个人默默流泪么?” 秦怡被这话刺激的心中一颤,“你……你怎么知道?!” 老人莞尔一笑,“老夫怎么知道?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要人不知也难了!” “所谓事在人为,你不去争取怎么会有回报?” “可是……他钟意之人并非是我……” “男子的感情哪里是他们自己所想的那般,老夫看小姑娘你相貌清秀,灵气逼人,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定是你没有努力吧!” “哪里!我有试过,还问过他的真心,可惜……” 秦怡越说越悲戚,甚至忍不住要哭。老人忙上前安慰,若有所思地道:“莫非问题不在他那儿?” 秦怡止住了眼泪,轻声问道:“老先生的意思是?” 老人突然卖了关子,微微一笑:“或许……有人在你不在时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一石惊起千层浪。秦怡望进老人的眸子,在一片漆黑无底中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秦怡从酒楼回来,脑袋一直晕晕乎乎的,她暗自嘲笑自己的酒量又差了,明明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呢。就这样迷迷糊糊走到府前,正要眯着眼晃进去时被人扶住了。 “去哪里了?苏合很担心你。”东君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微微皱起眉。 “哦……东君啊~我哪儿也没去,随便逛了逛……”秦怡没想到会碰到东君,抬头看见他的脸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又变成心酸,忙忙应付了就要往里走。 然而,今天东君似乎是在门前特意等她,并没打算轻易放过。 “我有话跟你讲……”轻轻一句,抓着秦怡的手腕就去了书房。 秦怡本就不想去,如今被强带着走,更是挣扎地厉害。“喂!你要带我去哪儿?!我累了!想休息……喂!” 东君从未见她这般不听话,又是一副醉态,心中顿觉恼火,转过头就要呵斥。然而,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秦怡的眼眶中打转的泪就让他咽了回去。 东君停了下来,像要拂去她的悲伤,不想竟在就要触碰到时被秦怡倔强地躲过,一只手停在半空,尴尬无比。秦怡刻意漠视的眼中楚楚可怜,小小的唇被她咬得都渗了血。 “你呀……”东君轻叹,带起温柔的嘴角,像曾经无数次一样,拂过秦怡的小鼻子,然后停在她的唇上。如此,他的手指也染上了血,两人就维持着这般亲密的姿势沉默不语。 秦怡扭着脑袋,看向别处,身子微微颤抖,不敢看对面之人。直等到东君的手覆上她的唇时才突然惊了一下,含着泪转过头来,看向那双狭长的美丽的眼,欲语还休。 “小情儿,莫叫我担心……” 一句话,让所有的抗拒都崩溃了。秦怡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紧紧地抱住东君,把头埋在他怀里,像小孩子耍赖一般不肯出来。东君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这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东君!”美好的气氛总是会被人无意识地破坏。就在东君二人抱作一团时,一声惊讶的女声叫他们分了开来。 方子墨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餐盒,举止优雅地从一旁的花径过来。 “东君,小情儿怎么了?” 秦怡听到这个称呼当即有点恶心,从来只有东君这般唤她,这个女人凭什么自作主张。 东君虽没料到方子墨这个时候回来,却也不见慌张,坦然地帮秦怡擦干眼泪,理理衣裳,微笑回到:“小丫头受了点委屈,在闹别扭呢~” 方子墨虽与东君已有婚约,如今见到仍然害羞,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递上自己手中的餐盒。“我在家里做了些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东君放大了笑容,礼貌接过,连连道谢,眼睛里都要化出水了。 秦怡见他二人如今眼里皆没有自己,一时嫉妒心起,夺了餐盒打开就吃,末了还来一句:“腻死了!” 方子墨被她的举止吓到,心中委屈,然又鉴于是救过自己的恩人,只得可怜地望向东君,一言不发。 东君知道秦怡不喜自己的未婚妻,然刚才这般着实过分了些,于是轻轻拍了下秦怡的小脑袋,拿过她手中没吃完的点心张口咽下,称赞道:“子墨莫与小孩子计较,我尝着倒是不错~” 这样一来,方子墨的脸上总算绽出一抹笑容,低头含羞:“东君喜欢就好。” 秦怡看到这番景象,只觉自己像个傻子。她受不了看心上人与别的女人你浓我浓,一甩衣袖跑开了。 第四十一章 一步错 更新时间:2013-09-02 方子墨六岁起就跟管家学记账,十一岁就跟着茶帮贩茶。她虽然生的美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孩子,身上却没有什么骄纵的性子,生意场上也是一把好手,是个难得的完美人物。方子墨对东君并非一见钟情,虽然一开始感恩于他的相助,而真正倾心是后来几度坦诚的交谈。她难得遇到与自己一样完美的男子,似是找到了同类,又见得东君对她关爱有加,自然不会放手。所以,无论是在山西还是后来回到江南,对方子墨而言,擒获东君的心就成了比茶帮生意更重要的事。 然而,东君此人并非面上那般温润无害,方子墨猜不透他暧昧的笑容下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真心。无情似有情,有情似无情是东君大少爷最厉害的手段。方子墨虽然心里清楚这一点,却难以不被他吸引,一时间竟燃起棋逢对手的斗志。 情场如战场,方子墨可不是秦怡那般情窦初开的小娃娃。她的身边一直不缺少年公子的追求,自然也不乏痴缠女子的嫉妒。秦怡对东君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的眼睛。在山西时,她不过一个锦囊就能叫那孩子吃醋好几天,如今到了江南自然多的是手段将那孩子心中的萌芽掐碎。 不过,这些事要成功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东君的态度。中原之行的最后,秦怡不知去了哪里,这自然给了方子墨大好的机会。她对东君殷勤更甚,两人的感情在回程路上可谓是与日俱增。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东君竟然主动向她家提了亲,真是难以预料的喜事。 就在方子墨坐等着成为东君府中的女主人时,东君身边的那个女娃娃秦怡回来了。秦怡不光回来的不是时候,还扰乱了东君的思绪,让全府上下都围着她转,甚至她还在花园里看见两人抱在一起,这一切都让方子墨心中警铃大作,放心不下。 不过,茶帮现任当家的,方家大小姐方子墨,岂是会忍让退缩的主?东君那边多说无益,倒是小娃娃秦怡或许吓一吓,吹吹风会有效果。 自那日秦怡在东君怀中发泄过一通之后,心中郁结好了许多,去酒楼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只是仍然不愿与府中之人交往。她这段时间不知是之前的宿醉太多,总感觉脑子晕晕的,难得清醒时还老觉得恶心想吐,于是她索性放任自己日日躺在房中昏睡,饭也不吃了。 东君原以为自己安慰过秦怡之后,那孩子会好些,不想竟然更加让人担心。苏合日日在秦怡门外劝解,说的话比之前二十多年加起来还多,可惜秦怡神志不清,完全没有听到。 就这样过了三五日,方子墨也忍不住柔声建议道:“苏合管家,此事本来与我也有些关联,何不容我去试试?” 苏合心想,让你去?秦怡的情况不更糟?当下便拒绝了。然而,方子墨并没有放弃,仍是坚持道:“小女子与秦怡姑娘皆是女子,有些话说来妥当些。再者她本就是我的恩人,如今这般模样,小女子实在挂念,寝食难安……拜托管家容小女子试试可好?” 苏合没见过有女子如此宽容大度,甚至菩萨心肠,也不好再退却,只好应允道:“既然如此,就有劳方小姐了。” 方子墨接过苏合手中的餐盘,只是示意地敲敲门,也不等秦怡答应就进去了。 “小情儿~姐姐来看看你了~” 秦怡本来正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自拔,就在挣扎不过时,感觉到似有人晃着自己急急唤她,于是便醒了。 “小情儿!小情儿!……是做噩梦了么?” 秦怡刚刚清醒,一头冷汗,看见方子墨时甚至有点不认识。 “你是谁?” 一句话让着急的方子墨更加担心,忙道:“小情儿不记得我了?我是方子墨啊!东君哥哥的未婚妻。记起来了么?” “未婚妻?”轰的一声,秦怡觉得自己的脑袋炸了,无数记忆的片段袭来,让她头痛难耐。 方子墨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害怕,自己还没说什么呢,怎么这孩子就疯了? 秦怡这边就像是中了魔,脑子充斥着撞击的记忆片段,耳边竟是酒楼老板的话。 “或许……有人在你不在时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有人抢了你的东西……” “有人抢了……” “……” 一瞬间,秦怡突然扬起一抹笑,睁开双眼,眸子竟是血红的。方子墨没见过如此景象,当即被吓呆了,连呼喊都不能。 秦怡自怀中拿出一粒药丸,一手掐住方子墨的下颚就扔了进去。 “你给我吃了什……”方子墨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力大无穷,一时难以挣脱,只能乖乖咽下。 “一粒药而已,方大小姐莫要害怕。”秦怡的声音阴冷,似乎渗着毒。 药已服下,秦怡转手一根银针直往方子墨后颈刺去,一直骄傲自得的方小姐甚至来不及挣扎就倒在床边。 此时,秦怡的眸子殷红,“我本不想这般对你,可……谁让你抢了我的东西呢?”她伸出手拂上方子墨美貌的面容,细细描画,终于笑了,艳若鬼魅。 “诶~秦怡!”苏合欣喜地看见秦怡出现在晚膳的餐桌上,心想着方小姐还真有本事。 “嗯……让大家担心了……”秦怡的脸色仍是不好,不过总算肯出来见人,也算是好事。 东君冲她点点头,微笑道:“坐吧,我让厨子再给你加两个菜,这段时间都瘦了……” 秦怡点点头,冲众人感激一笑,便不再说话。一顿难得聚齐的家宴,在座者无不欢喜。 饭后,秦怡等众人纷纷离去,仍然坐着不动。东君知晓这孩子恐怕有话要讲,便招呼了她到书房去谈。 谁知,秦怡竟摇头拒绝了,还一把拉住苏合一起坐了下来。 “其实,我没什么事……”秦怡低着头,缓缓说:“这段时间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思考再三,觉得自己尚且年轻,不应困在一隅,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 苏合一听激动了,“什么历练?!我们不是才从中原回来么?”这孩子想要做什么呀?! 秦怡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期冀地望着东君,等他表态。 第四十二章 辞别 更新时间:2013-09-03 东君并没有像苏合那样急着反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等到秦怡就快放弃时,悠悠道:“出去历练一下也好~想你师父杜衡,如你这般年纪时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气了~” 苏合没想到东君会答应,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只好咬咬牙要求道:“既然一定要出去,那我跟你一起!” 秦怡摇了摇头,“不用了,苏合……且不说我如今已经成年,尚有自保的能力。就说这府中……府中近日有大事要忙,你在还是好些……” 东君二人听到她提及那件事,都有些怅然,也不好再挽留,只得打听了去日叫人被下丰厚的盘缠,算作道别。 秦怡跟东君、苏合二人辞别以后,独自回了房。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屏风后的大床,只有一张桌和一个巨大古朴的衣橱。秦怡进来屋,径直走到衣橱前,打开,里面的美人正睡得安稳。秦怡满意一笑,复将她扶了出来挪到床上盖好被子。接着,秦怡又将一个巨大的箱子腾空,仅铺了一层薄褥在里面。 “方小姐,莫怕!我早已告知你的家人会在外耽搁几日,你且好好睡,过了今日会有人好好照料你的……” 烛光摇曳,死鬼火般印在床上美人的脸上。 苏合想着刚才秦怡突然辞行,心中憋闷,辗转反侧。他过来子夜仍是睡不着,只好披衣下床到花园走走,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深夜不眠的并非他一人。 “公子?” 东君倚坐在花园中庭的凉亭里,手中一只夜光杯,对影成三人。 “哦,是苏合呀~怎么,你也睡不着?” 苏合点点头,到东君身边坐下,看着庭中花卉神色黯然。 “苏合,人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到底是什么道理?”东君酌了一口酒,像是对着虚无在问。 苏合摇摇头,“无论是长痛还是短痛,终究是痛……何必要在这二者中择其一呢?” 东君哑然失笑,“人世间有多少无可奈何,哪怕是苏合你也知道,有些事情的并非你我能够预料,有些事情即便预料得到也免不了硬着头皮承担其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世沉浮如置于东流之水中,不过随波逐流罢了……” 苏合没有再应,他知道东君所言皆对,所想皆全。可是,如果这番话终究要应验到秦怡身上,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苏合此时早已在心中认定秦怡是自己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如今见亲人这般痛苦,即便是再明理之人也难以接受,毫不埋怨。 东君见苏合表情便知他并不完全认同自己,不过,东君对此并不介意。(.无弹窗广告)世事艰难,何必让太多无辜的人共担痛苦呢?苏合,还是这般便好。 二人再也无话,一斟一饮,枯坐到天亮。 苏合没想到秦怡说要走,便是第二日。他看着小姑娘叫人搬了一个大箱子上马车,就像一辈子不再回来的样子,心中酸楚难耐。 “秦怡,用不着跟搬家一样吧?你是打算十年八年都不回来了么?” 秦怡听到苏合这话,搬东西的手抖了抖。她转过头来,对着苏合一笑,眼睛里夹杂着不舍与坚决。 “苏合莫要难过,我会回来看你的。” 正当二人依依话别时,东君也出来了。他还是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送行的样子就像是秦怡不过出去逛逛街,走朋拜友。 “小情儿~此番出去可要当心呀~莫在睡觉时叫小老鼠咬了耳朵~” 说着,他还捏捏秦怡的小耳朵,眨了眨眼,煞有其事。 秦怡见他这般样子,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嘟着嘴摸摸耳垂,轻哼一声就算了。 三人闹了一番,谁都刻意没有说什么伤感的话,直到秦怡坐上马车就要走,东君和苏合二人才不得不面对似的拍拍小孩儿的脑袋,神色郁郁。 苏合为秦怡亲自扬了鞭,目送马车绝尘而去。等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苏合才哑着声音哭笑道:“当初送秦怡去敛草阁时也没这般难过,那时只是想她不过出去学点东西,终要回来的。而且,就算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至少知道她在哪儿,还可以去看她。如今……哎……” 东君立在石阶上,听了苏合的叹息,突然明白为何此番离别比当初难舍,不禁喃喃道:“一去千万里,小情儿~可莫要忘了回家啊~” 然而,众人并不知道,秦怡并没有直奔出城,而是拐进了城南那个老人家的酒楼。 “老先生!老先生!……” 酒楼大清早还没有营业,秦怡在门外敲了老半天才有人急急忙忙开了门。 “哎呦~姑娘~我们今儿还没有开始营业呢~”小二有点无语,哪儿有人这么早就来吃饭喝酒的? 秦怡也不理他,跻身就要进去,“你们老板呢?我找他!” 小二拦不住她,忙忙去请老板。 “哎呀~是你呀~小姑娘~”老人见着秦怡还有点吃惊,忙迎她进来坐。不过秦怡摇摇头拒绝了,只是握着老人的手急道:“老先生,,我有个长年昏迷在床的姐姐需要人照顾,平日里这事儿都是我自己来,但是如今我有急事要出一趟远门,还麻烦老先生帮我照料一段时间。不知……” 老人看着秦怡,良久点点头道:“小姑娘不要客气,我与夫人本就没有子嗣,平日清闲的很,照顾个人应是没有问题,你就放心去吧!” 秦怡见他答应,欣喜若狂。忙叫人帮忙把马车上的大箱子抬进酒楼里屋,打开。里面确有一人昏睡其中。 老人有点惊讶,无声望向秦怡。然而,秦怡只是一笑,“我那马车太小又是自己赶车,姐姐躺不下去,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还请老先生莫要奇怪。” 老人这才点点头,吩咐人将美人从箱子里扶出来,轻放到床上。 秦怡见一切妥当,塞了一堆银两给老人,又自怀中取出一个药瓶。“这是姐姐平日服用的药,先生只用在她晚上稍微清醒些时,合着饭食一起喂下即可。一天一粒,老先生万万不要忘了。” 老人点点头,谨慎收好,又招呼了自己的夫人给秦怡带了些干粮留在路上吃。 秦怡再三谢过,临走时又看了床上的“姐姐”一看,这才放心,赶着马车走了。 老人一直目送秦怡走远才缓缓回到酒楼内室,对着床上美人苍白的脸,突然裂开一个夸张的笑容。“方大小姐~欢迎加入江南商会~” 老人的夫人见他这般开心,万年不变的脸上也挤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她手中捏着一个绣工精美的女娃娃布偶,甚是可爱。 第四十三章 惑色(一) 更新时间:2013-09-04 秦怡苦笑,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孩子呢~ 与东君相识的那时好像正值梅雨,自己好像还只是个小戏子,陪衬在角儿的身边,做个任人欺辱的摆设。然而,后来呢?嗯……时间太过久远,有点记不清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吧……是摔了角儿的腿还是折了谁的腰?总之,耍了些小娃娃的手段,只因为上台前的一巴掌。 这样想来,真不是个好孩子。 不过,那时的东君也没有什么好心肠,甚至对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说,“如果换作是我,怎么会仅仅让那女人摔在台上那般简单~摔在台上还有可能站起来,而毒哑了嗓子,划毁了脸就……” 听听听听,多么恶毒的话~多么真实的话…… 许是行医太久,就连秦怡自己都忘了,她和他原本都不是什么好人。 大概正是因为这种经历了世间劫难培养出来的狠厉性子,才让那老人蛊惑的话轻易地在秦怡的心里扎拉根,逐渐发芽,慢慢成长…… 是呀~她本就所求甚少,好不容易有了心爱之物,凭什么要拱手让与他人?!佛陀修行历千劫经百年,恶魔堕落只一事偷一瞬。这世间有太多欲望,若不去求,怎知求不得? “啊呀~啊呀~头又开始疼了呢~”飞驰的马车上,一个小小的人儿扶着额轻叹。她嬉笑着皱眉,一双眸子似有红光闪烁。 “秦怡啊秦怡,你还是真是比小时候更没用了呢~” 马车一路向南,没有半分停留,直到行到一处翠柳暗隐,桃花渐明处才停下来。 秦怡勾嘴一笑,随意将马拴在树上,全然不顾这桃林中诡异的烟雾,穿行过去,淹没身影。 “看来‘千色坊’的主人还懂得写布阵之道呢~”血红的眸子对着茫茫百无溢出一抹嬉笑。 秦怡抬手,自怀中取出一缕方巾,索性将自己的眼睛蒙上,全由嗅觉听觉引路。 “嗯~西南没有花香……”她了然一笑,摸摸鼻子又竖耳一听,“哦~前方没有鸟声……” 障眼法是易容师迷惑世人最高明的手段,谁让愚蠢的人类总是相信“眼见为实”呢?然而,此时的秦怡舍弃了视觉,障眼法自然就对她毫无影响了。 于是,接下来的路途极其顺利平坦,不过半个时辰,秦怡便安全穿过了桃林迷阵,来到一处白塔亭台前。“哼!雕虫小技!”小姑娘甩了手中的方巾,随着亭台前醒目的匾额嗤之以鼻。[] 她理理衣冠,幸而还知道自己有求于人,勉强换了副谦卑的表情,血红的眸子也回复成自然瞳色。 秦怡刚要进去,突然不知从哪里串出两个童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来着何人?竟敢擅闯我千色坊!” 秦怡左右看了一眼,不禁莞尔:真不愧是千色坊,就连童子都是绝色~怪不得门前要布那般迷阵~ 她心中虽是嗤笑,面上却装得极其谦卑。“小女子敛草阁秦怡,此番前来是找尔雅大师商量要事,烦请童子通报一声。” 小童听到敛草阁的名号,态度立刻好了许多,忙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出来请人。 “师尊敬请尊驾移步‘巧鸣阁’,刚才冒犯之处还望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童子也是恪尽职守,倒是秦怡未有拜帖贸然来访,甚是唐突,童子莫怪啊~” 小童见贵客毫无责怪之意,态度更为殷切,忙忙走到前方带路,不多时便到了“巧鸣阁”。 秦怡初到敛草阁时便猜到十师隐居修行之处设计恐怕都极为精妙,然而没想到的是千色坊中居然连拟声之处都有专司之处。 秦怡走入阁中,满目琉璃,七彩绚丽,造型别致。此阁乃圆拱形建筑,似有扩音设计,每走一步都异常大声动听,如踩在音阶上一般。 尔雅坐在阁中台上,刚才似在拟声仿音,看到秦怡来时手中还握着藏声的海螺。 “诶~秦怡小娃娃怎么来了?” 秦怡闻声灿烂一笑,故作埋怨道:“大师何必装得这般惊讶,恐怕我刚踏入桃林你就已经知道了~” 尔雅听她这般语气,忍不住折唇嬉闹:“我这里平日里没什么外人,这好不容易来一个,当然要好好招待一下才是~小秦怡这么聪明,定不会介意的~” 秦怡无奈,懒得与她这“假脸假皮”的家伙胡扯,直接进入正题。“其实,秦怡此番前来是有些私事求大师帮忙……” “哦~”尔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来了兴趣。“私事?小情儿的私事……难道是关于东君?” 秦怡心中一惊,看来身为十师之一的易容师果真不好对付,自己还是真真假假的好。她微微一笑顺着话答道:“大师真是~都容不得别人藏一丁点秘密。不错!秦怡此番前来确为东君……” 尔雅兴趣更浓,索性扔了手中的海螺,望进秦怡的眼睛,听她细讲。 “东君在江南有点麻烦,需要茶帮相助。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可不巧茶帮现任掌权的当家大小姐方子墨在中原下落不明……如今情势危急,无奈之下小人才来肯请大师帮忙易容,让秦怡能够乱人耳目,充当几天方家小姐,好解了东君府燃眉之急!” 尔雅听完秦怡的故事,只是浅笑不语。秦怡生怕她不相信,赶紧自圆道:“其实不瞒大师,此番前来实则秦怡自己的主意。小女子不忍看到东君那般忧愁才出此下策……”说到此处,秦怡神色悲戚,险险落下泪来。“秦怡无心伤害任何人,即便是有幸能够借得大师帮助也不会做出任何损害他人之事!大师若是不信,秦怡甚至可以在此立下毒誓!” 说着,秦怡便要咬破中指立誓,其心之绝,令人动容。 “好啦好啦~一个小娃娃,做事怎么这般冲动~我说了不信吗?还要立誓~哎呀哎呀~”尔雅拦住了秦怡,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过是易容么?简单的很,你将那女子的画卷给我一副便可。” 秦怡见她完全没有怀疑,赶紧呈上准备好的画卷。 尔雅展开一看,画工精细,非常满意,转头对秦怡道:“在易容之前,我还有一事需提点你。” 第四十四章 惑色(二) 更新时间:2013-09-04 “大师请讲。” “我本就不是什么无私善人,与人易容自然要收点报酬……” “那是自然!只是不知大师所要何物?只要秦怡能给的定不会悔约。” “我的报酬说来极其简单,非金非银,不值什么钱,你一定给的起!” 秦怡愣住了,一时想不到尔雅到底所要何物,只得静等提点。 “呵呵~我只要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等你下次再来,想要换回原来的面目时,交还给我的这张假面的故事。” 尔雅勾着嘴角,说话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可不知为何,秦怡觉得那每一个字都落在自己心上。 莫非……之前的事她全已知晓?! 不,不,不可能……若是知晓,又怎会答应呢? 秦怡皱着眉,心中惴惴不安,迟迟没有回答。 尔雅似是没看她纠结的表情,只是哼笑了声逼道:“秦怡小娃娃,怎么了?可是办不到?” 秦怡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即便是尔雅知道了又怎样?她早就没有了后路可言,哪怕是此中有玄机,也只有赌上一赌!再说,自己会不会再来取回这张脸面还是疑问,又何必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超多好看小说] “好!我答应。” 尔雅微微一笑,媚笑惑人。“如此便好~”她向前几步,靠近了秦怡,华丽的衣袍在身后挽成一朵牡丹。 “那么~我们便开始吧~” 易容师焚起来香,烟雾缠绕世人心魄。秦怡昏迷的那一瞬间,似乎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叹息:“庄周梦蝶,人非人,蝶非蝶……” 有人说,易容实则是妖术,是精怪迷人心智的手段。试想,你不过一觉醒来,照镜子时就成了另一番模样,那会是什么感觉? 如今的你是否还是昨日的你?丢弃了面皮是否也等于丢弃的生命? 你顶着一个人的脸却拥有另一个人回忆,你抚摸一个人的表象却跳动着另一个人的灵魂……那时的你会怎么想?是害怕还是庆幸? 当秦怡从梦中醒来,面对铜镜里咫尺之处的新我,竟然生出一种陌生感。 那是谁?是我吗? 不是,除了那双泣血的眸子,哪里有半点秦怡的样子? 那么,是方子墨吗? 也不是,那双眼浸满了狠厉和不甘,哪有丁点茶帮大小姐的精明与果断? 那,我是谁呢? …… “啊!”秦怡害怕了,后悔了……她愤怒地砸碎了镜子,手上的鲜血喷涌而出,颤抖着颤抖着。[] “怎么?不满意么?”尔雅踱步进来,如神祗一般。“那张脸可是个难得的美人呢~怎么会不满意呢?” 秦怡巍巍然转过头,看到尔雅绝尘的脸和吸人魂魄的眸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似对妖魔的畏惧。她或许真的能够勘破天机! “哎呀~别害怕~哦,对了!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呢?秦怡?还是……方小姐?” 尔雅凑近这假的方家大小姐,语气是惯有的戏压抑着心中的激荡,却控制不住身上的血液一点一点变冷。突然,她觉得恶心觉得头疼难耐,像极了虫子啃咬头皮的感觉。 “大师能容我休息一下吗?我有点不舒服……” 尔雅点点头,没有再煽风点火,只是在退出门时掩嘴一笑,目光阴冷。 “吩咐下去,这几日密切注意这房中女子的一举一动,每两个时辰跟我汇报一次。还有……去敛草阁告诉杜衡大师,就说苗疆的虫子妄想吃人了~” 秦怡休息一夜之后平静了许多,似是接受新的面貌。之后几天她一直在千色坊中修养,一为伤口痊愈,二为自己模仿拟声方面还需要专人指点才行。不过,秦怡好歹幼时学过戏,不过三五日时间就将方子墨的形态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旁人莫辩。 “多谢尔雅大师,如今事态紧急,小人不好再做逗留,今日拜别,还望莫怪!” 尔雅瞥了一眼石阶下的“方子墨”,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嘻嘻一笑,“你若是有事回去便是,我易容过的人可不是轻易就能看穿的,放心吧!” 秦怡点点头,又是一拜,转身离去,刚踏进挑花林时,却听见尔雅的声音:“别忘了我的报酬~呵呵~” 回去时归心似箭没有花多少功夫。秦怡虽是急切,却也知道此时自己的家不再是东君府了,于是坦然进来方家大宅。 秦怡之前对方子墨这个人也算是下来些功夫去打探,再加上尔雅神乎其神的绝技,竟然轻而易举瞒过了方家众人,甚至那个打小就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方祈年。 “姐姐?姐姐!姐姐回来啦~” 少年甚是天真可爱,也没讲究什么礼法,见着“姐姐”进门就扑到对方怀里。 “姐姐到底做什么去了?这么多时日都不回家,茶帮的事也不管……” “方子墨”笑笑,“我不过出去几日,你这孩子怎么越发缠人了~” “哪里是几日!姐姐都出去快半个月了~不是时有信件回来,我就出去找你了!” 秦怡摸摸方祈年的头,柔声安慰:“好啦好啦~我不是回来了么?”接着,她又拿出几件小玩意儿送给弟弟,才把这个难缠的娃娃哄好。 姐弟二人说说笑笑,秦怡也趁机了解了许多方子墨私下的细节,暗暗记在心里。 入夜,秦怡回到方子墨的闺房,堆笑的脸总算可以放松下了。她看着镜子里说不上是熟悉还是陌生的脸,喃喃自语:“方子墨,你今后的人生就教给我好了……” 后来的几日,秦怡仍然没有忙着去东君府,而是凭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力加紧熟悉方家的生意和方子墨的日常。渐渐的,她竟然对昔日的情敌生出些敬畏之情,甚至好多时候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除了那一身医术,似乎早已没有任何证明她是秦怡了。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秦怡也渐渐放了心,除了一点。最近一段时间,秦怡的头疼似乎越来越严重,虽然仅仅是夜里发病,不过疼起来实在让人难以忍受,甚至好多时候她还有一种秦怡和方子墨的记忆在脑袋里乱撞的错觉。 秦怡自己是最高明的大夫,自然不会出去就医。她把了脉,却查不出任何毛病,只好这么拖着,刻意忽略。反正,只要不耽搁白天的正经事就成,晚上疼就疼会儿吧。 第四十五章 错姻缘 更新时间:2013-09-05 关在方家多日,秦怡告诉自己说是为了多了解了解方子墨以免漏出破绽,实则是因为害怕见到东君。 没有比那个人更了解秦怡的了,即便换了张脸也很容易被他一眼看穿。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大小姐!”下人的声音打断了秦怡的思路。 “东君公子来访。” 哐当一声,秦怡摔了杯子,有点失态。说曹操曹操到,她很想告病躲避,可转念一想毕竟是要成婚的两个人,躲得到哪天? “大小姐!大小姐!你没事吧?!” “嗯,没事……请东君先生去大厅暂坐,我收拾一下一会儿就来。” “是!” 下人退出房间后,秦怡坐到菱花镜前,摸着方子墨绝美的脸,勾起嘴僵硬一笑。 “我明明比你更爱他,为何如今还得借助你的脸才能留在他身边呢?” 秦怡想到这里觉得头又开始疼了,明明是白天,到底怎么搞的?红色的眸光在她的瞳孔里闪烁,仿佛就要燃烧。 东君在大厅里悠然自得地喝茶,虽然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旁边一直阴沉着脸的苏合渐渐显出焦躁的样子。(.无弹窗广告) “苏合,耐心点,子墨毕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东君饮了口茶,没有抬头看苏合,刚刚的那句提点也似毫不经心。 “东君!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秦怡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如今看到东君仍然忍不住紧张到衣袖里藏着的拳头握得死紧。 东君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将目光从茶叶上收回来。抬头,对上久违的佳人时微微有些错愕,不过那仅仅是片刻,随机来的一笑如春风拂面,霎时间,一树花开。 “子墨~你来了~”声音还是那般磁性魅惑,让秦怡觉得自己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差点陷进去。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回以温柔一笑,情意在两人的眉间流转。 “这几日没见子墨过来,想念得紧,只好过来打扰了。子墨不会介意的哦~” 秦怡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苦笑,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东君这是说的什么话~”秦怡的戏演得逼真,凭着那份真情实意,她的表现几乎已经完全就是方子墨了。“你肯主动来看我,真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东君神情地上前握住未婚妻的手,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久了竟叫人难以招架。 秦怡被逼得逃离开视线,那般的亲密让她既脸红又心痛。 你果然是喜欢她的……你这般的眼神,那么深情,那么温柔,怕是只有方子墨见过吧? 苏合受不了他二人这般摸样,早在“方子墨”出现时就离了房去。他一个人踱在花园中,看着来不及清扫残缺的花瓣和绿叶,轻轻叹了口气。寂静、凄清。 “秦怡,你倘若真放得下,又何必独自跑到天涯去?” 屋内,仍是一派温情的缠绵摸样。东君自然地将秦怡抱在怀里,羞得她满脸通红。 “东君……”秦怡挣扎着想要逃开,可是无奈那双臂膀实在太过霸道,任她如何都只能被困在对方怀里。 “嗯~子墨~你当初不是最喜欢这般么?” 秦怡愣住了,虽说她素来知道东君比较随性,可没想到私下里对着情人竟是这般无赖的摸样,顿时心底里五味杂陈。 “啊啦~这是怎么了?”东君见秦怡突然变了脸色,皱着眉可怜兮兮地问道:“子墨果然是不爱我了么?” 秦怡没想到他会这么想,幽幽抱怨:“怎么会……我怎么会不爱你呢?”我为你变作现在这番摸样,哪里会不爱呢? 东君听到心上人的回答,甚是满足,在秦怡的脸上吻了一记,再度搂紧了佳人。 之后的几日,东君一直赖在方家,对待方家大小姐,秦怡假扮的方子墨极其殷勤,仿佛天底下最完美的情人。秦怡有点恍惚,像是在梦里。她渐渐分不清自己内在哪个是谁了,特别是在头疼时,两个人的回忆甚至重叠成一个。 “是秦怡还是方子墨有什么所谓呢?”秦怡摸着镜中似真似假的脸,“只要能跟东君在一起,是谁都没关系……” 又过了几日,正是两人情意渐浓时,东君突然回了府。秦怡来不及询问又不好意思上情人府上拜会,心中忐忑不安,生怕是自己不小心被识破了,终日憋在房中暗自神伤。 不过,这一次,她是猜错了。东君此去并非突然的决定,他只是算了日子,回去准备婚礼了。 江南的春季总是好的,柳枝抽出了嫩芽,山野缀满了繁花。如此美好的季节,一座花轿吹吹打打抬进了方家的大门。这一天恐怕是江南最热闹的一天了!无数的人涌向街道,看着江南最俊俏的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迎走了江南最美的新娘。 紫陌风光好,绣阁绮罗香。相将人月圆夜,早庆贺新郎。先自少年心意,为惜殢人娇态,久已愿成双。此夕于飞乐,共学燕归梁。 秦怡迷迷糊糊被披上了红袍,又浑浑噩噩被扶上了花轿,直到东君踢了轿门将他抱进家门时才醒过来。 “宝贝,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东君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 一瞬间,秦怡哭了,藏在喜帕里。 拜天地时,她扯着手中的红绸带,被那头的夫君牵着,对天对地对高堂。明明是女子一生最值得欢喜的时刻,秦怡却含着泪苦笑。 我终于嫁给你了呢~东君…… 对面相见不想知,只把路人当佳人。 在人生最重要的场合,秦怡想起了尔雅的话。 “小娃娃,这世间诸事,不可用眼得用心看。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若被这外像之美迷住,怎能看到其包裹下丑陋的灵魂?” 呵呵~东君,连你都被骗了呢~ 这一年,秦怡十六岁,与东君相识整整八年。 “新人礼成!送入洞房!”司仪兴奋地声音瞬间被周围观礼的宾客嬉闹声淹没。东君牵过妻子的手,抚平她的激动和紧张,一步一步走进另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 长夜未央,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六章 鸳鸯帐 更新时间:2013-09-07 秦怡独自坐在鸳鸯大床上,蒙着喜帕,忐忑不安。(.好看的小说) 东君斜斜地依在卧房,眯着眼勾着嘴看她。他只是随便再外面喝了几杯就早早地逃到洞房,众人皆笑新郎官性急,却不想进了这屋子东君竟然不动了。 春天的夜晚有点冷,秦怡坐久了难免瑟缩。她蒙着头巾并不知道东君已经到了,所以动作表现稍显随意。她几乎饿了一天,因为喜娘说今儿最好不要吃东西。所以,就算是秦怡饿得不行也不敢掀了盖头找吃的,即便是顶替了他人的位置,也不想有半点不吉利。她捂着肚子,默默等着,可还是抵不住“咕噜”一声从手掌下传出。 “噗嗤~”东君本来一直细细观察着秦怡,这么一声意外让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秦怡听到笑声,脸瞬间就红了,刚才她还在想呢~幸好东君不在,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怎么办?怎么办?丢脸丢到家了。秦怡这时早就忘记自己早已易容成了方子墨,就算是丢脸也是丢人家的脸。而且还有一点,如果东君因她某些不雅的行为因此厌恶了自己的新娘,那也是厌恶方子墨而不是秦怡。[] “娘子,对不住对不住~让你等久了~为夫来晚了~”东君自己也觉得刚才那声笑让气氛瞬间有点尴尬,赶紧走过去解释。 东君立在秦怡面前,就要掀盖头,谁知新娘子突然闹了别扭,堪堪躲了过去。东君没料到会如此,忍不住又想笑。自家娘子的小脾气还真是大呀~ “娘子可是怪为夫来晚了,生气?”既然不让,东君干脆就不掀了,往后退了几步,戏耍道:“果真是这样么?那为夫这就面壁思过去!今夜也不睡了!” 东君的声音装得极为认真,配合着动作也是要走的样子。秦怡没想到他会如此,自己也急了,生怕这洞房花烛夜自个儿夫君真会无聊到面壁去,赶紧伸出手去拽住他的袖子。 东君本来就在做戏,如今看到颇有成效,戏耍心更起,干脆顺势将秦怡的手捏在自己手心,细细摩挲。秦怡的双手常年泡在养颜怡年的药汤里,本就比旁人细滑柔嫩得多,如此一握让触及者的心都跟着痒起来。 东君本就是个随性的主儿,自然不会为难子个人,这会儿觉得舒服,干脆也不撒开了。(.)他甚至坐到新娘子身边,将那双白玉似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地舔舐,坏心眼感受着还蒙着喜帕的神秘爱人难耐的颤抖。 “东君……别……”秦怡的手上敏感,又从未与人亲密,如今被这样对待自然很快就受不住,急急地想要挣脱。 可是,东君哪儿会让她跑掉,他一只手抓住新娘的小手,一只手控了对方的腰,仍是那般不紧不慢地亲吻,顺着手然后到臂,然后到颈……他还是没有掀开盖头,却开始吃起了豆腐。 秦怡被他的动作羞得满脸通红,身体不自觉地躲避颤抖。她看不见对方,所以感觉更加敏锐,那些吻仿佛似火焰,一点一点灼烧她触及到的肌肤。秦怡觉得自己融化了,身体也有些软,竟微微依靠到轻薄者身上任他为所欲为。 “嗯~”一声轻吟溢出,仿佛世上最悦耳的音韵。 “呵呵~”东君的眸子里依然清明,他很满意新娘的反应,于是更加胆大妄为起来。 “娘子~如今还要躲么?为夫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你沉迷的表情了~” 秦怡听到这句话,脸上火辣辣的,她羞于再与东君有任何交流,自暴自弃的态度更像是任君采撷。东君见此,又是邪魅一笑。他的大掌终于放开了对方的小手,而是沿着衣襟探进去,抚摸着温热细软的肌肤,最终停留在那两团遐想之处。另一只手则是往下,隔着薄薄的内裙摩擦紧致的大腿。 “嗯哼~”秦怡的神智早已模糊,她软绵无力的手放在夫君胸前,动作虽是推拒,行为也没有半点效果。 “娘子现在消气了么?”到了这个地步,东君还是不忘戏谑调戏。可惜现在的秦怡早就吐不出半句完整的话,脑子也暂停了思考,她无力抗拒游荡于衣袍中四处点火的手,还有脖颈香肩上摩挲的鼻尖和火热的嘴唇,发着无意义的悦耳的单音节。 突然,秦怡闻到一丝令人羞愧无比的气味,东君不知何时将下面的哪只手也探进了内里,手指在神秘销魂处跳跃,不多时逗弄着那小小的花蕊吐了鲜蜜。 “哦~看来娘子果然气消了,竟然高兴得哭了呢~”东君隔着盖头在秦怡耳边吐气,声音里夹杂着轻笑,实在是坏透了! 秦怡被玩弄得有点急,终于攒了些力气有些生气地要推开这坏心眼的家伙。东君感受到她的动作,知道不能再玩,赶紧再度将佳人控在怀里,好不容易正经道:“娘子莫恼!为夫还要给你掀盖头呢~” 于是牙齿咬了红布轻轻一扯,美人含羞带怒的俏颜终于显现在眼前。 秦怡没想到他会这样掀盖头,也忘了自己现在不是本身的容颜,当即有点吃惊害怕。她的眼角还泛着泪光,脸颊上不知是胭脂还是红晕,仿佛天边的晚霞印了上去似的。 东君怜惜地吻去新娘眼角的泪,将她咬紧双唇的贝壳一一轻舔,直到其被迫松开,然后贡献出美味的双唇。秦怡受不住这温柔却坚决的攻势,身子不断后仰逃离,却最终被压在床榻上抵死缠绵。 就在秦怡以为这吻要吻到地老天荒,这火要染尽全身之时,东君却突然停下了动作。他的眸子染着平日里没有的情绪,倒影着秦怡那张让人难以抗拒的虚假娇颜,双臂将佳人控在小小四方天,居高临下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拒绝……宝贝~你当今下定决心把一切交予本君了么?” 秦怡一愣,没有料到东君会问这样的问题。在她心里,既已为人妻,拜过了天地,自然是早就下定决心将身心都交予对方的,为何还要问这么一句多余的话? 她茫然地点点头,傻傻地等着对方的反应。东君见她如此,不禁又笑出声来。 “你呀~”他摇摇头,甚是无奈,“还是这般莽撞胡闹~” 第四十七章 欢愉泪 更新时间:2013-09-08 莽撞胡闹?这是什么意思?秦怡有点紧张了,难道东君看出了破绽,她忍不住伸手抓住身上人臂膀,像是怕他跑了,急急探问道:“东君是不喜欢我么?” 东君仍是笑,并不急于回答。(.好看的小说)他慢慢拂上秦怡惊慌失措的脸,一点一点摩挲着轮廓,像在鉴赏又像是研究。 “怎么会?”他的表情认真而温情,“我是喜欢你的~不知从何时起,等到发现时早已中毒至深……” 天啊~多么动听的情话~ 东君的保证让秦怡安下心来,她扬起嘴角,眼泪在眸中打转。然而,就在一瞬间,她的笑僵在脸上,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疼带着无数记忆的片段涌了上来…… 太狂妄了!得意忘形了么?!你,不是方子墨!他喜欢的当然也不是你! 突然的清醒让秦怡头跟着心一同炸开。 “嗯~怎么哭了?”东君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会让宝贝娘子瞬间哭成了泪人,他急忙俯下身去亲吻安慰,可是那泪水就像止不住似的淌成了珠帘,在烛光的照耀下竟生出一份凄清的美感。 东君吻着吻着越发不自主地动情,他的动作也渐渐从安慰变成占有。(.好看的小说)佳人还在哭泣,却一点也不抗拒,甚至在柔柔的哭音中夹杂着一两声不和谐的欢愉。 “啊!”秦怡猛地睁开眼,周身的甜腻的舒服突然被一下剧烈的疼痛驱散,这一次的泪是因为疼。 “抱歉……”东君的表情很是歉意,他的呼吸急促,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只能再次吻上娇妻的唇,慢慢容她适应。 “嗯~唔~”秦怡微微有点挣扎,这时的她心中早已来不及计较那些真真假假的情爱,如今这种状况只叫她又羞又怕。 是否每个女子都会经历这样相似的夜晚呢?仿若花瓣被强行掰开,暴露的嫩蕊只有颤抖的份。秦怡伸出手抓住心上人的臂膀,如攀住了救生浮木。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随着这次突然的闯入流出,就像要带着自己仅存的羞耻和自尊离开这身体,只能任凭这如东流之水般汹涌的欲望带着自己随波逐流。 东君在激烈时与秦怡十指相扣,霸道缠绵的动作仿佛要将她化入骨髓。 “我爱你……”有人在耳边轻轻低叹,“爱你……只有你……” 一霎时,秦怡干涸的泪又有决堤之势。她努力回应对方的动作,没有任何安全感似地寻找温暖。 今生今世,能听到你这句话便足矣……哪怕是披着别人的面皮…… 沉沉浮浮,不知是身体还是人心。不过一场巫山云雨,几滴红烛泣泪,一晌窃情贪欢。 秦怡被欺负得狠了,第二日腰酸背疼,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唔~”她揉揉眼,看到倚在床头搂着自己看书的东君还有点迷糊。 “哦~醒了?”东君见她呆呆的模样来了玩闹的兴致,伸手点点秦怡的小鼻子,捏捏她的脸蛋,神色温柔。 秦怡神志不清,任他折磨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挣开,正要发火时脑袋里却闪过几段旖旎的片段,顿时大觉丢脸,便做了缩头乌龟将自己藏到被褥里。 东君摇摇头轻笑,如宠溺小孩一般复又将她挖出来,“有什么害羞的~这本是夫妻前的平常事~” 秦怡一听羞得更甚,作势又要躲。东君赶紧一把拦住,戏弄道:“昨晚那般努力,娘子不饿么?还是要等着为夫先吃?” 秦怡眨眨眼,还是一片单纯无知样,“那你便先去吃好了。” 东君一听,眼睛顿时笑眯了,扑倒“大吃”。秦怡没料到他所谓的“吃”是这个意思,一时情急,抓了个空隙道:“我饿了!” 不过此时后悔如何来得及,东君的火早已被撩拨起,如何会放过她?于是耍无赖道:“那便一起吃吧!”随后便是不知餮足地饿狼扑食。 两个时辰后,秦怡哭丧着脸,虚弱疲惫地坐在东君的怀里用膳,过往种种惨痛的记忆她已不想再回忆起。如今之计,还是尽量填饱肚子,好好睡上一觉! 好丈夫东君一勺一勺喂着娘子吃饭,脸上时前所未有的满足。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到如此温馨腻人的画面。苏合本来想等到东君起床后禀些要紧事,没想到竟然到了中午也不见他出来。好不容易等到下人来报东君出来用膳了,赶到时看到的又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苏合心中矛盾,他并非不愿看到东君收获幸福,然而他又时时记得东君的幸福是建立在秦怡的不幸之上的,如此一来,便不知何处了。 苏合悄悄离开了膳房,埋着头一脸阴郁,与这四处洋溢着喜庆的府邸甚是不符。 东君知道苏合来过,当时估计娇妻在场,所以装作不知道。等到秦怡回房休息了,东君这才到了书房,叫小厮唤了苏合前来。 苏合来的很快,到了书房却一眼不发。 东君等了许久,忍不住问道:“白日看到苏合欲言又止的模样,料想你有要事禀报,难道是本公子错会了?” 苏合摇摇头,仍是低着头,“我本就是找公子有事的……”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拳头握紧,似在挣扎。 “公子如今新婚燕尔,银号的事也因为得到方家的支持顺利解决,府中一时半会儿恐怕也用不到苏合……” “所以呢?你想走?”东君直视他,目光有点锐利。 苏合点点头,又像是怕东君误会,下一刻马上抬起头解释道:“苏合并非是要自此永离公子身边,而是……而是想告个假,办点私事,十天半月就回来……” 东君听完解释,没有马上给苏合答案,他只是微微沉默片刻,肯定道:“你是要去找秦怡吧!” 苏合叹了口气,果然自己什么也瞒不过对方,索性直言道:“是!公子有娇妻相伴,自然无什寂寞可言。可是,那孩子一个人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虽然她本事不错,可毕竟江湖阅历尚浅,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女娃娃,我实在是担心……” 东君沉吟片刻,眼神一暗,正色道:“苏合是在怪本公子心狠么?” 苏合一惊,想说不敢,却又说不出口,只得沉默以对。 第四十八章 请辞 更新时间:2013-09-09 东君像早知不会听到任何回答似的,没有多等待,轻轻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幽幽道:“那孩子,我是担心过的……” 担心过? 哼!仅仅是担心过?!秦怡啊~你还真不值得! 苏合不知为何,心中火起,他懒得与谁争辩,也不想对着东君撒气,转身连告辞也懒得甩袖便走了。 只留的一声无奈的叹息在夜空回荡。 第二日,苏合正在庭中练刀,他心中烦闷,招式也极其狠厉,一时也没发现有个小厮怯怯地等在一边,似有急事。 等到刀锋扫过落叶直逼得可怜的小厮吓得尿裤子时,苏合才从狠厉的情绪中回到现实。 “何事?!” 苏合利落地收了刀,问话时干脆不带丝毫歉意。 “苏……苏合……苏合管家……”小厮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神来,“公子叫我来传句话……若是管家已然下定了主意,那便随心而为吧!不过只能去半年,多一天都不行!” 苏合没想到东君的传话竟是这样,微微皱了皱眉,打发道:“我知道了,你去回禀,就说苏合既晓得情义也分得轻重,请公子放心!” 小厮唯唯诺诺地应了,一溜烟着着尿湿的裤子就逃得没影儿。[.超多好看小说]苏合擦拭这手中的长刀,看刀身上银色的反光嘲笑出声。 “什么?!苏合要走?!”秦怡一时忘了自己的腰还疼着,拍桌子站起来时有些激动。 “你激动什么?”东君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扶,手上又聚了些内力轻抚在娇妻腰间,“苏合不过放心不下秦怡,出去半年全当是休假,你何必这般着急?还有……我记得你之前都是唤他苏合管家的,几时这般要好到直呼其名了?” 秦怡一愣,方觉自己失态,连忙补救道:“我不过想到他是你的得力助手,而且于府上尽心尽力,就像亲人一般。如今突然说要走,还是在你我礼成第二日,不免会多想些……” 东君点点头,笑道:“你不必这般担心,苏合不过是担心一人在外历练的秦怡,不关你的事~” 秦怡听到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双眸闪了闪,心中突然悸动,一股心酸而至。 没想到这世间,有人这般念着她,何其有幸?! “苏合管家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啊……” 东君见秦怡的表情突然黯然,上前将其搂在怀里,故意道:“苏合管家是重情重义的好男儿,那本公子呢?娘子再这么厚此薄彼下去,我可要吃醋了!” 秦怡这几日虽然常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脸一红。但是,苏合因为自己的事离开虽然实在非她所愿。确实,如果苏合离开,秦怡暴露的机率会小很多,但是对方因为自己而离开实在让她内心难以平静。 不行,不能让苏合离开! 最终,秦怡还是下了决定,解铃还须系铃人,苏合的事情还需要她自己去说明。 虽说是说明,但实则又是另一个谎言。 这天夜里,秦怡独自一人来到苏合的小院。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她却迟迟不敢进去。就在她踟蹰时,突然从房间的窗户里飞出一把匕首,直冲秦怡面目而去。 事发突然,秦怡彻底吓傻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本能地闭上眼后退。就在千钧一发时,秦怡听见“叮!”的一声,再睁眼时那把匕首已经落在了地上。 “夫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苏合还保持着刚才挥刀打掉匕首的姿势,表情极为冷峻,胜过初见时罗刹的摸样。 “我……”秦怡惊魂未定,她没见过苏合这般吓人的表情,在肚里打转了好几遍的话这时却一句也说不出。 等了半晌,苏合也不见她任何反应,瞬间没了耐心,收起长刀就要赶人。 “春寒料峭,夫人既然无事,还请早回吧!” 秦怡急了,赶紧上前抓住苏合的衣衫,不想竟被甩开,还挨了一个冷厉的白眼。她这才想到自己已经换了身份,霎时心中无比惆怅。 “小女子如今既已是东君府的女主人,自然事事为夫君所想。苏合管家在夫君身边辅佐多年,旁人无可替代,可以说是东君府绝对无能缺少的人物。只是不知,为何小女子甫一嫁来,先生就一定要走呢?” 苏合观察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子,分析着她口中所言的真实性,良久才答了一句:“夫人不必多心,苏合此去所为私事,与您无干!” “可是……”秦怡有点急了,“可是,秦怡妹妹临走时曾拜托过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夫君和苏合管家,如今先生执意离开,岂非陷小女子于不义?!” 苏合听到秦怡的名字,微微一愣,眼神也柔软了许多,问道:“你说秦怡临走前曾找过你?” 秦怡见他动摇,于是继续演绎道:“不错!秦怡妹妹临走前与小女子曾私下见过一面,她语气恳切,千叮万嘱要我好好照顾夫君和先生,还猜到说先生一定会担心她,叫我到时一定拦着,好继续帮助夫君成就大事……” 苏合听到这番话,心中沉吟。这确实像是秦怡的作风,万事都不愿与人添麻烦,而且心心念念都是东君。 “这果真是秦怡说的?” 秦怡赶紧点点头,演得逼真。 苏合终于动摇,叹了口气不甘地问:“那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秦怡心下一酸,摇摇头勉强道:“秦怡妹妹与先生缘分颇深,自有再相见之日,来日方长。” 小院里仅有的月光照不到苏合的脸,他一个沉浸在一片黑暗里,周身散发出寂寥的气息。 “夫人……”过了好久,苏合突然唤了一声秦怡,“我终于知道少爷为什么会喜欢你了。”他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却隐约能感觉出一点柔软。 “不得不说,夫人今夜的话让我感觉是在重新认识一个人……夫人,你真的不一样……跟从前不一样,跟别人口中之人不一样……” 秦怡听着苏合的话,暗暗有点心惊,虽然听起来没有恶意,却似乎有暴露的嫌疑。她苦笑了一下,道:“先生也知道,今日不同往日,我如今已为人妻,自然与往日女儿家时不同……” 苏合没有点头,亦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起身、回头、进房,在关门时才吐出几个字:“夫人,你是个好女人……” 门关了,又是秦怡一个人呆在小院里。她突然扶额,好像头又开始疼了,真麻烦!不过此时她的表情却看不出痛苦,微微笑着。 “苏合,你说我是个好女人呢~” 不过是指谁呢?秦怡还是方子墨? 第四十九章 螳螂捕蝉 更新时间:2013-09-10 第二日,苏合果然没有再提要走的事,东君虽然意外,更多的是高兴,连连称赞秦怡是自己的贤内助。 苏合虽然仍是那般冷冰冰的模样,但是明显能感觉对秦怡的态度变化很大,举止言辞虽谈不上亲近,至少很尊重。这一点,也让东君很满意,他甚至半开玩笑地问秦怡是不是天生的仙子转世,连苏合这样的大冰块也能被融化了。 然而,事有两面。苏合留在府中,也意味秦怡真实身份暴露的可能更高,意味着她需要更加注意,努力变成真正的方子墨。 所幸,尔雅的易容实在高明,秦怡借助着这张面皮也算有七成的把握瞒过众人。 就在秦怡差点忘记自己到底是谁时,一封书信让她再度恐慌起来。 那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纸张上不过寥寥几个字:鸠占鹊巢,可有安时? “来人!”秦怡握着信纸,手指都在颤抖。 “什么事?夫人。”下人来得很快,一抬眼看到主母的表情吃了一惊,战战兢兢立在一旁。 “这封信是谁送来的?”秦怡举着信封,喷出火来了。 “信?!什么信?”下人一脸茫然,“小的不曾看到什么信!夫人……是有什么不妥么?” 秦怡听见心中一根弦短了,突然头疼欲裂,她挥开了下人来扶的手,赶了对方出去,将自己独自反锁在房间里。[.超多好看小说] 是谁呢?是谁?!知道了我的秘密…… “你是说夫人收到一封信后就极其失常,不但把自己锁在房里还犯了头疼的顽疾?” 东君靠在书房的躺椅上,端着一碗花毛峰,眼睛落在跪在地上的小厮身上,看不出悲喜。 小厮不知道自家主人是什么打算,他不过奉命每日将夫人的一举一动报告上去,可完全不想因此惹上什么祸事。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胡思乱想,还是继续帮我密切注意夫人的举动,她身体不好,身边离了人本公子实在不放心。” 东君对着小厮微微一笑,算是和蔼可亲。 小厮这才送了一口气,连连点头,“主子放心!小的一定会好好照看夫人的!” 东君点点头,挥了挥衣袖,最后提醒道:“好了,下去吧!还是像以前一样,莫叫夫人误会了!” 小厮退下后,东君的脸上才显现出愁容。[]他眉头紧锁,晃了晃手中的清茶,看花瓣浮起绿叶沉淀,水波微荡,若有所思。 这几日,秦怡在脑中过滤了千百遍,实在想不出除了尔雅还有谁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但是,尔雅又实在没有理由像小人一样写这样的信来威胁她。那个迷一般的女人,从来都把这世间的秘密当调味,把世人的情感当笑料,她顶着十师的光环,既不屑于做这样龌蹉的事也懒得做。 那么,还会是谁呢? 莫非?! 秦怡突然想起了被自己施药昏迷的方子墨,心中警铃大作。莫非是酒楼老板没有按自己的嘱咐每日给方子墨续药,让她醒了?! 秦怡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带了面纱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冲出门去。 出了东君府,慌慌张张的秦怡直奔那间熟悉的酒楼,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早已人去楼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怡彻底慌了,她拦住一个路上就问:“您知道这间酒楼的老板去哪儿了么?怎么突然关门了呢?” 可是,被她拦住的路人都是摇头,好像在这地方压根没有出现过什么酒楼,秦怡之前经历的这一切都只是梦游。 怎么会?怎么会! 秦怡又开始头疼,最近她犯病得很频繁。如今遇到这样的事,头疼越发严重,就要把她逼疯了。 “姑娘小心啊~” 就在秦怡因为顽疾差点晕倒在大街上时,一双手撑住了她。 “多谢……”托了身后的人福,秦怡好不容易才稍稍稳住了点心神。抬头时看到的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还有一身高调华丽的红袍。 “姑娘这副病西施的模样,还是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比较好~”好心的男子说话声音有点微微上扬,音色极美。 秦怡感激得点点头,顺着男子的好意去了不远的一家茶庄坐着。 “姑娘身子不好,怎么家人还放心你独自出门?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糟了。”红袍男子坐在秦怡对面,眼中甚是关切。 可惜,此刻的秦怡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外部的关怀,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烦躁着想不出任何思绪。 男子见她心不在焉,知趣地一笑,不再多言,只是嘱了小二上一壶好茶,陪着秦怡坐着。 两人无言对坐了许久,男子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声笑。秦怡被他的笑声惊了一下,抬头用眼神询问。 男子见她总算看到了自己,越发笑得欢了,摆着手故作抱歉道:“失礼失礼!小生刚刚想到前几天在对面不远处那家酒楼的一件趣事,一时没忍住……” “你说不远处那家酒楼?”秦怡马上抓住了男子话中的重点,眼睛一亮,立刻打算了追问。 “啊,对,那家酒楼。说来也奇怪啊~前不久还开着呢~生意也不错,怎么突然就关门了呢?亏得我还大老远的来喝他家的女儿红呢……” 秦怡听了男子的话,心中疑问似乎渐渐有了答案,可惜她如今头疼不止,精神不济,实在不宜深思,还需快点回去休养。 男子一直观察着秦怡的神色,表情甚是玩味,关心地问道:“姑娘,怎么了?莫非你也识得那间酒楼?” 秦怡勉强扯出一笑,摇摇头道:“奴家很少来这边,天色也不早了,奴家先告辞了,多谢公子今日相助!奴家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公子的,这壶茶全当谢礼,还请公子莫要推却!”说完,她急急地起身留下银子要走,完全不顾另一个人的挽留。 红袍男子目送着家人离去,嘴角又勾起一笑,眼神深邃。 “嗯~有句诗是什么来着?哦,对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家的~这戏还真是越发有看头了~” 第五十章 记忆片段 更新时间:2013-09-11 就在秦怡被越来越厉害的头疼以及极其诡异的信件折磨时,敛草阁里还在休养的杜衡也被尔雅的消息闹得坐不住了。 “苗疆的虫子吃人?”杜衡对于尔雅这种最爱故作神秘的姿态极其不满,“她到底什么意思?!” 小童摇摇头,没有回答。坊主只让他传话来,并没有允许他嚼舌根,而且易容师这一行最忌多嘴,他自然不会多言一句。 杜衡叹了一口气,挥挥衣袖让人送了小童出去,自己按着太阳穴沉思。 他本来计划着等身体再好些,就去江南看看,追踪那条突然断掉的线索,毕竟此时似乎与失踪多年的师父有关,实在令人既诧异又悲愤。 然而,尔雅的传话不得不让他将江南的计划提前,杜衡来不及做太多打算,他熟知尔雅那样事不关己的性格,若不是真有什么事必须引他前去,那个女人是绝对懒得专门遣小童前来的,而且还带来了这么一句勾人胃口的奇怪留言。苗疆,蛊毒。杜衡隐隐有预感,此时必于之前自己和秦怡一行所遇奇事有关。当务之急,还需立刻赶去江南,当着尔雅的面问清楚了恐怕才有线索。 杜衡无奈摇头,吩咐小童收拾行装,又派人去请了玄参和山奈二人同去江南会合。此次出谷多半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杜衡深知自己现在的身子扛不住太多事,还是找朋友帮忙的好,于是又做了些准备,还算周全地赶往“千色坊”。 不过,他仍是出于溺爱的保护,并没有预知的危险和自己出谷的消息告知徒弟秦怡。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后来的后来,杜衡一直在为自己当初一味自负的行事而自责。他总是假设,如果那时自己没有让秦怡离开敛草阁该多好!如果后来他第一时间就去找那孩子多好!如果……然而,世间之事从来都没有什么如果,纵是像玄参那样能参透天机的先知也只能在事前尽量规避,天命既定哪是凡人能更改的了的。 此时的秦怡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秦怡了,终日晕晕沉沉、战战兢兢的她早已将杜衡在敛草阁说的话忘了个干净,满心满意想的都是寄来的那封信件。 其实秦怡那日从街上回来,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她猜到那封信件的寄信人必定与酒楼老板有关。老板的失踪,突然的信件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超多好看小说]就像是有人早已计划好了,他算到自己会对方子墨下手,算到自己小手后会将她藏到酒楼,也算到她终有一日会成为房家的少奶奶,茶帮的掌事大小姐……可是,那人到底是谁?!什么身份?!是如何知晓的自己的秘密?!如今又藏在何处…… 无数的问题不停地在秦怡脑中盘旋,她日日苦恼思索不出任何答案,只使得自己头疼的顽疾更加严重。 秦怡的头疼一开始只是偶尔范范,接着就是每天夜里疼一下子,后来发展到疼到半夜,再后来夸张到白天也时常犯病,直到这段时间已经严重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整天躺在床上挣扎着打滚。 “哎呀~这到底是怎么了?”东君搂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看到她早已疼得神智不清,眉头紧锁。 可惜,普通的庸医哪里看得好秦怡这莫名其妙的病,把脉、吃药,搞了十多天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东君干脆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若是秦怡在就好了,她医术高明,定了救得了夫人。”苏合立在一旁,看着东君焦急的神情,忍不住吐出这样的话。 然而,东君一句话都没有回答,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仍是那般温柔着抱着妻子,轻轻为她按摩头皮和穴道。 苏合见他如此,自觉没趣,也不好再说什么。他默默退下,走之前还带走了其他伺候的下人,十分体贴地留一对恩爱的夫妻患难同处,互相安慰。 秦怡皱着眉,双眼紧闭,陷在不安稳的梦境里。 那个梦断断续续,像是把记忆剪碎了。一会儿是在敛草阁,一会儿是在山西。一时在学药,一时在谈生意。梦里的视角虽然都是秦怡自己,却呈现出不同的性格,经历着不同的人生。梦里的她一时是年幼丧亲敏感而固执的小姑娘,一时又是家境殷实却从小为家族奔波的商界美人。梦里的其他人,有的唤她秦怡有的却唤她子墨,然而无论是秦怡还是子墨,小小身子都是那般干脆地笑着回应,仿佛同一个人。 秦怡分不出梦境和现实,也分不清自己和子墨,她挣扎着想要从无数的记忆断片中脱困,可熟悉的疼痛使她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可怕的梦境如同黑洞,将她的精神与神智吞噬,把她缠在痛苦里,无法自拔。 东君一直观察着妻子的情况,很容易地就发现了她的痛苦。那具柔弱的身子微微颤抖,冒着冷汗,唇色惨白,凑近了还听到似乎又低低的求救声。东君害怕了,他轻拍着妻子的脸,大声叫她的名字,甚至还试图用金针刺醒她。 然而,秦怡只是发抖,并没有清醒的迹象。东君面对这样的情况,失去了往日的镇定自若,他紧握着妻子的手,大叫着让下人把全城的大夫都找了回来。一屋子人用尽办法想要唤醒秦怡,可惜未能如愿。年轻的夫人一直昏迷着,她就像一具空了灵魂的躯壳,感觉不到任何一点外部的刺激。 东君不知如何是好,就在他急的想要背着妻子上敛草阁时,突然秦怡安静了。痴情的好丈夫第一个感觉到了异样,他生怕妻子又出了什么事,越发激动,拼命摇晃着要她醒来。 终于,在东君的努力下美貌的少夫人突然在睡梦中咳出一口浓血,眼睛也幽幽睁开。 “东君……” 美人一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夫君,她努力虚弱地笑笑,一双血红的眼睛印着心爱之人的影子,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第五十一章 对面相思 更新时间:2013-09-12 “东君……” 秦怡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她似乎还未从梦境中走出来,面容痴傻地抓着东君的手,鲜红的眸子里淌出一行血泪。(.好看的小说) 如此可怖的情况,让东君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不过,幸好他直接面对着妻子,将背后的众人目光挡住了,以至于旁人前来关怀询问时东君能够第一时间将爱人拥入怀中,使得外人没有被秦怡的样子吓到。 “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东君将秦怡紧紧护在怀里,不让任何人靠近,就连苏合也被赶了出去。 秦怡被护在丈夫怀中,乖巧懂事,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她才缓缓从东君的怀中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对方。 东君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秦怡的样子,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试探道:“娘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秦怡泣着血泪,浑然不觉地傻笑着摇头。 “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吗?”东君见她神智仍然不清醒,只好换个方式再问。 秦怡好像听不懂东君所言,突然扑到他怀里,口中喃喃道:“东君……东君……你是我的……我的……” 东君见她如此不敢再问,只能任她抱着,疑虑重重。 “不知公子今日急召我前来所为何事?”苏合很奇怪,东君昨夜照顾了夫人一夜,按理说现在应该回房休息,怎么会突然叫自己来书房呢? 东君沉吟半晌,并不急着说话,斟酌了好久才扯了句不相干的话。 “苏合,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找了许久的妹妹其实就是昨日擦肩而过,却没有认出的路人,你会怎么想?” 苏合瞬间愣住,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在他的认知里,妹妹应该与自己是有羁绊的,是应该在第一眼就能认出的人,哪怕隐没在人群中自己也能在轻易找到她…… 可是,今天,东君的话让他怀疑了。会不会有可能某一日,其实妹妹已经出现过,与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 想到这里,苏合突然遍体生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能有这种可能! 自亲手宰杀了当初直接陷害父母的贼人后,他的生命只有一个意义,那就是找到妹妹。他一直那么自信,觉得老天总不至于太瞎,总认为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妹妹是迟早的事。可惜,现在他怀疑了,不敢等了。如果,只是如果,妹妹找不到了怎么办? 苏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若真是那样,我便逆了天命,反了时间,转身回头,抓住她!” 他说着可笑的梦话,表情却是极其坚定认真。东君看见他眸中闪烁的星光,突然释然,微笑点头,“对啊~认不出有什么所谓?抓住她就好了嘛~” 东君拍拍身上,理理衣襟,仿佛如释重负。他起身往外走,路过苏合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 仿佛春风过境,说不出的潇洒。 秦怡一觉醒来,虽然完全记不起自己昨晚的举动,却挥不散心中的怅然之感。她硬撑着下床,到菱花镜前坐下,看到那张绝美的脸突然没由来的厌恶。一挥手,菱花镜摔到了地上,裂出一条极长的痕迹,印着镜中人的脸也一同扭曲了。 秦怡喘着气趴在梳妆台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来,她总是羡慕方子墨,是这世上最想变作这张脸的主人的女子。如今,她却那么厌恶这张脸带来的一切。 过去的相思,哪怕相隔万里,也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期待。而今呢?即便是朝朝暮暮鹣鲽情深,也抵不过对面相思不相识的愁怨。 秦怡受够了,她想不起自己当初为何会一时冲动做了那样的事,那时就像是突然间走火入魔,只想着要留在东君身边,等清醒时已是一步错步步错了。 跌倒在地的病美人很快被下人发现,最终被警告乖乖在床上静养。然而,心乱如麻的秦怡哪里静得下心来,躺在床上也不过终日睁着眼睛盯着床顶的雕花发呆。 她难得什么都不用做,正好可以将过往的一切在脑子里回放一遍。想着想着,秦怡哭了,原来她早就知道,东君绝对不可能喜欢上自己,所以费尽心思,亦要留在那人身边。虽然期间或许真有其他原因作祟,可如果没有那样的心思即便被人蛊惑也绝不会做出后面的事。等到最终似乎如愿以偿,才不得不清醒,接近的不过是身体,心却是渐行渐远。 日日夜夜对着深爱的那个人,缠绵悱恻,耳鬓厮磨,却清楚知道自己永远入不了他的心,这才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 秦怡想起了尔雅的那些话,至于明白了那抹了然的嘲讽。那个女人,恐怕早就知道自己会后悔吧。 她心底一片荒凉,嘴角却习惯性地勾起,任泪水淌过脸颊。 秦怡终于坐了起来,她叫来丫鬟,精心打扮,去了东君的书房。 心上的那个人正在窗边作画,看见她来了却没有放下笔,而是一贯温润地笑,“娘子打扮的这么美,可是要入画?” 秦怡看见他的脸,心里无力又不甘,面上却忍不住想要微笑,能够见到那人,即便是再多的苦恨仍是忍不住欢喜的。 她款款走到东君身后,搂住他的腰,轻声道:“湖上的荷花开了,你陪我去看看可好?” 东君转身,将妻子拥进怀里,宠溺非常。 “嗯~好啊~带上琴,我好久都没听你弹琴了……” “……好。”秦怡微笑点头,心中凄苦。她想起那时还在山西,有位佳人在树下弹琴,翩翩公子敲着空盏打节拍,如斯眷侣,羡煞仙人。 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娘子~怎么还愣着呢?”东君抱了琴,吩咐好下人多准备些秦怡爱吃的点心,在花树下浅笑。 “嗯~好~”秦怡提起衣裙,匆匆上前,纵是明知不过南柯一梦,自欺欺人,也舍不得这么快就醒来。 第五十二章 沉醉东风 更新时间:2013-09-13 东君没有让马车直接载人到湖边,他突发奇想要带着娇妻逛逛闹市。[] 秦怡被心上人牵着,亦步亦趋,痴痴地看着对方修长的背影,心里幻想着就这样走到海角天荒。 长街上热闹繁杂,东君牢牢握着妻子的手,带她穿过人群。两人一个兴奋一个沉醉,仿佛周遭一切只是陪衬,这世间也原本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就在秦怡沈溺在这极致的幸福中时,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他的手紧了紧,像是颇受触动,周身隐隐散发出冷清之气。秦怡被东君高大的身影挡住,不知道前方出了什么状况,轻声询问:“夫君……怎么了?” 东君听到妻子的声音,过来半晌才回过身微微一笑,温柔至极道:“没什么~”东君转身时正巧将秦怡完全挡住,他将小人儿搂在怀中,像是生怕她被风吹跑了似的,“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你身子才好,今天本该多休息休息,是我任性拉你走了这么久,娘子莫怪!” 秦怡被他的体贴感动,摇摇头道:“我身子已经痊愈,东君莫要紧张~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气,又怎么会怪你呢?” 东君微微一笑,极尽温柔地点点头,“不过,还是要注意,莫要累着了~我看今天还是别逛了,直接游湖去吧~” 秦怡甚是乖巧,自然没有意义,她紧邻紧握着的手,甜甜地笑,十分听话地往回走。(.) 然而,正是这一转身,让她没能看见…… 正在不远处的胭脂铺里有一家三口,父亲慈眉善目,夫人美丽温婉,还有那美貌的女儿……有着一张与秦怡如今一模一样的面容。 再次坐上马车,东君放下车上的帷帐,将外间迷眼的繁华隔离在车外。 秦怡还是乖乖的,不见任何异议。东君看着她的侧脸,总觉得与往日不同,心中升起一丝迷恋的冲动。他一把将娇妻拥在怀中,在她颈上深吸了一口,瞬间心猿意马。 秦怡没料到他突然这般热情,双颊都染上了红晕,羞愤道:“干嘛无缘无故这样?” “当然是因为……”东君作出纨绔公子的轻薄样,一口咬上娇妻的红唇,含糊道:“我喜欢你啊~” 秦怡全身一愣,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忍不住傻傻地问:“喜欢我?什么时候?” 东君捏捏她的小脸,似乎觉得她的问话可笑,甚是轻佻地反问:“嗯~什么时候呢?你猜猜~” 秦怡暗了双眸,她摇摇头答不出。东君与方子墨的情史,她既不知也不想知。 东君见他不答,以为自己戏弄太过,惹了对方不高兴,于是更加温柔又深情地吻上,等到二人怀中的佳人都快喘不过气时才缓缓而深情道:“我与你并非一见钟情,亦非日久生情。就像是珍宝在怀,紧握时全然不知,一朝想起才发觉早已情深入骨……” 秦怡试着想象那样的感觉,感觉胸口酸酸涩涩,似有一口气憋在那里,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落,面容却忍不住甜蜜地微笑。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此生无悔了。” 她的声音温温软软的,眼角眉梢无尽情意,眼波流转,惹人怜爱。 东君读着秦怡从眼里、心里传达出来的眷眷深情,一时竟无比满足。他眨眨眼,搂紧了妻子,在她耳边轻轻吐出全天下最动人的情话。 “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秦怡一愣,旋即回抱住东君,颤抖着献上一吻。 两人原是接吻过千百次,今天却不知怎的,唇舌缠绵处竟似初次尝到,割舍不开。 所幸,秦怡仍有一丝羞耻尚存,她努力腾出空隙,推开了些东君急急道:“不,不行……” 东君正是情动,见她此刻娇羞难耐,忍不住调笑道:“此处不行,那换一处可好?” 说着,也不等秦怡反应,抱起佳人,施展轻功,一跃飞出马车之外。 秦怡不懂武功,在他怀中吓到不行。她紧闭着双眼,也不知东君行在哪里,要往哪去,只能听之任之。 “嗯~到了!” 等到东君提醒,秦怡才敢缓缓睁开眼睛。 二人竟到了湖上! 东君恐怕早就过雇了艘画舫在湖中候着,刚才不过等不及,遂自己抱人上来。 此时虽未到盛夏,湖中的荷花却已陆陆续续开来不少。东君叫船夫将画舫行到芙蓉盛开出,打算与秦怡就在这芬芳隐秘的佳地卿卿我我。 可怜的小娘子没有任何反驳机会,她本来还想着可以看看花,吟吟诗,现在可好,动弹亦不能。东君这时简直就是一个贪恋女子香气的登徒浪子,他搂着妻子这儿亲亲,那儿捏捏,好生快活。 秦怡对这个没情调的夫君搞得哭笑不得,突然间她想起好像临走时带来琴来,于是努力挣扎出来一点,哄道:“东君,你不是想听琴么?我弹给你可好?” 东君正在兴头上,本是不愿,可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一幕,立刻笑得轻佻。 “既得夫人愿意献艺,何乐而不为~我这就命人带了琴上来。” 秦怡送来口气,自以为暂时逃脱了魔掌,微微一笑,美丽动人。若不是东君此时还有别的坏主意,恐怕早就又勾上了活去。 东君府中的下人做事麻利,不多时便看见有小童抱了琴另划了小船过来,还体贴地带了香炉和茶点。 叮叮咚咚,一首曲弹得甚是缠绵。 东君把酒侧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也不知是醉在酒里还是醉在曲里。 秦怡弹的是杜衡月下独奏的那首曲子,虽不算小众有新意却着实好听。她回忆起第一次听到杜衡弹奏的场景,想到那个月光下仙人般的影子,以及乐曲中欲语还休的情怀,心中怅然。 少年不识愁滋味,独上高楼,独上高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此时她似乎有点明了杜衡那时弹曲的心情,指尖流淌出的仿佛已不再是乐曲,而是抑制不住的相思。 众人皆道,千里远长相思。而如今,自己却是对当歌空相思。春色尽,醉东风,笑世间痴男怨女,心字成灰。 第五十三章 一晌贪欢 更新时间:2013-09-14 秦怡还在乐曲和往事中自哀自怜,并没有注意到一直似乎在安静听曲的东君早已绕到了她身后。[.超多好看小说] “嗯……” 当细碎轻柔的吻落到颈间,弹琴的人儿才发觉不对劲。她弹琴的手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央道:“夫君……” 东君仍旧抱着她不放,从颈后一直吻到敏感的耳根,一双手更是肆意游走、到处乱摸。 秦怡被她这样闹,自然弹不下去,扭着身子试图逃出来。 然而,身后的东君却没想要放过她。他故意在娘子的脖颈间呵气,酥酥麻麻的。东君伸舌舔了秦怡的脸蛋,又咬了咬小耳朵,轻笑道:“别停下,继续~” 秦怡的小脸早已通红,她挣脱不开夫君的桎梏,只得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不是你说要听琴么?别闹!” 然而,东君只当没听见,还被她那染着风情的一瞪眼勾得极有兴致。他勾着嘴角,并不答话,手上更是不停,甚至摸进了内裙,极尽轻薄。 秦怡的浑身热得不行,两只手早已不听使唤,虽指尖还未离了琴弦,却早已不成曲调。 东君轻笑出声,甚是得意。他故意捏了捏娘子胸前一点,语气暧昧道:“娘子弹琴时怎可如此不专心?好好的曲子都听不出韵律了~” 秦怡气极,心想若不是你在一旁闹,我至于这般难堪? 她如今早已挣脱不开,触电般的感觉从柔软处传来,仅有一丝理智尚存。秦怡对东君这些小手段实在有点不甘心,她并不想每次都随波逐流,心中憋了口气,强定了下心神,试图转移思绪,将后面那人忽视掉。 东君见状,自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于是更加肆意妄为起来。上下两只手,如在秦怡身上弹琴,时重时轻,时急时缓,闹得小娘子凌乱了衣衫,拨乱了琴弦。 终于,“铮”的一声,秦怡再也弹不下去。 “啊……”她忍不住叫出声,调子拖得长长的,声音娇媚,柔情之至。 东君听着悦耳,他眸光闪烁,感觉着身下人颤抖的湿意,调笑道:“娘子果然好才情,弃了琴唱曲也如此动听~” 秦怡身体发热,羞愤不已,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手无力地抓住东君的臂膀,求道:“别……求你……” 东君最受不了她这副天然的娇态,终于喘了喘气,右手解开了怀中人里面的衣裙,放宽了只贴肌肤抚摸的自由。 “住手……”秦怡此刻的抗拒早已没有威力,她实在对自己的夫君事前喜欢玩弄的恶趣味没有办法,上下的敏感都在对方手中,自己早就软成了春水。 这一次,又只有“随波逐流”了…… “嗯~好乖~” 东君见娘子衣衫不整、双眸失神,甚为欢喜,手下也越发急切,双唇更是连指尖都吻遍了。到了最后,焚身的热火叫他终于不再忍耐玩弄,一把将琴拂到地上,直接将秦怡推到桌面上。 “啊!琴……” “别管那琴了。”东君还在秦怡的胸前奋战,含含糊糊地说:“还是你的声音更好听~” 说罢,又是一记绵长的热吻,鸳鸯交颈,一夜缱绻。 欢爱过后,秦怡不知为何,明明早已累得睁不开眼,可意识却始终清醒。 她陷入了牛角尖,就连刚才的温存也疑惑并非应当自己所得。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秦怡知道要结束这一场错误必须靠自己去,而且越早越好。她转过头,看着早已熟睡的爱人,温柔的视线描绘着他的轮廓,叫人舍不得移开。 秦怡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她克制着自己的依恋,趁着最近头痛好了点,需要想想对策,弥补过失。 她披衣坐起,此时天色已暗,又在湖上,周遭的黑暗让人窒息。 秦怡轻手轻脚地走到船头,从头钗中抽出不知何时藏入的纸条:画皮画虎,城郊竹林。 一声叹息,无可奈何。 这是暗地里那人悄悄藏在点心里的纸条,秦怡明明知道会是个陷阱也不得不去。她欠方子墨的,欠东君的,今日之后就一并还了吧!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何苦来…… 她独自一人望着满天的星辰,苦笑。 其实并非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也并非没有怀疑过突然失踪的酒楼,更并非没有后悔过偷窃他人的幸福…… 只是她从来太过聪明,太多自信,太过依恋…… 恶念不过一瞬,叫有心人抓住了就能控制别人的行为。秦怡不想将责任都推脱出去,即便现在她也怀疑自己最近所谓有所失常。 错了就是错了,只希望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东君,我已经无法得到你的爱,只求得你今后不要恨我…… 第二天一大早,东君便醒了。一睁眼便看到怀里睡得香甜的爱人,让素来有些冷血的商人也不由得心里一暖,笑得温柔。他在宝贝娘子额上吻了一记,并没有起身,只是侧身看对方的睡颜。 昨晚,他是知道的。 只是那时候,晚风太过清冷,星辰太过暗淡,一个人的北京太多寂寥,让他难以闯入,无法打扰。 秦怡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突然皱起来,鼻腔里也是难过的哼哼声。 东君赶紧轻轻拍了拍她,安慰地将娘子拥进怀里,直到对方安静了才伸出一只手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梦见什么了?小笨蛋。”东君轻轻地在爱人耳边呢喃,“别怕~有我呢~” 初夏的风穿进画舫,轻轻柔柔,带着几分湿气,空气中尽是荷花的香气。 东君突然一笑,好像是醉了。 “嗯~我好像没说过呢~”偏偏公子的表白一如既往带了些小气和坏心眼儿,“我爱你~听不到就算咯~” 有时候不得不说,月老其实挺折腾。明明是相爱相知的两个人,却生着不一样的心思。明明都是真情实意,却定要移情错位。 到底爱一个人的脸算真爱,还是爱一个人的心算呢? 月老不愿给出答案。其间种种,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第五十四章 独闯险境 更新时间:2013-09-16 秦怡晚上没有睡好,直到第二日快到午时才行,东君在一旁得意地窃笑,闹得她又羞红了脸。[] “这湖游得差不多了,你身子还未大好,我们回去吧~” 秦怡点点头,她心中另有计划,自然也不会放任自己再这么漂在湖上一日。 画舫悠悠地穿过红荷绿叶,留下一串连绵的水纹,微微风过,甚是美好。 终于,画舫靠了岸,东君体贴地直接抱了娘子上来。秦怡一声惊呼,却奈何他不得,只好红着脸缩在夫君怀里。 东君府距湖并不远,马车不过行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秦怡懒懒地靠在东君怀中,思绪万千,回话时也是神游天外,不在状态。东君见她如此,猜想可能是昨夜玩得太过,在船上又没休息好,于是也收了声闭眼养神。 “昨晚想必没有睡好,你先休息会儿,我处理完公事便过来。” 东君督促着秦怡躺到床上休息,见她乖巧地点头,才放下心来。他习惯性地在秦怡额上吻了一记,换了身衣服便离开房间直往书房去了。 秦怡假寐着注意周遭的动静,直到感觉东君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缓缓睁开眼睛。[.超多好看小说] 她翻身下床,找了一套极其不起眼的旧衣,又换了个发髻,乔装打扮一番才悄悄出了门。今日,她要独自前往竹林。 青山拢翠,云淡风轻。秦怡独自行在山间小径中,却无暇观赏风景。她再一次忐忑不安地摸摸怀中准备的药物,这些日子荒于技艺,也不知到时能否奏效。 不过,事已至此,她自己早已全无退路,即便知道对方定会拿了方子墨来威胁,也只得冒死前去将其救出。 希望借由此举,能对东君和方子墨二人一个交代。 城郊的竹林隐秘在山谷之中,从外出遮挡的小山下来就已过了将近半日。秦怡心中有些焦急,若不快点解决,恐怕事态扩大,会有麻烦,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小姑娘果然守信用~” 才到竹林入口,便有一黑衣人候在那里,转身一看,竟是酒楼老板。 秦怡心中微微一惊,虽之前早有怀疑,但没想到他竟与之前中原之行的那群黑衣人是一丘之貉,不禁暗暗懊恼。 “方子墨呢?!” 黑衣人似是没想到秦怡这般干脆,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而且观她现在的气势,似乎已做好万全准备,势要拼命。 “哎呀~小姑娘还是个急性子呢~”老人没有直接回答秦怡的话,而是负手往前踱了几步,“跟我来!” 秦怡不敢轻视,虽然脚下急急跟上,手上却悄悄撒了夜光粉留作记号。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机,此处是风口,就算没有人为那夜光粉不多时也会被吹散……” 老人没有回头,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秦怡心中不禁有些害怕,看着前方的黑色背影不敢再耍什么手段,那老人家就如早已通晓事事的妖魔,片刻间就能读懂人心。 竹林前夜可能下过雨,今日的雾气极重。随着二人越走越深入,行迹渐渐销匿。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方子墨到底在哪里?!” 秦怡不愿再走了,她看不到前方也回不去,这般被人牵着就像正通往地狱。 老人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只是呵呵一笑,好似完全不担心她会扭头离开,自顾自地前行。 秦怡完全没有办法,她想悄悄燃起磷粉照散点邪雾,可山间湿度太大,又不知是否被人下了阵法,竟然任何东西都无法点燃。 “小姑娘,我劝你乖一点,老人家脾气可不好……”终于,秦怡几次三番的小动作似乎惹恼了老人,他仍是没有回头,声音却是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前方的黑衣老人停住了。 秦怡定睛一看,前方是一座建筑精致的竹屋,一妙龄女郎正在屋前的秋千上坐着,神情怡然。 “方子墨!” 秦怡一眼就认出了那女郎,高声一唤,希望女子能够看见自己。 可惜,方子墨就跟失了魂魄一般,全然不觉。她那样安静地坐在秋千上,嘴角一直保持着诡异的微笑,旁边是老人的苗疆妻子正轻轻地荡着秋千绳。 好一副慈母孝女图! 秦怡怒斥老人,“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老人捏捏胡须,上前摸了摸方子墨的头,看她对上自己的眸子笑得甜美。 “小姑娘~当初可是你下的毒,也是你将她带到我这儿,为什么到后来你还跑来问我做了什么呢?” 犹如噩梦一般的往事突然被人提起,秦怡心中恻然,惨着脸求道:“你到底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绝对不会推脱。只求你……求你……把方子墨送还给东君……” 老人终于听见了自己想听的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伸手想要抚摸秦怡的脸,却不想在刚要触到时被一把打开。 然而,他也不怒,胸有成竹一般,寻了一张石凳坐下,缓缓道:“其实……老朽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不过想请姑娘在府上住几日,等到姑娘的夫君跟老朽的生意谈成了,自然会放了你们二人回去。” “夫君?!”秦怡这次是真的害怕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脑内充血,竟会连累到东君。 “不行!这本就是我与你的事情,干东君何事?我劝你还是赶紧将方子墨交予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老人似乎早已料到秦怡这般反应,他毫不理睬对方的虚张声势,只是挥了挥手对自己的苗疆妻子示意了一下。 那苗疆夫人看到自己夫君的提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快步走到秦怡面前。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秦怡,眼瞳是犹如枯井的漆黑,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你做什……” 突然,一阵仿佛剖颅扎针的疼痛袭向秦怡,让她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终于知晓过往异常行为的原因,就已经疼得倒在了地上。 秦怡的眼睛又变成了赤红,意识也一点点失去。可是,她不甘心!身为医者,居然这样轻易就被人用蛊毒控制。不光如此,还在蛊毒的推动下做出了那般可怕的错事,罪无可恕,罪无可恕! 她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根金针,奋力往腿上刺去,妄图分离头上的疼痛,好维持一点神智。 第五十五章 师徒情深 更新时间:2013-09-16 然而,秦怡的一举一动并没有瞒过老人的眼睛。只见他上前一步,以极快的速度夺下她手中的金针,并嗤笑着将她怀中携带的药物都搜了出来。 秦怡此时早已疼得全身无力,只能愤恨地看他动作,没有一点办法。 就在她疼痛难忍,就要失去最后一丝清明之际,她听见了杜衡的声音。 “秦怡!” 年轻的白发药师穿过迷雾直奔爱徒身边,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生摸样的青年和侠客似的大个子。 “用这样的手段控制人,真是恶心!” 玄参嘴上一直没什么遮拦,见到秦怡这般景象,更是气愤得忍不住想扑上去咬人。 老人见了三人,并没有一点紧张,他神情自若,完全不把来人放在眼里。杜衡刚才眼睛一直停留在秦怡身上,等到近了才抬起头看见老人。可是,就是这一抬头,让他惊得愣在原地。 “师……师父……” 杜衡的一声呼唤,除了已经疼晕过去的秦怡和剥离神智的方子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师父?”玄参一把抓住杜衡,“你是说这个老家伙是你师父,上一届药师,柳风?!” 杜衡这时已经完全忘了周遭的一切,他几步上前看清了老人的面目,更加肯定道:“师父!我是衡儿啊!你不记得了吗?!” 老人皱了皱没,没有半点亲热的样子,他思索了半晌,突然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慢慢靠近了杜衡。[.超多好看小说] “是衡儿……是衡儿吗?”老人伸手抚上了杜衡的脸,眼里的慈爱之情叫人动容。 杜衡喜极而泣,他万万没有想到十多年后能在这里见到自己传言早已死去的师父。他紧紧握住师父的手,双膝跪倒地上,泪流满面,心中感慨万千。 玄参和山奈早已惊得说不出话,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杜衡慈爱的师父袖子下藏着的另一只手上的动作。 仅仅是一瞬,杜衡还没来得及向自己的师父哭诉这些年的苦楚,一把匕首就直直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师父~呵呵~真是个好徒儿啊~可惜……”老人慈爱的面容突然变成了可怕的魔鬼,“可惜,你认错人了~年轻人!” 玄参和山奈吓得脸色煞白,所幸他们动作极快,迅速上前袭击老人。 然而,还没等他们抓到老人的衣袖,一阵药香似有似无地传来。 “快!捂鼻!”山奈第一个发现了不对,他一手搂过玄参将他埋在自己胸口,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就在自卫的这一瞬,老人又施了药,一阵迷雾顿起,转眼间,竹林里只剩下杜衡、玄参和山奈三人。 杜衡跌倒在血泊中,他之前身子本就没有好全,如今受此重创更是生命危急。 “哎呀呀……这可怎么好?”玄参急得直跳脚,“当初中毒还有秦怡可以救他,现在连救的人都被抓去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山奈心中也是着急,他自习查看了下杜衡的伤势,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将他抱起就往竹林外走。 玄参知道这大个子的主意,也难得没有多言赶紧跟上。 “师父……为何……” 杜衡身上的伤疼,心里更疼。他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秦怡要易容成方子墨?为什么师父要掳走她? 十几年的复仇此时更像个玩笑,他突然心灰意冷,执意想要解脱。 世间纷纷扰扰,让他疲惫不堪。 精神恍惚间,杜衡似乎回到了重建前的敛草阁。 飘飘在花树上荡着脚丫,迎着风笑。自己守在树底下,紧张地劝她下来。师父捧着茶,眯着眼睛看园子里的药草…… 那样恬静的生活,让杜衡沉浸在过往的梦里不愿醒来。 可是,突然之间,场景切换了。 大火烧毁了园子,飘飘唇齿乌黑倒在自己怀里,师父不知所终,只在断崖边捡到他随身携带的酒葫芦…… “不要……不要……” 不断重复的梦境刺激着杜衡,拉他一次一次在地狱里徘徊。他的前方没有出路,后方是过往可怕的记忆…… 他没有办法,只能在黑暗中奔跑,精疲力尽,却看不到尽头…… 突然,前方有一位长者正徐徐而行,杜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追上老人。 “师父……”老人没有转身,可是杜衡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师父。 “师父!”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唤,终于在一片黑暗中,老人幽幽地转过了身,面对着他。 “师父……”杜衡看着自己熟悉的面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一次一次重复着这个如同胜过亲人的称呼。 他看到师父笑了,笑得和蔼。 可是,还没等到杜衡会心回应,胸口剧烈的疼痛揪扯住他的神经。 血……满目鲜红的血……伴着爱恨,掩盖了那张慈爱的脸。 “杜衡……杜衡!”别叫……别叫我…… “杜衡……你快醒过来好不好?”现实太过可怕,我不要醒不要醒…… “杜衡……你管秦怡了么?醒来啊!”不管了……谁也不管了……我累了…… 山奈以最快的速度将杜衡带到城里最好的医馆,所幸刚才那一刀因为发现及时没有刺穿肋骨伤到心脏。可是,杜衡之前中过剧毒,身子本就不好,此番又失血过多,仍是危险。玄参二人守在他身边一夜,只觉得他身子忽冷忽热,口中喃喃,却听不清说的什么。杜衡的样子让人害怕,他似乎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愿望,无论旁边人怎么唤都不见醒来。 “病人这副样子,若是他自己不愿醒来,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城里的名医纷纷摇头,他们不知道这榻上昏睡的白发青年刚才经历过什么,竟伤得他这般绝望。 “不!不可以……”玄参受不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就这样死去,他一晚上都没有休息,一眨不眨地盯着杜衡。 “山奈……你说杜衡这个家伙怎么就那么可怜呢?” 山奈搂紧了单纯任性却心地善良的好拍档,听见他的话,心中酸楚难耐。 到底老天有没有长眼?明明杜衡救了那么多人的命,却救不得自己和至亲之人? 玄参守在床边,哪里都不肯去。山奈无法,知道他与杜衡一同长大,今天收到刺激也不小,只得由他。 然而,事情发展成这样,总不能只顾得伤感。 山奈悄声出门,从怀中找出跟杜衡会合时尔雅悄悄递给他的锦囊。 锦囊并没有什么特别,山奈凑近闻了闻,也没有什么味道。他这才疑惑地轻轻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抖了出来。 那是一只樱桃色的玉簪,上面还卷着一张纸。 上曰:皖南票号,东君。 第五十六章 人算天算 更新时间:2013-09-17 “还没有找到吗?” 东君皱着眉问,心急如焚。 “回少爷,奴才们哪里都找过了,仍是没有夫人的踪迹。” 下人们不敢看主子的脸色,战战兢兢地回话。 东君紧皱着眉,心中盘算着,一甩手进了书房。 “来人!” 一声大喝,其声未落,四名黑衣劲装暗卫便出现在他面前。 “去找赤练!”东君没有多话,开口就是吩咐。 暗卫点头示意,他们迅速做出分工,派了两人绝尘而去。 赤练这个家伙!说起来就让东君气愤,平日里没事儿就在府中闲逛,如今真遇上事儿了反而不见踪迹。 正当东君心急如焚、一筹莫展时,一个万万没想到的人找上门来。 “少爷!少爷……”小厮边跑边喊,像是火烧了屁股。 “怎么回事?”东君微微定了定神,如今的情形难道还能有更坏? “江南商会找人围了东君府!” 东君疾步走向大门,心想着这江南商会还真有本事,自己的皖南票号被人恶意掏空的事儿还没找他们,他们倒好意思找到自己的门前! “不知各位商界前辈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东君笑容和煦,自有一番气势,镇得刚刚还在门前嚷嚷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哈哈~真不愧是皖南票号的当家的!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云淡风轻的模样~”为首的是位老者,东君不用猜也知道,这定是传说中的那位江南商会会长了。 “哦~”东君弹力弹衣袖,没有拱手,既然对方都已经欺上门来了,他也用不着客气。 “会长大人这句话小生就不明白了,什么叫这个时候?” 老人没有回答东君的话,只是捏了胡须勾着嘴笑,眼睛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仆从。 仆从立刻会意,回头像是放开了什么之前制住的人。 “你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解放之人终于冲了出来,竟是方祁年! 东君吃了一惊,被小舅子怒张的眼睛吓到,还没等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揪住了前襟。 “祁年!你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问我怎么回事?!”青年更加怒不可遏,连手都跟着不自主地颤抖。 “我问你!我姐姐那般好,你为何那样对她!” 东君被青年拽得难受,不得不在他的嘶吼中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看样子,妻子的失踪果然是有人精心安排的戏码。他扯回衣襟,示意苏合制住了方祁年,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射为首的老人。 “对啊~我也正想问呢~”东君浑身散发出杀气,表情肃然,“是哪个贼人这么大胆子虏了我东君的妻子?!” 东君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杀伐之气,此时更是锋芒尽露,周遭的人顿时都不敢吭声,唯独站在最前方的那个老人家。 老人像是没有听出东君言辞背后的威慑之意,反而微笑着向前走了几步,挥开小厮阻拦的手,直到触及苏合横过的刀锋才停了下来,与东君对视。 “虚张声势的小娃娃!这时候还要狡辩么?若不是我等在你家城西的票号的暗室里,发现了被软禁起来早已神志不清的方大小姐,你如今可是还要霸着方家的茶帮作威作福?!” 这番莫须有的罪名被老人说的极其真实,在场的不少人都不禁向东君投来震惊的怀疑眼神。 “你休得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家公子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要说东君做得出这样的事,苏合都可以把名字倒写了,如此下流卑劣的手段,就凭着自家公子那骄傲的性子必是不屑做的。 老人完全没有把苏合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对他的话有任何应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东君,像是等着他自己交代。 东君环顾四周,突然笑了,这滑稽的质问场景让他想到了多年前的往事,只不过当时的自己太小还不是主角。 “哈哈哈~真有够无聊的~”东君一摆衣袖,他压根就没打算向这帮蠢货解释什么,转身就要叫人关门回去。 老人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场戏主角完全不配合,甚至完全提不起人家一心半点陪玩儿的兴致。他急了,大喝一声:“等等!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带方大小姐!” 东君停住了脚步,他背对着众人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 两个魁梧的婆子拥了一位虚弱的美人出现在人群中,大家自动让道,耐心地等着下一个戏剧性的一幕。 老人斜着眼观察着东君反应,看他在方子墨出现的那一霎就转过了身,神情专注,心中不禁得意。 看你如今还要说什么?! 方子墨似乎是久病未愈,身子虚弱的很,好像没有人扶着就会堪堪倒下去。她的眼睛也注视着东君,虚张着发不出声音的嘴,满眼满心尽是缠绵的情意。 “东君……”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站在玉阶之上,她的娇妻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吐出一句,只能这么堪堪得望着,任别人驾着自己送人他面前。 东君还是那般温润的笑,没有一点苏合以为的欣喜,也没有一点众人以为的惊恐。只是那么淡漠地笑,迎着昨夜还同床共枕的人,一步一步走过去。 终于,两人近了,他伸出手握了一缕她的发,放在鼻息下吻了吻,画面美好的让所有别有用心的人都不忍打扰。 然而,美好的事物总会在不经意间被人打破。仿佛在那个吻离开的同时,东君的表情突然变得凌厉,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扯开妻子的衣襟,将她美好的从未给外人见过的背部显现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人想到有人会这般残忍,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折辱自己的妻子,让她的清誉毁于一旦。 美人瞪大了眼震惊得望进夫君的眼里,甚至忘记了拉好自己的衣服。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在做什么?!”最后还是方祁年第一个冲了出来,他的眼睛已经烧得火红,“我要杀了你!” 然而,冲动的青年哪里是东君的对手,一把折扇竖着刀锋直指他的喉咙,逼得委屈心疼的弟弟不得不连连后退。 第五十七章 真假子墨 更新时间:2013-09-19 “你!闭嘴!”东君身上的杀伐之气更重了,周遭妄图谴责的众人都被吓得不敢出声。[]一时间,东君府的大门前,只有一点女子抑制不住的微弱抽泣声和男主人冰冷的呵斥。 现在的安静情形让东君非常满意,他稍微收起来一点刚才冷冽的气势,勾起惯有的温润笑容,对在场的人供了供手。 “诸位请听在下一言!”翩翩公子收回来扇子上的利刃,用扇骨敲打了几下身旁美人的后背,那样子活像是在看一件货物。 “这个人,不是我娘子方子墨!” 仅仅一句话,比刚才的举动更加让人瞠目。 怎么回事?!难道方家大小姐还有两个不成?! 东君看到周遭再次掉下的下巴,傲慢一笑,“此人虽然与我娘子在容貌上分毫不差,可是背上却没有那块天生的蝴蝶印记!那印记是天生天养,旁人恐怕模仿不来,这一点我想方少爷也能证明~” 放祁年这时早就傻了,他万万没想到姐姐也有假的,可是眼前的女子背上确实没有姐姐从娘胎里带来的胎记,如此看来,难道…… “你……你不是我姐姐……”青年的肯定带着哭音。(.) 伴随着方祁年的肯定回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中间那名女子身上。 她被人围成一处小小的圆圈,衣衫凌乱,瑟瑟发抖。 突然,人群中串出一个胆大的年轻人,一把上前将她扯来摔到地上,口中还争议地高声质问:“你这个妖妇!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扮作方家大小姐的模样?!” 女子摔倒时受力太猛,身上都有了乌青和擦伤,可她就像没有感觉似的,只是浑身颤抖着,嘴角勾着耐人寻味的笑,任人欺凌,一言不发。 东君站在玉阶上冷漠地看着女子,看她被越来越多的愤怒者推来攘去,甚至还有人往她身上吐了唾沫。 假扮江南第一美人,呵!真是莫大的罪孽啊! 为首的老人似乎也没想到这样的状况,他今日本来是想给东君为难,原以为这一次都是他一手策划,不至于对这死心塌地的“下属”这般狠心,可是如今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更加冷血心肠。 苏合本来不喜欢参与这些莫名其妙的杂事,但是今天他产生了难得怜悯之情。 若不是东君当着众人的面揭穿,苏合哪里会想到这个处处看起来熟悉无比的人是假的?这神态这身姿这模样,确是夫人无疑啊?为何东君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当那名假冒方子墨的女子倒在地上时,苏合的心莫名其妙的疼了一下,甚至忍不住上前相助。 他本能地觉得,那个假的方子墨,自己是认识的。 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那名女子时,东君突然发话了。他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仍是那番气定神闲的模样,缓缓道:“各位息怒!那女子假冒小生的娘子,还藏身于票号内,意有所图,着实可恶!若不是今日各位将她擒了来,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东君在此谢过了!”说着,就是一拜。 “然而,小生私以为如此歹毒之事,并非一名小小的女子就能策划得出……实不相瞒,小生的娘子今日突然与房中失踪,府中人苦寻无果,想必与这幕后策划之人有关。如果大家信得过,请将这女子交予我东君府审问,虽然各位关心的茶帮事宜极其紧要,就小生而言,爱妻失踪之事更为急迫,还请诸位成全!” 东君这番话给足了江南商会所有人极大的面子,也为他们上门无理取闹给了个台阶,自然众人很快就点头答应,纷纷散了。除了担心姐姐的方祁年和一脸玩味的商会会长,那个神秘的老人家。 老人背着手缓缓几步走到东君面前,一双眼睛尽是审视。一时间,电光火石,暗潮涌动。 “东君当家好魄力!这弃卒保帅一招用得还真是果断!” “会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生愚钝,只知有人歹心掳了娘子,还妄图夺了票号和茶帮的生意,此事小生可万万不能答应!” “哦~如此说来,东君当家的是打算玩儿真的了?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老人笑着,不再等东君的反应,转身打算离开,只是在背对时突然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过……” “不过,就怕东君当家倒时候人和生意全都保不住呢~哈哈哈哈……” 东君的眼神一暗,不再理睬对方的挑衅,他哄了方祁年回去,如今自己府上的形势让他实在没有精力再管一个不懂事的娃娃。 等处理完一切,他终于记起地上跌坐着的假方子墨。 东君回头再看了一遍那张美丽的脸,见她满脸无意识的泪痕,心中一紧,急急走上前去。 地上冒牌的江南第一美人像个丧魂木偶,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她静静地坐在那儿,就像感觉不到四周的纷杂。 衣服在刚才众人的拉扯中已经称不上衣服了,大片的春光暴露在阳光之下。 身上也是数不清的青青紫紫,看来那帮人还真是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东君大概也是觉得刚才即便是为了解困,当着众人折辱女子也实在是过分了,他伸出两只手,歉意地想要扶她。 可是,狼狈的女子却置若罔闻。过了好久,她扬起脸对着阳光,慢慢支撑着爬起来,没有借一点旁力也没有看东君一眼。 她身子虚弱,摇摇晃晃,不出几步就要倒。 东君离得最近,赶紧就想扶住,却没想到被生生躲开,两臂悬在半空成了个颇为尴尬的姿势。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闯进了两人之间,那是苏合。 苏合没有多话,凭着一如既往的干脆作风,将自己的衣衫将女子一裹抱起就进了府。 东君没有任何阻扰,周围的下人也不管说话,刚才喧闹的大门口瞬间静得可怕。 年轻的当家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半空的手忘了收回来,微微的有点颤抖。 第一次,东君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了。 第五十八章 裂心 更新时间:2013-09-20 苏合将女子抱回了自己独居的小院,轻轻地放到床上休息。(.好看的小说) 他体贴地为女子脱了鞋,掖好被角,终于叹了口气坐到床沿。 “我只问你一句话。”苏合没敢看女子的表情,害怕如果真如自己的所料,那孩子脸上的凄苦自己见了会承受不住。 “秦怡,是你么?” 一句温柔的询问,夹杂着疼惜,就像长辈面对迷路了饿着肚子回家的孩子。 秦怡被这温柔的攻势逼出了眼泪,带着满腔复杂的情绪扑到苏合怀里。 “是……是我……”她做错了事,本来以为苏合这辈子也不会原谅她,可是没想到…… 在秦怡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如同亲人一般还愿意给她一个拥抱,愿意带她离开伤害。 “是我……一直都是我……”眼泪已经决堤,秘密也不再是秘密。“毒害软禁方子墨的是我,算计欺瞒茶帮的是我,换脸骗婚的也是我……一切的一切,所有的错事……都是我……是我啊……” 苏合拍着怀中孩子的背,他此时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讶,也没有半点气急的责备,只有心酸…… 苏合默默地回忆这段时间的所有事,竟发现自己可能早就猜了这个可怕的真相,只是之前不愿相信罢了。 怀里的孩子要说可恶,确实可恶!却也着实让人怜惜。 一个人做错事总是为了得到什么。 可是,秦怡呢? 除了这短短几个月的姻缘,她似乎一直在受苦。 且不说易容的痛苦和每天顽疾缠身,担惊受怕的折磨,但说今日之事…… 以后想起,如何不是一场梦魇? 苏合哑着声,忍不住问秦怡,“值得吗?” 怀中痛哭的人突然停了,过了好久,才抽泣的回道:“我不知道……” 原以为自己费尽心机化身石桥,只要能换得那人短暂经过,也是此生无憾。可是,为何当一切预料中的虚情假意破灭时,心却像撕裂一般痛苦无助? 我终究瞒不过你,东君…… 从来都不是自己安排好的剧情,从来只是无聊的消遣游戏。 “苏合,我求你……”秦怡的眼神无助而倔强,“带我走好吗?立刻,马上……” 苏合点点头,没有他话。秦怡的请求于他而言总是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迷惑味道。 “少爷!少爷!苏合总管带着假夫人失踪了!”东君躺在书房的软榻上,揉了揉太阳穴,此时的他身心俱疲,已经无力再惊讶了。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主子,半天没动,就这么算了? “你还有什么事么?” “没、没……” 东君此时连瞪一眼小厮的耐心也无,他的脑袋里还一直反复放映着刚才秦怡躲开他的画面,那个冰冷的绝望的眼神每一次想起都是心惊。 “也好……走了也好……” 疲惫的叹息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如今剧本已经篡改,戏也只能顺着演下去了。 东君起身,他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慢慢地往内室走,不想又有一个不长眼的小厮闯了进来。 “什么事?!”他摇了摇头,有些烦躁。 “回、回禀少爷……门外有人拜访,说是什么尔雅大师的朋友……” 尔雅? 东君突然精神一振,他其实早已猜到这事尔雅也参合了一脚,只是没想到她消息得的这样快。 “快请进来!” 小厮机灵地应了,忙忙迎了门口的大汉进屋。 来人正是山奈。 东君与杜衡纯属私交,与尔雅也只是一面之缘,所以平日并为插手过十师之事,人也不太认得。所以,当山奈出现在他面前时,着实被眼前扛着器械的怪人惊了一惊。 “不知阁下贵姓?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山奈这人不喜欢废话,只是看了一眼东君,就直奔主题。 “我是尔雅的朋友,之前分别时她给了我一个锦囊,说是遇到什么麻烦,就打开来看。”说着,山奈递上了那个锦囊,又掏出了那张纸条指了指。 “前几日,我开了锦囊,看到这张写有你名字的纸条,这才过来求助。” 东君一脸狐疑地打开锦囊,发现那只似曾相识的樱桃色玉簪,想了半天才忆起是自己送给秦怡的礼物,当下心中怅然。 “果然是这样么?” 他叹了一口气,似是自嘲似是释然,收好了簪子直问:“不知小生有何可以效劳?” 最后,山奈直接将人带到了杜衡修养的客栈。 东君一开门,看到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杜衡,心中大骇。 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怎么尽是骇死人的“大惊喜”?! 东君毕竟遇事多,见到这样的场景也能迅速冷静下来。他当即叫暗卫回府去请府中最好的名医,又着人去找苏合,希望他没有带秦怡走远。 “山药,这个家伙是谁啊?”玄参眼角还挂着泪珠,抽抽搭搭问。 “我也不知道,是尔雅叫我有事找他帮忙的,他家房子很大,应该是个有钱的善人。” 东君听到身后两人天真的对话,有点苦笑不得。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善人呢~却没想到是在这番情景之下。 最后,第一时间赶来的还是秦怡。当暗卫找到苏合,提到杜衡生命危急时,也顾不得什么爱恨情仇,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秦怡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没有看周围人一眼,直接扑到杜衡床前。苏合拦住了玄参二人好奇的追问,将他们带出了房去。 然而,东君却没有实相地离开,他一直在旁边守着秦怡施诊喂药,沉默不语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一个透明人。 秦怡手下不停,心中却静不下来,她努力告诫自己杜衡的命要紧,却不由自主地被东君影响,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冷言道:“如今杜衡的命最是要紧,方子墨的事我之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还请先生先出去吧!” 先生? 陌生的称呼让东君有点措手不及,他张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听话地走出了房间。 第五十九章 苏醒 更新时间:2013-09-20 东君走后,秦怡终于送了一口气,她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慢慢查看杜衡的伤情。 匕首并没有刺到脏器,就医也算及时,按理说杜衡早该醒了啊!秦怡百思不得其解,她温声附到杜衡耳边问道:“杜衡……我是秦怡……你可是不想见我么?” 本应该是撒娇的一句话,在秦怡此时的心境下不禁有点悲凉。 “杜衡……你也知道我做的错事了,对吗?” “那天,昏迷之前,我是知道的……杜衡,是你来找我了对吗?呵呵~我就知道,虽然你从来都骂我古板,骂我笨,连师父都不让我叫。可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你是除了苏合最疼我的人……” 说到这里,秦怡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任务,她此时不像一个医者,却更像一个在长辈面前撒娇忏悔的孩子。 “杜衡……那时,你就知道我做错事了,对吗?可即便是那样,你还是在身体没有修养完全的情况下出来找我,为了救我而受伤……杜衡,你真傻!为了我这样一个人,不值得!” 秦怡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哭音,她颤抖着握住师父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无弹窗广告)一个人如同发泄般,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见,将这几个月遇到好事坏事都倒给了床上躺着的人。 此时的杜衡,虽然看起来像是昏迷,实则是将自己的神识封闭了。所以,秦怡的哭诉,他就算没能完全听明白,也多少受了影响。 杜衡将自己的神识臆想着冰封在极寒之地,他想不明白为何从小至爱的师父为何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他更不明白自己这些年为了复仇,为了找到师父所做的事到底有什么意义。他累了,突然找不到支撑着自己努力活下去的理由。 对啊……还有什么理由呢? 飘飘已经死了,凶手竟然跟失踪的师父有关。 这样戏剧的结果,让人能够轻易地残忍地猜到真相。 杜衡觉得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或许就是足以让自己粉身碎骨的真实。 所以,他才会停下脚步,冰封住自己,不愿醒来。 可是,正当他想要这样千年万年沉睡下去时,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吵,一点一点试图打碎封住神识的坚冰。 “杜衡……师父……” 杜衡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捏着药草追着前方的高人在叫:“师父!师父……” 好奇的神识自动将镜头停留在高人的脸上,可是就在聚焦的那一瞬间,原本慈祥的面容变成了狠厉的表情,他手中还拿着刀,沾满小男孩的血…… 杜衡再次被吓到,他强迫自己的神识逃离,跌跌撞撞好像飘到了一座大宅子。(.无弹窗广告)穿过重重精美的回廊,最终停留在一间房屋门口。 他在梦中,房门自然自己就开了,神识带着杜衡往里走。渐渐的,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孩儿清朗的诵读声。神识随着声音绕过一个巨大绚丽的屏风,果然看到一个不过十岁的女孩子,眉目间有着跟刚才那个男孩儿一样的早熟,她闭着眼睛背书,好像是药典,神情认真的不行。杜衡的神识似乎有点喜欢她,一直停留在女孩儿身边没有离开,直到她似乎发现了自己,突然睁开眼,用江南软糯的语音甜甜地唤:“师父!师父……” 一瞬间,梦境崩坏,坚冰破碎。 杜衡吓得睁开眼,他被拉回来了,从梦境里。 床边的女子已经泣不成声,他费力地转头看着她,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笨蛋……” 熟悉的责骂声唤回了沉浸在悲痛中的秦怡,她惊喜地紧了紧杜衡的双手,兴奋地大叫:“杜衡!杜衡……你醒了!” 是呀,我醒过来了,为了你,跟我一样的傻徒弟。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即便是全天下都遗弃了你,我也不能不管你。 因为我是你的师父,更是你的亲人。 房外的人听到秦怡的惊呼,都第一时间冲了进来,玄参、山奈更是喜不胜收。 可是,杜衡无视了所有关怀的慰问,只是直直望向东君,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地说:“这孩子,你不要,我就带回去了。” 东君闻言一愣,半晌扯出一笑,却无半点回应。 二人之间,气氛尴尬。昔日的好友,此时更像谈判的对手。 秦怡唤醒了杜衡,心中大石一落,便想起之前那些烦杂事,暗暗下了决心,对着自己的师父坚定道:“杜衡,我现在还不能回去。之前的所有,都是因我个人一己私心而起,如今也只有我自己去解决。所以,请师父给我一点时间,给大家一个交代。” 杜衡看到她神情坚决,连师父这样讨厌的称呼都用上了,也不再多说,只是反握了下秦怡的手,算作鼓励。 东君一直看着秦怡,可惜没能等到她任何一个眼神,听到她对杜衡的话更是说不出的郁闷。 他不禁苦笑,前几日还同床共枕的亲密人儿,如今连看自己一下也不愿,自己的计划哪里还有勇气施行下去? “既然杜衡没事了,是否现在有人愿意解释一下前因后果了呢?” 东君不愿再想太多动摇自己的决心,他现在越来越急于抓到幕后那人,然而能够静下心来解决好自己的家事。 山奈如今已经把东君当成自己人,便不再隐瞒,如实道:“前不久,杜衡接到尔雅有人用蛊术的消息,带着我二人去了‘千色坊’探明情况,不想竟得知秦怡有危险,于是忙忙寻了线索找她。可是,当我们跟踪贼人到城郊竹林时,杜衡竟不慎遭了那贼人的暗算,秦怡也被掳走了。” 东君没想到前因后果竟这般曲折,又听闻秦怡之前早已被贼人算计威胁,心中更为光火,忙忙追问道:“你们可有看到那贼人的面目?” 他这话一出,山奈突然噤声不敢再答,和玄参怯怯地看向杜衡。 过了好久,最终还是床上虚弱的药师给出了两人惊讶又绝望的答案。 “那贼人,就是我师父,柳风。” 第六十章 日暮酒醒 更新时间:2013-09-22 杜衡强撑着将完了自己经历的故事,在座之人无不唏嘘。 秦怡听到自己可能中了蛊毒之事,脸色煞白,一言不发。 “那这么说,秦怡之前所有怪异疯狂的举动都与那蛊毒有关?” 苏合皱着眉,道出心中的焦急。 杜衡点点头,他当然愿意相信自己的徒弟是受理他人的蛊惑,即使秦怡本身确实做错了,护犊子的心理还是让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切是因为有心人的可以安排。 可是,秦怡这时却像没有体会到自己师父的苦心。她缓缓地摇头,将过错全都拦到自己身上。 “蛊毒与人,必定要那人心中早已产生间隙,恰好又没有防范之心,方可得手。我之前做的那些错事,虽然有蛊毒的影响,但终究是因为自己的嫉妒之心,杜衡不必为小徒开解。” 东君望向秦怡,见她眸中神色坚决,心中极其不是滋味。 “小情儿,你不必……” “错了就是错了!少爷不必担心,秦怡自己惹出的祸事定会一己承担,他日定会将您真正的妻子完好无损地交到您跟前!” 秦怡说这话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摇摇曳曳的烛光下竟让人不禁产生许多不好的联想。 此时房中众人俱沉默不语,各怀心事。东君环顾一周,见天色已晚,于是叹了口气让众人早些回去休息。 秦怡本想留下来陪着杜衡,但东君一直在房中站着,一副你不走我就不走到架势,终于还是受不了退路出去。 “刚才我让苏合给你也在此间客栈开了间房……” 东君心中有很多话讲,可是到了嘴边又不知如何提起,只好找来个不痛不痒地说。 “嗯,多谢。”秦怡一直低着头,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愿与他有什么交流,一心只想等着苏合前来带自己离开。 东君看见她如今这般抗拒自己,心中说不出的苦楚,正要说些什么却不想被匆匆而来的苏合抢了白。 “秦怡,好了!我带你回房间!” 秦怡点点头,急急奔到苏合身边,紧紧地拽着他,无比依恋。 苏合抓紧了不安的孩子,对东君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两人不过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见东君在后面高声喊了一声:“小情儿!” 秦怡的脚步顿住,却没有转身。东君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小情儿,我以为你应该有话要问我……” 走廊的等比房间暗,东君静静地等着秦怡说话。(.好看的小说)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只等到那个似乎在微微颤抖的身子复有渐行渐远,就连摇头也懒得。 苏合握着秦怡的手,听见她泪珠滴落的声音,心中酸楚。 “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问什么?” 当然是问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你啊?! 苏合在秦怡太过认真的表情下噎住,面对这样一个有时聪明太多,有时又愚笨太过的孩子,他实在不知道作什么表情才好。 秦怡眼角挂着泪,声音也是哑的,她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让苏合担心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耐心说了几句心里话。 “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够聪明,隐藏得很好,可是那日……我方才知道不过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苏合叹了口气,可恨自己实在不够聪明,猜不透东君和秦怡这样心思灵敏之人的想法。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种种,就那日之事虽然过分,但我相信既然东君就知道身边人其实是你,他当时也定是不好过的……” 秦怡倔强地摇摇头,“我并非埋怨东君,也不会埋怨他……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不是我掩耳盗铃的滑稽表演,只是东君一早就看出来,随便陪着我演罢了……” 苏合自知她如今听不进任何劝慰,也不敢再说什么,两人之间闹出这些伤人的剧目,本就不是哪一方的责任。 秦怡对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太过执着,性格又是非白即黑,所以感情也比一般人强烈。而东君呢?这个身世成谜的年轻人,就连面目也不曾被人知晓,他似乎背负着更大的计划,性格也是极其凉薄的。他对一个人笑,不见得喜欢;他对一个人狠,也不见得讨厌。很多时候,苏合都在怀疑,到底有什么是东君没有算计到的? 苏合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站在远处的东君,默默地带着秦怡回房间。 如果一个不肯相信,一个不肯坦白,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东君目送着两人远去,突然发现好像自己也染上了秦怡的头疾。他自嘲一笑,揉了揉太阳穴,看外边夜色正好,索性也懒得睡了,踱步出去。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失眠,第一次是父王被罢免赐死的那一晚。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烦躁,虽然计划不太顺利,但事态仍然为自己控制着。票号没事,那人的手下关键的人物也露出了马脚,方子墨虽然被人软禁可毕竟活着,还有秦怡…… 嗯……秦怡…… 好歹回到了自己身边……回来了,就好。 东君抬起头,夜凉如水,黑幕下几点星辰。 他突然感觉有点窒息,不禁嗤笑自己竟然被个小丫头影响得这样深。人非完人,他注定只是个凡夫俗子。 “再等等吧……” 等到最后真相大白,自己也不用隐瞒这许多,背负着许多,或许那时还来得及。 一时没有注意,东君已经快走到城门了。他愣愣地看向那高高的城墙,呆了老半天才想起往回走。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那抹红色随性的影子又出现了。 “诶~当家的~几日不见,怎么这般憔悴?” 赤练依然挂着他玩世不恭的笑,仿佛天下就没有他烦心的事儿。 “唔,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我?” 哦,是了。当时自己是叫人去找他,为了寻秦怡。 “嗯,之前有点事,现在没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东君懒懒的,今天实在没有心情陪这小子玩闹。 赤练从未见过东君这般样子,心下惊的不是一星半点。突然他想到了最近一直追查的一件事,复又勾起一边嘴角,贱贱地跟到东君耳边道:“哦~这样啊~我还以为当家的叫人找我是因为夫人需要在下帮忙呢~” 第六十一章 柳暗花明池上山 更新时间:2013-09-23 东君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赤练这不靠谱的性子,他就不能正经一回么? “你发现什么了?” 赤练妖媚一笑,恶趣味地做了一番女儿家的姿态,赖到东君耳边悄悄道:“奴家长得太美,被一个贼人盯上,一不小心就被掳到了一间石室~哎呀~那间石室连个窗户都没有,可恐怖了,奴家还没有遇到此生缘定之人……” “说重点!”东君觉得脑仁更疼了,而身上那个没皮没脸的家伙还在幸灾乐祸地玩闹。[] “哎呀~马上马上!”赤练并没有被东君严肃的表情吓到,“就在奴家以为要失身的时候,谁知道竟有一名女子走了进来,那模样居然比奴家还美!本来我有点不服气的,可是定睛一看才觉得眼熟,于是我就想啊想啊……” “是夫人。” “诶~当家的你怎么知道?~” 东君给了赤练一个白眼,没功夫跟他瞎扯,直问道:“那间石室在哪里?” 就在东君跟随赤练去查探对方动向时,秦怡这边也发现了些线索。 “嗯~这是什么?”苏合琢磨着手中那一小截恶心难闻的东西,甚是嫌恶。 秦怡笑了笑,小心将他手中的东西拿过来包好。 “别乱动,这可是能帮我大忙的东西~” 苏合挠挠头,很是莫名其妙,于是也懒得问了,收拾好东西就跟着秦怡趁夜出了客栈。 秦怡靠着苏合的轻功出来城,顺着风点燃了手上恶心的东西,又从腰间取下一只竹筒。竹筒上有个檀木塞子,拔出以后立刻飞出许多黑色的虫子。那虫子好似喜欢刚才那带着恶心味道的东西,才获得自由就寻着烟飞过去了。 “快!跟上!”秦怡神色很紧张,拽了苏合就追着那虫子去了。 最终,虫子停留在城南的一条小径,两边都是石头山,树不多人就更少了。 “秦怡,那些虫子把我们带到这儿干嘛?” 苏合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实在说不上喜欢。 “我之前被那些贼人抓住时,在那些人身上做了些手脚,这些虫子能带我们找到他们。” 秦怡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盯着那些虫子,生怕跟丢了。 二人跟着虫子穿过山谷,顺着溪流直下,来到一处绝壁。此时,前方似乎已经没有路,只有一个巨大的山石挡在天地之间。 “前方没有路了,是不是搞错了?” 苏合仔细观察着四周,实在不知道这些还在头上盘旋的虫子在搞什么。 秦怡没有回答,她皱着眉走到山石前,突然打染随身带着的一只照明,开始对着山石一寸一寸摩挲。 山石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出什么不同,秦怡眉间的川字也越来越深。直到她发现这石头中间部分光线与周围似有细微不同,才开心得笑了。 秦怡从腰间的锦囊取出一支炭笔,在山石上划出一条弧形的痕迹。 “苏合,麻烦你沿着这线用长刀隔开。” “什么?!你让我搁石头?!” 苏合张大的嘴都可以放进一个鸡蛋了,可是秦怡只是点点头,没有一点妥协的意思。苏合摇摇头,没有办法只得照办。 然而,事实并非苏合所想的那般不可能,炭笔所画之处竟是极其柔软,长刀划过并不用太多力气就轻而易举地在山石上划出一扇拱门。 “好了,苏合,击碎它!” 苏合点点头,将真气集结于掌中,一声大喝,炭笔圈画之内山石俱碎,里面竟连着一处密道。 秦怡像是早就料到,也不管惊异非常的苏合,径直走了进去。 密道看样子颇费了一番功夫,壁上很是光滑,还有夜明珠照明。 “看样子,那帮人还不是一般的有钱。”苏合摸摸最近的那颗珠子,啧啧感慨。 秦怡没有说话,她似乎很紧张,紧握着匕首,额上竟生了汗。 两人在密道中行走,并没有遇到之前所料想的任何机关,也没有岔道,安全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走了大概两个多时辰,二人的早已无法后退,心中渐渐生出一丝怯意。但是,如今之计,唯有一直往前。苏合护在秦怡身后,看到前方那孩子害怕得手都在抖,于是几步上前将握住,给出几分温暖。 秦怡的神经一直绷着,所以突然被苏合一握,吃了大惊。 “别怕。”苏合见她回头,微微一笑,他嘴笨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然而这份笨拙其实正是最让人安心的踏实。 终于,年轻的女孩儿松开了一直紧皱的眉,送上一个难得的微笑。 密道像是没有尽头,一直伸向一个莫名的地方。秦怡一开始还能用沙漏记得时辰,后来也渐渐懒得了,直到二人走到双腿酸软,才听到类似水滴穿石的声音。 “有水!看来出口不远了!”苏合观察着石壁,听见水声后兴奋异常。 秦怡也很高兴,找到出口就意味着能找到贼人的线索。 两人兴奋地奔向前方,密道越走越宽,慢慢的竟扩展成一间石室。苏合凿下壁上的一颗夜明珠放进了照明,微弱的光照下他看到一张绝美的脸。 竟是方子墨! “那些虫子还真厉害,居然真的找到了!” 苏合忍不住再次感慨,这世上之物还真是无奇不有。 秦怡没有搭腔,这时她已经守在了方子墨身边,一只手探在她的脉搏上。 方子墨跟秦怡一样也中了蛊毒,她如同扯线木偶般瘫坐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她不像秦怡小时被杜衡磨练,身上多多少少对毒物有些抗性,再加上之后与贼人相见不多,所以现在情况要好很多。 秦怡不言一句,忙忙取出金针,又从怀中掏出一大把各种各样的药丸,当即开始治疗。 苏合在一旁守着,他知道就方子墨如今的状态实在不宜搬动,但是又实在不能保证此地的安全,心中隐隐有些忐忑。 方子墨所中之蛊与秦怡虽然不同,但同样歹毒,是将幼虫直接植入对象体内,以人养虫。最开始中蛊之人会因为体内的幼虫和下蛊者手中的母虫的依赖感应,被下蛊者控制。接着,就会因为幼虫慢慢长大,寄宿者渐渐无法满足幼虫所需的营养,而渐渐消瘦。最后,幼虫会开始吞噬寄主的五脏六腑,直至死亡。 第六十二章 黄雀在后 更新时间:2013-09-24 秦怡仔细查探了方子墨的病情,心中又是悔恨又是焦急。[]她本想暂时控制住方子墨体内的幼虫让其休眠,等回到城中再做打算。可惜,那幼虫已经在人体内长了不少时日,又似乎是用药灌大,哪怕是秦怡用尽方法,急得满头大汗都无法将其遏制。眼见着在这密道中逗留时间越来越长,贼人随时都可能发现她们的踪迹,情况实在无容乐观。 “不行!秦怡,如果带不走方子墨咱们必须先离开!”苏合计算着时辰,甚是担心。 秦怡点点头,如果今日找不到让幼虫休眠的办法,以隔绝幼虫与母虫之间的感应,也只能作罢。幸好地方已经找到,大不了下次来是再准备充分些,谨慎些。 然而,就当二人准备离开之时,密道内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苏合大惊,赶紧将秦怡扯到怀里躲在石室中较为隐秘的一处。 不多时,果然有三四人来了。苏合、秦怡二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在微弱的光照下勉强看出似有两位熟人。 一个是酒楼老板,也是江南商会的会长。而另一个则是那会长的苗疆娘子。 那商会会长走路速度不快却极其认真,平稳且谨慎。行到方子墨身边时,微微蹲下,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清醒,眼中眸光闪过。 他勾起嘴角,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自己的娘子过来继续放蛊。 秦怡躲在角落,瞪大了眼观察整个放蛊过程,心里越来越凉。她看见幼虫从方子墨的口中爬出,一经长到了三寸之长,甚是恶心。这番情形,连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救回方子墨了。 此时,无边的悔恨和无奈让角落里的秦怡难以自抑地哭了。她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臂,忍住不发出一点声音,血慢慢从伤口渗了出来,一片模糊。 苏合不知如何才能安慰怀中之人,此刻的他只想安全地将秦怡带出去,至于其他人其他事也顾不得太多了。 那苗疆娘子放了蛊又不放心,还加上了一层药物禁制。等一切妥当之后,才冲自己是夫君点点头,微微一笑。 商会会长点头微笑,甚是满意的样子。他环视了石室一周,眼光所到之处甚为犀利,吓得苏合二人一声冷汗。 几人有耽搁了许久,终于放心,这才出来石室。 苏合计算着几人的步伐,等到他们确定走远了,才带着秦怡从隐藏处出来。 秦怡一出来立刻奔到方子墨跟前,探过脉象之后,心下更加荒凉。 苏合看到她的表情,心中也是一凉,“是不是没救了?” 秦怡没有回答,方子墨虽然仍有一息尚存,可绝对不是自己的本事能救得了的。如今之计,只有赶快回客栈去找杜衡,或许他有办法。 临走前,秦怡在方子墨耳边涂料些药物,大概是引那些虫子的东西,免得老贼将人转了地方再难找到。 二人匆匆忙忙,竟然忘了之前进来时留下不少踪迹为何没有被老人一行发现,他们一心只想着救回方子墨,并未发觉除了他们还有两人也找到了线索。 “当家的~说实在话~我更喜欢这位假夫人呢~”赤练倚在树干上,看着两个匆匆离去的声音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东君没有说话,只是在看到两人亲密的姿势皱了皱眉。 其实,在秦怡二人发现石室不久,东君和赤练就到了。所以,二人今日的所有作为东君皆一知晓,只是不曾碰面而已。 东君为了帮他二人毁尸灭迹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好歹瞒住了商会那帮人。不过,看老人最后走出石室的表情,似乎有所怀疑。 但是,没有当场被抓住已是万幸,至于今后之事还得细细打算。 四人一前一后回了客栈,除了秦怡看到赤练时大吃了一惊,忆起些不好的事。 “哦~这不是那次打听酒楼的夫人么~哎呀~真是太巧了!” 赤练好似没眼力价儿,一下子就凑到秦怡面前缠住。 秦怡脸色惨白,连连躲避。 “怎么了?夫人的身体还是不好么?小生懂得些医术,不如就让小生看看可好?”说着赤练就要伸手去握秦怡的手腕。 还没等秦怡反应,东君最先看不下去了,他素来知晓赤练喜欢美人,且没个正经。所以,看到秦怡极其不愿的表情,也猜到这家伙之前恐怕就骚扰过自己的小情儿,此时不由心生不满,一步上前就将二人隔开。 “赤练,别忘了你还有别的事!” 当家的动了真火,赤练自然也懂得暂时避避风头,反正他玩闹的心思已经满足了,以后估计逗得小美人玩儿的机会还多,也就不再纠缠,讪笑着告辞离开。 “小情儿,你没事吧?” 东君换上一副温柔的表情,上下打量。他这些日子不曾与秦怡好好说说话,今日好不容易能抓到这人,自然不能放过。 “唔……没事……”秦怡仍然不愿面对东君,可无奈被人堵住,不好逃开。 “没事就好……”东君也有点不自然,“嗯,小情儿之前见过赤练?” “嗯,见过一次,却不知道也是公子的手下。”秦怡仍是低着头,不敢有任何眼神交流。 东君听到她的称呼,今日以来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小情儿……你定要如此么?跟我这般生疏?” 秦怡咬着唇,她不知如何回答东君。 今时今日,饶是她脸皮再厚又如何装作之前那般亲密?她不是东君,在知晓一切之后仍然有那份闲心和演技装模作样地过活。 “哎……罢了。今日想必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明日再说吧。” 东君转身,丧气离开。 “等等!”秦怡突然叫住他,神情仍是痛苦挣扎的样子。 “我找到方子墨了……” 一句坦白耗费了秦怡所有的力气,她颤抖着等着东君的反应,惴惴不安。 在秦怡的设想里,这句话一出,东君定会万分惊喜,就算不然,也定会追问。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东君镇定地回过头,对她微微一笑,像是安慰的应付。回答的话也仅仅是,“嗯。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吧!”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秦怡口中之人不过不算熟悉的旧识,全然不是自己本应该娶进门的妻子。 秦怡困惑了,这就是东君的爱么?曾经沧海,而今陌路。 那个人,果真是没有心的。 第六十三章 生死博弈 更新时间:2013-09-27 自找到方子墨后,秦怡又陷入了研制解药的闭关阶段,一连三四天没有出房间,这让一直关心着她的众人十分焦急和无奈。(.好看的小说) 可是,令秦怡没有想到的事,即使用尽全力,那蛊毒和药物禁制也完全没有办法破解。她之前有想过去找杜衡帮忙,可杜衡的身体耗费的厉害,最近几日多在昏迷,实在不宜劳心。就在秦怡一筹莫展时,她收到了一封信。 “欲救人,明日亥时城西湖岸独自前来。” 秦怡捏着手中的信纸,恨不得将那传信之人抓到跟前狠狠出一次气。 她知道自己这次独自前去恐怕又是凶多吉少,然后现在方子墨命悬一线,自己就算明知可能回不来也不能不去救她。 秦怡提笔在桌上留下张纸条,算是通知了他人自己的去向,又备足了药粉独自赴约。 这几日夜晚不算晴朗,雨雾避月,实在让人不舒服。 秦怡去的有点早,到了约定地点,竟一个人也没有。她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亥时已到,夜幕之下,她努力睁大自己的双眼。这一次,需万分小心才是。 突然,秦怡感觉身后起来一阵风,她心中一紧,迅速向身后撒出一把药粉,“谁?!” 可是,话音未落,另一阵更加凶险的香风瞬间钻入她的鼻腔。 失去意识之前,秦怡不禁苦笑,这一次恐怕又要给苏合等人添麻烦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早已不在城西牌坊,看来对方是做足了准备,无论自己是否独自前来,有无准备,也逃不过这般强势的会面。 秦怡觉得浑身酸痛,稍微一动才发现自己被绑得结实。她苦笑了一声,幕后那人真是谨慎的可怕。她被关在这无门无窗的密室,还被绑着手脚。秦怡又不是神仙,如今这种情形就算有心也无力了。 “嗯~醒了?” 果然又是那个恶心的老头子。 “直说吧,想怎么样?” 秦怡看到那张熟悉恶心的脸,竟然镇定下来,说话也似无所畏惧般直接。 “还真是心急的孩子,我本还打算叙叙旧,如今看来倒不必那番客套了~”老人笑着走到秦怡面前,自上而下倨傲的眼神让人讨厌。 “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你突然费尽心思想救你的仇人,若不是前几日夜里我突然忆起些蹊跷,复又去了那石室看望方大小姐,还真被你骗过去了!小小年纪不光已经会熟练驱使‘循迹虫’,就连匿迹的本事也是了得~不得不说,在此事上你这个小娃娃让老夫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秦怡不太听得明白老人的话,她确实用来“循迹虫”,可是匿迹什么的当时好像真的没想到,就更无所谓本事可言了,难道是苏合? 算了,如今琢磨这些实在没有意义,还是问对方打算要紧。 “你说这些废话作甚,本姑娘忙得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呵呵~还是泼辣的小姑娘!行~老夫也不绕弯子了。此次请姑娘前来,实则是因为今日太过无聊,想要姑娘陪老人玩个游戏,解解闷~” “什么游戏?” “赌博游戏~” “赌什么?” “人命。” 秦怡没有再问,她心中苍凉,此番果然凶多吉少,如今之际只有尽量保全方子墨了。 “可以。我愿意拿自己的命跟你赌,只要你放了方子墨。” 老人听到她的话笑脸,随即摇了摇头,戏虐道:“别这么快下决定~听我说完。” “你的命自然是筹码,不过方子墨的命也不能白送。”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激动,说了等我说完。我给你三天时间救回方子墨,药材所需尽管提,但条件是不得离开这里。三天之后,如果你能救活了那个被你送到我手里的小美人儿,我便马上放你们出去。若是不能~” “怎样?” “那便请两位姑娘与在下这里多带几日,做些要紧事~” “要紧事?到底是什么?为何非要是我们?!” “这个嘛,你就不必知道了。老夫只问一句,赌还是不赌?” 秦怡内心挣扎,她只觉老人要利用她们威胁某人,却猜不出到底要威胁谁,又到底想得到什么。 未知的连锁反应相比于赌注本身更加令人恐惧。 秦怡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怀疑,她知道老人是认定自己不可能赢才提出这样逗弄的赌注玩玩儿。 可笑她作为敛草阁唯一的继承人,自始至终,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坏心眼的魔头等着早已料定的回答,这时候的耐心只是等待丑角上演剧目的玩味。 “会长真是好手段,知道我如今救人心切,所以布下这连环陷阱。可叹秦怡何德何能,用得着您这般费心?”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赌还是不赌?” “赌……” 至少还有一分希望不是? 老人听到满意的回答点点头微笑,立刻吩咐手下人解了秦怡的束缚,又将方子墨抬到密室。 秦怡不再理睬对方,只是迅速奔到方子墨跟前查探她的病情。 果然,又恶化了。 她怒目回视,老人却置若罔闻。坦荡的样子,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行了~既然双方没有意义,赌约自此生效。老夫劝你还是抓紧时间救人,有什么需要就说,不要耍心眼,要知道老夫过的桥都比你这小娃娃走的路多!” 警告的话虽然没有回应,却令秦怡的脸色更加惨白。老人捋捋胡须,心满意足地带领手下走了。一间密室里,只留下两个被命运捉弄的女孩儿。 老人走后,秦怡迅速施针封住方子墨的几个大穴,以免用作禁制的毒药侵蚀血液,雪上加霜。 方子墨体内的虫子恐怕已经快要成年了,她此时的样子认不认鬼不鬼,哪有半点江南第一美人的样子。秦怡的手指覆在骨瘦如柴的腕上,心中悔恨,酸楚难耐。 她与方子墨本没有多大的仇怨,况且此人又是东君有过婚约的缘定之人,若不是自己鬼迷心窍做出那等蠢事。这样如花似娇的女子怎会落到这番境地? “对不起……对不起……” 秦怡忍不住落泪,她恨自己的自私更恨自己的无能。 她确实爱着东君,嫉妒方子墨,却从未想过要将人害死。就连中蛊之后,也只是将人迷倒,施了没有多少副作用的药物使其昏睡藏起来,万万没有要了她人性命的意思。 可是,如今这样,恐怕她一生都无法接受自己犯下的罪孽。 第六十四章 内敛情怀 更新时间:2013-09-28 接下来的三日,秦怡几乎都不吃不喝全身心扑在方子墨的病情上。她将回去闭关时研究的新药全数用上,可是仍然没能引出那条该死的虫子。眼看着时间所剩无多,秦怡心急如焚。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方子墨身上的一些细微的变化让秦怡看到了一丝希望。 也不知是什么汤药起来作用,方子墨的左手臂上的一块皮肤竟然突然变得极其通透,雪白的肌肤下血管清晰可见。秦怡很是惊奇,忙凑近了观察。不多时,靠近血管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流动的阴影。 “是虫子!”秦怡几乎兴奋地大叫出声。 不过,下一秒,她赶紧捂嘴,生怕吓到了那条鬼东西。 秦怡将怀中的金针穿火消毒,小心翼翼地挑破那层薄薄的皮肤,一点一点引虫子出来。果然,不一会儿功夫,一小截乳白色的恶心软体就从小小的皮肤孔中探出了头。它似乎很谨慎,运动速度也极慢。秦怡不敢用金针逼迫,如今手上没有母虫,她实在害怕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所幸,虫子很乖,没有缩回去。秦怡看着它钻出皮肤外越来越多的身体,不禁喜形于色。 然而,就在虫子钻出体外,秦怡还来不及高兴时,一幕可怕的情形出现了。(.无弹窗广告) 方子墨左手臂上透明的皮肤并没有因为虫子的离开回到原样,越来越透明的肤色反而一点点迅速扩大,开始扩展全身。 秦怡从未料到这番情形,她自信自己已经解了加注在方子墨身上的药物禁制,如今只要引出虫子就大功告成了。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为何?为什么方子墨的皮肤会变得如此透明?! 秦怡害怕了,她如今连金针也不敢使用,那透明的肤色仿佛就算一根极细的金针刺上去也会穿透血管,难以控制。 而且,如果只是皮肤变薄或许还能够接受,为什么在一条虫子引出之后,原本的皮肤下竟出现了更多阴影?! 秦怡再也不敢乱动,那皮下的阴影让她遍体生寒。 “怎么会?……” 一点一点,方子墨的皮肤逐渐透明成薄薄一层,甚至看得见皮下的肌理神经。与此同时,更糟的是,无数虫子开始争先恐后地从刚才金针刺破的小孔中钻出来,蔓延成势。 秦怡手中的金针悉数散落在地上,她被眼前无法控制的情形吓到,步步后退,精神崩溃。 “不!不可能……” 无数可怕的假想伴着此时的恐怖一同袭来,秦怡双手抱紧疼痛欲裂的头,活生生地被逼成了疯子。 “啊!不!……” 终于,可怜的药师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时她的眼角还挂着泪。 这时,密室开了。黑衣老人缓步走进室内,他的腰间系着一只绣着蓝色五叶草的锦囊。 “把她带出去吧!” 冷淡的吩咐,自信的语气像是早就料定会是如此结果。 黑衣手下动作极快,等秦怡被带出密室后,老人从锦囊中取出一块黑色香料,徐徐点了。香料的青烟仿佛有意识一般缠上方子墨的身子,一瞬间吞噬了全部。 片刻以后,待到青烟消去,刚才那番可怕的虫噬情形早已消失殆尽。方子墨静静地躺在那里,所有都回复到秦怡刚刚踏进密室时那样。昏迷的人还是那般消瘦沉寂的模样,找不到任何虫子侵蚀的痕迹。 苏合已经在城西湖畔徘徊了几日了,他几乎问遍了所有过往的人,翻遍了湖畔每一块石头,可是仍然找不到秦怡来过的痕迹。 “不应该啊……”苏合喃喃自语,眉头都愁成了川字。 “确实不应该!”身后一声愤怒熟悉的斥责让他吓了一跳。 “公子?” “怎么?这时候还想瞒我么?真是胡闹!” 东君很生气,今早收到敌人的战书时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这般境地! “天公戏弄,近日微雨不停。夏荷正盛,正值湖上听雨好时节。邀美二人,并蒂莲开,邀君共饮,可有幸否?” 一张信纸被读信人撕成了粉碎。东君懊恼地发现,之前屡次退让,总害怕将秦怡逼得太紧会出事的想法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他早就应该把那孩子锁在怀中,板正了脑袋敲醒她!而不是让她带着愧疚和怨恨只身冒险! 东君夺过苏合递过来的便签,秦怡娟秀的字一个一个落入他的心湖,激起千层波澜。 “今夜城西湖岸约,归时定送凤还巢。” 傻瓜……傻瓜! 这么多年,她居然还看不透他是如何薄凉的一个!如何睚庛必报的一个! 谁需要她这般多管闲事地用生命换回个不相干的人! “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东君心情极坏,询问苏合时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三日之前……” 苏合有些心虚,更有些悔恨,自己确实不该帮秦怡瞒着,此时人不见了,叫他如何是好?! 东君得到了答案,一言不发,绝尘而去。 苏合赶紧跟上,直觉告诉他今晚必定凶险无疑。 东君随着湖上画舫摇摇晃晃,他依靠在栏杆上,看着湖上涟漪,一眼不发。他忆起上次看荷时的情形,心中愉悦而酸楚。 那时,秦怡还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早就看穿了枕边人的身份,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的眼神是缠绵而伤痛的,几次聊到过去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东君当时用得着方子墨的身份,心中却喜欢秦怡,被矛盾内疚的情感折磨的不成样子。正当他无可奈何之事,秦怡竟以方子墨的样子回到他的身边,妄为的举措虽然叫人诟病,但结果却正中东君的下怀。所以他隐瞒了第一眼的怀疑,第一夜的确信,没有声张,自私地将心上人留在身边。 至于方子墨那时如何,东君并没有多担心,这不仅仅是因为信任从小长在身边的孩子,更是因为他实在不算什么太有同情心的善良人。 后来的日子,东君每当看到小妻子愁苦纠结的表情,心中不忍却不好言明。所以,几次三番露出那般不像自己的痴缠模样,只希望自己太过自卑的小情儿能试着自信一点,乖一点。等到他手中繁杂处理完毕,再与她计较过往的对错,罚她换回原本的面目,从此光明正大地留在自己身边,再也不分开。 第六十五章 雾里看花 更新时间:2013-10-01 可惜,事情的发展永远没有人预想的那般顺利。[.超多好看小说]秦怡诡异的头疼让东君心中一紧,果然幕后还有一位高手在操纵。 当亲吻的柔情都无法令小情儿舒展眉头时,东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他开始花更多时间陪秦怡演好这场半真半假的戏,情是真情节是假。总以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一方真的喜爱,对方就一定能感觉的到。 事实,秦怡确实感受到了,可她却将这份感受归结为仅仅是对那张虚假的脸面。 想到这里,东君不由心头犯苦。纵然自己曾经流连于万花丛中,片叶不留身。可真遇到所爱之人,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公子?公子……” 小厮的声音打算了东君的思绪。 “公子,你看!是否是前边那艘画舫?” 顺着小厮的指向,在荷花丛中果然有一艘华美的画舫。 这日,水中有些雾气。那画舫只看得到点红粉翠色,船上人物,装饰皆难以辨别。东君不能确定,只得且行且看。 “先开过去吧。” 小厮听命又靠近了些,等到两船相隔约莫十余丈时,对方船上竟传来喊话声。 “敢问对面船上的可是东君公子?” 东君走到船头,努力眺望,无奈雾气深重,只看见对方船上模模糊糊的几个人影。 “正是在下!” “公子果然诚信!如此甚好,还请公子留在原处休憩,这就请美人出来献艺。” 留在原处?哼!又是什么名堂? “既然有美人相伴,为何不同乘一船,相邀对饮?” “回公子的话,我家主人此举自有深意,还请公子少安毋躁!” 东君咬牙作罢,无奈小情儿和方子墨都在对方手里,受制于人只得听从。 不一会儿,许是人请出来了,东君好像似乎看到对面又添了几个人影。片刻后,隔着十余丈的湖面竟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 正是秦怡之前游湖时演奏的曲子! 琴音甚是缠绵,一声一声直敲在东君心上。徐徐时如呢喃低语,匆匆时如珠落盘上。东君所幸回到船舱坐下,举杯浅酌。 一曲终了,还没等到多享受会儿琴音的余味,对面喊话的声音有起了。 “佳人此曲名为‘相思’,公子可还满意?”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小生闻曲生情,自是欢喜得不行!” “哈哈!今日有幸请到大名鼎鼎的东君公子,老夫自然得精心安排才是。” “多谢会长大人厚爱!既然人已经到齐了,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公子果然豪爽!如此,老夫也不怪外抹角了,今日前来,实则是想与公子谈一笔生意。” “但说无妨。” “敢问公子,美人与江山,阁下更喜欢哪个?” “那要看是怎样的美人和怎样的江山了~若是本公子喜欢的,即便不是美人,血洗江山在所不惜。若是不喜欢的,即便倾城倾国,本公子也不会拿半文钱来换,更别说是江山了~” “哈哈哈哈!公子果然与众不同!那么敢问刚才抚琴的美人呢?” 东君眯着眼,没有急于回答。此时雾气仍然没有消散的迹象,他算着时间,有点担心。 “如果本公子没记错的话,会长宴请的是两位美人,如今只看到一位便要人出价,可是不妥?” “哈哈!自然自然,是老夫糊涂了!来人啊!请第二位美人上来~” 不多时,东君见那边人影变换,想是秦怡和方子墨都到了,心下稍定。 “东君公子现在可是满意了?” “会长觉得呢?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不过听听琴音,实在是无趣得很!不如请两位美人都在我这画舫上来坐坐,也好容本公子好好思考江山之重~” “东君公子说得是,不过,对于赏美一事,老夫倒觉得亵玩不如远观,雾里看花才是乐事~” 老狐狸并不上当,绝不给东君靠近的机会。 东君见一直无法压制对方,只得紧逼,希望这老家伙来个痛快的,“雾里看花?怎么个看法?小生愚钝,这一点还请会长明示。” “所谓雾里看花~这样好了,我们不妨打个赌,也算是酒后的情趣,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好啊~不知会长想要怎么个赌法?” “我这里有孪生美人二位,既不能与其交谈,亦不能让其动作。请公子仅凭眼里,猜出刚刚弹琴的是哪一位。如果猜中了,老夫便将两位美人都赠予公子,若是猜不中……这两位美人恐怕也只能陪着老夫了~” 东君听完那老狐狸的话不由冷笑,两船隔这么远,连男女都分不清,跟别说两个长相一摸一样的美人了。若是这样贸然答应,胜算怕是一分也没有。 “会长此番恐是在难为本公子。雾里看花?呵呵~本公子又不是仙人,如今这距离恐怕是花是叶都辨不清吧~” “既然公子没有这个自信,又想得到两位美人,那就只能用别的东西来换了~” “什么?” “印鉴。东君主人的印鉴。” 果然是早就挖好的陷阱,这老狐狸绕这么大个圈子,无非是让东君着急,乱了分寸,以便道出真实目的。 老人原本是想用秦怡先行试探,好衡量衡量这传说中的江南第一美人,在她夫君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顺便还可以试试年轻少年郎的本事。 可是没想到的是,传说中的东君主人比他想想的更加冷漠精明,若不是他手上还有方子墨,恐怕再无图谋之日。 既然不能确定哪一位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死穴,那就干脆将两个都摆到生死棋上,如若谈判不成,到时将这两个大美人就在他面前杀了,看他冷静自持到何时! 东君自然知晓老狐狸的打算,他握紧了拳,恨不得现在就踏水过去将二人救回来。可是……不可以。因为苏合还没有到,他不能拿小情儿的命来冒险。 “会长的胃口可真是不小,您可知道,这东君主人的印鉴的真正意义?” 老人又是一笑,他的手不经意划过身边其中一位美人的脖颈,“那是当然。这两位美人花了老夫不少气力,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就能换得去的,老夫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第六十六章 万箭如雨 更新时间:2013-10-01 就在东君与商会会长对峙之时,暗自从另一条水路潜来的苏合等人也遇到了困境。 老狐狸知道东君手下能人诸多,在画舫四周的水面都布了埋伏,除了东君开来的那条水道,别的船只根本靠近不了。 “怎么办?看东君的样子像是遇到了麻烦。”杜衡的身体还没有痊愈,这般强撑的前来也是因为之前玄参给秦怡算的卦实在是不好,他放心不下。 “附近的水域都是金丝网的埋伏,船只无法靠近,一两个习武之人拿着利器还是有可能突围得进去的。”苏合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说着就要跳水游过去。 “不行!那船上有多少人,本事如何,是否会下毒放蛊,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能贸然让你一个人去?” 杜衡拦住了苏合,他知道眼前的这个青年也是难得对秦怡真心实意的好孩子,万万不能看着他去冒险。 “那你有别的办法吗?或者找得到别的更适合的人去?你身体不好,玄参不会水,山奈的话也不能去,船上还需要一个会武功的人接应。” 苏合的话让杜衡沉默了,片刻后他松开了拽住对方衣袖的手,放他游向那片漆黑的未知的水域。[.超多好看小说] 水,看似缠绵,实则无情。一不小心,就会将人拉入地狱,吞噬干净。 苏合在深夜的暗黑的水中前行,冰冷、恐怖。前方除了几点船上的光亮,连方向都难以辨别。他索性潜入水中,毕竟还有麻烦的金丝网。苏合手中的匕首跟秦怡的是一对,原本是打算找到亲生妹妹时送予她的礼物。可是,没想到竟然鬼使神差地送给了那个抹着眼泪在敛草阁孤独学艺的小姑娘。 水草和丝网围了上来,苏合迎着刀刃轻松隔开。每一次挥刀,记忆中的片段就浮现一点,每一点都属于秦怡。 呵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竟然真把她当做妹妹了。 苏合摇摇头,轻微的动作也连起一串水纹。他有些无奈,自己并非哥哥心泛滥的人,可是对那孩子总是关心过度。若不是东君之前否认过,他几乎都可以认定这是兄妹之间的默契了。 秦怡那孩子,总是有让人忍不住怜爱的魔力呢。 终于,越来越近了。苏合悄悄潜在水中,动作更加谨慎,他听见东君在说,“会长大人还真是敢开口,恐怕料定了今日势在必得。如此一来,本公子实在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罢了,不就是美人么?本公子哪里缺过,会长不舍得就算了。” 苏合心中一惊,他虽然知道东君不可能那般容易就交出印鉴,可是亦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轻易就舍弃了秦怡的性命。 “公子真的不考虑一下么?或者赌一局亦可。”老人没料到他这般决绝,一时紧张,又提出了赌博的诱饵。 “我看还是算了吧,本公子从来就不喜赌博,如若是没有十之八九的把握,赌博不过是加速失败,实在愚笨至极。” 说着,东君转身,看样子是要走了。 这样的举措是老人始料未及的,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线每日送来的情报,谁说这东君公子是难得的痴情种? 哼!铁石心还差不多! “既然公子看不上,这美人也没什么价值了,老夫要来作甚?!” 这时的江南商会会长,哪里还看得出半点神闲气定的模样。他怒张着嘴,额头青筋突起,“恼羞成怒”“狗急跳墙”这样的成语形容他是再贴切不过了。 东君仍然背对着老狐狸,他紧张得手心生汗,刚才逞强的言论不过是因为看到了水中的苏合。如今只能希望趁着老人情绪波动,警觉下降,注意力又都在自己身上,或许能够帮助悄悄潜伏而来的苏合得手。 果不出所料,老人大怒,他抽出身旁侍卫手中的钢刀,大呼了一声东君的名字,劈头就要朝秦、方二人砍去。 与此同时,苏合抓住了空挡从水中一跃而起,在千钧一发之际,握住了老人手中的钢刀,没有酿成惨剧。 老狐狸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对东君大骂:“东君主人!这声东击西的本事果真高明的很啊!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了老夫吗?” 老人突然扔掉了钢刀,眸中精光一闪,口中一声呼啸从湖中响起。 “不好!”东君听到呼啸立刻转头,可是还没等他提醒苏合赶快带人离开,对方画舫后的荷花淀里突然窜出好几艘小船,无数黑衣武士已经拉满了弓直袭而来。 苏合也没想到会突然窜出这么多高手,老人在唤出杀手的同时就跳入了水中,此时的湖中的两艘船上都是他们射杀的对象,他一个人是如何也挡不住这万箭如雨了! 东君这时再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他一边躲避着箭雨,一边试图施展轻功去十余丈外的船上帮忙。 “快!跳进水里!” 好不容易,东君终于踏上了对面的甲板,此时他和苏合都负了伤,秦怡和方子墨因为中毒还不能有什么大动作,如今之计只有跳到水里,躲避些箭雨落下的力量,方有生还的可能。 东君拉过秦怡,苏合抱起方子墨,正当四人就要跳入水中之时,一支箭准确无误地射中苏合的上臂。 “啊!”突然而剧烈的疼痛让苏合不自觉地松开抱紧方子墨的手,独自跌入冰冷的湖水里。 这样,方子墨便成了俎下之鱼。 东君此时,虽然始料未及,可毕竟见惯了风浪,脑中立刻生出诸多办法。可是,还没等他动作,怀中一直紧紧护着的秦怡却突然挣开他的臂膀,一跃附到方子墨身上。 “不!” 东君的惊呼伴随着数支箭羽落下,生生穿透秦怡背上的皮肉,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不!不要……不要!”东君跌跌撞撞爬到秦怡身边,此时的他再也顾不得身边的危险。此时的他已经丧失了所有理智,除了眼前刺眼的红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东君自己都以为将要与心上人一同赴死之时,他们头上的箭雨突然停了,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屏障护住了他们。 第六十七章 命悬一线 更新时间:2013-10-02 而后的一切,东君全然不知晓,他的神智迷失了,仿佛时间都停留在秦怡中箭的那一刻。 天色暗得深沉,双手触到的粘稠熟悉而可怕。一时间,鼻腔里充斥着浓烈恶心的血腥味道,无数前尘往事争相袭来。 那时,也是这样的吧。 偌大的,被浓烟笼罩着的断壁残垣下,年幼的东君无力地跌跪在乳娘的尸身旁,女人的胸口上插着几支箭,还没来得及干涸的血液汇成了河。小小的孩子,一动不动地固执守着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亲人,他的头上还摇摇欲坠地带着一顶象征尊贵地位的金冠,脸上却因为惊吓过度早已没了生气。 宫墙内外,到处是燃烧的火光和残破的尸体。东君没有哭闹,也不曾逃窜,只是那样静静地守着、守着……如同丧魂的木偶。 “我想那时自己许是也要死了,守在那里,不过是希望倒下时能够陪在最爱的乳娘身边。” 然而,人之性命总有天定。一心求死的东君,最终还是被浴血死士救出了宫殿。他记得那时自己被一个强壮的、疲惫的男人扛在肩上,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身上都是血,太过浓重的红,正是天边那轮残阳的色彩。(.好看的小说) 后来,男人也死了,一把刀从后背直插心脏。东君被摔到了地上,躲在身边几具莫名的尸体身下,捡了一条小命。 东君屏住了呼吸,不知等了所久,直到杀戮声渐渐远离,残阳完全落下,才巍巍地从尸山中爬出来。 半轮皎月悬在他的头顶上,寂寞、悲凉。 “东君!东君……”杜衡拉不开跪在甲板上一直颤抖的人,心急如焚。 虽然此时,身后的杀手都被山奈等人的新式武器击退,可长留此地难保不会有新的危险。 “杜衡,别叫了!他多半是丢了魂儿,还是先迷昏了带走吧!”玄参擦擦头上的汗,无奈劝道。 刚才幸好他时刻观察着对面的方位卦象,查出形势不对,提醒山奈准备好远距离攻击器械,这才赶得及救人。经过这一番磨难,众人都已是筋疲力尽,怕是实在没有精力再折腾了。 杜衡艰难地点点头,取出金针刺在东君的后颈。 “哎……妄你俩都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于情爱面前也不过一对痴儿罢了。” 杜衡三人将受伤的几人都带回了东君府,又吩咐了府中仆人加强警备,才算是暂时安全。(.无弹窗广告)然而,受伤的几个人情况实在不好,杜衡连休息一刻的时间也无,急忙开始医治。 几人里,方子墨虽未受外伤,可是中蛊饮毒时日已久,极其难办。秦怡呢,背上不知中了多少支箭,再加上她之前所中蛊毒未清,情况最是危急。苏合的情况也说不上多好,他的身上有多处箭伤刀伤,所幸体质较好,没有生命危险。东君的外伤虽然不重,可是因为之前亲眼看到秦怡中箭,触动了精神创伤,如今迷迷糊糊,神智不清,叫人忍不住揪心。 杜衡一人照看不了四个人,不熟悉的又信不过,只好抓了劳累不堪的玄参二人继续帮忙。 “玄参,我之前叫你联络尔雅,如今可有消息?” “嗯,放心,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那就好。” 之前杜衡几人在尔雅那里了解到秦怡的异样时,就已经猜到其中可能有人放了蛊,于是便与尔雅商量,最后决定由她到苗疆去请大祭司帮忙。杜衡又取出犀角丸予方子墨服下,只等得尔雅和祭司前来,定有办法救得回她。 玄参懂得些许医术,特别是包扎的功夫极其不错,所以外伤的处理基本就交给了他,山奈也在一旁帮忙。不多时,苏合和东君的伤势就在敛草阁特制金疮药的帮助下得到了控制,两人虽然尚未清醒,已是没有大碍。 只是,秦怡的状况…… 杜衡撕开徒儿背上的衣物,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止血拔箭。 秦怡虽然服了麻沸散,昏睡中仍是被剧烈难耐的疼痛折磨地呻吟出声。 “不怕不怕……马上就好了……”杜衡知道她听不见,仍是忍不住出言安慰。他生平第一次面对病人紧张,在看到淬毒的箭头拔出后狰狞的伤口后,饶是身经百战的杏坛圣手都禁不住惨白了脸。 杜衡终于体会到了这段日子秦怡救治自己时的心情。果然,面对至亲至爱之人,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难以保持镇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稳住握刀的右手,一点一点尽全力挽救秦怡的性命。 病榻上晕眩的孩子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的苦,身体里的蛊毒本就没有清除干净,今天又被人下了软筋散,应该全身无力才对,哪里想得到她居然会突然迸发出那样惊人的力量,竟然挣脱了保护着的怀抱扑到情敌面前挡箭! 难怪目睹一切的东君会被刺激成那个样子了…… “哎……年纪轻轻就不把性命当回事,我当初是这样教你的?” 杜衡兀自叹息,徒儿这般欠人一分便要还上十分的性子,实在叫人又爱又恨! “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一名小厮跌跌撞撞地大叫着闯入救治病人的厢房。 “什么事?” “有……有人……杀进来了!” 杜衡没想到那老狐狸来得这样快,如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就在之时,房间里突然响起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房间的西南角下有一处密道……” “东君?你……” 杜衡吃了一惊,又迅速冷静下来。真不愧是东君,即使经历了崩溃的绝望也能迅速站起来。 “我的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只要我出面,至少能拖不少时间让你们离开。” “那你呢?”药师还记得刚才甲板上的那一幕,不免有些担心。 “我?”东君突然笑了,嘴角轻轻一勾,记忆中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不用担心,那帮小杂碎还奈何不了本公子~” 一帮混账!伤害了本公子至爱之人后还敢欺上门来,今日竟叫你们血债血偿! 第六十七章 三王爷 更新时间:2013-10-04 “小小的一个东君公子你都搞不定,本王要你何用?!” 东君府外,一身玄衣贵人一巴掌扇在右手边的老人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老人直摔在地上。 “王爷息怒!那东君公子手段非常,手下能人诸多,小人花了不少力气仍是拿不到他手中的印鉴,座下死士也折损了不少……” “怎么说来,就是你没用了?” 被尊为王爷的贵人没有听完老人的解释,他冷冰冰地打断失败者所有的幻想,眼神阴狠,不怒自威。 “王爷饶命!王爷……” 灼热的火把照亮了老人惊恐的脸,扭曲至恐的表情早已看不出半点江南商会会长的神奇。 王爷一脚踢开爬到腿边求饶的属下,不经意地残忍宣判,“这个月的解药你就不用来领了。” “不!王爷……” 老人听到宣判,面如死灰。一个月没有解药的生活……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 王爷挥挥手叫人把老人拖下去,这段时间就是因为信错了这个老东西,居然搞得这样麻烦,真是够了! “伽南,你去开门,我已经等不及想见见那个传说中的东君公子了。” “是。” 年轻王爷的身后走出一袭绿衣的异族男子,他只露出两只仿佛蓝宝石的透亮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下,反射出美丽的精光。 绿服男子靠近了东君府大门几步,稍稍抬了抬手,然后对着大门伸展,用他极其阴冷的声音大喝了一声:“破!” 然而,奇迹发生了。不能说是武功,更像是一种神秘的力量,随着绿服男子的话音刚落,原本用精密材质制造的东君府大门顷刻间炸开,连同后面守门的家丁一同化成了灰烬。 男子没有在乎任何旁人惊恐的目光,径直踏上台阶走了进去。当然,行到原先的大门处还不忘对自己的主子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王爷点点头,司空见惯地满意。他从来都是个激进派,这一次对付东君已经消磨了他太多的耐心。 装备精良的武装不用片刻功夫就占领了东君府的每一个角落,王爷吩咐下人搬了把椅子在府中庭院坐下,悠闲的做派仿佛只是到好友家看看。 “怎么?那个东君公子就这点本事么?连出来见见的胆量都没有?” 戏谑的语气是仗着权势的目中无人,三角鹰眼扫过之人都似掠过蝼蚁的轻蔑。 身边的仆人快步上前,正要回答之时,主屋的房顶上一声嬉笑打破了狂妄。 “何其有幸!小生府上今日能够接待如此尊贵之客,真是蓬荜生辉啊!” 东君侧卧在青瓦之上,月光正照着他俊美无暇的轻笑脸庞,悠然自得的模样如同下凡的仙人。 “大胆刁民!三王爷在此,还不速速下来!” 总有些狗比主人更懂得颐指气使,三王爷还没说话,身边的奴才已经忍不住要为主子出头了。 只可惜,有时候拍马屁极其容易拍到马蹄上。 “退下!”王爷没等下人训斥完,一个耳光扇开了前方多事的人。 如此有趣的人物,还轮不到一帮狗碎嘴嚷嚷。 “想必阁下就是东君公子吧~深夜贸然到访,还请见谅!” 三王爷早就从商会会长那里知道了这位东君公子的厉害,这样刻意的客气不过是试探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有没有招安的可能。 人都是有价的,如果价钱合适,身边能买到一条得力的狗,也就少了许多麻烦,不是么? 东君嗤笑了一声,这样自以为是、内心狠毒的家伙他从小就见得多了。特别是眼前这一位,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样伪善的恶心面孔真叫人受不了! “哎呀~我说呢~是哪个变态有如此癖好,喜欢大晚上地闯进别人家里偷看主人夜里鸳鸯戏水、浪里白条,感情是王爷啊~” “你!” 三王爷哪里被人这样戏谑过,看来眼前这人果真讨厌,还是不要想着招安了,果断杀了才解气。 想到这里,三王爷眼神越发狠厉,他背在身后的手对着身后的伽南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恨不得马上就能让眼前讨厌的家伙消失。 伽南自然看懂了主人的吩咐,他悄悄抬起右臂伸向背上随身携带的类似连弩的武器,下一瞬,就是要人的命。 然而,未等伽南动手,屋顶上的东君似乎洞悉了他的企图,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又勾起了三王爷的兴趣。 “小生知道王爷今日来府上所求为何~不过是一块破石头,王爷既然看得上,给您便是!何必大晚上得这般阵仗,还耽搁了王爷休息~” “哦?”三王爷没料到眼前的年轻人这般识时务,一时也懒得动手了,毕竟解决这个名声大噪的家伙,或许在江南这地界上会添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东君微笑着点点头,他似乎在屋顶上呆厌了,起身抖抖月白衫子,施施然飞降下来,正落在三王爷跟前四五丈远处。 “小生是个商人,自然知道这世上之物,没有什么是不能给的,王爷若是想要,只需出个合适的价,小生这就献上~” 三王爷见他果真有谈生意的意愿,心下窃喜,但又因为之前诸事对东君仍有极大的防备,于是出言试探道:“那不知东君公子手上能号令江南所有票号,控制东海船只,联系马队茶帮的印鉴要多少才肯卖呢?” 东君笑了笑,不知是不是近日无聊,修习了狐狸媚术,竟闪亮地叫在座之人惊艳地一愣。 “王爷这么一说实在抬举了,小生手中的印鉴哪里有那样的本事,不过是做生意方便罢了。价格嘛~也不贵,只需王爷封地上五座城池来换就够了。” “痴心妄想!” 狮子大开口的价格首先激怒了三王爷阵中一名拿着算盘的长须书生,若不是碍着自己主子,东君完全可以怀疑他会一下子扑上来咬死自己。 “哦~不行么?王爷。”东君完全没有理会小喽啰的噪音,一双狭长的眼直视中间的主宰人,一转不转。 “哈哈哈!”果然是见惯了风浪的三王爷,如此挑衅的言语换来的不过几声大笑。 过了一会儿,他笑够了,换了一个姿势,更加慵懒地倚在贵妃椅上,说:“印鉴嘛~本王今天势在必得,至于城池嘛~一个也不给!” 呵~还真是霸王作风。 第六十八章 生死情谊 更新时间:2013-10-04 “哎呀~皇家的人还真是霸道呢~”东君并没有半点谈判不成,危急性命的忧虑样子,他左右来回踱了几步,突然神经质地大叫一声,“啊!对了!” 在场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这么没头没脑的一下着实惊着了许多人,众人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好看的小说) “既然王爷觉得要价太高了,那小的就换一样。听闻先皇在世的时候曾赐予废太子一颗极品夜明珠,传说它璀璨夺目,是稀世珍宝。后废太子叛国谋反,被三王爷清君侧赐死于寝殿,那颗夜明珠自然也作为奖赏归王爷所有……” “你是想要那颗珠子?” “呵呵~不知可是不可?” 三王爷轻蔑一笑,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追问了一句:“今日你若是给了我印鉴就什么都没有了,还要那颗没用的珠子干嘛?” 东君一听有戏,立刻堆起了灿烂的笑脸道:“哎呀~实不相瞒,小生的娘子最爱这光彩夺目的东西,要这珠子不过是博美人一笑罢了。” “欸~是么?可是怎么本王听闻东君公子与娘子并非那样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呢?更有坊间传闻,那位号称江南第一美人的佳人已经因为公子的一己私利病逝了……看来,传言为虚,是不可信呢~” “传言就是传言,不过是嫉妒者中伤他人的把戏,王爷英明神武,又怎么会被那些流言蜚语骗了去呢?” “本王才不管什么流言还是真言,既然公子出了价,本王恰好也给得起,自然还是买卖重要。(.好看的小说)这样吧,公子今日先将印鉴交出来,改日本王便命人将夜明珠送至府上,献予尊夫人。” 在掌权者的心中,只有目标,没有缘由。三王爷并非真的关心东君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要一颗虽然珍稀却不必须的珠子,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马上就能握在手中了。 然而,另他没有想到的是,东君并非这么好打发的主儿,此刻他似乎来了纠缠的兴致,竟然胆大地对着挟天子令诸侯的三王爷执拗道:“那可不行~小生做生意,从来就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必须先见到珠子才会有印鉴。” 三王爷对面前这个无赖恨得有点牙痒痒,可是如今看来除非是听从他的安排,否则即便是杀了这家伙,也拿不到江南商界和东海之上的霸权。 “好!”几乎是咬碎牙的发声,“本王这就叫人回去取,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哼!等本王拿到印鉴,定要将你这个胡搅蛮缠的混蛋碎尸万段! 然而,对面的东君并没有被三王爷这明显的威吓镇住,他甚至在心里欢呼。 这样,杜衡他们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吧。 东君这边剑拔弩张,杜衡那边也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秦怡和方子墨伤重,所以被杜衡和山奈二人背着,苏合只能靠玄参扶着拖着前行。 可是,玄参的个头太小,有是书生体质,即便是拖拽,苏合全身的倚靠也差点将他压趴。 “不行……我……不行了……”终于,密道里,玄参彻底累得瘫在地上、 “玄参大师,你真有够没用的!一个大男人这点力气都没有!”杜衡一边紧张得探听密道外的动静,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踢了踢赖在地上不走的废材竹马。 这么一来,玄参也火了,他从小就被山奈宠着,哪里干过这般体力活。于是,也不顾情况紧急,所幸四肢打开躺到地上,势要休息够了再走。 “你?!” 杜衡咬着牙,完全拿这个死人没有办法。可是,他与山奈两个人要稳妥地转移出三个重患,实在有些勉强。 他只好先放秦怡下来,轻稳放妥后走到昏迷的苏合跟前查探伤势。 毕竟是练家子,之前用了那么多上好的金疮药,就算是加上呛水,估计情况也不会太坏,希望再加些强效药他能醒过来帮扶着自己走。 果然,杜衡把了把脉,苏合的恢复能力确实较普通人强很多,之前可能还被东君特殊训练过,不光是肌肉抗击力,身体抗毒性也很强。不过几个时辰,已经可以确定没有大碍了。杜衡终于松了口气,他一咬牙给苏合服下了天山雪莲和另几味强效药物酿成的药酒,又取出了金针对着回魂的大穴直刺下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苏合猛地睁开了眼,虽然反应还比较迟缓,所幸能动了。 “这是哪里?”苏合揉了揉太阳穴,神智依然不算清醒。 “总算醒了!我们如今在东君府下的密道中,其他的我没时间解释太多,赶紧起来走吧!” 杜衡兴喜地扶起他,又回身复将秦怡背在背上。 苏合看着他的动作,眼睛终于停留在秦怡身上。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再次回笼,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记得自己摔进了水里,独留下东君一个人保护朵并蒂莲花。 现在看来,人虽然受了伤,总算是救回来了。那就好,那就好…… 公子,在船上说的那句不在乎的话,果然是骗人的啊…… “对了,公子呢?他怎么没跟我们一起?” 等到意识渐渐清晰,苏合数来数去才发现少了一个。 杜衡愣住,不知怎么回答。可苏合毕竟是最了解东君的哪一个,他见众人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猜出,公子恐怕又自己涉险逞强了。 苏合叹了一口气,眼神又落到昏迷的秦怡身上。 真不愧是一对,连胡闹的性子都一样。 “你们走吧,我得回去看看他。”苏合转身往回走,心里竟生出保护亲人的责任感。 如果说在他心里秦怡是妹妹,那么东君自然就是兄弟了。经历了十多年的生死之交,即便之前有再多怨言,这时候又怎么可能扔下那家伙一个人! 杜衡看着苏合的背影,脚往前迈了一步又收回来,终究还是没有阻拦。 “走吧!一帮冲动的小鬼!懒得管了!” 是走是留,除了天命,往往还取决于当事人的选择。 既然,他们都觉得值得,作为朋友,支持就好。 杜衡嘟嘟嚷嚷催促着玄参快走,心里却是难免担心。 “哼!希望不要死得太快,等本大师安置完这两个还剩得一口气就行!” 第六十九章 蓝眸之惑 更新时间:2013-10-07 苏合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不宜逞强,所以回去找东君的路上都很谨慎。他对府内很熟悉,自然知道一些外人监守不到的路径。 远远的,月光之下,苏合看到了房顶上的东君。 呵~不得不说,公子这般高调耍帅的个性,在关键时候也挺好~ 他放倒一个卫兵,假扮成对方的样子,风险小了很多。 一点一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东君周围件剑拔弩张的氛围也让苏合感染到不少。 “哎呀~皇家的人还真是霸道呢~” 苏合看见东君悠悠闲闲就吐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家公子还真是随时都搞不清楚状况啊…… 苏合的功夫不错,尤其是轻功,在藏匿时极有优势。然而,今天,他丝毫也不敢放松,毕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就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想想都觉得难办。 他尽量让靠近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苏合一一扫过对方人群,估量着自己的胜算。 这时,一袭绿衣的异族青年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意料之外的,苏合有点紧张,甚至可以说害怕。他的记忆并非一直完整,实则缺失了一块,或许是幼年遭遇劫难时受了惊吓,以至于灭门那日的情景,苏合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父亲被万箭穿心躺在血泊里的画面。[.超多好看小说]至于是谁下令放的箭,有事谁指示副将突然背叛,更是谁到他家亲手擒住了武功高强的父亲……完全不记得。 对于此事,苏合虽然没有向谁倾诉过,也没有表现得多急躁,可是他自己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遗憾。 那夜缺失的记忆是苏合的一个心病,虽然他宰了副将报仇,可是心里总感觉自己没有抓到主角。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让残害自己家人的凶手毫无线索,逍遥法外多年,何其无奈! 然而,今天,当苏合隔着假山看到绿衣青年时,一瞬间丢失的记忆突然闪过眼前。 苏合颤抖着闭上眼,努力抓住脑海中一闪即逝的线索。那双蓝色的眼睛,绿色的长袍,在哪里见过?一定见过! 就在苏合寻找记忆的同时,东君那边遇到了麻烦。 “怎么?王爷可是要失信?” 东君瞧着皱着眉头匆匆回禀的仆人,又开始不知死活地拿王爷开涮。 “本王向来一言九鼎,怎么会失信于人!不过……刚刚下面那些蠢材才想起来,夜明珠并没有留存在江南别院,是收在京城府邸之中,今夜恐怕是寻不来了。” 三王爷有些郁闷,他素来自恋,那枚夜明珠作为搬到前太子的战利品,一直留在身边时时观赏,怎么会突然找不到了呢? 难道是有哪个小贼这般胆大偷到自己头上了? “既然王爷拿不出夜明珠,那小生也交不了印鉴了~如此一来,还请王爷先回吧,等到取了珠子,再到府上兑换也不迟。” 说罢,东君故作遗憾地摊摊手,转身就走。 可惜,没走几步,王爷身边的绿衣仆从就挡住了他的去路。东君吃了一惊,此人果然非凡,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面前这人的任何动作! “呵呵~王爷这是要明抢么?” “哪里,本王只不过觉得今夜来都来了,免得以后再麻烦公子一回,不如就请公子先把印鉴交给本王,待到下人们取了珠子自会给公子送来。” “无凭无据,王爷恐怕难以信服!” “那就白纸黑字,给你个凭证罢了。” “信约无用,小生做生意只讲究‘一手付钱一手交货’。” “你!” 三王爷这辈子见了不少刚毅的主儿,却没见到如此无理取闹的。 怎么?堂堂一国王爷连这点信用也没有么? 我看,是故意托词,不想兑换吧! 三王爷冷哼一声,联系东君此前种种,越来越觉得有问题。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要那颗被誉为不详的夜明珠?又为何夜明珠会突然不见?更为何此人好似知道一样闲暇以待? “东君公子,今日你不给也得给,给也得给!本王可没功夫陪你在这儿玩游戏!” 东君听罢,突然几声大笑,让四周之人皆是一惊。 “本公子说了,没有夜明珠就没有印鉴。” 既然土匪露了真面目,自己今夜也没打算活着离开。此时,连自称也懒得谦卑了。 东君倔强的眼神,强硬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不可一世的三王爷。他扬起一边的嘴角,如同以往多次杀人前那样,冷冷一笑。 “哦~看来今天的买卖是谈不成了,那么只有请东君公子到府上作客几日了。” 一句明显的绑人命令让躲在暗处的苏合再也按捺不住,他顾不得在记忆再寻什么灭门仇人了,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王爷身上时,迅速冲了出来,撒了一把杜衡的迷药抓起东君就走。 “苏合?!” 东君原本以为自己必然逃不过牢狱之灾,甚至有可能是杀身之祸了,苏合的突然出现让他决绝的计划再次打乱。 “公子,还能用轻功吗?” 苏合体力不如往日,这时候如果东君能够施展轻功,逃出去的胜算要大很多。 东君点点头,撑起一口真气,配合苏合逃离。 苏合功夫本就是顶尖,虽然受了伤,刚才突然的袭击也让三王爷身旁的众人有点措手不及。待到主事者反应过来,下命去追时,二人的身影已经在月影下小得看不见了。 “混蛋!”三王爷一怒之下,将身边跪着的小厮踢得吐了血。 所有人都不敢动作了,一时静得可怕,唯有那个蓝眸的绿衣仆人,看到主子这般恼怒却丝毫不见慌乱。 他微微抬手,从背后取下特制弓箭,“崩“的一声,羽箭直往月影而去。 “啊!” 苏合从未想到,世上有人可以于这么远的距离命中猎物。所以,当东君背上中箭倒在他肩上时,脚上本能地逃亡也不由得顿了顿。 他不敢耽搁,生怕再从黑暗中冒出一支箭来,再来一次,就是死亡。 “伽南,时隔数年,没想到你会再次拉弓。” “那是因为王爷之前的对手都太弱了。” 幽幽的蓝眸泛着诡异的微光,狠厉的眼神仿佛地狱之鬼。 如果就这般让你轻易地在我眼前完好无损地离开,岂不是个笑话? 东君公子,对了,还有那个突然闯出了妄为者,我期待着下次的见面呢~ 第七十章 顾氏遗孤 更新时间:2013-10-08 那日成功将东君救回之后,苏合就陷入了循环的梦魇,折磨了几日之后他甚至不敢闭眼。 梦里是总是一片红色的火海,苏合梦见小小的自己努力地向前跑,似乎有什么正追着自己。路途上是风割破空气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很累却不敢停下来。 就这样跑啊跑啊,直到眼前出现一堵墙挡住了前路,苏合惊恐地回头,突然明亮异常的光芒差点让他睁不开眼。终于,喧嚣止了,小苏合慢慢拿开挡在眼前的手,看见了那个追赶自己的人。 蓝色的眼眸,慑人心魄。 “你虽总是逞强说没事,可作为一名医者,真当我眼瞎了么?” 杜衡好不容易让山奈把苏合摁在身边坐下,他把着脉,嘴巴里不依不饶。 “谁说做梦无伤大雅?!又不是什么美梦!天天晚上被惊醒也不吭一声,真当自己是没有知觉的石头么?” 苏合本来精神就不好,听见杜衡这么唠唠叨叨一大堆,实在头疼不已,赶紧顺着他坐下,随便转移话题。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做这样奇怪的梦,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倒是东君和秦怡,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俩?还能怎么样?半死不活!”果然,杜衡一听到那两人就气都不打一处来,注意力立刻就被拉开了。 “秦怡,之前看样子是一心求死,箭伤虽多总算不是致命,倒是那残留的蛊毒甚是危险,幸好我游历苗疆时见过,不然现在哪里还有这一口气在!至于东君那小子嘛,估计他也没想到会遇到十步穿杨的高手,那支羽箭无论从力道还是角度都无可挑剔,若不是对方没有杀意,现在哪有他的活头?” 苏合低下头默默地听着,桌底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久久没有放开。 几人离开东君府后,附近也找不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只好寄住在相隔不远的“千色坊”。尔雅似是早就料到他们回来,房间、药品都备得周全,总算是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几日,杜衡开了些安神药给苏合,总算让他夜里轻松了些,虽然每每想到蓝眸人的手段心中仍是郁结,却已明白本就是十多年的仇恨,实在不宜急躁,需好好计划才是。这样一来,苏合的心又才慢慢转回到身边朋友的状况上,没有一味纠结下去。 这一日,苏合早晨起来看天气不错,又听说东君已经没了大碍,秦怡的伤情也有好转,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便踱步在“千色坊”中溜达起来。 此时,已是秋日,园中花草虽败,树叶却红得好看。[.超多好看小说]苏合怔怔地盯着一株银杏发呆,竟没发觉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苏合管家真是好兴致~” 尔雅身着华服,面皮是没见过的新鲜面孔,脆生生的模样扮的是豆蔻美人。 “嗯~”苏合闻声回头,看到她这副模样还是不由得呆了半晌,愣愣道:“尔雅大师?” “哎呀~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了,真是失败耶~” 尔雅有些无趣,身边的人怎么都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半点成就感都没有。 苏合微微一笑,托杜衡的福,他也算与尔雅见不少次,如今虽仍然会被她不同的面貌迷惑,却不会再大惊小怪,也算是一种收获。 “大师也来散步?” “嗯~杜衡他们都忙着照看那对儿多事的冤家,都没人消遣了。” 说着,少女的脸上还做出一番遗憾的表情,嘟嘴丧气的模样叫人怜爱。 苏合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这些大师都是这般孩子气,不就是想找人玩儿么?还这般这明示暗示的…… “小人第一次来千色坊,固知园子极美,却不曾真正领会过,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请尔雅大师领着游览游览?” “有何不可?!走吧~” 果然,有人陪玩儿,答应的就是爽快,还附送一个大大的笑容。 尔雅亲热地上前挽上苏合的手臂,完全不顾得身边的木头瞬间僵硬,全然一副邻家小妹的可爱作派。 “我跟你说啊~前面的那个亭子,夏天可凉快了……” 美好的声音驱散了今日所有的不快,苏合第一次觉得,陪着女孩子逛花园似乎也没那么无聊嘛~ 两人逛了好一会儿,不知行到了何处,转过一座假山,眼前竟然出现了一池清潭。 潭水清澈见底,四周的草地上开遍紫色小花,蓝天白云倒影其中,甚是美好。 “没想到在这花明柳暗之处还有这样一方清测的池水!” 苏合自幼喜欢水,如今见到这样一方散发出甘美气息的好池子,自然忍不住赞叹。 “这有什么~想我千色坊要什么没有~” 尔雅的样子甚是骄傲,她才不会说自己是为了显摆,特意带苏合到这天下独一无二住处来的呢~ 苏合冲他感激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蹲到潭边,伸手感受水的温柔。尔雅静立一旁,仿佛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坚毅面容下若软的心,不知怎的,竟有些触动。 “苏合管家,还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一句话,脱口而出,让赞扬者和被赞扬者都是一惊。 苏合的眼神突然暗了,似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摇着头,喃喃解释道:“小时候,父亲总爱讨好母亲和妹妹说‘男子污浊如泥土,女子清澈如泉水’,我不过是学他爱屋及乌罢了……” 爱一个人,总会将她比作天下最美好之物,只为今后忆起便觉得幸福。 尔雅乖乖地听他说着过往的一切,心中升起一丝羡慕,突然有了点破天机的冲动。 “都说逝者不可寻,谈到才觉伤痛,可是苏合管家,你为何难过呢?” “为何?家破人亡之后一切美好都如镜中月、水中花,只留下残留这孤独记忆的我和无边的仇恨独活于世,如何不难过……如何不难过……” “哦~是吗?” 尔雅夸张的语气让沉浸在悲痛中的苏合终于查出了些不对,他猛然回头,追问道:“大师莫非知道什么?” 这一回,尔雅却扮回了过往那副高深莫测的神秘样子,她轻启朱唇笑言道;“苏合管家可曾听过‘缘由天定,面藏神机’一说?” 第七十一章 近在眼前 更新时间:2013-10-10 苏合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是通天的,旁人白求不解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就如同灯下观美人般通透。[.超多好看小说] 恰好,尔雅就是这种人。 “大师若是知道什么不妨直言,若是需要苏合做什么事来换这个秘密,也不妨就此摆在桌面上谈谈。” 苏合表情很是严肃,这让本来是突发善心的尔雅有些小别扭。 我在你眼里果真是这般算计的人么?哼!既然如此,如果不提点条件岂不是亏了? “既然苏合管家都这么说了,那小女子自然就不必客气了~只当苏合管家欠我一个约定罢~” “那是自然。” “我确是知道一些关于苏合管家的私事,不过之前碍于外人没有多言,今天看到管家这般愁苦实在心有不忍才多句嘴……” “大师但说无妨。” “所谓前世机缘颇深今生才能共承一脉,我认识一个人倒是和苏合管家有这样的缘分呢~” “谁?” “天机不可泄露,小女子只能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尔雅说完,不再说言,笑眯眯地走了,留在苏合在这秋色之中沉思。 苏合叹了口气,过往的一切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无数的脸面循环出现,最终定格成秦怡的脸。 郁闷的青年愣了一下,终是苦笑着摇了摇,“哎~最近还真是魔怔了呢~” 苏合闷闷不乐地往回走,不知不觉竟到了秦怡的门前。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雕花松木门,一时间有些恍然。 为什么会到这儿呢?难道是本能觉得屋里的人就是自己的妹妹,尔雅暗指的近在眼前之人不成? 可是,东君当初那样肯定地否认了,他做事从来细致,应该不会出错才是…… 心里这么想着,苏合迈不开步离去。纠结再三,他终是决定相信东君,转身原路返回。 既然不是秦怡,那么“近在眼前”之人又是谁呢?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就在苏合苦闷地猜测尔雅说不定只是拿他耍闹之时,秦怡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东君拖着虚弱的身体疯了一般抓住杜衡质问。 “放手!”杜衡也很悔恨,他用药一直很小心,每一个方子都研究再三才给秦怡服用。昨日的那副药当然也一样,可是他竟然忘了药材中有一味燥热,对贫血之人大大危险。秦怡之前虽然也有些贫血症状,不过好在自己是医者,后来补养到几乎已经没有大碍。(.好看的小说)只是,这段日子,她对自己实在是苛刻了些,遇到那些事,竟起了求死之心,屡受伤害,哪里还在管自己的身子。 于是,便成了今天这样。 苏合看到原本昏迷在床上之人,此时正附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吐血,止都止不住。她眼睛仍然是闭着,身体却似本能般几乎要从内而外掏空殆尽。 “是因为之前体内残留的蛊毒吗?” 苏合被眼前之景吓到浑身发冷,他努力压制住已经受了刺激快要疯魔的东君,尽全力冷静地问杜衡。 “有这个原因,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我没注意到她缺血的症状,是我的错!秦怡,对不起……对不起,师父该死,该死啊!” 杜衡悔不当初,深深的自责让他都不敢上前触碰,只能跌跪在地上,手上的金针也是颤抖着不敢刺进穴位。 “有什么办法没有?” “有……不过,也算是没有……” “什么意思?” “如今之计,唯有输血。不过,人之与牲畜不同,唯有一脉相承者方能拯救。秦怡是个孤儿,哪里还有一脉相承之人……” 杜衡哑着身说完,他缓缓闭上眼,走到东君跟前,像是认罪般面如死灰。 苏合也忍不住落下泪来,钳制东君的手也渐渐松开,房中一时充斥着悲戚之氛。 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还是最激动的东君这时反倒冷静了,他的嘴角居然慢慢扬起一抹笑容,甚是诡异。 “公子?” 苏合察觉出了不对,伸出手轻轻摇了摇身边之人。 公子,莫不是刺激太过,疯了?! 突然,刚刚伸出去的手在空中被人紧紧握住,几乎疯魔之人瞪大了双眼,对着药师吼出了世上最惊世骇俗的“谎话”。 “有!秦怡还有血亲,他在这里!”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只有苏合抖着唇难看得笑问:“公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东君转过头,眼睛红红的,含着泪。他的声音已经在刚才的嘶吼中哑了,此时几乎只听得到气声。 “苏合……对不起……我骗了你……秦怡就是你妹妹,你的亲妹妹!她本名顾依卿,在襁褓之中被戏班的瑶琴师傅捡回了家,五岁卖身戏班,至今整整十七载……” 秦怡?依卿?卿卿?妹妹? 苏合曾在脑海中模拟了上百次兄妹相认的桥段,无论是春日长街上的擦肩还是夏夜河边的对歌,不管是秋风落叶中的凌乱,再或者冬季雪地里的对望……每一次的设想都是自己一眼就能认出亲妹,就如同生物的本能。 可是,事实呢? 苏合不敢相信,他害怕地退后几步,却不想被东君怪力拽了回来。 “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到妹妹吗?为什么要逃?现在秦怡生死不明,只有你能救她!我求你,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东君紧抓着苏合的手痛哭,从秦怡中箭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了该有理智,之前在对手面前那短短的神气也是为了能让心爱之人逃出生天。 经过生死之劫,东君才发现自己无论是梦中还是地狱,心里念的悔的,都只有秦怡一个人。 除了秦怡,他什么都不要了,哪怕是复仇都变得毫无意义。 “苏合,我骗了你……他是你妹妹,卿卿,你忘了吗?” 什么顾全大局,什么暗度陈仓,什么保护为名…… 如果人都没了,所有的计谋都是愚蠢! “救她,就她!” 温热的血液在主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流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面前的一切都是如同梦境一般。 “卿卿……真的是你么?如果真的是,求你饮下哥哥的血液。如果不是,也请你睁开眼,亲口告诉我。无论真相如何,只求你活过来……” 第七十二章 往事如烟 更新时间:2013-10-11 当苏合看到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流进秦怡的身体里时,心里是说不出的味道。刚才出于情急,只想着如果能够救得人便好。可是,如今冷静下来,才发现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有些难以接受。 如果秦怡醒来,虽然可喜可贺,但是这也意味着东君骗了他们兄妹十多年。这样的心计和谋划,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仔细思量起来都实在可怕。 苏合艰难地转过头看身边神情憔悴的东君,此时的他心里在想什么呢?是悔恨还是另一个骗局? 然而,被注视的人完全无视了四周炙热的询问目光。他的身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一切的人和事隔开,如同破釜沉舟般等待着心上人回来。 “她会醒来的,如果东君说的是真相的话。” 杜衡此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作为一个医者道出一丁点安慰。他不好卷到三个人的纠葛漩涡中,但又无法彻底不管,毕竟雷阵雨的中心是自己一手栽培视若亲人的徒弟。 等待是漫长的,然而,幸好结果还算不错,秦怡到鬼门关走了一趟终究是回来了。 她睁开眼,如同新生般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对着离得最近的爱人愣愣地伸出手,然后笑了。 绚烂的霞光照在那张依然苍白的美好面容上,恍若儿时的模样。 东君瞧得呆了呆,他有多久没有看见秦怡这般毫无戒备和伤痛的笑容了,一瞬间有些恍惚。隔离许久,等到秦怡艰难地想要坐起触碰他时才回过神来,忙道:“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能随便乱动?赶快躺好!” 秦怡仍是笑,依言躺了回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忙乱的东君,乖巧到不行的模样让人心头一软。 “乖~先休息一下,我先让杜衡过来给你把把脉好么?” 说着,东君就要侧过身子让药师过来。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秦怡竟然突然激动起来,伸出手抓住他说衣袖,倔强的挽留似有些痴傻。 “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乖啊~” 东君心中酸楚,虽不明白为何前些日子还不惜以命换命,一心求死的爱人,怎么会突然醒过来后对自己这般依恋。 秦怡点点头,仍是笑盈盈的,眼睛晶晶亮亮,如同纯真的孩子。 杜衡抱着药箱,对此时两人的互动高的莫名其妙,他回过头看向苏合,却也只得到一个深深皱眉的表情。 “秦怡,伤口还痛么?” 杜衡让秦怡翻过身趴着,想到周围也没什么见不得的人,于是大胆地现出她背上的床上,一一检查。 秦怡乖巧地摇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东君,嘴角还是那抹纯洁无瑕的笑意,毫无芥蒂的模样让东君隐隐有些担心。 “小情儿,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好不容易等到杜衡例行检查完,秦怡喝了药,东君终于按捺不住只好问出口了。 秦怡的脸蛋儿红了红,磨蹭了半天,终于小女儿般娇羞地回答:“你叫什么?生得这样好看……是天上的神仙么?” 东君身形摇了摇,一时难以置信。就在他呆愣着没有回答时,苏合已经抢上前去,“卿卿,你还记得我么?” 秦怡茫然地摇摇头。 “那这个人呢?”这一次指的是杜衡。 “他是大夫啊~” “对,还有呢?” “还有什么?” 苏合有些无力,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妹妹,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一时间,屋内静得可怕。 杜衡皱了眉,作为医者的他相较于其他人而言要冷静些。他再次探路秦怡的脉象,又观察了半天,终于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下吐出两个字:“失忆”。 “怎么会这样?!”第一个跳起来的是苏合。 “怎么会?我怎么知道,你们还真是亲兄妹啊~对待刺激的反应都一样!” 杜衡这话一出,苏合瞬间安静了,他想起那双蓝色的眸子,一时间升起感同身受的悲伤。 “所以,是因为我吗?” 这时候,原本静静等在一旁的东君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就当时她的行为来看,恐怕是的。” 东君深吸了一口气,出乎意料的,他没有要求杜衡一定要治好爱人,也看没有想象地失控发疯。他只是一点一点凑近了,几乎挨着心爱之人的脸庞,响应着她的笑,眼里却尽是哀痛。 “你当真不认识我吗?” “唔,不认识。” “那为什么你刚一睁眼,就冲着我笑呢?” “那是因为……你生得那样好看,我心里喜欢,忍不住开心,便笑了。” 东君窒了窒,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努力深呼吸了几次,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继续逗弄着秦怡。 “那这么说,你对我是一见钟情了?” “嗯,是吧……” 说话间,秦怡又勾勒勾嘴角,笑容放得更大更甜美,像是极其欢喜的样子。 东君没有再问,他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对方,等到爱人双颊红透,终于作罢,摆出一个灿烂温柔的表情,仿佛春日朝阳。 “正巧啊~我对你也一见钟情呢~” 秋意渐浓,本应有些微凉的天气,不知怎么的,此时竟生出不少暖意。东君握住秦怡的手,看她害羞地蹭到自己怀里,突然觉得幸运至极。 也罢,过往的一切如果可以,就如云烟散去吧。 “刚刚听见别人都叫你秦怡,可是我不喜欢,从今往后,唤你小情儿可好?” “嗯,好吧……可是,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呢?” “我啊~东君。” “啊!你果然是神仙!司春之神!” “呵呵~被你猜到了呢~不过,要保密哦~因为以后我就只是你一个人的神仙了,小心哦~” “嗯,好!” 小情儿,今后的日子,承蒙关照。 杜衡早在东君将秦怡搂在怀里之时,就硬拽着苏合出来房间。两人在花园里沉默地走了好久,旁边凋败的花仿佛映证了当下心境。 “东君……好像也跟着失忆了呢……” “……” “苏合,你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吧?” “你觉得呢?” “可是……” “杜衡!”苏合打断了对方劝解的话,表情极其纠结,“我一直相信公子,哪怕是对此怀疑,让秦怡陷入险境,也一直相信他。只因为觉得那人就算算计再多,至少不会瞒着我们,至少对我们初衷是好的。可是,如今看来,我不确定了……” “如果……如果我早点知道秦怡是我亲妹,是否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呢?至少……卿卿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的样子哪里不好么?忘却前尘,无忧无虑。” “不好!哪里都不好!你不会明白的……” 对!没有谁能明白……除了我,这个同她一样,经历过唯有忘记才能存活下去的痛苦的哥哥。 卿卿,既然忘记了,就不要再想起来吧!从今往后,由哥哥保护你就够了。 第七十三章 回到伊始 更新时间:2013-10-14 苏合心里有个计划,第一步就是要带着秦怡把她原来的模样要回来。[] “当初我与小丫头的约定是她亲自讲故事给我,并不是你这个哥哥可以代劳的哦~”尔雅斜靠在软塌上,不知道怎么的,今儿又犯了小气的性子。 “求你。”苏合站在距她不远点地方,态度诚恳,执拗非常。 “约定就是约定,若小女子轻易变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求你。” “……” 就这样,苏合整整缠了尔雅三日,搞得对方烦不胜烦,连戏弄的心都没有了。 “喂!你有完没完?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有时间缠着我,还不如去求杜衡把你妹妹的痴症治好!” 尔雅第一次对一个人这般无可奈何,这样执着到愚笨的家伙,东君还真会选! 苏合被尔雅的突如其来的咆哮吓得一愣,半晌,他回过神来,仍然跟着,只是语气心酸得让人怜悯。 “卿卿的故事,如果你真的想听,我可以告诉你……或者,你有别的要求,我也可以替她办到……”苏合咬咬牙,虽然他并不想将那段伤痛的记忆拿出来再讲。“可是,请不要再试图让她回忆起来,这样就挺好……求你……” 尔雅闻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这种感觉很复杂,可是有一丝她却清楚的明白。 嫉妒。 是的,她嫉妒那个小丫头。 同样是经历过死亡、背叛和欺骗,那时的自己身边,却没有一个像苏合这样一心一意爱护她的人。更没有那个幸运,能够一觉醒来,前尘尽忘。那时的她,只有每夜每夜饮着苦涩,压着疼痛逼迫自己放下,独自一个人,享受寂寞。 “好吧。即是你愿意替妹妹完成约定,那么就当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好了。这样一来,以后我就两次要挟你的机会了~苏合,你可明白?” “明白。” “无悔?” “无悔。” 尔雅看到苏合谦卑地低下头,原本应该犹如造物主那般蔑视的优越感不知为何一点都生不起来。她眯着眼,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笑了,不知所谓。 “那么今夜就带她过来吧~” 苏合点点头,长呼了一口气,脸上扬起难得的笑容,明亮地让尔雅有些恍惚。她突然发现自己今日太多失态,尴尬地赶来男人离开,回到自己的居所。 真是奇怪,有些人好像就是与旁人不同,一个微笑就打得人手足无措。 苏合从尔雅那里离开,很快就去了秦怡的屋子,却发现东君仍然守在里面,未曾离开过。 “小情儿,乖~小心别摔着了~” 东君斜躺在贵妃榻上闲闲地看书,秦怡则趴在他背上玩耍。画面美好而和谐,仿若他俩一直如此,不曾经历过任何爱恨和纠葛,天天都是这般快活的模样。 苏合想到自己拟定的计划,微微有点不忍,但想到之前东君所为,以及之后的日子,他摇摇头又把心坚定了下来。 秦怡前尘尽忘,性格大变。她不再是原先那般缜密忧愁的模样,如今跳上跳下肆无忌惮的样子更显可爱。东君也变了很多,他不再事事都关在心里,特别是对秦怡的关心。如今的他每天都毫无顾忌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和关心,恨不得一辈子都将爱人拴在身边,时时看着才放心。 苏合不知道东君是不是真如最近表现得这般闲适,他记得那人应是出身不凡,之前都得罪了三王爷,不该是有时间陪着秦怡玩耍才是。 难道他仅此一事,突然转了性子,宁愿为了爱人放弃一切? 这个疑问在苏合的脑子里一晃就马上甩头被抛弃。 怎么会呢?东君会甘为隐士?开什么玩笑!还是先引开他,带走秦怡才是。 “东君!”自从知晓一切以后,苏合再也无法叫出“公子”的尊称,这一点虽然让东君紧张,却又无可奈何。 “嗯~苏合?”东君眯着眼笑得亲切,“小情儿~你看!哥哥来了!” 秦怡苏醒以后,对人对事的喜爱表现得极其明显。她像是本能般的,选择了东君这样和善的类型粘着,可是对一直皱着眉,少言寡笑的苏合却常常躲着,不太热情。 所以,当她闹得差不多,看见门口的客人时,竟然微微躲了躲,藏到东君身后。 看到这一情景,屋内的两个大男人都有些尴尬。 东君叹了一口气,笑着把身后的秦怡哄到怀里抱着,让她没有办法再逃掉。苏合则又心酸了一把,不知用什么办法才能跟性情大变的秦怡打好关系,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人啊~ “卿卿,到哥哥这里过来好么?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合努力做出和善的样子,强挤的笑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其别扭。 这样哄人的把式他也是第一次做,所以自然效果不好,秦怡不但没有如他所想一般到身边来,反而紧紧缩到东君怀里,像是遇到了怪人。 这样一来,苏合的笑容彻底僵硬在脸上,无奈之下,他只好将目光投向东君,算是对现状无可奈何的妥协。 东君收到苏合求助的信息,更加尴尬,不过心里更多的是欣喜。这样就证明了,小情儿如今终于是他一个人的了,连哥哥也抢不去。 “小情儿,哥哥叫你过去,怎么不愿意呢?”果然,要说哄女人还是东君最擅长。 “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那是小情儿的亲哥哥啊~” “他总是背着长刀,还不笑。我害怕……” 这样的回答,可谓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苏合松了口气,迅速回房,将长刀放好,又整理了个表情,甚至带了秦怡平日最爱吃的零食再次出现在妹妹面前。 “卿卿~如今,可还害怕?哥哥请你吃糖可好?” 秦怡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零食,吧唧吧唧嘴又转头看了看东君,等到对方点点头,才欢快地跳出他的怀抱,奔到哥哥怀里。 苏合赶集搂住可爱的妹妹,久违的亲热让他幸福满溢。 “东君,我带秦怡出去玩会儿可好?” 苏合总算清楚了形势,直接看向软塌上那人。 东君当然不会阻碍人家兄妹相聚,就算自己再放不下秦怡,可亲哥哥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嗯。去吧~别忘了按时带小情儿去杜衡那里换药。” 苏合点点头,带着妹妹走了。他的计划,今天不过才迈开第一步。 第七十四章 怅容颜 更新时间:2013-10-15 出来门,苏合立刻感受到背上因为方才的紧张而透凉的湿意。他迅速带着秦怡直奔尔雅的居所,生怕途中又产生什么变故。 “好了,你回去等着吧,今夜月亮初上时再过来。乖~小丫头,跟姐姐走好么?姐姐这儿有可爱的小兔子呢~” 尔雅哄了秦怡进屋,立刻锁上大门。苏合呆立在雕花木前有些怅然,仿佛刚刚打开了一个开关,只等到卿卿出来,一切就会好了。 尔雅今天的模样是个可亲的大姐姐,她的声音温柔婉转,三两句话就哄得了秦怡的信任,任她牵到易容的密室。 如今的秦怡单纯了许多,心思却更敏感。她随着尔雅走到密室门口就突然不动了,任对方怎么拉都不挪步,本能地感觉到不舒服。 “不……不要进去……” “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看小兔子么?” “不看了,不舒服……我要回去……东君……” 尔雅看向秦怡,只见她的眼里写满恐惧,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即便不记得往事,也依然忘不了那种害怕的感觉吗?” 尔雅抚上秦怡如今的面容,想起上一次她来时眸中的红光,竟然第一次有了未曾插手俗事的后悔。 她们这一行,本就比世人洞悉更多秘密,相对的也比世人承担更多的风险。尔雅从来不曾怜悯,总是应客户的要求办事,相信他们的选择,哪怕她明明知道这是条歪路,也绝不插手指正。 这样的作为大概很多人会骂她冷血吧。 然而,就是因为这种冷血才使得她的技艺日渐精进。无情则无畏,无欲则无求。 不过,这一次是怎么了? 尔雅捂着胸口有些埋怨苏合,都怪那个人,让她一日之内就产生了“怜”和“悔”,让她从神的座椅上摔下复又变成了俗人。 “哎~看来,帮你这一次以后,恐怕要闭关修行些日子了。” 易容师无奈地笑笑。她不再与秦怡纠缠,抬手见香风熏过,升起一场梦幻。 “别怕~不过南柯一梦罢了~” 最后一丝清明,秦怡记住了尔雅如佛陀般悲悯的眼睛,不似曾经,染了些忧伤。 苏合没有回去等待,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易容这项绝技,体验者还是自己的妹妹,难免心中紧张。 来来回回,尔雅的小院被苏合逛了个遍,直到月亮初上,他也未曾在哪里坐下。 “诶~苏合管家,你一直等在这里么?” “吱呀”一声,终于,紧紧闭了一日的大门开了。尔雅贴身的小童端了一盆水出来,看到院子里焦急踱步的苏合,不由吃了一惊。 “卿卿怎么样?” 苏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并没有回答小童的问题,直接问道。 “哦~师尊虽未名言,不过看她的表情,应是极其顺利。管家应当相信师尊的技艺,这世间还没有她塑不成的面容呢~” “嗯,那就好。” 苏合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礼貌了,快步闯进尔雅的居所,这时候他一定要亲眼看到秦怡才放心。 可是,情况似乎并非像小童说的那般好。 一跨进房门,苏合还来不及找寻秦怡的身影,便听见一声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卿卿!” 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苏合朝着声音的方向竭力远视,却无法在黑漆漆的屋子内找到半点踪迹。 “尔雅!尔雅!出来!” 无奈之下,苏合想到那个神秘的女人。 难道是出了什么状况?卿卿又在哪里? “嚷什么?!累死了~” 尔雅从一处帷幕中出来,样子有些疲惫。她微微皱着眉,似是对苏合刚才的无礼很不满。 “卿卿呢?!刚刚……” 苏合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一把抓住尔雅的双肩,只顾得上瞪眼。 “哎呀~放开!痛死了!”尔雅挣扎了一下,可惜眼前的蛮牛已经丧失了理智,食指紧紧扣着她的肩骨,生疼。 “她就在帷幕后面,一切都很顺利。大概是不记得为何一觉醒来就变了个样子,吓的。” 无奈的解释没有给焦虑的哥哥半点安慰,反而被情急的苏合撞到了一边。 “啊!你!真是个讨厌的蛮牛!” 苏合飞一般地找到了妹妹,意料之中的惊恐眼神和悲戚泪水,让他竟有些后悔。 “卿卿……别怕,别怕……哥哥来了~” 小人儿蒙着面目,眼里蓄满了泪水,声声凄厉的哭叫扯着哥哥的心。 “卿卿~别害怕……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苏合咬咬牙,他就算再不忍,也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秦怡顶着别人的面目过下半生。这是妹妹新生活的开始,他必须狠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疯狂的秦怡在苏合的手臂上掐出了道道血痕,看起来颇为可怕。但是苏合一直紧紧搂着她,温言劝慰着,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就这样,直到怀中的小人儿平静下来。 秦怡的身体终归不大好,经历了一场易容,又哭闹了许久,最后竟然昏睡在苏合的臂膀中。 “带她回去休息一夜,我用了好药,刀子也没怎么动,明晚就可以来拆纱布了。” 尔雅的语气有点冷淡,似乎是还记恨着苏合之前的行为。 “不,还是让她就在这里休息吧,我陪着,等到拆完纱布再回去。” “哦?你就不怕东君找来?” “他不会。” “是么?这么肯定?” “他欠我的,不会打扰。” 尔雅呆了呆,没有再言,转身吩咐了小童拿床棉被过来,然后又提醒了下苏合记得给秦怡背上换药,便自顾自离开了。 夜渐深,月光照不进密室,房间内只有一盏烛火摇曳。 苏合将熟睡的秦怡放平,盖好被子,静静凝望她蒙着纱布的容颜,一时怅然。 “卿卿~即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有关系,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哥哥会捡那些美好的一点一点告诉你……” 苏合的脸上闪着温柔的光辉,他在心底为至亲至爱之人筑起一处乐园,不日便可前往。 第七十五章 燕纷飞 更新时间:2013-10-16 东君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枯坐在房内,一遍一遍地警告自己要相信苏合。(.好看的小说)本就负他们兄妹良多,隐瞒这个真相的初衷虽然是为了保护秦怡的安全,到后来却实在有些私心,怨不得苏合会心生怨恨。 他长叹了一声,看看窗外悬挂的皎月,有些寂寞。 “当家的,你叹什么气?人家兄妹二人被你这般戏耍都没说什么呢~” 红衣青年的突然闯入让东君皱了眉,他下意识地四周看看,问话的语气有点不满。 “你怎么来了?果真是个浪荡贼么?也不怕尔雅将你扔出去!” 赤练嘻嘻一笑,旋身做到东君身边,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被茶。 “这里多是女人,我如何会进不来?再说了,此番有要事找当家的,就算被那美艳的主人家知晓也不会与我为难~” 东君摆摆手,不想听他那些破事儿,直接问道:“可是票号出来麻烦?” 赤练摇摇头,突然换了一副难得的严肃表情。 “凭借着上次暗算当家的事已经赶了商会会长下台,三王爷那边似乎也不怎么管他死活,虽由得那人狼狈逃了,应该也翻不起什么浪~只是,方家那边一直嚷嚷着要他家小姐,屡次上门找麻烦,三王爷更是利用这一由头,硬是带了人闯入府中搜查,似乎有所收获……” “这么说来,暗军那边恐怕瞒不了多久了?” “应该是了。三王爷手下有一名奇士,五经八卦无所不能,简直就是个妖怪。我们这边派出勘察的暗卫遇到他没有一个生还的,所以奴才不得已才来打扰当家的,希望您早日回去总揽大局。” 东君闭上眼,半晌没有搭腔,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赤练心中不禁忐忑,他打小就是东君是耳目,虽然不似他从皇宫里带出来那些日日跟在主子身边,接触也实在不少。只是……这样的表情却是第一次见到,当家的,果然变了。 “你先回去告诉几个堂主好好布局,严防戒备,至于三王爷的发现莫要再派人追查了,我不日便回去。” “是。”赤练转身,有些怅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平静的日子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果然是奢望么? “等等!”东君似乎想起了什么,“原先那些直属于苏合的暗卫暂时由你掌管。” 赤练闻言大惊,愣在原地。 “当家的,这是为何?苏合管家他……” “他今日所遇太多,不过休息些日子,莫要多想!” “是……奴才告退。” 赤练走后,房间里又只留下东君一人,安静得可怕。东君凝视着皎月,孤寂的身影染了落寞。 与此同时,三王爷江南别院。 “我当时谁这么有趣,感情是熟人~” 软塌上斜倚悠闲的贵人随便翻了几卷下人呈上来的书法、画卷,唇边尽是嬉笑。旁边的绿衣蓝眸青年静静立在一旁,眼睛落在一副书法上,无悲无喜。 “还有别的吗?” 这一次,贵人侧脸目,是在问绿衣人。 伽南闻声一愣,思绪从神游中回来,也不应答,只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是只翠绿的扳指。 三王爷好不经意地接过,习惯性地摩挲扳指内侧,果然另有玄机。 “去!找人将内壁的那层磨了,这皇家的坏习惯,这么多年也不改改~” 伽南点点头,取回扳指离开了房间。 “哼!老子麻烦,儿子也是个祸害!” 房间里的烛火幽幽暗暗,照在那张狠厉的脸上更显狰狞。 东君终是不放心秦怡,第二天一早去了苏合的小院,然后令他惊讶的是,小童们竟说苏合一夜未归。 “这两人去哪儿了?” 东君心中计较,一时间生不出许多不好的设想。他快步赶往尔雅的居所,心中扑通扑通直打鼓。 “东君先生可是昨夜睡得不好?怎的一大早就到小女子这里来了?” 尔雅刚刚梳洗完毕,身子还有些初起的慵懒。 “东君贸然来访还请大师赎罪!”英俊青年说着鞠了个躬,语气很是急切。“敢问大师可曾见到府上的娘子秦怡和管家苏合?” “哦~你是说他们啊~确是在这里不错。” 尔雅干脆的回答反而让东君有点不知所措,“果真?他们来这里作甚?难道……” 易容?! 突如其来的猜想让东君心内一揪,他望向尔雅,用眼神询问。 尔雅嘻嘻一笑,对着他点点头,还体贴地让出道来让东君进去。 然而,刚刚还一心想找人的东君竟然半晌没有挪步,他似有些害怕,不知在想什么。 “小生之前听人说起过,易容既可换颜又可改命,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确实不错。然而~”尔雅今日心情甚好,手中一支雏菊艳艳可爱。“然而,还有一种说法,不知先生听过没有,叫‘相由心生’。” 相由心生? 东君不禁沉吟,顷刻间,如醍醐灌顶,欣喜非常。 “多谢大师指教!小生明了。” 尔雅望着东君离开时明亮的背影,心中也忍不住陪着高兴。只是,虽说明白这个道理,却不见得遇到时真能坦然,况且苏合兄妹仍处在迷雾之中,唯希望这难得的聪明人能拉他们出来,也算是另一种补偿吧! 秦怡昏睡了一夜,在东君找到她时仍然没有醒来。苏合陪在身边,像是也才醒来不久,迷迷糊糊的。 “苏合,这是小情儿?” 东君一眼就看到蒙着纱布的面容,想到小人儿之前经历的苦痛,不由得揪心一疼。 “嗯,等今晚拆了纱布就没事了。” 苏合没有转头,他不知道自己看到东君时如果反应,索性装作鸵鸟。 “嗯……”东君本来有好多话讲,此刻却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两人有点尴尬。 “那个,对不起……” 苏合愣了愣,他没有想到东君突然会道歉,这实在让他消化不了,只好继续沉默。 “还有,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有意愿共事,所以暂时让赤练接了江南那边的事,如果苏合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跟我讲。” “……” “至于秦怡,如今我只能说,无论之前事实如何,请相信我从未有过伤害她的想法……只是……” “此事!暂且不谈吧!”提到秦怡,苏合终于有了反应。 “本来我是打算等卿卿拆了纱布就一同离开的,也没计划同公子讲什么。如今既然你追来了,我也不便隐瞒,还请公子以后不要纠缠。我顾家的仇顾家的人,从此与东君府再无瓜葛。还请公子应允!” 东君脸色煞白,他兀自笑笑。 苏合,你哪里是求人应允的语气,分明是告知。 “当真要做到如此?” “非此不可。” “那,便如你所愿吧……” 东君摇摇头,他心想,这样也好,免得做事时还得考虑这两人的安危,绑手绑脚的,都不像自己了。 一切,还是等这场风波过去后再说吧! 第七十六章 梦中天 更新时间:2013-10-17 苏合虽然当面提出要带走秦怡,却没有真的以为东君能够同意。所以,当他驾着车行在去往岭南的管道上时,还如同在梦中。 “哥哥,我们去哪儿呀?” 秦怡回复了容貌,除了最初不适宜的哭闹,后来反而没再别扭。虽然脾性还是如儿童一般,却出奇地在铜镜中看到自己崭新而熟悉的面貌后,不再时时念叨着要找东君,仿佛忘了那个人。 这一点,让苏合在困惑的同时也安心了不少。 “卿卿,坐稳了,莫要随便探出头来。哥哥带你去的是‘水流花开’之地,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嗯!” 秦怡欢欢喜喜应了,没有再问,乖巧得让人忍不住疼爱。 “驾!” 马车内,妹妹听见哥哥兴奋的赶车声,缓缓放下帘子,眼里和嘴角的笑意也一并收去。她轻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哥哥的深厚的内力,立刻又谨慎地捂住嘴,眼里一片落寞。 窒了好一会儿,终等到心中平静。秦怡垂下眼睛,连看一眼窗外的景致也无,昏昏欲睡。她习惯性地摩挲着袖中一物,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拿出来把玩。 是那支簪子,樱桃色的古朴花纹带着一丝体温。 秦怡苦涩一笑,她终究还是舍不得,连这东西都一直都带在身边。只是,少了那把匕首,东君怕她痴傻后贪玩伤着自己早早地收了,如今念想的也只有这个了。不知道,够不够靠它寄情。 岭南民风淳朴,风景也极好。“茶楼食肆,桑拿歌舞,喜南湖幽路。”秦怡斜靠这车上的窗,心中的郁结也被沿途的美景分去了一大半。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蔚蓝,广阔无垠的绝景让从未到过此地的秦怡一阵心旷神怡。她过去常住江南,虽然也曾与东君出海,但不知为何,秦怡总觉得眼前的海与过往的差别甚大。 记忆里,商队在海上总是冒险,有不少人都因它丧命,一提到海,联想到的都是一命换宝的豪赌。 而今天呢,眼前的温柔而宁静的海岸,仿佛欲言又止的娴静少女,勾人遐思。诗言:“骚客夜阑似听海涛声,最撩人思绪”。 “卿卿~我们到了!” 苏合近日许是心中大石落下,脸上也不像往常,笑得灿烂。 秦怡微微一笑,扶了哥哥的手跳下马车。然而,抬头的一瞬间,她惊呆了。 眼前是一座别致的岭南风格大屋,门面装设矮脚吊扇门、趟栊、硬木大门等门扇。室内装修典雅,堪称集工艺美术之大成,木石砖雕、陶塑灰塑、壁画石景、玻璃及铁漏花、满洲窗、刻彩图案、红木家具、木雕花饰、槛窗等,均极富岭南韵味与风采。房屋周边还种满了翠竹,十分幽静雅致。 “如何?喜欢吗?” 秦怡高兴得说不出话,只得连连点头。她抚摸着门窗上的雕花,心中感慨。 终于,有个家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哥哥,谢谢你!” 苏合点点头,再次勾起笑容,满眼都是幸福的柔光。 两兄妹把行李搬进屋子,亏得苏合早有打算,房子也定期有人打扫,所以两人当晚就可以住下。 有了家,最开心的还是苏合,他甚至兴奋地将自己早已为妹妹布置好的阁楼题上了一个好听名字――“遗珍阁”。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啊?又不是首饰铺子~” “因为,卿卿就是哥哥的珍宝,虽然不小心遗失了,但所幸上天爱怜,又将你送还到哥哥身边。卿卿~从今往后,你和哥哥两个人,再也不会分开了。” 秦怡乖巧地点头。 世间任何人与事都有移转的一天,唯独亲人,羁绊终生。 是夜,苏合照例哄了秦怡喝下汤药,早早睡了。可不知为何,岭南温暖宜人的气候,反而让他失眠了。 苏合索性行到园中,月亮虽然不服圆满,但依然皎洁。他深吸了一口气,全身舒畅。独自一人,宁静的夜晚,正好可以将烦杂的思虑理一理。 苏合坐到园中的石凳上,眯着眼努力将记忆倒到数日前秦怡刚刚苏醒苦恼的那一天。 当时,小小的人儿,手上淌着血,是刚刚被打碎的镜子割破的伤口。周围的童子没人敢靠上前去,只看着秦怡独自跪坐在地上挣扎,脸上的纱布也染上了血,不知是手上的还是脸上的。 就是这样可怜的孩子,怎么会一觉醒来,看到本应该剔除于记忆之外的面目反而冷静了呢? 就像是这样之前的记忆也一并被割掉了,只留下一个空白而突然的开始。 苏合摇摇头,此刻的他并不担心秦怡的记忆是否能够恢复,如今这样其实挺好,如果她身体确实无恙的话。 他决定再观察一些日子,而且报仇的事恐怕也要重新策划。 是了,妹妹找到了,仇人也找到了。 等到一切终了,定要找个黄道吉日,带着妹妹和仇人的首级,去顾家废宅悼念,以慰亲人在天之灵。 这,便是苏合的整个计划。 就在顾氏兄妹离开“千色坊”的当日,东君也带着方子墨告辞了。临走前,他请尔雅为方子墨重塑了记忆,而早早差人去方家送信,并声称子墨受了刺激,往事皆忘,希望方家莫要再提。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送往方家的消息中还有一封东君写给方家的休书,也许是因为愧疚,这封奇特的休书中不是常见的夫休妻,而是妻休夫。 休书中例数了东君十余条作为丈夫不合格之处,还声明通过二人商议,将方家划归给东君府搭理的茶帮生意全部收回,另外东君府名下的百余处房产、地产都一并赠予方子墨,唯一的条件就是二人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这样一来,东君兜了一个大圈,虽然如初衷斗垮了江南商会会长,保住了票号,却也损失了大半家业。这样惨重的代价,方家自然不会再为难,终了孽缘。 “公子这是作甚?前些日子不还同夫人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怎么转眼不惜这般代价也要和离呢?搞不懂啊~搞不懂!” 座下的小厮压低了声音同身边的同班嚼舌头,不想全被主子听了去。 东君笑了笑,并未出言。他志不在此,情不寄卿,又有什么可惜?只求得,自己现在所做能弥补些过去的伤害,让那孩子回来时不至于哪日忆起了内疚。 第七十七章 惘伤情 更新时间:2013-10-21 苏合带着秦怡悄悄离开,东君也匆匆回程。这样一来,“千色坊”中难免回到了最初的寂寞。 “我说,小女子这儿当真这样不好么?用得着一个两个这么急着不打招呼地离开?” 尔雅看着对面准备告辞的杜衡很是不满,一双秀眉都皱着。 杜衡轻轻一笑,对眼前可爱的朋友有些无奈。 “你知道的,‘敛草阁’总不能一直离了人。秦怡……她如今这样子也好,相信苏合以后定会好好照顾她,作为师父也好再打扰,所以再此谢过,放了我去吧~” “哼!” 尔雅一甩袖子,转身走了,没有再阻挠。 杜衡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笑笑,转头对身后的山奈和玄参二人道:“你们……” “我们?当然是跟着你啊~且不说你才失了个好徒弟,需要安慰。‘仙山福地’上正在维修,匠人们巴不得我俩晚些回去呢~” 杜衡本来是想劝他二人不用再跟着自己操心,可惜还没等他开口就被玄参抢了白,只好叹了一口气由他们去了。 “千色坊”也在江南,要回靠近西南的“敛草阁”,水路无非是最好的选择。 “杜衡啊~这船太小了,我会晕……” 玄参赖在江边,皱着眉,死活不肯上去,连山奈都没办法。 “当初是谁非要跟着来的?这时候闹什么别扭?!真麻烦你!” 杜衡看着蹲在地上赖皮的玄参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就这样的德行,真不知道是怎么成为行业翘楚的。 “不就是换艘大船嘛!你一个‘敛草阁’阁主还差这几个钱么?!” “你……” 杜衡竖起眉正要教训,一双眼竟瞟见江边有个躺着的人影。突然的发现,竟让他忘记了语言。 “我?什么?” 杜衡摆摆手,示意玄参安静。那身影很熟悉,似是被人追杀至此,倒地的地方到处都染着血迹。 杜衡莫名觉得紧张,本能告诉他赶快走,步伐却忍不住靠近。他一点一点挪过去,心扑通扑通乱跳,就连耳边玄参的呼唤都置若罔闻。 靠近了,低下头,江边人的面貌清晰地展现出来。 杜衡无法形容现在自己的感觉,他之前虽然隐隐猜到,但是真当看见时还是惊讶到说不出话。 竟是他! 师父…… 杜衡颤抖着,在那个与柳风面貌一模一样,品性却天差地别的人身边蹲下。他小心翼翼地去探那人鼻息,纠结地庆幸,江边这人还活着。 “咦?这不是……” 玄参刚要大叫,就被山奈捂住了嘴。 这样的机缘,救或不救都需要杜衡自己下决定。 杜衡愣了半晌,最终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与那人服下,又想到他如今这般狼狈,定是因为之前无所作为被幕后之人遗弃,于是叹了口气,将其扛到肩上。 “走吧……去雇艘大点的船。” 曾经狂妄至极的江南商会会长,恐怕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被仇人捡起随便仍在船舱里。他带着高烧,在西行的船只上起起伏伏,眼皮下时不时滚动的珠子和紧锁的眉头,昭示着他在昏睡中也一直在被噩梦纠缠,想是极不好过。 “这样一个恶人,就算凭着一张酷似风师父的脸,你也不该捡他上来,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在背后捅你一刀!” 玄参没好气地看着床上那人,对杜衡无法理解的善心很是不满。 山奈摇摇头,他平日虽不多话,却并非玄参说的真是个木头,对于杜衡现在的心情理解更多,知道他心中也十分纠结,外人实在不宜多言,只好难得管着玄参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此话一出,船舱里再次回复到可怕的安静。 杜衡惨白着脸给昏睡的人上药,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江南到西南,不用翻山越岭,就算逆行水路也要比陆路快些。然而,就算如此,也是一个多月的行程。那商会会长许是受伤太重,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昏昏沉沉,一次都没有清醒过。杜衡用药给他吊着命,看他日益消瘦,等同活死人的模样,往日的仇恨也消散了许多。 “他这样子,若不是遇到我们,恐怕早就死了吧……” 杜衡轻轻喟叹。 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秘密,自己没有问清楚之前,怎么可以救容他这样死了? 无论真相如何,总要面对后才能说宽恕吧。 终于,层峦叠嶂的碧绿簇拥着“敛草阁”来到几人面前。杜衡下船前又给老人号了脉,所幸,依然活着。 后来几日,杜衡因为救治的缘故,每日面对着老人酷似自己师父的面容,心中竟起了执念,探究真相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 “白头鬼,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只是你将这许多名贵的药物浪费到这个家伙身上到底值得么?” 杜衡摇摇头,他没有想那么多,只知道这人要活着。 只有他活着,才能问清楚锦囊的秘密。只有他活着,才能知道当初害死飘飘的凶手到底是谁。 这一日,杜衡照例将老人背起,到谷中一处药泉沐浴。谁知,山中前日下了雨,青石板的小径上长了不少湿滑的青苔。杜衡这几日劳累的很,也没有注意,看着都快到了,竟然一脚滑开,摔在地上,身上的人也一并遭了殃。 更不巧的是,杜衡摔倒的地方旁边有一块巨石,老人跟着摔倒时正好磕在上面,血迅速就从头部受伤处淌了下来。 杜衡心中大叫不好,赶紧上前去查看。然而,正是这糊里糊涂的一磕,竟将原本植入老人头颅中的一支寸长的银针摔了出来。 那银针原本是直老人头顶穴位插入,平日里很难被发觉,像极了控偶人的手段。 “控偶”是南岭一带的巫术,见到的人虽然不多,提及的都不禁毛骨悚然。它的原理就是将人当做扯线木偶,趁其大受打击或者心智不稳时从头顶穴位插入,并在同时施以禁术,最终为施术者所用。外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则记忆神智全失,除本能反应,其余的为施术者之命而从。 杜衡捡起银针,心跳若鼓,他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会亲眼见到这样邪恶的术法。 看来,老人若不是毅力极强,且求生意愿强烈,恐怕连逃到江边也难。 这一重大发现,让杜衡再也按捺不住,他复背起老人疾步返回阁中研究。隐情,即将揭晓。 第七十八章 何以聊生(一) 更新时间:2013-10-25 杜衡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一道门,所有的事情都因为“控偶针”的出现找到了突破口。 老人还在昏迷,一旁照顾的医者却没有平常的淡定坦然。他在期待一个结果,同时又害怕那个结果,心如刀割。 山奈对奇巧之物甚有研究,这世上器物少了他不知道的出处和类别,可是这时候他对着这根突然发现的“控偶针”却皱紧了眉头。 “怎么?杜衡给你的东西有问题?” 玄参很少见到山奈这副样子,一下子乖了不少,陪在一旁不敢打扰。 山奈摇摇头,“控偶一事,并非罕闻,昔王莽篡权之时,帮扶的奇人异事之中就有控偶师。只是,这样的事多以传说出现,今人所遇几乎没有,所以我也没有太多资料可以查询。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此针确实是为‘控偶’所用,且细看其上篆刻有蝇头咒文,针头上也有异香,与‘反魂’甚像。制作此针的人,看来是个集巫术、香阵、医术等等学识与一身的奇才,不可小觑啊!” 杜衡仍是坐在床头,背对着山奈二人的身影在听到上述那番话时抖了一抖,过了许久才颤抖着问道:“此术可有法解?” 山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语气中也有些不确定。 “有是有,不过没有前人试验过,不知是否有效,或者可能有什么副作用……杜衡,你还想一试么?” 药师有些犹豫,他单薄的身影写满了挣扎与寂寞。过了好久,他才摇摇头,“既然如此,确实不宜这时再做冒险。他此时脉搏虚弱,又才贸然取出了‘控偶针’,不知会有何影响,还是等到人醒了再说吧。” 山奈点点头,没有再言。可是一旁的玄参却咬着唇欲言又止。 “可是……如果不破解此术,杜衡又怎么知道此人的身世呢?毕竟有着那样相像的一张脸……” 此话一出,瞬间犹如抛入水中之石,在杜衡心中激起千层巨浪。 “玄参……经过秦怡一事,你当知道,有时候面目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真实身份。” “可是……” 玄参还有话说,却不想刚刚开口就被山奈拉住,暗示他闭嘴。 房间里一下沉寂下来,大家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在口头上点明。 “那这样吧,杜衡你也莫太早下决断,我先去将解术之法试验试验,如果安全可行,不妨一试。秘密若一直无法揭开,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最后,还是山奈下了决定,他年龄最长,说话也最有威严。此话一出,完全照顾了当场另外两人的心思,自然没有人再反驳,事儿也就这么定了。 山奈二人走后,杜衡继续维持着面无表情的专注神态。 他用了阁中最好的药物为老人调养,医书也翻了不少。这样的举动,与他口是心非的拒绝有些违和。其实,那个真相对杜衡重要到无法想象。 守了七八日,终于半夜里的一声轻咳为杜衡带来了希望。 “嗯,你醒了?!” 杜衡这些日子完全没有了过去洁癖的习惯,睡觉吃饭也极其不规律,往往就在老人的卧榻前随便对付一下。此时他下颚都是胡茬,蓬头垢面,脸面消瘦,哪里还认得出是曾经那个风神俊秀的骄傲青年。 “唔……疼……” 老人并没有完全清醒,他半眯着眼,也不知道身边人是谁,只是费力地将手往后脑伸去,嚷着疼痛。 杜衡自然知道他的情况,连忙抓住他乱动的手,又查看了老人身上的所有伤口,细细把脉,等到对方我完全睁开眼,意识清明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敛草阁’,是我家。虽然你我二人过往有些过节,却不至于在这时对你怎样,否则我也不会花偌大的力气将你救回,所以不要害怕。” 杜衡冷冷地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可是老人的眼中却尽是迷茫。许久,他努力皱了皱眉,似是不确定地问:“你是……衡儿?” 一句久违而熟悉的称呼让药师当场摔了手中汤碗,呆若木鸡。 衡儿…… 这世上只有师父这样唤过他,难道眼前的老人真的是自己的师父不成? 杜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房间的,老人在问过一句话后也没有等到他回答就再次昏睡过去,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玩笑,在不恰当的时候扰乱了杜衡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思绪。 “这么说来,那屋里的人真的很有可能是柳风大师,一个外人是不可能在意识初醒的那一刻喊出你幼时的名字。” 山奈手中拿着从海外寻来的放大晶镜,对着桌上研究着的“控偶针”沉吟不已。 杜衡这一次没有再急着否认那人的身份,甚至他心中已经开始确定,屋里的老人就是自己很有可能早在十多年前就死去的师父。 只是,师父怎么会被人操控呢?当初那次斗艺之后,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又如何会回来加害东君和秦怡? 种种疑问充斥了杜衡的脑子,他咬咬牙,终于沉声对山奈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有法子解了那人身上的术法,是真的吗?” 山奈一愣,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道:“这段时日,我一直在研究那个法子,至今还没发现什么副作用,不妨冒险一试?” 杜衡握紧了拳点点头,眸子迷雾尽散,他已准备好,接受或许极为残酷的真相了。 山奈的法子极其复杂。首先需要用一些激烈至阳的药物将老人体内偏寒的毒血逼出来,然后再用锦织《心经》裹身,金针扎大穴固定,焚香三日。接着,再置于配好的药汤中沐浴,中间需要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药,等到重复一天一夜之后,方能解除。 所幸,敛草阁中药材和人手都不缺,杜衡又下定决心要知道真相。解术之法虽然麻烦,却不波折。阁中小童平日训练有素,如今一个步骤一个步骤下来,四五日之后老人身上的“控偶”之法总算解除了。 “现在,只要等到他醒来就没事了。杜衡你要时刻注意此人的情况,脉象也要把得勤快些,毕竟此法没有人试过,能不能成,有没有副作用我也不能保证。” 杜衡认真记下了山奈的话,让小童送他和玄参回去休息之后,继续守在老人塌边,心中有些忐忑。 明日一早,等到人苏醒,谜底就可以揭开了。 第七十九章 何以聊生(二) 更新时间:2013-10-25 一个人到底要梦多久醒来才会觉得仿佛重生? 天色尚早,窗外一声鸟啼将床上昏睡太久的老人唤醒,他艰难地睁开眼,等待眼前模糊的景象一点点变得清晰,这才发现,世界已经太过陌生了。 他试着动动四肢,竟然因为卧床太久,酸软无力,毫无反应。不过,既然身为药师,大概也能够猜到是正常现象,并没有别的病人那般慌张,于是就由了他去,只管自己愣愣地看着床顶上的雕花发呆。 过了一会儿,耳边突然穿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洗漱声,看来临着自己,仅隔了一道屏风的后面还有人,大概是照顾自己的下人吧。 老人没有慌张,他静静地等待着别人发现。 终于,仿佛随着一阵清风,一袭白衣的银发青年来到他的床前。 “嗯……醒了?” 青年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安和逞强。 老人努力转过头,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迷惑,呆呆的样子仿佛稚儿。 “是哪里不舒服吗?” 青年好像是个大夫,他好看的眼睛观察着病人的情况,一只手已经搭在对方腕上,皱起眉头,查看起来。 老人张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喉中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些日子用药太过燥热的缘故,极其嘶哑难受,发不出声音。 杜衡一直观察着对方的情形,自然也注意到他的状况,赶紧起身端了杯温水来。(.)然后,温柔扶起老人,喂他一点一点地喝下去。 老人想是渴坏了,一杯盏温水没多久就见了底。可惜他刚刚才苏醒,杜衡没有再喂,只是扶着他再度躺下,叹了口气,道:“我知你急着讲话,不过,时间尚早,你身子不大好,还是休息一下吧。” 青年的脸上有些淡漠,老人观察仔细,察觉时不禁心中一痛。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杜衡撑不出尴尬地起身,“我着人熬了粥,您勉强吃一点,不要贪多。” 说着,就要离开。 然而,一只脚还没迈开,衣角却被床上执拗的人拽住了。 “衡儿……” 同样的呼唤,让欲走的杜衡停了下来,瞬间泪流满面。 老人没有见到他转身,心中焦急,只好又问了一句:“你……是衡儿么?” 杜衡用衣袖偷偷擦了擦泪水,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来。 他的表情是强撑的淡漠,语气缓慢而肯定,“我是十师之一的药师杜衡,幼时确有个名字叫衡儿,不过甚少人知道。你呢?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又是怎么知道衡儿这个名字的?” 老人听见杜衡的回答,初时竟有些欣喜,不过很快又哀怨起来。他似乎还在心里纠结,仿佛迷途的孩子,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凡事都不对了…… 过了好久,老人的眼睛落在杜衡一头银发上,瞬间有些激动,“你的头发!怎么会……” “嗯?头发?” 杜衡拽拽自己的银发,也跟着开始疑惑起来。 “对……衡儿,大概为师睡了太久,一时无法认出长大成人的你。不过,看你面相,应是年纪不大,怎么会……” 老人有些着急,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语气都有些喘。身旁的小童见了,赶紧上前去安抚。 杜衡直视着他,好像在研究他话里的真伪,过了好半天才将疑道:“我的头发是十多年前那次中毒所致……您还记得吗?” 杜衡的回答让老人再次混论,他捂着头,痛苦地回想,可是脑中只有一些细微的片段。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自己昨日是在采药,后来许是遇到了变故便不记得了…… 按衡儿刚才的说话,自己大概昏睡了十年,期间好似发生了很多事故,可是是什么呢?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杜衡没有插嘴,任由老人回忆,他同样期待着这些问题的答案,此时只有等对方自己来解答。 终于,挣扎的结果,还是老人一脸无奈地摇头。 “我……我不记得了……抱歉……对了!飘飘呢?怎么没见到她?” 是的,自己除了眼前已经几乎认不出的徒儿,还有一个女儿,她在哪儿呢?怎么没有看到? 杜衡听到飘飘的名字抖了抖,他凝视老人期待的眸子,过了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飘飘……她已经死了……” 死了?! 不会的! “衡儿!你莫要骗师父!你是药师,她父亲也是药师!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去了呢!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女儿的死讯,老人激动地去拽杜衡,一不小心竟然从床上摔了下来,形容凄惨。 “我没有骗您……飘飘已经死了,死了十多年了……” 老人得到乖徒的回答,一双眼睛几乎要把眼前人凄苦的面容看穿。终于,他还是接受了这一残酷的事实,老泪纵横地大叫一声,呕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时,他似乎听到那个自从自己醒来,一直疏远而冷漠的徒儿叫着他师父…… “想是‘控偶针’的作用,他才醒过来,记忆还不完整,如今又受了刺激,恐怕情况不妙……” 山奈叹了口气,很是难过,即便玄参握紧了他的手,也给不了一丝安慰。 然而,这时候,最难过的还是杜衡。他此时已经完全确定老人就是师父柳风了,可是这样的重逢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他一言不发地为柳风把脉,心中却为老人记忆恢复以后的状况担心。 “如果他一直如今日这样,记忆停留在十多年前还好,我怕的是,如果师父有一天想起了后来的事,凭他以往的性子,恐怕……” 这才是最可怕的。 本来是一位妙手仁心的大药师,一位救死扶伤的医者,即便是被贼人操纵,毕竟手上也直接染上了不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柳风过去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人也儒雅,一心扑在医药一道上。他同时也是个痴情而可怜的好丈夫,妻子在难产生下唯一的幼女后撒手人寰,他竟然一直不曾想过再取,只是收养了一个小男孩继承衣钵。 如今可好,好人无辜受累,因为一根小小的“控偶针”,竟让他神智昏睡,一觉起来家破人亡,化身魔头。 今后的日子,每每想到此时,如何聊生? “不如这样吧,你和尔雅不都有法子能够抹去人的记忆?不妨待到柳风师父醒来,看看情况,实在不妙的话,就索性将他的记忆抹去好了,他前半生福德广厚,实在不该受此折磨。” 最后,还是玄参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杜衡沉吟了半天,只好点头。 可是,还有一点,师父他自己医术用药都极其高明,自己手上的小动作如何瞒得过他? 玄参机灵,看见杜衡头疼的表情,立刻就猜到他的顾虑,忙忙再出主意。 “这不难,我们可以请制香师和罗来帮忙,那家伙手段高明,加上我们几人的功夫,就算柳风师父能够发觉也无可奈何。” 此计一出,山奈也赞同得点点头,十师之间关系素来不错,和罗那里应该好办。如果实在不行,还可以请通灵师来助阵,必定万无一失。 杜衡叹了一口气,心中酸楚难耐,没有再言,算是答应。 第八十章 桃源生活 更新时间:2013-10-28 柳风的情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性情虽然回到了从前那般儒雅慈善的模样,可记忆一直是断断续续,一团浆糊。 杜衡细细观察着,对自个儿师父这番情形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开始实恐他突然想起什么,日日做足了准备,后来时间长了,见他一直这般样子,便也不好应对了。 “如今之计,不如顺其自然,解术之法,前人少有试验,也不知以后会如何,还是且行且看吧。” 山奈叹着气,说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杜衡沉吟着,只觉头痛非常,无可奈何。 正当敛草阁一片愁云惨淡之时,远在岭南的苏合兄妹却似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 “哥哥,你说这山茶花儿在此地能种得活么?” 秦怡蹲在园子里的花圃中,举着一株花苗,高声冲一旁练武的哥哥问。她的脸红扑扑的,几缕发丝因为额头生汗,正贴在脸面上,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苏合闻声回头,看清了妹妹手中的植物,不禁哭笑摇头。 “卿卿~哥哥连你手中拿的是花是草都不甚明白,又怎么知道是否适宜于岭南,你若喜欢就且种着吧~等死了再说!”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嘛~” “哈哈……” 小小的园子里,回荡着二人欢乐的嬉笑,羡煞路人。 秦怡八岁之后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可以擦去了,过了近半年的时光,竟然半点也不见她想起。 其实,说到记忆这件事,秦怡的让苏合还真的有点不放心。旁人就算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也不可能连好奇心都没有。苏合隐隐猜到秦怡或许早就已经忆起过去,只是可以不谈而已。不过,这样也好,如今他二人这般快活,还想那过去之事作甚。 苏合暗暗琢磨着,等再过段时日,就请街坊邻居为妹妹寻个好郎君,卿卿有人照顾,自己也能专心谋划着报仇。如果妹妹不同意,那也无妨,留她在此处雇几个丫头陪着。苏合自己凭着过去在东君府上谋职得来的钱财,就近买几块田地铺面租赁出去,卿卿此生也定当衣食无忧了。 想到此处,苏合不由得嘴角含笑。这段时间,像是阳光穿透了乌云,日子过得很是顺心。他如今寻到了妹妹,又忆起了仇人,还知道那贼子的藏身之处,一切的一切只等自己韬光养晦,厚积薄发。苏合将园子安顿在山清水秀之处,后门出去就是一块空旷的山石谷涧,平日里在那儿练功,又安静又舒服,所以进步神速,不可谓不喜。 又等了几个月,苏合自家的功夫已经练得如火纯清了,他挥手一掌眼前的山石便碎成了无数块,长刀一舞,脚下的土地便有了一道伤痕。当今武林,原本能够胜过他的就没几个,这一年来的闭关修炼,更使得他的功夫越发所向披靡,少有敌手。 这样一来,苏合心中更加欣慰,他计算着日子,大仇得报之喜快了。 这一日,苏合照例起得很早,他轻手轻脚地洗漱,虽然明知道自己的举动惊扰不了妹妹,可总忍不住再柔和些,温柔些。 园子里种的山茶花并没有映证他的毒舌,开得热闹非凡,使得秦怡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去亲亲。 “嗯?卿卿?” 苏合看着还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妹妹,心头一软,赶紧迎上去。 “怎么起得这样早?再回去睡会儿~” 秦怡揉揉眼睛,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摇摇头道:“不了,今天跟王姐家的梅尔她们约好了去逛街~” “哪有人逛街这么早的?” “嗯,听说是从江南来了批好玩儿的东西,要放在早市上卖,我怕去晚了就没了。” 苏合听了妹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卿卿,还是喜欢江南对吗?” 秦怡窒了窒,神情有些微微变化,很快否定道:“我就是想到难得来了些新奇玩意儿,所以带大家去看看,哪里就是哥哥想的那样了~江南怎么比得上岭南自在~” 苏合暗自沉吟,心中了然。 江南那样的地方,别说秦怡这样的小娃娃,就是俊朗的青年,耄耋的老人,也是一见倾心的。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只是,那地方虽好,给顾家两兄妹的记忆却多是伤痛。 “卿卿~再过几年吧,等到物是人非,等到人面渐稀,哥哥便带你回去。” “哥……” 秦怡本来想说,没事的,哥哥,会不回去都无所谓。但是,当她看见苏合眼睛里的伤痛,当她脑中闪过那个依然清晰的面容时,那句不再回去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罢了,顺其自然吧,缘分一事,多是听天由命的。 “对了,还有一事,哥哥想跟你说。”突然,苏合想到了什么,立刻一并提起了。 “嗯?” “过几天,哥哥要出一趟远门,家里的贵重东西你知道在哪儿,一定得看好了!还有,我请了个帐房先生明日就过来,你用空就学学记账,自家的东西总还是自己管着要放心些。卿卿~你可明白?” “嗯,明白,我会好好学的,哥哥放心。只是,哥哥不过是出一趟门,为何要吩咐得这样长远,等你回来再嘱咐先生不成么?这样着急地交我当家,莫不是有什么事?” 秦怡有些不解,哥哥这样的吩咐哪里是让自己学着当家,分明是安排后路,实在不吉利的很。她皱皱眉,想到多多少少听来的国恨家仇,心中隐忧,便干脆挑明了,直等着哥哥解释。 苏合自然不承认,他本来就没打算让妹妹惨和,然而,又实在担心自己有个什么意外,所以才会教她当家。谁知,自家妹妹实在聪明的紧,立刻追问上来,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哄道:“哪里有什么事!不过之前留在外地的地产出了点问题,我想到以后估计也用不着了,就想着干脆一并全处理了。你这娃娃,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搁你这儿全是些弯弯道道,不嫌累得慌?” 秦怡自然轻易相信他的说辞,正要再问,苏合却立刻转了话题。 “你不是说梅尔她们一会儿要来么?瞧瞧你这模样,好歹要梳妆打扮一下吧~” 说着,苏合就把秦怡往屋里推,又连声吩咐丫鬟前来伺候,这才把那个聪明的小祖宗糊弄过去。 第八十一章 千里走单骑 更新时间:2013-10-29 才把秦怡送出门,苏合赶紧安排好了下人,收拾了行装溜出了门。临走时,他还不放心地设了不少机关,生怕自家的小公主受到半点伤害。 “张妈,小姐这段时间的生活就靠你照顾了,望请费心!” “先生哪里的话,您尽管放心好了,我张妈也不是第一天在家里帮佣了,小姐交给我照顾准没错!” 苏合点点头,翻身上马。 此时正值岭南难得的好时节,日光正好,乌云尽散。 “张妈,哥哥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小姐,你怎么……” “好了好了,张妈~我今日要出去逛逛,午间就不回来吃饭了,您不必等我~” 秦怡躲在侧门,惦着脚远远眺望。那人的马极快,此时早已不见踪影。 “四方之神,九天之上,望佑我哥哥一路平安!” 苏合的包袱里还有一张尔雅做的面皮,是个留了路腮胡子的中年人。他出了岭南便带着,然后随便找来身粗布衣裳,扮成乡下大汉的模样,一路无人察觉出异样。 去往江南的路上,苏合并不着急,他且行且看,每夜都要再把自己的计划琢磨一番,这样一来竟走了近一个月。 终于,不管怎么耽搁,还是到了那道熟悉的城门外。苏合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胸膛,骑马进城。 一年多没有回来,马上的“异乡客”却不感到陌生。街头墙根,全是回忆,就连自己常去的那家酒馆,小二的迎客声都没有丝毫变化。 苏合摇摇头苦笑,看来自己以前有句话说错了。 过往的,好像并非能随时间如烟;消逝的,也并非全是痛苦。 即便如此,他还是勒马去了城的另一头,与熟悉的相反方向。面对东君,对苏合而言,比报仇更需要勇气。 终于,苏合还是极有自制力地注意力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开始仔细观察城内情况。 骑着马又逛了一遍城,这一次,苏合没有再感慨什么物是人非,而是极大地发挥了他探查的本事,于是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街上,胸膛上映着兵字的啰啰比一年前多了。 巡逻的闲逛的,虽然没有扎堆,一路上总能看到几个。 苏合找了几个老乡一问,答案果然同他设想的一样。 三王爷,在这里扎根了。 这个消息对于苏合而言,是个既好又坏的消息。 好在,仇人没有定居在江南,不用自个儿追到京城去,人熟地熟的,当然不错。 坏在,那蓝眸妖怪本就不好对付,如今三王爷将江南作为大本营,牵来了大部防范,如今再要下手恐怕难上加难。 苏合思考了半晌,还是决定先找处地方住下,等探查清楚了再行动。 他思维缜密,行动果断。所以,并没有异想天开地以为自己能够以“翻案”的方式,严惩敌人,洗刷冤屈。 如今还可拼上一拼的,不过堵上一切,手刃仇人罢了。 此愿若偿,亡命天涯、玉石俱焚亦可。 这样想着,苏合进了此地视野最好的一家茶馆,径直上了二楼,凭栏坐着,开口豪爽地唤道:“小二!” “来了来了!这位大爷!您要喝点什么茶?龙井、毛峰、新芽儿、铁观音~小店应有尽有~” “来壶西湖龙井,一叠果脯。大爷我今天乏的很,麻利点上!” “好嘞!大爷~您请着,小的这就奉茶去!” 苏合眯着眼睛,挥挥手打发了小二,自个儿闲坐看楼下人群,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日子。 “嗯?” 忽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皖南票号”总店的掌柜的! “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合有些吃惊。“皖南票号”在江南一带那是顶顶有名的大生意,总店的掌柜的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从开店起就在号里记账,人是精明得不行,做事却极其本分,对票号也极为忠心,是东君手下颇为信任的干将。 只是,今日本非票号掌柜轮休之日,也没听过掌柜的有别的买卖,怎么会出现在对面的胭脂柜台上呢? 苏合心中疑惑,茶也顾不得吃了,扔下银子就奔到了对面。 “掌柜的!” “嗯?哦!这位客官,可是要为家中娘子选购胭脂?小店里种类繁多,质量上层,有杏红……” “对不住!掌柜的,打断一下!我此番过来并非为了选购胭脂,是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哦?什么事,客官但讲无妨。” “是这样的,小弟是从江南贩物去岭南的生意人。一年前,曾在‘皖南票号’见过掌柜的,不知……” 苏合的话还没问完,掌柜就神色瞬变,惨白的要赶他出去。 “既然不买东西,那就请回吧!小店门窄,容不下贵客!” “掌柜的……” “请回吧!” 就这样,苏合只要一在路上遇见票号的熟人,一提及票号的事情,都会遇到在胭脂铺中相同的际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在没有办法,苏合只好回到下榻的客栈,往店小二的怀中塞了一锭足足的银元宝,才哄得对方支支吾吾道出了实情。 “这事儿啊~我也就对你一人讲,你可千万别出去再传了啊~” “行,你放心,行走江湖,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是这样的,你大概也看见了,咱这儿现在是三王爷的封地。大概一年前吧,三王爷初到江南,不知怎么了,竟与皖南票号的老板,当年鼎鼎大名的东君公子结了怨。东君公子虽然厉害,家里也算是江南少有的大户,可是碰到王爷,那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很快,王爷就领兵抄了东君府,说是东君公子窃取了先皇赐予王爷的东海夜明珠,偷藏在票号里妄图转手。” “这怎么可能?” “就是啊~当时这事儿闹得可大了,可是没人拦得住,只得任三王爷作为。后来,江南的几个与公子素来交好的富户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托了些关系上前劝解了几句。谁知,王爷竟然以‘私藏同犯’的罪名一并抄了这几户的家,一时间便没人敢说话了。” “后来呢?夜明珠找到了吗?” “怎么可能找不到。王爷铁了心要嫁祸,还有跑得了的?最后,竟是在总票号的钱柜里被翻了出来。东君公子为了不连累上上下下的掌柜伙计,主动承担了所有罪责,还将票号全数抵押,给足了大伙遣散费,这才了事。” “那东君公子呢?” “东君公子?哪还有什么东君公子啊!家被抄了,府邸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人也被抓了起来。偷盗圣物,冒犯皇家那可是灭九族的罪名!所幸东君公子先知,早早的休了妻子,又将家中仆从遣散,户籍上只留下了他一个,王爷也没了迁怒的罪名,只好抓他一人泄愤。至于公子自己,恐怕早就被折磨死了吧……哎!造孽哦!” 第八十二章 一片丹心 更新时间:2013-10-29 苏合听完小二的话,不禁眼前一阵晕眩。(.)他努力稳住神智,又叮嘱了小二守口如瓶,这才回到房中跌坐在地上。 东君死了? 呵!怎么可能?! 但是……不可否认,东君府已经没有了。 苏合狠狠地咬咬牙,他握紧了拳心中纠结万分。 东君的本事,外人不知,苏合又怎么会不晓得?只是,被逼到这个份上,恐怕当时的情况比外边传的更加严峻。 没有了票号做联络点,能够打听到情况的如今只有暗军这条线了。可是,当初苏合走到时候,将所有事务都交由了他人处理,手下精干的暗卫也被派遣给了赤练。这样一来,着实有些麻烦。 苏合努力让自己镇定些,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先试试能不能找到赤练。 那家伙,常年混迹于烟花柳巷,绝不可能离开美女成群的江南,找起来也要比其他人容易许多。 是夜,苏合又换了张面皮,着一身锦服,这才勉强有些纨绔风流子的味道。 然而,没想到的是,一条花街都快走到头了,也没找到那抹高调的红色。 苏合有些按捺不住,正当他杵在花街上一筹莫展时,身边小小的扯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低眉,是个可爱的小娃娃。 “哥哥,你就是菜盒子么?” 菜盒子? 赤练那个混蛋! 苏合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委屈地应了。 “嗯……我是。小娃娃,找我何事?” “诺~对面楼上的一个神仙似的大哥哥叫我把这个送给你。” 说着,就递上一颗酥糖。 苏合急急掰开了看,谁知竟然什么都没有,果真只是一颗糖。 “菜盒子哥哥,好好的酥糖你掰开作甚?难怪神仙哥哥说你是个古板的怪人呢~” 小娃娃的话里尽是鄙视,说完转头就走了,只留下花街正中一手粘甜的苏合气得浑身发抖。 “哎呀哎呀~这不是大管家么~好久不见了~” 苏合死盯着对面温柔乡里的妖孽,一记眼刀过去,恨不得当场掐死他。 现在的道士和尚都干嘛去了? 赤练见他半点玩笑也开不起,拳头紧握,作势要打的模样,也没了嬉笑的兴致,只好赶了身边的姐姐妹妹出去。 “好啦好啦~不过开个玩笑嘛~至于么?” 赤练嘟着嘴,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苏合懒得管他,直接问道:“公子呢?” 赤练笑了笑,像是早就猜到他会来找自己,也猜到他会问什么。当即吊了对方半天,似是报复苏合不懂情趣。 苏合叹了口气,对这样的无赖,他真的没办法。 “好吧~我换个方式问,夜明珠这样明显的嫁祸,公子为何会任其发展,害得票号也跟着垮了?” 赤练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过了好久,他才有了反应。 “过往之事,有因自然有果,其间种种,苏合你也大概有耳闻。我只能说,一年前三王爷手段太多狠毒,公子能将他们的目光转移到票号,从而保住暗卫的大部兵力已是不易。至于其他,恐怕还需韬光养晦,再做打算。” “那公子呢?听说他被王爷抓了去,可有危险?” “危险自然是有的,不过性命因该无虞,毕竟公子手上还握着三王爷最想要的东西。” 苏合紧皱了眉,心却松了一口气,只要活着便好。 但是,如今看来,自己仇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就连公子都难以应对。 “还有一事,也是我一直想问的,公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赤练听闻,灿然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理了理身上的红袍,缓步走到苏合身边,附耳悄悄道:“天为其父,地为其母,本该九重天上客,无奈人间世上游。” 天为其父…… 难道是?! 苏合如同被雷劈中,一时间瞪大了眼呆若木鸡。 “他不该如此……” “但他却是如此了……他从来不知自己是否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便不愿身边的人与自己有太多牵连,所以才会时常做得决绝。然而,对于你们兄妹,一个是至交,一个是挚爱,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划清界限,才使得对待你们恨绝非常又温柔太过。”怪不得,公子那时会派人四处寻找顾式遗孤的下落,怪不得公子不让我兄妹二人相认,又怪不得公子愿意放我们离开…… 只因,他那时放不下,即便自身难保也要留住顾家的血脉。只因,他知道三王爷卷土重来,害怕自己顾全不了两人,再生事端,所以狠心斩断血缘。只因,他猜到此去江南凶多吉少,所以愿意寄一份希望有缘再聚…… 可是……苏合不禁笑着摇了摇头。那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他难道不明白吗?自己生来就是顾家的主子,苏合的挚友,是在那场血染青史的“太子篡位”“清君侧”的惨案中,父亲拼上全家性命也要保全的唯一希望。 苏合叹了口气,对那个身陷囹圄的主子很是无奈。原来国仇家恨,不过同指一方,只是被那个害怕失去的家伙歪曲成了另一番模样。 “很多事,还是莫要再想了。公子的心思,我也不太明白,他那样的妖怪,除非他自己讲,别人如何能猜得到?所以,不妨等机会当面问个清楚,也好了结了这段时间的破事。还有你妹妹那边,到时候恐怕也要费心解释一下,明明是极其恩爱的夫妻,非要折腾到劳燕纷飞,是怎么个道理?苏合,你要相信,公子看着无心其实是最重情义之人,凡是他放在心上的,就算一时不得已,与对方造成了伤害,他心里恐怕比当事人更加伤痛。” 赤练捂着胸口,身负重伤还要留在这儿答疑解惑,实在费劲!不过,他还是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诚恳平稳,也好让这冰块能够暖成温水。 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活儿?! 害得我深受重伤也不能找个清净地儿修养,非要在江南等着这傻瓜过来。你们之间的误会,有本事自己解释啊~累得我这无辜的人哦~ 出了青楼,苏合突然发现,曾经那算被抹去的记忆,此时竟然清晰得仿佛昨日。 他记起了那座巍峨的宫城,记起了穿着印有龙形花纹的漂亮男孩儿,记起了翰林府德高望重但学识渊博的付大人…… 真是不应该啊~ 约好了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一场变故下来,却连伤痛都无法分担。 苏合终于明白为何东君过去,总会不时露出寂寞的表情,那时的他在想些什么呢?有没有一次,曾经怪过身边一无所知的自己? 第八十三章 心字成灰 更新时间:2013-10-31 苏合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想着如何救出东君,竟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给妹妹秦怡传送消息。 “张妈,今天仍然没有哥哥的信件么?” 慈祥的家仆看向眼前的孩子,心中有些不忍,可惜她凭空也变不出主人家的信件,只得迟疑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秦怡的表情明显很是失落,却仍顾及着身边人的感受,勉强笑笑,没有再问。 她转身回房,心中暗暗计算着日子,算上路途,已过了近两个月,哥哥除了半个多月前发来过一封已经平安到达的信件,后来连个音信都没有。 这如何不让她着急? 这般思量着,秦怡有些坐不住了,她自己是大夫,自然知道身体已经无碍。可是这一年来秦怡装作失忆,未曾碰过药材,手法毕竟生疏了,独自上路恐有不妥。再加上江南那边如今是什么形式,自己全然不知,这样贸然过去,倒是容易成为哥哥的负担。 最后,秦怡还是决定再等一段时日,也好趁着这段时间重新拾起药材,稍作准备。 然而,又过了半个月,苏合依然没有音信。这时候,饶是秦怡再找借口,也寻不回半点安慰了。 心烦意乱之下,秦怡终于按捺不住,她仔细收拾了身边的匆匆准备的防身之物,直奔江南。[] 行在路上,想法其实不多。可是到了江南地界,秦怡竟生出些近乡情怯之感。偌大的江南,下马时却不知道去何处才好。 她低着头,干脆放了马儿自己走,等到停下来时才发现,竟然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 眼前的青石板的小路上,安安静静的没有几个人。夹着小路的是两堵高耸的白墙,远远的能看到拐角处飞檐的青瓦。 秦怡愣了愣,终是无奈地俯下身,对着马儿的耳边苦笑道:“你是故意的吗?竟然走到这里。” 座下的马儿没有回答,只是甩甩头继续前进,幽幽地走过小路,拐想左边,慢慢地走向那座熟悉的不能载熟悉的大宅。 秦怡深吸了一口气,在马背上紧紧地闭着眼,像是等待一场艰难的际遇。 最后,马停了,她终于睁开了眼,等待着记忆中烫伤双眼的金色匾额――东君府。 “这!” 然而,世上之事永远都是出人意料的。当秦怡睁开双眼时,哪里还有半点熟悉的景致? 满目疮痍,断井颓垣。烧焦的门框,园中的杂草,无一不在提示着一场灾难。就连那本该高高悬挂于头顶的金匾,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哪个强盗,折成了两半弃在阶上。 秦怡惊呆了,完全不明白一年前那座精致到无与伦比的宅子,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她急急跳下马背,冲进府中,大叫着记忆中的那些名字,可是回答她的只有随处可见的废弃断梁,散发着仿佛永远散不去的焦炭气味。 女孩儿跌坐在园中的空旷之处,那里是她曾经最爱的牡丹花圃,可现在,只有琉璃的残瓦蒙着灰,静静地铺了满地。 此时,一幕幕的过往竟然不受控制地匆匆闪过,顿时逼出了女孩儿的眼泪。 “怎么会……怎么会……” 秦怡颤抖着唇,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本能地否定。时间在伤痛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秦怡突然发了疯似地冲回大街上,扯住过往的路人就问:“东君呢?东君公子在哪里?!” 过路人吓了一跳,似看到妖怪样地呵斥:“你有病吧!” “求你!告诉我,这家的主人,东君公子去哪儿了?!” 秦怡颤抖着哀求,没有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惹人心疼。 “唔……你别这样……我其实也不太清楚……那个东君公子跟三王爷结了仇怨,家被抄了,人也被抓了去,过了这么久,恐怕早死了吧!” 路人终是不忍,磕磕巴巴道出了曾经轰动整个江南的悲痛。然而,当他说完就后悔了,眼前的女孩子听到那个可怕的“死”字,脸色瞬间变得比鬼还难看。她的嘴唇大概是染了血,和着泪落下,一滴滴灼烧着人心。 “死了?” 秦怡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句话,失魂落魄般抛却身边任何一双关怀的手。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年的平静生活是如此可怕,仅仅是为了那无用的自尊心,竟然错过了守在爱人身边同生共死的机会。 东君……你果真死了么? 我不信!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若是被抓了去,我便去王府寻你。你若是已经不幸死了,我便到地下陪你。 秦怡咬紧了牙愤恨地想,如今这世上她已全然不顾。穿梭于人群之中,也仿佛有一道隐形之墙将她与俗世隔开了。所以,角落里的那些狗,她自然也没能察觉。 “等了一年,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哼!说什么冷心冷清?!是人就有软肋!东君公子~也不过如此~” 黑衣络腮胡的大汉洋洋得意地向阶梯之上的绿衣蓝眸之人禀告,语气中竟是按捺不住的喜悦和不屑。 蓝眸人没有打断他的傲慢,却也没有任何赞赏的神情。他只是眸中精光一闪,仿佛宝石夺目,无一声无一举,超然世外。 过了好久,络腮胡子的大汉终于感受到了对方寂然的尴尬,他急急闭口,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又或者刚才哪里不小心惹着了上位。忐忑之下,终于请示道:“先生,需要我把人抓来么?” 蓝眸人这时才有了反应,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好听的磁性嗓音吐出几个不标准的京腔,“不是抓,是请。” 大汉没有料到似的惊讶抬头,等触到那抹幽暗的蓝色时,才微微惊慌地低头答道:“是是是……小人这就去请那位姑娘前来。” 绿衣蓝眸人难得地笑了,应是夸对方懂得应变,是只聪明的狗。他点点头,示意对方下去,然后目光落到窗台边的一盆山茶花上。 “如此脆弱而娇美的小可爱,怎么可以那样粗鲁呢~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带着异域风情的俊美面庞靠近了花朵喃喃自语,仿佛说着世上最美的情话。和煦的阳光照亮这副美景,叫人移不开眼。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呵呵~东君公子,你想好了么?这一次,可容不得你蒙混过关了~” 同一个问题,面临的确实更加绝望的境地,更加恶毒的阴谋,鹿死谁手?仍是谋者为上。 第八十四章 戏中人唱戏中戏 更新时间:2013-11-02 当手下人过了好几天才把秦怡抬到自己面前时,万年处变不惊的伽南都忍不住轻皱了眉,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废物! 他挥挥手懒得再打理那群无奈的鼠辈,只留了那个意外难搞的瘦弱女子摔在跟前。(.好看的小说)女孩儿的嘴角沁着血,额头也有擦伤,眉头紧皱着,脸色苍白而凄清。 伽南走上前去,脚步很轻,有种匪夷所思的温柔。他慢慢蹲到女孩儿面前,眼里竟然带着一丝惊喜。细长灵活的手指拂在陌生而灵动的脸庞,心里不知为何居然微微颤动了一下。这是伽南从未有过的体验,或许是过往的想象太多虚妄,等到真正见到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人喜欢的人是这个样子啊~” 难得的,伽南没有失望,甚至于有些兴奋。看来,闻名江南的东君公子,眼光果然是独特的。他端起一杯茶水,轻轻点在女孩儿的睛明穴,看她从昏睡中渐渐醒转。 “咳咳……你抓我来有什么目的?” 伽南对着秦怡防备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摸摸脸,表情有点无辜。 正常人醒来的第一个问题不应该是“这是哪儿么?”或者是“你是谁?”这孩子可好,昏了这么久,都还没糊涂了~ “诶~姑娘,我长的有那么像坏人么?” 秦怡被伽南的问话搞得有点懵,难道说眼前之人并非绑架她的幕后黑手? “那……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伽南终于让眼前的女孩儿注意到了自己,瞬间又灿烂了起来,仿佛戏台上的角儿,嬉笑道:“我叫伽南,是三王爷府请来消遣的西域歌者。刚恰巧在街上看见几个贼人在为难姑娘。我一个歌者,不会武也没什么本事,所以只能等到在暗处使了些鬼,这才把姑娘暂时接到王爷府上。” 伽南这谎话说得似模似样,秦怡看她一双极具西域特色的蓝眸,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他话中的真伪。 “你说这里是三王爷府上?” “对呀~” “那……” “什么?” “没事。” 秦怡突然不知道从何问起,虽然她一心急着打听东君的下落,可一想到当初就是亲信了江南会长的话,才使得遭了后面那么多变故。所以,这一次,她再难也只能将心中的疑问憋回去,所幸已经到了三王爷府上,打听消息的事儿就简单多了。 “可是不舒服么?” 一旁的伽南此时正一脸关怀地扶着秦怡,语气也是说不出的温柔。 秦怡不自在地挪开了几步,神色恭敬而疏远。伽南虽然尴尬,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盈盈地护在一旁。 秦怡环顾四周,直觉伽南的话实在是蹊跷,这房里的摆设装饰,哪里像个歌者的房间。虽然处处布置得极具异域色彩,可东西,凭着她多年在东君府上练就的眼光,自然看得出不是寻常物事。 看来,这个伽南不可小觑。 秦怡不动声色,对伽南感激一笑,鞠躬拜了拜。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小女子本是南来投奔亲戚的孤女,千辛万苦找到江南,不想遇上了强盗。若不是遇到了先生,真不知……” 说着,秦怡已经悲恸到无法自已,泣不成声。 “姑娘莫怕,这里是三王爷在江南的别院,自然没有哪个贼子再敢对姑娘不利。只是,不知姑娘的亲戚家住哪里,等过几天姑娘身上的伤养好了,伽南便亲自送你回去。” 秦怡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与东君府的渊源,可是也断不能就这样轻易离了王爷府。 “实不相瞒,我家中的亲人早已不再了,刚才在路上,那帮强盗也恐怕是看到我孤身一人,才起的歹心。天可怜见,奴家已经无路可走了……” 秦怡这时充分恢复了她当初做戏的身段,那表情,那声调,怎么听都是凄惨无比。伽南在心中一笑,不由得更加感兴趣,只道是好玩儿极了。 “既然如此,姑娘若是不嫌弃,就暂时在我这儿住下吧。回头我跟王爷说说,如果得幸儿,说不准还能给你谋个好去处。” 秦怡自然连连答是,她如今已经没了念想,只想知道东君的死活,无论是救人还是报仇都是后话。 伽南微微一笑,又去厨房拿了些吃的便走了。 “先生这是何意?那丫头可不是个善角儿,又是东君那小子心尖儿上的人。不如让奴才将她带下去,到东君死小子的眼前严刑拷问,准能有收获!” 伽南轻蔑地一笑,呵斥道:“滚开!我要做什么还用不着你教!” 旁边的奴才未曾听过他如此长的句子,更没见过这样先生,顿时吓得躲了开去。 明日之事,伽南自然早已计划好了。就等这天色一亮,戏码开唱,那才是精彩呢。 此时的秦怡并不知道,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与自己共住在一个屋檐下。只不过,一个被吊在恶心阴潮的地牢,一个被请在仇人的屋子。 “我说东君大公子,大掌柜,大祖宗!你就吭一声成不?我这鞭子都打坏两根了,上边还不让把人给弄残了弄死了,真他妈的难办!” 东君喘了口气,悠悠然一笑,没有言语。那神情,仿佛不是身在囹圄,而是仍在东君府的花厅上,还做着大少爷。 守卫的人已经被耗得没了耐心,可是又不敢真对眼前之人怎样。毕竟上边的人还指着在他身上套出话来,自己要是用刑不当,出点差错,估计到时候自己比他东君大公子死的还快。 东君当然知道守卫的想法,所以他撑着一口气,等待一个机会。 幸好当初让苏合带了秦怡离开,想必这一年二人已经适应了岭南的生活。想到秦怡,东君不由得嘴边浮起一丝笑容。 不过,苏合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家真正的仇人是谁了,自己留了赤炼在那儿,一方面确实不想自己如果遭遇不测时留下遗憾。另一方面,则是猜到苏合必定不会真正放弃仇恨,也不会真正与东君府割断关系,不如让他了解自己所想,也好由他接替东君府地下暗卫,多一分胜算。 至于秦怡,东君并不担心。苏合不会舍得让她冒险的,从今往后,必定会过得幸福。 第八十五章 相思局(一) 更新时间:2013-11-03 秦怡在三王爷府中的第二日,天气好得让人费解。伽南一早便嘱咐了丫鬟莫要惊扰,只管任那屋里人歇着,等到醒了再准备别的。可惜,秦怡晚上睡得不安稳,自然也没了赖床的兴致,天一亮便起了,让身旁伺候的小丫头有点手忙脚乱。 “妹妹莫要忙了,多亏了昨日伽南先生收留,这样说来我也算不得府上的客人,还是留我自己来吧。” 秦怡态度谦虚,每句话都挂着亲近的笑容,不一会儿功夫就身边的小丫头笼络了过来。 “我昨日在外面遇上了强盗,多亏伽南先生相救,可是这般叨扰之下,竟荒唐到只知晓恩人大名。小女子虽没什么见识,但知恩图报之举还是晓得的。如若妹妹嫌我麻烦,能否多告知一些伽南先生的事情,我也好想想如何报答。” 小丫鬟一听秦怡要打听伽南立刻变了脸色,神情也戒备起来,支吾了半天没有吐露一个字。 秦怡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心中冷哼,果然那个伽南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妹妹莫要误会!我并非有心计划什么,只是纯粹想要报答先生而已,如若不便,那就算了吧。” 小丫鬟点点头,终于放松了表情,也不再与秦怡耽搁,慌慌忙忙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 秦怡看着她的背影,眼眸闪烁,心中暗自喟叹,自己恐怕招惹上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伽南一大早本来还在园子里擦拭箭弩,突听闻下人的报告,不由得一笑。 “果然是个机灵鬼~怪不得东君公子会喜欢呢~连我都有点爱上她了呢~” 伽南知道秦怡根本没相信自己昨日的说辞,不过也无所谓,昨天的戏码本来就是娱乐,今天开场的才是正式登台。 有些人容易辨别“耳听为虚”,却也很容易相信“眼见为实”。(.好看的小说) 既然你心心念念着那个久违的薄情夫君,我便领你去见好了~不过,到时候,可不要哭哦~ 伽南收了手中的锦缎,将箭头对着阳光查看,突然间芒过射眼,竟是锋利无比。 既然已经身在敌营,所有的一切试探都是极容易打草惊蛇的危险举动。所以,秦怡并不心急,她听话地换了身衣服,听话地喂饱了肚子,听话地坐在房间里看书。这期间,除了早上那出冒险的插曲,便是静好自在。她甚至没有问伽南在哪儿,自己又会被如何安排,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对方动作,见招拆招。 所以,等到伽南忙终于玩够了玄虚找上门来时,看到秦怡淡定的表现,更是喜欢得不行。眼前的女子,不光长相秀美,性情也是难得的聪敏,若是等到那个地牢里的皇孙死了,能够留在身边解解闷儿,或许会很有趣。 这样想着,伽南越发迫不及待起来。 “姑娘,昨日休息得可好?” 秦怡闻声抬头,对着款款而来的偏偏公子点头浅笑,恬静、美丽。 伽南于是也回了一个笑容,径直到她对面坐下,就着秦怡原来的茶杯就是一口,眼波流转时有一丝暧昧的情绪缓缓而出。 秦怡愣了一下,马上恢复平静,装作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只是礼貌地回问:“先生呢?昨日睡得可好?” 她本来是处于礼节,自然也不是真心,谁知对面的伽南却好似不懂,故意答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这样一来,哪怕是秦怡再懒得与他扯这些无聊的话题,也只好接着关怀道:“嗯?是么?先生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所以睡得不好?” 伽南见秦怡中了自己厚脸皮的招,心中窃喜,又凑近了些,口中调戏道:“昨日小生遇到了命定之人,一见钟情,自然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了~” 秦怡被他突然凑近的蓝眸吓得心脏漏了一拍,身子在本能后倾时又被对方搂住了腰,当下挣扎不开,只好勉强应对道:“恭喜先生觅得佳偶,不过,所谓姻缘姻缘,还得情意互通才好……” 伽南见她难得脸红慌张,心中更加得意,于是继续搂紧了美人嬉闹,“姑娘所言极是!那么,小生现在便问如何?” “先生莫要玩笑!” “欸?姑娘哪里看出小生是在玩笑?!” “你!” 秦怡涨红了脸,无奈手上既无反抗的力气,又无趁手的药物,只能不理他,由着被伽南白白轻薄了去! 伽南不是中土人,自然没有那么多道德廉耻的约束,从来都是任性而为。(.无弹窗广告)之前在人前的冷淡,也不过是觉得无趣,懒得与那帮蠢货费心思演戏。可一年来,着实不一样,先是遇到个让王爷都觉得棘手的皇孙,然后又是从天而降的顾氏遗孤,再然后是让人心痒的懵懂佳人。伽南不得不说,自己这日子总算有了起伏,真是不容易啊~ “你不回答就是答应咯~哎呀~娘子,让为夫亲一个~” 伽南此时哪里还有昨日谦虚有礼的佳公子模样,完全是个登徒浪子!所幸,这房里只有秦怡跟他两个,若是不小心让下人看见,准吓得落了下巴。 秦怡终于忍受不了这人的无赖,当即使出全力,手脚并用,这才躲了过去。 伽南没有如愿也不生气,反而退了开来,像是知道惹急了对方没好处,理理衣裳,仿佛没事儿人一样笑问道:“好啦好啦~小生已经表明了心意,姑娘也莫要害羞,不妨这几日好好考虑一下。今日天气极好,闷在房间里也无趣,一起到府中走走可好?” 秦怡微微定了神,听到他说要逛逛王爷别院,心想着正是打探东君下落的好机会,便也顾不得刚才的事情点头应了。 伽南亲热地将秦怡的手攥在手心里,完全不顾对方的反抗,欢欢喜喜地带人在别院中溜达。 一路上,不知是他早就安排好了,还是府中本来人就不多,竟然连下人都没见着几个。就算遇到了哪个小厮或者丫鬟,也只是冲着伽南点下头行个礼,一言不发低着头匆匆离开,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秦怡叹了口气,心下有些烦闷。这逛的都是花园景致,路上也遇不上什么人,根本不能打听得出什么。 眼前的这个伽南,果然不好对付! 许是感觉到了身后紧拽着的人满满的怨念,伽南停了脚步,关怀地问道:“姑娘是不喜欢吗?” 秦怡苦笑着摇摇头,“景致这般美丽,哪里会不喜欢,只是走了这么久有些累,先生不如放我回去吧。” 伽南歪着头,像在思索她语言里的真实性,过了好一会儿,终是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道:“若是真的累了就回去吧~你昨日才受了惊吓,还是歇着些好。” 秦怡终于松了口气,正要离开时却听到身后的假山中有鞭打的声音。她顿时心中一紧,停了脚步,侧耳伫立。 鞭打的声音虽然微弱却着实清楚,可是,这一声声下去却听不见半点受虐者的哀嚎。 秦怡知道自己应该赶紧离开,可是腿却迈不开,她的心中有个小小的假想,一旦思及,便害怕得难以呼吸。 “咦~姑娘,你怎么不走了?” 伽南的话终于唤回了秦怡的理智,她赶紧扯出一个笑容否认,“没什么,走吧~” 然而,这一次,伽南却不动了,他紧了紧秦怡的手,故作天真地问道:“姑娘刚才可是听见了什么声音?” 秦怡一惊,回头直视伽南,“你也听见了?” “当然~那么清晰的鞭打声,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见吧~”伽南笑了笑,靠近了秦怡。 “那为何……”脱口而出的问话让秦怡瞬间有些后悔,自己表现得这样急迫,恐怕遭了! 然而,伽南并没有半点介意,反而善解人意地继续问道,“姑娘可是好奇?” “不……” “其实好奇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么好的园子里听见如此煞风景的声音,终是不好~不过,姑娘可千万别被吓着~” 伽南的眸子望定秦怡,看她的脸色因为自己身后一点点上演的戏码逐渐变得苍白。 秦怡面对着伽南,无法逃脱地听见假山处的鞭打声突然停了。然后,没过多久,两个彪形大汉拖着一个被打得像是断了气息的男人出来。 不要看……不要看! 秦怡的理智叫自己闭眼,可是眼睛却没有照办。于是,她看见了此生最可怕的梦魇。 那个被鞭打致死的男人,即便是乌发是遮住了小半张脸,仍然无比清楚确切地告知着他的身份。 是东君……真的是东君…… 秦怡瞪大了眼睛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双手捂紧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可是,心灵的震撼还是让她悲痛到无法自已,仿佛自己世界就在这一刻全部坍塌,如流星陨落。 伽南欣赏了对面人所有的表情,等到看她好似再也无法支撑时,才缓缓伸出怜悯的手捂住美人瞪大的双眼。 “乖~不要看……” “乖~别怕……” “乖~跟我回去……” 一声一声,仿佛催眠的温柔嗓音让秦怡最终还是跌进了伽南的怀里。那个有着蓝色眸子的可怕男人将昏迷的她紧紧搂在怀里,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好了~睡一觉吧~我也该去那边演第二场戏了~” 第八十六章 相思局(二) 更新时间:2013-11-05 伽南温柔地将秦怡安放在卧榻上,还体贴地燃起一支香让她安眠,自己却一点不耽搁地来到王府的后花园。[] 为三王爷设计江南别院的匠人是个几乎可以与山奈匹敌的人物,那错落的假山石,复杂的回廊,蜿蜒的小径,高耸的屋檐……没有一处不是精心安排,若是有天人之眼从上俯瞰,甚至会被其中类似迷阵的鬼斧神工吓到。 伽南于这里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自然这府中也没有什么地方是他无能去的。他脚步不慌不忙,似乎打着节拍,孤身一人直奔一处荒废院落而去。那地方藏着一间石室,石室中又有机关暗格,若是外人不小心闯进也发现不了什么秘密。 伽南心情不错,打开石室中连接地下囚室的大门时甚至哼着歌。脚上的一双锦缎软鞋走起路来极其轻柔,行过时只有衣袂轻轻扫过的风声。 穿过密闭而蜿蜒的隧道,不知行了多久,才到达目的地,东君就在里面。 啪!啪!啪!…… 鞭声沉闷而刺耳,伽南却极其喜欢。好几天不见,他想到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面容,不禁隐隐有点兴奋。 “怎么?还是不肯说?” 突然的出声让施暴者吓了一跳,等回头看到来人时更是吓得跪在地上。 “小人无能!可以使的招儿都用尽了,不论是用刑还是威胁,更或者是青楼楚馆中的龌龊法子,这家伙就像不关自己事儿似的,连个屁都不放!小的小的……” 伽南轻笑,挥挥手让对方下去,没有半点责怪,也没有半点惊讶。 大名鼎鼎的东君公子,苟且偷生的遗世皇孙,若是这皮肉上的折磨就能让他屈服了,那有什么趣味? 东君闭着眼,不知是晕着还是故意不理睬。他的身上满是伤痕,甚至有许多耻辱的伤痛,那帮禽兽总会想出许多恶心的法子折磨人,若是外人恐怕早就招了或者干脆死了。可是,东君没有,即便现在,他依然有着清晰的思维,仿佛过往的一切折磨真的与他无关,又仿佛他的灵魂早已超脱世外,半点不在乎这张臭皮囊。 伽南走进了他,却失望地发现对方还是那般,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这一点让他很不爽。 “怎么样?我尊敬的前皇孙殿下!” 伽南捏着东君的下巴,使得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紧接着又是一碗冷水泼面,迫使他装不得糊涂。 终于,一双漆黑的,犹如古井噬人的眼睛映入蓝色的眸中,火光闪过,竟是纠葛了好似几世的渊源。 “唔~眼神不错~没想到啊~到了这个时候,你的表现还是这么让我惊艳~” 说着,伽南另一只手甚至移到东君下身的伤口,手指微微用力,痛楚便在瞬间侵蚀全身。 “嘶……” 终究还是个凡人,求饶般不由自主的呻吟让东君自己都忍不住唾弃。 “嗯,好听~这才对嘛!若是一直如同木偶般的承受,我还以为自己玩弄的不过一具死尸。” 东君弯嘴轻笑,随机再次闭上眼睛。 哼!为虎作伥的死灵!懒得理了。 “哦?生气了?哎呀呀~怎生这样小气!亏得人家这次还特意带了个好消息来讨你欢心呢~” 东君心中一颤,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伽南见他的模样有点懊恼,他讨厌无人回应的独角戏,真是糟透了! 一眼蔑视,一声哼笑,蓝眸妖怪继续作乱。 “那个女孩儿……是叫依依?嗯……长相虽不是绝美,可身子还真有一番滋味……” “你!” 这一次,东君没能忍住。他几乎是听到秦怡的乳名时就怒睁了眼,等到伽南说到后面,眼里的火几乎都可以喷出来了。 “你绑了她!” 不是惊疑的问话,是肯定的怒斥。 “哦?肯理我了?哼!你早该想到不是?我说过,每个人都有死穴,就看你是否点得对。” 东君摇摇牙,深吸了一口气,再回视时又恢复了原先那般冷静的模样。 “王爷的手下果然是同一番品性!都无能到需要拿一个女娃娃说事。” 东君的话毫不客气,可伽南却不在意,只是笑着回应,“那还不是因为你东君公子,恰好蠢到把自己的心放到了别人身上~说到底,还是你害的她!” 一句话,瞬间将东君所有的高傲与自信瓦解,有一次,因为秦怡他看到了自己的无能。 “不许碰她……” 坚定的话带着一丝哀求。 “那就要看东君公子能否好好配合在下了~要知道,我可不是江南的那个没用的老头子,对着美人只会唱些虚张声势的戏码~” 伽南的表情奸滑非常,势在必得,恶心的轻佻语气让东君忍不住作呕。他确实聪明,不像过去那个老头子,试探来试探去都搞不懂那个人才是关键。然而,人越是觉得自己必胜时越会放松警惕。伽南确实抓准了对象,可是却看清了对方。秦怡,哪里又是随你操纵的角色? 想到这里,东君心中了然一笑,想必伽南在秦怡那边也展开了攻势,现在跑自己这里来,不过是双重保险。既然这样,不放赌一把,凭着自己对小情儿的了解,说不定会有一丝生机。 “可以……本公子愿意尽言三王爷想要知晓的一切……” 东君的表情迎合着伽南最想要看到的凄苦和无奈,这一来让对方更加得意。 “公子果然聪明!那,咱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说吧,打开最后一道封锁龙脉的钥匙在哪里?号令你那几万地狱之兵的虎符又在哪里?” “在……在你手里……” “我手里?什么东西?” “钥匙和虎符……都在你们手里……” 说完,东君好似耗尽了力气,立刻晕了过去。伽南呆立在阴湿的地牢里锁眉,久久没有离开。 “来人啊!将他解了带下去,安置得隐蔽些,找个大夫好好照料。” 这时候还有心情跟我玩儿猜谜?果真有趣啊~ “在我手上?希望你还没有蠢到跟我撒谎,东君公子……” 第八十七章 蛛网 更新时间:2013-11-07 伽南一路思索着东君的话,从初见到如今,他确实搜到了不少好东西,可是没有一件像是钥匙或者虎符的样子,难道是自己哪里忽略了? 此时东君已经知道秦怡在自己手上,就他刚才的样子,实在不像撒谎的样子。(.无弹窗广告)可是,东西到底在哪儿呢? 伽南苦思无果,最后还是决定先向王爷禀报再作定夺。 三王爷歇在鲤鱼池边的八角亭内,神情却没有半点惬意。伽南挥了挥手让仆人都下去,自己悄悄走到主子身边,伸出双手按上三王爷的太阳穴轻轻揉了揉。 “王爷最近可是又睡不好了?” “嗯……你来了……” 知道背后的人是伽南,三王爷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闲闲地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的静谧,昨夜血染的梦靥随着熟练舒心的手法渐渐消散。 “主子,牢里那人松口了。” 淡淡的一句话,让原本快要睡去的三王爷猛地睁开眼,他缓缓抬手示意身后人停下,淡然自若地问:“在哪里?” 伽南转到主子跟前,带着一丝苦笑无奈回答:“只说在我们手里。” “我们手里?这话可信吗?” 伽南认真回忆了下刚才东君的表情,又念及房间里的秦怡,坚定地点点头,“可信。” 三王爷得了答案,沉吟半晌,微微一笑,“我那侄儿,还真是跟他蠢笨的父亲不同,这时候了都还要故弄玄虚。” 伽南点点头,“东君公子看起来一副无用书生模样,骨子倒是硬的很,若不是找到了他的软肋,恐怕就算打死了也不会松口。” “软肋?”三王爷一下子就抓住了亲信话中的重点,斜着眼追问。 “是。东君公子有一心爱之人,之前屡次为了救她不惜与心腹决裂,甚至堵上性命。” “哦~还有这样的事?” “实不相瞒,那女子正在伽南房中,说起来可是个难得的可人儿。” 说到秦怡,伽南的眼睛闪着亮光,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三王爷静静看着他的反应,鹰眉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你喜欢她?” 直白的质问让伽南一愣,不过很快,他坚定地勾起难得的玩味笑容,如同每一次遇到心动的猎物之时的模样。 “喜欢?不知道。不过,兴趣倒是有一点。” “那~是否意味着本王又有好戏看了?” 伽南没有回答,只与自己无邪一笑,一如初见时纯真的模样。 此时的秦怡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恶魔的蛛网,她依然昏迷着,神智不愿醒来,刚才那一幕让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此刻的她,只想一睡不醒。 不知是不是同胞之间的心灵感应,王府外青楼里正跟赤练商量计策的苏合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心悸,仿佛被人捏住了心脏,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这可吓坏了身边的赤练,他暗叹着自己怎么这般命苦,赶紧紧张地迎上去扶住,“喂!苏合!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苏合冒着冷汗捂住胸口,心中甚是不安,这感觉……莫不是依依出事了? 他摇摇头,想赶走这个可怕的念头,可忧虑还是在心里扎了根。 苏合等到心悸过了,一下子就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被他撞倒在地上“伤上加伤”的赤练,慌慌忙忙冲出门外。 “喂!” 赤练吃了痛也懒得揉了,看到对方这般焦急的样子,生怕出点什么意外,赶紧唉唉叫着跟出去。 苏合出了青楼一路狂奔,竟是去了郊外一处驿站。守门的仆人似乎认得他,两人嘀嘀咕咕半晌,只见最后守门人给了苏合一封信件,然后苏合便瞬间惨白了脸,活像是见了鬼。 “苏合,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 赤练心说,这时候别再出什么事儿啊!难不成当家的没了…… 一想到这里,赤练赶紧捂住嘴,虽然他什么也说出口,可生怕自己心里那点不吉利的设想成了现实。 苏合抿住嘴,信件在他手里捏成了一溜儿。 “依依独自回江南了……” “依依?谁啊?等等……你是说少夫人?!” 不是吧?!赤练觉得自己哭都哭不出了,当初当家的敢独自赴险,无非就是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赌上一把。可是…… “我说少夫人呢!你这时候不在岭南好好呆着,来这儿凑什么热闹啊?!” 赤练急着直跺脚,最后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少夫人是什么时候从江南出发的?” “两个半月前,有人说三日之前在街上见过她……” “啊?!那现在呢?人呢?!” 赤练心道坏了!想到那城中无处不在的眼线,心中一紧。 苏合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是犹如火烧,他翻身上马直奔城中。 “喂!等等我!”赤练没有犹豫地跟上,他清楚苏合这是要回城中找丐帮,希望少夫人没事,否则麻烦就真的大了…… 东君府与丐帮交情甚深,只可惜近年来丐帮内乱外患不断,力量早已不如从前,否则也不会眼见着东君府遭那番大难却帮不上什么忙。 苏合一回城就找上了丐帮的长老们,一番追问之下,果然有个小乞丐看到过秦怡,紧接着打听,很快就不幸地知道了秦怡被人掳去的消息。 “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赤练瘫坐在地上,心如死灰。如今少夫人在对方手上,当家的恐怕不妙……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苏合却镇定了下来。他仍是挂着那副冷冷的表情,神情却是轻松了很多,这让赤练极其不解。 “欸!我说大管家,你不着急?” 苏合听到问话突然笑了,吓得赤练一声冷汗。 “刚才却是着急,这时候反而有些安心。” “诶?” 苏合不再回话,高深莫测地微笑着往花街上走,留在瞠目结舌的赤练傻傻得风化在原地。 依依敢独自回到江南,恐怕已经恢复了记忆,凭着她的才智和一身技艺,进了王府不见是坏事,说不准还能帮助自己早点救出东君。 “依依,你是顾家的血脉,莫要让哥哥失望啊~” 苏合狠狠地挥下一鞭,身下的骏马踏着飞燕绝尘前行。热血涌上胸膛,回想起那次难忘的中原之行,苏合只觉得信心倍增,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秦怡的能耐。而且,秦怡若是真的恢复了记忆,必定不会弃东君于不顾,多了这样一个得力助手,自己这边就能多一分胜算。 “你就这么相信少夫人?” 赤练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他知道那个少夫人厉害,可是也知道她过往的不幸。那样一个死脑筋的小丫头,真的可以依靠? 苏合只是笑笑,像是不屑于他的怀疑,开始专心投入到暗卫的事务上。 与此同时的敛草阁,杜衡的心也平静不下来,其间的原因不光有好不容易救回来却失了记忆的师父,还有那封本该例行传来却莫名失踪的书信。 杜衡摩挲着手上那封一年前从江南传来的书信,上面特有的印章痕迹都有些花了。 “事务繁多,所幸无碍,例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是早在东君刚站稳了江南,就让杜衡养成了半年一封报案书信的习惯。这是他们的约定,为的是所谓的“以防万一”,互相有个照料。书信上会盖上一枚两人特有的印章,成月牙状。东君的月牙朝左,杜衡的月牙朝右,藏在一枚扳指内壁。 可是,自从一年前收到这封报安的书信之后,杜衡一直等到第二年年底,第三年开春都没有再收到一封。莫不是江南出了什么事?可是,为什么没有人传消息过来? 第八十八章 丝缚 更新时间:2013-11-09 杜衡忍不住揉揉睛明穴,心中苦笑,真是麻烦不断啊! 过了好一会儿,终是不放心冷落很久的老友,叫来了身边最滑头的童儿远赴江南一趟。那家伙,就算再忙也会记得给自己报个平安,毕竟是两人这些年几乎是性命相缠的关系。就算后来发生了太多事,自己还是忍不住要关心关心那家伙的死活。 “此去江南打探消息怕是最快也要半年之久,师父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与同在江南的尔雅大师联系,她或许清楚。” 杜衡一听极是,于是立刻飞鹰传书而去,这海东青飞翔速度快又凶猛,送信虽然大材小用但比鸽子可是安全多了,这些年十师之间互通有无全用的它。 不出几日,尔雅那边有了回复,令人惊奇的是平日里“懒得不行”的尔雅,居然在一年多前突然离开了“千色坊”,而且走时行色匆匆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去处,直到现在人都没回来,只在半年之前传过一封书信到坊中曰:于昆仑有事,坊中咱教大弟子风华主事。之后便什么消息也没有了。 杜衡琢磨着日子,甚是奇怪,想了想又传了消息给江南地界上各路的朋友。奇怪的是,凡事与江南东君府有过来往的,皆在一年多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自顾不暇,包括自己这边也很“巧”地遇到了久未谋面的师父。 “如此看来,不必去江南打听了,定是有人刻意安排,东君定是不妙!” 玄参难得严肃地推理了一番,之后又认真地研究起东君的命盘。他与山奈同东君虽是相识不久,好歹都是杜衡的好友,哪有不帮忙的。 杜衡点点头,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信寄来时的时间,不禁吓了一跳: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么东君出事时大概是在这封信寄来后的半年内;若是这封信是假的,那就更糟了,这就意味着东君出事的时间更早不说,那手段非常的敌方恐怕已经接手了江南东君府发往四方的通信渠道。 而且,就现在的情况分析,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杜衡被自己的论断吓到,急忙问玄参道:“东君的命盘卦象如何?可有危险?” 玄参紧皱了眉,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大凶!” 咯噔一声,杜衡感觉自己的心都凉了。 “可有生机?” “九死一生。” 就后来的事情来评定,不得不说,玄参的技艺果然高明,简直就是活神仙! 九死却有一生,恐怕当时的众人除了玄参,都不敢猜测在那样大凶的卦象下微弱的生门会不会哪天被天帝给关上。 然而,玄参却是如造物主一样,用他极其平稳而肯定的语调对杜衡笑言,“命途多舛却总能化险为夷,放心吧!你那朋友,若是闯过此劫能活到八十呢!不会随随便便就死了,至少现在还没~” 玄参笑吟吟地安抚着已经被太多事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好友,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说不出那句话时紧贴在命盘上的心有多么忐忑。(.无弹窗广告) 当然,这时候最不好受的除了苏合、杜衡,还有亲眼目睹爱人“死亡”的秦怡。 受了惊吓的女孩儿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这期间,伽南来了很多次,请了不少名医查看,可惜她心灵受创太重,久久无法苏醒。 “看来情之所至,的确让人羡慕啊!” 伽南守在秦怡的床前,帮她拨开颊边的碎发,温柔的目光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嗯……” 就算秦怡再不愿意,终于还是醒了,伽南高兴地赏了一堆下人。 “感觉怎么样?你再这么突然之间晕过去几回,我恐怕都会被你吓死了!” 秦怡扶着额头,看向伽南关切的眼睛,突然之间那场眼见为实的噩梦再次清晰地想起。一瞬间,莫大的悲伤再次降临,当时没来及流下的泪忍不住汹涌而出。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伽南有些无奈,他从没试过怎样讨一个女孩儿的欢心,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美人,顿时有点不耐烦,忍不住那话再刺她一下。 “府中有些事却是少见了些,不过也是大户人家里常有的事儿,姑娘就算惊吓也不至于醒来后还哭得这般伤心吧!难道说,那人是你的旧知?” 一句问话,三分试探七分嘲讽,让悲恸中的秦怡不由得一愣,拉回点理智。 她一遇到东君的事就容易情绪激动,更何况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爱人死去,此时心中除了哀伤更多的是仇恨,她的东君少爷,不能就这样白白死了! 秦怡努力收住眼泪,像所有平凡女子遇到变故时那般惊惶地回道:“小女子不过普通人家的孤女,从小就胆小,平日里看到杀鸡都害怕,猫儿病死了都忍不住流泪,哪里想到……哪里想到……” 说到这里,秦怡表现地更加楚楚可怜,自然的反应总算在抚平了伽南不耐的怒气。两人互相揣摩着对方的心思,然后默契地将这件事略过。 “都怪我!没事带你去逛什么花园!这府中虽不常有这样处理贼人、恶徒的事,但说实在的也不少,我见的多了就忘了依依是第一次看见,吓着你了,实在抱歉!” 伽南垂着头,可怜的样子像是真的在反省。秦怡苦笑着回道:“伽南先生莫要自责,是小女子胆子太小……嗯?先生刚才可是唤我依依?” “嗯!依依!这名字真好听!” “先生是如何知道小女子姓名的呢?” 伽南咬舌,暗骂自己轻狂,笑得演示道:“是依依梦里自己说的,什么‘哥哥不要走!依依很想你……’” 当然,这句话是伽南瞎编的,可是一不小心就触到了秦怡的心里。 对了!这次到江南,虽然巧合之下知晓的东君的事,可最初的目的是寻找哥哥,如今这样的形势如何是好? “是这样啊……让先生见笑了……” 秦怡自然不相信自己会说这样的梦话,可也没必要拆穿这个一身谜题的伽南。 就在她垂眸之时,伽南突然凑到秦怡的面前,蓝色晶亮的眸子近在眼前,一副无辜的样子撒娇。秦怡不小心红了脸,有点手足无措。 “依依现在还要叫我先生么?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啊?!” “第一天我不是就说过了么?依依可以直接叫我伽南的!”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依依唤自己朋友都是这般客气吗?又或者说,依依根本就没把我当做朋友!” 秦怡被眼前英俊又稚气的男人搞得莫名其妙,慌忙摆手否认,认下他这个自来熟的朋友。 “这就对了嘛~” 伽南很是得意地又靠近了些,知道秦怡不自在地躲避他才笑笑没有更过分。 “依依,过往的一切都忘了吧~你看,有个新的生活,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自然就自然不记得了~” 伽南的语气很温柔,话中含义却让秦怡觉得害怕,她刚才确实一不小心就被胡扯着拉走了悲痛,虽然只有一瞬,却是事实。 秦怡含泪一笑,抬头时便换了一副灿烂的表情,“所以……若是再也见不到,再也无暇想起,便会全部忘记吗?” 异族的美男子微微一愣,翩然微笑,“当然!而且我会帮你的!” 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只要懂得占有,包括时间,包括人心。 第八十九章 潜入 更新时间:2013-11-11 苏合看着手中的暗卫布局,心下沉吟,下意识地握紧长刀刀柄。[.超多好看小说]赤练察觉到他的动作,轻笑了一声,吃醋地说道:“我说当家的对你还真是照顾,明知道暗卫是他最后保命的底牌,却早早地将令牌教给了你,若不是亲耳所闻,我还真不敢相信。” “我也是才知道。” 当时那个人只是不经意地扔给自己一柄长刀,说是从街上淘的。幸亏苏合拔出来看了看,觉得刀锋锐利,材质也好,甚是投缘,这才一直留在身边。谁知道,那刀柄上自然的鹰头装饰就是令牌! 怪不得那些暗卫每次由自己接手出任务时没有半点争议,感情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赤练看到苏合明显黑线的脸,嘴角抽了抽,陪笑道:“算了算了,公子那人就这是这样~” 一句明显的讨好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好感,之间苏合仍旧面无表情,径自拿出一张图纸扔到赤练面前,吩咐道:“你的轻功是最好的,所以今天晚上就由你把这张王府地图补齐吧!” “啊?!” 赤练拿着那张几乎啥也没画的地图,欲哭无泪。 是夜,月黑风高,一抹黑色的影子悄悄翻进了三王府的江南别院。 “所以说啊~人不能太善良,早知道现在由苏合接手,我就应该之前问当家的多要点银子,这受累的白工真不是人干的!” 赤练手中的炭笔重重地在纸上一划,心里极其怨念。 幸好之前已经习惯了东君府结构的繁复,所以在别院中夜游的赤练还算顺畅,甚至还发现了府中藏着的诸多地牢。 “也不知道当家的被关在哪里……” 悄悄地逛遍所有的牢房,就连花园里秦怡看到的那个也没有漏下,只可惜里面并没有东君。不过,这也正常,要是他赤练一晚上的功夫就能找到人,东君公子早就被暗卫救出来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这园子里一定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存在。 想到这里,赤练突然忆起那次跟踪秦怡的石室,瞬间精神大震。既然都是一丘之貉,说不准藏人的地方也有相似。只可惜,他现在手上没有秦怡的小虫子,要不然或许有用。 赤练叹了口气,还在兀自悔恨,却没有想到就算自己有那东西,见不着东君那人无法寄母虫和引虫香上去也是枉然。 这一点,秦怡早就悔恨过了,当初就应该不顾东君的洁癖反应给他全都种了,免得现在这般麻烦。 兜兜转转,赤练行到了一座精致的小院子,那装饰与别处不同,甚有些异国情调。也许是出于好奇,他想都没想翻身便进去了。 这里单独成院,房间有五间,中间的那座灯到现在还亮着。这府中藏龙卧虎,赤练不敢轻视,屏息悄悄凑近爬上屋顶。 揭开一片瓦,房间主人的样子露了出来。 竟是秦怡! 见着熟人,赤练又惊又喜。[.超多好看小说]他观察了半晌,直到确定房中再无他人,这才从屋顶下来,跃进窗棂。 秦怡没有武功,鼻子也极其灵敏,还没等赤练近身,一支匕首就挥了过来。 顿时,赤练傻眼了,他行走江湖多年,居然就这样轻易地被人发现了,而且那人还是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慌忙的阻挡之下,语调也有些不甘和怨念。 “少夫人,是我!” 匕首被拦在空中,过了好久,秦怡才终于想起眼前的人是谁。 “你……是东君府的人?” 秦怡的反应让赤练再一次挫败,想他从来都是风流无双,长相也俊俏地让人过目不忘,怎么少夫人就是记不住自己呢? “少夫人……虽然我很少在府中露面,可咱俩见过也不止一两次,不至于吧?” “对不起……我……” 秦怡马上收回了匕首,表情也很是歉意,配上近日来因为打击而苍白的脸庞,甚是可怜。 赤练看到她这副样子,心头一软,暗叹自己果然是英雄体质,这么多年了都过不了美人关! “少夫人不必这样,小的只是玩笑,绝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少夫人为何会在这里?当初我跟苏合知道这事儿时可是吓得不轻啊!” “你跟哥哥在一起?!” “嗯,苏合大总管如今正是接任了东君府的暗卫队,过往的那些误会早已解开了,希望少夫人也莫要再记怀,当家的就算是做的不对也都是为你们好……” 秦怡点点头,此时的她不用赤练劝解心中也早已没有怨念,人都不在了纠结那些又有什么用? “我那日刚到江南便被人掳走,一睁开眼就到了这里。虽听王府的人说是机缘巧合,但想来也不会这般简单,又想到三王爷与东君的过节,便借口留了下来。” “哦~原来如此。那少夫人可打探到当家的在哪儿了么?” 此话一出,秦怡的脸更加苍白,眼泪也如泉涌抑制不住。 “东君……他……” “哎呀!少夫人你别哭啊!当家的到底怎么样了?!” “他已经……已经……被人打死了!” 犹如一记雷劈,赤练惊坐在地上,耳边秦怡压抑的哭声也不再清晰,反反复复都是她刚才的那句话。 当家的,死了…… “不……不会的……那些人还没拿到东西,怎么会这样轻易就要了当家的命?!” “可是……我亲眼看见……” “等等!少夫人,你将那日所遇之事前前后后与我讲一遍!” 秦怡收了眼泪,凄凄惨惨将自己到江南以后所遇的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都讲了一遍,赤练认真地听着,没有说一句话。 “就是这样……这段时日,伽南虽然一直以静养为由不让我出门,所幸也没叫多少人盯着。我心中烦闷,除了例行检查都是一个人呆着房中……东君是死在这里的,我必须要为他报仇!可是,别院中守备深严,下仆们也都跟丧魂木偶一般,就连伽南的身份也是个谜……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秦怡咬着唇,暗叹自己无用。她到这府中前身上的药材就早被收了去,这园子里也是一只虫一根草也没有。她日日关在这里,除了枯坐流泪什么也做不了。 “少夫人不必难过,你且好好养着身体,我今夜也只是打探消息没做什么准备,也不好带你出去。至于当家的那件事,恐怕另有玄机,切莫哭坏了身子!” 秦怡一听东君可能没死,心中一喜,不由得燃起一丝希望。只是,赤练说话时也是不太确定,她又不敢太过乐观,只得乖巧地点点头再做打算。 “那好,少夫人,今天我就先走了,若是有什么消息再来找你!” 秦怡点点头,临走前又想起什么,于是剪下一缕青丝交由赤练道:“麻烦你将这个交给哥哥,我养的那些飞鸟鱼虫多是靠气味辨别主人的,或许能帮得到忙。” 赤练赶紧接过,想到曾经见识过的怪虫子,心中窃喜,少夫人果然厉害啊! 夜已经深了,多逗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秦怡没有留人,只是嘱咐了赤练几句隐藏自身体味的方法,这让赤练尴尬不已。 “少夫人……我身上味道有那么明显吗?” “嗯?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发现这府中有人懂药道和香术,以防万一而已。” 赤练无奈地接受了好意,回去以后也要让所有的暗卫跟自己一样去去味儿!太丢人了! 第九十章 迷情 更新时间:2013-11-11 送走了赤练,虽然时辰已经不早,秦怡还是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才上床休息。(.无弹窗广告)身体疲惫地瘫着,精神却亢奋地不行。 她所幸也不勉强,干脆睁着眼睛放飞思绪。 自从独自到了江南,震惊的消息就一个个向她砸来,打得她茫然无措、凌乱不已。若不是遇到了赤练,她不知还要悲伤到几时。 还有那个伽南,到底是何方人物?为何要带自己去看那幕惨剧?又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的女子这般体贴? 诸多疑问填满脑海,却找不到一个答案。 天渐渐亮了,谜团还是谜团。 “依依看到的人不是公子。”苏合手中摩挲着妹妹的青丝,听完赤练的叙述迅速得出结论,一点犹豫都没有。 “欸?你怎么这么肯定?可是有什么证据?” “没有。只是感觉,公子那个人就算要死也必定不会允许自己被那般对待。” 赤练看向苏合闪烁的黑眸,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有些事只有朝夕相处、同生共死的人才懂得,自己怕是那世界之外的吧。 “那好吧~我找个机会告诉少夫人,也好让她放心。” “不必。” “可是……” “依依受了惊吓不代表她认定了事实,很快她便会看出蹊跷。王爷府今后你就别去了,不好。” “喂!那可是你妹妹!就算不去通信,放她一个人在狼窝里也不妥吧?!” “谁说她是一个人?还有公子不是吗?” 一句话让赤练当场噎住。 最近是怎么了?居然会被冰块大总管噎住!到底是这个世界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苏合皱着眉,冷冷的表情仿佛佛前最稳重自持的罗刹,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转眼间,秦怡已经在别院中住了十多天。伽南每天都来看她,态度一日比一日亲昵,甚至有时还要赖到秦怡睡了才肯离开。 “伽南,你不怕失宠了么?每天不去练歌,老往我这里跑。” 秦怡摇摇头,手中的一册书卷从昨日读到现在也没翻几页,全因为眼前这个殷勤过分的美男子。 “依依可是嫌弃我烦了?”可怜兮兮的回答让周围训练有素的仆人都不禁抖了抖。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伽南或许有更重要的事做。”秦怡脸红地抚额,语气无奈地解释。 “现在对我来说,陪着依依就是最重要的事!” 好吧……让人说什么好呢…… 秦怡不自在地躲开伽南突然凑近的刀刻脸庞,垂眸不再回话,她的脸颊红红的,仿佛初春娇羞初放的花朵。 伽南被他青涩的美感撼动,不由自主地凑近对方颊边引下一吻。 轻柔的触感让秦怡瞬间呆住,惊诧地抬眸,写满疑问。 伽南自嘲地一笑,像是检讨自己十多日刻意亲近的失败。他换下轻佻顽皮的无赖表情,拾起另全天下女人任何女人都难以抵御的温情。 手一抬,带进一缕香风。朱唇轻启,贴在耳边,喃喃情话。 “依依,我喜欢你,从看见第一起就喜欢,你可明白?” 秦怡微微愣住,恍惚间她忆起似乎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用了同样的亲昵,蛊惑地说出同样的话。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两行清泪不自主地滑下,嘴角却是勾着。闭上眼,掩饰住眸中复杂的情绪,“我明白,一直都明白……” 伽南呼吸一窒,继而送上一抹微笑,轻轻吻去心上人的泪。 这么多天,只有这一刻,伽南才敢说接近了秦怡的心。 从秦怡的房间里出来,伽南的心仍然跳得厉害,他紧张地找了一处僻静,静静坐在一隅。 “怎么了?那个女人还没吃到么?” 突然轻佻傲慢的语气让伽南浑身一震,他转头轻笑,“王爷居然会好奇他人的私事,伽南真是受宠若惊~” 三王爷缓缓踱步向前,并没有计较伽南语气中的嘲讽。他们从来都不是别人眼中的主仆,伽南虽然态度一直恭敬,脾气确实傲气冷漠得很,像极了他家乡的一种动物——猫。 正是因为这样,从来信不过任何人的三王爷,才会放心把台上台下一切事物全部交由伽南处理。 世上的人啊~酒色财气,总会紧张一样,只有伽南,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这样的人才最可怕也最可靠。所以就算伽南玩耍得再过分,三王爷也总是由着他去,只要不误了正事,怎样都好。 然而,这一次,似乎不对了。伽南的态度明显已经不是在玩耍,不过短短的十几日,那个猫一样冷淡性情的蓝眸青年,竟然会失控到需要独坐一隅平复心情。 这,不是个好兆头。 “伽南,再给你十天的时间,赶快解决那个女人的问题。如果你处理不好,本王不介意亲自帮你,毕竟一个尽职能干的手下可是很难得的。” 那个自称本王的,拥有一双鹰眼的男人,突然之间让伽南心惊。他悠然起身,与名义上的主子擦身而过,自信地笑道:“十天,我会在婚礼上奉上王爷想要的一切。” 既然如此,那么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伽南再一次思索起东君留下的玄机,不由得勾起一笑。这段时间,他努力将自己代入东君的角色,除了对秦怡感兴趣这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想猜到东君的想法。 如果我是他,到底哪里才是最安全的藏匿地点呢? 最后,结论就是,一个只有在爱人面前才袒露真心的痴儿,唯一可能知道他藏匿命运的地方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秦怡。 然而,这些日子的试探和接近却让伽南困惑了,无论是初知爱人死亡惊惶无措时,还是受惑于新情人羞涩矛盾时,或者是难离苦痛思念成灾时…… 每一个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伽南都无法从秦怡身上找到一点线索。看来这个东君公子真是谨慎得可以,恐怕就连宝物本身都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吧! 想到这里,伽南不禁加快了脚步,他一定要尽快得到秦怡的心,只有像曾经的东君一样,两个人毫无距离的融合才能参透玄机。 我的爱人,在你的记忆里,定有一隅是外人难以知晓的私密? 第九十一章 换心 更新时间:2013-11-12 伽南许是有什么事,这两天来的不怎么勤快了,态度倒是依然亲昵得很。秦怡有些疑惑,不禁问他缘由。 谁知那家伙完全不好好回答,只是腆着脸反问,“依依莫不是想我了?” 秦怡唾了他一口,脸红红的,不再理睬。 距离王爷的最后期限只有五天,伽南仍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对秦怡也是恭敬有加,不知他有什么打算。 “伽南,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了。” 三王爷悠然自得地品着今年的新茶,眉目里尽是嘲讽的笑意。伽南敷衍着应了一声,不以为意。 这一日天气很是爽朗,秦怡叫人搬了桌椅到院子里坐着,十分惬意。伽南远远的就看见她悠闲的神态,不禁也被影响,缓步凑到对方面前。 “今天过得可好?” “无什烦事罢了。” “那么,可愿与我出去走走?” 秦怡惊讶回头,她原以为伽南是故意拘着自己,便从没想过出去的话。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会约他出去。 “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真的没有关系吗?” “当然,你是我的客人,又不是牢犯,出去散散心有什么~而且,这难得的好天气,我也正想出去逛逛呢~” 于是便说定了,二人随便收拾了下就招呼马车出来门。(.好看的小说) 伽南这次出行好像并非一时其意,马车驶出王府别院,一路直奔城外西山。秦怡心中疑惑却没有出声,伽南的作为自有深意,她既没有探听的可能也没有探听的欲望。 摇摇晃晃,马晨缓缓地沿着山中小径前行,不知行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花海。秦怡闻着花香,既欣喜又困惑,她在江南生活这些年,好玩儿的地方自然不少去,怎么从未到过这里?活像是处桃花源。 “怎么了?不喜欢?” “嗯?不!很喜欢!” 秦怡微微一笑,努力将各种思绪扔到风里,尽享此刻的美好。伽南一直看着她,心中庆幸自己这番功夫没有白做。之前几天的冷落不过是为了让秦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就效果而言,看得出她已经把自己放在心里了。而今天,则需要来点猛药,伽南甚至做好了一心换心的准备。 就在秦怡最是开心惬意之时,伽南的神态突然纠结起来,几次欲言又止,直等到秦怡问他才懦懦地开口,“依依,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事可能会惹你不快,不过,那日吓到你之后我心里一直烦乱的很,又不敢与你细说,只好憋到现在……” “伽南但说无妨,到底是何事?” “其实……我并非府中的歌者,而是王爷的谋士。(.好看的小说)” 突然袒露的真实身份让秦怡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她之前就猜到这种可能,却没想到伽南肯自己说出来,而且看他的样子,只怕还会表白更多。 “果然……伽南既然一开始那般哄我,为何又要突然讲出来?” “为何?事到如今依依还要问么?” 蓝眸晶晶亮亮,印着秦怡的影子,使得伽南的话更加令人深信不疑。 “依依,我说过,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起就喜欢,所以即便是最初本能地哄骗如今我也不愿再瞒你,如此心情,你可明白?” “我……” “还有!”伽南的表情犹如生死一线上的决绝,“依依,别急着道明,等我说完……” “其实我瞒着你的不止一事……” “还有什么?” “那日,就是你被吓到的那日,其实我是故意的……” 秦怡一眨不眨地看向伽南,他是疯了吗?竟然对自己诚实到这个地步?! “王爷早就知道你是东君的爱人了,也自然起了杀你的心思,我是他的谋士自然知道这个。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竟对你一见钟情,甚至忤逆了王爷执意救下你藏在府中。王爷鉴于我过去的功劳一忍再忍,亏得他人求情才容得你留在我身边,可是这有个条件……” “那就是让我亲眼看到夫君死亡,从此畏惧灰心,再无二心对吗?” 秦怡颤抖地听完所有的事实,甚至轻松地猜到了后面的故事。伽南看她苍白的脸,含泪的眼,心中也跟着酸楚。但他没有办法,连安慰都是无力。 过了好久,久到伽南甚至以为她会对自己怨恨至极,不再想有什么瓜葛时,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依依……你……” 一滴泪挂在无力的笑容上,秦怡此刻的表情成了伽南此生最美的回忆。 “伽南,你为何要告诉我呢?” “我……对不起……”伽南被她的反应吓到,一时间除了道歉别无可言。 “这不怪你,怪只怪当初我太过任性,辜负了东君的情意。怪只怪后来我太过愚笨,看不出现实后的谋局。怪只怪现在我太过寡断,起不了半点怨恨的心思……” 秦怡的话说得极轻极轻,仿佛吐息都太过勉强。伽南埋着头不敢看她,脸色随着她的每一句吐露而苍白,直到最后一句终了,才仿佛意外得了新生,痴狂地拥了上去。 “依依……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你再说明白一点好吗?” “伽南……怎么办?我本该恨你的不是么?你那样残忍地让我亲眼看见自己的夫君死在眼前,你那样坦诚地告诉我一切都只是个阴谋……可是,为什么?此刻我的内心却没有半点恨意……怎么办?好难过……” 秦怡伏在伽南的肩头,早已泣不成声。伽南激动地拥着她,终于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只能收紧臂膀,又喜又悲。 “既然没有恨,那就爱吧!依依,忘记过去,如果你愿意,我愿许你一生!” 所谓真正的谋者,实则都是无畏的疯子。他们喜欢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悬崖之上,等到猎物心软,主动飞蛾扑火。 这便是手段。 伽南感觉到肩上的人呆愣半晌后微微点头的动作,不由得扬起一笑,得意洋洋。 五日之后,王爷府一片喜气洋洋,难得的大日子,就脸所有木偶般的下人脸上也堆着笑。秦怡再次披上嫁衣,盖头掩上那一刻她不由嗤笑,不知道别的新娘子都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不过,无论怎样,总会比自己愉悦吧。 “哈!东君,你若是还活着,此刻千万不要好奇出来啊……” 第九十二章 嫉妒 更新时间:2013-11-12 伽南的婚礼,三王府自然热闹得非比寻常。(.)府里到处吹吹打打,声音都传到了这处隐秘的牢底。 东君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于头顶上狭小的窗口努力探看。然而,仍是徒劳罢了。挣扎的举动被端着食物的大夫瞧见,忍不住嘲弄道:“那窗口是透气用的,费那些无妄的心思何用?过来吃饭吧。” 东君笑笑,无所谓地理理衣襟,乖乖坐到牢中唯一的石桌旁,等着开饭。今天的午餐甚是丰盛,大夫手中的食盒也换了个大号,一叠一叠竟拿出七八道精致的小菜。 “咦~今儿莫不是王爷的大日子?连我这牢里的囚徒都享受到这般待遇。” 大夫一看他轻佻无谓的态度心里就火大,当即忍不住呛道:“哼!若是你早些招了,那才是王爷大日子!今儿摆的伽南先生的喜宴。” “伽南?他能有什么喜事?” “瞧你这话说的,凭什么伽南先生就不能有喜事儿?!我告诉你!今天可是伽南先生作为男人这辈子最喜庆的好日子!他呀~要娶媳妇儿了!” 东君的筷子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原来是娶妻~也真难为他到这把岁数才轮上~” “你!”大夫听到他的话差点没被气死,“你当所有人都如你们这些纨绔子弟这般无道么?!仰慕伽南先生的美人儿数都数不完,只不过先生之前缘分还没到,不曾遇到一个和他心意的,所以才拖到现在。你莫要瞎说!” “哦~是吗?若是如你所说,那伽南这回迎进的夫人可真有些本事,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呢?” 照顾东君的大夫是伽南的仰慕者,说到偶像难免有些激动,一时间也忘了隐瞒,于是多嘴多舌地将自己所知全都告诉了东君,眉眼间尽是洋洋得意之色。 “你是说那夫人是伽南在半个多月前从街上捡回来的?” 东君皱着眉,心中直觉不妙。 “那是!这事儿奇吧!所以说啊~缘分有时候真的急不得,说不定哪天老天就像对待先生那样,从天上给你落下个美娇娘来,那简直是……” 大夫说着说着就开始幻想,那神情哪里像是吃人家的酒席,倒像是自个儿结婚一样。东君计较着日子,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打断对方的臆想,急急问道:“我问你,那新娘子叫什么名字?” “新娘子?哦,大名不知道,只听见先生唤她依依。”大夫说到一半,这才发现东君的神态不对,于是不屑地嚷道:“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又不是你媳妇儿,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经意的一句胡话,却在东君心头瞬间燃起熊熊大火。他联系之前伽南对自己说的话,很容易便确定了新娘的真实身份,一时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心中愤懑,话自然也就更不好听。东君摔了筷子,冷笑道:“我就说一个蓝眸的妖怪,哪里会有好人家的女儿甘心嫁他,原来是遇见时起了色心,便不顾别人意愿当街掳了,果真是风流啊!” 大夫一听顿时就火了。 怎么?自个儿身为阶下囚,见不着老婆孩子就容不得别人好了?就算是酸话,也不带这么毁人的! “你他妈的嘴巴放干净点!人家先生跟夫人好着呢!伺候的丫鬟们都说,人家两个天天卿卿我我,甜得跟蜜一样,恨不得生到一块儿去。你在这里说那样无礼的话,酸葡萄嚼给谁吃?!” 大夫一心为偶像辩解,甚至编了不少瞎话,完全没注意到对面背身沉默的人正在微微颤抖。 此时的东君,脑中塞满了秦怡与伽南情意绵绵的画面,挥之不去。他紧握着双拳,深呼吸了几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出去吧,我累了,想歇息。” 冷淡的态度打断了还想继续论战的大夫,半晌,只听见身后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世界终于安静了。 和衣而卧,这一年来,没有那一天像今天这样让东君无法忍受。他的冷静自持,被伽南似乎像是故意气他的作为击得粉碎。 “不会的……”东君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才多少日子,秦怡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喜欢上那个妖怪,她一定是被胁迫的……” 然而,这样猜测性的自我安慰似乎一点作为也起不了,反而让刚刚大夫口中每一个更加清晰明了地盘旋在东君脑中。 “先生跟夫人好着呢!伺候的丫鬟们都说,人家两个天天卿卿我我,甜得跟蜜一样,恨不得生到一块儿去……” “啊啊啊!混蛋!” 一声巨响,是手掌击碎石桌的声音。守门的大夫赶忙创了进来,只看见身体还没大好的病人右手尽染献血,神情犹如修罗。 一炷香后,东君着了最简单的医者长袍半遮了脸从僻壤的石室地牢出来,眼睛充着血,冰冷狠厉。 伽南或许知道,一个男人的嫉妒心会让其毁灭理智,陷入混乱。可是他没有料到,一个男人的嫉妒心也会让他生无所惧,奋勇不顾。 东君脚下没有一刻耽搁,他凭着惊人的耳力,寻着喜乐声寻去。路上,他又幸运地遇到一个身形相似的小厮,并径直将其敲晕了,换了身更方便的装扮混进了新房。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妒火在看到新房里的那一幕时,瞬间就熄灭了。 他的小情儿,正以一种绝命的方式,用一支熟悉的樱色发簪刺进新郎的胸膛。蓝眸的新郎眼睛睁得巨大,仿佛难以相信般张大了嘴,本能地阻止。 “怎么?这不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么?” 秦怡的脸上是刻骨的恨意,每一个字都仿佛凝聚了力量,一点一点刺穿仇人的心脏。 伽南望进她的眼眸,在垂死的那一刻竟然笑了。他反手,用尽平生最后一丝力气,抓住秦怡的手腕将她扭进怀里。发簪还插在胸口,上面应是提前抹了毒,伤口上流出的血都是黑的。 “依依……所谓戏中戏……是不是……就如同我们这样?” 秦怡努力挣扎了几下,完全没有效果,她想到自己今日目的已经达到,所幸多了几分回答的耐性,悠悠然道:“你太过自负,以为自己演技非凡,却不知旁人亦不是傻瓜。真情假意,经历过的人一看便可看穿。你从未真正领会过,哪里演得逼真?” 伽南听了他的话,心中竟升起一丝苦楚,眼波回转本想试图抓住些温情安慰,却不想只触及到一片寒冰。 他一时间心力交瘁,对着躲在屏风后的那片衣袂不屑一笑。蓝色的眸子暗淡下来,冲动之下,他钳住秦怡的下颚,愤恨地吻上。如狂风暴雨般,带着无尽的妒与恨,妄图用唇舌将怀中人一起拖入地狱。 第九十三章 绝命 更新时间:2013-11-14 被禁锢的秦怡对这样的攻势毫无办法,她甚至只能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强吻他的男人,突然拔出了插在胸口的玉簪,一个反手就要回刺进她的胸膛。 霎时,透骨的寒意伴着彻底绝望袭来。秦怡无力地闭上眼,等待着玉石俱焚。 突然的变故让愣在一旁的东君也有些措手不及,他顾不上许多飞身上去,手中聚满内力。然而,伽南早已发现了他,刚才激烈的对抗让东君气息波动,不小心现了身影。他微微一笑,如猎物落网般得意,不及东君反应一把推开秦怡,转手向东君刺去。 这边是孙子兵法中所谓的“声东击西”。 这一招,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有些始料不及。特别是秦怡,她此时还未完全消化眼前的一切,虽然之前或有怀疑,内力里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并不曾真正肯定东君还活着。所以,今日之事,也是瞒着哥哥策划,只为了解决掉三王爷最得意的臂膀,趁着婚礼的混乱放暗卫进府。 “啊!” 一道血光晃过,东君还没来得及叫疼,一旁的秦怡已经心疼得落下惊叫出声,落下泪来。 “快走!” 最后一掌击退亡命的伽南,东君忍着手臂上的疼痛,一手拽过秦怡,一手抢过发簪冲出门去。 婚房的混乱很快就引来了王府的侍卫,伽南恨毒了东君二人,立刻下令绝杀,势要他二人为自己陪葬。 东君跌跌撞撞拉着秦怡出逃,轻功已经施展不出了,眼睛也因为发簪上毒药的发作而一片模糊。秦怡泪眼盯着二人紧握的双手,仿佛还在梦里,那人似乎也是不真实的。 东君最终还是撑不住了,他拉着爱人躲到一处假山后面,抬手艰难地将发簪带回到秦怡头上。 “真漂亮……” 明亮而虚弱的笑容晃人眼眸,秦怡再也抑制不住,扑进他怀里,泪湿衣襟。 “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东君搂紧了自己的小妻子,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好啦~别哭~有什么事等我们出去再说,现在……我的小情儿,你是不是该先帮我解毒?” 一句话,已是勉强,东君突然很怕,难不成自己才与小情儿相逢就要分离? 秦怡这才想起东君方才受理伤,那发簪上的毒药极其凶险,她甚至不曾备下解药。惊慌失措下,秦怡赶紧四处找了一支尖锐的树枝,划开东君伤处周围的血管放血。 “我本来是打算玉石俱焚的,那发簪上的毒药是当年在敛草阁炼制的,为的就是应对绝命时的凶险,所以连解药也没有备下。现在,我先帮你放出血,封住大穴,以防毒素蔓延。哥哥他们估计已经混进来了,他手上有我的东西,找到这里并不难,可是需要时间,所以……” “没关系……我撑得住,小情儿不要害怕……” 秦怡看着东君温柔的笑颜,一时间心酸得不忍再看,她知道这毒药有多狠绝,如今之际,只有期望哥哥能快点找到他们。 秦怡帮东君处理完伤情才发现对方已经昏过去了。假山附近尽是搜查的侍卫,她屏住呼吸,心若擂鼓。 苏合一行趁着王府大宴,一早就扮作下人混乱进来,他们趁着伽南被秦怡绊住,在府中秘密找人。 秦怡敏锐,在伽南试探她的同时也大致分析出对方所图。于是,等到对方被自己迷惑,秦怡便将心中疑惑和之后计划,找机会告诉了王府外的哥哥。赤练跟在东君身边,从来做的都是最为机密的事,所以王爷要什么,他多多少少猜得出,于是跟苏合定下一计,让秦怡演戏透露出假信息,让伽南肯定自己心中所想,以为秦怡手上握着东君府所有秘密。然而,他们没有料到的是,东君确实将秘密早已托在秦怡身上,只是除了他没人知道罢了。 于是这七分真、三分假的戏码让伽南更加难以察觉,然后便有了东君冒险闯进新房最初看到的那一幕。 苏合此时正着一身侍卫服装,眉头紧皱,他是第一个冲进婚房的人,听到伽南倒在地上虚弱而愤恨的命令时吓了一大跳。所幸,脸上的面皮不是自己的,要不然苏合真的不保证旁人看到他真实的表情时会不会立刻被拆穿。 伽南口中的两个人,女的肯定是秦怡,男的难不成是东君? 哈!这个公子,身上带着伤就敢自个儿从牢里逃出来,还真是不怕死。 王府里的人全都认识新娘子,还有一般人认识公子。苏合揉揉太阳穴,眼看着自己的计划完全被打乱,哭笑不得。 “阿一,你跟阿三去东边,公子受了伤带着夫人走不远,应该是藏到哪里了,王府中不知还有没有用药高手,虫蛊就不要用了,带上夫人养的这条小蛇,看看有什么线索。” 吩咐完手下,苏合自怀中囊中放出一只小小的异兽,自己也跟着找去了。 “希望他俩聪明些,别让人赶在我之前找到。” 秦怡搂着昏迷的东君,一点一点挪到假山最里面。此时的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一颗心上上下下,周遭的每一丝风过,都疑是死神。 她手里握着簪子,神经紧绷。这是第一次,东君由她保护。 东君的情形很不好,虽然抑制了毒素蔓延,可是没有解药拖也拖不了多久。秦怡不知道伽南是否已经死了,她也完全没再关心,不管那人对自己有几分真心,自始至终都注定与她无关。 一个人的心那么小,装满一个已是饱和,不小心辜负了其他,也算不上过错。 颤抖的手显示着主人的不安,秦怡很怕自己撑不到哥哥来救他们。她的手上唯一的武器就是那支发簪,那是幼时东君送她的礼物。 突然,有一个人的气息越来越近,秦怡瞬间浑身冰凉,周身的架势如同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小豹子。 秦怡知道对方是个高手,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都别想发现他。那么,现在,就只有鼻子了。然而糟糕的是,来者身上的味道总是似有似无,看来他也懂得隐藏自己体味的办法。 只是一瞬,已经是黑影笼罩,秦怡看清来人的面貌,顿时绝望,闭着眼手握发簪只好最后一搏。 “依依!是我!” “咦?哥哥?!” 从地狱到天堂是什么滋味?此刻秦怡最为清楚。她终于放松了精神,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东君受伤了!解药,快……”然后便晕了过去。 苏合抱住妹妹,又看看昏迷苍白的公子,一时百感交集。 还好,没事。 第九十四章 再赴中原 更新时间:2013-11-17 三王爷这辈子从未这般悔恨过。 他今日本来心情颇好,心中还盘算着晚上吃伽南的喜酒要不要多灌他几杯。谁知道,下午时候就收到府中传来的消息:东君逃了,伽南的新娘子大喜的日子居然演了一处弑夫的好剧! 三王爷顾不得吐血,急急忙忙赶回别院,这时伽南已经毒侵五脏,回天乏术了。 “王爷……” “你别说话,我都明白。” 伽南笑笑,蓝色的眸子里尽是不甘,断气的那一刻,都是睁着的。 “来人!叫管家准备一下,等到大葬伽南之后出发去中原。” “是!不过,王爷,不需要下令通缉凶手吗?” “不用,放他们几日,等到了中原拿到宝藏,统领地狱之兵后,定要他们百倍奉还!” “是!属下明白了。不过,还有一事需向王爷禀报。” “何事?” “属下方才查明那个害死伽南先生的女子,其真实身份其实是当年死保前太子的廷尉顾大人之女,顾依卿。而他的哥哥,顾和漱就是东君公子的贴身侍卫。” “哦?还有这等事?看来我那侄儿还挺有情意,居然冒险救下罪臣之子,就凭这一点他就百死难辞。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三王爷还怀抱着伽南的尸身,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一股从来未有过的戚戚然。怀中的孩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是还是在西域的沙漠里,当时那双蓝色的眼眸只一眼就抓住了他的心。那是威坐在骏马之上,对着沙漠中的乞儿伸出手。 “愿意跟本王走吗?” 原以为,那样的绝境,小乞儿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谁知,伽南只是抬起那双冷漠的蓝眸,嗤笑了一声,问:“你要救我?” “怎么?你不愿意?” “不,我没有选择。” 是的,伽南没有选择。于是,就像是胁迫般,三王爷拥有了这双独特的蓝眸。 伽南从小就不与人亲近,天资极高。除了王爷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就连死前的作为也是等到结婚时才告诉别人。 三王爷不禁叹了一口气,双手拂上伽南的眼睛,如此,也算走得安详了。 好不容易脱险的东君一行,几乎是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江南,可巧的是,他们的目的地也是中原。 “以皇叔的性格,恐怕已经开始动作了,伽南的事定会让他更加怀恨在心。我们将他逼到这个地步,他唯一会有的反应就是直捣黄龙。” 东君斜靠在秦怡身上,臂上裹着纱布,却没时间修养,就连在马车上这点时间也是紧抓着与苏合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秦怡静静地在一旁听着,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风景,有一种恍如隔世、故地重游的惆怅。(.好看的小说)东君的伤势亏得杜衡发现不妥及时赶来相助,而没有酿成祸事。这段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的日子,每一天都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现,虽然没有了岭南的闲适,可无论是苏合还是秦怡都明显感觉更加有精气神。没有人再提离开的话,过去的事情也好像经历过这场爱恨全都被可以遗忘,往事已矣,前路还需探寻。 杜衡不放心柳风的情况,救了东君之后便急急回了敛草阁。他走之前与秦怡单独聊了好久,还将毕生所学之典传给了秦怡。跨上马时,一句珍重让人忍不住泪盈满眶。 十多年的仇恨,于现在的杜衡而言,都在找到柳风的那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他突然想从过往的包袱中解脱一阵子,从飘飘的阴影里出来一阵子。以后的事,除了眼前的几个好友,只有药师一道值得放注心力。 “秦怡,我这就回阁中了。作为师父,在技艺上我没有什么好嘱咐的。作为亲人,我只希望你与东君即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今后无论苦乐都要携手而行。” 秦怡郑重点头,附身跪下,一记叩首礼,默然相送。 如此,便是最后一役了,前去之路,似乎已经不再是个人的恩怨。就东君几人的真实身份而言,或许可以称得上国仇。 “走吧!阿爹阿娘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苏合拍拍妹妹的肩头,携手走向白马前伫立那人。 东君灿然一笑,恍如初见时摸样。 时隔数年,再赴中原之时,很容易便发现,三王爷为了寻到龙脉已经做了不少功夫。然而,他毕竟不是龙脉的真正守护者,所以一路看来,这些年他的部下也多是疲惫不堪。 “东君,三王爷已是权倾天下,为何非要找到龙脉?还有那地狱之兵是什么?” “我朝开元之年,也是靠金戈铁马打下的江山。然而,那时北方有异族势利难以降服,亏得高祖神勇,得紫薇星君相助,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总算将其降服。然而,那异族人天生骁勇,战败后生者皆挥刀自尽,死者化为地狱厉鬼,盘旋于中原之土,引来疫病,祸害苍生。” “还有此事?这世上真有鬼魂?” 秦怡有些不信,作为医者的她从来都是从阎王手中抢人,向来是不信鬼神的。然后,听东君之词,似乎确有此事,不禁恻然。 “世俗之人,多以为己未见则不存。这种看法,本来就说不过去,就本君所看,既然无法证明其不存在就不能否认其真实。所以,高祖史记中关于异族的传闻,未必是假。” 东君解释了一句,对于过去之事,他无法给予确切的答案。 “那跟龙脉有什么关系呢?” “依依,听公子好好讲,耐心点。” 苏合也正听在兴头上,摸摸妹妹头,让她乖一点。 “后来,高祖请到一位世外高人,用术法顺山势而为,形成飞龙阻挡之势。从此,冤魂厉鬼尽散,中原再赴平静,后人猜测那高人或许就是一路助得高祖战无不胜的紫薇星君。” “那地狱之兵又是怎么回事?” “所谓地狱之兵,其实是本君虚构出的谎言。”东君顿了顿,表情有些得意,“当年本君从京中逃到江南,身边只跟了数十名暗卫,完全无法自保。于是故意虚构了地狱之兵相助的谎言,再借助灵法师和制香师演了一出好剧,骗得皇叔相信本君手上有唤出当年异族冤魂相助的令牌。这就是所谓的‘地狱之兵’。” “这么说,地狱之兵其实只是没有咯?” “至少本君没有。” 听完这段传说,秦怡不禁有点郁结,“既然龙脉和地狱之兵都只是无法证实的传说,为何三王爷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找呢?” 东君摇摇头,叹气道:“人之所欲,无穷也。当年若不是父王随口玩笑,提到自己可能找到了龙脉的钥匙,也不会招致杀身灭族之祸。” 秦怡看向他凄然的神情,伸手抚平对方紧皱的眉头,默然相陪。 对于心思单纯之人,一句玩笑或许听听便罢。然而,对于狠毒贪心之人来讲,恐怕就不仅仅是个玩笑了。 苏合理解得点点头,怅然道:“三珍海味、白菜豆腐都不过一餐食,高阁金屋、茅房土坯也都是一方遮挡。何必何必……” 然,总有些人的心是如何也满足不了的,这便造成了人间诸多罪恶。 第九十五章 踪迹 更新时间:2013-11-19 东君的父亲,前太子焱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会引来杀身之祸,更没有想到这句玩笑或许并非玩笑。 “从父亲留下的手札来看,龙脉所在之处是一处谷涧丘陵,若是登上其东面最高的山峰俯瞰,可窥天机。” “什么天机?” 东君摇摇头,手上的那卷手札残破不堪,哪里读得出太多讯息。然而,就算是这点线索,也是珍贵到不行。当初若不是父王身边的亲信拼死抢出来,以保证三王爷不会赶尽杀绝。恐怕,现在别说手札了,连东君自己都不知是否早入了轮回。 苏合沉吟半晌,试探地问道:“公子是否还记得上次我们离开江南时等到过一个消息?” “你是说‘阴兵借道’?” “不错!三王爷寻到龙脉那么多年,线索一定比我们掌握得要全。观这些年他在中原的动作,一开始我们也曾怀疑他是否有藏兵叛乱之嫌,如今看看其实处处与龙脉有关。其中,就属下分析,最是可疑的确是那年中原地界上突然冒出来的‘阴兵借道’的传说,我们不妨从哪里寻起。” 东君细听之后,觉得甚是有道理,上次到访中原本以为是皇叔在暗地里调兵遣将或者做什么埋伏,可是查来查去,遇到的都是些灵异怪事,就算是壮大势力,也扯不到政治军事上去。 再则,不论是柳风还是伽南,皇叔手下得力之人,虽多是异于凡人的妖怪,却并非领兵谋划的奇才。如此看来,在皇叔的心里,恐怕那龙脉阴兵比江山权势更加重要。 这样一想,一切便拨云见月,顿时清明了。 “嗯,苏合说得甚是有理。赤练,去山西!” 虽说事情找到了突破口,可龙脉到底在哪儿还是不清楚。且不说当初打听到“阴兵借道”的传言是人口相传,就说这山西郡也不是什么小地方。且中原多是平原坦荡地带,哪里找得出什么山谷丘陵,真是让人头疼。 秦怡听到哥哥和夫君的讨论,竟然乖乖得在一旁好久都没有吭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知道听见两人说到山西的地貌才突然插话道:“或许我们可以研究一下道家学说。” 一石激起千层浪。东君紧忙问道:“小情儿为何这么说?” “大家想想看,之前我们遇到的很多事虽都是人为,可终究与道家传说关系密切,如果而且龙脉也是依道家术法所立,我们不妨找专人看看,哪里的阳气最旺或者哪里最符合道家风水宝地的标准。[.超多好看小说]” 东君赞赏得默默小妻子的脑袋,羞得对方脸颊瞬间浮上两朵红霞。 “苏合,那就麻烦你将这消息传到灵法师巫雨那里,三日之后应该就能得到答案。” “是。”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头绪,巫雨那里也需要时间等待,东君索性找了一处风景优美之地安营扎寨,就当给大家多日来紧张的精神放个假。不过,爱操心的苏合还是不放心,他执意叫来暗卫轮流保卫,还嘱咐秦怡守着受伤未愈的东君好好休息,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样子,让东君哭笑不得又毫无办法。 东君被一堆人守着,不到半日就无聊了,左看右看,想到与秦怡之间尚有些误会未解,不禁担心地问道:“小情儿,从王府出来,我一直都没时间问你,过去那些事你确定不计较了?” 秦怡一愣,没想到东君会突然提到过往,支支吾吾半天道:“哥哥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秦怡自然不会再纠结。” “那……你还喜欢我吗?” 东君这话问得直白,眼睛里尽是渴望,炽热的目光让秦怡躲闪不得。纠缠了半晌,她终是逃不过去,只好红着脸低着头小声说:“你我既已拜过天地,还问这些作甚?” “可是,拜天地时你并非是以秦怡的身份,旁人眼里是不作数的。” “旁人管他作甚,你我知道便好了嘛。” 东君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满足得不行,可是,他最想听的那句话秦怡还是没有讲。 “小情儿,既然你都说是夫妻了,那我二人之间是否该坦诚相待?” “自然,怎么这么问?” “那你喜欢我吗?” 秦怡被缠得有些无力,磕磕巴巴憋得不行,于是一气之下反问道:“东君你呢?喜欢我吗?” “喜欢啊!最喜欢了!” 好吧……跟没皮没脸的人说这些果然是自己脑子锈到了。 秦怡躲闪着,口上最终还是没讲,看到东君失望的表情,她心里却是已经肯定了无数次。 我喜欢你……一直都是。 只是,不敢讲。 第一次说喜欢,东君便将她送去了敛草阁。第二次说喜欢,东君便与方子墨订了婚。第三次说喜欢,东君便撕毁了自己脸上的伪装…… 好像每一次说喜欢总会招来不幸的事。过往的一切就算不再纠缠,伤痛却怎么也抹不去。秦怡不愿再说这些让东君懊恨,却也不愿再说那句喜欢。这样的心理,东君或许知道吧,否则他那样聪明的人又如何几次三番地非要逼自己开口。 “东君,有些事不是说出口就可以坦然,当然,也不是说没有讲就会一直怨恨。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吧……” 秦怡叹着气,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东君呼吸一窒,没有再逼,只是微微皱起来眉,若有所思。 三日之后,苏合最得力的助手,海东青黑羽送来了巫雨的信笺。灵法师终于没有自恋到弃鸟不用,却仍然习惯性得捉弄了一把凡人。 东君打开信笺,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众人叹了口气,极其无奈得搬来烛火、酒水等物事,一一试过以后,很不幸,还是没有。 “巫雨这家伙,到底要怎样?” 终于,跟灵法师最不对盘的赤练第一个受不了了。没想到,这些年过去,那个鬼魅一样的坏家伙越来越过分了。 “别急,巫雨对待正事从来不会马虎,这次应该也只是个玩笑,大家还是多想想办法吧。” 东君有些无奈,继续试验着江湖上显影的各种办法。 第九十六章 太极 更新时间:2013-11-20 然而,依然看不出任何字迹。[.超多好看小说] “果然凡人是无法理解妖怪的思维的……”赤练叹了一口气,无力得瘫倒在地上。东君苦笑地摇摇头,也忍不住在心里怨念起来。 秦怡对东君的事务向来不关心,这次解读巫雨的来信时,她也照例推到退到一旁,不去掺和。然后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不知是不是东君他们在信笺上抹了什么东西,那纸张竟隐隐约约散发出丝丝香气。 “唔,好香……”秦怡的鼻子颇灵,感受到那香味时只觉浑身舒畅,细品其中却辨不出材料,这让她十分惊奇。 “东君,能将那张纸借我看看吗?”基于药师的求知欲,秦怡一反常态伸手请求。东君宠溺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给了。 秦怡凑近了信笺,方才隐约的香气逐渐浓郁起来,不一会儿就幻化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沈醉于其中的佳人勾了进去。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秦怡的举动,他们确实闻到一些似有似无的香气,却也没觉得不妥,多数人甚至当作了花香。没有人知道为何秦怡会这般着迷,就连她的夫君东君公子也是一脸探究的表情。(.无弹窗广告) 秦怡这时已然忘我,她恨不得将那信笺吸入肺中,唇上的朱红也在靠得极近时不小心印在了上面。 东君越观察越觉得不对劲,也顾不得许多,在秦怡继续沉迷之时,赶紧抢过信笺扔给旁人,自己则搂过已经陷于幻境中的小妻子声声呼唤。半晌,秦怡终于清醒过来,她摇摇头,直觉头脑犹如针刺般难受,方才的幻境与香气已经消失殆尽,唯留下那白纸上的一点朱红当作证据。 秦怡看着那点如梅花般可爱的颜色,不由得面红耳赤,当着所有人的面那样失态,真是不应该,于是躲躲闪闪似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东君见她的举动,知道她恐怕已经清醒,于是安心地笑笑,手上温柔地拍上心上人的肩算作安慰。 就在这时,一个暗卫突然发现白色信笺似乎有了变化。他高声呼得主子的注意,指着方才被秦怡染上的朱红,迎着阳光,竟隐隐约约看到些银白色的纹路。 “难道这就是玄机?” 苏合心中一动,迅速从马车上将秦怡平时所用红脂均匀涂抹在信笺上,然后等了半刻钟,再迎着阳光高举着查看。(.无弹窗广告) “啊!是太极!” 人群中有人高喊,正是那信笺之上唯一的提示。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乘风千里直接将那妖怪抓过来!”赤练嘟嘟囔囔对着太极样的图案咬牙。这段时间,他确实不淡定了许多,终于在巫雨这里彻底爆发。 “等你真有那个本事再说吧。”苏合懒得理旁边抓狂的伙伴,一句冷冷清清的毒舌叫人哑口无言。 秦怡极少见到哥哥这般模样,就算是以往在东君府中与自己斗嘴也不见他这般反应,一时间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使得赤练更加羞愤,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撕了苏合泄愤。 然而,我们的大管家、暗卫头领苏合将军,哪里又是善良的主儿,一闪身一抬脚,某人就被碾成了一朵残破的“红牡丹”。 此情此景,终于惹得连东君都忍不住了,在众人捧腹大笑的间隙,他还幸灾乐祸道:“赤练,要不然你往后就别再穿红的了,这样一身投怀送抱,多容易引人误会啊~” “啊啊啊啊……可恶!” 可怜的赤练直接羞得没脸起身,他所幸耍赖趴在地上,活像个顽童。 “好啦~闹够了就起来吧,趁着天色尚早,不妨大家一起研究下这太极代表什么意思,也好早作打算。” 最终还是东君化解了尴尬,他一手提起地上的赤练,又接过苏合手中的信笺,再次投入正事。 “东君,我曾听说太极表阴阳,这图上只有双鱼相扣,并无无形八卦,是否就是其本来的意思呢?” 秦怡小小地出声,不知道为何,她总感觉那个喜欢恶作剧的灵法师也许没那么恶劣,大概只是东君他们想得复杂了。 “嗯,有道理。”东君点点头,他与秦怡心灵相通,不由得也赞同这种朴素天然的想法,道法之中本就崇尚简洁,表意虽然往往玄虚,但本质终归于自然。 “如果真是这样,那地方就好找多了。山南水北谓之阳,山北水南谓之阴。山水和扣,泉自山下,山拦水长。而中原群峰,南北走向的,唯有太行最为巍峨,所以本君推断那龙脉应藏于太行。” “可是,太行山区绵延千里,这样的范围还是太大了。” “不错,若是只有太行这条线索,确实无从查起。然而,别忘了还有‘阴’。山属阳,水属阴。太行山峰众多,可真正的绵延连贯的大峡谷只有一个,且还是道家有名的胜地。既然龙脉是道家所筑,又怎会忘了请得道仙人守护?太行峡谷中灵气最旺的莫过于‘真泽宫’,由两位仙女掌管,是至阴之地,正好与帝王象征的至阳龙脉调和。” 东君徐徐解释,直听得手下众人佩服不已,更有甚者,在听到“青泽宫”的名称就立马找出《山海经图》查看。等到解释清楚,早有人准备套马了。 苏合看着那心急的几人,有点无奈,明明是做了多年的暗卫,怎的还这般轻率?他不客气地上前把几个慌慌忙忙的家伙拎回跟前,清清嗓子,瞬间变身东君府大管家。 “大家不要着急,既然已经知道的地方,也不急于一时半刻。太行距此地甚远,物资补给恐怕不够,不妨先叫几个兄弟去附近城镇采购些路上所需,整顿休息一日,明天一早再赶路。” 苏合的语速不快,言辞也并不严厉,可是众人听来却是连半点反驳的胆量也无,只好收起了心思乖乖听话。 东君笑着点点头,十分欣慰,于是便放心地交给苏合打理,自己则搂着爱人回到营帐补眠去了。 第九十七章 迷雾 更新时间:2013-11-24 东君一行推断出了地点,行路时半点也不慌张。(.无弹窗广告)用东君自己的话说是,“皇叔早已准备好了守株待兔,早去无益。”然而,秦怡却纳闷了,既然已经知道了三王爷会在那里等他们,为何非要这时候撞上去?伽南是自己害死的,三王爷现在恐怕恨不得活剥了他们,这样直接哪里有好的了?再则,也不知道三王爷那边收集到的消息到了哪一步,若是他们根本就没找到龙脉所处之地,凭着那人的手段若是紧跟着他们,到时候来个绝杀,岂不更糟? “小情儿莫怕,即便是他们找到了地方,杀了我们拿到钥匙,也打不开龙脉暗门,趟不过地下河。” “欸?为什么?” “哈哈~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怡瘪瘪嘴,看着眼前笑得得意的祸害,幸福感油然而生。她本就不怕险境,唯一怕的就是与东君和哥哥分离。所以,任他前方有什么阻碍,只要有那两人在身边就够了。 小药师微微扬起嘴角,扫去内心的担忧,一下子扑到一旁打坐的哥哥怀里。(.)苏合吓了一跳,本能地紧紧接住,惹得醋坛子东君瞬间嚷嚷了起来。马车里热闹非凡,那阵阵悦耳的欢笑声羡煞旁人。 去太行山的路很不好走,曾有古人言:“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东君一行干脆弃了车,牵着马走走停停。索性山区峡谷风景绝美,虽险峻艰难,又妙不可言,可谓应了那句“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 “小情儿,你慢些!小心摔着!”东君看着前面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宠溺地笑笑。他的小情儿已经多久没这般开心过了?许是这太行山之美景与敛草阁有几分相似,所以秦怡下了马车之后,牵着自己那匹小马就走在了前面。谷中回音,一路上高高低低都是一行人惊叹西校之声,特别是秦怡这唯一一个女娃娃的声音,更是清脆悦耳。 东君一开始还担心她身子不好,这般像男孩子似得越岭恐有不妥,然转头一看,苏合面色如常,眼神中甚有几分欣喜骄傲之色,顿时放下心来。这一年,未与小情儿在一起,竟然忘了,她本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相比之前这样的小妻子才是东君最初爱上的那个。 一晃眼,秦怡已经攀到了一座山峰的最顶住。她今日穿着一袭红色的罗裙,在云端向众人挥手,脸上灿烂表情犹如春花绽放。 东君被她的情绪感染,忍不住也高高举起一双手大声回应,天地间仿佛万物皆变唯此情不移。 然而,就在众人满心欢喜之时,山顶上秦怡的身影突然模糊起来,像是突然来了一朵云、一片雾,将那佳人儿掩了去。东君开始并没在意,想这太行山中,云气缭绕自是平常,只高声嘱咐了声“小心!”不过,诡异的是,这声小心很快消失在风里,没有回应亦不曾再响。东君直觉有事,心中顿时焦急起来,也顾不得许多,扔下马匹施展轻功奔向山顶。 山顶的雾气比地处所见更浓,东君环顾四周,可见竟不过一丈。他急急地呼唤秦怡,可是声音似乎被吞进了黑洞,一出口连自己都听不到。这下,东君更加不安,他感觉自己被隔离在了另一个空间,四周都是迷雾,封住了他的五官六尘,将他与世界隔开,跌入了未知的虚无之境。东君抽出自己腰上缠住的软鞭,抬手奋力抡成了巨大的圆弧,以自己为中心像四周扫去。他没有在鞭子上灌注内力,所以即便扫到同伴也没多大伤害。然而,鞭子轻松地出去又轻松地回来,没有半点阻碍。东君心惊,暗叹:“怕是遇到了高人依势制造的迷阵了。” 关于迷阵亦叫幻境,说到底并非多神秘的术法,就算不晓得阵法五行之人,会点制香术和奇巧,亦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制出一个幻境,只是破绽较多,无甚危险罢了。可是,若是精通阵法和术法的高人,凭道家五行之规,依自然山势水势筑阵,那往往极其凶险,若找不到阵眼,突不破阵法,往往容易困死其中。昔武王伐纣,太公便是靠这诡奇的迷阵屡屡打破敌军。可见,东君此番遇到的显然是个不小的麻烦。 阵法筑在山顶,多山石险峻,行错一步,甚至可能跌入万丈深渊,因此丧命。东君不得已,只好原地坐下,平息打坐,以求对策。 阵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亦不见星月轮回。东君不知冥想了多久,终于缓缓睁开双眸。眼前,仍是一届乳白色的世界,他微微一笑,扯下一截衣襟,竟将双眼紧紧蒙住,站起身来。 没有了视觉,嗅觉和听觉就自然变得更加灵敏。这时,东君听见了风声。 风自北而来,徐徐的,微弱的,刚贴上肌肤又匆匆离开。东君了然一笑,神情更加悠然,他突然不再担心自己的小情儿。如果这阵法中唯一破解的线索只有风的话,那么嗅觉和听觉比自己更加灵敏的小情儿或许更容易出去。 一步一步,东君走得很坚定,他迎着风,感觉它的推拒。太行山脉南北而行,峡谷之水亦是如此。那么,这风从北而来便觉不可能是迷阵唆使,北面就是生机。 不知行了多久,东君突然停了,眉头也紧接着皱起。原来,有另一阵更强势的风正从足下袭来,这里或许是断崖。东君摘了眼罩,手臂向前,手心向下,努力感受那股突如其来的强势。覆眼的布条被北来和下来的风吹得摇摇摆摆,东君仔细观察了半晌,苦笑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此生常在博弈,此番亦是,何其有幸?” 甩甩头,将愁绪抛去,东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扔掉手中的布条,紧了紧长鞭,朝下自来风的方向纵身一跃,坠落迷雾。 第九十八章 洞天福地 更新时间:2013-11-26 奋身跃下的那一刻,东君本以为自己会想很多,会懊恨,会眷念,会祈求,会悲戚……然而,事实却是,他除了口中喃喃叫了声小情儿,就什么都没想了。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紧抽着,身体也因为急速的坠落而疼痛。东君索性闭上了眼,等待着上天的安排。然而,他心里确定,自己是不可能就这么死了的。这并不是因为玄参给他算过命,亦不是他知道会落到哪里去。仅仅因为一种感觉,如同本能地知道,他不会死,至少在这里不会。 东君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是被树枝拦腰的剧痛,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平坦的石头上。石头旁边有一棵大树,好几根枝干似被重物压断,正好斜斜地搭到石头上。东君想,那棵或许就是救了自己一命的大树。 从高空坠下,纵是骨骼康健的武林高手也难免受伤。东君的后背剧痛,手往后一摸,全是血,想必是落下时的划伤。左手也举不起来,查探了一下骨骼,小臂处果然折断了。东君叹了口气,忍着疼从腰上栓死的锦囊拿出一罐金疮药涂满患处,又寻了几根树枝将断臂固定好用衣衫残布挂在脖子上。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东君才忽然发觉,雾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散去了。 石头是断崖中凸出的一块,往上看不到坠落之处,往下看不到平川土地。东君观察了下自己现在的情况,决定还是原地等待。那雾阵应该不是独为自己所设,恐怕到达山顶之人都会陷入其中。东君低头苦笑,自己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活着离开了阵法,只是不知同行的其他人如何了。腰间的锦囊装的不光是救命的伤药,还有必要是补充体力维系生命的食补,是秦怡每日必会监督众人系好的金袋子。 想到这里,东君眼角微微弯了弯,神情是说不出的温柔。他那是太过心急,以致于乱了方寸,不管不顾地就陷入了阵中。如今这般狼狈,别说找小情儿,恐怕自己脱离这困境都需要一番功夫。一时间,懊悔、愤恨的情绪涌满胸前,东君憋闷地踢了踢狡辩最近的一块山石,以此发泄。 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候,奇迹发生了。被踢挪了位的山石咕噜噜地滚到另一块石头上面,两石相撞,只听咔嚓一声,似触到某个机关,东君站立的地上竟然微微摇晃起来。 东君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赶紧抓紧了崖壁上的藤蔓树枝,生怕就这么掉下去。不一会儿,摇晃竟然停了,所有的一切又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而,这时,东君再也不敢久立在石上,他用右手死死拽住崖壁上的一棵松树,腰上又缠了几圈藤蔓,身子轻轻离地,运用轻功,慢慢将重量转移到高处。[] 等到视线向下,视野成了俯瞰,东君不禁惊讶出声。原来,那坦露的大石上星星点点分布的小山石竟构成了一盘珍珑棋局,自己刚才的那一脚,就像是在这巨大诡奇的棋盘上行了一步,刚才的晃动则是这胡乱的一步带来的惩罚。 东君暗叹设计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何其高明,看来这太行山果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所在。 既然找到了玄机,东君所幸再次勉强运功飞到更高的一棵松柏上停住。这样一来,那棋局的走势就更加明显了,果然玄妙之极。 约莫琢磨了半柱香的功夫,东君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他拽了拽腰上的藤蔓确保能够单独承担自己的重量,然后又害怕不保险将围在腰上的软鞭系死在附近最粗壮的一截树干上。等到做完这些,东君便安心地复落到石上,凭着刚才头脑里的记忆和策略,将需挪动的小山石一一挪到应到的位置。 山石没挪动一步便会引来地动山摇般的恐怖,就算是做足了功课的东君不免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并非怕死,而是怕自己就这般死了,便再也没可能见到心爱之人。 设计之人,用心险恶。无论是只能纵身一跃方能逃脱的迷雾阵,还是稍有差池就可能万劫不复的山石棋局。每一个陷阱,每一步前进都是用命在博弈,也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丧了性命。 东君的棋艺高超,没用多久功夫就解了棋局,那山石自然也不再摇晃,稳稳地定了下来。与此同时,原本的山体之上,坦露之石连接之处竟然出现了一套山门。东君不禁嗤笑,这设计之人难不成还是个话本听书迷?怎么看来都像极了神话故事里常说的“洞天福地”。 然而,笑归笑,东君终是解了藤蔓冒险进去。 洞中幽暗,出入时极窄,就连东君这样身材匀称之人也只能侧着勉强通过。洞中有风,应是一个两通之道,顶上常有水滴落下,想来石体并不刚固。环境太过湿冷,无法点火,东君只好摸着通道的石壁慢慢前行。 不知行了多久,石洞中仍是一片漆黑。东君不禁有些担心,不知设计者是否还在这洞中也设了阵法,自己是否找对了入口,又或者这石洞的出口隐在他出,会否不小心错过。就在他走走停停,疑虑深重的时候,淅淅沥沥加急的水滴声勾引了听觉。 这附近,定有一潭。 水的清凉味道丝丝侵入鼻腔,东君深吸了一口,朝那方向挪去。果然行了几百米,眼前突然明亮起来,波光粼粼的一片潭水,被地上方寸大的月亮照着,竟有些神秘的美感。 东君微微一笑,“竟然已经入夜了……” 通道被潭水隔断,对面又看不出是否还有别的路径。东君也不慌张,随遇而安地跃到水中。太行山的泉水冰凉刺骨,挨上方才的伤口更是难以忍受。东君不敢在水中就呆,径直潜行。潭中的水都是由石壁上的泉水滴落汇成,水面也没有多少流动的痕迹,应是有对岸的。东君咬着牙,感觉潭水越来越深了。然而,这时,他没有办法退却,坚持向前恐怕才是唯一的生路。 就在东君快要力竭之时,前触的手指突然碰到一处坚硬的石壁,他心中一喜,猜到大概终于到了对岸,于是又凝聚了一股力量,游了一步。 万幸,是岸,而且有路。 东君一只手撑着岸边,拖着沉重的身子上岸,眼看着就要成功时,脚却似乎被什么缠住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强烈的不安让他奋力蹬扯。 这时,原本平静的潭水突然躁动起来,东君心里咯噔一声,无数拟想的恐怖充斥脑海,不禁悲叹:“糟糕!” 九十九章 北冥鱼 更新时间:2013-12-02 水突然躁动起来,那下面隐藏这未知的恐怖。东君不禁苦笑,果然这设计者是话本痴,硬要学着别人的情节养些怪物才可以? 然而,当他的目光随着耳边一声巨大的声响慢慢凝聚在一处时,嘴边这点嘲讽的笑也勾不起来了。 这是什么?鱼?或是怪? 眼前的东西要如何才能形容呢?眼睛似灯笼,牙齿似野猪,背鳍似刀锋,体格……东君只能用庄子《逍遥游》里的句子来形容了:“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东君的脚不知被什么缠住了,上不了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头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直至对方逼近眼前,狰狞可怖。双腿浸在冰冷的潭水里动弹不得,手中亦没有趁手的武器抵御。一时间,东君几乎被逼到了绝境。 手中还有一支长鞭,于是算是最后一搏般,东君只能挥舞着抽向那怪物突出在外赤红的眼睛。 “啪!” 鞭声响起,目标中的,轨迹却像是打在虚无中。东君微微一愣,慌神间巨大的鱼尾已经扇了过来。 “糟糕!”本能的,只能手挡双眼去躲避,这一次,好像在劫难逃。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四周如同戏法似的,突然回复平静。东君不知道在自己未曾看到的那一瞬发生了什么,只等到过了许久,颤抖得复看,满眼的血红染遍潭水,那怪物已经不见踪迹了。 “又是幻境么?” 东君盯着一双粘稠的沾满鲜血的手,不确定地苦笑,方才因为惊吓的七魂还飘在体外,此时的状况全似一场梦境。 “小子鲁莽!不知生死执意!” 突然,一声怒斥将勉强东君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迟钝地向那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水滴的帘幕外,有一位老者似悬坐在潭水中央。 洞中昏暗,老者又是一袭墨袍,东君看不清他的面目,直觉申请忽明忽暗,仿佛世外仙人。 东君挪挪潭水中的腿,发现已经自由了,于是连忙从水中爬到岸上,稍稍整理了一下,礼数周全地向老者一拜,道:“在下江南府东君,多谢前辈相救!” “哦?江南?呵!跑得挺远嘛!”轻蔑的语气是俯瞰尘世的超然,“老夫不管你姓甚名谁,也不在乎你从哪里来,只有一问,小子可要老实回答!” “前辈请问,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老夫问你,你背上的龙腾从何而来?” “龙腾?” 这一问,让东君迷惑了,他反手摸摸后背,一脸茫然。怎么?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刺青么?为何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怎么?你自己不知道么?”老者看他呆愣的表情,一时也是奇怪非常,沉吟半晌后,又问:“虞烬是你何人?” 这一问,东君依然不解,他茫茫然在记忆里搜索,并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叫虞烬的人。 “虞烬……前辈,在下实在不知您所指何人,您是否再提点一二?” 老者对东君的“蠢笨”有点气闷,瞬移到东君面前,近身斥问:“虞烬,虞伯鸾!你不认识?!” 东君被他的声势骇住,努力回想之下,突忆起开国先祖,威宗光武皇帝似乎在登机之前有过一个字号曰:伯鸾,难不成老者说的是先祖?! 东君心下一惊,看老者仙风之骨,不禁更加尊敬,忙道:“前辈所说,可是先祖光武皇帝?” “哦~他果真做了那无聊的皇帝么?” 老者终于满意了东君的答案,自言自语中看得出他与光武皇帝似乎非常熟悉。 “方才我听你说什么先祖,这么说来,你是虞烬的后代?” 东君点点头,谦恭道,“小子东君,是光武皇帝直系第六代孙。” 老者了然地点点头,神色瞬间悲戚下来,喃喃道:“第六代……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虞烬那家伙原来死了这么久了……” 东君不知如何安慰老者,亦不想去追问他是人是鬼,只好恭敬地伫立一旁,内心唏嘘。 两人静默了好久,老者终于从过去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换了一副肃然的表情,正经道:“虽说你是虞烬的后代,身上亦有继承者的龙纹,可太行山上的东西也不是你想拿就能拿得走的。” 东君点点头,他本就不图龙脉之中的宝物,来到此处不过为了阻止三叔的野心。 “我可以将龙宫的地图交予你,只是进去以后你是不是出得来,便不关老夫的事了。” “多谢前辈,小子寻龙脉本意是守护而非夺取,望先辈放心!” 老者点点头,脸上并无半分多余的表情,也看不出他是否相信了东君的话。这时,黑暗中升起一团光圈,老者手上凭空出现一卷画册交予东君。 画册打开,却并非一张普通意义的地图册,竟是模模糊糊看不清路线,东君讶然询问,老者却轻蔑一笑,不予理会。 “这就是龙宫的地图,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东君垂目,不再询问,又拜了拜,抬头时已经不见老者踪迹。 与此同时,山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潭水也跟煮沸了似的卷起浪花。东君脚下不稳,四周也没有可以扶着的地方,眼看着山石坠落,石洞怕是要塌了。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东君想到求生的法子,石洞便在瞬间倒塌,一块巨大的山石直直砸到东君的头上,眼前便跟着黑了。 最后一丝神智消失前,东君的手中还紧攥着画册,头顶是令人目眩的方寸星空。 昏眩过去的东君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似乎离婚已经脱离了肉体漂浮了起来。他被一阵风吹回了江南,看见曾经熟悉的那座府邸,有人在灰烬上打起了新的地基。茫茫然,又一阵云过,带着还没来得急感伤的魂魄再飘飘然到了京城。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俯瞰巍峨的皇城,回想起那些腥风血雨,仿佛百年一梦,竟然再不起半点波澜…… “原来人死后竟是这样啊!”东君兀自想着。 他的灵魂在空中飘荡,看遍万里河山,行遍大江南北,最后仍是恋恋不舍地回到太行。手中攥着画册,心中还念着一个人,东君超然一笑,仿佛佛前拈花,他知道,自己该醒了。 那些仿佛死后才能看到的景象,只是老者送给故人之孙的一份礼物。 第一百章 仙人一梦 更新时间:2013-12-05 再次睁开眼,入目的竟是一根明晃晃的金针。东君赶紧躲开,后怕地笑道:“小情儿,你确定这是在救人不是杀人?!” 秦怡收回了针,收起方才紧张的神情,娇嗔怪道:“你还好意思说,爬着山莫名其妙就倒地不行,浑身冰凉,叫也叫不醒,真是急死人了!” “是啊,公子,依依刚才都哭了呢~” 东君微微一愣,眯着眼一脸笑意地望向秦怡,恰好看到她没能躲开通红的耳根。 “没事了,大家不用担心!” 东君温润一笑,悄悄藏起醒来时捏在手中的小小画册。刚才的一切,如同仙境一游,又或许是幻境安排,总之,只有他一人知晓。 虽然当事人自己说没事,可是众人还是不放心,甚至有人猜测是在王府别院落下的后遗症,于是自此以后,东君被看得更紧了,就连爱玩的秦怡也不再乱跑,天天守在他身边,这对东君来讲,也算是幸事。 “东君,今日晚些我们就可以到太行山谷口了,想必那道宫也不会太远,接下来怎么办?” 秦怡对着赖在自己身上的夫君红着脸悄悄询问,她看着马车外不断变换的美景,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 “今日么?原来已经到了呀……”东君沉吟了半晌,终于自怀中拿出那部神奇的画册交予秦怡,任她一边翻着自己一边解释。“我不想让大家担心,所以之前没有细讲。这画册是梦中一位长者给我的,你不要惊讶,先细细看完,梦中细节且不讲了,就说这画册我敢肯定是找到龙宫龙脉的关键。这些日子,我虽一直参详,却总是琢磨不透其中的玄机。而这秘密,恐怕不便让更多人知晓,且看看吧!一会儿再把苏合叫来,我们三人知道就好。” 秦怡点点头,并没有好奇地追问什么,只是极其信任地努力参详。看到她如此这般,东君不禁心头一热,习惯性地笑笑,便唤了苏合进了马车。 三人在车中推敲了多次,对着那上面唯一一段清晰的图像伤透脑筋。 “啊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嘛?!” 秦怡有点受不了了,画册上除了第一页上一段算得上是地图的白描,后面什么也没有。而且,无论她是用药物还是熏香,或者是对着阳光,都没有半点显像的样子。 “别着急,小情儿,大概是高人一贯的毛病,我们再好好想想,看看是不是漏掉了哪里。” 东君叹了口气,拍拍小妻子的肩膀安慰,他自己心里其实也很着急,不过玄机这东西重在那一瞬的感觉,若是实在抓不到,再怎么着急也没办法。 苏合一只手细细地抚上画册,从看到的那一刻他就一直没有说话,对东君和秦怡的一系列猜想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到天色渐晚,众人在太行山谷口安营扎寨以后,苏合还是那样一言不发,独自一个人踱来踱去,时不时还蹲下身,以不同的视角看周围的景物。 东君嘱咐众人不要去扰他,隐隐觉得苏合似乎正在一步步接近答案。等到子夜时分,苏合终于悄悄地将东君从睡梦中叫醒,两个人结伴朝附近流水最湍急,峡谷最狭窄的地方走去。 “苏合可是有什么发现么?” 路上,东君还是忍不住笑着试问,身旁的苏合默默点了点头,领着他继续前行。 月色很好,空中亦没有遮挡的云霞。寂静的天底下,人、山、水仿佛融合成八卦图中的浑圆,竟让人有了一点点天人合一的感悟。 二人行到目的地,苏合径直坐在视野最好的地方,从怀中拿出画册指着前方一处羊肠小道问:“像不像?” 东君跟着坐下,顺着苏合指的方向看去,心中一惊,对了对手中的画册竟然就是同一处。 “真不愧是苏合!这山势重重叠叠,若不是找准了方位又是低处的视角,哪里找得到隐蔽得这样好的小径,明日一早,我便通知大家出发!” 苏合呼了口气,紧接着却摇摇头,道:“不能等到明日,必须今晚出发。” “嗯?此话怎讲?” 苏合没有马上回答,他迎着月光翻开画册,缓缓道:“一般人做山海志,若是描绘得这般逼真的总不会工笔如此简单,没有色泽亦不讲修饰。我想这画册的作者,并非懒惰,也不是不晓得常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就是他作这画册时亦是在夜晚,山川水流没有色彩,小径通途仅显端倪。” 东君点点头,微笑着插嘴补全,他的眼望进好友的双眸,一时间心领神会。苏合微微一笑,他知道东君已经完全认可了自己的想法,答案自然也不会再有其他。至于,画册后面的空白又暗藏着什么玄机,也只有且行且看了。 “不妨事,这样猜着走,也不失趣味不是?” 心中疑惑,在对方潇洒的开解中消散。所谓知己,从来就不需多言。 果然猜得不错,等到众人走进月色下的小径行到天亮时才发现,原来脚底下踩着的路面并非一般的山石,而是被人细细地蒙上了一层特别的粘性夜光粉。 白日里,自山上会有一股没及脚踝的山泉冲上这小径,小路便成了小河,线索自然也看不到了。 东君冲苏合感激一笑,心里愉悦非常,连抹在泉水中的光脚也淌出了音符。 秦怡蹦蹦跳跳地玩着水花,没有半点少眠烦闷的迹象,时不时地还说几个笑话逗大家一乐。一行人嘻嘻哈哈行走在无人小径上,并未发现身后有一团迷雾正悄悄地埋没了后路。 大约走了四五个时辰,走在最前面的人突然停了,秦怡觉得纳闷,冲上去问,“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 然而,没有等那人回答,看到眼前景象的秦怡也沉默了。 那是一条岔路,两边都弥漫着迷雾,看不清前方的岔路。秦怡浑身一寒,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对着这未知的两条路心生怯意。 天上的日光行到这里也暗淡下来,所有人沉默着伫在原地,像在面临生死的选择。这时候,东君却动了,弯了弯嘴角,向前几步拉起秦怡冰凉的小手,果断的向左边走去。 所有人微微一愣,也不再犹豫,陆陆续续地跟在后面,走上了左边的岔路。 只有秦怡,她的手被拽在另一个温暖的手里,五分羞涩五分期许地问:“东君,你怎么知道哪一条是正确的路?”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这么确定地往前走?! 秦怡崩溃了,她甩甩手表示埋怨,脸上也是气鼓鼓的表情。然而,前面的东君好像并没有发觉自己错了,他转过身,一把将闹别扭的小妻子搂在怀里一边走着一边神神秘秘地嘱咐:“刚才那情形你也看见了,若不能马上选一条路走,恐怕大家都会自顾自地乱想,到最后便不敢走了。我虽然不知道哪条路才是对的,可是自信运气一向不错,所幸带着大家堵一把,大不了走错了再倒回去呗~小情儿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东君凑得很紧,呼吸都吐在秦怡脸上,闹得她堪堪红了脸,也懒得埋怨了,只好陪着演下去。 虽然东君一直没个正经,却也不会真的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想到这里,秦怡也释然了,不再理会四周越来越诡异的气氛,紧偎着心上人向迷雾深处走去。 第一百零一章 孽镜之界 更新时间:2013-12-07 秦怡猜想他们或许已经不在人间了,不然为何会在上一刻途径温暖春日下一刻却又坠入寒冷冬季。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说不清是迷雾还是飞雪。东君稍稍停了片刻,紧紧秦怡身上新添的狐裘,看到对方安慰乖巧的笑容,终于放心了些,像身后的追随者们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坚定前行。 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身边的景色不断变化,分不出季节,道不清时辰。众人犹如不小心闯入三界交界的莽撞小徒,在没有退路的未知旅途中猜测未来。苏合紧跟在东君二人后面,一路盯着手中的画册颦眉,毫不在乎路过的任何奇观。画册上,有一条墨迹正在生长,若不是听过东君偶然透露的点滴梦境奇遇,这时的苏合可能连握紧手中的物事也无法。 那画册,分明是活的…… 一开始,苏合看到手中画面的变化还以为是玄机终于显现。谁知,随着众人在这未知秘境越走越远,画册上的墨迹竟然犹如妖怪似的凭空生长。一点一点,像是有隐身的妖怪,正附在苏合身上,用墨笔记录着他们途径的脚印。 苏合感觉自己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可是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告诫他保密。[]于是,一路上,他独自承受着这种恐惧,面上破绽全无。 苏合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他本就少言寡语,常年没有多余的表情,这点伪装自是简单,可是他忘了结伴而行的,还有一个比妖怪更会洞悉人心的人儿,东君。 东君的每次回头都像是随意,眼睛里饱含着温柔的情绪,目光也从来不定在一处。他悠悠转身,缓缓飘来,身后跟随的众人只当是他体贴的关心和感激的鼓励。然而,没有人知道,他看似不经意的一眼,往往可以瞬间窥视一个人的心灵。这一点,就连被试验过无数次的秦怡也不知晓。 苏合面上做得淡定,握着画册的右手却出卖了他。大概是心绪不宁,右手握紧时比平时用力得多,于是手背上因此而怒张的经脉很轻易地就让东君察觉出了异样。 然而,奇怪的是,东君并没有上前关心。相反的,他好似没有发觉,转身继续前行,只是在心底微微有了计较。 又行了一段时间,突然,苏合手中画册上,如藤蔓般猛然生长的墨迹一瞬间竟染上了鲜红的颜色。惊诧非常的苏合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摸,没想到的是,触上去竟有一丝粘稠的感觉。他颤颤微微地讲手中的鲜红放到唇边,舌尖轻轻舔过,铁锈般熟悉的味觉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 霎时,恐惧铺天盖地而来,苏合再也撑不住了,手中的画册在凝成血滴的那一刻被重重摔到地上,同时相应的还有无数沉重人体跪倒的声音。 走在最前方的东君二人闻声回头,竟看见身后一贯冷面坚毅的暗卫队伍在一瞬间全脆弱痛苦得不成样子。 苏合浑身发抖,脸上的两行泪诡异而隐忍……赤练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另他恐惧到不行的画面……还有人……还有人张大了嘴吼叫,一双手在疯狂捶地时划满伤痕…… 东君慌忙跑过去挨个询问,谁知,众人竟像无人听到似的,径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痛苦不堪。就在这时,一声凄厉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东君猛然回头,不幸地发现,身后的秦怡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跪坐在地上,看着白茫茫的脚下疯魔。 “小情儿!”东君冲回爱人身边,恼恨自己方才怎么忽视了秦怡,如今又白白多了一人受罪。 “小情儿!看看我!看看我……”无力的请求唤不回爱人一丝神智,东君急得没有办法,干脆先将暗卫们一个个敲晕,生怕武功高强的他们受不住折磨自残。紧接着,他搂紧了秦怡,心疼地抹去她脸上的泪,试图引导爱人告知痛苦。 “小情儿,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告诉东君好吗?”东君痛苦地将秦怡的脸扳向自己,与之对视,然而那张写满恐惧的面容上一直看不出半点清醒的迹象。 “是我……我……”努力了好久,秦怡的口中终于断断续续吐出了几个字,东君大喜,更加焦急地引导她。 “你什么?小情儿,是不是有话要告诉东君?” “……毒……死……” “毒?谁毒死谁?” “我……毒……方……方……” 东君怔在原地,没有再追问,只是更加用力地搂住对方,亲吻她的额头。 “小情儿……不是你的错……方子墨也没有死……她活过来了,杜衡救活了她,你没有毒死她,没有……” 这时,东君才知道,很多事情并非补救到看似完美就可以释然。他的小情儿,他善良的小妻子,原来直到现在,还在为那一次追究到底并非己过的错误而自责。 秦怡摇着头,对东君的话似懂非懂,口中还喃喃地重复着那些残忍的故事。东君无力而悲痛地搂着她,陪她流着泪,听她从戏台上的名角儿到婚礼上的伽南……一个个,一个个,仿佛刀割一般疼痛地数过去……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东君知道自己这样的安慰苍白而徒劳,可现在的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转头,眼睛扫过身后,失去了意识却依然留着泪的暗卫,东君突然心痛地无法自已。他含着泪笑笑,脑中突然想到一个名词,“呵!孽镜么?” 传说地狱有十八层,其中第四层被称作“孽镜”。凡间所犯罪恶,地狱自有宝物将其一一记录,并在人死后每日每夜不断重复于眼前。这时候,因为你而使对方所受的痛苦都会以相应的方式加注在你身上,外加内疚、恐惧,这会比对方受苦那时更加难以忍受。 东君自不会相信他们以凡人之躯,就能轻易到达地狱,也不信这自己身边的众人赏罚衡量之后会落到地狱受苦。所以,这一切,恐怕又是幻境了。 第一百零二章 血祭 更新时间:2013-12-10 这世间之事,既没有绝对之错亦没有绝对之对,即便是地狱的孽镜,反应的也不过是过大于功的那部分,哪里会像这里,分明就是将人的伤疤揭开,只为灼心罢了。 东君跪坐在地上,脚底下仍是白茫茫一片。他皱皱眉,回头看痛苦得快要晕厥的秦怡,再一次肯定,他很幸运的,被隔绝在幻境之外了。 东君不知道为何只有自己清醒着,过去近三十年的岁月,另他揪心愧疚的事情又何止一件?然而,奇怪的是,这反应人心的幻境里却一点也照不出来。 那么,到底谁幻境触发的起始是什么呢?又或者,这幻境从建立伊始,便有其特有的准入规则? 东君沉吟了半晌,比较自己与众人的不同,没注意到自己过去受过伤的右臂,已经因为方才试图控制失去意识胡乱挣扎的秦怡而撕开了伤口。鲜红的血浸透雪白的衣衫,显得格外分明。血腥味儿蔓延到空气中,在主人没有察觉的时间,染红了他脚下小小的一方土地,一点一点向紧靠着的秦怡身上侵蚀。 正是这不经意的牺牲,东君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哭闹悲伤到无法自抑的秦怡渐渐安静了下来。她空洞的眼里,终于有了焦距;苍白的嘴唇,终于不再无意义地喃语;挥舞的手,终于卸力垂到身侧…… “小情儿?”东君试探着再唤。谢天谢地,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 “唔……东君?” 秦怡皱着眉,一脸茫然。她微微抬手,立刻感到还搂着自己的爱人右手臂上粘稠的鲜血。 “啊!东君,你伤口怎么裂开了?!” 慌慌忙忙地拿出随身的药包处理,秦怡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爱人正微笑又疑惑地看着自己。 “小情儿,你回来了……” “嗯,啊?” 东君或许是太过惊喜,他眼角含着泪,任秦怡紧张地包扎。衣服上血迹已慢慢干透,暗红的颜色犹如残破的梅。 “也许……我找到破解之法了……” “啊?什么?破解之法?东君,你说什么呢?” 失去片刻记忆的秦怡抬着头望进爱人的闪着星光的双眸,那一刻,她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仙人。 东君执着地起身,完全不在于还未处理得当的伤口,丢下担心不已的秦怡,径直走到晕过去的苏合身边。他弯下腰,捡起那本不知象征着是福是祸的画册,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原本空白的画册上隐隐流走着一个图案,仿佛等待描绘的图腾。 东君一把扯掉自己右臂上刚刚包扎好的绷带,左手五指用力撕破伤口,吓得一旁的秦怡瞬间脸色苍白。 “东君!你在做什么啊?!” 自残的行为瞬间带来了无以复加的剧痛,东君没有回答秦怡,只是难耐地皱皱眉头,任鲜血染红手掌。 片刻后,他将血染的手掌印印到画册上,与此同时,还犹如宣誓般朗声道:“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秦怡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一时间,泪流满面。她的身形晃了晃,如同千百年前似有过的一幕,震撼悲痛地跌跪在地上。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这哪里是什么破解之法?分明是在献祭!凭着一点天子血脉,与天歃血,与鬼换命! 秦怡心痛不已,恨不得能将这满腔的血换给东君,替他与神鬼做这劳什子破交易。然而,事实却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空坐一隅,泪洒衣襟。 东君猜得不错,鲜血被吸进纸张,随着盟约成立,方才被困在孽镜之界的众人纷纷醒转过来。暗卫们摇着头,龇着牙喊了几声疼,别的就什么都没再提。方才可怖的经历,仿佛无痕春梦,连片段也吝啬给予。 东君朝众人一笑,只胡说众人中了迷药。众人忆不起事情的始末,也只好随他说什么信什么,整整衣衫,复又出发。 唯独一个人,还呆愣愣地坐在地上,默然流泪。 “依依?”苏合一脸疑惑,正想上前询问,不想却被东君拦了下来。 “苏合还是帮我看看暗卫们有无人受伤吧,之前行路太急,好不容易眼瞧着这雾散了些,不如扎寨休息吧!” 东君弯弯的眉眼透露的却是不容置喙的威严,苏合点头称是,抬头极目一望,果然,雾气竟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了…… 送走了苏合,秦怡的身边又只剩下东君一人。他叹了口气,嘴角虽然仍旧勾着,眼里却尽是心疼与愧疚。 “小情儿……” 一声缠绵的呼唤,让秦怡的泪再次决堤。她抬起头,两眼清泉浸湿爱人的心田。时间静止了,双方没有再发一言,无边的情思在空中流转。 过了半晌,正当东君以为两人就要这般望着直到地老天荒时,秦怡却突然流着泪扯出一个笑来。 “东君,小情儿太笨,不懂得你现在做的心里想的那些事……然而,有一件事,你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了我的。” “哦?这么厉害~是什么?” “从我身边离开……” 那双泪眼,执着地定住东君,仿佛想要锁紧他的一举一动。忽然,东君觉得方才的那团雾气又回来了,正好蒙在他的眼前。 他伸出手,情不自禁地将对面微微发抖的人儿箍紧,缠着声故作轻松地笑问:“小情儿又在说大话了~你那么爱睡懒觉,说不准哪天早晨我就悄悄跑了呢?” 怀中的身子惊了惊,随即将脸埋得更深,固执而坚决地摇头,东君知道自己胸口那一块恐怕已经湿透了。 他笑了笑,温柔地安抚,如同过去千万次那般轻叹:“莫怕~我逗你玩儿呢~真有那么一天,我若来不及叫醒你一起,那就在前方等着可好?” “唔,好……你可别忘了!” “嗯!不会!” 答应了你,就不会忘的。 君若乘风去,妾当生死随。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时候,忙着安排打点的苏合被身边赤练噗嗤一声怪笑惊得回了头,远远的,他看见两个相拥在一起的身影。不知为何,竟觉得幸福得有点悲伤。他甩甩头,将心中诡异的心绪抛开,一把扯过偷窥看热闹的某人继续繁忙。 山中,雾气尽散,一轮明月正缓缓爬上天空,又是一天了。 第一百零三章 龙宫 更新时间:2013-12-15 众人遭遇了迷雾之阵,闯过了孽镜之界,于这世上之事感悟更多。尽管前路茫茫,生死未卜,却越发坚毅渴望,步伐也更加决绝。如此,一连好几日,东君一行,白日淌水越岭,夜晚读图堪星,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一处奇巧佳境。 秦怡愣愣地抬头看眼前这堵造型夸张的石门,恍惚中竟觉得自己行到了天门水宫。赞叹间,她忍不住四处张望,竟发现此处竟是水之源头,山之垒出。旁壁无路,前方被阻,众人忍不住猜想,他们是否已经到了东君梦中所知的那个“龙宫”了。 “龙门”从水中高耸而起,向上看,雕龙飞檐隐于天际,飞鸟难越。向下潜,两根朱红门柱直插于地下数丈,鱼难偷行。实乃壮观无比! “公子可有方法打开龙门?”苏合吩咐众暗卫扎营休息,自己则皱着眉凑到东君夫妇身边,揪心询问。 东君本在闭目凝神,听到他的话不禁微微皱眉,苦笑一声道:“仙人只给了我这本晦涩无趣的画册,并未告知什么打开龙门之法。” “啊?!那怎么办?!难不成要我们学鲤鱼跳过去?!”一旁偷听的赤练看到主子无奈的表情,忍不住跳了起来,那神情恨不得将眼前这龙门一把火烧了。 苏合被他闹得脑仁生疼,心烦意乱之下干脆一掌劈了过去,吓得赤练也顾不得愤慨了,赶紧闭了嘴。世界总算又安静了下来。 “既然仙人未提及什么破解之法,那过往公子收集的那些资料里说不准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如果公子信得过吾等,不如趁而今天色尚早,不妨将先辈诸君上所留之物借吾等参详参详,说不定能启得关键。”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苏合了,本君这就将东西拿来!” 东君起身,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翻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红木漆器,那物件造型精巧,椭圆形,四扣,每扣均有一锁,看得出主人很是在乎。紧接着,他抬手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又要了秦怡那根樱桃色玉簪,在锁眼中试探,费了好半天力气才打开了盒子。 苏合几人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暗叹东君的细心,特别是秦怡,一时间惊讶地难以置信。 “原来这玉簪就是开盒的钥匙!怪不得当初伽南他们紧盯着这东西不放……” 东君抱歉地冲秦怡笑笑,他没告诉秦怡,其实到了后来,他已经忘记了这根玉簪是自己身家性命的保障,记得的只有两人承载于它之上的纯情。 盒子打开后,里面的东西让所有人再次吃了一惊。[]除了同等于苏合刀柄上的另一块暗卫符令,竟还有当年先帝御赐给前太子象征无上身份的东海夜明珠,以及一本撰满蝇头小楷的手札。 “这珠子不是说已经落到三王爷手上了吗?当家的,什么时候又回到您手上的?!”赤练毛手毛脚地摸了摸那颗转世之宝,一时间差点被光芒灼伤。 “这颗夜明珠是皇祖父在父王十岁那年赏赐给他的宝物,传说是世上仅有的千年夜明珠,以此来赞誉父王绝世之才。父王得此珠后十分爱惜,为了不让保住蒙尘寂寞,连夜嘱托宫中匠人在他眼前将宝珠嵌于太子金冠之上,从此寸不离身。然而,事变之后,东宫蒙难,叛军为找到宝珠不惜杀光了东宫所有的下人。与本君而言,这颗夜明珠不光是颗绝世宝珠,更是寄住了昔日东宫数千魂魄的载物。所以等到江南势利一成,孤便请圣手将那颗已经不幸扔到库房无人问津的宝珠盗了出来,请高僧超度,也算是对东宫枉死之魂的交代。” 东君浑身散发出悲戚的气息,他神思回到了过去,就连语气用词也不禁代作皇孙之时,听得手下众人无不唏嘘。 秦怡走上前轻轻搂住自己的爱人,无声的关怀终于将东君从过往的悲惨回忆中拯救出来,他回过头与爱人十指相扣,眼波流转间多少爱恨都如浮云散去了。 “公子不必感怀,吾等定当竭尽所能还太子爷一个公道!” 苏合跪到地上,众暗卫也纷纷宣誓,东君立在死士之前,忍不住热泪盈眶。 “诸位请起!汝等忠心感人肺腑,然,东宫往日之劫难皆天命之所属,汝等无须将本君个人之情仇加附于声。十多年了,复仇之事本君已经不再看重,而今走这龙宫无非想为天下苍生蒙一分福祉。若是此番顺利,能阻得三王爷窃天之阴谋,助得当今天子立威,便已是无欲无求了!” 暗卫听了主子的话,心中虽然委屈不平,可想到自家主子那思虑过重而疲惫不堪的身子,也勉强不得他许多了。众人只心中发誓效忠左右,无论以后东君是处庙堂还是隐乡野,都必当不离不弃。 题外话说得太多,东君受不了众人因自己感染的悲伤情绪,赶紧将大家的注意力再次拉回龙宫的事上。他从盒子里拿出那本手札,直接递于苏合道:“其实这本手札我应该早点拿出来的。先王喜好研究辛秘史情,这本手札就是他在世探查龙脉时所记。我读过几次,因手札中言语破碎,不成文章,又不甚知道先王所查,所以很多地方并不是怎么看得懂。然而,先王生前与苏太尉交情甚厚,说不准太尉也知道些什么龙脉的秘密,苏合现如今记忆都恢复了,不妨想想太尉生前有没有提及龙脉或者手札……” 苏合点点头,郑重地接过。如此一来,他们兄妹二人与东君更加亲厚,命运也自然连作一起了。 翻开手札,果然如东君所言,只言片语零散而落,不成章句。苏合颦眉,吩咐暗卫今晚暂作休息,自己一人仔细琢磨去了。秦怡看着哥哥匆忙的背影,不禁心生疑虑。 “东君,你说龙脉之事那般重要,太子爷真的可能告诉父亲吗?而且还不用瞒着哥哥。” 东君搂紧了爱操心的小妻子,为她抚平眉间的小山,温柔笑道:“先王与太尉之间,犹如我与你们兄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先王生前并没有将龙脉一事当真,也没想过瞒着谁,不然也不会当作笑话透露给三叔酿成大祸了。所以,说不准,十几年前真有一天,父亲与太尉玩笑时说到过龙脉的事,你哥哥作为得宠的独子又恰好听到……” 秦怡被哄得无语,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说不准”和“恰好”啊?!不过,话说回来,现在除了这一点点偶然的期望,他们似乎也没有办法了。 第一百零四章 手札 更新时间:2013-12-22 这一次,苏合没有像上次找到隐藏的小路那样顺利,他拿着手札整整研究了五天,知道都快将上面的句子背下来了,还是找不出一点线索。(.) 那本手札并非针对于龙脉一事的专门研究,更像是主人闲事读杂书留下的笔记,再加上前太子实在没有讲究太多格式,常常一页里东一句西一句,所以单是从手札中整理出关于龙脉一事的信息就是一件麻烦事。虽然这个繁复的事情东君之前有做过,但是毕竟是一己之见,苏合害怕因为个人的见解而不小心漏掉了什么信息,所以又不厌其烦地重新筛选了一遍,极其谨慎。 “父王生前喜好堪舆之术,每每体察民情,总会抽空看看当地的山川,以五行八卦之位标出奇巧。这本手札中也常涉及游记见闻,虽然只言片语,细看时似有蹊跷。” “不错,我也发现了。虽说太子爷生前与家父闲暇时所谈多是杂谈话本,其中仍然又不少猎奇经历,我幼时都听到过几回。所以,很有可能太子爷当年就到过龙宫。” “苏合所言极是,然,依父王的性子,若是遇上过这般人间难见之景,必定笔录成册,又怎么会徒留些飘渺传说于手札之上,只是对三王叔一人玩笑一句呢? 东君皱着眉,本以为自己问出的已是再正常不过的疑问,不想当这话说出口时,竟看到苏合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这实在与他平时那直白的性子极其不符。 大概有什么话不便旁人听吧! 东君于是拉着苏合离开众人,找了处僻静地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隐情?可以告诉本公子么?” 苏合闪烁着眸子,吞咽支吾了半天,终于躲不过东君热切的眼神,缓缓道:“这也只是猜测……” “但说无妨!” “苏合翻看手札时常常想起幼时数次见到太子爷的情形,总感觉这书写这手札的人不像是太子爷……” “哦?为何?” “虽然那时年幼,可是太子爷那般丰神俊朗的人物还是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现在想起来,我对殿下的评价有智慧,有果断,有温润,有高才……可唯独没有奇情和超然……这样的人,可以是红尘中之大智慧者,却做不了山水间之归隐者……” 苏合说到这儿便停了,他有些不安,更有些紧张,此时连头也不敢抬,只是默默地等着东君的回应。 他知道自己虽然与东君已是患难之交,可终究还是主仆关系,再加上东君一直认为自己的父王是个无心朝政一心求善的哲人,为此他总是崇尚着羡慕着,并坚持当初那桩血案父亲完全是无辜的一方…… 换句话说,太子爷其实是东君的理想。 然而,如果已然仙逝的太子爷并非东君所认为的那样呢?那么,十多年前的事究竟如何便需要另一番审视了…… 苏合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聪明如东君自然也听得出他的意思。[] 他紧闭了眼,心中有些抗拒,却又不得不承认苏合说得有道理。其实,这样的回答,从内心讲,东君并非完全没有准备,因为他自己过去翻看时也有过疑问,只不过每次那样的想法一萌芽便会被自己刻意否定。 然而,时至今日,终究是躲不过了…… “这本手札是我当年亲眼看见父王写的……他作时神情淡漠,一蹴而就,完全……完全不是手札中所变现的那样即兴、惊奇……” 东君苦笑着吐出那个瞬间的真相,脸上尽是濒临崩溃的表情。 他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春日的午后,那时被众人尊为圣贤,却总是笑说自己是个山人的父王,一个人留在书房里,一会儿深思一会儿急笔,浑身上下都陌生的疏远而清冷。 这个与自己的认知太过不符的画面深深印在了偷看的小东君脑海里,又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被长大的东君故意忘记。 直到…… 于是,一切真相似乎有了端倪。 苏合看向受伤的公子,有些后悔,有些不忍……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那个残忍的推论继续讲下去。 “所以,什么偶然所得,什么龙脉传说,什么地狱之兵……都是太子爷故意说给三王爷听的故事。他作为皇位的第一继承人,龙脉可以带来什么自是最清楚不过了,至于为何要装作不小心透露出去……” “不过是太子爷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利,为三王爷量身定做的死亡圈套。” 苏合叹了一口气,越说心越凉,他甚至猜到了布这圈套时自己的父亲,当时位高权重的顾太尉应该也作了不少贡献。 无情最是帝王家,在争夺那个唯一而至高无上的位子时,每一步都是你死我活,所以,十年前那场劫难的真相,说白了,并没有什么无辜者。 这一点,苏合明白,东君更明白。 苏合走后,本来用手捂住双眼的东君说不出心中到底是恨多一点还是哀多一点,沉默好久,他还是大笑起来,手指的缝隙中留下一行清泪。如今,他再也无法重塑自己脆弱的信仰了。 秦怡从哥哥的表情中看到了不安,她匆忙跑向东君,却因为听到他隐忍的哭声而止住了脚步。 一丈之内为夫,秦怡此刻与东君,恰恰隔着一丈的距离。 她停留了半晌,终于温柔地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东君被突如其来的温暖拉回些许神智,他颤抖着转过身顺势将妻子搂紧,伴着哭声笑道:“小情儿,你知道吗?我有多傻!” “东君……” “一个早已猜到的真相,不过丑陋一点,我竟然一躲就是十多年……” 秦怡微微愣住,她其实并不完全清楚东君到底经历了什么,然而,她却好像感同身受般觉得胸口一阵酸楚。 “那个位子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他设计了那么多,赌上了那么多,甚至不惜以先人的盛名、亲族的性命为诱饵去设计一个人,陷害一个人,杀死一个人……” “或许……那个人当初也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哈!……无可奈何……” 秦怡听见东君嘲讽的笑,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抬起头,对上爱人的双眸,眼里写完担忧。 东君凄然对望,竟吐出一个爱上至极的问。 “小情儿,如果当初父王没有早逝,现在的我是不是也会同那些人一样呢?” 同他们一样,为了权势,不惜手刃亲人…… 秦怡拂上那张爱到骨子里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坚定地说:“不会的,东君。世间之事并没有如果,且不说现在的你不是那样,就算……就算太子爷当初并没有仙逝,就算东君成了太子,也不会变成那样……因为,一个人最终的选择除了周遭的环境影响,最主要的还是天生那颗心之所向。东君,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的权谋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夺取,而你的谋略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守护……” 所以,你才会在知道真相后这般伤痛。 106 龙门开 (猫扑中文)更新时间:2013-12-23 “既是太子爷当初故意告知三王爷的,这手札中内容是真是假完全无法鉴定。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就算是真的,三王爷所知的秘密就并不比我们少了,那么凭他如今的权势,都不曾找到龙脉,我们……” 苏合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身边的东君全然是一副魂离身的痴傻模样。 “东君?” 秦怡发现了爱人的情况,不由得有些担心。 “啊?抱歉……方才走神了……苏合你说到哪儿了?” 东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故意扮作潇洒无谓的样子,这样的逞强反而让秦怡更加不安。 “我方才说到以三王爷之能亦不能找到龙脉,我们是否应找找别的路子?嗯……公子?” 苏合摇摇头,不禁有些怅然。自从自己帮公子认清了十年前的那件事之后,东君一直是这个样子,上一句还笑着下一句又黯淡了神情,一缕思绪飘飘忽忽,也不知陷在哪个谜团里。 秦怡拦住了哥哥,没有再次唤醒东君。她嘱咐大家再休息半日,自己则陪了夫君独坐一隅。 “东君是还在为十多年前的事郁结么?” 一句话,终是打破了那道隐形的屏障。然而,东君并没有正面回答,他沉吟了半晌,终是问了个毫不相干的东西。 “小情儿……你说这世间是否独有这一个呢?” “嗯?东君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小时候,我听大学士讲,这凡尘并非独一无二的,那天境也并非所见之穹。若真是如此,那是否意味着在另一个你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个与你我一样的人儿?我与他一同降生,一同成长,性格长相无所不似,然而,我从不知他所在他亦不知我所在……” “那……东君是想去找他吗?” “嗯,如果可以的话。” “那找到后呢?东君可是有什么话想问他?” “不……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没有什么可问的,因为心中早已没了疑惑。然而,就因为如此,才会被太过明白的真相伤到无法鼓起勇气前进…… 可是这种伤痛太过矫情,太少共鸣。所以,如果可以,能不能暂时将我放到另一个世界去?找到那个与我相同的人,两个默默地坐一会儿,舔舔伤口…… 东君再一次陷入了沉思,秦怡望着她,无言以对。她轻轻靠上对方的肩膀,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疏远。 忽然间一滴泪落下,却是她无法体会又忍不住升起的哀伤。 两人暗自心上,没有人发现,方才的那滴泪水浸透在这虚拟之境中,悄悄地长出了一朵小花。 苏合看到两人那样子,无可奈何,烦闷非常。 他干脆走到龙门前来回踱步,恨不得有千斤之锤所幸将这里砸个干净。其他暗卫不知道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敢上前招惹,只好躲到一旁任他们哭得哭,闷得闷。 “砰!” 众人被吓了一跳,慌忙转向生源一看,竟是苏合一圈捶上了那扇雕满金龙的大门,或许是用力太猛,那金色上立刻染红了一片。 “苏合!” “大管家!” “头儿!” “……” 一时间,众人慌作一团,忙忙上前查看,谁知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龙门竟然有了变化。 那龙门原本应该是环扣锁眼处,模仿太极的模样勾勒了两天飘逸的龙形,苏合的血正好浸透了其中一条。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条原本死寂的金龙,竟在饮血的那一霎张大了口,随着一声清脆的珠落,竟然开启了半边开关。 “这到底……” 苏合睁大了眼睛,惊喜之下用匕首划开手掌附上另一条金龙,然而,这一次机关没有打开。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啊?!” 送来的希望瞬间又变成绝望,烦躁的便不仅仅苏合一人了。 众人的骚乱终于将东君从兀自神伤中拉回现实,他仔细观察了下情况,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赶忙拨开众人来到龙门前。 “这是谁的血?” “是……是大管家的……” 东君没有再问,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暗红的龙头,突然间噗嗤笑出了声,弄得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 随即,他抢过苏合的匕首,径直在自己手上划出一道血口,附到另一条龙形上。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同样的奇迹再次发生了。等到另一条龙口重点珠子落下来,原本扣着的太极图案突然旋转起来,随着速度加快,耀眼的金色竟晃得让人睁不开眼。 终于,如同阳光穿破云层,金光闪耀之后,沉重的吱呀声犹如悦耳的天界之曲,龙门便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惊呼声中开了。 龙门后是一派众人前所未见的仙界之景,奇珍异兽,遍地珍馐。东君淡然买过龙门,径直凑了进去,他的小腿都浸泡在突然涨起的碧蓝海水里,真的犹如穿梭于龙宫之中。 “当家的,你是怎么知道开门之法的?!”赤练跳着脚跟了上去,他如今兴奋得恨,竟顾不得惊叹眼前的美景,忙忙想知道答案。 然而,东君只是微微一笑道:“不可说。” 赤练被堵得不语,连带着看自家主子仙人般的模样也像极了讨厌鬼,于是哼了一声转身找他人玩耍去了。 东君目送他到别处,脸上勾起的那抹笑也渐渐消散,许多事情还是留在心里的好。 然而,这样的反应没有瞒过一直关注着他的秦怡。她的眼里受尽对方的寂寞,终于还是选择沉默。 东君愿意讲时自然会松口,而现在他需要的只有坚定不移的陪伴。 于是,走上前,十指相扣,前方,管他龙宫还是地府,说好了,便是两个人同行。 “快看!那是什么?!” 突然,队伍中有一人指着西边的天空高声喊了一声,众人忙顺着指向看去。谁知,西边那珊瑚似的小山上竟立了支火红色的鸟。 那鸟身巨大,羽毛红得犹如火焰,尾部飞扬着三根绚丽的翎羽,简直,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朱雀! “不可能……”东君喃喃低语,一时间世界默然。猫扑中文 107 朱雀染血 众人被眼前之景震撼,这龙门内的世界果真非尘世所有,一草一木更是连秦怡这样行家也多有不识。东君收敛心神,勉强带领众人前行,所过之处芳草萋萋,莺啼婉转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东君,我们……莫不是到了仙界?” 秦怡拽了拽东君的袖子,眼睛仍然忙着四川张望,这番情形就算是在梦里也未曾见过。 就在众人都放松了多日紧绷的精神,陶醉于世外仙山旷世之景时,东君却紧皱了眉头。他死盯这入门后对面仙山上驻留的火鸟,从毛羽到眼角,简直和传说中的神兽朱雀一模一样……然而,传说和话本都是世人杜撰,朱雀的形象更是千年前就有的想象,难不成那最初的画图者并非臆想,而是真真实实来到过仙境见到过神兽?想到一路行来之艰辛,东君并不认为区区文人墨客有那般幸运,即便是有能人真到了仙境见过美景神兽,回到凡世后再将所见所闻诉于画师,也少有无所偏差的。 总而言之,这朱雀实在太过“逼真”了! 但是若这些都是人造,又是何人这般能耐,竟有如此鬼斧神工之法?东君自幼身在皇家,自知朝廷爪牙的厉害,若是真有这样的能人,怕是多少也会被朝廷抓住些踪迹,哪里容得他在此留下如此盛景。 东君思及此处,不由得背脊生凉,他不动神色地移至众人最后,经过苏合身旁时以眼神相约,二人便寻了方寸僻静细细商酌。 “公子可是看出了什么疑虑?”苏合从龙门打开之时便心存疑惑,他不明白自己的血为何能打开龙门,所以就他看来这传说中龙门之后仙境之台更是玄而又玄的东西,虽说一时找不出哪里可疑,但是与自己有关这一点来讲,本身就不能算作仙人遗迹。试问,哪个仙人会闲着没事,用凡人止血作为打开仙界的钥匙呢?还不如弄个结界方便。 “吾亦无证据,只是觉得这里美好的不太真实,或许是本公子多虑,这仙境仙山拟得太像俗世传说的那般,走进后竟不禁有了怀疑。”东君摇摇扇子,风起生香,蝶舞相随。 “公子的意思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苏合不禁有点激动,他突然联想到当初的推断,心中一惊,难不成这偌大的工程亦是太子爷造的假,引的圈套?! 东君看出苏合眼中的疑问,他苦笑地摇摇头,并没有急着回答,假亦真来真亦假,时至今日,他也笃不定这是否又是什么“机关算尽了”。 “行到这步,也容不得我们后退,不妨且行且看吧,只是麻烦苏合私底下注意些,先不忙告诉他人。一来,本公子没有证据断定这仙境中有甚机关。二来,大家着实累了,放松些也好。” 苏合点点头,他跟在东君身边多年,自然明了他的体恤和顾虑,没有再多言。 不远处的仙山上,那只怪异的火鸟仍然留在那里,羽翼流光,好不神气。 然而这时的东君还未曾注意到,麻烦,并不是只有眼前,在他们身后,有一帮“乌鸦”也在悄悄靠近。 “王爷,东君一行已经顺利打开了龙门,我等是否即刻跟上?” 一身黑衣的中年人威严地坐在马背上,他眉飞如天,斜眯着眼,得意一笑,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划过一个犀利的弧线,啪的一声打在前头。 “走!” 乌鸦最大的本事就是在黑暗里结群、跟随,然后蜂拥而上,食人尸骨。 东君观察了半晌,亦找不出哪里有破绽,手触之处无不真实。他叹了一口气,抬头时似乎看到了那火鸟嘲讽的笑。 “既然死物不能告知本君答案,那么就让你来告诉我吧!” 俊美的公子微微冷笑,一抬手受众的折扇便生出一排刀锋。他身形变换,借风顺时而起,顷刻间竟飞上了仙山之上,似要弑杀神兽! 悠哉悠哉的火鸟大约是没想到这山下的凡人怎会突然向它袭来,一时躲闪不及,惊恐嘶叫,震耳欲聋。东君一见得手,更没有顾忌,招式更加狠绝。 火鸟的嘶叫声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力,秦怡万万没想到方才还好好的东君,怎么一转眼就跑到了仙山上,而且他在做什么?竟像是变身为了罗刹! 东君靠得太近,又全心不得火鸟飞走不得,所以竟没有发现,那鸟儿闪耀的赤尾竟悄悄掉了颜色。 秦怡立在山下,焦急如焚,她看不清谁赢谁输,却因为地势,有些东西反倒比东君看得清楚。火鸟巨大的翅膀扬起风,一人一鸟周旋间竟有点点银光如薄暮笼在周围。 苏合见东君一人吃力,快走两步就要帮助,谁知竟被秦怡抬臂拦下。 “哥哥,莫忙!那些银光有些古怪!” 秦怡一时琢磨不透,又不敢轻易上前,经过这一路遭遇她深知自己若不谨慎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东君的拖累。就在她一筹莫展时,火鸟掉色的尾巴引起了她的注意,那闪光的银粉是在颜色褪去以后才散在空气中的,所以这鸟儿根本就是人为造出来的! 秦怡这头才有了发现,东君那里却突然出现了险情。之间那空气中的银光粉,竟有些突然燃烧了起来。鸟儿被火灼烧,越发不安分,挣扎之下竟展翅拜托了东君飞上了天去,竟真真变作了“朱雀”! 东君一时没料到事态如此发展,正想收招,谁知身上的衣物竟也毫无征兆地烧着了。情急之下,他顾不得求助,一头扎进仙山旁的清泉。 众人被眼前之事所惊,大多呆住,就在这时,秦怡突然敛色大叫:“小心!是磷粉!”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慌忙了起来。方才鸟儿受惊,在空中盘旋,掉下了不少磷粉,这下面看热闹的众人自然也少不了波及。磷粉自燃极易,稍有不慎变会被烧伤。苏合顾不得其他,赶紧将众人带到就近水源。 然而,这时,更加不幸的事发生了。 随着“朱雀”被磷粉烧尽,身边的仙山美景也突然变了样子,甘泉择湖也纷纷干涸。 桃源正在崩塌…… 108 释然 东君一早知道建这奇观的必有幻术大师,可是没想到会有这般厉害!虽然秦怡当即决断让众人剥了外套,又用饮水灭火,可众人终是被烧伤了。 “公子,下一步该怎么办?暗卫们现在……恐怕都……”苏合疲惫地向东君请示,身边的人状况都不好,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眼看着天堂变作地狱,那种绝望感恐怕少有一两个接受得了。 东君点点头,挥手让苏合带人下去休息。如今幻境被打破,周边荒芜的态势突兀得显现出来,只留下那金碧似的龙门立在一片荒山峻岭间,甚是讽刺。 “那只大鸟应该是被人寻来披上了假的羽衣,然后又在染色前储了磷粉,才会……” 秦怡身上也有烧伤,但她因为发现得最早情况还好,如今想来不禁唏嘘,真不知做那幻境之人是何居心。 “东君,若是当初你没有发现朱雀有何不对,没有刺伤它,现在会不会好些?” 秦怡毕竟是小女儿心态,她想不明白为何东君执意要打破这幻境,即便是做梦,如果是美梦,睡着也总比醒来好不是么?人生不易,美梦难得。曾经的她就是求不得这样一个美梦而误入歧途,三王爷也是因为求不得这样一个美梦而越发暴虐,还有兰伽……东君又为何一再要寻那个真相呢?真相就那么重要么? “或许是吧,只是若是你一开始就知道这只是个梦,即便再美,又是否真的会觉得心安理得呢?”东君叹了一口气,“我们其实远比自己想象得聪明,很多骗局或者梦境从一开始就有警觉,只是大多数人贪恋此刻的安逸,不忍打破,最终甚至死在梦里……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美好结局,只是我想试试醒来后是不是可以比梦里过得更美好。” 秦怡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冷漠其实无比温柔的男子,他的想法永远这般与众不同,却又不法不赞同。他总是用一种残忍的方法来诠释温柔,让人捉摸不透又无可奈何。他的关怀总像伤害,往往没有共同经历到最后都难以发现。秦怡微微靠近了些,抬起双臂将东君抱住,一言不发。她说不上哪里来的温情,一时间只想天荒地老。 天道之事往往无常,其不仁之至,使万物为诌狗。 东君终于知道了牺牲了无数性命的龙脉和阴兵的真相,说到底不过是为争王夺位设下局中之局。 当年太子爷联合心腹顾太尉,招来奇贤异世打下这环境,设下惊天迷局,不过是利用人心不足,为那些窥伺他王位之人布下的死亡之阵。那个饱读诗书、温文尔雅的太子,血脉中终究还是流着先祖的狼血。他的目标从来都不仅仅是三王,而是所有与之为敌的贪图之人。那些似有似无的讯息,那些难以拒绝的诱饵,那些不得不试的理由……都是请君入瓮的手段。 知晓这一切的东君有些怅然,他觉得自己的父王其实就是那只朱雀,年少丧母体弱多病的他为了在这嗜血的皇室存活下来,不惜以自毁的方式来捍卫威严。他不愿再去追求当初父王与三叔之间的种种,输赢从来都很判定。父王机关算尽也最终交付了卿卿性命,三王爷强取豪夺也占不尽天下人心……皇室中从来没有善良和亲情可言,说不准这位上坐的傀儡皇帝也远比世人想的聪慧阴毒,否则这么多年如何巧然□□又安稳地活到现在? 东君弹弹衣袖,转头看向身边共患难的队友,几分愧对几分欣然。他起身,留秦怡好好休息,走过没个人身边,他对他们笑,他们也对他笑。等到所有人见过,东君突然跪了下来。 他毅然地跪在那儿,磕了三个响头,一下一下仿佛要磕出血来。众人不忍,争相去扶,然而东君挺直了腰,执意不理众人也容不得他人同跪。一时间,山谷中只响起他一人的声音。 “过往之事,所谓真相,经此一役,本君皆已放下。从此以后,惟愿驰马佩剑,与佳人挚友相伴,于尘世悠然终老。名利之争,家仇国恨,本君……亦不想再争了……” “公子?!” “君上!” 东君突如其来的剖白令众人吃惊不已,如今身边跟着他的人皆是效忠的死士,然而东君知道,他们即便这般执意跟着他,多数也是因为自己身上承载着他们的梦想和仇恨,如今突然说放弃,不知有多少人会受不了。 “本君知得各位心思,也当晓对各位不住,只是……本君前半生,为了仇恨和虚位,改性命隐面目,委屈求全,身负数命,每夜梦回,总是戚戚悲哭不绝于耳。本君知道,你们也是如此……往事已矣,逝者已逝,本君只求各位能放下包袱安度半生,至于过往的罪过,皆由本君承担,他日去了阎王殿也必定不韪此言!” 东君说完又是一拜,然后抽出腰间匕首划破手掌,歃血宣誓。一时间,无人能语。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怅然纠结的情绪中时,山谷中竟响起一阵急速的马蹄之声,三王爷来了!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突如其来的劲敌面前消失殆尽,东君没有得到任何一个人的回答,然而,当他听到危险来临起身迎战之时,身边已经围成人墙防御。 “君上,吾等暗卫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无论君上今后作何决定,吾等都誓死相随!只求君上莫再说甚自担其责的话,也莫要嫌弃吾等累赘!” 东君看着身边见见收拢的架势,看着身边染血的眸子,心中大恸。 “既然诸位已做了选择,那么本君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次,若能活着离了这境地,他日归隐山林也定会备上诸位的美酒!” 历史上确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然而东君从来都不是,不过,这又何妨?! 集群雄于麾下,点英豪于帐前,这才是真正的王者风范! 109 尘埃落定 三王爷的轻骑来得比想象中快,东君这边十余人虽个个是暗卫中的精英,但是从来只做暗杀少有迎战,再加上之前种种,早已疲惫不堪,此时遇上正规军队实在毫无胜算。 东君自然不愿带兄弟们送死,他闭上眼估摸着骑兵到达这里最快的时间。这块地形,他之前已暗暗做了观察,要说地利之便,三王爷可能不如他。东君深吸了一口山谷中湿润的空气,方才想的用磷粉招待对方的办法只好作罢。山谷中水汽充沛,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被磷粉灼烧却很快能够扑灭的原因。 “公子,此地为河间冲刷谷地,地势相对平坦,亦无藏身之地,怕是不好藏身,对吾等暗卫来讲是极大不利。”苏合靠到东君身边悄声道,虽情况紧急,语气却无半点担忧。 “那么苏合有何高见?” “公子您看!快下雨了,而此处或许可以变不利为有利。” 东君会心一笑,他仰望头顶灰蒙蒙的天,没有那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期盼雨下得更大些…… “只是,属下担心这雨不够大啊……” “这有何难?哥哥可听过‘诸葛亮火烧上方谷’的故事?”一旁的秦怡不知何时插入话来,她古灵精怪的模样哪里像面临生死一役的样子。 东君突然感觉轻松了许多,似乎这样的情景也没有多了不起了。 “小情儿真的长大了~都知道这样的典故了~为夫很欣慰嘛~”小小的玩笑让众人心理都轻松了许多,这时候仿佛过来的并非劲敌也不及死亡,就好像众人还在东君府的院子里,看秦怡玩笑,看公子读书。 “东君你太小看我了!之前在书房背那么些书都不是无用的!你们就等着吧!哼!我还有双重保险呢~” 秦怡从众人中间钻出来,取下暗卫们带着的酒,又把所有人随身暂时不穿的衣物堆在一起,紧接着将自个儿身上的某种药粉分成小布包一个一个轻轻系在马尾巴上。她手脚很快,却谨慎细心,再加上又有几人帮忙,很快变布成了秦怡想要的局。 “当年诸葛亮没想到自己的妙计会被一场大雨毁了,除了当时本就是多雨时节外,他自己也无意间做了那场大雨的推手,可以说是诸葛亮自己救了司马懿。” 东君点点头,眼前的孩子虽然已经脱去了当年稚嫩的模样,可恍惚间,他望向她,还是觉得她仍然是那个在书房里背书的小丫头,一字一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认真地让人不忍心。 “那么,小情儿是想效仿诸葛亮,利用这山谷中的低洼地势,迫天公降下大雨,让这里快速成为冲积湖,以助我等逃脱?” “对!就是这样!山谷中燃起大火,山谷上就会下大雨,这个道理我听杜衡讲过~再加上,我还有秘密武器,双重保障肯定万无一失!” “那好吧~就按小情儿说的办吧!大家抓紧时间,让火燃得旺些!” 不远处,三王爷的军队突然停了下来,山谷中的浓烟实在诡异。 “报!~王爷!东君一行在山谷燃起大火,不知是何打算!” “大火?”三王爷看看天空,此时已经乌云密布,不过他并不担心水势,座下宝马根本不惧这点积水,身边的精兵也从不在乎什么天气,只是这明显的风雨欲来之势,东君不去想办法找地方躲着,还在身边燃起大火到底有什么阴谋? “王爷,莫非他们是想用火逼退马匹,或者是在浓烟里用了剧毒?” 谋士的话提醒了三王爷,他点点头,果断命军队下马前进,那龙门已开,不去看看岂不辜负了他这么多年的苦心?还有兰伽的死,也总要有人负责才行。 “君上,您看!他们果然弃马过来了,还带了面罩,真是准备周全啊!” 东君微微一笑,整理好衣冠,下面就只要拖到雨下下来,便是生机。 “三叔好久不见!” 东君高声招呼,暗卫们摆好了架势站在他的身后,不露自威。 三王爷没想到东君此刻还如此气定神闲,不过他早已肯定对方只是虚张声势,但又碍于对面那里有个善于用毒的小丫头,只好先距他们远些停下来,再做观察。 “叛贼!本王哪里是你的王叔!你父王当年谋逆犯上,本该携你这个孽种自刎谢罪,谁知竟被你逃了出来。本王念你年幼便放你一马,没有过多为难,就连前几日在府上,也轻饶了你性命。谁你,汝妄为小儿竟心狠手辣,谋杀了本王座下贤士率一众反贼逃到此处,图吾龙脉,实在可恶可恨!还不快将龙宫之宝奉上,自刎于座前!” 东君掏掏耳朵,也不知识三王爷太多生气了还是如何,今日一上来便这么多话。他本来还担心拖不了多长时间,如今看来之前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看三叔这架势,也轮不到他说什么话了。 “三叔啊~你既不是我的父王,也不认我作亲戚,这一上来就这么多话教训,是不是太过?再说了,这里又不是朝堂,哪里用摆什么官威?” 三王爷被东君气得够呛,心想懒得费口舌不如杀了了事,谁知,他刚刚抬手准备进攻,东君那里竟摸出一样东西来。 “三叔!你看这是什么?!”东君举起父王的手札和自己贴身的玉佩,一副神秘又决然的样子,生生止住了三王爷。 “三叔,实不相瞒,这本手札上标注了开龙门后龙脉宝藏埋葬之地,而这个玉佩如果再染上血就是打开宝藏的最后一把钥匙!” “信口雌黄!若真是你说的那样,为何不见你们去挖宝藏,还需得等在这里?!” “三叔,你也知道这一路艰险,开了龙门之后更是如此,期间我们还在龙宫幻境中险些被烧死,所以哪里容得我等寻得?” 三王爷仔细打量了东君一行,看他们皆有烧伤,确实不像是假。 “即使如此,你们怎会甘愿把这些奉上?这样一来,岂不前功尽弃?” 东君心中窃笑,头顶的湿润已经表明雨开始下了,耳边亦有雷鸣之声,看来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大雨倾盆而至。他微微扬起嘴角,高举物事,朗声道:“这些东西哪有命重要?!再说,我就算不给三叔也会被发现,与其死后留下谜团,我皇室再无人窥得龙脉,还不如给三叔以换得我等活路。” 三王爷自是不信得东君会真这么想,不过此时确有可信之处。 “那么好吧!你把东西让马驮过来,本王信不过你身边那些刺客!” 秦怡一听这话,正中下怀,还没等得东君答应立马就想上前应允,幸好苏合拦着,不然难免引得三王爷怀疑。 秦怡的药包藏在马尾中间,甩着甩着不会掉也不会撒,要是跑起来那就不一定了,关键是这药不溶于水,所以下雨也不怕,而且无色无味,不是什么剧毒,也难以被人发现。 东君心中也跟着高兴,可是面上却要保持淡定。装作皱眉叹气,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将东西扎扎实实绑在马背上,一派马屁股,直奔对面去了。 三王爷见那马儿跑近了,害怕有诈,赶紧令弓箭手射杀了,又不亲自上前只是差人过去查看。看到此景,东君都忍不住佩服他这王叔心思缜密。 然而,秦怡并不担心自己的药不能发挥效果,这挥发性极强的药粉,散搭配空气里极快,粘在人衣物皮肤上也不会马上有异,等到运功时才会觉得乏力。 这样一来,三王爷是防不甚防。 雨下得越来越大,也不知是天公相助还是秦怡的法子实在太好,一时间低估立刻积起水来,渐渐升到人小腿的位置。 东君一行并不急着逃脱,如今还不是好时候,等到水大得让高手都难以动弹时,以轻工和隐藏的暗卫才有优势。 “王叔!怎么样?侄儿没有骗您吧!那您是否也给条生路?”东君这话故意问得急切,他搂紧了秦怡,一副为了家人和兄弟最后冒险的样子。 三王爷终于翻开了传说中的手札,字迹确是前太子的,这让他更加相信东君的话。然而,关于里面的标记,他却无法辨别是不是东君自己加上去的。至于玉佩,上面已经染了血,应该是对方的。那玉上雕着盘龙,也只有皇家才会拥有的东西,而且玉石晶莹,血滴上去后竟能融入,仿佛会嗜血的活物,就算不是什么钥匙也是个宝贝。 三王爷心中欢喜,面上仍然怀疑,东君太狡猾了,对于这种敌人再小心也不过。东君离着他们也有些距离,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不过这么久都没有声息,怕是相信了不少,就连雨下了都没发觉。 果真,是太好了! “本王虽不知东君公子送来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但是一码算一码,这龙脉的事本王大人大量不再与你计较……” 东君一听,果真是老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刚要表示欣喜,谁知那边三王爷的话还没完。 “只是,还有一笔账本王可不能跟你算了!我要你们今天就去地府给伽兰赔罪!” 说话间,三王爷挥手出击,东君虽早有准备也没料到三王爷会对伽兰的事这般上心,还为此定要夺命。 王爷座下的精兵果然厉害,即便是积水大大减慢了速度,攻击和力量却没有减弱多少。苏合左右抵挡,生怕伤着了秦怡和东君,可无奈分身乏术,也不免埋怨起妹妹,“依依,你不说那药万无一失吗?!” 秦怡心中数着数,她也没想到三王爷的士兵这般厉害,甚至比常人的抗药性都要强许多。 “快了快了!五、四、三、二、一!倒!” 话音一落,果然,只见前一刻还凶猛无比的士兵这一刻已经如同软脚虾一般摔在水中。此时,谷中的积水已经漫道了腰部,秦怡他们事先用巨石堵住了几个大的出水口,这样积水便已极快的速度疯涨。 “快!潜水!” 苏合见对方不再招架,当机立断护着东君和秦怡潜入水中,身后受伤的暗卫们也先后摆脱纠缠从水下潜走。 一行人九死一生,事后东君一直遗憾没能看到三王爷最后那张气急败坏的脸,那不知有多好看。 “东君,现在你打算去哪儿?”秦怡拧着身上的水,眼睛滴溜溜得转。 “小情儿想去哪儿?我现在可哪儿没地方去,小情儿可否带我一起?”大难后的东君越发珍惜与身边人在一起的时光,每一句话都忍不住带着笑意。 “杜衡之前让我回去帮忙看房子,我觉得这活儿还行,敛草阁的厨房大娘做的香酥鸭也好吃,你要不一起?” “好哇~” “对了,哥哥也一起吧!尔雅大师来串门的时候,哥哥也可以趁机献献殷勤……还有阿一、阿三……你、你、你们都去吧~敛草阁房子多,我师父杜衡人长得帅又大方,一定会很欢迎你们的!” 秦怡笑嘻嘻地畅想着未来,遥远的西南花谷中,白发俊朗的坏脾气大师狠狠得打了喷嚏。 “杜衡,你感冒了?要不要我给你算算命?” “滚!你们怎么还赖在这儿?!吵死了!” 可怜的大师不会想到,过几天后,阁中就更没有安静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