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张东床擒娇郎》 第一章 好汉饶命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成觉寺的小沙弥清早送了几枝粉艳艳的桃花到府里来,还说他师祖本空方丈算出我今年红鸾星动必有桃花,我疑惑空门中人也管红尘中事?未几,娘便给成觉寺捐了二百两香油钱。 按理说我孟府也不稀罕那二百两,只是无端端把我牵扯进去却不指点我的桃花在哪里,着实让我没有方向感。 簪一朵桃花出门寻个好兆头,且听风吟,且听鸟鸣,且听…… “五小姐来了!” 闻声,方才人头攒动的十方街转瞬变了坟场般死寂! 嘎…… 嘎…… 嘎…… 顿觉数只乌鸦盘旋于头顶,曾几何时,我也是十方街上最受欢迎的女孩子,而现在还不如过街老鼠,让人家连喊打的想法都没有。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不敢打,否则约莫我已经在祖坟里保重尸体了。 “小姐,咱还是回去吧。”金枝操着哭腔,听得我头疼。 玉叶突然冲出来,言之凿凿地劝谏:“小姐,您不能逃避责任!” 我赶忙强词夺理:“不过是不小心撒了回野而已,他们有必要害怕至此?” 金枝不干了,哭着说:“哪里是而已,您上次险些毁了十方街!” “是我吗?明明就是高富帅干的!”我义正词严,俯仰不愧于天地,末了还自说自话加上一句:“没错!” “忍无可忍!”玉叶险些暴走:“若非小姐贪玩,高富帅又怎会跑到十方街上?” 好像有几分道理,难道真是我的错?金枝玉叶一个檀口下弯一个柳眉倒竖,借此表情告诉我――无他! 话说到这儿,大概有不明真相的群众会以为我孟澶和谁谁家的高富帅弄了个二世祖联盟,专干些人憎狗嫌的破事儿,可事实上高富帅将将好就是我娘养的狗。(.) 别家的宠物狗都是娇小玲珑,没事还能蹭着主人的裙裾撒撒小娇卖卖小萌,可说起我娘养的那条狗,不仅以半人之高的站姿屹立狗群,还以五大三粗的长相镇邪消灾,平日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不是它没有看家护院的本事,而是府中守卫森严,毫无用武之地,只好荒废一身好本领。前些天我在花园小憩,猛然听闻厨房管事家的婆子呼天抢地,一问才知高富帅叼了只死耗子塞进婆子的绣鞋里,婆子当即吓得三魂不见七魄,高富帅此举着实闲的蛋疼! 看在高富帅如此苦闷的份上,干脆牵着它出来遛弯,未曾料到头一回出府门的高富帅竟像脱缰野狗似的撒开了狂奔,偏我又牵不住它,等它玩够了,整条十方街也毁的差不多了。 直到今天,依稀可见当日鸡飞狗跳的残影。 正思量着如何补救,只听得从头顶传来一阵异响,好似风吹裂帛之声,循声望去,顿觉自己这些年活的好没见识,谁说只有神仙妖怪才能御风翱翔,鸟人也可以的呀! 只见半空中有一男子身着霜色骑装,背上附一只巨大同色风筝,远远看着像是大鹏展翅,好不自在逍遥。 顷刻间不知从哪里飞出支火箭直穿云霄,正中男子背上风筝,布帛凭借风势烧灼起来,男子犹如火鸟一般在天上盘旋几下直冲地面而来。见此情景金枝已然吓哭了,玉叶试图拽着我慌忙闪避,可再快也快不过男子的俯冲,电光火石间男子掏出匕首割断绳索脱离风筝,稳稳当当落在房檐之上。 猛然想起街边艺人弹唱的小曲,叫什么燃烧吧火鸟还是火鸟燃烧吧。 由不得我多想,十方街忽然冒出十多个黑衣武士不停朝男子射箭,男子掷出匕首郑重黑衣人咽喉,鲜血从衣领处喷薄而出,黑衣人当即从房顶跌落,金枝玉叶忍不住又是一阵尖叫。 黑衣人朝四方涌上屋顶,男子抽出宝剑快速格挡,想必刚才放火箭的也是这群人。 眨眼间已有黑衣人跳上房顶,见势不好我大喊一声:“小心!”。 哪料到男子不甚在意,却成功引来了黑衣人的关注,两个黑衣人分神朝我奔过来,还未近得我身已被金枝玉叶从后面用随手捡来的花瓶砸晕,不愧是我**的丫头,整起人来真是一点不手软! “敢在我的地盘撒野,好大的狗胆!”顺手抄起路边摊上的擀面杖愤怒地对早已倒地的黑衣人进行惨无人道的补刀,黑衣人大概误以为我们是同伙,欲要杀我们而后快,金枝玉叶一边一个拉着我,我奋力甩开她俩:“最见不得以多欺少,这架我非打不可!” 屋顶上的黑衣人已被男子一一制服,地上的又转而开始攻击我,可叹我平生从未习得拳脚功夫,豪言壮语之后也不过是伙同金枝玉叶四处逃窜。几经辗转,眼前一黑,定睛细瞧原是杀出个黑衣人举着刀朝我劈来,吓得我连连后退,胡乱抓些物件朝他扔去,皆未对他造成实质性阻挠。不巧被一地杂物绊住脚步,身体不听使唤跌坐在地,此时,黑衣人的大刀离我仅有咫尺之遥。 危急关头只听得黑衣人闷哼一声向我压迫而来。 “好汉饶命!”紧闭着双眼大声求饶,不是我没骨气,是我真的怕死呀!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再睁开眼,我的娘呀,黑衣人倒在我脚边,背上还插着一柄宝剑,再朝房顶上望去,男子正徒手和黑衣人搏斗。 金枝玉叶搀着我站起来,我目不转睛盯着房顶,男子轻松抢下黑衣人的刀,简单几招却极有力度,三下五除二就将房顶上的黑衣人斩于刀下,旋即飞身跳下房顶,地面上的残兵也没怎么来得及求饶就见阎王去了,简单得像是厨子切菜。 男子手握大刀背对我们,身上溅了不少血点子,在霜色衣服上开出朵朵妖冶梅花,空气中顿时泛起血液异香。 从来只在琼楼笑笑生的小说里看过杀人如麻的场面,今次亲眼见了,果真惊心动魄。 忽闻一阵马蹄声,从十方街那头奔驰而来一队人马,马上之人皆着统一装束,持相同兵器,在离男子不远处纷纷下马,齐刷刷俯首跪倒在男子面前,整齐划一铿锵有力地高呼:“属下来迟,请公子责罚!” 第二章 何方鸟人 一气呵成的跪拜可见训练有素,男子好似并没有责怪之意,扔下手中的刀淡淡吩咐道:“清理干净!” “是!”领命之后迅疾收捡了黑衣人的尸体和兵器。 男子继而转过身子,刚才隔得太远,以至于没看清他的长相,人家都说我二哥是全大弈最美如冠玉的男子,可今日见了他,才觉得二哥着实不能比。他的美与二哥不同,二哥阴柔,他则灿若朝阳。只见他眉如春山却透着英气,如此仙姿佚貌的男子,怎不教人称奇。 “多谢公子搭救。” 奇怪长的这般好看的男子偏是个清冷性子,也不理会旁人答谢,径直拔下插入黑衣人背上的长剑欲要离去,情急之下我顾不得唐突,张口便问:“公子贵姓?” 此番终于引得他回眸,甫一见我,他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惊诧,随即脱口而出一声――娘! 在场之人无不惊讶,我则以怒火中烧替换了感激之情,何故逢人便叫娘,莫非大弈改了寒暄的礼数我竟不知? 金枝玉叶觉察出我已愤怒得出离,慌忙阻拦局势,然而我并未想就此了结,高声质问:“你是何方鸟人?” 大抵对方也觉得荒唐,不动声色收敛了讶异,转而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彬彬有礼道:“鸟人不敢当,在下姓羽。” 羽公子,还真是个鸟人! 又见他站直身子左右端详着我,少顷却道:“在下多有得罪,还望小姐见谅,方才那一句娘原是赞叹孟家五小姐竟是这般俊俏的小姑娘。” ‘娘’和‘小姑娘’未免相去甚远吧!眼前这谎倒也撒的清新脱俗,等等,他如何得知我身份。 正要开口询问,他倒不打自招了:“先前打斗间得知此处乃是小姐所辖,想来也就明白了,渭城一半悉属孟家产业,更何况这顶顶繁华的十方街更是孟家祖产,而孟家只有一位千金,排行第五,也都是全大弈妇孺皆知之事,因而在下便斗胆猜测您乃孟家五小姐孟澶,不符之处请小姐指正。” “没错,一点都没错。”他有几分释然,我马上说:“不过我见你身手不凡且心思机敏,又对我大弈之事知之甚多,我有理由怀疑你是箫国派来的奸细,定要拉你去见官!” 顺带给他抛去一个万分犀利的眼风,而他并未被我的虚张声势吓到,掏出绢帛将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随即留给我一个似是而非的微笑。 我还在寻思这一系列举动背后隐含的深意,他已缓步向我走来,我斜眼瞥了瞥他手中的宝剑,肃杀之气甚重,意识到危险便马上警告他:“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这一带都是我的地头,你即便能得手也出不了十方街!” “是吗?”他好似不信,挑着眉毛反问我,顺手便利落地把宝剑放回剑鞘。 哎哟喂,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可他还盯着我,脸上是堪比桃花的好看笑容,眼光在我脸上逡巡,在明白他意图之前,我哪里敢轻举妄动。 他伸出手探向我的头,我欲闪避已来不及,就在手掌快要碰到我面颊的时候忽然改了方向,摘下我簪在发间的桃花凑在鼻下嗅了嗅。 “喂!你……”看他陶醉的模样,莫名双颊一热。 “大胆狂徒,竟敢光天化日做这等当街采花的勾当!”随着玉叶的怒喝,我才从不知名的情绪中惊醒,意识到事情不知不觉上升到了道德高度! 他不为所动,小心将桃花安放在怀中,一拱手道:“小姐保重。”打了个口哨唤来坐骑,飞身上马同随从们消失在十方街尽头。 第三章 两国旧事 “小姐,就这么便宜那小子了?”玉叶为此很是不忿,可我此刻的感觉很奇怪,说不清是欢喜还是着急。 “小姐,您是不是被吓傻了?呜呜呜……”金枝在边上哭个不停,我抬手示意她打住,她抽抽搭搭地说:“没傻……没傻就好……” “当然不能就此放过他,此人身份存疑,渭城的公子哥有几个是我不认识的?他显然不是世家子弟,但排场又极有气势,疑点重重!”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管羽公子究竟是谁,都不妨碍他激起我的好奇。 玉叶表示赞同:“别真是箫国奸细才好。” “不可能!”别的不敢说,这点我能肯定:“刚才那番话只是吓唬他,而他丝毫不惊惧,再者这可是大弈都城,你见过有哪个奸细敢明目张胆在此作案?要说真有奸细,那也是黑衣人更像些。” “小姐说的极是……”金枝说完又接着抽泣:“呜呜呜……那他为何叫您娘?” 关于他的口误,我是这样理解的,要是但凡遇上个长相周正的女子都惊呼一声娘,只能说他太没见识,于是我更愿意相信他说的俊俏二字。娘说女人一生都是靠耳朵而活,男人夸赞一句,她便能为他添柴生火洗手调羹汤,想必爹也是靠雄辩滔滔的口才在众多追求者中拔得头筹。 多说无益,当即吩咐金枝玉叶:“去把钱百度给我找来,我要好好查查那小子的底细!” 私心里也不希望他和箫国扯上关系,小时候我胡闹把笛子竖着吹,险些把爹吓得翻白眼,可见在大弈最忌讳的就是个‘箫’字。 箫国是和大弈毗邻的国家,因多数国人吹的一手好箫而得名,而我大弈国民们都爱玩棋牌麻将,可是我们不叫雀国,传说是因为不太文雅,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器官,使外人觉得本国的支柱产业不太正经,于是开国皇帝定了‘弈’为名,这是个婉转且隐晦的说法,其实只要脑补一下就知道前面少了个‘博弈’的‘博’。 箫国和弈国在很多年前还是很和谐的,好得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可在三十年前忽然反目成仇了,关于因由,坊间流传着各种版本,我个人比较偏向其中一种。 据城东开神探馆的钱百度透露,三十年前两国皇帝相约下棋,实则借此机会商讨两国联姻之事,说好要把箫国的青鸢公主许配给我们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肖阙,哪里晓得公主却在订亲当天夜里莫名其妙失踪了。箫国皇帝一口咬定是我们掳走了公主,我们指责箫国出尔反尔,于是亲家没当成反倒先当了仇家,一场棋盘上的战争打到了现实里,三十年间各有胜负,却谁也没占到便宜。 时至今日,两国依旧势成水火,青鸢公主也不知所踪。 至于消息来源,窃以为不是很可靠。钱百度虽擅长搜集各方消息,但开业至今我只见过他今天帮东家找猫,明天帮西家寻狗,后天再帮别家联系联系配种猪,我问他何以自居神探,答曰:“招牌大点能揽客。” 之所以相信他,是单纯觉得婚恋嫁娶能和言情故事沾点儿边,毕竟我这个年纪的姑娘都是偏好浪漫故事的。 第四章 何苦来哉 才到府门口已见招财进宝满是惶恐候在那里,甫一进门就听他们慌慌张张报信说:“小姐,不好了,老爷知道您又砸了十方街,正在祠堂等着您呢。” 我还没怎么着,金枝就跟死了主子似的哭丧起来,见势不妙打发她去请我娘,再吩咐玉叶去东府里搬救兵,又在门房蘑菇半天才敢前往祠堂。 果不其然,爹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脸黑相,捋着半长不短的胡须深思着。 我假装若无其事抬脚跨过门槛,恭恭敬敬先给祖先牌位上香磕头,这是孟家家规,事无大小,但凡进了祠堂必要先拜祖先,以表先人恩德不敢忘却。 正要起身只听得爹爹清了清嗓子,是以我安安分分跪在蒲团上不敢动弹,深深低着脑袋等候爹示下。 爹沉声问:“你可知错?” “女儿不知为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倒成了被爹责难的理由,若是传了出去,日后恐怕再无人敢匡扶正义!”一段口白说得大义凌然,然而爹爹扬高声调反问我:“匡扶正义,先生可有教过你何为正义?” “公道正直,遵循道义。”虽不见爹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出他的态度,不指正就说明我的答案有可取之处。 静默半晌,爹又说:“那你再说说‘澶’是何意?” 一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从小到大都不知被问了多少回,所有的字里我最为熟悉的也正是这个,答案都是张口即来:“平静之水意为澶,爹爹为女儿取名孟澶,是想女儿能如静水般柔和温顺,弃祸水之涟漪事端。” 每回跟爹说事最让我忐忑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我要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有学识,因而必须不断引经据典,否则我将会在私塾下学之后面对开小灶的悲剧。 估摸着救兵也快到了,于是我准备死扛下去,果然不多时就见金枝搀着我娘进来了。 娘先给祖先上香磕头,爹起身亲自把娘扶起来,让她坐到椅子上,佯怒道:“身子不好还出来走动,也不怕见风着凉。” “我鲜少出院子,是该走动走动,桃花都开遍了,春风最是怡人,不碍事。” 爹爹一本正经道:“五月粽未包,寒衣不可抛,春天得风寒最难愈。”转而吩咐金枝:“快去取狐皮大氅来给夫人御寒。” 二老你一言我一语全是讨论天气,已然忘了还有个我跪在地上,不得已故意哼哼几声,娘终于转到了正题:“五儿,你也未免太调皮了些,瞧把你爹给气的,还不快磕头认错。” 爹把脸转向一边,捋着胡子不怎么搭理我,我边磕头边求饶,保证以后再不敢犯,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娘见缝插针说:“起来吧!回屋好好领会你爹的教诲。” “女儿告退。” 这边刚起身,那边就听守在外面的招财进宝通报:“公主驾到,驸马到!” 闻言,爹娘迎出门去,我这可怜的膝盖才脱离苦海又在回廊上跪了下去,早知道娘一个人就能把爹摆平,哪里还需要叫上哥哥嫂嫂,真是何苦来哉! “参见公主!” “免礼。” 把公主驸马迎进祠堂,按理说公主是君,我们是臣,没有君拜臣的道理,因此公主是全家唯一一个不用拜祠堂的人。不仅如此,公主坐着,连我爹娘都只有站着的份。虽然公主说了很多次不必拘礼,但我爹娘都是守礼数之人,从不敢僭越。就算公主常表现出君臣一家的风范,但始终身份有别,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尚在襁褓中就已封号岫云,当初下嫁孟府,君上有意选址另建公主府,但公主执意不愿铺张,最后只在花园后面扩建出东府,自此便和大哥孟岱居于那处,两府相连却各自为政。外人只知道孟家有个公主做长熄,却不知这长熄着实令家中二老深感惶恐。当然最惶恐的莫过于我大哥孟岱,世人都说夫妻闺房之乐,但估摸大哥熄灯之后总能想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于是往往肃敬无比,力不从心,因而他们到如今也未育有一儿半女。 第五章 罚跪祠堂 公主还未开口,自然是谁都不能说话,未几,公主笑道:“五妹生性活泼,况且年纪尚幼,多有莽撞之举也在情理中,他日悉心**便可,不知公婆意下如何?” 大哥自小对我宠爱有加,此时更是不忍见我受罚,顺着公主的话头便说:“五儿即已知错,何况孟家也不崇尚体罚,不如就给她个改过的机会。(.好看的小说)” 本以为这次算是尘埃落定了,哪里晓得爹爹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心肠竟然硬得出奇,对着大哥大嫂行了一礼:“公主驸马说的极是,然此次情况非比寻常,恐日后再犯,必要薄惩小戒。” 言下之意就是我天生一张二皮脸,不打不服帖。这下可麻烦了,不仅公主的面子挂不住,我的小命也堪虞。 偏偏二哥孟岚去了祯王府,三哥孟峦又陪着三嫂归家省亲,眼见救兵搬无可搬,只能安分受罚。 爹爹见众人不再说话,理所应当宣布道:“今日暂且罚你在此长跪思过一宿,不许进食。” 呼啦啦众人散去,独留我一人在祖先牌位前思过,从小爹都十分疼惜我,从不舍得动我一个手指头。 记得年幼时我曾一个人偷跑出府,头一回看见亮堂堂的冰糖葫芦,小贩欲要送我一根。[.超多好看小说]虽然年幼,可也有了身为孟家小姐的自觉,坚信孟家人不吃白食。正好见路边有个光亮的鹅卵石,捡起来就直奔广福当,并且在掌柜面前吹嘘一番,掌柜大约是顾及我的身份,竟当了五百两银子,我拿着银子买了一垛糖葫芦扛回家,我爹一看哭笑不得。据二哥回忆,爹后来用六百两把那石头给赎回来了,那是他唯一做的一次亏本生意,可是他却很开心,那石头也成了我房间的镇屋之宝,因为我爹说我有生意头脑,而广福当的掌柜之后便对我又爱又恨。 今次竟然大动肝火,想必真是我错的出奇了,毕竟事关人命,难怪谁的面子都不给。想明白这些,也就不觉得有多委屈,只是肚里馋虫大闹五脏庙,着实难耐。 吱呀! 门外探进个脑袋,原来是金枝,臂弯里还挎只食盒,麻雀似的跳进门里,飞快把食盒里的马蹄糕摆在我面前:“小姐,知道您一晚上没吃东西,我和玉叶特地上厨房偷了点心,您赶紧吃。” 不由感激涕零:“讲义气。”只是这马蹄糕真心噎得我难受:“有水没?” 金枝一拍脑门,哭丧着脸:“我光顾着偷吃的,忘了拿喝的。” 不愧是我的丫头,丢三落四的水平直追我的境界,既然只是几块马蹄糕就用不着这么大个食盒吧!是怕别人不知道我偷吃么?算了算了,能有的吃就谢天谢地了。 “有人来了,快走!”望风的玉叶闪进门里,收拾了食盒拉着金枝遁走。 我赶忙擦干嘴上的残渣,老老实实跪在牌位前,嗓子干到了极点。 “小姐。” 回头一看原是藏秋姑姑,她小心翼翼捧出只炖盅,揭开盖子满是金银花的香气:“夫人亲手熬的金银花露,说是小姐熬夜跪祠堂怕是要上火,特地给您润润。” 正好马蹄糕吃得我口干,端起炖盅一饮而尽,总算舒畅了。 第六章 霜色披风 藏秋不敢多留,收拾炖盅回去复命,就知道娘舍不得罚我。(.好看的小说)虽然爹爹三令五申不许送吃食,可娘真要阳奉阴违,爹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连老虎都会细嗅蔷薇,何况是我爹那样的‘爱妻号’掌门人。 随后而来的还有二哥那房的小厮十全和三哥的侍婢九美,送的也都是我爱吃的小点,十全还学着二哥信誓旦旦的模样说:“要不是老爷面上下了禁令,二少爷定是要给五小姐送大菜的。”我噎了一下,在祠堂大吃大喝怕是不太妥当。 十全九美溜走之后才到今晚的高潮,家里最不受限制的就是公主嫂嫂,于是她便大张旗鼓使了贴身侍婢过来,晓月弦月泛月和润月堪称东府一景,是公主从宫里带来的陪嫁丫头,模样俊俏之余还心灵手巧,女工刺绣蒸煮烹炸样样精通,于是,我被迫奉公主命在祠堂大开吃界,心中顿觉对不起祖宗家神。 肚饱神虚,挑了个安逸的姿势躺在蒲团上,心里暗暗求着祖先别怪我失礼,渐渐神游天外,不自觉就想起了白日里见过的男子。 羽公子,作风和名号一样怪异的鸟人,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小子,又能飞,功夫又好,还很聪明,如此资质的男子,在我大弈实不多见。 春夜里还有些残凉,风声呼啸把桃花香气送进祠堂,我蜷着身子缩了缩脖颈,有点迷迷糊糊。仿佛听见有人进来,可我实在太困了,懒得睁眼去瞧,片刻之后好似有人给我盖了被子,越发温暖,倦意浓烈,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清早是被金枝玉叶叫醒的,睁眼看见身上果真盖了件霜色织锦披风,原不是梦! 霜色,一个机灵想到羽公子,赶忙叫金枝玉叶把披风收起来。 慌忙弄乱头发让自己显得潦倒些,果然爹爹见我这副尊容终于肯放我回房。 问过金枝玉叶,确定披肩不是她们送去的,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想,然而我孟府向来戒备森严,寻常人莫说进来,就是窥探一眼都难,那小子能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地,想来着实不简单。 可是他来做什么?也未听说府中失窃,难道就为了给我盖个披风? “五儿啊五儿,你可算出来了!”思绪被无情打断,还未见人就听出是二哥,只是没料到进门的时候身旁还有个祯王。 祯王肖雎是先皇最小的儿子,排行十八,无论长相还是才学在众皇子里都属一流,先皇曾有意把大统传给他,奈何他闲云野鹤惯了,不喜庙堂之高,讨了个封号从此做了甩手王爷,成日里伙同二哥做些风月之事,是大弈出了名的富贵闲人。 关于祯王还有一段秘史,当初国子监初具规模,文官们正为了国子监的办学宗旨打口水仗,一派认为该以文章为主,另一派则坚持要先明理,双方僵持不下,吵得不可开交。当时被钦点督办此事的祯王坐在高位之上,因不是随时都能听到鸿儒们忘乎所以的争辩,开始倒也饶有兴致,后来就有些不厌其烦了。据说他扇子一挥正中国子监大人的脑袋,当场砸得大人眼冒金花,而我们的祯王则气定神闲地说了四个字:“文理双修!” 第七章 采花大盗 于是,官学私塾纷纷效仿,祯王轻轻松松就改写了万千文人学子的命运,一时之间文补社和理补社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在我大弈遍地开花。 我爹因此赚了不少,当中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愁的便是我二哥,本来就不学无术,这下连跳城墙的心思都有了。为此,我二哥同祯王置了好久的气,最后祯王硬是端出王爷的架子又送了好些番邦进贡的新奇玩意儿才挽回了我二哥的芳心,每次想到这些,我二哥都仰头望着天边一轮满月,痛定思痛地说:“若非如此,我还得再晾他仨月!” 既然祯王都来了,也不好意思往外赶,连忙吩咐金枝玉叶上茶果,祯王和二哥也倒是自在,不用我招呼便自己落座,本来照礼数是要给祯王请安的,无奈王爷一再重申我们交情匪浅,非正式场合免除一切礼节,何况他与我二哥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只好奉命行事。 看得出祯王今日有些心结,打量了我许久皱着眉问:“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竟敢光天化日来采花?五丫头莫怕,我一定帮你做主,好好治治那采花大盗!” 啥?采花大盗! 想必是误会了,我慌忙解释:“他没对我如何,只是摘了我头上的桃花而已,是谁误传我遇上采花贼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呀!” 说话间二哥从怀里掏出份《弈民日报》展开给我看,头版头条标题赫然写着――孟府小姐当街险遇采花贼!正文内容居然言之凿凿说据十方街众人回忆,孟府小姐当时吓得魂不附体,险些横尸当场! 简直是羞愤至极,显然是低估了十方街一众商家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是有多深仇大恨才让他们如此毁我!并且我深深记得昨天的重磅新闻难道不是十方街的聚众斗殴事件?可竟然被生生模糊了焦点,试问动作戏呢?动作戏呢?动作戏呢! 登时怒不可遏:“《弈民日报》的主笔是谁?连我孟澶都敢污蔑,定要砸了他招牌!” “不是吗?全渭城的说书先生可都为你连夜炮制新段子了呀!”二哥和祯王同作狐疑状,十足一派夫妻相。(.好看的小说) “当然不是!你们要再这样,我只好赶你们走了!” 见我发了小火,二哥帮忙打圆场:“不是就不是吧!不过你连让人采花的冲动都没有,可见着实失败,半点不像我孟岚的妹妹。”说话间满是嫌弃,想我孟澶也是大弈公认的大家闺秀,只是门第颇高,总让一众追求者望而却步,于是才有了今日无人问津的局面。 “诶……”祯王拖了个婉转的调子,否定了二哥的说法:“要说大弈还有比咱五丫头好看的姑娘,那我可不信,所以五丫头的终生大事要慎之又慎,在我看来,普天之下只有我那太子侄儿才不算委屈五丫头。” 不由得脸上抽抽几下,连连诚惶诚恐地拱手作揖:“王爷抬爱,王爷过誉!” 第八章 宫廷秘闻 祯王就爱给人保媒,可惜至今无一战绩。这话也不是头一回听他提起,可每回我都得表示受宠若惊,帝王家的男人只有我二哥高攀得起,更何况对方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是万万不敢有非分之想。不过除我二哥之外,还真没见过祯王正眼瞧过哪个男的,更别说满口赞誉,足见祯王对太子着实欣赏。 说来那也是个独树一帜的皇室贵胄,太子肖翊乃皇帝第七子,虽久居东宫甚少外出,但对民间疾苦知之甚深,与其他花天酒地穷奢极欲的皇子大不相同,因而极受百姓爱戴。 既已开了头,祯王便磕了几枚瓜子兴致勃勃地说:“在所有的子侄辈中,无论人品文章还是功夫气度,哪怕是治国之才,最出类拔萃的当属肖翊。当年册立太子之时已有人力荐七皇子,只是当时他年纪尚幼,又不似其他皇子有外戚扶植,因而太子之位落在了大皇子头上,皇兄也的确爱惜老七,随即封了个王,他也成了子侄辈里头一个有爵位的。不过大皇子委实是个草包,没过两年就作死了。” “怎么回事?”提起皇家秘史,我和二哥总是很有兴趣。 祯王卖着关子故弄玄虚:“以下说的悉是稗官野史,你们听听便是。” 我心想着皇室中人窥探皇室中事难道也要全凭臆想?不由更多几分好奇。 祯王眯着眼睛缓缓道:“起初太子虽无甚作为,倒也安分,后来不知怎地迷上了玄学术数,还妄图用一百婴孩儿的心肝做药引炼长身不老的丹药。” 新鲜,我一拍桌子以示愤慨:“那不是草菅人命吗?古往今来有哪个炼丹师是长生不老的!难道皇帝就不管?” 祯王砸吧砸吧嘴:“我琢磨着皇兄是故意的,所谓月盈则亏,一件事情要是做到了极致,离物极必反也就不远了。当时七皇子肖翊为民请命,长跪东宫请求太子收回成命,太子醉心炼丹,哪里肯听,肖翊怒斥‘太子无道,天必戮之!’。两天之后果真发难,一举围剿了东宫一干宦官术士,太子提剑相向,但已是负隅顽抗,加之长久服食丹药,身子早已虚空,不过三招就败下阵来。” 二哥听得入迷,频频点头:“肖翊怕也是个性情中人,气话才出口就付诸行动了。” 祯王一边摇头,一边从二哥手掌里抠出些瓜子,仿佛二哥的东西比较好味似的,继而故作深沉地说:“你怎就知道不是刻意说给朝臣们听的?肖翊反了太子却得了人心,还不杀太子,落了个贤德美名,最后还是皇兄亲自下令诛杀。朝臣们瞅准时机推举肖翊为新太子,然而肖翊却再三拒绝,甚至着孝服在东宫为大皇子守丧忏悔,宫人们曾见他悲痛难当,一日之内数度昏厥。” 我听得入迷,不禁感叹当今太子还真是演技颇佳呀! 二哥又剥出几枚瓜子仁递给祯王,自说自话道:“宫中传闻其实肖翊早有觊觎之心,只是想不到小小年纪还真有成事之勇。” 第九章 登门提亲 以上内容大概就是祯王说的稗官野史了,关于太子肖翊的传闻还有很多,孰真孰假大概只有太子才清楚。[]不过有件事是全大弈都知道的,太子生母容妃娘家因谋反被满门抄斩,容妃虽正值盛宠,却不能挽救家人于水火,行刑当夜在宫中悬梁自尽,只留下当时尚在襁褓中的肖翊。老太后感念容妃生前德行,把肖翊接到自己宫中亲自抚养**。太子自小不与其他皇子长在一处,又无外戚在世,地位秉性自然与他人不同,手足中亲近的也只有九皇子肖翀和我那公主嫂嫂肖芳雩。 想来,他的太子位坐的也着实不易,老人们都说命由天定,他一出生就是万千宠爱,你一落地便做孤独尘埃,时至今日才明白,谁都没得选。 “不好了小姐!”茶果还未吃完,金枝玉叶慌慌忙忙跑了进来,金枝吓得要哭,玉叶坚挺地说:“小姐,不好了,府外来了不少公子哥,说是要娶小姐过门!” 啥!我不是一直都被人传为冷艳高贵不可亲近的典型吗?怎么今日统统觉得我可以亵玩了呢? 金枝哭着说:“坊间传闻小姐昨日被人采花,公子哥们全都不嫌弃小姐失了清白,争相对小姐表明心迹。[]” 听完这些,我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忙问:“老爷夫人那边可有决断?” 二哥有点幸灾乐祸:“五儿,别指望爹娘,爹一向带人谦和有礼,娘又深居简出,断然不会搭理那些人,我看你此番是摊上大麻烦了。” “我看多半是贪图你们孟家财雄势大,娶老婆送家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祯王嗑着瓜子打着扇子,捎带着还给二哥抛去一个饱含深意的眼风,着实撩骚。而二哥貌似也心领神会,整了整衣襟义正词严道:“五儿莫怕,有二哥在,你好吃好睡!”说完就同祯王出去了。 本来事态不算严重,大不了就是我赔上点名声,可如今二哥和祯王掺合进来,以两人独树一帜的德性,定是要闹翻天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金枝玉叶便欢天喜地来回报,说是公子哥们都散了,我一个好奇没忍住便问了问事发经过,金枝玉叶一搭一唱,整个事件就完整呈现在眼前了。 祯王同二哥将将到府门口就见门外满是锦衣玉冠的渭城子弟,每人带一二小厮,手持名帖和礼单,哭着喊着要见我爹,若不是有护院拦着,恐怕门槛早已被踏破。 管家孟连高呼一声:“祯王到!” 底下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山呼王爷千岁,而祯王也难得端起了架子,一番有的没的说辞之后也就让他们起来了。此时二哥摆出孟府少爷的身份,实则公子哥们都认识我二哥,平日里没少跟在我二哥屁股后头阿谀奉承,于是便前赴后继开始和我二哥套近乎,纷纷剖白心声,撕心裂肺说多么想叫我二哥一声大舅子。 第十章 择婿条件 而我二哥应该是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和祯王来了出一本正经的二重唱。(.好看的小说) 二哥:“想做我孟府的女婿其实也不难。” 祯王点头:“没钱没势没地位都行!” 二哥:“只要按孟家规矩办事即可。” 祯王代表民众提问:“那孟家规矩怎么讲?” 二哥:“不难,凡我孟家女婿,成亲之前必要上祖坟背三年砂石,待祖先满意,显灵示下便能择吉日入我孟府做东床快婿!” 一席话毕,门前喧哗尽逝,只剩几只麻雀在那儿叽叽喳喳,于是二哥便和祯王去酒楼喝酒谈风月去了。 “小姐,孟家真有这个规矩吗?怎么我们从未听说?”金枝玉叶真是爱较真儿。 我摆摆手:“别听他们瞎说,要真是这样,你小姐我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二人表示不解,我解释道:“不过是婉拒的托词,叫他们知难而退罢了,想打我孟家的主意,没点真本事怎么行。” 晚上我正在灯下仔细端详披风,二哥忽然推门而入,酒气熏天,吓得我赶忙把披风藏进箱子里,二哥歪歪斜斜走到桌边,随手拾起只茶杯咕咚咕咚饮水,喘匀了气才不屑地说:“要看就大大方方看!” “就属你眼尖。”我极不情愿把披风取出来,二哥是聪明人,大概猜到不寻常,我将来龙去脉说了说,他对我的论断表示赞同,于是我们热烈讨论起羽公子的身份,二哥非说羽公子杀人如麻,不是好家伙,我则认为他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最后我们差点打起来。大概追寻真理的道路总是崎岖的,可能还要以六亲不认为代价。 二哥打了个酒嗝,教育我说:“这点你就不如我,要是真看对眼了,管他是好是坏,是男是女,只要是我喜欢的,都是我的人!” “谁说我看对眼了?”我瞪了二哥一眼,马上卖乖地问:“你刚才的一番豪言壮语,说的是祯王……吧?” 二哥试图用小小茶杯挡住自己红粉菲菲的大脸,叫我把那‘吧’字给去掉,我辛苦憋着笑,二哥放下杯子甩甩袖子,飘到门口才说:“你也别急,总之年内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你怎么晓得?” 二哥点点头:“成觉寺那老和尚说的呀,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了。” 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门口温柔地骂道:“滚!” 此后几天我都在夜深时候怀揣忐忑心情等待,兴许他会回来索取披风,可是等到我意志消沉他都始终不出现,好在钱百度还是来了。 钱百度恭敬道“五小姐,关于那位羽公子,小人彻查一番,照十方街众人所述,基本可以断定他便是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杜宇。” “当真?” 钱百度似乎很有把握:“日前传出镇远王的世子杜宇秘密抵达渭城的消息,小人还得知一批神秘刺客欲在途中截杀世子,且沿途已交手数次,世子皆侥幸躲过。那日情形与上述之事极为相符,因而小人大胆断言此人必是镇远王的世子。”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真的符合。羽公子,宇公子,兴许当初真是我想错了。 第十一章 颜三小姐 镇远王乃是我大弈唯一的异姓王,当年是开国皇帝的左膀右臂,建国之后便封了爵位,世代承袭,因地处弈箫两国交界,遂担负了抵御外敌的重任。然而此番世子进京为的是上岁贡,想来身份特殊,所以当时才隐瞒了罢。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了羽公子的身份,我便时常觉得开心,以我孟家的地位,寻常人是不能交际的,要是爹娘知晓羽公子乃一国世子,会不会宽容些? 总之,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年纪萌生这种不单不纯的想法,真是羞煞人也! 连日来心情甚好,以至于一直追看的文章都遗漏了,今日想起便打发招财进宝去买,眼巴巴等到晌午也不见他们回来。 金枝近来春困,一面给我砸核桃,一面打瞌睡,头都快点到地上了,手却没停,一不留神砸了自己,哭得惊天动地,我支使她去上药,自己翻出琼楼笑笑生的旧文章细细品读。 说起琼楼笑笑生的文章,那可是我的心头大爱。 故事以魔幻现实主义见长,魔幻在于书中女主角全都是仙妖鬼魅,而现实的地方在于她们全都无房不婚,于是,自小说问世以来,姑娘们与时俱进,择偶的标准全改了,不是男方是否貌若潘安、忠厚老实、实事求是、踏实肯干,而是财高八斗、财高八斗以及财高八斗!丈母娘看女婿则更为中肯,张口便问你家几座府第、一院几进、在内城还是外城、家里有无车马、车是什么车、马是什么马……?一时之间房价飙升,马贩子也不亦乐乎,私心想着他们肯定偷偷给琼楼笑笑生送了厚礼。 不一会儿,招财进宝急匆匆进来:“五小姐,不好了,琼楼笑笑生的更新一出街就被抢光了!” 我一惊:“罄竹书局真的没有了?” 招财点头,我忙问:“黄牛那里呢?” 进宝忙说:“也没了,我都亮出孟府五小姐的名号,就是没人肯让!” 居然还有这种事,想我堂堂孟府千金,连个文章都抢不到,岂不叫人笑话,正所谓一文不抢,何以抢天下?正寻思着要不要叫钱百度想想办法,那头又听见有人大呼不妙。 “不好了,五小姐不好了!”玉叶急匆匆进来,我已经气得不行,顺着她的话说:“你小姐我看不到琼楼笑笑生的更新是不太好。” “不是这个,颜府三小姐来了。” “颜茹玉!她来作甚?” 玉叶摇头,心想着祸不单行。颜茹玉是礼部侍郎颜甫的**,因两家是世交,她大姐颜茹絮又嫁给我三哥,故常在府中走动,说来也奇怪,这颜茹玉的脾气秉性和三嫂截然不同,自小娇惯极了,半点不似三嫂那般开朗宽厚,与我更是格格不入。我自然不屑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但她似乎卯着一股劲儿,吃穿用度处处要同我比较,我的衣服被她毁过十八次,作为答谢,我关门放过十八次高富帅,因而,经年累月,关系有些紧张。 第十二章 海家匪思 正说着颜茹玉笑得花枝乱颤跨进门内,我抛开惊讶,笑脸相迎:“哟,这不是颜三小姐吗?怎么今天又来看三嫂?” 颜茹玉叫婢女打开木箱,白花花全是纸张,随手捡起一份扬了扬,得意地说:“方才路过罄竹书局,可巧了,正赶上琼楼笑笑生的更新出街,当下一欢喜就把剩余的稿子全给买了,回头才见府上招财进宝四处找黄牛,也怪我大意,竟不知孟五你也是他的拥趸,这不,马上就亲自给你送来了。(.)” 气煞我也!全渭城谁不知道我热衷琼楼笑笑生的小说,摆明跟我作对。 颜茹玉欲将书稿递给玉叶,我清清嗓子,玉叶又把手缩了回去,有道是宁死不受嗟来之食,何况她颜茹玉跟我嫌隙已久,断不能在这时候败了下风。不就是个书稿吗?人家不肯卖,定是招财进宝没给够钱,在我孟家看来,没有钱办不到的事,假使我愿意,连罄竹书局都能买下,何况一份小小书稿?可笑! 门房小厮忽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小姐,海家公子在府外求见。” 暗道他来的是时候,正好晾凉颜茹玉,我马上差人去请,颜茹玉也不生气,自顾自落座,看来今日是没那么容易打发她了。(.无弹窗广告) “从前只晓得海家公子与我姐夫是学里的至交,不曾想与你也有这等交情。”颜茹玉阴阳怪气,轻轻用茶杯盖撇开浮沫,慢条斯理地说:“我听闻那日你被人轻薄,而后几乎渭城的公子哥儿们都快把府上门槛踩破了,也不得见你一面,原是私下已有交好之人。海公子的才学我略有耳闻,也就难怪你看不上那些纨绔了。” 我挥挥手:“话可不能这么说,据我所知,你家里倒是和当中一些商量过亲事,只可惜最后都没成,莫非是你眼光太高了么?”颜茹玉脸色一沉,全渭城都知道她脾气刁钻,无人敢娶,今次她自己撞上来,便怪不得我口无遮拦。 不过说起那海家公子海匪思,倒也是温文尔雅才华横溢,与我三哥孟峦在琴棋书画上时有共鸣,是以我多次交给先生的文章也是请他代为捉刀,先生看了都赞不绝口,他还有许多诗词在文人骚客间广为流传,就连勾栏女子都会谱曲弹唱,算得上是我大弈名副其实的才子。后来我研究过海匪思在文学界的崛起,发现是有时代背影为依托的。试想,如果大家生活在一个朝不保夕的国家,谁不是疲于奔命,断然不会有心思放在笔墨文章上,换句话说,也就是大弈繁荣海匪思的文章才能繁荣,而大弈繁荣多亏了我大嫂的老爹。想到这层,海匪思为我做几次枪手便也不算什么了。 而海家打上几辈起便靠沐具起家,因他出生那年他爹海丰年新研制的一款复合配方皂荚水大卖,觉得他是福星,为纪念这一历史时刻,遂将他的名字冠到了皂荚水上,短短几年间,上至掉了牙的老人,下至没长牙的小孩都会念一句话:“去屑就用海匪思,洗洗更健康!” 第十三章 专程解围 本来海家老爷是想叫海匪思做个精打细算的商人,将来好继承老爷子的衣钵,怎奈海匪思醉心诗文,宁死不肯沾染铜臭,老爷子无计可施,只好希望他将来能开窍,像我爹似的成为一代儒商。 海匪思仪态翩翩:“妹妹别来无恙。” 因着我三哥的关系,自小常与海匪思混在一处玩,称呼自然就亲昵些,他又上前和颜茹玉见礼,只见颜茹玉甚是仔细地端详起他,眼睛里流光溢彩,半晌才回过神。 “海哥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海匪思不紧不慢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纸,叫玉叶呈给我,看的我喜不自禁,正是琼楼笑笑生的更新,海匪思说:“招财进宝问到我这儿,心想着妹妹既然爱看,就给妹妹送来了。” 此时也顾不上和颜茹玉显摆,吩咐玉叶妥善保管,颜茹玉大约觉得炫耀不成失了面子,气冲冲叫奴婢娇杏抬起箱子就要走,我嘴上请她留下,心里却满是得意。她头也不回行出厅堂,至院中水榭,恨恨地跺了跺脚。好巧不巧金枝正举着被砸伤的手,泪眼婆娑地奔过来,嘴里还阵阵说着好痛,擦眼泪间脚下一崴,不偏不倚就把娇杏挤进了水里,那箱子书稿纷纷扬扬漂满了水面,颜茹玉站在岸上大叫救命,金枝觉出自己莽撞,哭得更厉害,脑子一热也想跳下去救人,我急急赶出去看热闹,玉叶拉住金枝,招财进宝带着护院跳下去救人,海匪思好言安抚颜茹玉,生怕她也跳下去。 我故作生气,厉声训斥金枝:“你怎能如此没分寸!简直太过分了,这种事也是你能做的?怎能抢了高富帅的活儿呢!”金枝吓得哭不出来,身子抖得像筛糠,玉叶在边上掩嘴偷笑,招财进宝把人拉上来,颜茹玉又急又气,对着娇杏直骂蠢货,海匪思掏出手绢递给那奴婢,一时之间连颜茹玉都傻眼了,看着海匪思的眼神极为复杂。 金枝害怕颜茹玉追究,吓得要死,我给她打了个颜色,继续骂道:“今次尽管颜三小姐不屑同你计较,你也要好生反省,想想我到底骂错了没?还不快谢谢颜三小姐网开一面!”金枝此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机灵,对着颜茹玉千恩万谢,加上海匪思插科打诨,颜茹玉真是有气都没法出了,自认倒霉带着落水狗似的娇杏愤然离去。 “颜三小姐慢走啊!”我在她身后挥手道别,算她跑得快,不然真放高富帅! 和海匪思回到厅堂,海匪思直笑我:“妹妹何必跟她置气。” “算了算了,我心情好,不说也罢,对了,你的书稿是哪里来的?”刚才忙着高兴忘了问,现在可要弄个明白,万一日后再抢不到书稿,也好有个应对。 第十四章 镇远世子 海匪思顾左右而言他:“要是妹妹喜欢,以后我一有就给妹妹送过来。” “我知道了!”我惊呼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海匪思,海匪思有些心虚,我指着他说:“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也喜欢看琼楼笑笑生的文章,我还以为只有女子才喜欢这种花前月下的文章!” 海匪思松了口气,红着脸说:“权当消遣,消遣。” 难得海大才子跟我有共鸣,于是我们就琼楼笑笑生的文章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许多此前没注意的细节,在海匪思的点拨之下忽然通透了。[]说着说着我想起一桩新鲜事,便拿出来同海匪思交流交流。 说的是前一段官府抓了个奇装异服的流浪汉,过堂之后那人招认自己是从什么二十二世纪穿越过来的,还不停打听现在是什么朝代什么年号,衙役就告诉他了,结果他两眼一直大呼:“没文化真可怕!”官府也拿他没办法,本来想告他个妨碍天朝治安罪,随便关他几天,哪里晓得他一心向死,直奔护城河就往里跳,临了还大叫一声:“我一定会回来的!” 对此,大家普遍表示看不懂,还有那二十二世纪是什么?穿越又是什么?想不通想不通。最离奇的是官府怕他的尸体把护城河给堵了,派出大队人马打捞了几天,可是连个渣渣都没捞到。 原是想问问海匪思怎么看,没想到他一听两眼发直,嘴里直念叨:“妙哉,妙哉!”也不管我怎么打扰,沉浸在自己的遐思里神游似的出去了。 金枝玉叶愣了半天,问我海公子是不是中邪了,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大抵书读多了便会有些天然呆。” 用过晚饭,东府里来人叫我过去,公主召见不敢怠慢,忙不迭带着金枝玉叶前往,才到东府就见大哥在院中练剑,嫂嫂亲自掌灯在边上默默陪伴,见我到来,嫂嫂把灯交给泛月晓月,领着我进了屋子。 润月弦月从内室奉出两匹锦缎并一只檀木匣子放在桌上,早早打开匣子,挑出两支步摇,招手让我到做到梳妆台前,她拿着步摇在我脑袋上比划,直夸好看,又挑出一对玉镯叫我戴上,再吩咐润月明天找师傅帮我量体裁衣。 “五妹生得灵秀天成,这两匹布最衬你了。”嫂嫂说着拿布匹在我身上比划,满意地点点头。 我不明所以:“嫂嫂可是有什么好事?” “镇远王世子进都上岁贡,父皇赏了我不少,白日里给父母大人送了些过去,这是特地留给你的。” 暗骂自己糊涂,嫂嫂向来待我极好,宫里赏赐的物件每回都少不了我的,一听是镇远王世子的东西,便壮着胆子打听起来:“嫂嫂可曾见过镇远王世子?” 第十五章 相敬如宾 嫂嫂想了想:“未出阁前见过,那时他还小,同他父王一道来给父皇祝寿,远远瞧见一眼,不过年月隔得太久,已记不清了。” 不免有些失望,嫂嫂看出我的落寞,调笑道:“怎么五妹想见见?” 我拼命摇头,嫂嫂柔声细语道:“姑娘大了,有这些心思也不足为奇,只是我看那杜宇也非良人,再者他父亲野心勃勃,父皇常言他为人狡诈,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可不想五妹日后受委屈。早前听十八叔笑言要撮合你跟太子,如今看来,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好看的小说)” “嫂嫂又说笑了,再拿我寻开心,我可要走了!”猛地被说中心事,又羞又急,嫂嫂忙拉住我,表示再不提此事。 大哥不知何时进了屋,嫂嫂亲自拧了汗巾给大哥擦汗,大哥面上淡淡的,两人相敬如宾,记忆里从未红过脸,我看着满是羡慕。 “你们刚才说的什么?笑得如此开心,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大哥说话极为温和,嫂嫂笑道:“在说五妹的婚事,要是能做我的弟媳,岂不是很好。(.无弹窗广告)” 大哥抬手阻止了嫂嫂擦汗的动作,嫂嫂把汗巾交给润月,帮大哥打起了扇子,大哥接过弦月奉上的热茶,斯文地品了几口,嫂嫂看大哥的眼光越发深情,哥哥则好似视若无睹,转而对我说:“爹娘怕是还要再留你两年,况且嫁入帝王家也不见得是好归宿,夫君不宠爱便要孤独终老,夫君宠爱则会招致妒恨,凭心而论,你断然不是她们的对手。” 大哥说得轻巧,我猛地一惊,果然嫂嫂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了,扇风的动作也停了,我赶忙替大哥解释:“嫂嫂别多想,大哥不是那个意思。” 嫂嫂摇摇头,重新打起扇子,淡淡神伤:“不妨事,有道是何苦身在帝王家。” 不晓得为什么?从嫂嫂嫁进孟府之后,大哥便不像从前那般潇洒不羁了,明明一身好功夫,却只能甘当池鱼,一日一日越发压抑自己,连爽朗大笑都少了。如今看来皆因他有个非比寻常的身份,公主的幸福便是他毕生的责任。 发现公主嫂嫂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之后,我曾试图旁敲侧击打听羽公子的事情,并暗暗希望有一天嫂嫂能牵线搭桥帮我见见羽公子,嫂嫂大概觉得我太闲,难得对什么感兴趣,便乐得和我聊天。 院里的桃花这几日开得越发娇艳,黄昏向晚的天色,湖面上泛着金黄,金枝玉叶拿着纱网打捞水面上的落花,我百无聊赖坐在水边向锦鲤投食,鱼儿一群群聚拢在脚边,好不欢快。 心想着那日羽公子救我的情形,怎么都不愿和镇远王的乖张联系在一起,想来或许是嫂嫂记错了,海丰年那种大老粗都能生出海匪思这当代才子,父子不类,也不是毫无可能。 第十六章 杜宇之死 噗通! 一块石头掷进水中,溅了我一脸凉水,鱼群吓得隐匿湖底,正要瞧瞧是谁胆敢捉弄我,紧接着就听见背后传来的笑声。 “瞧瞧五丫头干嘛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祯王把玩着一块美玉,和我二哥一搭一唱拿我开涮。 玉叶拿丝帕给我擦擦脸上的水渍,我瞪了二哥一眼:“还以为是谁呢?原是王爷做大不尊。” 祯王给二哥投去个撩骚的眼神:“岚岚,瞧你妹妹牙尖嘴利的样儿!” 瞧他们腻歪的德性,我也使出杀手锏,蹭着二哥撒娇道:“二哥,你倒是管管他呀,成天就欺负我!” 二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好把话题转向别处:“那杜宇一死,好端端的一桩热闹又没的看了。” 什么!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难道是我听错了,我强自镇定询问道:“镇远王世子死了?” 祯王和二哥同点头,顿时一颗心跌入谷底,好不容易才知道他的身份,他怎么能不等我就死了呢?我险些站不住,玉叶赶忙扶着我,半晌我才缓过劲儿来,祯王看出端倪,狐疑道:“五丫头认识杜宇?” “不……不认识,只是听说,听说过。” “那我可得好好跟你说说。”祯王恢复了八卦的惯常表情,绘声绘色道:“昨夜杜宇在驿馆内寻欢作乐,歌舞通宵达旦,黎明时分守卫听见屋内惨叫,撞门进去只见杜宇死在堂中,一剑封喉,那血流了一地,在场的歌姬吓得面无人色。想他杜宇也是跟着镇远王自幼习武,而歌姬都说没看清刺客的面目,甚至连拔剑杀人也是眨眼间,杜宇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杀了,足见刺客功夫远在杜宇之上。” 二哥拼命点头:“就是就是,当今世上剑法出神入化到如此地步的寥寥无几,仵作验过尸体,伤口极细,猜测是箫国第一剑客柳叶刀所为。可是箫国为何要千里迢迢来渭城杀一个世子?” 两人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全身心投入到探案推理中,祯王又把玩了半天的美玉,故弄玄虚地说:“之前传说镇远王和箫国联系频密,怕是有造反之心,而如今又派世子亲往朝贡,大约箫国觉得他三心二意,居然敢玩弄一国尊严,干脆杀了世子给他个警告。”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怪不得了,原来是老子作孽连累儿子。”二哥自觉颇有见地,完全把杜宇的死当成了笑话。 耳旁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嗡嗡叫唤,忍无可忍叫他们闭嘴,二哥摇摇头:“不对不对,肯定有事。”我慌忙辩解:“听说杜宇一表人才,死了怪可惜的。” 第十七章 世子真容 哪里晓得祯王和二哥突然笑得昏天黑地,相互搀扶着才没笑到地上去,我不由火大,羽公子都惨死了,他们居然还笑得出来! 未几,祯王艰难地憋着笑说:“就杜宇那长相跟闹着玩儿似的,走大街上都够告他个伤风化!那日进宫朝贡,宴会上把宁贵妃吓得花容失色!” 等等等等,如果杜宇真是惨不忍睹的模样,那也就是说他不是羽公子了?那羽公子又是谁?不管了不管了,总之活着比什么都强! 爹经常教育我,人活着总要有点精神寄托,无事可做的人最容易丧失对生活的热爱,渐渐就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继而觉得生无可恋,于是我这些年一直在找这个所谓的寄托。(.好看的小说)(.) 起初我以为和二哥一块吃喝玩乐就是最好的寄托,但后来发现二哥并不是很喜欢带着我和祯王一块玩儿,总嫌我碍手碍脚。于是我开始找新的寄托,自打接触了琼楼笑笑生,以为下半辈子可能捧着他的文章过活,一打开书本就不自觉沉浸在他用笔墨构架出的天地里,悲喜全不由自己。(.)可是上次差点看不到更新之后我想明白了,琼楼笑笑生即便写的再好,折腾得再死去活来,那也是别人的故事,与我没有半文钱关系。而他书里描绘的惊心动魄场面事实上羽公子已经呈现过,既然现实中就有,我何必还要到虚幻的世界中找寻? 尤其在误以为羽公子被杀之后,我越发肯定自己找到了寄托,那就是搞清楚羽公子的身份,解开所有萦绕心头的谜团。 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同二哥分享了我的新寄托,二哥一通前仰后合的狂笑之后又找祯王喝酒去了。 因我整日沉迷于对羽公子身份的推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金枝玉叶怕我憋出病,好说歹说才拉着我除了府门,左顾右盼,决定带我上好彩坊消遣消遣。 好彩坊是国内最大的赌坊,当然,如此赚钱的生意一定在我爹名下。爹很会做生意,为了迎合国民们骨子里投机取巧的基因,我爹独创一套迎财纳福博彩劵,以下简称福彩。玩法很简单,彩民们从一到十任意选出五个数字,然后天干和地支各选两个,最后从云、霜、雾、雨、雪中选一个字,彩券由彩民和彩坊各留一份,两张彩券中间一分为二的印鉴对上方能领奖。彩酬等级不一,加起来的十个字都对上就能得头奖,对的越多,奖的越多。 尚隔半条街便听到里面的欢呼声,金枝玉叶来了兴致,拉着我飞也似的冲进好彩坊,果然热闹非凡。 帮我爹打点赌坊的童花顺不晓得躲在哪里,见我进门飞快凑过来,大约以为我巡视业务,马上命人辟了楼上雅间让我歇脚,还弄了茶果,叫来小厮妥帖服侍着。 从雅间望出去,底下男男女女围着圆桌,嘴里不约而同叫唤着数字,不用问也知道今天福彩开奖。 第十八章 赌场捉千 我偏头瞧着桌子上蹦蹦跳跳的喜鹊,也不晓得它会衔哪张,趁着空当询问道:“头奖好似很久没人中过了吧。” 童花顺恭恭敬敬:“是,不过小奖一直都有人中。” “那是自然,没点甜头尝,他们凭什么一直往里投钱。” “小姐说的极是。”童花顺不放过每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只见喜鹊毫不含糊从牌堆里抽出一张,赌坊小二拆开看过,扬起来示意众人,高喊道:“头一个数字,五!” 有人失意有人欢喜,当前五个数字都抽完之后,不少人已经扔掉手里的彩券,唯独一个大汉兴奋不已,直呼中了,大家纷纷围过去,七手八脚帮他校验一遍,发现果然如此,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接下来天干地支他居然奇迹般都对上了,并且整个赌坊只有他一人最接近大奖,气氛异常紧张。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似乎一切太过顺理成章了些。 “好厉害,要是都对了岂不是头奖!”金枝玉叶小声感叹。 我抬手示意童花顺走近些,问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童花顺想也没想便说:“他是赌坊常客,真名无人知晓,只听说是从鸡度山上下来的,平素赌博都靠感觉,十赌九赢,神乎其神,于是大家对于他灵感源源不断且常胜的行为感到十分讶异,尊称他一声‘鸡度山博觉’。” 有意思! 童花顺又说:“兴许此人祖坟上冒青烟儿,运气太好了些,要是小姐觉得不妥,大可让小人把他轰出去。” 我摆摆手:“来者皆是客,哪儿送有上门的生意还推出去的道理,且看他有没有造化猜对最后一个字。” 正说着,赌坊小二把云霜雾雨雪的牌打乱顺序反放在桌上,喜鹊再次被放出笼子,整个赌场屏息以待。喜鹊跳到纸牌边上,毫不犹豫衔住中间一张,小二打开来高声宣布:“霜!” 全场陷入深深的寂静,眨眼之后,鸡度山博觉两眼发直,嘴里念叨着:“中了!” 顿时赌场炸开了锅,我不由自主站起身子,这种刁钻的玩法都有人中,着实诡异! 童花顺下楼拿过鸡度山博觉的彩券,又叫人找来底券,认真比对起来。我在场内扫了一圈,大家都没心思玩别的了,全都等着赌坊兑奖,唯独圆桌处站着个男人,侧影颀长挺拔,甚为眼熟。他好似对开奖的喜鹊很有兴趣,看着看着还拿手里的扇子逗弄逗弄,我想看的更清楚些,尽量伸长了脖子。 “恭喜这位客人中了福彩头奖!”童花顺宣布结果,鸡度山博觉欢喜得差点哭出来,我正要下楼,忽听得有人突兀地说了一句:“慢着!” 全场死寂,所有人把视线投向圆桌边的男人,男人慢悠悠地说:“有人出老千!” 鸡度山博觉红着脸吵嚷起来:“你小子说谁?” 男人一个华丽转身,扇子直指鸡度山博觉,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扇子犹如一柄利剑,颇有气势地说:“你!” 我定睛细瞧,天呐,羽公子! 第十九章 合捉内应 此时不光是我,就连金枝玉叶也认出来了,在我耳边不停叫唤。(.好看的小说) 童花顺再次比对奖券,赌客们交头接耳议论以来,羽公子玩世不恭地打起扇子显得成竹在胸:“先前我只是怀疑,但也不否认运气这回事,可越到后来,心中的疑惑也越大,按理说哪怕再训练有素的喜鹊也不可能毫不犹豫就直截了当衔住纸牌,理由只有一个,当中有人动了手脚。” 全场哗然,鸡度山博觉处在场中,举止神态显得极不自然。 羽公子抓起两章纸牌分别闻了闻,又把它们交给童花顺,童花顺同所有人一样云山雾罩,金枝玉叶问我有何不妥,我示意她们噤声,原来觉得不对劲儿的不止我一个。 “请大家闻闻这两张牌,看看有何不同?”众人听了羽公子的话,对纸牌展开研究,羽公子目光如炬:“直到我发现两张纸牌的气味大不相同,谜底才得以揭晓。一张是普通的牌,另一张却沾了饵料的味道,喜鹊当然会毫不犹豫选熟悉的味道,所以它才能不假思索就从牌堆里衔出来。每抽一个字都会换一副牌,原是为了增加难度,却给了老千钻空子的机会,要是一副牌里有好几张沾了饵料,喜鹊就无法分辨顺序,此时一副牌只有一个选择,是不是容易很多?” 真相大白,童花顺叫人抓住鸡度山博觉,扬言要打死他,鸡度山博觉登时就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众人赞叹羽公子神勇无双,而羽公子则宠辱不惊继续他的推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赌坊里应该还有个内应!” “是谁?老实交代!”童花顺扫视赌场一圈,想逼那个内应自己站出来,见无人表态,他只好威胁道:“要是被我查出来,可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我看不用了。”我站在雅间窗边,羽公子抬头正好和我四目相对,他笑着向我点头示意,还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由感谢他留个机会让我献丑。 童花顺拱拱手:“还请小姐示下。” 我指着方才开奖的小二:“把他给我绑了!” “小姐好厉害!”金枝忙不迭拍我马屁,我吩咐她们下去请羽公子上来,果然,在童花顺绑着两人前来复命的同时,羽公子也进了雅间。 “小姐,这两人如何处置?”童花顺征询我的意见,玉叶挠着脑袋:“小姐怎么知道他是内应?” 我和羽公子相视一笑,羽公子端起茶杯优雅地品了几口,我正襟危坐道:“整个布局巧是巧,可若是不能接近喜鹊和纸牌,一切都只是空谈,而最有可能完成计划的,必定是整天做这件事的人,这样一想,还有谁比开奖的小二更合适?” 小二跪在地上哭着求我,鸡度山博觉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赌坊以往都如何惩罚老千?” 童花顺:“轻者见官,重者按赌坊的规矩办,哪只手出千就砍哪只,扔到后巷喂狗!” 第二十章 拆千专家 羽公子大约觉得不够,好整以暇地开口劝我:“何不如把断肢悬于赌坊门外,杀一儆百。”二人一听差点昏厥。 “公子说的极是。”我点点头:“赌坊有赌坊的规矩,若是为此破例,难保日后他人不会有恃无恐!” “小姐无需伤脑筋,尽管交由小人去办,定让小姐满意。”童花顺说着就要把两人带走,我出言阻止,二人看着我满是惊恐,羽公子好似也想知道我的裁决,正饶有兴致歪着头打量我,不看他的模样还好,一看险些忘了自己该说什么?回过神来收了目光,清清嗓子吩咐道:“给他们松绑。” 包括二人在内,一律大为不解,唯独羽公子默不作声勾起了唇角,我慢悠悠地说:“你们能有这奇巧的心思也实属不易。虽然是歪脑筋,倒也不失为一门手艺,与其让你们做废人,不如留在赌坊里做事。” “万万不可啊小姐,哪能引狼入室呀!”童花顺说出了旁人的心声,而我态度很坚决:“日后服侍打杂的活儿你们一概不用管,只需每天在赌坊里盯着赌客,做个‘拆千专家’,但凡有出老千的及时揪出来,我想这对你们而言应该不难吧?” 听懂了我的意思,童花顺恨恨地踢了鸡度山博觉一脚:“还不快些谢谢小姐开恩!”二人仿佛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好事,愣了半天一个劲儿给我磕头,我换了冰冷的语气,警告道:“若是你们还敢耍花枪,可不是剁手那般马虎了事!” 等童花顺带众人下去了,羽公子才赞叹道:“小姐高断!可在下始终觉得还是杀鸡儆猴方能永绝后患。” 想起他那天杀人犹如切白菜的情景,对付两个老千绰绰有余,可那毕竟是他的作风,跟我孟澶的想法相去甚远。于是亲自给他倒了杯茶,自以为高深地说:“招安懂不懂?不是每一个危害过我的人都是一辈子敌人。” 他只是报以淡淡一笑,说我太仁慈了些,在现世里难免姑息养奸。 不愿纠缠于这些辩不出高矮的问题,我转而试探道:“不知羽公子日前可去过我府中,留下些什么东西?” “小姐何出此言?”他摇着扇子一派悠然自得,明知道我说的是披风一事,偏还表现的全不知情。 为了引他露出破绽,我故意吩咐道:“金枝玉叶,既然披风不是羽公子的,今日回府便烧了罢,想我孟澶留着来路不明的东西,难免招人口实,您说是吧羽公子?” 但见他淡定如初,连和我对视的双眸并不曾露出半点情绪,心中顿觉戚戚然。 半晌之后,他啪一声合上扇子,拱了拱手道:“在下还有些事要办,告辞!”起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隐隐透着早春的凉意。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以为会说他日有缘再见,原也什么都没留下。怅然中想起杜宇的死,就算他走的干脆,可只要活着便是最大的安慰。 第二十一章 就是不服 近来我多把光阴花在对羽公子的推测上,竟也让我爹觉得我有了些淑女仪态,又听闻我在赌坊的事情,好似一夜之间觉得我长进不少,不晓得他哪里突如其来的灵感,居然在先生讲学时亲临学堂,要考一考我的学问。(.好看的小说) 天晓得我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别说四书五经,就连大字都不曾多识得一个,赶巧今日海匪思和三哥也在学内,我可不想当着他们的面被定性为文盲。 爹捋了捋胡子说道:“五儿,不如今日考考你的对子,你觉得如何?”看似跟我商量,实则却是个指令,果然,我还未做出回应,爹张口就出了上联:“尺寸。” 如此不平等的对话,我当下便不顾死活一拍桌子起身反驳:“您老拿对子定生死,我……我不服!” 闻言,先生的额头不满汗珠,爹的双眼足足大了一圈,三哥拼命在后面拉我衣摆,叫我坐下别闹,海匪思则在此时爆发了优于众人的才学,不慌不忙替我解释道:“孟老爷莫怪,窃以为五小姐答的极为妥帖,说的是布匹的幅宽,尺寸对布幅,不是刚刚好吗?” 我当时就震惊了,如此天渊之别的两个字都能被海匪思起死回生,不得不说我孟澶运气好,歪打都能正着! 爹似乎不相信,沉声问我:“是吗?”我拼命点头称是,以为就此逃过一劫,怎料爹紧接着又说:“那我再出一对,步频。” 心里暗自疑惑,爹他老人家还有什么不平的?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张嘴便道:“我都还没鸣不平呢?我不服!” 打定视死如归的决心,誓要和爹对抗到底,无论如何都不屈服给他。三哥捏着毛笔低声叫了句不好,眼睁睁看着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要拿我开刀。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海匪思却再次杀出来解围,化腐朽为神奇地说:“妙,绝妙,五小姐说的可是脚步长度那个步幅?” 眼见有现成的台阶,我忙不迭下去,点头承认就是那个步幅,而爹似乎也跟我较上劲儿了,再出一联:“施恩。” 这下完蛋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照样答了个不服,默默等待海匪思救命。可这次等了好一会儿,偏头过去,只见海匪思紧皱双眉,右手不停挠着脑袋,我只好啧啧两声向他求救。爹忽然清了清嗓子,吓得我转回头不敢再有小动作。 “这次可没有侥幸了。” 爹的话音刚落,海匪思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五小姐是想考考在下,不过还是叫我想到了,你说的是散布福祉的那个布福!” 等他说完,我才敢长舒口气,手心里早已是汗! 兴许是看清我身边卧虎藏龙自带帮手,爹终于捋着胡须摇着脑袋起身欲走,行至门口又恨铁不成钢地说:“钱财能偷,学问可偷不了,五儿你好自为之。” 第二十二章 一石二鸟 为了感谢海匪思给我做枪手,下学之后我专门去二哥那里顺了一方好墨借花献佛,海匪思捧着那方墨爱不释手,连连感叹我出手阔绰,我受之有愧,只道日后还请他多多关照,他一拂衣袖道:“我帮妹妹可不是为了得你的东西。” “知道知道,文人的节操嘛!” 海匪思叹了口气:“本以为妹妹冰雪聪明,不想却也如此糊涂,也罢也罢。”话还没说清楚,他便抱着锦盒怅然若失地回家去了。 桃花正盛的时候大弈迎来了新的八卦,那日祯王匆匆到府中寻二哥,不巧二哥代母亲出城到成觉寺上香去了,祯王寻人未果,便和我在水榭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还想叫岚岚去看热闹,没想到他不在。” 我好奇道:“什么热闹?” 祯王卖了关子:“可有好处?” 我灵机一动叫金枝玉叶去二哥房间偷了块二哥的汗巾来贿赂祯王,他似乎很满意,匆匆把汗巾塞进袖子,无比风骚地说:“话说我那太子侄儿果真是大材。” 肖翊?他又怎么了? “镇远王世子的死你还记得吗?”我点点头,祯王神秘兮兮地说:“咱们大弈堂堂的世子惨遭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事发之后没有几日,肖翊就带着大将军娄蔚,亲率五千精甲秘密抵达箫国边境来了个漏液奇袭,都说兵贵神速,等箫国放起狼烟的时候边陲几个重镇早已被肖翊拿下。(.无弹窗广告)当夜又有一批杀手潜入箫国王城,不动声色斩杀了柳叶刀,天明之时国人看见他的首级悬于城门之上,顿时箫国朝野震惊,人人自危。” “不是吧!传闻柳叶刀剑术了得,怎么就轻易伏诛了?”总觉得祯王所言定是经过他一番美化,是人都知道他爱惜肖翊这个侄儿,现在免费为太子做宣传队长,他自然是乐此不疲的。 “我看不见得。”说话的是二哥,从寺里回来听下人回报便赶了过来,正好对上我们的话题,二哥不以为然道:“我猜测柳叶刀是冤枉的,你瞧镇远王如今知道大仇已报,自动交出兵权,做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再也不敢跟朝廷作对。” 祯王亲自给二哥倒茶,赞叹道:“岚岚所言甚是,我正要往下讲。外人不知道不足为奇,但我作为肖翊的叔叔,如今还是能看出些蹊跷的,此次肖翊不声不响就杀了箫国一个措手不及,镇远王那老小子自知不是肖翊的对手,况且儿子的死也很有可能是肖翊故意嫁祸给箫国,为的是有个借口发难,儿子一死,敲山震到了他那只没牙的老虎,他还不乖乖俯首称臣?” 一番对杜宇之死的猜测听得我目瞪口呆,全大弈都以为肖翊是帮杜宇报仇,没想到整出戏都是肖翊自编自导,一石二鸟还赢得满堂彩,可怜杜宇堂堂镇远王世子,在整出戏里却是个炮灰命。再联系上次那桩故太子的大案,如此心狠手辣老谋深算的男人,不做一国之君都天怒人怨,也难怪祯王和二哥皆对他交口称赞了。 第二十三章 四哥孟岸 “恐怕未必。”我听着听着觉得福祸相依,二哥和祯王同等着我的后续,我斜眼瞅瞅二哥腰间那块玉佩,知道我觊觎多时,他倒也慷慨,二话不说便解下来给我,祯王看了是他之前送给二哥的那块,当即就不干了,二哥安抚道:“不是才刚给了你一块汗巾么?”祯王一摸袖子,二哥又给祯王捎去个缠绵的眼风,终于消停了。 “此次算得上是箫国国耻,他们会善罢甘休?虽然箫国皇帝年迈,但传闻皇长孙也不是泛泛之辈,如果太子真像你们所说的那样,不可能猜不到箫国一定会报复,那他明知后患无穷还要铤而走险,除非是脑子有坑,我猜他定有后招。” “岚岚,五丫头说的有道理啊。”祯王掏出汗巾擦擦汗:“看来大弈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所以,我们还是去喝酒好了。”说着拉起二哥又去了留仙醉。 他们刚走,藏秋就扶着娘过来了,娘平时连房门都很少出,因而显得十分难得。 藏秋拿了软垫铺在石凳上,又帮娘紧了紧披风,我看着娘弱不禁风的模样,心疼道:“白让二哥去成觉寺烧香磕头了,佛祖菩萨都不保佑娘。” “五儿,切莫胡说。”娘嗔怪道:“年岁也渐长了,却还是这般口无遮拦。”我低头吐吐舌头,娘又说:“佛祖菩萨已经很庇佑娘了。” “如果真庇佑娘,就不会让四哥……”话说出口才觉得失言,果然在娘面前最不能提的就是四哥,娘听见有关四哥的事情忍不住伤心流泪,藏秋姑姑叹着气给娘递手绢,娘偏过头擦了擦泪。真恨不得自己没长嘴巴,拉起娘的手焦急地说:“娘您打我吧!是我不好,是我说错话。” 娘平息了一会儿,摸着我的脑袋沉吟道:“要是你四哥还在,也跟你一般大了。” 忍不住觉得心酸,四哥孟岸和我是双生子,可惜出生当日就夭折了,听藏秋姑姑说母亲当时抱着四哥小小的身子哭了整整三个时辰。大弈的风俗是不满周岁便夭折的孩子不能在家停灵,否则孩子会舍不得走入轮回路。于是当晚父亲就差人把四哥埋进了祖坟,连个像样的奠仪都没有。因着四哥的死,母亲尚在月子中就日日忧思,故落下了病根,一年到头都要服药调养,阴雨天头疼起来便没完没了。 本来是龙凤胎,正应了一个好字,而如今只剩我一个,父母把对四哥的感情都寄托在我身上,因而对我尤其宠爱。 “娘,就算四哥没了,您还有我呀。”娘的手在我脸上轻轻抚摸,伸手揽我入怀,娘身上有好闻的药香,从小只要闻到这个味道,都能让我安心。 许久之后,娘放开我,问到:“祯王来找你二哥所为何事?” “无非是喝酒,还能有什么?”不晓得娘怎么忽然对二哥和祯王的事感兴趣,想着娘平时一定很闷,便把先前说的肖翊那些事告诉了娘,想替她解闷,哪晓得娘听了之后脸色越发不好,我关切道:“娘,您怎么了?” 第二十四章 东宫之主 娘感叹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万一真要打仗,不管是哪国赢了,子民都免不了生灵涂炭,谁不是娘的宝贝儿子,怎么舍得让他们去送死?” “就说娘一副菩萨心肠,老天一定会眷顾好人。(.好看的小说)” 娘听了只是摇头,藏秋姑姑提醒娘该吃药了,于是扶着娘回了房。我独自在水榭又坐了一会儿,最近发生的事情好不寻常,先是出门逛街都会遇上羽公子杀人,后来镇远王世子好端端被人杀了,再后来太子肖翊借机对箫国发难,还夺了镇远王的兵权。(.无弹窗广告)而我们孟家作为大弈的后备国库,凭借着和皇室的姻亲,万一真要打仗,那孟家岂不是要出钱又出力? 下次再见大嫂,一定要好好说说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简直心思缜密,连孟家都算计在内! 几日之后肖翊班师回朝,皇帝也不晓得是不是吃错了痔疮药,一时兴起叫百姓们夹道欢迎,要给太子造势。 据钱百度回忆,当时莫说是平民百姓,连达官贵人都全家出动,贩夫走卒更是放着生意不做专职看热闹,连勾栏妓女都在彩楼上挥舞着手绢,十方街上人头攒动,大家哭着喊着想一睹未来天子的威仪。传闻还有人为了抢占个好位置,活生生被挤下了渭河,以至于沿河靠捞溺水人为生的渔夫数钱活活数到手抽筋,连带着医馆也忙得不可开交。 可纠结的是等大军入城之时,百姓们只看见打头的娄蔚将军,而传闻中的太子肖翊却不见踪影,此时已有人因为长时间伸长脖子怎么都收不回来了。无奈渭城百姓乘兴而至败兴而归,特地去见太子一面,结果连根太子毛都没见着,大家普遍表示很难下台。 而我觉得很开心,要什么都能让普罗大众算准,肖翊还如何自居东宫之主,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当皇帝。 二哥和祯王因为没有热闹可看,成天泡在留仙醉喝酒听书,我才不会像他们那般没品位,趁着二哥不在顺了套他的常服,又威逼利诱金枝玉叶穿上招财进宝的衣裳,化身翩翩佳公子带着小厮心血来潮出门去。 头一回穿男装还束了头发,乍一看跟我二哥还有几分相像,索性学着二哥的仪态,在镜子前来回走几圈,越看越像流氓。 天色将晚领着金枝玉叶偷偷溜出府门。 “小姐,咱还是回去吧!哪有姑娘家逛窑子的!”金枝身着男装却难改扭扭捏捏哭哭啼啼的姑娘态,才出府门就不住劝我回去,我转身拿扇子敲她脑袋,耐心劝导她:“给我记好了,从现在起只准叫我公子,要是敢泄露我身份,回去罚你用鼻尖顶团扇!” 闻言,金枝止住哭声点头如捣蒜:“知道了公子。”玉叶则显得很上道,不仅学进宝的模样八成像,连说话都粗声粗气,可见她同我一样对未知世界充满了求知欲。 第二十五章 与尔同乐 虽然我爹是大弈首富,生意做得如同他的名字孟堃一样,方方有土就方方有他的产业,且他还有个小字叫润发,我想是取了润物细无声,春来发几枝的感慨,却可惜他偏偏不喜盘剥女人皮肉的营生,因而不曾往勾栏界发展,也辜负了他如此骚包的小字。这点着实是个遗憾,否则我也不用偷偷摸摸乔装打扮时至今日才能去见识一次。 行至街口那颗歪脖柳树旁,忽见一人从树上蹿下来,稳稳当当落在离我三尺处,吓得我心肝乱颤,待我定神细瞧,竟是神出鬼没的羽公子。 “多日不见,小姐安好。(.好看的小说)”他嘴角含着一抹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瞧他那一身青衣,难怪方才察觉不出他躲在树上。 我有些生气,别过头自顾自向前走着,他活像只癞皮狗似的跟着我,金枝玉叶被他挤到后面,我骤然站定脚步,他倒是收的极快,没有撞上来。 “羽公子今日无事可做么?竟有闲情逸致躲到树上去吓唬人。” 听出我的嗔怪,他转两步走到我面前,嬉皮笑脸道:“昨晚夜观星象,料到今日定能逢着小姐,便打定主意出门碰碰运气,不料还真撞上了。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小姐见谅。” 明知不过是个玩笑,却因从没人同我这般说笑过,故我很受用,不打算再追究。他见我脸带笑意,便问我去往何处,我坦然道:“熏芳园。” 他精致的脸上一闪而过些许惊讶,短暂的蹙眉之后问我可否同去,我自然是希望有个伴儿的,毕竟是头一遭逛窑子,要是能有个熟门熟路的人从旁指点,也不太容易闹笑话。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要是非得在芸芸众生中挑一个逛窑子的师傅,窃以为羽公子还是极合适的,再不济他也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因而我十分爽快就答应了。 站在熏芳园门外,我小心交代道:“公子切莫喊错人,最好就叫我孟岚罢。”听了我的话,羽公子很艰难憋着笑,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枝玉叶觉得这样对二哥不好,但我觉得二哥的好名声约莫也被他自己败光了,不在乎我再添上几笔,反正此刻是着二哥的衣衫,何况他上头还有个祯王忒护犊子,万一出什么纰漏,让他背些黑锅也不妨事。正要抬脚进去,猛然反应过来羽公子笑的是什么?全大弈都知晓二哥同祯王的一段风流韵事,他又岂会逛窑子?顿时大惊失策。 甫一进门,就见个花枝招展风韵犹存的妇人扭着丰满的身子朝我们走来:“二位公子里边请,我是熏芳园的鸨母黑沐尔,大家都叫我黑妈妈,敢问两位公子贵姓?” “姓羽。”他面不改色。 黑妈妈转向我,笑得跟朵篱笆上的喇叭花儿似的。羽公子大概看出了我的窘迫,刻意高声感叹道:“熏芳园不愧是我大弈第一欢乐所,你说是吧吴公子?”我愣了愣神,以为他在叫别人,忽又想到五小姐、五公子、吴公子,立时就昂首挺胸了! 第二十六章 花魁池舞 “羽公子吴公子,看二位这俊俏模样,再瞧这华服打扮,定不是普通人家。”黑妈妈很有眼力见,叫下人给我们准备西侧雅间,上了酒菜茶果,亲自领着我们进去。 金枝玉叶同我一道被熏芳园的奢华艳丽怔住了,从前只听说此处是大弈纨绔们的销金窟,此番亲眼见了,女子个个娇羞妩媚,处处衣香鬓影莺歌燕舞活色生香,顿觉自己粗枝大叶,十足丢了女人的脸面。 “二位公子,今天可巧了,我们熏芳园的花魁池舞姑娘新排了支舞,若是谁出价高,谁便可一人独看,二位公子若是有意,我好为你们安排安排。” 黑妈妈诚意推荐,羽公子只是斜睨着我,用眼神询问我的意思,好似迫不及待想看我出洋相。我清了清嗓子,粗声大气地说:“先看看,看看再说。” “行,那我下去看看池舞准备得如何,有事尽管吩咐。”黑妈妈退了出去,我这才舒了口气,别人逛窑子都是找乐子,我是找活罪受。灌了几口热茶,推开窗户看了一会儿,终于没那么忐忑了。 “吴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不妨叫两个进来陪你解解闷?”羽公子明知我周身不适还故意打趣我,我自然也不放过他,指着外面的莺莺燕燕问道:“不知谁是你的相好?” 早看出他是个滑头,果然他斟了两杯酒,故作神秘地说:“喝了就告诉你。(.)” “喝就喝,谁怕谁!”想我今日之前是滴酒未沾,一杯下肚只觉得从舌头一路辣到肚子里,脸上也开始发烫,下意识抬手摸一摸,他瞅着我的脸爽朗一笑道:“有趣有趣。”说着用细长的手指夹起小小酒杯,凑在鼻下闻了闻,慢条斯理喝光之后露出个享受的表情,该死,连喝酒都这般魅惑众生。 “各位公子大爷,池舞姑娘马上就来,请大家稍安勿躁。”黑妈妈在院中舞台挥着扇子,风尘味扑面而来,我侧头出去瞧,院内掌起串串红灯,舞台四周的水晶帘子泛着晶亮光泽,丝竹班子乐声一起,只见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影慢慢走上舞台中央,她身着绯色薄纱的舞衣,一举手一投足间仪态万千风情万种。 她走向台前,微微施礼:“小女子池舞见过各位爷。”声音美得像是玉佩敲击而出,那一低眸,流露出的我见犹怜的神色。 一时间四周的公子哥儿们全都按捺不住,欢呼口哨声不绝于耳。黑妈妈再次上台,满脸是笑:“各位公子大爷,我们池舞是姑娘家,你们这般放浪形骸会吓到她的,可要是一人独享这段妙舞,岂不美哉?” “我出二百两!”人群中有个男人率先开价,黑妈妈高兴坏了,忙挥舞着手中的团山煽动气氛,于是男人们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倾囊竞投一舞,那些猥琐的眼神来回在池舞姑娘的身上逡巡,而池舞姑娘一脸淡然,只是微微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任凭底下交换得多兴高采烈,她都不肯把嘴角多上扬一分。 第二十七章 磨镜之宠 事实上是池舞这个当事人很淡定,而我内心很翻滚,很不淡定,平日里正正经经的世家子弟,今日总算在这儿露了本相,枉我之前还觉得他们太过刻板不解风情,如今看来还不如我二哥呢! “怎么,里面有你相好?”羽公子倒是出池舞之外第一淡定之人。 我长舒口气,假装镇定道:“我孟五会看上他们?只是感叹熏芳园像面照妖镜,什么货色都能现原形,不过我很奇怪,你道行是有多高才能伪装得如此不为所动?” 此时男人们已将价码抬高到四百五十两,一个个两眼发直,拼命中袖子擦着口水,模样跟高富帅看见红烧肉似的,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上去。[]而羽公子只是自斟自饮,满目闲情,时不时才瞥眼看看,半晌之后下了论断:“所谓第一花魁也不过如此。”忽又万分暧昧地在我脸上扫了一遍,轻轻说道:“不及某人。” 反应过来他说的竟然是我,猝不及防心头一跳,他歪着脑袋打趣我:“怎么脸红了?”我指指外面:“灯笼映的。”他也不深究,又给我斟酒,我也没细看就当茶水喝了,呛到喉咙才发觉被他耍弄了。 “五百两!”人群中出现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身着武服,岁未持兵器,但周身的肃杀之气已让人望而却步,顷刻间男人们忘记了争抢,而池舞的脸上也出现了稍纵即逝的惊喜。 “好!”我一拍桌子难掩激动。 羽公子问:“哪里好?” “你瞧见池舞眼前一亮的表情没?想来她是很欢喜的,也是,比起那些假正经的男人,他好了太多,池舞给她献计方不算糟蹋。” 羽公子显现出几分赞同,却做了一件让我很费解的事,之间他慢吞吞喝了一口酒,目不斜视地看着我,高声叫道:“六百两!” 黑妈妈喜得没了边,张罗道:“羽公子出价六百两,六百两!” 我望着他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叫价的根本不是他,方才还说对池舞没兴趣,现在又……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却还故意问我:“那我算不算糟蹋?” 尽管手已经在桌下握成拳,可我孟家的人向来都讲究脸面于是尽力装作很乐见其成的样子说:“羽公子乃人中龙凤,池舞小姐能得到公子垂青,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旋即斟酒敬他:“孟五祝羽公子马到功成。”未等他表态,我已自饮一杯,他眉目含笑,得意地狎玩着小小酒杯,迟迟不饮。 呸!真该祝他有情人同父异母! 武服男子兴许是不愿放弃,举手把价格抬到七百两,但面上已有些勉强,相信手头不是那么富裕,可我作为一个女人,看得出池舞对他有感觉,他如此坚持也必定不想把池舞拱手让人。 我当即一拍桌子叫道:“八百两!” 黑妈妈一听高兴得不能自持,武服男子扭头看着我满脸愁容,羽公子差点把喝进去的酒又喷出来,匆忙咽下去之后含沙射影道:“从来只听说孟府二公子有龙阳之兴,没想到五小姐也有磨镜之宠,有趣有趣!” 第二十九章 密室求生 再睁开眼发现四周极暗,只有一个小小的气窗,窗外投进月光,还能看见满室灰尘翩然舞起,头好晕,这是什么地方? “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偏头一看,羽公子靠着墙壁坐在角落,优哉游哉地打着扇子。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儿?”无数疑问萦绕心头。 羽公子轻松地说:“还好,只是个密室而已。” “密室!还好?”我惊讶不已:“好好逛窑子喝酒,怎么莫名其妙到了这种鬼地方?” “酒有问题。”羽公子解答了我前一个疑惑,但我后一个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 羽公子起身向我走来,摸摸我的额头:“没着凉就好。”我一看身上披着的是他的外袍,怪不得我睡得人事不知,赶忙把衣裳还给他,他接过去闻了闻袖子上残留的酒味:“果然是蒙汗药,方才鸨母倒酒的时候我就看出有问题,鸨母的手指头一直搭在壶口,酒浸了她指甲里的蒙汗药才流进酒杯。” “难道是黑店?” 他忍着笑:“不好说,保不齐是看咱俩有钱,预备敲咱俩一笔。” “不对啊!那孙离山和我们同样喝了酒,怎么不见他?” “他那杯是先倒的,当时黑妈妈的手握住的是壶身,并未接近壶口,他这会儿不晓得跟池舞怎么乐呵呢。[.超多好看小说]” 听他这么一说,瞬间觉得孙离山十分可疑,枉我还为他着想,真是瞎了眼! “对了,你不是没喝吗?怎么也进来了?” 他摇头晃脑,穿起外袍理所应当地说:“陪你!” 真是快被他气死了:“那你明知道为什么不说?你喜欢玩也别拉着我!” 他忽然笑了:“你不是真的相信妓院老鸨想劫财吧?”赶忙默默自己身上,玉佩扇坠一个不少,那不劫财劫什么?不禁双手捂住胸口:“钱我有的是,叫我做那种事,休想!” 他听了笑得越发欢畅,久久之后才说:“别担心,我想是冲着我来的。” 难道要拉他做男妓?倒也是极有姿色的,尤其此刻映着皎皎月光,看起来更加让人神魂颠倒。打住打住!现在如此情绪可不符合情境! 我十分不安:“明明就是你摊上事了,还说陪我,别弄得好像我普天之下皆仇家似的!” “你害怕了?”他忽然认真地问我,我愣了一下,他会在乎我的感受吗?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怕啊!怕得要死,怕出去之后不晓得怎么弄死你!”他一听,低头淡淡笑了起来。 他能摊上的事恐怕不止那么简单,初次见面就是被人追杀,这次不会也……越想越心虚,再待下去我一定会疯,撑着墙壁站起来,冲着气窗大叫救命,可是四周安静极了,无论我怎么叫唤,连只蚊子的嗡嗡声都听不到,叫了半天嗓子都干了,他却好似看热闹似的悠哉悠哉看我独自表演,一声不吭。 直到心灰意冷,我终于放弃了,坐在干草堆上一动不动。 第三十章 心猿意马 “这就放弃了?”他把扇子摇过来给我扇风,我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有气无力地说:“没有,我只是忽然饿了。” 哪晓得他笑得更开心,真令人发指。 “要不是因为遇着你,我才不用沦落到这个鬼地方……”我开始滔滔不绝抱怨他,他一概装作听不见,末了欢天喜地道:“此刻我很开心,真的。” 望着他温温柔柔的眼神,没来由愣了愣,正欲开口反驳,他忽然起身叫我噤声,自己则趴在墙壁上听着动静,我屏住呼吸不敢说话,时间一点点流逝,墙壁上发出深深浅浅的穿凿声,忽然他转过身飞快将我扑倒在地,嘴里还大叫着:“小心!” 电光火石间墙壁轰然倒塌,烟尘滚滚呛得我直咳嗽,月光涌进密室,他紧紧将我护在怀中,关切道:“还好吗?”我心跳的声音像是从头顶传来的,他好似被我痴呆的模样吓到了,慌慌忙忙扶我坐起来,轻拍我的脸颊焦急地叫唤我:“孟澶,孟澶!” 他叫我名字的声音那样好听,胜过一切丝竹班子悠扬旋律,他紧张我的模样让我忍不住就笑了。[.超多好看小说]见我笑得没了样子,他才放下心来,拍拍我们身上的尘土,猛地将我的手掌牢牢握住,带着我奔出密室。 密室之外跪了一地的人,看打扮应该是上次的随从,带头之人拜了一拜:“属下来迟,请公子责罚!” 羽公子淡淡然叫他们起来,我鬼使神差地自说自话:“怎么就来了呢?” “莫非你想趁势非礼我?”羽公子吊儿郎当大笑起来,一众随从大概没见过主子这幅模样,纷纷脸上画黑线。我甩开他的手辩解道:“我是说你有时间就好好教教你的手下,别每次都属下来迟,干脆集体去奔丧好了,未雨绸缪懂不懂!” 他好似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很好玩。” “好玩你个头啊!”我完全忘了自己是大家闺秀,想借此咆哮掩饰心虚,哪里知道他不顾我的羞怯,打了口哨唤来坐骑,一把将我拉上马背,和我同乘一骑,双手绕过我的腰拽住缰绳,双腿轻夹马肚,马儿疯了似的飞奔起来,把一众随从远远甩在后头。 他的胸膛紧贴着我的脊背,呼吸一阵阵喷在我耳后,借着皎洁月光微微侧头回去瞧他,他眼眸明亮如水,发觉我痴痴望着他,笑道:“不怕把持不住么?”我匆匆转回来端坐好,心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跳得乱了章法。 离家还有半条街,他忽然勒住缰绳,马儿扬起前蹄,连带着我也向后一倒朝他怀里靠了靠。他翻身下马,半扶半抱把我弄下来,指着前路说:“放心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 好似从他那里得到些许勇气,硬着头皮朝家门走去,大约十步之后我回头看他,果然还在那里,人与马并立,身姿清俊,眼波含情。 管家连叔在门外焦急踱步,见我回来马上差人去回禀爹娘,又叫人把派出去寻我的家奴召回来,关门之时,我从门缝望出去,他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第三十一章 从轻发落 连叔带着我朝正堂走去,担忧地说:“小姐这一失踪,可急坏了老爷夫人,一晚上都没睡,全家人忙得团团转。” 事实正如连叔所言,远远就见着正堂灯火通明,待走到门口,爹娘端坐堂中,二哥和三哥三嫂分座两侧,金枝玉叶跪在爹娘面前,连叔回到爹身后,小声跟爹说了几句,爹的脸色越发难看。 本着早死晚死都是死的念头,我低着头走进去,未等爹娘发怒就自觉跪下认错:“父母大人,女儿知错了。” 二哥和三哥三嫂也不敢说话,只等着爹娘发落。少顷,娘开了口:“五儿,我原以为你是调皮,没想到如此不省事,哪家姑娘会去那种烟花之地,若不是金枝玉叶听见房里动静发觉你不见了便马上来回报,爹娘都不晓得你居然做了如此离谱的事情!” “娘,您这话就不对了,爹从小就说女孩儿也不逊于男人,为何男人去得我就去不得?” “放肆!”爹怒气冲冲地狠狠一拍桌子,连桌上的茶杯都震得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简直不像话,瞧瞧你身上哪里还有女子模样,不仅学会了逛窑子,还跟着陌生男子逃跑,传出去你叫孟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本想说我是被人掳走的,但一想如此不过是让娘担心让爹骂得更狠,话到嘴边又生吞回去,只好硬着头皮被爹训斥一顿。(.) 正说着公主嫂嫂和大哥从东府里赶了过来,一通繁文缛节之后爹娘请嫂嫂坐了上座,而我依旧跪在堂中。 “父亲母亲,五妹也是贪玩,再者我觉得这也并非坏事,出去长长见识,看看平日里那些纨绔们都是什么德行,日后择婿之时心中也好做计较,况且五妹今次好端端回来了,不如就算了吧。”大嫂言辞恳切,两个哥哥和三嫂也帮腔打边鼓。 “从前就是太宠着你,才会叫你不知天高地厚人心险恶,今次一定要重重罚你不可!”爹不听众人求情,怒瞪双目吩咐道:“孟连,取家法!” 全家人不由惊呆了,从小到大爹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今日居然要家法伺候,娘赶忙叫住连叔,转而又劝爹:“老爷,五儿既已知错就别再体罚了,好歹是个姑娘家,禁不起打呀!” 二哥也吓坏了,忙跪在我身边苦求道:“爹,五儿今日贪玩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有责任,您要罚就罚我好了,五儿身子娇弱,万万打不得!” 众人纷纷忘乎所以帮我求情,能看到家人如此在乎我,就算被爹活活打死都值了,我推开二哥抢白道:“孟澶一人做事一人当,请爹爹不要责罚无辜之人!” “老爷,您就饶五儿一次吧。”娘说着脸色苍白,猛烈咳嗽起来,爹赶忙扶住娘,生怕娘有个好歹,急躁躁地叫连叔去请大夫,我慌忙跑过去搀着娘,娘咳得眼中带泪,还不停跟爹求饶,爹无可奈何,只好从轻发落,罚我再去跪一夜祠堂,以后没有他的允许不准出门,也不许再见羽公子。 第三十二章 二度入府 我此时最担心的并不是受罚,而是娘的身子,要是知道会把娘气成这样,打死我都不会出门胡闹。爹扶着娘回房去,娘不动声色跟我摇了摇手,继续斜歪在爹怀里,至此我才舒了口气,没想到娘也会使美人计。 “小姐,您上哪儿去了?吓死我们了。”金枝哭得不成样子,玉叶也撇着嘴巴,我拍拍身上的尘土,跟二哥道歉:“对不住了,白瞎了你一身好行头。”二哥猛敲我脑袋:“小祖宗,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你,衣服算什么?妹妹只有一个!” 许久没见过他如此由表及里的正经,我表示非常不习惯,想到之前还有让他背黑锅的打算,顿觉自己白眼狼上身,一时之间感动得一塌糊涂,抱着二哥一同哭了个稀里哗啦。大约无风无浪的时候总是觉得人情淡漠,非要大风大浪里走过方知情深意重。 如同那夜一般,在祠堂跪了没多久,众人便纷纷给我送了不少吃喝,只是身上穿着不大合体的衣裳有满身尘土,着实难受。 吃饱喝足,顿觉心情大好,躺在蒲团上假寐,果真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若有似无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我,在我身边停了停,我紧闭着眼睛,那人似是在我身边蹲下,少顷觉得脸上痒痒的,再也装不下去了,猛一下睁开眼,果然是他!并且他还手持一枝桃花,用花瓣轻轻扫着我的脸颊! 我伸手一把抓住他正在作案的手,一骨碌爬起来:“还说不是你,被我抓到了吧!” 他随即一屁股坐在我身旁,低眉看看我还死死抓着他的那只手,一挑眉毛轻笑道:“果然是要非礼我!” 窘得我狠狠甩开他的手,转过头不再理他。[] “难道豪爽无比的孟五也会生气?”他凑过来戳我的死穴,我继续不搭理他,他干脆把桃花晃到我眼前:“桃花一枝,还请五小姐笑纳!”我抬手挡开他的花,不满道:“还不是我孟府的东西!” 他也不管我的抱怨,没征得我同意就将桃花插在我发间,我惊了一下,伸手要摘,他抓住我的手:“别动。”他深深凝望着我,简直要把我融化。感受到气氛躁动,我打了个激灵,此刻的我还穿着二哥那身衣服,头上莫名其妙戴着枝桃花,还跟个男人手拉手,忽然想到一个词――断袖分桃,好不诡异! “你来做什么?”我推开他,整了整衣领:“我爹关我禁闭,不许我再见你。” “那你还同我说话?”他神采熠熠,想不理他都难。 起身从神龛背后掏出方才藏好的一壶佳酿,邀他一道坐在门槛上,把酒壶递给他:“难道你没听过我孟五为人向来反其道而行的吗?”他就着壶嘴饮了一口,大呼:“好酒,跟你一样都是烈性子!”说着把酒壶交还给我,既然他说我性子烈,那我再扭捏就显得惺惺作态了,于是扬起酒壶学他潇洒的模样喝了一口,果然比熏芳园的醇香利口。 再伴以桃花香气,赛过活神仙! 第三十三章 桃花依旧 “家里人都说你不是好人,跟你混在一处没有好果子吃。”我喝了几口酒,胆子也大了些,索性把想说的都说一说。 他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或许吧!可为何非要吃果子?吃肉不好么?” 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觉得跨度有点大,于是我又喝了口酒作为这个话题的结尾,转而说道:“好吧!继续下一话题。初次见你便是大开杀戒,再到后来发现你心思缜密,处处提防,身边还时不时冒出些身手矫健的随从,你究竟是什么人?” “重要吗?”他仰头喝着酒,抖动的喉结看的我忍不住跟着咽口水,我非常坚定地点点头,他放下酒壶望着我,目光幽深:“不如下次,下次我就告诉你。” 我忙问:“什么时候?” 他笑笑:“你很希望见到我么?” “才不是!”我矢口否认:“少被你连累就阿弥陀佛了。” 因着烈酒使我恍惚,总觉得这夜仿佛落了许多桃花,纷纷纭纭,如同下雪一般,他的言笑尚在耳边,像是复述了所有关于春夜的美好诗句。当他顺理成章脱口而出‘陪你’两个字的时候,我竟然不觉得虚伪。夭夭桃花,一世繁华,万丈红尘唯独只看得到他。 曈昽之时只剩下我一个,抬手摸摸发间,桃花还在,庆幸不是梦。将桃花并披风妥善收入箱子,莫名有些害怕,怕今日珍惜的一切他日统统成了负担,不是它们在腐坏,而是我难以放下。 不出意外,在我沐浴梳妆之后二哥又带着无所事事的祯王来看热闹,大概看热闹是我大弈国人骨子里抹不掉的爱好罢。 听了我的一段奇遇,祯王露出个心满意足的表情,大呼比留仙醉的说书先生讲的好。二哥则匆匆忙忙出去了,半柱香之后又见他鬼鬼祟祟折返回来,偷偷摸摸塞给我一个红布包,我欲要打开,二哥忽然神秘兮兮提点道:“这可是我私人珍藏的两本武功秘籍,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才传给你,练了之后神功盖世天下无敌,再也无人敢将你掳走!” 经他如此一说,我和王爷好奇万分,在王爷的一再催促之下,我忐忑地揭开红布,终于露出两本略显沧桑的秘籍,我十分虔诚地捧起书籍,再一细瞧,顿时吐了口血,只见一本封皮上写着《葵花宝典之葵花的养殖方法》,另一本写着《辟邪剑谱之剑谱的日常保养》! 祯王经不住大笑起来,二哥此时才露出捉弄成功的神色,难怪这么好的宝贝也肯给我,原是个废物! 二哥笑得直不起腰:“五儿啊五儿,别以为你随口说说我们就真的相信你被人掳走,还什么密室公子随从,我看你是琼楼笑笑生的小说看多了,发魔怔!不碍事,二哥给你治治,研习完这两本脚踏实地的书,包断根!” 我气得把二哥和祯王一并轰了出去,且扬言再不许他二人进我房门半步! 第三十四章 文赠佳人 因为有了下次的约定,我总想把铜壶滴漏的孔钻得再大些,但一想到娘说女子要矜持,每次拿起钻子又放下了。(.好看的小说)不料没等来羽公子,倒把海匪思盼来了。 海匪思再次登门,并且带来了琼楼笑笑生的手稿,我差点焚香沐浴以示虔诚。不看还好,一看惊觉大有问题:“这个手稿都还没出街,你怎么会有?” 海匪思压低声音说:“我和他是好友,知道你喜欢,特地央他先让我们一睹为快。” 想想也有道理,于是我二话不说就通篇看了,书名叫《穿越千年爱上你》,讲的是一个千年之后的人来到我们身处的时代,从起初的格格不入到后来风生水起,还和当世第一美人相爱的故事,引人发笑的同时又催人泪下,最令人拍案叫绝的便是他穿越千年的构思,非普通人能企及。 可是看着看着便越发觉得不寻常,里面好多场景都有似曾相识之感,比如男主角穿越过来就被官府抓了,最后自己跳了护城河,如此情节看得我疑窦丛生。 “妹妹觉得如何?”海匪思目光灼灼,很期待我的回复,我定定神盯着他,将信将疑地说:“说什么琼楼笑笑生是你的好友,我看,你就是琼楼笑笑生罢!” 海匪思哈哈大笑,可却笑得极不自然:“妹妹多心了,怎么会呢?我要是琼楼笑笑生早出去招摇撞骗了。[]” “是吗?”见他不招认,我找人去牵高富帅,高富帅见了海匪思像是十年没吃肉,哈喇子滴滴答答掉了一地,追着他满屋乱窜,海匪思吓得脸色煞白,直挥舞着衣袖驱赶高富帅,等他额上冒汗,我才叫人把高富帅牵走。他摸摸胸口惊魂未定,我再问:“现在是不是了?” “是!是!我就是琼楼笑笑生!”海匪思说的极快,生怕说晚了高富帅又折返进来。 我得到想要的答案,亲自端茶倒水给海匪思赔罪:“早说不就没事了,我都看出端倪了,你还妄图闪躲,何必呢?” 海匪思喝了我的定惊茶,苦大仇深地说:“你也知道我爹不喜欢我做文章,要是知道我还写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非得打断我的右手,让我再不能提笔,本也不是有心瞒你,甚至当初得知你喜欢我的文章还欢喜非常,只是担忧此事被我爹知晓罢了。” 自觉当下是个好机会,我放着胆子说:“要我不说也行,但你日后一有新作可得想着我,否则,我就将你写淫词艳曲的事情说给你爹听。” 海匪思连连作揖道谢,事实上知道他是琼楼笑笑生还是很激动的,但没有多惊讶,两个都是熠熠生辉的文坛之星,如今合为一人,倒也完美无缺了。再想起我曾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夸赞琼楼笑笑生,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而他始终一言不发,真是窘迫极了。 打算再看一遍,海匪思却忽然道:“我在写一个故事,为你而写。” “我?”我指指自己,真不敢相信,疑惑道:“为什么?” 他娇羞地一垂眸,文艺腔十足地说:“他日你总会明白的。” 第三十五章 为爱成奴 说的我如坠云雾,但想到既然是为了我而写,那我是不是有出谋划策的资格?于是当即提出了一个如今看来天怒人怨的要求:“不如,你一改往日的写作风格,把男女主角都写出雄厚的情史,两个感情受挫的人聚在一起会不会很有看头?” 只见海匪思茫然的眼神带着几分凌乱,大为不解道:“难道从一而终不好么?” 真不明白海匪思作为本朝的进步青年代表,竟还存着上古时期的腐朽思想,对此我表示很难理解,决定对他不吝赐教:“做女主的特权难道不是让男主死心塌地的同时再左拥右抱吗?不然费力巴气做女主为何?钱少戏又多!同理,做男主的特权难道不是让所有女人玻璃心碎一地吗?不然挤破脑袋争男主为何?当种马求虐?男人挑女人看的是颜,女人挑男人要的是钱,男人只关心女人当下娇不娇美,女人亦只在乎男人日后显不显贵,没人会跋山涉水去他老家翻族谱的,所以情史如何重要吗?” 海匪思果然对我的激进思想一时半会表示接受不了,大约觉得我俩在意识形态上相去甚远,又或许认为他奋笔疾书的智慧结晶也未能撼动我分毫,顿感挫败,掩面遁走了。 犹记得当年读庄子时看到一则故事: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说的是有个叫尾生的男子和心上人在桥下约会,等到河水上涨,女子还没有来,尾生为了不失信,抱住桥柱被河水活活淹死。 看完之后只觉得尾生愚笨之极,堪称痴男典范,人家女子不来不外乎有事或者反悔,他便死乞白赖硬是要等人家,还把小命都搭上了,就算女子赶来,见到的也是他的尸体,哪个头脑灵光的大活人会跟冷冰冰的尸体谈情说爱?女子还不是转头又寻觅如意郎君去了,年节忌日的时候尾生坟头连个鸭梨都摆不上,因而我认为尾生死得颇为不值。 而就在当时,乃至日后的很长岁月里,我都不懂什么叫为爱成奴,不易其主。 入春以来天气多变,有时三点两点雨,到处十枝五枝花,倒也点缀了我的等待。只是不曾想,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喜气洋洋入了府门。兴许翘首以盼的漫漫春日,总要有些鸡飞狗跳的事发生方显得不负光阴可歌可泣。 那日我正带着金枝玉叶前往三哥的院落,想找人陪我说说话,不想才出我院门便见颜茹玉带着娇杏正穿行在抄手游廊下,娇杏远远见着金枝,不由朝颜茹玉身后躲了躲,颜茹玉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她两句,转而对着我眉开眼笑道:“我才听说你被关禁闭就紧赶慢赶来看望你,哪晓得正赶上你要出去,实在不巧,不巧!” “颜三小姐是看天气渐热想借我孟府的池塘凫水么?”这几日关得我心浮气躁,正好拿她解解闷。 颜茹玉脸色一沉,不满道:“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有话!” 第三十六章 庸人自扰 “颜三小姐冰雪聪明,我孟五这点低微道行自然没法与你相提并论。”坊间都知道颜茹玉除了娇气,还十分单纯,索性就将违心话说到位。她好似很买账,真当我是夸奖她,连连点头,万分骄傲地说:“那是自然!” 心头忽生一计,话赶话便提议道:“前几日先生出了道难题,我想来想去也解不开,不晓得颜三小姐可否指教一二?” 颜茹玉先是有些狐疑,但方才一番话让她美得找不着北,便说:“愿闻其详。” 我向前踱了几步,假装很困惑:“话说孔老庄三人被关在猪圈里,第二日被屠夫发现救出,怎料母猪却有喜了,孔子申明不是自己所为,庄子也表示毫不知情,那最有可能的是谁? 只见颜茹玉娥眉紧皱,瞬即恍然道:“我知道了,这有什么难猜的,是老子,是老子!” 瞧她欢天喜地还自诩聪明的模样,连金枝玉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强忍着笑意恭维她:“从前怎就没看出颜三小姐还有这般能耐,当真是小觑你了!” “你!你!你!”颜茹玉反应过来气得脸色涨红,指着我半天说不出句整话。(.)(.) “今儿真不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金枝玉叶,替我送送颜三小姐。”下了逐客令,金枝玉叶也领命请她出去,她却好似陷在刚才的尴尬里不肯出来,随即三步并作两步朝我奔来,扬着手掌作势要打我,我一看不妙,高声呼唤起高富帅,幸好高富帅没去抓死耗子,颜茹玉还未到近前,高富帅便先咬住了她的裙摆。 “来人啊!救命啊!”颜茹玉大惊失色,拽着自己的裙子生怕它掉下来便春光乍泄,娇杏躲得远远的,金枝玉叶跟着瞎起哄,我站在边上假装着急,事实上高富帅从来都只是咬着颜茹玉的裙子不放,从不会对她进行人身攻击,明明从小便经历了十八个回合,第十九次颜茹玉居然还怕成这幅模样! 招财进宝听见颜茹玉的呼喊忙领着护院们赶过来,我支使他们帮颜茹玉解围,一帮人乱成一团,正好眯着个空当,踮着脚尖就偷偷开溜,本以为门口会有守卫,不曾想颜茹玉真是我的大救星,一下子就把人都引开了,于是乎我轻轻松松,无惊无险,走着走着就出了府门。不禁讶异我孟府的守卫何时松懈到如此地步?难道因为从来都没出过事,所以大家便开始浑水摸鱼了吗? 在街上溜达了半天都不晓得该去哪里‘偶遇’羽公子,好似每次都是他神出鬼没突然出现。事实上,我有点失望,他连名字都不愿告知,更何况是府邸,要是让我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岂不是失去了用假名的意义。不免叹口气,人世间本来就没有多少事,那些烦心的,多半都是自找的。 第三十七章 五儿舞儿 “五儿!五儿!”骤然听得有人唤我,一惊一喜转身回去,却见花魁池舞正被两个流氓地痞团团围住,她冷着脸四处闪躲,而流氓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还猥琐地叫唤着:“舞儿,怎如此羞怯!” 合着是叫舞儿而非五儿,害我白激动一场,可就算不是叫我,叫池舞也不行呀!好端端一个花魁,岂是这帮登徒子能随随便便染指的!此等跨物种的混账事没点修为如何做得! “大胆狂徒,当街调戏女子,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我暴喝一声,那两个流氓果真被我吓到了,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事后他们居然当我不存在,继续纠缠池舞,我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去挡在她和流氓中间:“识相的快给我滚!” “哟,今儿可是艳福不浅,又来个小美人儿!”流氓甲不住搓着手掌,样子恶心得像是茅坑边上围着‘黄金’垂涎三尺还不停搓着手足的苍蝇。 “小姐,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快些走吧。”池舞拉着我,叫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哪里肯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当即油然而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正义感,护花使者是当定了。 我誓死不让,恶狠狠地等着他们:“若是今天你们乖乖让开,我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是不识好歹,那你们日后在大弈怕是再无立锥之地!” “啧啧啧啧。”流氓乙眉飞色舞地咂咂嘴:“没想到如此娇美的小娘子还带刺儿,怎教哥哥我不越发怜爱。” 正要亮明身份,也不晓得从哪里又冒出个男人,对着流氓甲的脑袋就是狠狠一掌,顿时打得他重重跌在地上,直翻白眼。流氓乙见状慌忙拉扯流氓甲,嘴里大叫着杀人了,我和池舞皆是一惊,不由望向那个男人,相貌堂堂,身姿魁梧,天生流露出一股贵气。 “你……你……”流氓乙指着男人惊慌失措胡言乱语,男人毫不惊惧,泰然地从腰间掏出一块小小金牌,在流氓们眼前晃了晃,流氓顿时面如死灰,连连求饶,男人利落地喝到:“滚!”顷刻间两个流氓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男人收回金牌的刹那,我有幸得见一面,恍然明白流氓为何抱头鼠窜。天子脚下,连升斗小民也是极有见识的,不可能认不出皇家的标记,见他的品貌仪态,再权衡年龄着装,我大胆问道:“敢问公子可是皇族中人?” 还以为他会闪烁其词,不料却也坦诚,大方道:“小姐好眼力,在下肖翃。” 三皇子肖翃! 第三十八章 危机初现 池舞在我身后微微一颤,连我都感受到她的惊诧。(.好看的小说)想我孟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祯王在我看来早已没了皇室中人的神秘光环,但肖翃不同,甚少有关于他的传闻,于是如今要怎么应对,甚是迷茫。好在行礼还是没忘,便把礼数都做足了。 “多谢三殿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池舞忽然从我身后出来,不知为何她显得很焦虑,道完谢拉着我便要离开,我自然也不愿像木头桩子似的戳在此处,倒也乐意跟她同去。可肖翃好似没有这种打算,开口叫我们留步,这让我着实为难。[.超多好看小说] “池舞姑娘何以急急逃走,莫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唐突了姑娘?”肖翃转到我们前面,挡住了去路,池舞始终低着脑袋,拉着我的手渐渐沁出薄汗,可见她内心十分紧张。 “不敢不敢。”池舞嘴上客套,脚步却缓缓移开。 “今日能遇见二位姑娘实属缘分,何不如找个地方你我三人促膝长谈一番。”肖翃这厢才提议,池舞那厢便暗暗拽了拽我的手掌,我忙道:“想来三殿下也是贵人事忙,小女子岂敢耽误殿下的正事,还望殿下体恤小女子诚惶诚恐之心。(.无弹窗广告)” “那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肖翃脸色一沉,我暗道不好,莫不是他要仗着金贵的身份霸王硬上弓?迅速将我看过听过的故事回忆一番,以往遇上如此英雄救美的事,美人都是乐意以身相许来成就一段花好月圆的,然则此番莫说池舞不甘愿,连我这个外人看了也着实惋惜。若是此时祯王在就好了,兴许肖翃看在叔侄情面上会放过我们,可我难得需要他一次,他却偏偏不晓得同二哥在哪处厮混,真是急煞我也! 池舞此时好似不再害怕,反倒认命地说:“小女子本就在烟花之地讨生活,但也是卖艺不卖身,今次若三殿下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理当竭力侍奉,可这位小姐乃是清白人家,还请三殿下行个方便。” “好说,只是我三番五次到熏芳园求见小姐,小姐都找借口推脱,不知小姐打算如何补偿?”肖翃得寸进尺,我恨得牙痒痒,竟不知在大内还有如此鲜廉寡耻之徒,真真是毁了皇室的体面! 池舞一面推我离开,一面咬着牙极不情愿道:“听凭三殿下吩咐。” “岂有此理,方才我还以为三殿下是路见不平,不想竟也是趁人之危,传出去恐有损殿下清名!”我试图跟他讲道理,但他好似全不在意,抬眼望望四下无人的寂寥街巷,转而阴阳怪气地对我说:“难道你不晓得皇子的手段吗?不想被人知道的事,便是杀人灭口也万万不会传出去!” 虽然我孟家财雄势大,连皇帝老子都要向孟家伸手要银子,但有道是贫不与富争,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他们肖家还是这天下的主人,我孟家就是再有能耐也只能乖乖挨宰,且还不能有一句半句怨言。他不惜用人命来威胁我们,可见他今次是下定了决心。 第三十九章 英雄救美 都说如今世道命如草芥,普通人的命在他眼中自然不值钱,可我孟澶的命怕不能同日而语。忍不住冷笑起来,他斜眼盯着我,冷冷地问:“笑什么?” 池舞担忧地示意我别说话,我拍拍她的手掌,教她安心,转而不卑不亢地迎上肖翃的目光:“我笑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大皇子爱玄学术数,太子爱民如子,而三皇子您却……”故意拖长尾音,他追问道:“却是如何?”我哂笑起来:“想不到却是这般作威作福!”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肖翃脸上呈现出诡异的笑,看得出他隐忍愤怒,迟迟不发作的原因只不过是被我的话暂时顶住了。 我则谦虚地施了一礼:“三殿下过誉了,小女子实不敢当。”假使他真顾及身份,言尽于此也该是高抬贵手的时候,然而我太过乐观,他不但没有被我的话唬住,反倒笑得更加阴险,一步步向我们缓慢走来,池舞紧紧拉着我的手,形容如同受惊的小鹿。 “两位小姐快走!” 霎时从身后传来一声呼叫,肖翃定神望向我们身后,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灵感,我竟抓着池舞飞身狂奔,回头再看,一蒙面男子已同肖翃缠斗上了,两人皆出狠手,直打对方要害,电光火石间已是万分危急。 转过几条小巷,想到蒙面男子的搭救,深感自己抱头鼠窜绝非正义之举,猛地停住脚步,喘着粗气说:“池舞姑娘,你暂且找个地方躲一躲,我回去帮帮他。” 刚一转身,池舞便叫道:“吴公子!” 不由惊了片刻:“你怎么认得是我?” 池舞莞尔:“小姐那日尽管身着男装,但举手投足尤其是声音却是掩不住的女儿态,今日再遇实属缘分,多谢小姐相救。” “还以为能骗过众人,没想到高估了自己。”失落到此生再也不想男扮女装了。随即一拍脑门:“糟了,方才我们不顾而去,那侠客必定要遭殃。”说着便要回去寻他,池舞拉住我,宽慰道:“不急,孙公子是习武之人,三皇子未必是他对手。” “孙公子?你是说孙离山!” 池舞微微颔首,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不禁好奇池舞怎会知道面巾底下是孙离山的脸,还未开口,池舞脸颊已经绯红,怯怯道:“孙公子的身形体态我是认得的。” 骤然听见巷子转角处有脚步身,马上将池舞拉到我身后,顺手捡起一根木棒追被随时挥出去。 转眼就见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我运足力气准备攻击,奈何池舞和那人同时叫道:“且慢!”已经挥出的力气又收不回来,一个不留神趔趄几步,幸好那人搀住我才未跌坐在地。 那人揭开面巾定定望着我:“小姐,是我!” 果然是孙离山! 池舞赶忙上去查探孙离山的情况,确定他安然无恙才将心放下,孙离山往往后头,拉住池舞劝道:“是非之地,我们还是快些离开。” 随着他一路狂奔至枫山破庙,我和池舞已经累得不行,孙离山关好破庙形同虚设的门,连忙关切起池舞的身子,池舞一边咳嗽一边摆手:“不碍事。” 第四十章 破庙之中 “那姑娘呢?”孙离山转向我,我望望外头,忧心忡忡:“他应该不会跟来吧。” “谁在外面!”忽然从内堂传出一声质问,我绷紧了弦,孙离山轻飘飘道:“是我。” 转瞬从内堂出来几个人,打头的男子器宇轩昂,我难免心生疑窦,看他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屈居破庙之人,那他的小心谨慎又是为何?孙离山向他行礼并尊称他一声主子,男子始终不动声色,待打量我们一番才不咸不淡地问:“何故带外人回来?” 孙离山把事发经过说了一遍,男子仍旧不露情绪,沉寂半晌才说:“在下姓朱。” “池舞见过朱公子。”池舞施施然行了礼,朱公子并不看她,反倒是目不转睛望着我,池舞赶忙化解尴尬:“这位是吴小姐。” 朱公子的目光又在我身上逡巡了许久,忽然眉头一紧,冷声命令孙离山:“把她们送走!” “万万不可!”孙离山勉力相求,朱公子不由分说转身回了内堂,几个随从却定在原地,仿佛在监视孙离山达成使命。孙离山左右为难,池舞也娥眉不展。想我孟澶何时受过这种闲气,自是心中不忿,拉起池舞对着内堂道:“既然公子不方便,那我们也不好叨扰。(.无弹窗广告)” 孙离山极欲挽留,却听得门外有人高呼道:“给我团团围住,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奇怪今日怎么有那么多人忽然杀出来,从雕花格子里依稀可见肖翃骑于马上,底下一众随从领了命正对破庙展开包围,朱公子听见动静从内堂出来,处变不惊地吩咐道:“从密道走!” “给我把门撞开!”肖翃下了命令,随从们不顾血肉之躯一下下死命撞着腐朽的庙门。 按照海匪思的创作思路,此种胶着不堪的状况下必然那门不论是何材质也是禁不住打击的,而再按照他的惯常套路,眼下必定得有一个挺身而出拖后腿的角色,为其余一干人赢得撤退时间。眼看便要支持不住,我反复观察着庙中众人,竟悲哀地发现那个拖后腿的角色无人比我更能胜任。顾不得多想把池舞推到孙离山怀中,再次谢过孙离山的搭救,言辞恳切地请求朱公子道:“这里有我拖着,他不会拿我怎样,你们快走,池舞姑娘身世可怜,还望公子能送她一程!” 大约是被我的大义凛然感化了,朱公子怔忡少许,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我们走!” 池舞说什么都不肯走,孙离山无可奈何,一个手刀将她劈晕,扛在肩上尾随朱公子撤离。 他们将将逃出,庙门便洞开了,肖翃从马上下来,我缓步走出去,正对上肖翃的眼睛。 “池舞呢?”肖翃很不客气,随从们闯了进来四处翻找,我强自镇定:“正如三殿下所见,破庙之中只有小女子一人,何来什么池舞姑娘?” 他忽然捏住我的下巴,顿觉半张脸都麻了,他恶狠狠地望着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说!你把人藏哪儿了?” 第四十一章 上天眷顾 我不禁发笑,眼里全是对他的蔑视:“巴掌大的破庙,三殿下觉得藏哪里合适?” “臭丫头!”他狠狠甩开我,我不受支撑重重撞上门框,疼得我直想叫唤。[.超多好看小说] 好不容易扶着庙门勉强站起来,谦卑有礼道:“小女子不敢打扰三殿下游览破庙的雅兴,暂且告退!” “把她给我拿下!” 才走出几步肖翃便下令要抓我,情急之下顾不得实力悬殊,也不认识前路通往何处,头都来不及回便迈开脚步奋力逃命,以为跑着跑着定能逃出生天,谁知道老天爷似乎故意跟我作对,给我的偏偏是条死路,没跑出多远便发现已经无路可逃。早听闻枫山上有个一落千丈的悬崖,今日得见果然如此,而我正站在悬崖边上于风中凌乱。 肖翃带着人追到面前,前有追兵后有悬崖,海匪思从没写过如此险象环生的情节,此时连个参考都没有,教我如何是好! “拿下!”随着肖翃发号施令,面目可憎的随从纷纷逼近我,吓得我心惊肉跳。 “我是孟府小姐,凭你们这帮狗奴才也敢动我!”不得已亮明身份,如果肖翃还念及孟家和皇室的关系,大概会放我一马,不然我真要有个好歹,我爹以后肯定不会再给皇室填亏空。 果然,他们皆被我震慑住,停在原地不敢再向前走,肖翃淡淡吩咐:“退下。”而他自己却步步逼近,我步步后退,每退一步都胆战心惊一番,生怕自己下一步就落空跌下万丈悬崖! “难怪,普通女子何来如此胆色,可你说自己是孟家小姐,我凭什么信你?”肖翃提出质疑,我点点头壮着胆子说:“等我家里人去跟您讨人的时候,您自然就相信了。” “恐怕等不到那天了!”惊讶说这话的不是肖翃,而是从悬崖另一边飞来的一个人,没错,不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的的确确是飞来的! 只见那人身上背一只霜色风筝,虽戴了面具,但我肯定他必是羽公子无疑!肖翃显然被突然杀出来的羽公子震惊了,而我不由自主伸出双手,羽公子见势一把拉住我,眨眼间我便被他抱在怀里,双脚腾空之际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兴奋。 “给我追!”肖翃欲要带人追我们,可我们已凭借风势飞到万丈悬崖之外,回头只见他们一干人急急逼停在悬崖边上,不敢上前分毫。 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脚下深渊,下意识把他的腰环得更紧,那么那么近的距离,他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弄得我一阵心痒难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魔怔,竟伸手掀开他的面具,他桃花般醉人的面庞,溪水般清澈的眸子只在我鼻息相闻的地方。 风穿过我们的发丝身体,他紧紧抱着我流连在万尺高空,仿佛抬手便能曳一朵云披在肩上。而他嘴角含笑,明亮的眸子里只看得到我一人。 世上最惨的事情莫过于放屁蹦出屎,拉屎没带纸,带纸抠露指!我今日的状况便是如此,然而我此刻十分感激这样的安排,可见老天对我甚眷顾。 第四十二章 可我不想 他深深望着我,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胡说,哪里是我看你,分明是你看我。”打死都不愿承认。 “那你脸红什么?”他又问。 我摸摸发烫的脸,鬼使神差地说:“风吹的。” “那你抱着我做什么?”他再问。 我差点放开他,心有余悸地说:“量量你的腰围罢了。” 他忽然拉动机关,风筝翅膀煽动几下,猛地飞得老高,我吓得缩在他怀里惊叫连连,他却只是笑,满满的笑扬在风里,像是林间最欢快的鸟语。(.无弹窗广告) 许久之后我才平复心情,从他怀里钻出脑袋:“你怎么来了?” “难道我不该来么?”他认真问我,没错,他是该来的,我在悬崖边上生死一线的时候,想到的竟也只有他罢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总能在我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生怕他说话不算数,我特地搬出上次的约定,他从我脸上错开目光,眉头微微蹙着,沉声道:“我那处太黑暗太脏,你不会想要涉足的。” “我想!”好似从未如此坚定过,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他拦在我腰间的手徒然一抖,抓得更紧了,他的模样映在我眼里,莫名一阵心疼。 他眼光闪烁,明明很动容却还坚决地说:“可我不想!” “为什么?在我快要掉下悬崖的时候只遗憾不能再见你一面,而你却不愿对我袒露真言,我生怕万一自己真的死了,或是你哪天遭人暗算,我们再不能相见,而我还不知道让我魂牵梦萦的究竟是谁!”说出这番话,花掉我经年累月积攒的勇气,甚至一度把矜持抛在九霄云外,夜夜折磨我的只有这一桩事而已。 原想着他会有些许感动,但他只怔怔看着我,连呼吸都屏住了,始终不发一言。我羞愧难当,从未如此被人当面拒绝过,想来我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疗伤。 未等我理清思绪,他忽然推开我,我顺势掉下来,却在空中被他单手拉住,他拉着我的手用了极大的力道,青筋骨节清晰可见,我连惊呼都忘记了,只用尽所有力气死命抓住他的手掌,竭力仰头望着他,他眼里全是不可名状的情绪。此刻我打消了害怕,如果他将我扔下便也让我释怀了。 然而他没有,在我心灰意冷之时大力将我拽回他怀里,我惊魂未定地望着他,他一手扶住我的后脑,深情款款道:“阿澶,如果你说不想死,那我也会陪着你不死!” 阿澶,他竟叫我阿澶,那么亲切疼惜!他说会陪我,陪我好好活着。我难以置信地愣了许久,随即哇一声哭的连我自己都始料未及,在泪洒高空的瞬间,我至少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 直至分别,我依旧不知道他是谁,但还是很满足,他站在孟府门外,笑盈盈地低声唤我名字。 阿澶,阿澶…… 我且行且停,一回头,他还立在那里。 第四十三章 妯娌高低 回到府中,好似我离家出走的事情大家并未知晓,待我进了正厅,才看见海匪思和颜茹玉对面而坐,正谈笑着,气氛欢愉。 金枝玉叶凑上来,说是海匪思来找我,正好碰上颜茹玉被高富帅追咬便救下了颜茹玉,还吩咐下人不要将我出府之事禀告上房,我又是欢喜又是感激,对着海匪思行了个大礼。 颜茹玉对我的归来好似很不待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唯独在同海匪思说话的时候方露出些许笑容,不知不觉我竟闻见一股子醋味,如此场面在海匪思的旧文里也见过不少,暗暗发笑,向来颜茹玉是误会了什么。(.) “妹妹今日去了哪里,让我一通好等。”海匪思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叠书稿,我得意洋洋地接了过来,故意在颜茹玉面前晃了晃:“这可是琼楼笑笑生还未出街的小说,也是我孟澶有面子,旁的人可就不得见了!” 颜茹玉越发不得志,狠狠瞪了我一眼以示发泄。海匪思出来打圆场:“妹妹好生收着便是。”奈何他打圆场的功力同他做文章的功力一样不会转弯,一句话便气得颜茹玉愤然离场,海匪思偏还后知后觉地问我:“颜三小姐怎么了?先前都还好好的。” “没事,无非是因为我回来了,且你还帮着我说话罢了。”我转头吩咐金枝玉叶将书稿收好,又亲自给海匪思换了热茶。海匪思显然还纠结于刚才的问题,一脸迷雾,我放下茶盏微微叹了口气,方才之事太过惊心动魄,以至于越发觉得此刻索然无味。 “妹妹何事叹息?” 既然海匪思问了,我便大大方方将与羽公子的一段事同他说一说,本着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想法,欲同他分析出个子丑寅卯,然则他好似不太明白我的用意,听完之后满面愁云地陪着我一道叹了口气,便再也没了下文。 “海哥哥可有对策?”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奈何海匪思独独重复这一句,再次撇下我离去了。 满心期待羽公子今夜也会造访,然而我假寐到天明也未见动静,清早起来十分失望。 但这失望的情绪并未维持多久,府中今日正为公主嫂嫂的生辰大肆准备,下人们忙得团团转,我同二哥百无聊赖坐在门槛上嗑瓜子闲磕牙,二哥说三嫂近日甚惆怅,早晨收拾收拾回娘家避避喜气,连带着三哥也陪了去,只留下九美在院中打点琐事。 我大为不解,只听说过避晦气,怎今时今日流行起避喜气了?二哥将满地瓜子壳用脚拢了拢,反问我:“每年大嫂生辰,三弟妹哪回不是在娘家待到正日才来?” 经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我不禁要问一句为什么?二哥边嗑瓜子边说:“妯娌间的争风吃醋罢了。” 我大惊:“三嫂喜欢大哥?” 二哥一听险些从门槛上摔下去,对于我如此大胆的猜想,二哥表示输得心服口服,我则更加疑惑,若不是因为男人,何来争风吃醋之说?二哥平复了惊诧之情,略显淡然地说:“三弟妹要是搁在别家,自然也是众星捧月的,可上头偏有个妯娌是公主,你说怎能不相形见绌?” 第四十四章 公主寿宴 闹了半天原是三嫂觉得自己身份地位皆比大嫂低一些,故感到很没存在感,于是神伤隐遁。(.好看的小说)能让三嫂这样知书达礼的人都含着一口怨气,足见妯娌间还是相互平衡些的好,不然相处起来太累,且对一个家庭的和谐无益。 于是二哥顺着话头衍生出了另一个顾虑:“五儿你日后嫁了人家,免不得是要被妯娌们妒忌的,到时候你的夫君万万要站在你这边才好。” “那如何才能让夫君站在我这边?”我决心不耻下问打破沙锅问到底。 二哥略略思索说出句让我有些面红耳赤的话:“用尽全力让他知道,于这世上再无人像你一样傻气,能陪他前程似锦亦能陪他一文不名。” 显然,三嫂于这一途走得十分成功,她能拐带三哥回娘家,而大嫂却不能,约莫是顾及身份,如若大嫂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劳皇帝赐婚,或许便能放下公主的仪态,同大哥撒娇嗔怨。但要是没有公主的头衔,可能也就不会嫁给大哥罢。说到底,公主嫂嫂就算再好,也还是输给了三嫂,因皇家尊严,她只能陪着大哥享世人朝拜,却不能陪他一同在阴沟里翻船。 果然,嫂嫂生辰那天来了不少达官贵人贺寿,三嫂同三哥姗姗来迟,两人给寿星行了礼,三嫂奉上礼物,公主嫂嫂赏了一封红包,三嫂忙不迭连连谢恩,脸上却是别别扭扭的笑,直到三哥搀起她才稍释。而公主嫂嫂见三哥爱妻情深,不免斜眼窥一窥边上无动于衷的大哥,眨眼间脸上的笑甚是勉强。 二哥同我看在眼里,交换了‘果然如此’的眼神,很是受益。如此一来,我势必要开始研究如何让羽公子相信世间只有一个我会对他好。 公主嫂嫂的生辰,作为长辈,祯王开席前姗姗来迟,众人诚惶诚恐地迎驾,见只有祯王一人前来难免失望。坊间都传说公主嫂嫂在平辈中最亲近的便是太子肖翊,而历年嫂嫂生辰他都未露面,于是大家一连打了好几年的赌,屡赌屡输却屡输屡赌,丝毫没有挫败感。早前我听二哥和祯王谈话,得知今年太子多半会来,很是期待,早早地和招财进宝开了赌局,下血本押了一副白玉棋子赌他来,而见今却只有祯王一人,便十分不甘心。若是此生有幸得见一面,定要叫他赔我一副。 正要开席,下人通传三皇子肖翃并六皇子肖翎九皇子肖翀已到府外,我一听大惊失色,上次同肖翃有了过节,这次难不成是带帮手来为难我?思索间还是随着父母家人亲往相迎,繁文缛节之后众人重新入席,我隐在二哥身后,但愿肖翃看不见我才好。 第四十五章 公然放肆 今夜三位皇子并一位王爷端坐席上,孟府真是想不蓬荜生辉都难!为了难忘今宵,管家连叔张罗了歌舞班子前来献艺,莺莺燕燕间我竟瞥见门外似有池舞的身影,再看看对面的肖翃,他似乎也发现了,待小角色们演罢,乐师换了曲子,舞姬们纷纷退场,池舞踩着鼓点一步步跳入堂中,一扭腰一甩袖,似是天上坠落凡间的仙女,一颦一笑皆尽态极妍。 众人被池舞的优美舞姿深深吸引,而肖翃的目光更是从未离开过她,这让我越发担忧,而池舞好似艰难地忍耐着,我紧紧抓住裙摆,祈祷千万别出事。[.超多好看小说] 却不想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池舞正旋转着,脚下却忽然多出只酒杯,她来不及收回脚步,正正踩在酒杯上,轻盈的身子摇摇晃晃正正被起身上前的肖翃稳稳接住。 丝竹之声戛然而止,我呆呆望着他们,余光扫过肖翃背后的肖翎,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派手忙脚乱,而他桌上的酒杯刚好不翼而飞。 “多谢三殿下!”池舞挣脱肖翃的钳制,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不知池舞姑娘欲要如何谢我?”肖翃直起身子,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面前的池舞。 我刚要发作,二哥摁住我,对着我一个劲儿摇头,我这才发现满堂宾客竟都等着看这热闹,着实太过气人! 池舞迟迟不答,肖翃失去了耐性,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宫中正好缺个舞姬,不如你跟我回宫!” “小女子何德何能!”池舞吓得跪伏在地上,而肖翎偏出来添油加醋,喝到:“我三哥瞧得起你自是你的福分,切莫不识好歹!” “六哥此言差矣,既是到人家府上做客,是不是也该听听主人家的意思?”说话的是九皇子肖翀,听闻他向来同太子亲近,而太子又同三六皇子交恶,看来所言非虚,且他此刻正望着我,似是需要我说些什么?我便斗胆说道:“承蒙三殿下抬爱,窃以为池舞姑娘也是受宠若惊的,但既是家嫂的寿辰,旁的事暂且放一放罢,再者,逼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就范,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肖翃看着我,大约是认出我了,显出个意味深长的浅笑,随即给肖翎捎去个眼风。 想我人微言轻,二哥怕我吃亏,给高位之上的祯王递了眼色,王爷一清嗓子,大家都安分了,停顿片刻,王爷才道:“老三你也着实不省事,今日是芳雩的生辰,你若真强行索欢,岂不教芳雩为难!” 肖翃淡淡一笑,拱手行了礼:“皇叔教训的是,侄儿不胜酒力,有失德行,先行告退!”我瞧说他这话的时候恨不得把拳头捏得咔咔响,而肖翎这个始作俑者好似也顿时生出了自觉,同肖翃一道退了出去。 第四十六章 属意何人 我起身到堂中搀扶池舞,安慰她几句,她惊魂未定,也来不及惊讶我的真实身份,领了赏钱匆匆告退。 遣走歌舞班子,夜宴欢愉不再,故今年的宴席比往年散的要早。想着东府不便,二哥提议再到西府续上一摊,下人用软轿抬了我们回去,同行的还有祯王和九皇子。 四人在花园里置了一桌酒席,把酒赏月,二哥同祯王旁若无人地念着市井流传的酸诗,直听得我牙倒了一片,肖翀不停打量着我,半晌才道:“从前听闻孟家五小姐最是豪爽,今日得见果然不负盛名,连我三哥都敢同他针尖对麦芒,着实佩服!” “那是你见得少,五丫头自小便不同于别的女子,若是个男儿,怕是要把三个哥哥都比下去!”祯王对我满口赞誉,我不禁好奇肖翀是哪里听见我的事迹?此时二哥偏出来搅和,对着祯王来了个飞眼:“五儿虽好,但迟早也是别人家的媳妇,我这做哥哥的实在不舍。” “不知五小姐可有属意之人?”肖翀貌似对我的感情归属十分感兴趣,借着酒劲儿,我也顾不得羞臊,开诚布公道:“有的,他三番四次救过我,只是说来可笑,我至今仍不知他姓甚名谁。”聊到此处,不禁勾起我的一段伤心事,又自饮了一杯。 二哥满是讶异:“莫非你同我说的都是真的?”祯王同表示好奇,我压制住翻滚的想念,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肖翀转向祯王,祯王便和二哥一起八卦地给肖翊普及了一遍,待我喝到朦朦胧胧才觉得后悔,早知道是打死二哥都不能同他们说的,万事但凡二哥祯王知晓了,便全天下也知晓了,到时候我孟澶该以何面目见大弈父老? 哪晓得肖翀听了并未笑话我,而是越发佩服我的敢爱敢恨,而祯王也代表二哥赌咒说定要帮我摸清羽公子的底细,好叫我了了这桩心愿。 “五小姐的秉性倒让我想起一人来!”肖翀忽然一句将今晚八卦的气氛推向高潮,祯王好奇是谁,肖翀继而道:“我七哥。” “哈哈哈哈!”祯王和二哥笑得没了样子,祯王乐不可支道:“所见略同,早年间我就看出五丫头同我那太子侄儿最是般配,不想别人也如此觉得,巧了,巧了!” 肖翀喜不自禁:“皇叔可保过媒?” “那是自然!”祯王把玩着酒杯道:“如此我便更要好好找一找那羽公子,两相对照才好帮五丫头参详参详。”至此,我方知人生得几个臭皮匠原是件美好的事。 昨夜饮了不少酒,早起只觉头重脚轻,也不晓得是怎么回的房间,梳洗罢正要用膳,招财进宝忙引了个小丫鬟到我房里,她说自己叫香蕊,是池舞的贴身丫鬟,池舞一夜未归,她便受了鸨母的差遣前来接池舞回去。 第四十七章 深宫寻人 我听了一头雾水,忙问招财进宝:“昨夜可让池舞姑娘在府中留宿?”招财进宝皆是摇头,依稀记得我醉酒前她便已经回去了,那何来夜不归宿? 这下可教香蕊不知所措了,在我房中急红了脸。我瞧着心中预感不好,着人请二哥帮着找一找,又叫香蕊回熏芳园等候,自己则甩开下人朝枫山破庙寻去。满怀希望却只看到破败的庙宇里空空如也,好似根本不曾有人住过。 晌午刚过二哥也带人回到府中,交予我一只做工精细的香囊,上面还绣着熏芳园的标记,细嗅嗅气味,正是池舞所用的香料。 “在何处寻到的?” 二哥面露难色:“宫墙外头。” 我一听着实不能自控,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兀自正了正身子,心中已有了计较,池舞怕是被人劫走了,而除了肖翃不做第二人想。想到这些便再也坐不住了,握着香囊便要出去,二哥急急拉住我:“五儿切莫冲动!” “池舞落在肖翃手里岂还有个好?我断然不会让她受人**。” 二哥无奈摇了摇头,着十全去祯王府搬救兵,旋即命下人不可通报上房。引颈期盼中,二哥咬着后槽牙道:“知道拦不住你,今日便是龙潭虎穴,二哥也同你闯一闯!” 默默在心中预设了无数个结果,最容易实现的便是我和二哥因擅闯大内救出人而被处死,或者我和二哥因擅闯大内救不出人而自己羞愧死。总之,不外乎是个死!于是他如今这般视死如归倒也合情合理了。 大约是二哥相邀的缘故,不消多时祯王便到了,听完我们的一段陈述,祯王怒不可遏直拍打桌子,嘴里振振有词骂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儿。我们三人略略合计,祯王同意将我和二哥扮作丫鬟随从,先进得宫门再做计较。 本以为会是一出惊心动魄的闯宫事件,却不想宫门守卫同我孟府一样形同虚设,竟是走着走着就进去了,这点着实让我不解,是否日后寻常百姓酒足饭饱之余也能畅通无阻的到皇宫遛弯消食?何不如同爹商议商议,发展个皇宫一日游的项目,想来也是能赚一笔的。 祯王对皇宫大内的布局显然是熟门熟路的,弯都没多绕一个便领着我们直达肖翃的寝宫,管事太监道三皇子不在寝宫内,祯王一笑置之:“无妨,本王等等便是。”说着遣散了宫女太监,同二哥研究起肖翃宫里的摆设,看得我一阵焦急:“都什么时候你们还有心思敲敲东摸摸西!” “嘘!”二哥趴在墙上招招手叫我们都过去,他轻轻敲打着墙壁,居然是空心的!祯王眯着眼巡视一周,不慌不忙转动墙边的花瓶,墙壁居然开始慢慢移动,露出了后面窄小的门,传说中的密室赫然出现在眼前! 第四十八章 宁氏贵妃 “这小王八羔子,正经事不见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倒做得好上加好!”祯王一面生气,一面打头领着我们进去,二哥留神掌了灯,黑漆漆的密室豁然明亮,只见床脚缩着一人,我大着胆子走过去,定睛细瞧。 “池舞!”我惊呼她的名字,她听清是我方停止颤抖,怯生生抬头瞧我,呆愣了片刻,飞也似的扑过来抓住我的手:“五小姐!” “可是肖翃掳你来的?”我见她脸上淡淡巴掌印,如此我见犹怜的一张脸,他怎下得了手!不由怒火中烧。池舞噙着眼泪连连点头:“他欲轻薄于我,我抵死不从,免不得受些皮肉之苦,但也不碍事,可无辜连累了孙公子,他为了护我周全,被三皇子生生打得皮开肉绽!” 听得我心头一跳,祯王同二哥皆愤慨异常,我忙问:“怎么又牵扯了孙离山?” “昨夜我从贵府返回熏芳园,途中被三皇子截住去路,恰逢孙公子撞见,奈何三皇子人多势众,孙公子寡不敌众落了下风,我苦苦哀求三皇子放过孙公子,三皇子却偏偏将他同我一道掳了来,就在这密室之中折磨他整整一宿,将将才把他带了出去,说是要扔到宫外处置了。” “胡闹,成何体统!”祯王听了大怒不止,闪身出去叫随行的仆从拿他令牌出宫找肖翃要人。二哥帮我搀扶着池舞走出密室,眼下最要紧的是带着她快些脱身,至于孙离山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贵妃娘娘到!”门外太监捏着嗓子吼了一声,抬头便见一雍容华贵的妇人被宫女搀了进来,据我所知这位宁贵妃正是三皇子肖翃的生身母亲。而她后头跟着的是方才欲阻拦我们的管事太监,想来是他通风报信才引来了这个大麻烦。 我同二哥池舞跪在地上,祯王行了一礼,宁贵妃始终端着架子久久才向祯王回礼。 “贵妃娘娘今日也是来找三皇子的么?不巧本王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今日暂且作罢先行出宫。”祯王说着便要带我们走,宁贵妃却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不疾不徐端坐在高堂之上,一派主人模样:“王爷今日从我皇儿宫中带人出去,怕是不妥。” 池舞忐忑地望了我一眼,我又望望二哥,二哥便向祯王求救,祯王颇有礼节地说:“不如对照宫人名录,看看哪一个是三皇**中之人。” “也好。”宁贵妃缓缓道:“不过取名录还需等候,不如抬起头来让本宫认认。” 闻言,我和池舞二哥纷纷照做,而宁贵妃在见到我的相貌之后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精致的妆容也霎时失色不少,指着我慌张问道:“你是何人?” “回娘娘话,奴婢乃是祯王府随侍。”我跪伏在地上,能受得起我孟澶如此大礼,宁贵妃也着实需要些阴德支撑。 第四十九章 太子驾到 “怎能如此相像!”宁贵妃自言自语,倒是勾起我的疑惑,像谁?难不成她也要惊呼一声娘?那我可受不起! “贵妃娘娘若是训话完毕,便让本王带他们下去吧。”祯王再次挣扎,殊不知宁贵妃此时有了新的打算,微微点头之后却道:“那奴仆你先行带走,不过这两个女婢暂且留下。” 二哥望了我一眼,惊恐万状,我也万万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真要把我自己搭进去? 踌躇满怀间外面的太监又捏着嗓子通传道:“太子殿下到!” 肖翊! 我不由转头回去观望,尽管早就想一睹未来天子的真容,却不想是如此狼狈的场面,而当穿明黄袍子的太子肖翊神威隆重地跨进殿门,我一时间承受不住天家威仪很不争气地跌坐在地! 几个人假模假式相互行礼,太子将手背在背后,并不看我们在底下跪了一地,自顾自同祯王交谈起来:“相传昨夜三哥在孟府遇上一舞姬,心中大喜便带了回来,我甚好奇过来瞧瞧,皇叔可知是哪位?” 祯王摇手一指池舞:“我受孟家之托将她带出去,不想宁贵妃道池舞乃宫中之人,故本王十分为难。” “哦。”肖翊婉转一声之后言笑晏晏地建议道:“既然池舞号称天下第一舞姬,且刚好又在宫中,不如由我引荐给父皇,好教父皇也品鉴品鉴。” 一语正中宁贵妃下怀,以池舞的姿色必是倾国倾城,老皇帝为之心动也不无可能,她才不会蠢到引狼入室的地步,随即展颜一笑:“现下看来也不十分像了,不如就请王爷带出宫去罢。但你府上这位小丫头,本宫看着甚是喜欢,可否请王爷割爱,本宫想留她在凤翥宫中当差。” 说到底宁贵妃还是不肯放过我,见她言语缓和却给我抛了个略带深意的眼风,顿觉自己很有羊入虎口的危机,不由望向肖翊,而肖翊只是信手观望这一切,好似很赞同我留在宫中。 “本王原也不舍得,但娘娘既然喜欢,就将她让给娘娘罢。”祯王如法炮制,转而居高临下吩咐我:“日后在娘娘宫中可要好生服侍,帮娘娘在皇上面前长长脸。” 尽管王爷说的不动声色,我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遂欢欢喜喜应下了,而宁贵妃却好似受了当头棒喝,尽量顾着仪态道:“想来王爷对这小丫头极为倚重,凤翥宫中也不是十分缺人手,不如就由王爷一并领回去罢。” 心头大石缓缓落下,都说皇宫中除了娘娘公主便没有什么长相好的人,私心想着也是有道理的,将年轻貌美的女子放在身边委实不太稳妥,是以民间也晓得陪嫁丫头都要比自己貌丑,否则醉酒的新郎往往搞不清楚该同谁共度良宵。 第五十章 你醋了么 猛然间瞥见肖翊一闪即逝一个释然的神色,难道他是以退为进?他也将我望了望,竟看不出什么不合时宜的情绪,宁贵妃对他寒暄道:“过几日我那亲侄女儿尔柳便要进宫来探望本宫,自去年除夕宫宴上一睹太子威仪,那丫头便不能忘怀,不知届时太子可否作陪?” 我禁不住心头一颤,紧紧将目光贴在肖翊身上,多么想他能决绝,然而他却只是颔首微笑着点了头。霎时一颗心四分五裂,他竟同意了,原来帝王家的男人果真是很博爱的,只要女人需求,他们便能给予大公无私的感情,以示雨露均沾的恩德! 宁贵妃对肖翊的应承很是满意,两人有说有笑一通出了寝宫。(.无弹窗广告) 也不知是不是跪久了,走出肖翃寝宫的时候竟觉得脚步异常沉重。二哥扶着池舞紧紧跟在祯王后头,我则远远落下了一段,回身望望气势磅礴的皇宫大内,头一次进宫竟是这样的尴尬,想来这辈子也不会再进来了吧。 行至假山已是头重脚轻,要是在府中大可叫人备软轿将我抬回去,无奈这是皇宫大内,由不得我任性。(.好看的小说) 心下戚戚,更是无心抬脚,轻飘飘扶住假山喘起粗气。忽然从假山洞里伸出只手,将我骤然拉了进去,我顺着明黄衣料的袖口望上去,正对上他不可名状的表情。 “孟澶拜见太子殿下!”我万分规矩地跪下行礼,他却伸手拉住我,彻底破坏了我们尊卑有别的差距。 “阿澶,你何苦如此?”他眼里闪烁着不舍,此刻竟同我记忆里的羽公子分毫不差的对上了,可他分明身着黄袍,分明是万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若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孟澶便当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诚如之前所想,帝王之家孟澶是万万高攀不上的。”此刻只想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他眼中黑暗肮脏的所在,然事实上是无法面对他欺骗我的事实。 “阿澶!”他急急拉我,显得那般情深意重,眉头拧成川字,竭力想要剖白自己:“若我在乎门第高低,岂会三番五次想方设法去找你,方才更不会急匆匆出面保你周全!” “方才?太子殿下是说尔柳小姐吗?”我顾左右而言他,却不慎泄露了自家心事,虽只是听宁贵妃粗粗一说,却也难免心伤。他偏又是个聪明人,当即便转忧为喜,在离我仅仅咫尺之遥的地方,笑吟吟道:“我能当做你醋了么?” “太子殿下竟这样以为,那孟澶无话可说,连天下都早晚是您的,区区几句话是何意便也不重要了。” “是吗?”他精采秀发,越发朝我靠了靠:“九弟昨夜曾言你亲口说属意于我,难道也不作数?” 第五十一章 鸟人做派 暗道肖翀其人太过八卦,要是当初聊到羽公子便是肖翊,我断然不会将心事一一道来。[]斟酌之后才道:“孟澶心中的的确确存着对羽公子的念想,但他能同孟澶一道入赌坊上青楼,而太子殿下身居高位,又肩负苍生社稷,委实不敢将二人相提并论,又何来对太子殿下的爱慕之说?” 肖翊似是有些失望,语气中满是怅然:“太子殿下匪我名姓,我本叫肖翊,阿澶,切莫再叫错了。[.超多好看小说]” 我恭恭敬敬再施一礼,诚惶诚恐道:“礼法尊卑不敢僭越。” 他大概高高在上惯了,一生之中甚少见过我这般不识抬举的人,当即便显出几分愠怒,步步逼近,顺势将我以一个暧昧的姿势压在假山壁上。鉴于海飞丝曾在小说中写过类似情节,深知接下来必然要发生些另广大读者脸红心跳的香艳场面,通常海匪思会在此时信手写上一句‘未满弱冠及笄之年的男女读者请由长辈指导观看’,可他偏不说明万一某天成了当事人且长辈不在身边该由谁指导进行。故而我如今已是十分羞怯,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遑论再与他辩驳。 “阿澶。”他幽幽唤我,并不是海匪思所写的淫靡之音,而是用几个粗重的呼吸将情绪堆叠得万分高涨,气势万钧道:“爱只一个字,你要么爽快回答我,要么干脆离开我!” 不禁在心慌之余更添了几分趣味,由来只有我孟澶将人逼得跳脚,还未见过谁能让我局促不安,命里遇见他,怕也是老天爷的巧安排,可我一个姑娘家哪儿好意思直白如斯,此时只能假意嗔怪地顾左右而言他:“昨夜公主嫂嫂寿辰,我押了整副白玉棋子赌你来,见今这笔账你要如何赔我?” 想他肖翊是多么伶俐之人,随即便了然于心,粲然一笑毫不掩饰他的心潮澎湃,不暇思索道:“赔,自然该赔!”说着朝天空打了个口哨,紧接着听闻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一只白鸽稳稳当当栖在肖翊抬起的左臂上,不时用精巧的喙梳理羽毛,像是故意在主人面前卖乖。 肖翊抬一抬手臂,鸽子便抖一抖身体,形成妙趣横生的互动,直到肖翊将手抬到我面前,鸽子才停止了讨好。 “就赔我个鸟儿?”我万分惊异,就算是太子的鸽子,也比不上白玉棋子金贵吧!这笔账我还是会算的,想拿只破鸟儿糊弄我,不愧是鸟人的做派。 第五十二章 心不由己 肖翊憋着笑,略带深意道:“这是我豢养的信鸽,日后你若有事,大可让它传信,免得你成日琢磨着怎么闯宫。” 他郑重将鸽子交予我,我左右比划不晓得从何下手,最终还是接下了,鸽子也十分配合,安然窝在我怀里,多啼笑皆非的场景:“方才宁贵妃要留我在宫中,你为何不同意?” 他没有马上回答,鸽子仿佛通晓我们的尴尬,在怀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他忽然拉住我的手,朝假山上爬去,由此能俯瞰整个皇城,壮阔之美无以言表。他感慨道:“你看脚下的殿阁屋宇,从古到今这里的方寸土地都足以让天下人争得头破血流,可又有几人能真正在此俯视它们?他们只知道拼了命都要进来一睹这世间繁华的大成,然而谁又知道住在这金银堆砌宝塔里的人有几个是快乐的?皇宫蚀的是人心,我已经失去一个至亲,怎能教它再夺走你?” 心知他说的是他母亲,他居然会将我跟生母相提并论,不禁又感动又好奇:“那你自己呢?” 他浅浅一笑:“我会在更高的地方看它,例如天上!” “所以你才喜欢飞?” “如果可以脚踏实地,谁会贪恋云中飘渺?”他伸手到我怀里抚弄鸽子柔软的羽翼:“当日你在十方街看到的黑衣人,其实都是肖翃的手下,还有熏芳园被劫一事也同他脱不了干系,我们兄弟不睦已久,想来你也是听说过的,当初不表明身份,也有这层顾虑,但如今我既然藏不住你,便只好拼尽力气保全你。” 蓦然想起大哥对嫁入皇室的诟病,彼时不曾细想,此时才知走了这条路便要步步为营,可他的眼神如此坚定,让我不忍拒绝:“倘若早知你是太子,我一定不会动心,但,已是心不由己。” 肖翊揽我入怀,本该是欢喜的事情,却因肖翊的非凡身份变得喜忧参半,如若由得我选择,宁肯他是山野村夫也不愿他是来日君主。 他亲自送我到宫门,离别时才道:“孙离山我已经命人截下送到你府中。”好似几不放心又交代几句:“日后闲事莫管,我只要你千安万妥,阿澶,你明白么?” 不等我作答,他已扬手示下,守卫打开宫门,他淡淡道:“回去吧!日后千万别轻易再进来,我自会去看你。” 我抱着鸽子疾步冲出宫门,猛一回头,他立在门内,一手背在背后,一手往外轻轻送了送,皇城里从未有过羽公子,活在那里的只是太子肖翊,这便是羽公子离别之时。 第五十三章 侠士节骨 “瞧,是五丫头!” 二哥听了祯王惊呼,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又急又气道:“五儿你究竟去了哪里,转身不见你人影,生怕你被宁贵妃绑了去!” 怀里的鸽子许是离开娇生惯养的牢笼,一时之间不太适应宫外的鲜活,不住扑腾翅膀,二哥瞧见了直呼我是人才,连皇宫的鸽子都能顺出来,正踌躇着该怎么同他解释,祯王撩开帘子,坐在马车里眼眉含笑道:“整个皇宫豢养信鸽的只有太子一人而已。” “难道……”二哥将信将疑:“莫非方才是同太子……” 我顿觉尴尬,只得干笑几声道:“呵呵,二哥你调皮了哈!” 果然如肖翊所言,孙离山已由太子亲随护送至孟府门外,池舞甫一见他便什么都顾不得,跳下马车直直朝他奔去,见孙离山已被折磨得没了人样,更是霎时哭得梨花带雨。 连叔带人迎出来,二哥吩咐他将孙离山同池舞二人好生安顿,我又想起一事,恐池舞在府中难以适应,赶紧着人前往熏芳园请香蕊前来伺候。 “孟府虽大,但留两个外人在府中怕是瞒不过爹娘,既然五儿注意一定,那我便陪你去求这个恩典。”二哥才刚说完,祯王欲要同往,我左右觉得不妥,道是我惹的事头,自然得由我平息,况且用王爷的威严狐假虎威终归不是长法。 心怀忐忑向爹娘道出事情原委,但故意省略了进宫救人这一段,只说行至宫外恰好遇上。本以为爹娘会同往常一样对我们的仗义之行略表欣慰,不料爹爹竟一口回绝,说话间便要着家丁将二人送出府,见势不妙,我赶忙搬出爹爹往日的教诲同他周旋:“爹爹,您素来讲究为善最乐,何以今日见死不救?莫不是爹爹听闻此事与三皇子有关便打了退堂鼓?难道爹教我们威武不能屈也是悖论不成?” 一脸三个问题让爹爹顿时脸色大变,二哥直拉我的袖子让我不要再说,娘也摇头示意我闭嘴,生怕我救人不成反倒激怒爹爹被责罚,而越是如此,越是让我打定主意力保他二人。 “孟老爷既有不便,我孙离山和池舞也不愿打扰,还望孟老爷切莫责怪五小姐,我二人就此别过!”也不晓得是哪个下人口舌闲杂,竟拿这些事扰了孙离山调息,大约侠士都颇有节骨,如此一来怎还肯屈居在我孟府片瓦之下,若他离去,必遭肖翃毒手,那我一番苦心岂不白费! 第五十四章 松了口风 二人突然闯进来,是我们谁都没料到的,显然惊讶的不止我一人,高堂上的爹娘情绪甚于我数倍,娘本就身子羸弱,被他如此一唐突,脸色越发白了,可还有些什么隐忧,却是我解读不出的。 池舞扶着元气大伤的孙离山,去意已决,转身刚行出一步,身子踉跄着站立不稳,池舞清瘦的身子忽然被个孔武之躯这么一压,险些双双倒地,看在眼里大为揪心。正要出言留人,没想到竟被爹爹捷足先登:“孙公子暂且留步!”爹说话时莫名有些激动,池舞扶着孙离山艰难地转身过来,众人俱是不解,我趁机求情道:“爹娘,若是今日让他们离了孟府,便在无人能保得住他们,娘,您成日诵经念佛,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二人羊入虎口?” 孙公子打断我,艰难地说:“五小姐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孙某人本就是寒苦之人,不值得小姐为我一再求情。” “多谢五小姐,今次无论结局如何,只要能同孙公子携手与共,我池舞无怨无悔。”池舞说得我大为感动,若是换在几月前,我断然不会如此动容,但时至今日,我也着实体会了相思之意,怎能不动恻隐之心。 “且慢!”爹爹骤然起身,娘也跟着站了起来,由藏秋搀扶着行至孙离山同池舞跟前,好生感慨道:“好,真好!” 不明白娘说的是什么?事后我同二哥仔细推敲过,大约是被孙离山和池舞的情深意切所打动,才会松了口风。 更让我意外的是爹的态度,先前还千百个不愿意,此时居然来了个大转弯,随即吩咐道:“孟连,着人收拾厢房好生安顿孙公子和池姑娘,再去请郎中来为孙公子悉心调养,阖府上下不得对此事妄加非议,更不得将事情传到府外,否则严惩不贷!” 打理好一切,送走了大夫,孙离山早早歇下,我同二哥出别院之时池舞正要进孙离山的厢房看望,见我二人多有羞赧,二哥假意什么都没看见,吟着诗大步流星走远了。池舞又对我千恩万谢,我摆摆手道:“既已入了我孟府,便安心住下罢,熏芳园那头终归不是好去处,待过些日子平了风声像个法子帮你赎身脱籍,你好和孙公子离开渭城远离是非双宿双栖。” 第五十五章 有鸽富美 “真的可以吗?”池舞好似不太相信,眼光闪烁道:“烟花女子全然只是头面风光,说不凄苦便是自欺欺人,池舞既入了此籍,原也不奢望还能重回自由身,更不敢想会得到谁的垂青,盼的只不过是有朝一日年老色衰能回乡安度晚年,可如今有了他,好似一切都不算太差,至少我也开始有非分之想了。” 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劝道:“去吧!他还等着你。” 此夜月凉如水,府中一派静谧,爹娘自从回房之后便再也没出来过,连日行的请安也免了,现在细思量,把孙离山和池舞带回府确有欠妥之处,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此刻爹娘怕是正在研究对策。[.超多好看小说] 肖翊给的鸽子正昂首挺胸立在桌上,同趴着桌沿萎靡不正的我正好做了对比,怪不得人家都说物似主人型,肖翊养的鸽子看着都像凤凰,我养的狗看着还是狗,且只精通拿耗子管闲事。 “来,我陪你小酌几杯。”二哥怀抱坛好酒,一手夹着两只酒杯,带着满脸风骚兴冲冲飘了进来,我撑着桌子坐直身子,白他一眼:“你不就是想听八卦么?” “此言差矣!”二哥放下坛子,揭开红布,酒香四溢,单嗅一嗅也飘飘欲仙,我连忙摆摆手:“拿走拿走,我要清醒地活着!” 二哥自顾自倒了酒,嘿嘿一笑:“酒乃粮**,香醇色泽清,越喝越年轻!” 然则我是害怕同上次一样酒后吐真言,长此以往,着实不妙,不妙。我推开他递过来的杯子:“酒乃粮食做,不喝背罪过,喝了胃难过!” 二哥偏偏要坐我对面,一张三观全无节操尽碎的脸正好挡住我望月的视线,他极有求知欲却欲说还休地问:“五儿啊!咱家是不是有谁同太子……嘿嘿嘿……” 我很有书卷气地给他答疑解惑:“你妹啊!” 他吃了闭门羹,不过鉴于以往在我这里吃的已经够他撑一辈子,于是他此次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十分严肃地摆出事实:“我妹不是你吗?”他奸计得逞地一笑:“于是乎,你是承认了吗?” 这才惊觉中了他的奸计,恨只恨二哥为人着实奸诈,而我又是这般单纯,哎…… “鸽子可是定情物?”二哥一发不可收拾地深扒我和太子二三事,我望着桌上依旧很有气质的鸽子,猛然想起它还缺个代号,鸽子鸽子,总这样叫确也不好区分,二哥似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喝了口佳酿便思如泉涌道:“既然是只白鸽,随了高富帅的字辈,不如就叫白富美好了。” 第五十六章 事有不妙 这才发现二哥的脑子果真没有留在娘胎里,便也欣然接受了赐名,显然白富美自己也是很中意的,于是二哥不屈不挠地绕回原本的话题,问:“既然如此,真是定情物?” 见我着实不耐烦,他一本正经大义凛然地说:“然则我也不是喜欢家长里短搬弄是非之人,但雎雎对你们甚是关心,你怎可这般不省事!” 听到雎雎二字,再联想祯王的骚包模样,我的鸡皮疙瘩依旧不争气的起了七八层,一番义正词严的教诲着实让我大为受教:“但,那又如何?” 二哥顿时被酒呛到了,咳嗽着说:“早知你油盐不进,不料竟是如此百毒不侵!罢罢罢,谁都有羞涩难当的时候,我也不为难你了。” 我端着酒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对二哥的总结深表佩服,也不晓得他是哪里看出我羞涩了? 恰好金枝玉叶拎了只鸟笼进来,说是今日有人见我揣了只鸽子回来,特特寻了只笼子来讨我的好,这倒也不稀奇,稀奇的是谁有如此眼力,那鸽子我遮遮掩掩生怕人瞧见,如今这么一闹,万一《弈民日报》又大肆宣扬,即便他们不晓得鸽子的来历,传到某些不怀好意的人耳朵里,难免是个麻烦。 “可知道是谁送的鸟笼?” 玉叶撇撇嘴:“还能有谁?” 当下我便明白了,话说城西有个人姓尚,打小就爱帮人淘换些零碎儿赚取佣金,谁家有个什么破烂都能通过他像宝贝似的解决掉,故人赐外号尚淘宝。近年来他生意有了起色,业务大到车马楼房,小到针头线脑都能淘换,于是,大家都爱尚淘宝。 关于他,在渭城广为流传的打油诗云: 城东钱百度。 城西上淘宝。 求寻人事物。 总也错不了! 可这着实让我无奈,若是寻常百姓倒也省了这些心思,但我孟家本就扎眼,也难怪别人惦记巴结,而爹娘最担忧的也是同皇室这层微妙的关系,想来,即便是我孟家这般财势地位,一旦天威降临,那也是在劫难逃,这让我有些心惊,肖翊他是太子的事实谁都改变不了呀。为今之计想要对外隐瞒此事,必须做些文章。 遂吩咐金枝玉叶:“你们去转告尚淘宝,说我近日新添了养鸟的爱好,私心想着养鸽子跟养孩子似的,一只鸽子看书养,一群鸽子当猪养,叫他务必尽快弄些鸽子来,越多越好!” 她俩尽管不明所以,但觉出有热闹可看,便欣然领命出去了。 见我这般着紧,二哥厚着脸皮再问:“于是,真是定情物?” 第五十七章 登门拜望 当二哥在第不晓得多少次被我赶走之后,屋里总算清净了,忽而听见风拂桃枝的声音,迫不及待开门去瞧,却也是大失所望,只笑自己太傻,若是他真的来了,以他的能耐,又怎会让我听见动静。(.好看的小说) 正欲关门歇息,只听院外确实有些不寻常的声音,忍不住心惊片刻,难不成是肖翃白日败露了,夜里便派人闯府绑人?也不敢声张,连灯都没掌,摸着黑悄悄除了院落,小径上翠竹夹道,云纹衣片闪过转角,果然有人! 蹑手蹑脚远远跟着,过了花园视野豁然开朗,只见她们直奔安顿孙离山和池舞的院落,而更让我诧异的是那人端端是藏秋姑姑搀扶着的我的娘亲大人! “五儿!”我都还没迈开脚步,就被身后赶来的爹爹叫住了,真是吃不来早不来,偏偏和八卦踩着点来,顿时就将我沸腾的小火苗掐熄了。 “爹爹。”我恭敬起来,想起白日的顶撞,此时要再不收敛,未免太乖张了些。 爹爹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特地先行剖白:“你娘担心客人受了怠慢,临睡前还惦记着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踏实,你也知晓你娘的性子,由着她吧。” “原来如此,那女儿就先回去了,也请父母大人早些歇息。”尽管觉得那里不对劲,但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有些事即便是在自己家中,我也是插不上手的。 翌日一早,打架的眼皮都还没睁开,就听闻院外一阵吵闹,勉强扛着昏昏欲睡的脑袋出了院子,登时就被眼前的景象闹得睡意全无了。 “小姐您醒了!”金枝见我出来很是欢喜,我心说这么吵要还能睡,你小姐我就该去猪圈里找同胞了! 玉叶招呼着家丁搬搬抬抬,指着一笼一笼的鸽子道:“想不到尚淘宝竟有本事在一夜之间就寻了上百只鸽子,小姐看看可还中意?” 中意,中意,对鸽子自然是中意的,但再看地上的鸟粪羽毛,不由仰天长啸,白富美啊白富美,你的小伙伴们可真不让我省心呀! 连叔帮忙在花园腾出一角让我安置白富美的小伙伴们,我张罗了些谷物让鸽子们用膳,却听得招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五小姐,府外来了一人说是宁家小姐,专程前来拜望您。” 宁家?一个激灵想到了宁贵妃,那这位宁小姐莫非就是宁贵妃的侄女? 第五十八章 表兄是谁 显然颇有见识的连叔也同我想到了一处,他咂摸着其中的韵味:“孟家同宁家素无交情,此番登门来访却是为何?” 我自然不能同连叔说宫中之事,只吩咐他速速将宁尔柳迎到正堂,挑最好的茶叶果品款待她。 半晌之后见我不为所动,金枝不解道:“小姐不怕冷落了客人?” 我笑着摇头。虽然也很好奇宁贵妃口中对肖翊垂涎已久的宁尔柳是何模样,但我孟澶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这种事情通常都是谁先沉不住气,谁便落了下风。 日头越爬越高,想必那宁尔柳也快坐不住了,我才领着金枝玉叶不紧不慢前往正堂,待见了她的模样,不由感叹宁家好教养,若换做是我被晾了许久,早掀桌子走人了,她却还十分端庄地品着香茶,就连身后随侍的丫头也站得笔直,主仆俩规矩得出格! “孟澶来迟,怠慢了宁小姐,还请小姐宽恕则个。”我操起三九天都能把人活活烤死的酷热笑容,试图让宁尔柳觉得我其实是和傻子,如此她便不会花什么心思在我身上。 宁尔柳怔怔端详了我半晌,看得出她也是有火气的,只是压制得比常人好些罢了,少顷,她也施了一礼。事实上我很讨厌这样客套的礼节,麻烦不说,有几分真心在只有天晓得,要真是打心眼里看得起对方,相视一笑或者击个掌握个手都好,但这些想法我从不敢跟人说,以免大众觉得我得了失心疯,皆因一切不被世俗认可的都会被打上‘他妈有病’的标签! “今日贸然前来着实有点唐突,不过想到有些事非做不可,便也就顾不得礼数周全了。”宁尔柳话虽如此,但我看她今日的着装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摆明是有备前来,但我一时半会竟想不出有什么事非做不可,便用万分茫然地傻样将她望着,她大概也以为我是真傻,遂循循善诱道:“我表兄与五小姐之间的过节我也有所耳闻,但你也晓得,以我表兄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傲慢心性,断然不会服软,我这个做表妹的便要时常帮他担待些,故而今日特地上门给五小姐赔罪,也请五小姐帮忙安抚孙公子同池舞姑娘,尔柳再次感激不尽。” 一番场面话说的十分煽情,然我孟五岂是三两句好话便能忽悠的,随即假装涉世未深不知内情且愚笨痴呆地问:“不知宁小姐的表兄是?” 第五十九章 喜大普奔 宁尔柳毫无意外被我囧到了,估摸着我在她心里已被定性为智商低于全大奕贫困线的程度,节操更是直线拉低整条街的水平,连我自己都深深感叹肖翊的审美,竟会看上我这般浅薄无知的女子,遑论是从出场起就拿腔拿调的宁尔柳。 鉴于我装傻充愣实在太过成功,她只得耐着性子给我解释:“当今三皇子殿下正是尔柳表兄。” 呸! 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啐了一口,要我有个如此不靠谱的表兄,自是打死都不肯承认的,更别说专程跑到外人面前去喜大普奔,难道笃信脸皮是拿来丢的么? “原来是为这个,可孟澶窃以为三殿下有你这样通情达理的表妹也算是福气了。”宁尔柳听了我的话,露出些些自得,殊不知我的潜台词是说他肖翃半点担当也无,且她宁尔柳这出所谓的代人受过也绝非高明之举,是欺负我久居深宅看不出人心叵测? 然事实上也的确无人教过我当遇上叵测的人心该如何应对,皆因从小被家人护的十分周全,且我爹一生只钟情于我娘一个,自然没长在三妻四妾争宠夺利的氛围中,没见过小妾给大婆投毒,假怀孕求转正,亦或是大婆左皮鞭右滴蜡打的一手好架,故而我从小就少了宅斗这根筋。[.超多好看小说]当然也不止一次暗自盼望能有点云诡波谲的际遇,但都求而不得。上述行为总结起来就两个字——犯贱。 再一看宁尔柳带来的所谓慰问品,她把戏做得这样足,我怎能不给她送个台阶,也没推辞,叫金枝玉叶收了礼品,遂见钱眼开道:“若早知能得这些好东西,当初就该让三殿下多冒犯冒犯。” 她听了差点没把手里的茶盅掉地上,直勾勾望着我,满是不可思议,我傻里傻气问她:“你说是吧?”她糊里糊涂点了头,半晌才缓过来,慢吞吞地说:“难得富甲天下的孟家五小姐也看得上我这些薄礼,若是小姐喜欢,改日尔柳再给五小姐送些来,反正他日嫁入皇宫,娘家的东西也是带不走的。” 我端起茶盅,用盖子轻轻撇着浮沫,嘴角依旧是笑,装作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而她似乎也真以为我资质愚钝,专程解释道:“今次我与五小姐也算是相知了,承蒙不弃,尔柳原同五小姐为闺中密友,待尔柳同太子殿下成亲之时,宫中赏赐的好物件任由五小姐挑拣。” 如此冠冕堂皇的说辞,让我着实意难平,说什么相知好礼,实则炫耀自己是内定的太子妃,原来赔礼道歉全是假的,今儿的目的是示威! 第六十章 自打嘴巴 余光瞥见她那让人忍不住想泼大粪的表情,思量着要不要叫高富帅出来送客,但又想如此一来她岂不是更看低我,好歹我孟澶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大家风范还需顾一顾。[.超多好看小说] “宁小姐艳名远播,旁的女子同你一比皆是蒲柳之姿,嫁入皇室也理所应当,太子殿下对你想必也是爱护有加的。”话才说完,宁尔柳还没来得急尴尬,玉叶听出我话中有话,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若是太子只在乎外表,便太过肤浅了,况且世人皆是浮夸的,越是没什么就越是喜欢显摆什么?她宁尔柳时时刻刻将同太子的事挂在嘴边,无非是想让大家都认可,但实际上恐怕她自己也不确信。 好在宁尔柳脸皮比我想象得要耐操许多,没有登时同我翻脸,扔强自镇定道:“尔柳得五小姐此番赞美,不甚感激。” 这倒是让我囧了囧,讲又讲不听,听又听不懂都不是问题,最可怕的是分明动了却还装无知,真真让人很没有脾气。 正寻思着要如何把宁尔柳送走,连叔就进来了,说是方才有人给人专程给我送了礼物,特地呈来给我过目。揣着满心以后打开锦盒,一副瑾瑜石棋子跳入眼帘,心头难免又惊又喜,整副棋子用料考究做工精细,价值远在我输掉的那副白玉棋子之上! “这不是去年番邦的贡品么,怎么会!”她连忙打住话头,用复杂地眼神望着我,算她还有点见识。想当初祯王对这幅棋子也十分觊觎,还曾多次明里暗里向皇上讨要,但最终皇上念及太子代天巡牧颇有功劳,便将它赏给了太子,而如今我万万想不到他竟舍得将棋子赔给我。若是让我爹知道了,断然不会让肖翊做我孟府的东床快婿,因为瑾瑜换白玉这样的赔本生意只有傻子才会做! “连叔,可知道送礼的是谁?”我明知故问,末了还不忘瞅瞅宁尔柳不黑不红的脸色,今日让她显摆了那么久,没想到扳回一城的机会来的如此是时候,估摸着宁尔柳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想据为己有的男人会毫无预兆让她狠狠自打耳光。 此事最终以宁尔柳暴走而告终,金枝玉叶扯着我问东问西,连叔好歹在我孟府管事多年,见识自是有的,只立在边上沉默不语,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踏实,吩咐道:“今日之事就此罢了,事后不得再议,也不可让老爷夫人知晓。” 第六十一章 入骨相思 直到回房锁好门窗,才敢细细把玩这副人人垂涎的瑾瑜棋子,当时不过是玩笑罢了,没想到他还真上了心,这千金酬一笑的事,还真只有财大气粗的人才做得出来,如此一想,更加觉得我爹不会喜欢他了,整个儿就是一败家子啊! 正要将瑾瑜棋子收拾藏匿起来,一不留神触动了盒盖,机关打开才发现盒子居然有个暗格,不禁被这奇巧的设计萌到了,伸手摸进去才发现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封信,还没看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觉面上燥热起来,长这么大,要不是爹和高富帅拦着,我至于到今天才收第一封情书么?一时之间激动得我伏案拍桌久久不能平静。[.超多好看小说] 勉强按捺住澎湃心情拆开信封,红笺熏着淡淡桃花香气,他的字极富根骨,苍劲有力,仅两句便让我心醉不已。仿佛他就在我面前,温柔地低吟浅诉:玲珑棋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一首温八叉的杨柳枝被他将‘骰子’换做‘棋子’倒也极妥帖,不知不觉就嵌进了人心里。[.超多好看小说] 其实情书这事也是讲究格调的,写的浅白了会让人觉得猥琐下流,写的高深了又容易让人看不懂,故要视收信人水平而定。当然我也不是暗指自己很有文学修养哦! 若是换旁人来,未必能理解诗中含义,假设收信人是吃货一枚,大约会以为这两句是个菜谱,大白话就是红豆骨头汤;假设收信人是个武痴,兴许会觉得捡到了武功秘籍,继而练出一招红豆穿骨法;假设收信人是个大夫,可能会误解这是某本医书的理论,从而写出一本《红豆治疗骨科杂症一百招》的医学专著;假设收信人是个一板一眼的学究,必定要揪着‘骰子’为何要改‘棋子’的事跟你倔、跟你倔、跟你倔!假设收信人是个哲学家,那么他一定质疑它是唯心的,相思分明就是意识,如何钻得到骨头里? 而我,恰恰是懂的。 白日里又读了几遍,每每都喜上眉梢,心想着回复什么才好,琢磨到黄昏才想到,提笔写下‘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托白富美替我去深宫大院走一遭,将只言片语寄送给他。如他所言,若他闲暇便一定会来看我,可他哪里来的许多清闲。 夜里白富美扑腾着翅膀落在窗台上,我急匆匆解下信笺,他的笔力似是多了几分柔情,他道:知我,等我! 第六十二章 不遗余力 不知为何娘这几日心情格外地好,面上红润了不少,爹的脸上也难得有了几分怡然欢喜,阖府上下都觉得日子颇好混,唯一不适应的是白富美,想来它从前生活的环境人人谨言慎行,处处阴谋诡计,初来乍到见识了我孟府的活泼轻松,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最突出的表现为当所有的鸽子都昏昏欲睡或者吊儿郎当的时候,它一个人,不,一只鸟意气风发地戳在那里,不到半柱香就尴尬得翅膀不是翅膀脚不是脚,继而乱动一气,最终自己把自己绊倒。 见此情景,二哥总是嗑着瓜子笑得前仰后合,直说白富美被我带累得愈发不沉稳,换言之就是傻。我总是很客气滴瞪他一眼,然后他就被瓜子呛住了。 孙离山同池舞倒是很适应,娘时不时会去安顿他们的院子里坐坐,打池舞入府之后还能有个人陪着娘闲话几句做做女红,我便乐得胡思乱想了。 这日闷不住的金枝玉叶跑来说十方街很是热闹,言下之意是想叫我带她们出去瞧瞧。 话说我爹不仅在博彩业独树一帜,在经营方面也很有想法,一年中总要弄几次大酬宾,除开春节中秋之外,连二十四节气也算在内,还有家人的生日,最后连高富帅的生辰也算上了。 今日孟家所有字号打着庆祝十方街左转直走再右转的土地庙落成三十周年的旗号开展新一轮买卖活动。起因是西边有个小国家国库闹亏空,皇帝没办法只好放出储备的所有黄金,一夜之间金价暴跌。大奕的金店为了减少损失纷纷各出奇招,我爹则以百试不爽的大酬宾打响大奕黄金争夺战。 据说从清早便有人在孟家金器坊外排长队,等着抢购跳楼价的纯金土地像,那阵仗可谓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忽然爆发的盛况空前,让店铺路掌柜连喝了五盅茶都没能淡定下来。 本来还想去看看大家你争我夺的劲儿,没想到领着金枝玉叶突围了好多次都没进得了店门,无奈只能歇口气,准备下一轮抢滩登陆,再怎么说我孟澶打小为了看热闹都是不遗余力的。 没成想我这边还没把气喘匀,就听见后面有人叫我,一扭头便看到个相见争如不见的人――宁尔柳! 第六十三章 是何意思 “五小姐今日好兴致,瞧您身娇肉贵的,同这些下等人挤什么?他们也真是的,连孟家小姐也不放在眼里,真不晓得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宁尔柳瞧见我衣服凌乱相,得意非凡,笑得花枝乱颤。 本也不行同她再有来往,以免横生枝节,倒不是惹不起她,只是不屑,但上次装傻的计划被肖翊打乱,今日也就懒得再装,和金枝玉叶交换了眼神,乐呵呵道:“自家的生意看住了才是自己的,看不住那就是别人的,眼红也无用。(.无弹窗广告)” 听出我话里有讥笑的意思,她一张粉脸红得出奇,想着又扳回一城,正欲打道回府,她却忽然叫住我:“五小姐,尔柳有些话想同你聊聊。” “何事?” 她做了个口型,顿时便让我很有兴趣,她说的是‘太子’!她看出我有些动摇,指了指几步外的茶楼,趁热打铁道:“听闻茶楼里新进了批西南之地的茶叶,五小姐可否赏光?” 瞧她把戏都做足了,我自然也是省事的,随即点点头:“乐意之至。” 进了厢房,宁尔柳叫随侍的丫头支出去,金枝玉叶也既有眼力见地退到门外,她千娇百媚地品了口茶,陶醉了半晌,见我无甚作为,只好自己给自己寻个开场白。 “昨日我进宫拜望姑母,姑母设宴款待我,姑母道皇上有意让我宁家出一个太子妃,说是近日已命人合了我同太子的八字,说我是天生凤凰栖梧的命格,只有皇宫才能将养得下。”她说着凑着杯沿品了一口,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我却切切实实地慌了。 若是皇帝真存着这心思,那任凭我有多大能耐,也是难以扭转,可想到肖翊的脾性不是那种逆来顺受之辈,便怀着一丝侥幸,弱弱试探道:“太子意下如何?” 她莞尔一笑:“皇上对太子已旁敲侧击过多次,殿下并无不妥,每每都欣然颔首,五小姐觉得太子是何意思?” 一口茶闷在口中,茶味苦涩,心中郁结,肖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让我如此看不懂! 第六十四章 怕不自知 大约是见我神色异样,她便补充说明:“尔柳瞧着五小姐也是心里有人的,然经商虽富甲天下,无奈却不是出身世家,充其量怕也只能放在家中当个花瓶赏玩赏玩,充不了大场面。” 闻言,我强忍心中万马奔腾的汹涌澎湃,一口口老血和着对官僚主义的深深不满硬是往肚里吞,胀得我一肚子气!那日肖翊命人送瑾瑜棋子来,她正好在场,且一眼便看穿了棋子的出处,可见今日这番话是特地说给我听,可如今她有宁贵妃和皇上双双撑腰,我眼下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但,我孟澶的人生信条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让人犯贱!她既让我憋了口闷气,我自然不能让她再得意了去。 旋即,我笑盈盈道:“当花瓶也未必是坏事,哪个男人不喜欢美貌女子,若是能像宁小姐这般修的福慧双至,既有美貌又有内涵,说起话来句句在理,还有个世家背景,岂不是祖上显灵的恩惠,旁的人真是一门心思都羡慕不来。”我啧啧嘴表示感叹,与其让她臭显摆,不如一股脑将她的潜台词放到台面上。 听了我的‘由衷赞美’,她笑得越发不可一世了,我趁机问道:“所以被称之为花瓶,宁小姐觉得我是不是该引以为傲?” 她抬手抚了抚发髻,自信满满却假装谦逊道:“那是自然,我倒也想像五小姐一样担个大奕第一美人的名号,可惜始终没修得五小姐红尘颠倒的皮相。” 我忙不迭接嘴:“宁小姐说笑了,论长相我哪里比得上你。”说到此处已是欣悦不已,前面铺垫那么多,终于入了正题:“不过即便同为花瓶,我也顶多能盛三五多花,不似宁小姐能盛下满园春色。” “知道自己略逊于人也是好事,怕的便是不自知。”宁尔柳扭过头,用谆谆教诲循循善诱的口气同我说。 我也不恼,只默默啜了口香茶,淡淡道:“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没有你能‘装’!”想她宁尔柳也的的确确是个大家闺秀,但世家正好也给了她两面三刀的个性,若是她在皇上宁贵妃面前也如此嚣张,断然不会成为太子妃的人选,所以我说她装绝不是虚言。 果然她被我一语中的,早没了先前冷嘲热讽的得意,瞪着我的眼神万分狠辣,我孟澶也不是怂货,借用她的原话说道:“知道自己道道貌岸然也是好事,怕的便是不自知。” 第六十五章 佛都有火 “好个不自知。”宁尔柳恨恨地咬着牙,半晌却又笑了:“若我能有五小姐这般豁达,日子也可过的舒心些,只不过难免要替五小姐深表惋惜。” 我犹疑地望了望她,她不紧不慢道:“尔柳十分珍惜五小姐的天真烂漫,然世道险恶人心不古,孟家世世代代与皇室交好,且还肩负着后背国库的重任,若是能同孟家的掌上明珠有个二三事,想来日后必是显贵无人能及。着眼当下,各方势力对我大奕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这仗要真打起来,胜负难料啊。(.无弹窗广告)” 越听越觉得她憋着坏,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无论从哪方面考量,同你孟家肝胆相照对大奕而言都是极好的,一副瑾瑜棋子换江山永固,值得,值得!”她顿了顿,连带着我的心也顿了顿,言下之意便是肖翊与我只不过是利益攸关,若我不是孟五……想到这里,顿觉空濛,她却偏火上浇油:“尔柳不过一介女流,妄加猜测,让五小姐见笑了。(.好看的小说)” 忍不住要问候她祖宗八十代,我孟澶行走江湖至今,何时被如此奚落过!若奚落我的是个比我节操高尚的人也就罢了,偏还是这么个三观比我还不端正的人,真真是佛都有火,何况是我! 赌场上最没品的是赢钱就走的人,而她宁尔柳正是如此,瞅着我怒火中烧的时候起身要告辞,哪里能让她桃之夭夭,才追出去她就定在了楼梯口,扭头又朝着我走了两步,在离我不到一尺处奸诈地笑了笑:“你不是说我能装吗?如今倒要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她说着便来拉我,口中还大喊:“五小姐何苦咄咄逼人!”我和金枝玉叶正琢磨这是个什么剧情,怎料她忽然将我猛地一推,我重心不稳向后倒去,金枝玉叶吓得惊叫连连,正要来拉我却已来不及,幸好我抓住一根什么东西才勉强站住脚跟,可随即而来的是另一阵尖叫,只见某个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我面前一晃而过,随即就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本当是我横尸的楼梯口,此时已换了宁尔柳。 “小姐!”宁尔柳的丫头三两步跑下去寻她,我定定神,发现自己方才慌乱间抓住的救命稻草正是宁尔柳的披帛。 第六十六章 如此狗血 “你……你……你……”宁尔柳靠在丫头怀里,翘起一根手指指着我,‘你’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整话,要换做我躺在下面,怎么也得感叹一句:令尊一定是在令堂来葵水的时候生的你,才能让剧情如此狗血! “哎呦,宁小姐,你怎么好端端要睡地上?快起来快起来!”我故作着急关切,两三步跑下去扶她,顺便又‘不经意地’在她的花裙子上踩了几脚,她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道:“孟澶!你竟敢推我下楼,定要拉你到衙门评评理!” 这可真奇了,玉叶咋呼起来:“宁小姐,您这不是做了猪八戒吗?”宁尔柳显然没听懂,玉叶补充说明:“倒打一耙!分明是你推搡我家小姐在先,眼下又诬陷我家小姐,究竟是何道理?” “在场众人皆看见是你孟澶推我,难道都不作数?”宁尔柳说着扫视茶楼里的看官,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人全跑,大约是怕惹事上身吧。[] “宁小姐,恕我没闲心同你折腾,告辞!”我欲就此打住,怎料她一把扯住我的裙裾,幸好刚才积了一肚子的气将腰带撑得紧紧的,不然非得当场露了春光不可。 宁尔柳不依不饶道:“若是没做过,何以不敢对簿公堂?” “小姐,您不必理会,权当流年不利被狗咬!”金枝口无遮拦,当即又气得宁尔柳做了吐血状,面前被丫头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但已是行动艰难,她扭头吩咐丫头:“去请个轿夫,咱们衙门走一趟!” 不大会儿功夫,宁尔柳一瘸一拐钻进轿子,金枝玉叶拉着我不准我同去,宁尔柳掀开轿帘哂笑道:“怎么,不敢?” 只听茶楼里传来吱呀一声,另一边厢的窗户开了,里面一男子打着扇子悠悠道:“孟小姐若不嫌弃,在下可为小姐作证。”听得他哗一声合上折扇,这才看清他的面貌,原是破庙里的朱公子,孙离山的主子! 宁尔柳对这个忽然跑偏的剧情有着同我一样的惊讶,而朱公子已经风度翩翩地下了楼梯,按理说这样英雄救美的设置是剧情需要的,且我也热衷于此,但千想万想都觉得不应该是他啊! “小姐,用不用请二公子或者祯王前来救驾?”金枝玉叶在积极给我谋划退路,我脑袋里忽然乍现一道灵光,笑声同她们耳语了几句,她俩便欢天喜地地跑了。 第六十七章 以帽取人 公堂之上,双方各执一词,官老爷表示很难着手,于是案件顺利进入了举证环节,首先登场的是对方辩友――宁尔柳的小丫头。小丫头约莫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阵仗,立在当场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道:“大老爷,女婢是尔柳小姐的贴身丫鬟玉瓣,奴婢……奴婢……” 先前还勉强能被人搀扶着上轿的宁尔柳不晓得从哪里变出个担架,正气若游丝地躺在上头,见玉瓣哆嗦半天入不了正题,干脆偷偷摸摸一把狠狠掐在玉瓣腿上,疼得玉瓣跪在当场,随即以杀猪般的造型哭喊道:“青天大老爷明鉴,我家小姐被奸人所害,真真是苦不堪言呐!” 紧接着玉瓣陈述了丧心病狂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世纪女魔头本小姐我是如何辣手摧花加害她家小姐,而歪在一边的宁尔柳还时不时哼哼几声,以彰显自己很有存在感。 主仆二人演技之浮夸,足以全票当选本年度二斯卡最佳女主角! 而我方派出的代表是自告奋勇的朱公子,他气定神闲地打着扇子往前踱了几步,一拱手先叫了声大人,恭敬但不卑微,登时就博得了官老爷的好感,官老爷一捋胡子,慢悠悠道:“你们又有何隐情,细细道来!” “大人,此事并非玉瓣所言,真相乃是她家主子拉扯在先,孟小姐躲避不及险些坠楼,而她家主子……”朱公子瞅了瞅宁尔柳,笑道:“大概是一时失足罢。”不禁正眼瞧了瞧姓朱的,年纪尚轻,说话间却透着圆滑老道,非池中物也。 官老爷摸着下巴,来回打量起我们,公说公有理婆说理更多,我以为这案子会就此不了了之,但我只猜对了他审案的能力,却没猜到他当官的本领。少顷,他咂摸出味儿了,将信将疑地问:“孟小姐……可是首富孟家的五小姐?” 见我笑而不语,官老爷心中便有了谱,当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既是如此,依本官看,孟小姐着实冤枉。” “慢着!”我正欢喜,宁尔柳却看出了官老爷的小九九,也顾不得自己还在装羸弱,高声道:“若是我将此时告知姑母,不晓得大人的乌纱还能戴几天!” “放肆!”官老爷一拍惊堂木,可吓坏了玉瓣,而宁尔柳反倒涨了气势,不可一世地盯着官老爷,那官老爷估摸着是纸老虎,顿时就怂了,虚虚问道:“你姑母是?” 宁尔柳趾高气扬道:“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宁贵妃!” 官老爷一听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摸摸头顶乌纱,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再拍惊堂木,义正词严道:“宁小姐系出名门,断然不会诬陷于人,待本官查证之后定还小姐清白!” 此番我和朱公子双双被官老爷的公正廉明折服了,敢情审案靠的不是证据,而是以帽取人,谁头上的帽子大,谁便是真相! 第六十八章 时尚套装 幸好本小姐我从小喝了不少猪肝汤,以至于眼力极好,余光中瞥见金枝玉叶在堂外给我打手势,看来救兵已到。我不慌不忙上前请示:“大人,我还有一位证人!” 官老爷甚是为难了一会儿,才极不情愿道:“传证人上堂!” 金枝玉叶乐颠颠进了大堂,想我孟家的丫鬟可比宁家的水灵多了,看得官老爷两眼发直,连语调也温和了:“二位有何证词?” 怎料金枝玉叶闪身到一旁,露出身后留着哈喇子的高富帅,顿时满堂人都表示看不懂,尤其是自诩公平公正公开的官老爷更是一头雾水,轻飘飘问:“一条狗也能算证人?” “当然!”我万分肯定,官老爷左瞧瞧右看看,发觉自己上当了,怒道:“大胆,竟敢愚弄本官!” 我继续糊弄道:“大人息怒,我的这条狗自小通人性,谁说了慌都逃不过它的狗眼,大人既觉得为难,何不让它试试,孰真孰假一试便知!” 不等官老爷答话,我起身走向宁尔柳:“宁小姐,你方才说我退你下楼,致你受伤是么?” 宁尔柳表现得柔柔弱弱,抹着眼泪点点头,我追问:“伤情如何?” “已不能行走,哎哟……”她装的倒是挺像,可高富帅怕不这么觉得。 我蹲下身子在高富帅的颈毛上轻轻抚了几下,这些动作我和高富帅练习过很多次,早熟门熟路了,只不过今天的对象从颜茹玉换成了宁尔柳,好在高富帅万分激灵,我随手这么一指,它便撒欢似的朝动弹不得的宁尔柳飞奔过去,且用的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冲劲! 于是,在这个明镜高悬的公堂上演了一出鸡飞狗跳的大戏,场上主力选手高富帅只身独闯对方防线,成功越过前锋玉瓣,它气贯长虹,它潇洒如风,它不是一条狗在战斗! “救――命――啊!”宁尔柳那半个啊还在口里,人就奇迹般地窜了起来,一溜烟躲到了衙役身后,还指手画脚吩咐压抑打狗,我激动得热泪盈眶,赶忙叫住高富帅,转而指着魂不附体的宁尔柳道:“妙妙妙!方才奄奄一息的宁小姐转瞬间竟能跑会跳了,且窜的比畜生还快,不得不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宁尔柳这才觉出自己败露了,四下找理由给自己开脱,我忍不住笑道:“说你装一次还嫌不够,非得连着装,是要弄时尚套‘装’?” 第六十九章 面子里子 “孟澶!”宁尔柳气得发抖,说着便要和我一决生死,幸得朱公子挡住了她:“宁小姐如此怕是不妥。” 瞧她宁尔柳的模样也像是精明人,可今天这局却着实暴露了智商上的缺陷,就这脑袋瓜真让我想引吭高歌:你家住在黄土高坡,爹爹是娘亲的表哥! 实在无心恋战,堂上的官老爷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我提点道:“是非曲直昭然若揭,不知大人可有决断?” 官老爷说了一堆可有可无的结案陈词,踏出公堂之前,顿觉我大奕有如此窝囊废坐堂实属不幸,心中愤懑,便也顾不得他是朝廷命官,有意调侃道:“大人,看来您审案的功夫还不如我的狗,说你是狗官都侮辱了高富帅!” “孟澶,你给我站住!”宁尔柳不依不饶追了出来,我哂笑:“怎么,还要我赔汤药费不成?”随手摸出颗圆润的濂珠抛到地上:“这个应该够了。” 她气得欲要追打我,然濂珠也不是白担了价值连城的名号,正正将她一滑,这回总算是摔结实了! 金枝玉叶笑得没了女子的矜持,朱公子仍自悠闲地打着扇子看戏,询问道:“可惜了珠子。(.无弹窗广告)”我摆摆手,忽而想起宁尔柳在茶楼里的话,笑道:“我孟澶可不是任人欺负还替人开脱的白莲花,一颗珠子换她卧床不起,值得,值得!” 朱公子拍了拍手,些微赞赏道:“孟小姐果然不是寻常女子,朱某佩服,佩服!” “孙离山说的?”方才还觉得他出现的太过巧合,此刻他主动提起孙离山,那便顺理成章了。未等他开口,我先招认:“相信你也知晓了孙离山的去向,他是你的手下,按理说我不好插手,然那日形势容不得我犹豫,不妥之处还请朱公子海涵。”生怕他再说什么?我索性请求道:“孙离山伤情严重,若是此时不好好修养调戏,恐日后落下病根,与其在病重辗转,不如朱公子亲自随我走一趟,以慰关怀之心。” 可朱公子连思考都没有便一口回绝了我:“着实不便叨扰,但有一句话烦请小姐帮在下转达,月圆之日,务必不忘约定。”他也到潇洒,也不怕我阳奉阴违,挥挥衣袖连路人的惊艳目光都不带走,如风一般消失在人群中。 “小姐今日可真扬眉吐气,如若不然,那姓宁的还以为咱孟府好欺负呢!”金枝一路和玉叶进行赛后发言,我却无心于此,就算赢了面子,可里子呢? 第七十章 无名之火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有了相同喜恶,那便是同道中人,是马上便能结成同盟的存在,是好基友!啊不,好朋友!比如说有人喜欢唱戏的周老板,便会和其他周老板的戏迷组个什么力挺周老板全大奕后援会,为周老板建戏迷吧!然后沙发板凳地板从衣食住行全方位歌颂周老板;而要是有一帮人不喜欢周老板,便会联合同不喜欢他的人建立一个反周老板全球后援会驻食人部落办事处,同样建反周吧!沙发板凳地板分入门黑、中级黑、高端黑三个层次来黑死他! 这便是传说中的组织,并且这年头出来混要没个组织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可有一样这辈子都找不到组织,反而同爱好的只能是敌人,那便是感情。(.好看的小说)如果你见到两人喜欢上同一人,且两人欢喜和谐,那两人不是脑子充满自由基,就是背地里搞基,总之是违背自然规律和科学道理的。 如此看来,我和宁尔柳你黑黑我,我黑黑你才是正常现象,只是架不住她背后靠山是皇上,且,她口中的肖翊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肖翊? “阿澶!” 天下会用如此语气叫我阿澶的仅有一人,果然,转回头见见他骑在马上,也不知是何时来的。 “阿澶,跟我走!”他弯下腰伸出手,让我同他上马,金枝玉叶被眼前忽然蹦出来的美男子萌到了,居然登时节操粉碎性骨折,起哄道:“在一起!在一起!” 忽而想到方才宁尔柳说肖翊同我哈哈不过是看中我孟家的钱,心中升腾起一团无名之火,冲着金枝玉叶指桑骂槐道:“你们知道他姓甚名谁吗?知道他住址籍贯吗?知道他祖宗八代是谁吗?知道他有没有未婚妻吗?知道他有没有遗传病吗?知道他有没有精神病史吗知道他是不是不孕不育吗?”金枝玉叶连连摇头,我骂道:“那我同他走什么?” 本以为他听了会暴走,没料到他居然还觉得很搞笑,骑在马上笑得遍地桃花开,于是我便更生气,扭头朝家走去。 “阿澶!”他再唤我,我仍旧不为所动。 走着走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未等我看个究竟,已被人凌空拽起落在马背上,结结实实抱在怀里,他凑着我的耳朵轻声问:“你能跑得过马?” 第七十一章 专司爱情 窃以为这问题是个圈套,如果我跑得过马,那比牲口还牲口,要是我跑平了马,那就是和牲口一样,如果我跑不过马,那岂不是连牲口都不如,因而,无论我如何回答,都是跟自己过不去。 我孟澶混迹江湖那么就,这点道行还是有的。 “放我下来!” 对于我的诉求,他似乎全不在意,依旧策马疾驰,也不管金枝玉叶在后边追赶,更不顾旁人的流言蜚语,好像天地之大就只有我二人尔。 “放我下来,我要回家!你信不信我上官府告你强抢民女,大奕法言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有你好果子吃!”要不是被他挟持,且打不过他,我一定跟他翻脸! 他笑了笑,优哉游哉道:“你说的是王子,我是太子。” 一不小心被他真相了,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其科学依据是老天爷准备劈死他的时候,他刚好头上有顶大帽子,然后避雷效果奇佳,如果祸害遭了报应,那只能说明他头上的帽子还不够大,而对肖翊而言,除了他老子,就属他的帽子大。(.) “是呀,法是你们家订的,天下都是你们家的,人人都怕你躲着你才对。” 兴许是激怒了他,他一勒缰绳,身体不受使唤朝后仰去靠在他怀里,挣扎半天又废了。他调转方向朝另一边奔去,眼瞅着就到孟府门外了,我紧张起来:“你要做什么?” 他言语冷静:“你不是嚷着要回家么?” “我是说我一个人回家……啊!”话还没说完,他就跳下马,顺手也把我抱了下来,吓得我一身冷汗,护院听见我的叫声,以为我被人怎么了?抄起家伙就往外冲,而肖翊仅仅用了一个威严当中带着点处变不惊,沉稳之中又饱含些宁静致远的眼神便让一众护院缴械让路了,而他正好拉着我大步流星进了家门。 我当时那叫一个不服气,扬言到:“老娘一定要把护院全换成协管,看谁还进的来!” 他倒是熟门熟路,三两下就进了我的院子,可见这厮日前的侦查不是白来的。 我甩开他的手,其结果是力气用的太大,自己险些从窗户里翻出去,待我站稳,便拿出我许多年来积累的教养,客客气气道:“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肩负社稷安危和皇室香火,孟澶不敢耽搁殿下大事,恭送殿下!” 谁料他不但不走,反而越发靠近我,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说:“江山几易其主也还是江山,唯独你,我不想放手,生怕一旦放开,此生便无法再牵住谁,所以,今日我专司爱情。” 第七十二章 向往无耻 若是换在之前,我一定感动得屁滚尿流,顺带和他把生米煮成稀饭,然后先霸一个合法妻子的名头再说,任他江湖上再多的狐媚妖精魑魅魍魉我也不带怵的,但现在我跟宁尔柳压根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如此说来,倒像是我作为不知死活不知廉耻的小三出现在这对历史上注定要在一起的人面前,硬是要打着为己为人的旗号破坏人家的父母之命包办婚姻。 虽然我向往无耻,但依旧做不到无耻。 从柜子里取出瑾瑜棋子,连带着锦盒跟信笺,一同推到他面前,尽管舍不得,但也不如早些了解的好。 “什么意思?”他看出我并非开玩笑,也晓得我油盐不进,便也严肃了不少。 “殿下您说我不知好歹敬谢不敏也罢,总之殿下的荣宠孟澶受之不起,还望殿下勿要再为难孟澶。” “我为难你?”他万万没想到只不过几天而已,我的态度便转换了,一时之间有些愠怒:“要我放手,又何尝不是为难我!” “若你不是太子,我大可以一笑置之,可你的身份让我畏惧,更让我高攀不起,何况,您不是已经有了为才貌并重的准太子妃了么?我孟澶虽然想要得到爱情,但不是从别人嘴里夺食,哪怕我比不上某人,也绝不是最差的那个,凭我的条件,要么不嫁,要嫁便是正妻,且我要的是一心一意,一世一双人。[.超多好看小说]”说起来有点悲哀,当初有多渴望,如今就有多绝望,我挥挥手:“可这些你都给不了,回去吧。” 似乎是我的演技退步了,他听了之后只是淡淡笑了两声:“这不是你的理由,你孟澶会怕这些?简直是笑话!除非你找到更好的借口,否则别想说服我。” 看来他是个灯笼,不点不亮,我索性开门见山:“别人欺我辱我,我都能忍受,但惟独一样打掉牙也不愿和血吞,若是一个人骗过我,这辈子我便再也不会相信他,你懂我的么?” 他点头,其实他什么都懂,就怕他懂了还要装不懂,我继续说:“我问你,若我不是孟澶,你此刻还会同我说专司爱情的话么?” 事实上,即便是谎言,我也很希望他说是,那样我便有勇气推翻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同他走下去,不畏流言蜚语,不畏明刀暗箭,管他什么宁尔柳,就是天皇老子也挡不住我。 然而,他死死盯住我的眼光开始闪闪烁烁,表情极其复杂,并且在一炷香之后转身走掉了。 第七十三章 出此下策 要不是有张桌子让我扶一扶,我一定登时就倒地不起外加心脏碎成凉片,即便我做好了心里准备,他的举动也还是超纲了,居然连瑾瑜棋子都落下了,且再见也不曾说,果然做帝王的就是要狠!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藏秋姑姑进了我的门,神色凝重道:“五小姐,老爷夫人在正堂请您过去。” 心有戚戚问:“何事?”此刻就是吃龙肉都提不起精神头。 藏秋姑姑顿了顿,似是在琢磨如何措辞,我挥挥手起身道:“也罢,去了便知,我也不难为你。” 无精打采低头进了正堂,向堂上父母行了礼,正等着父母大人训下,却迟迟不见动静,思忖着今日真是不寻常,莫非跟今日官盐掺了杂质有关? 等了半天,脖子都僵了,我便顾不得淑女仪态微微扭起脖子,这不扭还好,一扭险些诧异得我闪了脖子,那堂上正中端坐着的不就是方才暴走了的肖翊! “你怎么……”话才出口,便听得爹爹医生呵斥:“放肆,还不快些拜见太子殿下!” 我也是怂人一枚,被爹爹如此一下,两条小细腿便没了骨气,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小女子不知礼数,还望殿下赎罪。” 因跪得极规矩,眼睛所见只是面下一方,却清清楚楚听见爹娘起身的动静,紧接着眼前跳入双宫靴,身子被人拉了拉,我顺势也就起来了,果真是他。 “阿澶,你又何必如此。”说话间似是有些疼惜,而更让我始料不及的是他当着我爹娘的面将我们的过往一一道来,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今次登堂入室就是为正名。 我这厢听得心潮翻涌,爹娘那头更是诚惶诚恐,大约是没想到粗枝大叶如我也居然会和太子殿下有一腿,且这腿比象腿都来得壮实,这下倒是为难了素来不喜是非的爹娘。 “阿澶也不是等闲女子,然同我在一起,必定要受常人所不能受的委屈,我本意是想暗地里保她周全,然世事难料,况且我同阿澶之间有些误会,可我不愿亏待了她,也不想欺瞒孟老爷孟夫人,才致使我出此下策表明心意,唐突指出,还请孟老爷孟夫人多多体谅。”他说的极诚恳,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 爹爹受宠若惊:“岂敢岂敢,只是五儿自小骄纵,只怕冲撞了殿下。” 他浅浅一笑,执我手柔柔道:“地久天长只有你,至死不渝只有我。” 第七十四章 不若相依 他望着我的眼眸那般深邃,完全不像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更不像玩弄我有多大乐趣,我是多么想相信他啊。 “我……”还想朝边上寻求点援助,没想到正堂中居然就只剩下我和他,估计爹娘和藏秋姑姑受不了如此酸牙的桥段,出门寻牙医帮忙去了。 他再唤我:“阿澶。” 我徐徐抽出自己的手,不免伤感道:“孟家小姐又怎样,说白了不过是个身份,纵使父母兄嫂如何宠爱我,嫁做人妇迟早要离开这个家,我想要遇上一个人,免我有何枝可依的惆怅。这段日子也想了许多,我知道所有对爱情的美好期许都能实现,但没料到,却是跟你。” “阿澶,我只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是枉然。”他抚着我的肩膀,眼神充满焦急和期待,动听得差点让我泪流满面。 好在还有一丁点理智在,我拂掉他的手,咽了咽喉头:“可是你的不诚实让我感到害怕。虽然我假装不在乎,然而我是那么讨厌被利用,尤其当我在一场谎言里付出感情的时候,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愚蠢之极。(.好看的小说)” 他有些急了:“坦诚不是你想知道什么我便告诉你什么?而是我会衡量什么才是对你好。” “对我好?”忽然觉得很可笑:“瞒着宁尔柳是内定太子妃的事情也是为我好?” 他猛地笑了:“说到底还是醋了。”其实他知道我并不是开玩笑,于是也无比正经道:“我可以包容你所有的小性子,但不容许你质疑我的心。” “帝王之心何其难料,孟澶不敢期许。” “杜宇的死你还记得吗?”他忽然扯开话题,我自是愣了愣,他继续道:“我杀杜宇不过是敲山震虎,镇远王勾结的除了萧国,还有肖翃,那老小子想两头讨好,从中得利,肖翃也欲以此壮大势力,如此狼子野心之辈,我岂能容他!宁家已成养虎为患之势,宁尔柳想借太子妃位保宁家万世荣华,做梦!” 我惊了半晌,原来还有这些隐情,如此看来被利用的岂不是宁尔柳!不禁大呼过瘾,我才不会觉得她可怜,人的悲哀大多都是自己酿下的苦果,若不是妄念太多,又岂会反噬人心,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此刻我选择相信他,因为我爱他。我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郑重道:“若我有一天变成宁尔柳,即便是被利用,我也希望是最有价值的那个。” 他怔忡片刻,揽我入怀,深深呼出一口气,怅然道:“长日苦思,不若与我长相依。” 第七十五章 美化真相 试问谁不渴望长相依,但又有几人能做到,我伸手环住他的腰,十分替他懊悔:“若你不是太子,只是寻常皇子,大可抛开爵位荣华与我隐于闹市,你当初又何必坐这个太子位?” “有太多事你不明了,江山交到那个草包手里,我心如探汤,此等纨绔定要败光祖宗基业,即便不为皇室着想,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百姓遭逢乱世?我做不到!”他表现了作为一个帝国太子该有的气度,然我也着实是喜欢真汉子的。[.超多好看小说] “所以你才替天行道?” 他轻轻推开我,细细端详着我,还得我一时之间又面红耳赤,他忽然笑了:“阿澶,你真是可爱,那些话怎么能信呢?” 我囧了囧,想起祯王说的那段皇家秘史,谨慎求证:“难道不是‘太子无道,天必戮之’?” 他摇摇头否决了:“事实上,我当日所言是‘太子无道,我必取而代之!’” 我着实吃了一惊,那不是明摆着杀兄谋反?他肖翊的胆子真有这么肥?然而最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道这段真相,我好奇道:“那怎么被篡改成了‘天必戮之’?” 他想了想,解释道:“大约史官们觉得这样更有戏剧性,他们说的是替天行道,而我说的正是谋反。” 话说我有点愤慨,闹了这些年,合着我们学的历史全是化过妆的,亏得我们还成天摇头晃脑背卷宗,眼巴巴盼着先生能划几个考试重点,哪怕是非重点也成,万一考试成绩能标榜学堂人数,那此考生一定会被其高堂打断腿。而他肖翊仅用一个眼神便能让史官们对真相三缄其口,还纷纷以替他粉饰为荣,真是太子动动嘴,学子打断腿!我尤其不满,但还是不敢顶撞历史的缔造者,只随便拉了个替罪羊抒发己见:“史官们真没节操!” 他歪了歪脑袋,仿佛对自己打舆论界的胜利很是沾沾自喜:“将养史官的目的难道不是美化真相,否则要他何用?至于事实,只有我需要的才是真的。” 爹说过干大事的人都要有几分自负,但这话此刻听来却不觉得他吹嘘,忽而想到些什么?我调笑道:“我也有个事实要告诉你,回头要是你十八叔同我二哥喜结连理,你得尊我一声姨!” 顿时就见他面色绿了绿,转瞬又恢复了常色,且笑得十分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一字一句道:“不妨试试!” 如此甚好,我又怂了! 第七十六章 不劳费心 不多时金枝玉叶牵着高富帅回来搬救兵,看见我和肖翊在正堂里你侬我侬的,着实吓了一跳,再知晓了肖翊的身份,两人惊讶得半晌缓不过神,最后还是高富帅把目瞪口呆的两人牵了下去,如此一来,我倒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无弹窗广告) “孙离山时常惦念你的救命之恩,眼下他正在府中修养,不如我带你去看看。” 他点点头:“正好我也有这想法。” 带着他去了安置孙离山的院子,恰巧池舞也在他无力,见我们进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孙离山叫池舞照看得很好,如今伤势好了大半,早已能下地行走,两人欲要给肖翊行大礼,肖翊挥手道:“今日我微服而来,便宜行事即可。” 坐定之后两人皆是千恩万谢,大约肖翊也听腻了,我插科打挥替他解围:“见孙公子大好,我们也就放心了。今日我外出正好遇上朱公子,他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什么月圆之日望孙公子赴约,若那日你方便,替我谢谢他今日仗义相助,话说回来,好似你们主仆都以助人为乐,天生一副侠骨。” 孙离山倒是很谦逊,拱了拱手道:“五小姐过誉了,只不过行走江湖信奉多个朋友多条路,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举手之劳而已。” 我借过池舞奉上的香茶,又望了望十分登对的两人,笑道:“帮人帮到你这份上,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也算是普及大同社会了,我瞧着池舞姑娘若非以身相许,这辈子还真就无以为报了。” “这话可怎么讲,五小姐别拿我寻开心才是。”池舞羞得垂下脑袋,半晌不敢看孙离山。 肖翊偏这时候来凑热闹:“男才女貌本就是天作之合,何况诚如阿澶所言,孙公子乃真丈夫,池舞小姐终生予之也倒是乐事一桩。只不过我有些替池舞姑娘担心,如孙公子这般爱仗义执剑,过得了一关恐怕之后也有性命堪舆之际,这世上的正义是伸张不完的,况且有些正义之事解开表相也未见得真就那般光明磊落,凡事还需顾着自己的性命要紧。” 孙离山望了望池舞,眉头皱的紧:“殿下所言极是,在下谨记在心。” 肖翊满足地颔了颔首,话中有话地说:“既是如此,烦请转告你家主子,有些事我自有决断,不劳他费心。” 第七十七章 为何发笑 话说到这里,我表示根本听不懂,池舞则贤淑地垂着眸子,静静聆听男人们的谈话,孙离山貌似听懂了,强压警觉想表现得无关紧要,我倒是很想问,但联系之前肖翊说的那几句话,不坦白也是为我好,才惊觉他是机关算尽,堵了我的后路。 肖翊走的时候高富帅正在院里撒欢,搞得我准备了半天的送别语也不好意思说,那感觉就像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和他爹亲亲我我,是教坏下一代的不厚道不和谐举动。肖翊倒是坦然得很,肆无忌惮地望着我,像是恋恋不舍,他笑道:“说起来可笑,有时候我多希望你是个聋子,听不到被人说什么?便不会去胡思乱想,但我又好怕你真的是聋子,那边听不到我有多喜欢你,有多在乎你,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我……”高富帅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看着平日里舌灿莲花的我竟变得支支吾吾,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罢,有朝一日你定会相信我过往所言都出自真心,我等得起。” 都说狗是最通人性的,大概高富帅了解了肖翊的心情,竟溜溜地走过去对着肖翊的脚面一通蹭,他也好脾气的弯腰摸摸高富帅的脑袋,高富帅被摸爽了,躺在地上直打滚,真是奇了,我还没见过高富帅如此给人脸呢。 “对了,日后有什么麻烦大可叫鸽子给我传话,切不能随便受人恩惠。”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一下就明白了,感情刚才那番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朱公子帮我的时候被他看见了,难怪今日大动干戈追到了家里,原也是醋了。 想到这一层,我笑得乐不可支,他斜睨我:“为何发笑?” “我还当你是笼子里的斑鸠不知道春秋,没想到事事通透,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见你这样,我又何尝不开心。”他伸手捋捋我随意垂着的发丝,含笑的眼眸璨如星辰,我抓住他的手细细端详,经年累月的书写和练舞已生出厚厚的茧子,相比之下,我的几个哥哥岁比他年长,地位也不如他,但至少过的比他舒坦,至少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被人夺了太子位,也不用忧虑酒菜茶饭能不能安心进食。由不得叹口气:“我倒是想事无巨细都同你说,但大丈夫以天下为重,我省得,你也不必担心我,我自会照料好自己,反倒是你比我艰难许多,你好好的,我便也省心了。” 第七十八章 一举多得 “这也是我想同你说的话。”他轻抚我的脸颊,安息道:“这么好的女子,若是砸在我手里,那可真罪过了。” “你就会捡好听的说,不过我喜欢听。” 他笑得极清浅:“这段日子我有些正经事要做,不能常来看你,你若是闷了便叫鸽子给我捎信,我搁得下事务便同你说说话。” 这头刚送走肖翊,还沉浸在方才的甜蜜里,那头藏秋姑姑已在抄手游廊下等了许久,说是爹娘要见我,其实我也才猜到他们会说什么?果不其然,我进屋看到的是爹娘两张忧心忡忡的脸,就像半拉月拉不出屎又遍寻不获泻药的神情。 见我进来,爹爹清了清嗓子,预备将酝酿多时的开场白说一说,我深知先机的重要性,急忙抢白道:“爹娘,我知道你们不看好我同太子的事,你们的顾虑我也有过,但请二老容许女儿人性一次,若不拼力试试,怎知晓不会有好结局?即便女儿能躲得过预见的伤害,始终也心有不甘。再者,女儿自诩没什么过人之处,但天生一副硬骨头,越是不被看好便越是飞蛾扑火也要轰轰烈烈一次,女儿不敢奢望二老能体谅扶持,只求爹娘别再劝我,若我终敌不过诸多不幸落得溃退下场,也是女儿心甘情愿。” “哎……”娘重重叹了口气,爹捋着胡子不愿再说,幸好藏秋姑姑适时地解救了我,她捧出只盒子呈给爹娘:“老爷夫人,新衣都已制好。” “新衣?给谁的新衣?”我瞅了瞅盒子里的衣服,并不是爹娘会穿的颜色款式,不禁起了疑惑。 爹娘神色异样,半晌娘才支支吾吾道:“孙公子和池姑娘进府多日,也未带什么衣衫细软,这不请了师傅给他们做些,总不能怠慢了客人。” 话才说完,爹娘就急匆匆奔向孙离山和池舞的院子,竟也不邀我同行,再一想那晚爹娘夜访孙离山,更觉蹊跷。 桃花谢尽,肖翊也没有再来过,反倒是祯王和二哥来了许多的,不为别的,就为消遣我,我和肖翊那点事被《奕民日报》渲染得满城风雨,说书先生又改了新段子在茶楼里卖,传闻上座率极高,祯王拉着二哥去听了几场,回来之后居然还敢腆着脸来求证真伪,我一概推说不知道,大大败了他们的兴致。 不过祯王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要说起来,以太子的本事想叫《奕民日报》和说书先生封口那是再简单不过了,而他偏默许了此时,足见他将你看的极重,想方设法帮你建立舆论基础,再瞧宁家那妮子,本就被你折腾得连床都不能下,这会儿一听这些,更是生了快心病,一举多得呀!” 第七十九章 不懂女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两人纷纷望向我,我继续道:“我和宁尔柳本就不对付,如此一来,怕是整个宁家都要同我作对了。” 祯王大手一挥,笑道:“哪能啊!怎么能说是整个宁家呢?宁家才几个人,加起来还不如你们孟府人丁兴旺,不足为患,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是宁家和老三联手吧。” “噗……”惊得我一口热茶全喷在二哥渴求八卦的俊脸上,这倒是奇了,我满腹狐疑:“按理说他想争太子位必然要得到宁家的支持,若是宁尔柳做了太子妃,那他的野心岂不是打了水漂。(.)” 二哥苦大仇深地擦着脸,顺带抹掉眉毛上粘着的茶叶,依旧风流倜傥道:“你想啊!宁尔柳要是安插在太子身边的内应,会怎样?” 放在之前,我一定觉得宁尔柳是宁贵妃同肖翃的筹码,为的是扳倒肖翊,但经历这几个回合,发现事实绝非如此,若是宁尔柳有意整垮肖翊,又岂会几次三番同我纠缠,看得出她不想做棋子,更不想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帮做太子梦做到发癫的表哥,理由只有一个,她是真心想得到肖翊,且凭着肖翊的能耐坐上母仪天下的位置。(.好看的小说) 见我兀自发笑,二哥不明所以:“五儿你该不是吓傻了吧?” “我笑你们根本就不懂女人。”话说出口才惊觉不当,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祯王打着扇子假装不在意:“听闻留仙醉新来了个说书先生,他把五丫头的段子改的极好,岚岚可否陪我同去一验真伪?”二哥自是忙不迭脱离我这口无遮拦的妹妹,乐得同祯王风月去了。 “小气!”我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十分鄙夷,不就是不小心说了他们惺惺相惜以至于女人都插不进去的事实吗?再说了这也是大奕人尽皆知的事,凭什么他们能做我就不能说?人家让我的事情见报不算,还拿它改了段子,我不也没跳脚么?小气,真小气! “阿澶,阿澶……小姐不好了!”我陡然惊醒,方才在梦里还是肖翊深情唤我的名字,转瞬就成了金枝略带哭腔的叫喊,睁开眼睛果然她的脸出现在我正上方。 “小姐不好了!”金枝一遍推搡着已经醒了的我,一面忙着酝酿眼泪。 “放手!”我推开她坐起来:“有话好好说,你小姐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她心满意足地擦掉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十分专业地哽咽起来:“孙公子……孙公子走了!” 第八十章 不告而别 走了! 顿时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劈得我七荤八素,慌忙穿衣,鞋子也套反了:“前日大夫不还说他大好了吗?怎么就走了?”难道是回光返照?那也太突然了些! 金枝帮我穿戴:“谁说不是呢?说走就走了,连门房都不晓得他是何时出去的,今早池舞姑娘去看望他,却只见他留下的一封书信。(.)” 书信!我一个激灵明白了,怒道:“再一惊一乍的,你小姐我非得被吓死不可!我就说孙公子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猝死!” 金枝极委屈:“明明就是小姐您想歪了,还怪人家说不清!真真是要冤死我呀!” 待我赶到那院,却见藏秋姑姑扶着母亲出来,瞧她的样子似是很难过,我忙过去请安,刚要问问缘由,藏秋姑姑便偷偷摇手暗示我什么都别说,娘揉了揉太阳穴无力道:“我身体有些不适,池舞姑娘那头你要多宽慰她才是。[](.无弹窗广告)” 打我记事起就未见过爹娘对外人如此上心过,想来怕就是人家说的投缘罢,不过眼下也顾不得头圆还是头扁,先去看看池舞要紧。 不出所料,池舞呆呆坐在孙离山房中,连我进去都好似没惊动她的遐思,直到香蕊唤了唤她,她才匆匆忙忙揩掉眼角的湿润,勉强挤出一丝笑。 “孙公子走之前可有同你说什么?” 她摇摇头,把信笺递给我,我大致看了看,孙离山在信里直说自己身子已好,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交代池舞好生照顾自己,待他办完事便会来接她。 通常男人不告而别无非是提起裤子不认人,但照信上所言,孙离山也不是先给推卸责任,但不声不响就走了,着实很让人想不通。 “五小姐,这段日子叨扰府上,如今孙公子也走了,我和香蕊这就收拾收拾回熏芳园,五小姐的恩德池舞没齿难忘。” “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再回去,你在我府上好歹能避一避,要是回了熏芳园岂不是再入囹圄,若是孙公子回来找我要人,教我如何是好?想来他也是为了赴月圆之约,你安心住下便是,我既然揽了这桩事,便要将你好端端交到他手里才放心,切莫说想走的话,更不许学他悄悄溜了,否则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一辈子不得安生。”说罢还吩咐金枝留下守着池舞,一个孙离山已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怎能让池舞再来添乱,看来回头还得好好跟爹娘合计合计。 第八十一章 一手好流 自从惹上宁尔柳之后,我便被爹娘三令五申不许出门,生怕我又招惹什么奇葩回来,然我平日游手好闲惯了,也爱管管闲事,如今被困闺房着实苦闷,幸好同样悠闲的还有二哥和祯王,他俩时常到我院中坐坐,可他不来,始终心难安。[.超多好看小说] 祯王也是红尘里打滚多年之人,风得一手好流,见我成日恹恹的,便伙同二哥来寻我开心,因而我也能率先听到宫里的消息。 “自宁尔柳受伤之后宁贵妃急的茶饭不思,当即便旁敲侧击提醒皇兄该把婚事定下来,好将宁尔柳早日娶进宫里来悉心爱护,兴许是说的次数多了,皇兄有些不耐烦,近日甚少去凤翥宫。老三那小子更作,母妃吃了软钉子还不作罢,偏捡这时候撺掇大臣向皇兄进言,说是要封老三一个王,让他带着母妃到属地养老,乍一听还以为他多明白事理多淡泊名利,真是什么招都想得出。”祯王说的兴致勃勃,间或露出几个鄙夷的神情,瞧得出他是大心眼里不待见肖翃母子俩。 二哥叼着根檀木棍拨拉湿漉漉的茶宠,显得弱智又搞笑,真不晓得祯王怎么就瞧得上他。 也不好让祯王被冷落,我接茬儿道:“当然不能让他离开皇城,如今在天子脚下尚能乖张至此,若是放虎归山,天高皇帝远,谁晓得他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不过皇子始终不比寻常人家的儿子,想留他继续监视着,也得费些周折。” “咦……”祯王一如既往地婉转了一声,得意道:“这事搁别人身上自然不好办,但要是太子想留他,岂有留不住的道理!” 听见事关肖翊,二哥总算来了兴趣,向我抛来个意味深长的眼风,假正经道:“那是那是,也不瞧瞧是谁相中的男人。” 祯王听了颇为高兴,也不顾我十分尴尬,坦言道:“那日宫里刚下了钥,肖翃这边就闹开了,说是他宫里有个太监染了病,有见多识广的一眼便瞧出是天花,吓得阖宫上下人人自危,最忐忑的便是肖翃,也不等御医诊症便着急忙慌下令把染病的太监连夜送出宫。皇兄知晓后为防止疫情扩散,将肖翃迁出寝宫,移至禁苑,着侍卫严密‘保护’,连宁贵妃都近不得,等闲人更是闻风退避,一时之间三皇子处门庭冷落,着实煞了他的风头,想来如此不见天日,不消多时他便能头上长草。” “那同太子有何干系?”二哥先我一步道出疑惑,怎奈祯王故弄玄虚就是不说。 第八十二章 一顿好打 我不屑道:“不说就不说吧!像是谁稀罕听似的。[.超多好看小说]” 祯王也不生气,反笑我心急:“莫不是有人听见情郎的事按捺不住了?” 窘得我一口老痰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二哥也极配合地眨巴着他水汪汪的桃花眼盯着我,我清清嗓子道:“也罢,人要想活得好,就得不怕被揭穿,然我也不是你们所想那般沉不住气,好比上茶楼听书,正要讲到凶手是谁的关键时刻,说书先生一拍醒木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难道你们就没有掀桌子退票的欲望?不朝说书先生扔臭鸡蛋烂菜叶就阿弥陀佛了!还指望我如何?” 二哥笑得极猥琐,道:“雎雎,你也忒不厚道了些,莫非要我将五儿的一段情事说与你听才晓得当中奥妙?” “二哥你若不嫌累,大可说来我们听听,说得好我兴许还能打赏点。[.超多好看小说]” 二哥有些挂不住,嗔怪道:“我说五儿你怎么听三不听四?” 我憋着笑调侃他:“因为我在听毛驴讲故事。(.好看的小说)” 这下换二哥尴尬了,祯王为了给二哥救场,不得已放弃吊胃口的路线,选择坦白从宽:“太子那次突袭萧国你可还记得?” 我点点头:“如何能扯得上?” “班师回朝的时候顺便掳了个萧国人,那人传闻是和怪医,有病的能治到没病,没病的能治到有病,要是太子诚心想让谁在这节骨眼上疑似得了天花,你说有几分可能?”祯王勤打了几下扇子,对这出好戏品的津津有味,如此看来,那太监未必真得了天花,一副药便将肖翃连人带野心困得牢牢的,不得不说肖翊果然是个人才。 正聊得欢畅,就听谁再院外哼哼唧唧,金枝玉叶忙进来禀报,说是招财被动了家法,心想着真稀奇,我长到如今在这大宅门里只见过一人被动家法,那便是我自己,可也仅到跪祠堂的程度,不免好奇万分,金枝玉叶也深得我意,知道我喜瞧热闹,便叫进宝搀着招财进来了,只见他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疼的呲牙咧嘴儿,那模样着实逗人,玉叶笑得前仰后合,金枝则被吓得含着眼泪,估摸着默默在心里盘算自己的所作所为,生怕有朝一日棍棒底下的换成了她。 “招财,来来来,给我们说说你做了什么出个事?”二哥饶有兴致,连带着祯王也打趣道:“莫不是偷了哪个丫头的红肚兜?” 招财整副身子压在进宝肩上,委屈道:“只不过方才在街市上同将军府的小厮闲磕牙罢了,哪晓得回来就糟了一顿好打。” 第八十三章 颇有见地 “你说了什么?”我已全面开启八卦模式,孜孜以求地等着答案,谁料这好死不死的招财居然理直气壮道:“我就跟他们说咱家五小姐是太子殿下的人,是以后的太子妃、皇后、太后、太皇太后!” 闻言,不光是我,整个屋子的人都惊骇了,我因为事发突然又吓得不轻,直直摔下了椅子,一杯好茶稀里哗啦撒了一身,连烫都顾不上,只觉得招财这是要逆天的节奏呀! 且不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就算是成了,谁要做太后和太皇太后呀,晋这两个职称的前提条件是肖翊要比我早死很多年,不仅如此,连儿子都要比我早死很多年,那我一个孤家寡人的老太太活那么长干嘛?恐怕连打马吊都难觅同龄的牌友呀!到时候我一定会因为百无聊赖把自己活活折腾成乱七八糟疑似跳大神未遂的死老太婆,真真是闻者糟心,见者笑累! 要不怎么说祯王见多识广皇家风范,只见他默默捡起震骇到地上的折扇,气定神闲道:“不愧是孟府的家丁,颇有见地,颇有见地!” 二哥猛吞了吞口水,不可思议道:“我还没见过谁敢诅咒五儿当寡妇,更没见过谁有胆子说太子不长命的,招财,你这顿打一点儿都不冤!” 此时招财也意识到了连叔为什么对他动家法,正期期艾艾地说着遗言:“不该啊……不该……” “别嚎了!这些话大家自会烂在肚子里,你安安心心养伤去罢!”我挥挥手让他下去,他千恩万谢,擦了擦冷汗,边走边问进宝:“听说尚淘宝那里能淘换到南疆的上等膏药,也不晓得知否真如他说的那般神奇,不如你去帮我弄一贴试试?若真有用也免得我受罪。(.好看的小说)[.超多好看小说]” 我忙接话茬儿:“有用,贴嘴上就行!” 他意识到自己嘴贱,捂着嘴什么都不敢说,蔫巴巴出去了。 但事情恐怕远不止如此,若只因为这两句顶撞皇家的话就招了一顿打,那我从小到大说的反社会的话难道还少?不得被活活打成筛子!细细琢磨,大约爹娘不愿听见的还是我同肖翊的情事,那日我虽态度坚决言辞恳切,但说到底家里已经攀了一门皇亲,且我是幺女,爹娘要顾虑的自然越发多了。 第八十四章 教学相长 孙离山走了没几日,池舞便消瘦了一大圈,我也没个办法开解她,索性带着她在府内闲逛,借此排遣忧思,池舞于人前尚且如此,真不晓得夜半独处会是怎个凄凉模样。[] “这花园后头是什么?”池舞指着茂林修竹之后的月亮拱门,满是好奇。 “东府,我大哥同大嫂的住处。” 池舞恍然道:“早就听闻孟家大公子乃当今圣上的乘龙快婿,只是入府多日也未得见。” “毕竟君臣有别,爹娘虽是长辈,但不能受儿媳大礼,故早晚请安也就免了,除开家里的大日子,或者我有什么状况需要搬救兵之外,大哥大嫂甚少过来走动,爹娘更是不敢过去叨扰。[.超多好看小说]”想起幼时常与哥哥们一处玩耍,如今也是各有家室,最不济的二哥也有了祯王作伴,兄妹间倒不似从前那般整齐了。 “原来如此。” 想到东府也是个好去处,干脆提议道:“不过大哥待我向来宠爱,嫂嫂也常叫我过去说话,算算我也有好几日未去东府走动,不如今日你同我一道过去。[.超多好看小说]” 池舞诚惶诚恐,但在我竭力劝说下还是同意了,入了东府就见泛月和润月急匆匆要出去,两人见我俱是恭敬。 “二位姐姐这是做什么?” 泛月润月行礼道:“公主命我二人去寻一把好剑,奴婢急着去办,五小姐请自便。” “去吧去吧。” 池舞疑惑道:“公主好兵器?” “哪能呀,嫂嫂弱质纤纤,就算是寻好剑,多半也是送予大哥,我大哥倒是一身好功夫。”正说着绕过廊子就见大哥果然在院中舞剑,可稀奇的是嫂嫂不似往日在边上看着,而是紧跟在大哥身后,以竹枝代剑跟着大哥比划,那模样十足认真却也十足笨拙。 忽而大哥行云流水般挽了几个剑花,快到让人看不清他使的什么招式,嫂嫂愣在哪里,细声细气道:“既答应要交我,怎又如此迅速?” 大哥收了剑,并不转身,脸上是一贯的冷淡:“公主既要学,便不可畏难。” “不,我从不害怕艰难。”嫂嫂绕道大哥面前,大哥偏了偏头,不敢直视天家威严,嫂嫂摇头苦笑:“我只期盼能有一件事让我同你走得近些。” “请公主别再说,我慢些教你便是。”大哥说着摆好架势,嫂嫂掩饰失望强打精神,拿竹枝指向大哥的剑锋,我暗叫不好,这哪是教学相长,稍不留神就是血光之灾啊! 然我已发现得太迟,嫂嫂刚挥舞起竹枝,大哥便一抬手生生将竹枝砍断,而断口离嫂嫂的纤纤玉手近一寸之遥!霎时间,嫂嫂望向大哥的眼神变得极复杂,似有不甘,却更多的是惊讶和痛楚,而大哥仍旧是一脸冰霜。 第八十五章 存着执念 “公主!”弦月晓月惊慌失措,着公主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要有个什么闪失,不光是她俩,就连我孟府也在劫难逃。[] 而大哥好似早就料到会这样,甚是刚在那一剑也是故意为之,他马上沉声道:“公主恕罪!” 而嫂嫂做出个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噙着眼泪自言自语:“我对一件事情有执念,便会想尽办法做到极致,而我对你有执念,你却偏偏对我存着怨念,究竟我做错了什么?” “公主切不可如此说,都是我的错。(.好看的小说)”大哥的大包大揽不仅没有让嫂嫂开心,反倒成功勾出了嫂嫂的眼泪,嫂嫂扔下还握在手里的断竹枝,反端起公主的威仪,缓步踱进正堂。 大哥长叹一声,眉头却皱得更紧,转眼间见我和池舞立在廊下,匆忙收起情绪笑问:“五儿来了呀,这位不是池舞姑娘吗?” “池舞见过孟公子。”池舞给大哥行礼,大哥脸上是谦谦君子的笑意,这些年仿佛他都是这般表情,却感觉心越来越冷。 池舞发觉气氛不对,有意向边上行了几步,我拉着大哥苦劝道:“大哥你何苦这样,公主嫁到家里已经是委屈了,你作为丈夫不求面面俱到,但也该顾着她的颜面,当然我只是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同你说这些,嫂嫂待你不薄,难道不值得珍惜?若我嫁与这样一个丈夫,便是拼了名声也要休夫的,然嫂嫂能沉得住气,无非因为心里有你,却不想她的爱会变成你刻薄她的利器。” 大哥默默听着,待我发完牢骚,也不知是听进去了多少,终了也只是淡淡一句感慨:“五儿,有许多事我只愿自己心里苦,不愿拖累所有人,若是因此伤害了她,那我也无能为力。”大哥显然没心思同我多说,我在他眼里永远都只是小孩子,他不动声色收了剑,转身出了院子。 “嫂嫂!”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带着池舞乐呵呵进了屋,嫂嫂已打理好仪容,见我便调侃道:“我可是听说府里有人犯桃花了,怎么也不同我好好讲讲?” “嫂嫂你又拿我寻开心,对了,今日我带位朋友来坐坐,嫂嫂不会不欢迎吧?”说着将池舞引荐给嫂嫂:“池舞,上次寿宴上也见过的。” 嫂嫂端详了一会儿,似有感悟:“自然记得,像池姑娘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同五妹一样,谁见了都忘不了,可那日我三弟唐突了姑娘,今日再见,我这做姐姐的都难为情。” “算了,不提也罢。”我打个马虎眼想把这页揭过去,免得池舞又因此想起孙离山,那就不太好了。 倒是池舞丝毫不避讳,直言道:“其实男人如何对待自己,喜爱还是不喜爱,有时候由不得自己选择,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大可放手试试,兴许结果就会大不相同。” 这番话倒是点醒了我和嫂嫂,尤其是嫂嫂,像是得了什么警世恒言一般,也顾不上公主的威仪,急忙道:“请姑娘赐教!” 第八十六章 兄嫂关系 “赐教不敢当,公主太抬举池舞了。[]” “不。”嫂嫂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姑娘有所不知,只要能增进我们夫妻感情,我什么都愿意试试,不瞒姑娘,几年来我想尽办法试图同丈夫更亲密些,然而也不晓得是不是我太笨拙,总是适得其反,可夫君是我自己选的,是想要依附终生之人,若我此时轻言放弃,那当初又何必执着?”说到此处,嫂嫂眼光渺远,叹口气又道:“我们的婚姻就像被冰冻了,始终缺少一枚火种,若姑娘能不吝赐教,我必定厚谢姑娘。” 此番话别说是池舞,连我都是头一次听说,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将哥哥嫂嫂的婚姻做个定义,但眼下看来也是十分不如意,试想一下,唐唐一国公主该是怎样的明珠璀璨,但眼前的嫂嫂完全撑不起这个词,能让她放下万人朝拜的身段向红尘女子讨教驭夫之术,该是何等委屈与不甘。 见池舞还有几分犹豫,我竭力促成此事:“池舞姑娘,你就答应了吧!哪怕只是同嫂嫂说说话也好。” 关于大哥和嫂嫂的婚姻,我始终有许多疑问,当初嫂嫂嫁进府的时候我年纪尚幼,只晓得家里多了位厉害嫂嫂,是皇帝的心头肉,于是有些不敢得罪,更不妄想过从甚密,生怕得罪了她,被他老爹一声令下乱棍打死。然嫂嫂对我极好,宫里赏赐的物件珍惜贵重,她也慷慨予我,还常同我聊天解闷,甚至在我调皮受罚之时挺身而出替我求情,故而我便天真地以为家中有这样一位嫂嫂,无论对我还是对整个孟家,都是一桩美事。 可我们谁都没关心过嫂嫂过得好不好,大哥又过的怎么样,作为妹妹,我着实不称职。 这日好不容易逮到二哥,便打发了十全去给我喂鸽子,二哥看出我有心事,张嘴便问:“你那白富美罢工了?不给你白鸽传书了么?” “非也非也,它比我敬职敬业多了。” “那是为何?” “日前我在东府里目睹大哥大嫂执剑相向,窃以为不是很和谐,二哥你怎么看?”我偷偷瞧了他一眼,他有一瞬间呆住了,似是想到些什么?转瞬却又打起哈哈:“小两口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再者大哥那般性情的人,温润如玉,你确定真会同嫂嫂动刀动枪?且不说她是大哥的媳妇儿,单一个公主的名头就能让人肃然起敬,大哥可不像你张牙舞爪好惹是生非,就算夫妻生活有多不和谐,他也晓得顾全大局,此时纯属是你多心,多心了。” 其实二哥不说这番话我也不会深究,但他如此说来,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偏要弄个明白不可。 我狐疑道:“当真?” 他肯定说:“千真万确!” “算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起身欲走,他长舒口气,仿佛逃过一劫,我漫不经心道:“对了,大约七八天前,有人看见你在百香阁同城南魏家小姐勾勾搭搭,不晓得祯王听了会作何感想。” 第八十七章 皇室联姻 “五儿莫走!” 二哥听出我在威胁他,赶忙叫住我,亲自斟茶请我坐下,良言道:“勾勾搭搭一说也忒难听了些,那日不过是魏家小姐情我前去鉴香,你也晓得,哥哥虽然不才,但在这些事情上也算得上权威。魏家小姐下月便要成亲,想弄点香料熏熏喜服,这也是人之常情,照你那样说,我倒是无甚要紧,万一传到魏家女婿耳朵里,岂不是要毁了人家的大好姻缘,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呐妹妹。” 我略略点头,又试探他:“你真觉得王爷不会有想法?” 他滴溜溜转转眼珠子,给我作了个大揖:“求妹妹高抬贵手!” “哟,那我可不敢当。”我拿乔地转过头,受不起他的大礼。 他大约看出我的坚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好妥协道:“你也晓得雎雎心眼儿甚小,就别去给他添堵了,你想知道什么?我说就是。” 奸计得逞的欢愉并未延续多久,因为二哥接下来的话让我十分忧虑。 据二哥所言,当年大哥一身武艺意气风发,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领军杀敌守土卫疆,整个就是标准的进步青年。皇帝知道大哥无以非凡且一心想报效朝廷,便赐了官职想日后重用大哥,谁料那年秋闱狩猎,大哥陪王伴驾,在猎场上收获颇丰,风头一时无两,皇帝大为赞赏,摆了庆功宴,却也正是那次夜宴彻底改变了大哥的命运。 那晚大哥开怀畅饮,席间难逢敌手,忽见大帐之内走出个眉目清秀的男子,跟皇帝说了几句话,皇帝便赐了杯酒给那男子,男子端着酒杯径直朝大哥的桌案走来,捧着杯子细声细气道:“在下十分仰慕孟公子才能,今陛下赐酒,可否与公子同饮?” 大哥生性不羁,且有几分江湖豪放,自是端起酒杯同男子以酒会友。大哥见男子粉面黛眉生的十分纤弱,便劝他少饮为妙,男子却只是笑,招招手命人碰上一只锦盒,道:“我与孟公子初次相见,倒觉故人相逢,小小心意,还望公子笑纳。” 待打开锦盒才见里头安安稳稳躺着的一柄宝剑,做工考究,寒光逼人,大哥知晓它价值不菲,正要退换,可抬头却不见了那男子。皇帝叫大哥安心收下,大哥不敢不从,可心中的疑团也渐渐变大。 几日之后皇帝下旨赐婚,要将宠爱的岫云公主许配给大哥,赐婚圣旨宣达全国,大哥紧抿双唇,捧着一卷黄绢,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早先大哥入朝侍奉之时爹娘便颇有微词,如今要做皇帝的女婿,二老更是千百个不愿意,外人严重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在他们眼里倒像是躲也躲不过的厄运。 然圣旨之威严,岂容臣民多做挣扎,大哥不愿家人为难,三呼万岁叩谢皇恩,将圣旨妥善收好,淡淡吩咐连叔:“准备婚事去罢。” 说完便回了自己的院落,三日不曾出门,等再见到大哥,他便像如今这般少言寡语了。 第八十八章 永生不知 成亲那日,大哥同宾客们欢饮,对于敬酒一概来者不拒,我初初还以为是大哥高兴,可如今想起他酩酊大醉之后紧锁的双眉,好似又不是从前所想那样。 待宾客散尽,招财进宝扶着面色微醺的大哥进了洞房。喜堂上一对龙凤喜烛烧的正旺,滴滴红泪在金烛台上挂成笋。公主着一身描龙绣凤的大红喜服端坐在床上,我猜她当时应该是怀着忐忑又喜悦的心情,准备抛弃少女情怀投向自己的婚姻,然而大哥只是则了喜床正对着的椅子坐了下来。 烛影摇曳,窗外敲了三更鼓,正值隆冬,屋里静得能听见蓉蓉白雪飘落在黛青瓦楞上。 大哥的酒气渐渐消散,他望着对面这个自己奉旨迎娶的女子,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公主开始因为等待而焦虑,她绞着裙裾,又急又羞。 终于,她放下作为帝国公主的高傲与矜持,软语道:“天夜已晚,夫君早些安息吧。” 大哥站起身来,走向床边,公主紧紧攥着袖子,想给他一个惊喜,为此她拟好了腹稿,就等他掀开盖头然后温温柔柔地告诉他:“妾身愿将此生托付与夫君,一愿朝朝暮暮,二愿铭心刻骨。” 不论大哥如何不想,终还是到了这一刻,他颤抖着手掀开大红盖头,公主仰起头略带娇羞的笑让他顿时像置身冰窟,眼前这张脸他还记得,那眉眼,那浅笑,堪堪正是夜宴上赠他宝剑的男子! 他万万没想到那日引为知己的人,今日竟成了他的夫人,真个造化弄人。 “夫君?” 大哥猛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额上绽出青筋,公主起身扶住大哥的身子,关切道:“夫君是醉了么?” “嗯。”大哥轻轻嗯了一声,睁开眼睛却不看眼前人,只有气无力道:“歇息吧。” 雪花漱漱,洞房红烛高照,老人说烛火不可断,新人方能白头不相离,本该是个温存的新婚夜,大哥转身背对着公主,睁眼到天明。 “五儿,说到这里,你大概也明白了。”二哥叹了口气,摇头道:“可叹,可叹。” 如果事实真如二哥所言,嫂嫂在夜宴上对大哥萌生爱意,央求皇帝赐婚,满心欢喜却只等来丈夫的判若两人和冷若冰霜,这般遭遇实在令人扼腕。 但谁又知晓大哥的苦衷? 在我大弈有明令禁止驸马入朝为官,哪怕只是九品芝麻官也不行,皆因几百年前大弈的开国皇帝是前朝驸马,篡位当政,故后世掌权者引以为戒,凡大弈驸马终生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当好这个驸马。 而大哥的心愿恰恰与此背道而驰,他抛开了无疆沙场,再见不到万里黄沙长河落日,丢开英雄情怀困在这小小院落,举头仅见的一方天也不似从前那样澄澈,手边仅有的也只是那把将他豪情壮志生生斩断的宝剑,五十弦翻塞外声成了他梦里才敢亲近的镜花水月。 可这些事,公主永生不会知晓。 第八十九章 府中有喜 我曾以为他们是相敬如宾,却不想是心与心隔着山长水阔,任凭公主多么努力,始终无法用款款深情抹去大哥心里龙困浅滩的忧虑,然这些我都不能插手,否则这不单单是婚变,可能还会导致家变,继而大哥因为当不好这驸马而被老丈人收拾,再然后整个孟家因为不忍看见大哥被收拾而同老丈人干上了,最后结局是孟家被老丈人一锅端! 不论从技术层面还是皇权压制方面讲,闹开之后吃亏的只能是孟家,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勇敢,是蠢! 老人家常说当事事都不顺的时候,我们就要努力搞出意见喜事,然后以此来带动大局势,于是便有了‘冲喜’这个词,且大家都运用的十分熟稔,这不,大哥刚和公主闹翻了,那头就穿出三嫂有喜的消息,孟府人从主子到奴才纷纷赶着去三哥院里贺喜,人头涌动间愣是把诊治的大夫给活活挤了出来。(.无弹窗广告) “茹絮如今金贵着呢?老三你要好好待她,若是再想从前那般同她拌嘴,爹娘可饶不了你!”二哥挤在最前面,凑热闹凑的十分专业,三哥不满道:“我同她几时认真吵过架,不过是相互打趣罢了。” “如此最好。”娘欣慰地点点头,三哥亲自办了椅子让娘坐在床边,三嫂说什么都要下地给娘请安,说什么哪有长辈坐着自己躺着的道理,坏了规矩,十足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然她肚子里的是孟家唯一个孙辈,爹娘无论如何都要她好生养着,切莫动了胎气。娘拉着三嫂的手传授经验:“当年我怀老大的时候也是睡不住,成天就想到院里走走,可我身体不大好,便也就硬是安养到分娩,你身子骨倒是好过我,然有些事也要多留心,尤其饮食,今日起叫厨房单独给你备餐,你只管好好养胎便是。” 三嫂听了自然是欢喜的,自进门起就处处比大嫂矮一截,如今能先大嫂一步怀孕,从某种意义上说,无疑提升了她在家中的地位,然一想到我那可怜的大嫂,没来由又是一阵心烦,自身不顺的人最害怕最厌烦听见的便是比自己不如的人过的却远远好于自己,若是此事传到她耳朵里,大约又要因此感伤许久。 这哪里是冲喜了,明明就是对大嫂的又一次嘲讽。 幸好娘同我想到了一处,她交代完三嫂该注意的事项,转而找个老理儿威慑起府中众人:“三少奶奶有喜之事切不可外传,连东府也不用通告,未落地的胎儿最是小气,知道的人多了恐怕他日三少奶奶不易分娩,你们可听明白了?” “是。”众人齐声应下。 娘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大家都回吧!茹絮你好生静养。” 我扶起娘准备出去,三嫂忽然叫住我:“五妹,不知你可有空闲同我说说话?” 虽不知三嫂要同我说什么?但如今她的需求最打紧,我便也高高兴兴留下了。 第九十章 此话怎讲 “五妹,来,到我身边来。”三嫂拍拍床边铺着缎面垫子的矮凳示意我过去,我甫一落座她便将手递给我,我亲热地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她轻轻在我手背上拍了几下,打量了我半晌,欢喜道:“我嫁进府时你还是个小丫头,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还生的这般清丽动人,难怪渭城里的爷们儿都说孟家五小姐是大弈最艳丽的一朵花儿,想他唐唐太子殿下也拜倒在我们五妹的石榴裙下,可见五妹着实是有福利之人。” 听闻她提起肖翊,难免要做出些小女儿的娇羞才符合大众审美,我作不胜玩笑状,别过头嗔怪:“嫂嫂您说什么呢。(.无弹窗广告)” 三嫂又拍了拍我的手背:“五妹也晓得害羞了,足见真是长大了。” 这般赞誉,我意识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三嫂铺垫完了,入了正题:“孟家本就没有什么亲戚,我娘家便也有幸同孟家做了姻亲,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妹妹茹玉拉着我哭得十分伤心,说什么都不肯同我分开,其实她也晓得自己骄纵,旁人自是不敢亲近她,她是害怕我出阁了没人同她说话,然她心地纯良,虽爱小打小闹,但也明事理,只是这些年她也长大了,瞧她形单影只的,我这做姐姐的心里难免不舒爽。” 我还在思索三嫂怎么话锋一转忽然聊起了颜茹玉,但挺清楚了最后两句,便也能猜到一二,果不其然,嫂嫂咽了咽唾沫,略显为难道:“想你同她年纪相仿,如今更是名花有主,若是五妹有什么好人家不妨给茹玉留意着,也免得我还为她操持。不知五妹意下如何?”嫂嫂说着柔柔地望着我,叫我怪不好拒绝的。 然她的意思我也很明白了,前几日颜茹玉来看望三嫂,大约同三嫂说了些闺中瞧瞧话,剧现在看来,左不过是提到了海匪思,今日这般旁敲侧击,说来也是为了我们好,一来让我和颜茹玉化解多年隔阂,二来还能遂了颜茹玉的心愿,不得不说三嫂这个家姐做的十分称职。 “嫂嫂多虑了,颜三小姐这般出众的女子怎会觅不到如意郎君,我瞅着该是渭城公子们踏破门槛去求亲才对,且我与她不过是无事可做便相互打趣逗玩罢了,无伤大雅,我倒是还盼着他日颜三小姐喜事到的时候去套杯喜酒喝呢。”我说着反手握住三嫂,给她送颗定心丸:“至于人选方面,嫂嫂大可叫颜三小姐安心,我自会帮衬。” 有了我的保证,嫂嫂晓得格外开心,如今她是又有身孕又解决了妹妹这块心病,整个孟府大宅里最春风得意之人便是她了,只是相比较下,可苦了我那还蒙在鼓里的公主嫂嫂。 我还未想好如何同海匪思提这事,他自己倒找上门来了,真是连老天爷都向着三嫂呀。 “妹妹近来可好?”海匪思一贯谦谦有礼,我笑道:“如常,不过你倒是喜事将近呀!” 海匪思愣了愣神,哈哈道:“妹妹此话怎讲?” 第九十一章 闺房之乐 “没什么?话赶话说到罢了。”我压了压八卦的冲动,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妹妹说话怎么云里雾里,越发叫人听不懂了。”他摇摇头拿出一叠稿纸递给我:“烦请妹妹指正。” 对于他琼楼笑笑生的文章我向来是如饥似渴的,也忙不上招呼他差点,自顾自读了起来,还是上次那个文章的后续,然男主角方面有些变化,另择了一个翩翩佳公子同女主谈情说爱,字里行间的描写不难看出他有所指,而原型真是肖翊,如此文章,我看着自是欢喜异常。然还有个更为重要的信息,便是他自愿退居二线了。 看到精彩处我抄起他装稿纸的青石筒子,一下摔在几案上,连连称赞:“好好好,不愧是琼楼笑笑生!” 然他瞪大眼睛盯着那只被我摔得七零八落的石筒,嘴角抽了抽,言不由衷道:“妹妹好掌力!” 我反应过来颇为师太,惭愧地拢了拢石筒的残骸,用绢帕包起来还给他,他向来爱惜文房墨宝,自是有苦不能言。[]我出门吩咐金枝玉叶几句,不多时她俩便拿布头包着个东西进来了。 海匪思好抱着那堆尸骨,大约想为它念经超度一下,我将布包摊开来,道:“别急,我陪你一个就是了,你不是喜欢我二哥的那方礁墨砚吗?瞧,今儿你就带回去罢。(.好看的小说)” 他惊讶我一猜即中,见到日思夜想的礁墨砚已是不能自持,早将方才的痛惜之情忘却了,却还端着文人的骨气问:“何以见得?” 见他扭扭捏捏,我干脆将砚台塞给他,他到,稳稳抱在了怀里,我笑道:“去年我爹大寿,你和几个世家子弟在二哥书房里吟诗作对,那眼珠子恨不得黏在砚台上。” 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二公子舍得割爱?” 我从磁盘里抓了把瓜子,学着二哥的模样磕起来:“不怕你笑话,我二哥胸无点墨,人都说风流文采,他风流倒是无人能及,至于文采嘛你我心知肚明,砚台于他而言不过是附庸风雅的摆设,他喜欢的只有斗蛐蛐儿,我找他斗蛐蛐,赢了就跟他要,他不会不给的,况且上个月我同他斗了一场,当时没要他什么?今天就当补上了。” 都说读书人死脑筋,这海匪思虽在写小说上才思敏捷,却在小说之外十足木讷,他茫茫然问:“那为何不送蛐蛐儿跟他换?” 我哈哈一笑:“我二哥那里时不常就会冒出些好物件,加上祯王从四处搜罗来的贡品,我留着蛐蛐儿慢慢跟他要。” 至此,海匪思总算被我的雄才大略折服了。 “既然妹妹如此慷慨,那我便收下了,作为回报,不如让我同妹妹讲讲我新近研究的事情吧。”海匪思知晓知恩图报的道理,收好书稿和砚台,得意道:“最近我研究发现大弈国人的审美有所改变,不再单纯满足于清水般的爱情故事,而是有些喜欢重口味,除开要有些恐怖的情节激发他们的兴趣,还有……还有……”他脸上一红,似有些难以启齿,支吾了半天才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还有喜欢在文章里看见些闺房之乐。” 第九十二章 恐怖艳 情 这……难怪他羞羞臊臊,当今虽国祚昌盛,然民风还不是很开放,说这些哪里能叫人不脸红心跳。 我兀自镇定,又磕了几枚瓜子,假装漫不经心问:“于是,你研究得如何?” 他得意非凡道:“近日但凡是同恐怖和艳情沾边的文章都卖得极好,我嗅到了这股味道,若不紧跟读者的品味,相信很快我便会被淘汰,这些道理,你们孟家随便谁都应该比我清楚。”他说的倒是很在理,可想他一届文文弱弱又满腹仁义道德的书生,真能放下节操写这种连自己都不是很看得起的文章? “你说得对,有道是放下节操,立地成神。”我瞧着他并不抵触,便也很开心:“若你能尝试些从前没涉足过的领域,不管成功与否,总也是个宝贵经验。”他点了点头,我吞了半句在嘴里,实话说,我也是很猎奇的,放在当下等闲也能算走在前端的人。 “妹妹说的极是,想我以琼楼笑笑生之名在小说界打滚数年,若是不求变革就着实落于人后了。”海匪思顿了顿,语出惊人道:“然经我分析,眼下市面上恐怖和艳情是分立的,于是我便琢磨,若是我将二者结合起来,岂不是又不脱离我的惯有风格,还能开拓一条新路!” 闻言,我由不得打了个寒战,恐怖同艳情如何抱团?若是开辟新路不成,岂不是雷出一条血路! 我表现得着实求知:“愿闻其详。” 他喝了口茶悠悠道:“妹妹也晓得,我的文章悉数是玄幻风格,若是我将女主塑造成吃人的女鬼,某日遇上个还不错的书生,从起初吓唬他,想将他吃下肚子再到后来爱上他,两人冲破世俗眼光人鬼殊途结合在一起,岂不是又有恐怖,又有艳情!” 说完,他眨巴着眼睛等待我拍案叫绝,倒是真如他所说,即秉承了他一贯的风格,又有了些突破,然我依旧十分担心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这分寸如何掌握。若是女主恰如其分的美丽,那不管多阴森也称得上是恐怖艳情,若是女主被塑造得美艳不足阴森有余,那岂不是连艳情都着实恐怖!” 在探讨完这一番恐怖艳情与艳情恐怖的区别,海匪思大受打击,我趁机宽慰道:“其实海哥哥可有想过,如何能将文章写的更有感情,毕竟不管是恐怖还是艳情都不过是大众一时品味,唯有情感丰沛的文章才可永为流传,于是研究些什么新套路,何不如在原有基础上精进呢?” 他沉吟道:“确有这般想法,然我理论多过实践,怕是难有长足进步。” 等了半天就等他这句,只要他主动提及,我便能发挥下去,我清了清嗓子,装作临时起意,建议道:“海哥哥大可找个女子谈情说爱,总比在书房里闷头假象要好得多。” 之间他脸腾一下又红了,不愧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我趁热打铁道:“我这里倒是有个绝佳人选,若是海哥哥觉得还行,我愿为你二人牵线搭桥。” 第九十三章 采风遇险 “妹妹。”他忽然打断我,情绪激动:“这事便不劳妹妹费心了,我……我……” “你如何?” 说到这里,海匪思又扭捏起来,其实当初知道有这么个才子对我存着些爱意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但相比之下,尽管我的几个哥哥也并不是什么杰出人物,也不似他这般扭捏,就算当时我并不知晓羽公子就是肖翊,也不禁被他的果然折服,我想那才是我要的男人,而绝不是眼前这般瞻前顾后,因而他海匪思这辈子也只能是我的蓝颜知己罢了。但好在各花入各眼,好歹不至于落空。 “不说就算了,像个女孩儿样算什么事儿。”我假装没兴趣,使了招激将法,起身欲走,他连忙拉住我:“妹妹留步,我说就是了。” 据海匪思所讲,那日他上城外找些创作灵感,俗称采风。 这世界总是有很多专有名词,艺术家出去游玩,随随便便也能称得上采风,即便他是那样游手好闲,但如此一说,立刻显得高端了。而要是同游手好闲的的那便是游手好闲,只贬不褒。而若是他在游手好闲之余碰上个美貌女子,轻薄了人家,我们也不能直白地说他猥亵,而是有另一个专有名词可以搪一搪――采花,说来好笑,同是采,词义却分至两极,不得不说古人的真是会区分。(.好看的小说) 当时满腹经纶的海匪思的确也只想着满腹经纶的事,游玩累了便找间茶寮歇歇脚,要了一壶新茶,先做在路边观赏远方的层峦叠嶂。 待他休息得差不多,付茶钱事才醒悟自己居然找了家黑点,老板要价极高,说是付不起便要绑了他去跟海家要赎金。想他海匪思向来安稳规矩,即便是原形也不曾出过渭城,黑店这种时代产物只在自己的小说里杜撰过,自己并未亲身经历过,因为缺少写应对的经验。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在海匪思身上印证得极好。对面强悍的黑店老板,此时最不能用的就是讲理这招,因你不确定以他的文化水平是否听得懂,若是他刚好听不懂,反而会觉得你非常烦人,继而连赎金都不要直接把你撕票,但求不要在对他念经。然海匪思刚好不晓得这个道理,于是便从儒家道家法家墨家……诸子百家,再到佛理法理道理各个方面,舌灿莲花地同老板辩了足足一个时辰,连自己被老板绑在梁柱上也还念叨着:“上天有好生之德!” 不得不说那老板虽开的是黑点,但也是极有涵养的,竟能生生忍他一个时辰,若是换做我,早一刀了结了他,然后再叫海家人来赎他的尸体。 然那老板只是十分心淡地问他:“你说完了没有?” 他扬起文人的头颅,颇有风骨道:“还缺一门楞严经!” 老板终于忍无可忍,其实他这个忍无可忍的节奏着实比正常人慢许多,恐怕做这行不太适合。老板掏出把杀猪刀砍进梁柱里,对伙计愤愤道:“先把他舌头给我割了!” 第九十四章 替我省事 海匪思吓得面色苍白,扬言要去报官,老板哪里还肯听他说,催促着伙计快些下手,伙计想来也不是十分有经验,拿着刀子比划半天也下不去手,海匪思结结巴巴道:“即便……砍……砍了我的舌头,我……我还有……一双提笔的手,定要……定要将你们的……罪……罪行揭发!” 老板喝着茶,忽然顿悟道:“把他手也砍了!” “谁敢!”忽然一声暴喝,吓得伙计手里的刀直接砍到了自己的脚,老板一摔茶碗,却见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站在茶寮前,模样俊俏却胆大包天。 老板奸笑着搓起双手道:“难怪今早觉得神清气爽,原是要遇上小娘子呀!” “颜三小姐?”海匪思简直觉得是在做梦,而那老板已经朝颜茹玉去了,海匪思忙提醒道:“颜小姐快跑,切莫为了海某强出头!” 颜茹玉也不管那老板是何情状,直直朝海匪思本来,三两下解了捆绑他的绳子,道:“海公子莫怕,这等无胆匪类断然伤不了你我。” 老板一听怒了,抄起家伙要将二人旧地解决,怎料身后出现几个壮实的汉子,将老板伙计连人带凶器一并擒获:“对了,就怕你不拿家伙,这会儿有凶器在手,定能治你的罪!” 海匪思被这柳暗花明的剧情弄得晕晕乎乎,颜茹玉拉他上了车,才晓得原来颜茹玉出来踏青,路见他遭人暗算,便同随护来了出美女救书生。 大约当时海匪思坐在颜茹玉的车里,定是眼泛泪光感激不尽的,捎带手对颜茹玉的印象蹭蹭往上拔。 听完这段故事,我喝了几口茶才消化。 由此得出,他海匪思需要的不是一个受他庇荫的女子,而是一个能保护她的女汉子! 不过,不管是什么?如今也算是达成了我的使命,海匪思还真是替我省事。 他无尽娇羞地问我:“颜三小姐虽然跋扈,但心地善良,妹妹说我是不是该寻个机会好好谢谢她。” “该,太该了,都说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不如海哥哥就从了颜茹玉罢,这才子佳人的倒也是一段佳话,若是担心颜家那关过不去,妹妹愿为海哥哥前去游说。”我才开了个头,海匪思就面色绯红,不好意思地逃跑了。 也因他的逃跑,我十分清楚他对颜茹玉的确是有意思的。 过了几日,招财进宝说颜茹玉进府探望三嫂,我便匆匆赶了过去,见她颜茹玉一身喜气,我同三嫂也就心照不宣了,倒是颜茹玉忽然对我很客气,让我觉得有些不适应。 “始终是大姑娘了,再不能像从前一样斗嘴打闹,传出去多影响你们声誉。”我听了三嫂的教诲,自然也对觉得颜茹玉比从前顺眼了许多,其实她本也就没什么得罪过我。笑道:“嫂嫂说的极是,你打这个肚子还要为我们操心,着实是我们不该。”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同孟澶本就只是小打小闹,姐姐不用担心,好好养胎便是。”她说着偏头问我:“你说呢?” 我自然是高兴应承了,日后少个同我钉子对斧头的人,我高唱欢歌还差不多。 第九十五章 多加小心 女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欢愉不知时间太匆匆,待大哥从外面回来,我和颜茹玉才惊觉到了三嫂该午休的时候了,遂告辞。 “嫂嫂静养就好,我去替你送送三小姐。”说着便招呼颜茹玉出去,三嫂自是欣慰的,留下三哥戳在那儿看不懂我们怎就相见欢了。 送至前院,正好见金枝玉叶牵着高富帅出来溜溜,颜茹玉本能地吓得寻找该躲哪里好,我笑着安抚她:“没事,牵着呢?你以后勤来来,见它也不要慌张,兴许它就也拿你当自己人了。” 她匆匆收了受惊表情,也坦然了许多,下人取车的空挡,她直言道:“我从前同你过不去,是因觉得你这般富有,已是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却偏还抢了我的姐姐,令我十分失落。再到后来,海公子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便就更加对你存着敌意,然今次还要多谢你成全。” “哪里是我成全你,是你们相互成全,当然也成全了我,不然我还担心要如何同海匪思说明,怕伤了他的心,如今这样安排,足见老天爷还是很眷顾我们的。”我生怕她觉得我是在说客套话,索性说:“那日海匪思来找我,同我说了好多你的事,说你虽然跋扈,然是个善良的姑娘,这般赞誉,你可放心了?” 我能做的只有那么多,剩下的任是谁都不好插手,当然她也懂这道理,思忖良久,她担忧道:“孟澶。(.无弹窗广告)虽然我们还算不得什么朋友,但有些话我想提醒你,前几日九皇子肖翎来找我三弟颜申,你也晓得颜申是肖翎的伴读,从来对他唯命是从,而肖翎又以肖翃马首是瞻,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多谢提醒。”我心里一阵难受:“但即便如何,那也是我该走的路,与人无尤。” 送走颜如玉,金枝玉叶忙过来打听八卦,我懒得解释什么?却见连叔匆匆进了府,我拦住他,他道:“老奴正要找您。” “何事?” 他道:“宫里传来消息,今日一早三皇子便病愈回了自己寝殿,随即宁尔柳和宁贵妃也赶了过去,三人关门密商了许久,恐有事发生。您和池舞小姐可别再出府了,老奴这就去回报老爷夫人,看看他二老有什么主意。” 我点了头放他离去,真是片刻都不得安宁,吩咐金枝去东府将池舞请回来,交代她今日要闭好门窗,若是踏出府门,我便难以保她周全。 晚间府外来了一对人马,皆是着戎装,我担心是肖翃对付不了肖翊便要拿我孟府开刀,待看清打头的居然是他,便暗自欢喜起来。他着骑装,着实朗逸,一见我便翻身下马,匆匆赶至我面前。 “阿澶。”一如从前那般深情,将肖翃关起来后,他给我捎信说他要去南疆整饬吏治,如今总算回来了,我多想伸手抚慰他一脸风尘。 他从马上解下一只木盒,郑重交给我:“几日前我在南疆偶然得了此花,便日夜兼程赶回来送你,片刻也不愿耽搁。” 第九十六章 红尘可畏 我连忙接下,其实不关乎这礼物是什么?而是他的心意让我着实感动,想着他不眠不休,兴师动众一番只为给我一个惊喜,由不得濡湿了眼眶。(.)为了使他开心,我高高兴兴打开盒子,里头一株算简单得不像是凡间俗花的淡黄色吊钟般的花朵,衬着几片翠绿叶子,显得那样精神,仿佛刚刚采撷一般。他一定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喜欢么?”他兴奋地问。 我猛地点了几下头,眼泪却甩落一地,从前竟不觉的我如此爱哭。他捧起我的脸,深深凝望着我的眼睛是那样多情缠绵,我问:“这是什么花?” 他摩挲着我的眼泪,道:“此花一年才发一片叶,两年才得一瓣香,长在苦寒无人之地,避世而生,名曰畏红尘。(.无弹窗广告)” 畏红尘,多好的名字,很多人拒绝红尘召唤,皆是害怕被红尘所伤,故而因噎废食,岁避开了情感的利刃,也放弃了相爱的安慰,但,即便这样,我也不愿躲,不愿藏。我捧着花,想说尽一切情话:“红尘有你,怎可畏?” 他眼光闪烁,犹如我心跳的节奏,他紧紧用我入怀,也不在乎旁人窥视的目光,犹如此刻此间唯有此情。(.好看的小说) 良久,他才放开我,我希冀道:“今夜月色极好,不知太子殿下可否赏光?”他知晓我的想法,不过是求一点时间同他依偎,哪里肯拒绝如此良辰,令随从在府外等候,他独身一人随我进了花园。 白富美正和小伙伴们在园子里休憩,我指着憨态可掬的白富美道:“你瞧,你不在的日子我将它照看得很好。”他牵起我的一双手,我抬头望着他,几日不见,仿佛更多了几分男子气概,我道:“我也很好。” 他将我的手握在他胸前,情深意重道:“阿澶,红尘路漫,绝非你我所想这般易行,但我有心同你一道。言说红尘可畏,皆因心力不足,或受外力所扰,我想给你的,便如这株花所生的山水一般宁静祥和,只愿你纯白如初,不然凡俗。” “我懂。”他似乎很欣慰,但我接下来的话确然是我心中所想:“你想将我爱护好,而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法,你是太子,且手足如狼似虎,将来继承大统定要经过一番恶斗,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而我选择了你,明知道不是一片坦途也还是选了你,这也是事实。我既不想改变,便要同你一道受着,若你单想着我的安稳而将我置于事外,那如此安稳我宁可不要!我不该是你的拖累,也请你不要这样以为。” 他似是有些感动,喉头动了又动,半晌才轻轻道:“知你倔强,然你岂知我心焦?” 忽然有种随时会失去他的恐惧,我伸手环住他的腰,生怕一眨眼他便飞走了,像秋去的候鸟。 他叹息道:“我的手足岂是泛泛之辈,定不会给我好路可行,今次虽将肖翃拘了,我算算日子也该是出来的时候,不想正好赶上了,他受了这等辱没,怕是要将气撒到别处,我自会尽力拖住他,然你也要小心才是。” 第九十七章 太缺心眼 “这些我都料得到,然我孟家也不是他想动便动得了的升斗小民,他若真想同我孟家作对,大约还得顾及一下后备国库这件事,投鼠忌器的道理他应该晓得。”我将对肖翃会不会整死孟家这件事的分析说给肖翊听,岂料他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很不以为然,我求解地看着他,他终于道:“肖翃此人绝非你想的那样窝囊,况且他有外戚,宁家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若是他将你们孟家所有想法子赚到宁家名下,那你们岂不是危在旦夕,而他则十足如虎添翼。” “他有那能耐?”说肖翊他自己有这本事我倒是深信不疑,但若是对象换做肖翃,我不得不打个问号,再说那宁家只不过是仗着宁贵妃在后宫呼风唤雨,族里几个小辈在衙门里谋个闲职,虽有人敬畏着,但一张脸面也不是时时处处都好使。(.无弹窗广告)至于经商方面,宁家那些毛小子哪里是爹的对手,想接下我孟家的摊子,即便有心也着实无力,哪怕肖翃不懂这道理,难道他老子也不懂?岂会由着他胡来! 总而言之,自掘坟墓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做。 然而肖翊不那么看,他十分泼冷水地说:“肖翃性子阴狠,若是打定主意做什么?便是拼的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他想要江山,就算江山因争夺而不复完整,他也会照单收下,因他要的只是一把皇位!” 起初我还仅仅是觉得肖翃其人是个草包,但如今我有了新的看法。好比一个人去饼铺买炊饼,饼铺外围得水泄不通,但老板为难地说只剩下一个了,于是大家开始哄抢,你抓一把,我捏一下,抢着抢着掉地上碎了,还被不知道谁家的小谁踩了两脚,然那人不介意,捡起来照吃,还觉得自己忒有竞争力,结果回家闹肚子,一个炊饼两个铜板,而他看病花了十两银子,这不是缺心眼儿吗? 假使肖翃真那么做,那就是缺心眼儿里的翘楚啊! 肖翊一直叫我不要太乐观,可我觉得是他太悲观,匆匆一面,他率人回宫瞧瞧肖翃被关了几日是个什么情状,我侍弄着桌上的胃红尘,觉得此物着实不是俗世里能共生的灵花,经年累月才绽放的灿烂,千万不能砸在我手里。 “小姐,你看那花儿都看了一晚上了,莫不是睹物思人?”玉叶和金枝嘻嘻哈哈打趣我,向来今晚肖翊的突然驾临又要在府里被传说上好几日,那我更觉得责任重大。 “明儿一早把府里的花匠全给我找来,要是伺候不好这花,你小姐我该吃不下睡不着了。” 谁料这俩死丫头鬼精灵,相视一笑又拿我开涮:“小姐怕是想咱们太子殿下想的睡不着了吧!” 从来只听说过主子玩笑奴才的道理,哪有奴才笑话主子的说法,我清清嗓子拿腔拿调道:“你俩既然这样爱说,不如我送你们去曲艺班子学说书好了,回头往茶楼发展,定是两朵奇葩!” 闻言,二人默默退了出去。 第九十八章 夜宴邀请 也不晓得他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忽而有想同他说说话的冲动,这种才告别就想念的心情着实羞煞人也。 再望望桌上的畏红尘,提笔写就:“晨风拂,暮云堆,流年雾霭扣门扉。”偷偷溜到花园请白富美代为传达,流年雾霭就是玩命扣门扉,本姑娘说不开就不开,除非是他! 没过多久白富美便回来了,对于我吵醒它的好眠也不生气,极有敬业精神地在我梳妆台上蹦跶几下,尖尖的喙伸到翅膀底下啄了啄,示意我他有话同我说。 我解下它脚上的竹筒,果然里面有张纸条,展开一开,依旧是他的笔迹,写道:“半两月,十里霜,万丈红尘入西窗。[]” 入西窗,多美的意境,连同那株生死堪忧的畏红尘也更叫人怜爱了。 他这一回宫便是半月不曾出现,宫里再传来消息的时候,简直教我哭笑不得。 皇帝不晓得又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要举行宫宴,而本小姐我赫然在宾客名单里,这一下子便让府里众说纷纭了。 大家的意见大致可分为两派,一排是乐观的,觉得皇帝老儿既然知道我了我同肖翊的事,便借机会见见我这个准儿媳妇,顺带将婚期定一定,言下之意便是觉得这桩婚事他很满意。 而另一派则悲观些,觉得皇帝老儿在知道我同肖翊的事情之后火冒三丈,再想到自己之前内定了的宁尔柳,觉得我和肖翊十分不给他面子,让君无戏言这话成了饿老鹰放屁——虚飘飘的,于是他想借机整一整我,好叫我知难而退。 为此,府里众人在招财进宝的组织下又开了赌局,号召大家踊跃竞猜。金枝玉叶也蠢蠢欲动,为了接近真相她俩不断来跟我套词,想要我给点指导,然而我只能很无奈却茫然地说一句:“天威难测,难测啊!” 两日之后赌局从原来的一半一半变成了悲观态度占上风的情形,当时奴才丫鬟婆子们在花园一角下注闲磕牙,正好我欲要到花园找花匠问问畏红尘该怎么伺候,不经意便听见了一耳朵。 某小厮道:“我昨儿出门采买,听见城南那家裁缝铺正在给宁家小姐赶制新衣的消息,说是宁家小姐要穿着进宫赴宴,故要弄得华丽些。” 某丫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慌张道:“那岂不是要将太子殿下的两任女友都集中起来,难道是想叫咱家小姐同宁家小姐打一架,谁活着谁便荣登太子妃位?” 某婆子惊得连连叫唤不好:“咱家小姐利嘴一张,哪是动手的料呀!依我看来怕是要当着咱家小姐的面儿为宁家小姐正名,否则好好的一个宫宴,从来也不请这两人前去,何以这次都叫上了,不好啊!不好啊!咱家小姐怕是要吃亏喽!” 听着府中众人将我和夜宴剖析得如此透彻,不由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前两次同宁尔柳见面是剑拔弩张的情形都在历历在目,我虽小胜一筹,但皇宫大内有她姑母坐镇,我断然是占不到便宜的。这是要玩死我的节奏呀! 第九十九章 一脸心死 让你我即便在害怕也是没用的,但连累爹娘哥哥们为我担心,就着实是我的不对了。爹娘不是没想过怎样让我安然如果这次宫宴,然实在是鞭长莫及。 这日一早,我穿戴整齐欲要出门,二哥拉着我依依不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劝道:“五儿啊!为兄真是替你担心入宫之后切记要忍耐,不可多说一句话,也不能多行一步路,稳当便可,只要能活着出宫,便又是咱的天下!” 本来我就很忐忑,经他这么一‘提点’顿时觉得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不是人人挤破脑袋想去见识一下的天堂,而是直着进去不晓得还能不能横着出来的炼狱! “二哥……”我怯怯道:“你能别说了么?我怕啊!” 二哥的眼泪已在眼眶里转了山路十八弯,不得已掩面泪奔而去!正撞上抬脚要出门的大哥,还好他撞的是大哥,若是撞上大哥身边的公主嫂嫂,真心是整个孟府都别想横着出来了! 嫂嫂见状讶异道:“小叔这是为何?” 二哥道:“五儿今日要进宫赴宴,我担心她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无弹窗广告)”自己人自然听得出他是替我着急,但不了解的情况的人一听这叫什么话?嫂嫂释然一笑:“我来也是为此事,父皇今日也叫我同夫君一道进宫,知道五妹也要去,便邀五妹同乘一车,有我照顾着,小叔大可放心。” 二哥一听当即便乐开了花:“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宫宴自然要叫上大嫂的,真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爹娘似是有些为难,过了半晌才恭敬道:“如此五儿便有劳公主殿下照应了!” 接着又是一阵寒暄,我才坐上嫂嫂的车,同他们一道进宫。 大哥骑马行在前头,嫂嫂坐在我对面,想来离上次见他二人拔剑相向也有些日子了,我试探道:“不知池舞的法子对大哥可有些用处?” 嫂嫂淡淡一笑,撩开帘子凝视着大哥骑在马上的挺拔背影,生怕他会听见,故意压低声音道:“池舞姑娘的法子放在别的男子身上固然有用,然你大哥又其实普通人?我当初也是看中他的出类拔萃,如今为了守住这份信仰,多付出些又有什么关系。总之我能做的我都会尽力试试,然有无成效大约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这话说的真是又坚强又无奈,直教人心酸,不论如何,即便大哥是被迫成婚,即便公主嫂嫂的爱断送了大哥的前途,可嫂嫂对大哥这样倾尽一切,对孟府如此爱护有加,都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比嫂嫂更加爱重大哥,那便是打死高富帅我也不肯相信的。 于是,我坚信,若是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那一定也是柳暗花明的结局,同是无损阴德的良善人,老天何苦为难他们! 到了宫门外,大哥下马亲自掀开帘子,搀扶着嫂嫂下车,表情淡淡,看不出欢喜,也没表示出对宫宴的抗拒,这是十足心死的模样。 第一百章 狭路相逢 “这不是孟家小姐么?”循声望去,真后悔早来了这片刻,老天爷最近越发会作弄人了,越是想躲谁便越是将谁送到我眼前来,如今想再躲会车里已是不能够,唯有迎头而上。 我寒暄道:“我还想着是谁如此热络招呼我,却没料到是宁小姐,对了,上次摔伤的腿好些了么?说来我也是繁杂事务忒多,挑好的几件补品临了还是忘了给你送过去,宁小姐千万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别仗着年轻便不好好调养,万一几十年后人老珠黄又一声病,那岂不是逼着夫君彩旗飘飘么?” 被我这么一讽刺,她小脸儿涨红,若不是地方不对,大概又要同我打到出手了。[] “好了五妹,该进去了。”大哥摇着头,我晓得他是觉得我稚气,但我反倒很开心,撕破脸总比假亲密要来得让我舒坦些。 此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宁二流才发现我身后的公主嫂嫂,立马换上谦卑的模样向嫂嫂行礼,嫂嫂也颇识大体,权当方才的小打小闹她不曾在场,受了她的礼。其实以我的小人之见,大约宁尔柳也是清楚肖翊同嫂嫂的关系,眼下正是拉票的时候,嫂嫂这票至关重要。虽然嫂嫂直言不讳她支持的是我,但只要不在肖翊面前说宁二流的坏话,那对她的形象还是很有帮助的,所以,无论如何宁尔柳是不可多得的聪明人。 该说的说罢,宁尔柳同我们一道入了宫门,却见不远处有个总管模样的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等在那里,嫂嫂熟门熟路,一眼便认出他是皇帝身边的张总管,果然,张总管不为别的,就是专程奉陛下之命来接应嫂嫂和大哥,张总管道:“陛下极为思念公主,命老奴再次等候,开宴之前烦请公主驸马岁老奴先去觐见陛下。” 大哥嫂嫂虽不放心将我独自留下,然父命君命皆不可违,我也甚为体谅劝他们赶紧去,且保证不会同某疯狗一样见人就咬,他们才稍释担心离去了。 话说我有点记不清入宫之后该怎么走,宁尔柳不愧是公众常客,撇下我自行抬脚欲走,刚行出去几步仿佛想起什么?特地折返回来讥笑道:“若是孟五小姐没什么主意,不如随我一同去贵妃娘娘那里用些茶点。” 我不有讪笑着推辞,她在这光天化日下都干对我图谋不轨,若是进了凤翥宫,岂不是到了她姑侄俩的天下,才真正是不晓得能不能横着出宫门,着实令性命堪虞呀。 “孟小姐!”踌躇间忽闻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叫了我的一声,惊得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一回头却见一张满城菊花开的笑脸,那公公尖声细气道:“奴才是东宫总管太监福贵,太子殿下有请!” 听了这话我得意坏了,肖翊简直是我的福星,连踩点都如此准时! 再看那宁尔柳,已是气急败坏,把委屈都撒在随性的丫头玉瓣身上,念念叨叨着什么走远了。 第一百零一章 凤翥密会 正如二哥所言,在外的确是我孟家受人敬仰,可进了宫苑,我孟家便也是要处处小心谨慎的。 福贵在前头带路,远远便见巍峨肃穆的东宫屹立在浩浩皇城里,福贵退到一边,恭敬道:“殿下在里面等候小姐多时,奴才先行告退。”我点了点头让他离去,深深吸了口皇宫凝滞的空气,仰头看了看炽烈的太阳,拾级而上。 东宫檐牙高啄雕梁画栋,比起肖翃的寝宫更加富丽堂皇,也难怪,此处所居的便是将来的天子! 殿内明黄纱幔被风吹得舞摆,阳光透进来,温暖浪漫。 我跨过高高的门槛,立在原地不敢向前,只觉得这里是我不能随意能涉足的禁地。 殿内静得出奇,隐约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身侧的纱幔被轻轻撩起,露出一身华服,风姿高贵的他。他挑起眉梢,含情一笑:“阿澶,我等了你许久。”他伸手招了招:“过来。” 双脚似乎不再受我役使,明明千百次提醒自己要矜持,却总在矜持门前立马奔放开来。这次,也不例外,我迈开脚步冲到他身边,他张开怀抱环住我,宠爱道:“你来了就好,我在的地方,你必然也是安好的。” “那你呢?”我抬眼瞧瞧他严肃的表情,问道:“这次宫宴不简单,是么?”他亦望着我,眼中充满担忧,我果然猜得不错,半晌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才知道原来在他回宫的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 肖翃从禁苑出来的当天便去了凤翥宫同宁贵妃议事,据说当时在场的还有六皇子肖翎。三人关起门来密谋了许久,好似有了什么计划。而这事很快便传了出来,其实在皇宫大内同肖翊亲热的虽然少了个岫云公主,但好在九皇子肖翀向来都站在肖翊这边,不光如此,还有肖翀的母妃——淑妃万怡香。事实上在肖翊生母容妃归天之后,除了太后照拂他,淑妃也当他是亲生,处处小心呵护,因而淑妃的安栖宫同东宫捆绑在一处,密不可分。 淑妃知晓了三人的密会,便派人时刻盯着凤翥宫的动向,直到几日前狐朋狗党终于按捺不住有所行动。 那日,肖翃先一步进了凤翥宫,片刻之后肖翎也到了,不多时居然还见到称病在家避不见客的宁尔柳。蛇鼠聚在一窝,必然不会是谋划如何稳定物价,播撒福利,天下大同的好事,淑妃情急之下只好派自己的心腹丫鬟醉冬前去探听消息,可一直等到黄昏也不见醉冬回来,淑妃自知醉冬凶多吉少,另派人去查探,得知宁尔柳出宫之时抬走一直沉甸甸的大木箱,宫门守卫还听见木箱里有响动,然宁尔柳拿的是贵妃的令牌,故而不敢阻拦。 肖翀猜测醉冬大约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以肖翃的作风定会永除后患,当夜便只身出宫前去找寻醉冬,到今日也未归,于是谁都不晓得那日他们究竟谈妥了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风云乍起 于我而言,若是换在之前,我一定怕得要死,但现在有他在,我晓得无论是什么情形,哪怕是地狱十八层,他也会陪着我。(.) “阿澶,今日虽是宫宴,有父皇坐镇,然肖翃母子定会借机刁难你,开宴之后我未必能时刻照拂你,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才是。”他紧皱眉头,满是担忧,其实就算是他面面俱到,可事事总出乎预料。 黄昏字时分,太监来东宫传话,说宫宴即将开始,陛下请太子前去,我想了想,如今一同出席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便辞了他先一步赶往宴席。 进了大殿,两边矮桌上已坐了不少皇亲国戚,皆是打扮光鲜亮丽,同这金碧辉煌的殿宇十分合衬。我无意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猜到今日所有人都会着最靓丽的衣衫,我想了几日,决定穿的越简单越好,尽量不引人注意才是王道。事实证明,我的想法还是很有科学依据的,一众男丁都在研究风雅之事,虽听不真切,但大致上左不过是哪家酒楼的酒菜好吃,那个窑子的姑娘活儿好,而女眷们都聚在一处讨论彼此的衣装,比方说你的布料是哪家绸缎庄的,再比方说你的头钗是哪家金坊的,诸如此类,聊得热火朝天。而我穿的十分路人,默默溜到最角落的桌子边坐下,由于我极其不尊重大会的着装,竟然一路都无人看我一眼,于是我很开心。 “据说这次宫宴孟家小姐要来。”前面那桌的贵妇在窃窃私语,鉴于本小姐我耳力实在太好,以至于不想听却还是听见了,不由撩拨起我一颗八卦之心。 只见她隔壁桌的贵妇同我一道来了兴致,凑近了小声询问道:“是那个富可敌国的孟家?” 下意识的连我都向前倾了倾身子,开头的贵妇笑嘻嘻点了点头,道:“不光是她,还有宁贵妃的侄女也来了。” 那贵妇不明所以,痴痴问:“这有什么内情?” 我恨不得一拍桌子骂醒她,她是多久没在渭城混了,怎么连我和宁尔柳的热辣八卦都不晓得呢?莫非是隐世高人? 起先的贵妇又神秘一笑,道:“宁贵妃想把宁小姐嫁给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同孟小姐两情相悦,你说这出戏好不好看?” 那贵妇愣了愣,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乐得半天没合拢嘴,起先的贵妇得意地说:“若不是知道她两人都在受邀名单之内,我今日兴许便称病不来了,但她两人究竟会不会来,敢不敢来,还未可知呀!” 那贵妇表示赞同,咂摸道:“若是不来,那咱岂不是失了乐趣。” 听了她们的谈话,我是哭笑不得,一是觉得自己这名气出的实在曲折,二是觉得仿佛即将要作小丑状粉墨登场供人取乐,总之都不是件令人放心吃这一席珍馐美馔的好事。 正寻思着,就听前面有人窃窃私语,抬头一看,原是宁尔柳进来了,瞧她今日的装束,摆明是来打仗的呀! 第一百零三章 两宫斗争 宁尔柳气势卯得很足,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挑了个扎眼位置,正要坐下,偏眼尖瞧见了我,我偏了偏头,试图暂时躲一躲,没想到她跟我想的南辕北辙,她巴不得越闹越大。(.无弹窗广告) “哟,那不是孟小姐么?怎么坐到那里去了,快来快来,我可是有许多话想同你叙一叙呢!”宁尔柳说着极有指向性地朝我招了招手,仿佛是告诉众人你们议论了许久的孟澶就在那里,且她此时皮笑肉不笑,看起来十分阴险狡诈。 果然,那些不认识的权贵们纷纷扭头回来瞧我,尤其是前面那两个刚八卦完的贵妇,面的着我瞠目结舌,连嘴里叼着的碧绿葡萄都滴溜溜滚到了地上。 整个大殿静了半晌,也不知道是谁开了窃窃私语的先河,继而在我没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大家又议论上了。 宁尔柳也怪会利用群众舆论的,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再发一弹:“莫非尔柳面子薄,得不到孟小姐赏光么?” 她如此说,真叫我进退两难,去了便是我惧她,不去便是我拿乔,无论如何都是我的过失。 “宁贵妃驾到,淑妃驾到!”太监高呼一声,全场肃立,我原地不动,微微行了礼,把头深深低下。(.无弹窗广告) 再见宁贵妃更多了些紧张,上次虽不知的身份,但此时她一定晓得我是孟澶,所以更要小心。我抬了抬眼偷瞄淑妃万怡香,一双凤目看得出几分肖翀的模样,虽不及宁贵妃阶品高贵,但好在十分面善,怪不得出身地也能做到妃位,想来皇帝喜欢的除了美貌还有她的性子吧。 只见宁尔柳朝宁贵妃使了眼色,宁贵妃便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端出同宁尔柳如出一辙的假笑,问身旁的太监道:“此次宫宴本宫特别邀请了孟家五小姐,不知她可来了?” 太监贼眉鼠眼敲了一圈,大约早就晓得我隐在此处,用拂尘轻轻一指,尖声尖嗓道:“回禀娘娘,孟小姐在那里!” 本以为宁贵妃会装作惊讶,说些什么‘呀,原来我们见过’,或者‘看起来甚是眼熟’之类的话,可事实证明我又没摸准她的脉门,她只是微微颔首,淡淡道:“果然是名符其实的美人胚子。” 若是别人如此赞我,我会很开心,顶多觉得对方是想巴结我,可现在对象是宁贵妃,我便开始犯嘀咕了,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危机感。 也正因为宁贵妃这句假意好话,让众人很是摸不着头脑,究竟她是要办了我呢?还是要等一下再办了我呢?十分猜不透呀! “姐姐说得极是。”接话茬儿的是淑妃,她退了半步,笑道:“臣妾也听说过孟小姐的艳名,还觉得是坊间夸大其词,世上漂亮美丽的女子都修到了宁家,哪里还有什么精气分给别人,然今日一见,这大奕第一美女的名号确然实至名归。” 淑妃娘娘说着朝我一笑,我看得出她全是真心。只是短短几句话,让我着实捏了把汗,都晓得后宫是不见硝烟的战场,如今看来,家里人不赞成我同肖翊,大约也是怕我日后过上如此提心吊胆,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日子。 第一百零四章 天子驾到 宁贵妃当然也不是好惹的,表现上好像很赞同似的,言不由衷道:“淑妃妹妹说话总是八面玲珑,又善解人意,难怪陛下对你如此宠爱。[]”宁贵妃顿了顿,又道:“但妹妹久居深宫,见的人不多,难免有失眼光,妹妹可要睁大眼睛看人才是。” 一番训诫无疑是又摆了威风又打击了我,可我不能搭话,尽管我很想说。 淑妃微微一笑,话中有话道:“确如姐姐所言,妹妹是没有看人的眼光,这深宫里的人尚且都看不太清,遑论是宫外的人?” 依我看这两人要么不是时常有机会碰头,要么就是都很能忍,段位很高,否则如此发展下去,很难不会打到出手,要知道女人打起来可比男人凶悍多了,指甲发簪耳环项链腰带统统都能瞬间升格为凶器,且都是样样要命的存在! 只是苦了我,这都躲到角落里了,还是成了炮灰。(.) “芳雩且以为两位娘娘说的都对,然各花入各眼,若是不喜欢的,就是再好也不投缘。”说着便见公主嫂嫂偕同大哥进来了,众人给她们行礼,他们又给两位娘娘行礼,着实繁琐,怪不得大哥不喜欢进攻,眼下瞧着连我都觉得麻烦。 宁贵妃拿出后宫第一人的态度道:“许久不见岫云,真是越发风姿绰约了,你父皇时常念叨你,可去向你父皇请安了?” 嫂嫂点了点头:“去过了。”说着望向我:“但想着五妹一人在此,十分不放心,便赶过来瞧瞧,不想打扰了二位娘娘谈话,真是岫云冒失了。”说着便走向前排的矮桌,还招手道:“五妹怎么退到那里去了,何不同我一起?”我顺从地走过去,坐在嫂嫂边上那桌,紧挨着大哥嫂嫂,心中终于有些安稳了。 然而宁贵妃仿佛听出了嫂嫂的言外之意,笑问:“孟小姐这般水灵的人儿,本宫喜爱得紧,若是有人敢在宫里对她不敬,本宫定不轻饶,岫云你大可放心。” “娘娘如此说,岫云怎有不放心的道理,可五妹她性子直爽,不擅心机,若是无意得罪了谁,那可说不好是什么结果。”嫂嫂说着十分有礼又道:“若是娘娘能护着五妹,孟府上下自是感激不尽的。” 我用余光看见淑妃娘娘在偷笑,宁贵妃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克制得很好,想着这场嘴仗怕是要无休止的打下去,不免感慨。 “皇上驾到!太子驾到!”不得不说肖翊每次都如此及时,这次尤其及时。太监高呼之后,众人跪下请安,我见势从善如流的同他们一起跪下,终于又隐入人群中。 “近日朕感怀过往年节,集聚一堂欢声笑语,故今日特地邀众卿前来,切莫拘束才是。”皇帝的声音极有磁性,同肖翊很像,但比肖翊多了写年岁沉淀的沧桑,听上去越发威严,震慑得一种人老老实实跪了一地,不敢抬头去看。 “父皇,人都齐了,可否开宴?”是肖翊。 大约皇帝实在高兴,大手一挥道:“平身吧。”太监尖声尖嗓道:“奏乐!” 第一百零五章 尔柳献艺 太监敲起青铜编钟,声声美乐萦绕耳畔,皇上坐在龙椅上闭眼倾听,模样沉醉,而肖翊则坐在皇帝一侧,也不俯视众人,只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樽,猜不透这爷俩究竟在各自怀着什么心事。(.) “皇上。”宁贵妃端起酒樽,撒娇似的说,这老女人一把年纪还装嫩,吓得我茶点将一口鹿肉吐出来。然皇帝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比我好多了,他仍旧逼着眼睛微微摇晃着脑袋,等待宁贵妃下一句娇滴滴的话。当然,我也在屏息以待。 宁贵妃顿了顿,道:“臣妾敬皇上一杯,皇上可否赏光?” 此时,皇帝整了整脑袋,缓缓睁开眼睛,端起酒樽饮了一口,好整以暇。(.无弹窗广告)但宁贵妃已经达到了目的,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铺平了道路,她放下酒樽,好似真的真的真的是临时起意道:“皇上,今日臣妾的侄女也来了,不如让她唱上一曲,为陛下同太子助兴,可好?” 幸好我做的位置比较靠前,看清了皇帝的表情,他略略迟疑,好似事件在他脑中已经转了千百个来回,久久才慢吞吞问:“你是说尔柳?” 宁贵妃点头,又道:“尔柳得知今次能来赴宴,深感荣幸,特地准备了一手曲子,想请皇上指正。”说得如此谦逊,连我都想说一句:“过!” 皇上同我想的大约是一致的,但他比我内敛得多,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赞同。而现在,我最关心的是肖翊的态度,宁贵妃此举摆明了是要给他相亲,要让宁尔柳在声色艺方面给他留下个好印象,我才不相信他看不穿呢。可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好似很清闲地望着我对面的宁尔柳,脸上略略带着些浅笑,居然没有制止!可气! 宁尔柳得了皇帝的应允,悠悠起身施了一礼,朝奏乐的太监打了颜色,太监便很识趣地换了个曲子,宁尔柳做千娇百媚状,边唱边朝肖翊飞眼,那模样简直是勾引,是勾引! “五妹。”嫂嫂轻声唤我,我回神给她一个勉强的笑,说实话,我从头到尾都没听出她唱的是什么?因为我关注的全是肖翊的表现,他居然就这么面带微笑任由宁尔柳挑逗,似乎还很享受。记得从前看海匪思的文章,里面的男主哪个在面对诱惑的时候不是衣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可他怎么就那么非主流呢! “老七不是那种人,五妹你要看开些,逢场作戏罢了,五妹微词气坏了身子那就得不偿失了。”嫂嫂看起来很担忧,我强自镇定,辩解道:“没有,我怎么会觉得不舒服呢?多几个姑娘喜欢他,不是显得我更有眼光么?” 嫂嫂愣了愣,仿佛我说的是个笑话,但我自觉还是很有道理的。虽然听起来很牵强,但这就是标准答案呀,若是我将心里的振华说出来,例如我想给宁尔柳喂哑药,打残她的双腿,在缝上她的眼睛,看她还怎么勾引肖翊。如果我真这么说,那一定会被认定为暴力高危份子! 第一百零六章 染著从绪 “五妹,冷静,冷静。”嫂嫂越发担忧了,看着我的手,我也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猛然发现面前的一盘燕窝糕居然不晓得什么时候被我捏成了燕窝粉。 我尴尬了一会儿,忙收回手擦了擦,却不想着这般窘态被宁贵妃和宁尔柳二人看得清清楚楚,真是悔恨又被她们笑话了去! 然我想的实在太简单了。宁尔柳唱完一曲,施施然回了座位,皇上带头鼓了掌,于是她越发得意了,然而宁贵妃又拉着皇帝不放,道:“今日难得能请孟家小姐同席,臣妾听闻孟小姐才貌双全,不如请孟小姐为皇上献艺,窃以为孟小姐的才华远在尔柳之上,让他们年轻一辈相互切磋学习,岂不是妙得很!”宁贵妃说着看了我一眼,一副等着看我出丑的表情。 皇帝久久不发话,而我在意的是肖翊的态度,然而当我望向他的时候,他也只是继续把玩手里的酒樽,好似我被人刁难同他没有半分关系似的,着实气得我想掀了桌子愤然离席。 关键时刻还是嫂嫂惦记我的颜面,恭敬道:“禀父皇,五妹今日来得匆忙,并未似宁小姐那般精心准备,恐失了礼数,请父皇一笑置之便可。” 此时哥哥也起身行礼,万分卑微道:“父皇有所不知,小妹并非似坊间流传那般尽善尽美,哪里能比得了宁小姐。”言下之意就是放低自己的身份抬高宁尔柳,从而让我逃过一劫。不得不说大哥良苦用心。 “是么?”皇帝望着我,眼神极威慑,我慌忙起身,又看向肖翊,他依旧不为所动,对面的宁尔柳却笑得嚣张,也不晓得我是哪里来的勇气,竟高声请求道:“小女虽才疏学浅,但既是为陛下助兴,便也只有献丑了,求皇上请出箜篌,小女愿为陛下奏一曲!” 皇帝脸上闪过不及察觉的笑意,回收吩咐掌乐太监抬了架青铜凤首箜篌置于大殿中央,我也不再去揣度肖翊的想法,只在众人千奇百怪的目光中端坐在箜篌之后,微微点头想皇帝示意,不疾不徐道:“小女今日所奏曲子名曰《染著从绪》,是小女闲时游戏之作,拙劣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说着,我十指掠过琴弦,拨出一段玄妙佳曲,当然,我也不会忘了释义:“染著一词出自《大悲咒》,观世音菩萨言‘大慈悲心是,平等心是,无为心是,无染著心是,空观心是,恭敬心是,卑下心是,无杂乱心是,无见取心是,无上菩提心是,当知如是等心,即是陀罗尼相貌。’” 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全场寂然,我偷偷用余光扫着众人的表情,皇帝亦是不动声色,大哥嫂嫂皆是欣慰,宁尔柳同宁贵妃亦是吹眉瞪眼,其余人尽是惊讶,肖翊微微翘起嘴角,果真是一场好戏。 “妙!绝妙!”久久之后,皇帝赞叹道:“找一日要让宫里的掌乐太监同孟小姐取经才是!” 第一百零七章 野性难驯 我长舒口气,掌乐太监撤下箜篌,我起身谢礼。其实这都要多谢海匪思,若不是受他这枚文艺青年的熏陶,我今日怕真的就要出丑了。 得了皇帝的赞誉,并没让我有多开心,反而更多了些落人话柄的口实,如此一来,朋友并未交到几个,树敌倒是越发多了。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宴席继续,王公贵族们也既讲究仪态,觥筹交错这样本该欢乐无拘无束的事情也少了些宫外的放浪形骸,一个个装的极为温良恭俭让,可我不关心这些,我始终在意的悉是面无表情百无聊赖的肖翊。[] 可到了宴席终了,他始终都未看我一眼,反而陪同皇帝出了大殿,头也不回。众人看当家掌权的两位也都走了,便心生去意,待两宫娘娘也退了席,大家便按捺不住了,纷纷找了托词,有的还装酒醉三三两两都回家睡觉去了。 “五妹,走吧。”嫂嫂发了话,我见没什么留下去的必要,便也整了整衣装同她和大哥出去。 然江山代有贱人出,我万万没想到宁尔柳都斗到这副天地了,居然还紧咬我不放,紧随本小姐的步伐追来了,果真是猎狗的脾性,野性难驯。 “孟小姐这是要走了么?” 我停下脚步,温柔地说:“是啊!我可不像宁小姐这般,能将深宫大院当做自己的家,这点自知我还是有的,告辞。” 她听出我是在讥讽她,却也不生气,只道:“今日进宫想着能碰上孟小姐,便带了写薄利储在凤翥宫姑母那里,原就是想送给小姐你,不晓得小姐愿不愿同我去取?” 真新鲜,只听过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还没听说过情敌见面礼物相送的道理,怎么瞧着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真当鸡是在海水里倒立,满脑子进水么? 嫂嫂给我使了颜色,让我切莫上当,我想了想,笑道:“知道是薄利还好意思往外送?我孟家是缺你这点东西么?” 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宫外,仗着她姑母的势头,大约也从未受过这些闲气,能忍道如今也是她修为高深了。良久,我已经步下台阶,她又不依不挠地叫住我:“孟小姐大约还不晓得今日宴席之上太子殿下为何为你不闻不问吧?” 该死,我以为我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却不想除了嫂嫂之外,竟连宁尔柳也瞧出我万分在意此事,如今让她抓住了痛脚,便不得不同她论出个子丑寅卯! “五妹,宫中不比府里,人心叵测,你要小心呀!”嫂嫂拉着我,似是不想我去,然我怎么轻放得下。推了嫂嫂的好意,让他们在宫门外等我,我去去就回。 见我顺从了她的意思,宁尔柳十分得意,我虽觉得哪里不妥,但想着天子毂下,她也是个外人,能对我怎样? “你有什么话就快些说,我没时间同你磨蹭。”我开场便端出不愿同她交好的态度,倒也省了许多假寒暄。 第一百零八章 又中此道 宁尔柳没有当即搭理我,反倒是将我引到御花园,隔着老远便看见几个宫娥在院中的云石桌子上摆放茶点,焚起熏香。[] “孟小姐请。”她引着我道石桌旁,我没心情同她玩:“事到如今还做这些花架子,很有意思么?” 宁尔柳阴阳怪气道:“事关太子殿下,难道孟小姐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给么?” 看在她给我戴了这么大一定帽子的份上,若是我还不将就她的安排,岂不是真的很不识趣。 “来,今日机会难得,我敬孟小姐一杯。”宁尔柳端起杯子,我亦不好弗了她的意思,匆匆喝了一杯:“如此可入正题了罢。” 宁尔柳朝宫娥们使了颜色,宫娥们便行礼退去,她压低声音道:“事实上我也不似你想的那般恶毒,实话同你说吧!我若是同太子殿下凑成一对,在姑母面前便会时时为太子殿下帮衬着些,这些道理,想必太子殿下也是清楚明白的。” 她的话我听得真切,不过是想说她对肖翊有匡扶的作用,而我仅仅是个累赘。这点别说是肖翊,就连宫墙下洒扫的小太监也明白,我又岂会不知。 可我也不会轻易如了她的心意,毫不客气地点了她的难处:“你对太子如何,我自是知晓的,然你姑母同你表兄怕不会是一样想法吧!若你真当上这个太子妃,怕是会闹得姑侄不和,兄妹反目吧。这些你当真受得起?” 而她好似全不在乎,淡淡道:“孟小姐看我竟是这般任人摆布的么?即便姑母和表兄再如何照拂我,终究不及丈夫同我亲近,且他们也陪不了我一辈子,反倒是盼着能同丈夫举案齐眉,同生共死,这点小女儿的心思,孟小姐不会不知吧?” “那是自然,自然……”不晓得是不是今夜喝了太多酒,现在又被凉风激着了,头晕得厉害,渐渐听不清宁尔柳是说些什么?就连她动嘴的频率看在我眼里也是越发晕了。 待我悠悠转醒,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明黄绸缎帐顶亦是我不曾见过的,忙撑了身子坐起,然头疼晕眩也没有好多少。 “阿澶,你醒了?”才听见声音,就见他拨开水晶帘子进来了,如此,我方知这是东宫的寝殿。 “这是怎么回事?” 他亲自倒了热茶,坐到床边,我正好有些渴,忙接过来喝,他轻轻一笑:“慢点。” 现在倒是对我甚好,也不晓得方才宴席之上是对我不闻不问的是谁。我将茶盅放在床边檀木柜子上,拉开被子低头要穿鞋,他忙拉住我:“阿澶,你刚被人下了药,多休息才是。” “下药?” 他道:“宁尔柳在酒里下了蒙汗药,你竟尝不出来么?” 真是该死,想那日在熏芳园便是吃了这蒙汗药的亏,如今又着了此道,千不该万不该啊! 我反问他:“你又怎么知道?” 他道:“若不是我在宴席之上故意疏远你,想必她给你喝的就不是蒙汗药了。” 第一百零九章 全盘计划 我万分惊讶,这厮太过狡诈:“如此说来是你故意的?” 他又是神秘一笑:“难得看见你紧张我,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我当然不舍得打断。(.无弹窗广告)” 好吧!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只会以我的面红耳赤收场,于是我果然又明智的换了话题:“宁尔柳的招数,你是如何知道的?”我瞧着他成竹在胸的模样,恐怕宫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都是一清二楚的,忽而又想到别的:“那现下宁尔柳在何处?” 我在心里暗暗祈祷,居然敢暗算我,千万被让我逮到她,不然一定将她买到熏芳园去,且永世不得赎身! 但我不能将这些想法告知肖翊,不论如何,就算他爱我爱到天崩地裂,在他面前始终是要讲究形象的,而且不光是我,大约所有女孩子都是这样想的,于是女孩们约会一般都化妆卖萌装可爱,且说话不能太直白太坦白,否则迟早是要掰! 他阴险地笑了笑:“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她一人擅用阴招么?” 我猛地咽了咽口水,弱弱地问:“你把她怎么了?” 他满不在乎道:“也没什么?就是在熏香里动了些手脚,她见你晕了,还没笑两声自己也倒了,然后……”他欲言又止,我追问后续:“然后呢?”他的笑越发诡谲:“然后我便顺水推舟让她尝尝自己的计划有多精妙。[](.无弹窗广告)” 其实,假使肖翊不站出来解说,我大概还能按照这些年看的话本子,听的小段子来脑补一个结局,然而他这番话将我彻底搅糊涂了。 大概他看出我**残留导致脑子转速严重不够的局面,便大发慈悲给我解释了。 原来那日醉冬被宁尔柳带出了宫,肖翀随后便跟了出去,说来也是极巧的,肖翀出了宫门着实没有头绪,在宁府密探之后也未找到醉冬的踪迹,正急得没了章法,却听见角门里出来的两个醉酒家丁提起城外清河镇上的小娘子长的极俊俏,他当时也没多想,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星夜兼程赶往清河镇。当时醉冬正被人绑在柱子上,浑身打得没有一处好皮。 若是换做我,一定想办法冲进去打倒看守的人将醉冬就出来,然肖翀就是肖翀,他强忍着急愣是等到夜深了才悄悄将醉冬救出。 醉冬将宁家那几个人密谋的事情一一告诉肖翀。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等宴席当天将我弄到没人的地方弄晕,然后派个人毁了我的清白,让我担上不结的罪名,这辈子便同肖翊有缘无分了,而那个肩负着毁我清白重任的人不是别人,正式颜家的老三——颜申! 忽而想起那日颜茹玉同我说的话,颜申是肖翎的伴读,称得上是那伙人的心腹,他们估计早就做好了颜申的思想工作,不得不说他们为了整垮我,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就在宴席开始之前,肖翀带着重伤的醉冬回宫,肖翊才知晓了整件事,且在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应对之策。 第一百一十章 抓了现行 于是,我在震惊自身逃过一劫之余免不得更加震惊宁尔柳自食其果的下场。 照肖翊的说法,宁尔柳入了自己的圈套,那她此时岂不是同颜申躺在一起? “这样做怕是不厚道吧!虽然我真的很开心!” 他笑笑:“我只是将颜申也顺带弄晕了,两人一起扔床上,至于后续怎么发展便由不得我了,这比她之前必须得手的计划不晓得厚道了多少。” 话虽这么说,但谁晓得颜申醒了会不会将错就错将宁尔柳非礼,或者宁尔柳回过味来发现有个男人就不错了,于是反过去压住颜申,这都是说不准的呀! 果不其然,我还在研究究竟是谁将是压倒的时候,宫里沸腾起来了,太监宫女们敲锣打鼓奔走相告,说是有妃嫔与宫外男子私通,让人逮了个现行。(.无弹窗广告) 消息传到东宫,小太监道:“禀告殿下,凤翥宫里起了污秽之事,现下各宫娘娘正赶过去看热闹。” 肖翊面无表情道:“知道了,再去打探。”打发走了太监,我忙从屏风后出来,问:“你不去么?” 他道:“宁贵妃虽不是我生母,但按照辈分也算我庶母,她宫里出了事,我一个小辈赶过去怕是太着急太明显了些。” “依我看宁贵妃才不是那种心不清的人,难道是宁尔柳同颜申被人发现了?” 他打量我一眼,满意道:“你若时时刻刻都如此聪明警惕,我也就不用演这出佛跳墙了。” 听到这里,我越发觉得那个检举揭发之人怕也是他安排的,若真是此事被撞破,别说让佛去跳墙了,恐怕佛都没脸出门了。 又过了三刻,小太监回报说是皇帝本已经在淑妃那里歇下了,听见宫中除了这样不堪的事情,便连同淑妃赶往凤翥宫。我猜宁贵妃怕是真的没脸见人了,连死对头都来看笑话,真真是件极懊恼的事情。 肖翊气定神闲地吩咐小太监:“时候到了,摆足阵仗,咱们也去瞧瞧。”小太监心领神会,得意非凡地名人准备仪仗,我跟在他后头上了步撵,暗道今晚着实精彩异常,不厚道便不厚道罢。 太子一行停在凤翥宫外,才发现这里已经摆了各家主子的代步工具,看样子喜欢八卦凑热闹可不只是民间百姓的专利,竟连皇宫这样威严肃穆的地方也逃不过八卦的魔掌。 肖翊领着我步入宫门,太监朝前拨开围观人群,我们顺利直达八卦中心,淑妃在边上目瞪口呆,皇帝坐在正位上不怒自威,宁贵妃肖翃连同一宫的下人跪了一地,中间堪堪是那衣衫不整的宁尔柳同颜申,两人俱是羞臊愤怒,大约也没想到竟然会自编自导还自演,而且票房成绩着实不俗。 “皇上,臣妾教导无妨,请皇上降罪!”宁贵妃跪伏在地,演的十分投入愧疚。 宁尔柳则大着胆子辩驳道:“皇上,一切都不是您想的那样,臣女是清白的!”说着拉颜申对质:“你快解释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愉快决定 而颜申一点都不似颜茹玉那般果断泼辣,而是瑟缩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说实话,要这事情传到了三嫂耳朵里,不管颜申是自愿还是被迫,大概三嫂都会动胎气。 “皇上,臣妾也不晓得是怎么了?想必是有人要陷害臣妾姑侄呀,还请皇上明鉴!”宁贵妃发动了眼泪攻势,一遍撕心裂肺还能哭得那样有格调,着实难为了她的修养,可见她也是个演技派,且早就洞察了一切却不准备接受自食其果的结局。 其实我很佩服肖翊他老爹,明明就是来看热闹的,可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表现出关心,更谈不上愤怒,就是那种让人看了之后不晓得他到底是来作甚的表情。 倒是淑妃先开了口:“姐姐莫慌,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定论,若是真的怀好心做好事,必不会遭到无因报应的,姐姐大可放宽心。” 仅这一句,本小姐我差点非常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此话的各种含义不就是揭示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么?若我是宁贵妃,不仅被死对头看了热闹,还被奚落,真是悬梁自尽的心情都有了。 然而宁贵妃比我想的要坚强许多,居然还有空闲能狠狠瞪一瞪淑妃,而也就是这一眼,被皇帝瞧个正着。我猜皇帝这般了不得的人物,恐怕早就猜出了事情原委。只是他的城府远超出我的想象,他不动声色道:“此事太子如何看?” 暗道皇帝果然是皇帝,本来是他的难题,他轻而易举便抛给了别人,叫别人去为难,还能借此机会试探肖翊。 我有些紧张,而肖翊镇定异常,拱手行礼道:“论长幼祖辈,贵妃娘娘乃儿臣庶母,因而长辈的事情儿臣不敢插手,若是论亲疏远近,此时又是宁家和颜家的私事,纵使我们手握皇权也不合插手,实在为难。但儿臣想着父皇既然问到此时,想必父皇已经有了圣断,儿臣听凭父皇吩咐便是。” 顿时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只以为皇帝厉害,没想到肖翊的太极打得更好,一顶高帽便将难题又牢牢嫁祸在皇帝头上,这两父子还真是有看头呀! 只见皇帝微微颔首,不紧不慢道:“朕瞧着尔柳也到了出阁的年纪,颜申亦是一表人才,既然事情都出了,总要有个解决的法子,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兴许能坏事变好事。”皇帝顿了顿,看看脚下不明所以的几个人,十分搅混水地说:“如今朕下一道赐婚的旨意,两府择日成婚罢!” “皇上,万万不可呀!”宁贵妃这次哭得十分逼真,妆容都乱了,宁尔柳摊在地上,颜申更是面如死灰,连带着肖翃肖翎也大惊失色,此举可谓是对这一集团的重大打击。 事实上惊了的何止他们,我也被皇帝开天辟地毫无章法的圣断吓得半天没回过神,谁说皇帝偏私宁尔柳的,明明就很公正啊! “恭喜贵妃娘娘,恭喜宁小姐颜公子。”肖翊笑得诡秘,故意落井下石,众人见太子起了头,便匆匆说了惊讶拱手祝贺,于是大家板上钉钉愉快地促成了此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我纾解 众人山呼万岁大赞皇帝明智,又山呼万岁跪送皇帝回宫,此时宁贵妃集团彻底蔫头巴脑了,也不晓得这‘好消息’传到颜家会是怎样的‘欢天喜地’,总之我是很看好这桩婚事的。[] 而当事人宁尔柳似乎并不认同,半晌之后抬头望了望我,眼神很是怨恨,继而又将目光移到我身旁的肖翊身上,竟比看着我的时候还要狠毒。其实也难怪她这样,明明就是设了局想嫁给肖翊,却被自己心心念念想弄到手的男人亲自送到了别人被窝里,怎能不恨! 若是换做我,一定当场自杀已证清白,或者杀了那个男人从此不再爱谁,再或者杀了被窝里那个,看谁还敢娶我!然宁尔柳仅仅只是看着我们,什么也没做,足见她的教养在我之上。(.无弹窗广告) “走吧!我送你回去!”肖翊率先踏出凤翥宫门,没有因为宁尔柳的怨怼而生出些异样的情绪,我小跑跟在他后头,深深觉得在这宫里有个排位第二的人照拂着是件极美好的事情。 出了后宫,我道:“时辰不早了,我到宫门口便可,大哥嫂嫂估摸着都等着我呢。[]” 他没有听我的话,让人打开宫门,我跑出去一瞧,呆了,说好的大哥大嫂和马车呢? “这……是怎么个情况?”我在脑中飞速运算徒步回家不会累死的概率,他则好像散步似的走到我身边,结果太监牵来的马,纵身上去,伸手道:“都说了我送你回去!” 于是,我在上马的一刻忽然想明白了,既然他有心留我下来看戏,那必然是要打发了不相干的人,尤其是妨碍他同我独处的人。这么一想,真真是心比蜜甜。 他将我圈在怀中,凑近我的耳朵悉心叮咛:“今夜之事,若是你三嫂有些想法,那也正常,你切不可为了那群不识好歹的东西同家里人伤了和气,若是真要找个替罪的,那便是我,总之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扭头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很诚恳很务实地说:“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他勾起唇角笑笑,我有些心虚,轻声问:“若他们没有暗算我,你还会如此做么?” 马匹行得很慢,因而让我觉得时间过得也很悠长,可就是如此慢的时间也没等到他的回答,我只好暗暗纾解自己,或许他总有自己的想法,总之我信他是好的。 离家门还有好一段,便看见门外站了许多家丁,灯笼照得半条街都明晃晃的,许是久不见我回来,爹娘担心着还未就寝。 果然,我这边还在马上,连叔便吩咐人去请爹娘,不多时便见爹娘兄嫂们急匆匆出来了,竟连大哥大嫂也还未回东府,一群人见了肖翊,暂且将疑惑放置一旁,行了礼才敢关切几句。 “让孟老爷孟夫人担心了,如今阿澶好生生回府,两位大可放心。”他说着重回马上,道:“夜已深了,告辞。”说完策马而去。 二哥见到我好手好脚,可算吃了定心丸,叫下人给我备热水沐浴,怎么也要去去晦气。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安稳便好 金枝玉叶拥着我欲要回房,爹捋着胡须道:“今夜出了什么事,怎会让太子殿下送回来?” 我想了想。虽然觉得为难,但还是很诚实地说:“皇上把宁尔柳赐婚给了颜申。”果不其然,三嫂一听险些晕了过去,她大约也没想到自己不怎么待见的宁尔柳居然会成为她的弟媳妇,有些招架不住,幸好三哥同九美一边一个将她牢牢搀扶住,又赶紧叫连叔去请大夫。如此看来,这何止是颜宁两家的悲剧呀。 二哥一路陪着我进了自己院子,一路上听我说八卦听的起劲,直说要不是祯王这几日不在渭城,他便能听到更声情并茂的说书了。(.好看的小说)我很嫌弃他,能让他听听真相就不错了,居然还嫌我没有说书那根筋!我都没嫌他蹭八卦不给打赏呢! 可我还未来得及嫌弃他,他已换了正经面孔,担忧道:“切不可以为这样就算揭过去了,以那些人的性子,断然不会认栽,此后你要越发小心才是。”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感动,二哥的担忧我又岂会不知,但如今已没有退缩的余地,经过这些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即便我有心让着他们,他们也不会容我好生活着。(.) 二哥说罢现行回去了,我进了院子,才发现池舞等在那里,甚是焦急,见我进来忙凑过来查探我情状。 “没事的,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么?倒是你,半夜里不好好歇着,跑出来做什么?若是受了风崴了脚,孙公子晓得了岂不是要怪我没照顾好你。”我打趣她,她东瞧西看,确定我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道:“我也是担心你,你偏不识好人心,你一去不归,我若能安心睡去,岂不是太没心肝了。” “没办法呀。”我叹口气,领着她进屋,亲自给她斟茶道歉:“自相识起倍感投缘,孟澶私心里当你是姐姐,如今叫姐姐为我操心,着实不该,这边给姐姐赔罪了。” 她受了我茶,稍释紧张的神色道:“其实我也是瞎操心,有太子殿下护着,你又怎会出事呢。” 说到这里,我才最有发言权:“若不是真心想同他在一起,凭我的性子断不会去惹这些是非,如今闹成这步田地,真是想回头都难,不过,我不后悔,亦如你对孙公子的心思,投到了他身上,又岂能轻易收得回。” 池舞很懂我的感受,慨然道:“既然你以姐妹待我,那我便不顾身份叫你一声妹妹,你我同是情中庸者,又有谁更明白谁的处境,不过是且走且看罢了,如今我等着他,你也守着太子,安安稳稳便好,且莫再将自己置于囹圄,便是对他们的好了。” 她的意思我很明白,同肖翊说的差不多,我虽然爱打抱不平也好作弄人,可终究是想要太平的,怎么他们皆以为我作得很,心下一想,大约是过往的记录不好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伤风败俗 送走了池舞,正要入睡,便听院子里一阵喧哗,金枝玉叶忙进来禀报,说是三嫂情绪不定,腹痛难当,三哥着人请大夫去了,这会儿爹娘正赶过去,我顾不得倦意,帮穿了衣衫又赶赴那院,还未进房门已能清晰听见三嫂喊痛,这可把我急坏了。(.) 爹娘来的时候大夫也正好进门,一窝子人在卧房里坐立难安,尤其三哥更是在屋里急的团团转。床前支了个屏风,九美陪着三嫂在里头,大夫坐在屏风边上悬丝诊脉,表情十分凝重。 久久之后,大夫放下丝线,为难道:“老夫从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凌乱的脉象,三少奶奶急怒攻心,怕是……怕是……”大夫说不下去了,三哥窜起来就要往屏风后面去,我忙制止道:“大夫依您看该如何是好?” 大夫沉思片刻,沉重道:“看样子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趁时日不久,应该不会太痛苦,况且三夫人年纪尚轻,日后还有机会。” 如同晴天霹雳,若是料到这件事会让三嫂如此生气,我就算冒着顶撞皇帝的危险,也是拼死要将颜申保下来的,可我当时居然还幸灾乐祸,如果三嫂和孩子有什么闪失,那我造孽就太深了。 正想着如何谢罪补救,连叔匆忙进来了,道:“老爷夫人,府外来了几个人,说是宫里的太医……”连叔还未将我话说,我忙吩咐:“快请进来!” 不多时连叔便带着几个身着太医官府的老大夫进来了,为首的花白胡子老人家行礼道:“太医院院令奉太子殿下之命入府为三少奶奶诊病,不便之处还请孟老爷孟夫人担待。” 我不免惊喜,原来他早已料到三嫂会受不了打击,已做好了万全打算,真是为难他事事周到。 爹娘三哥自然将一行太医奉为上宾,太医也着实尽责,并未多言,一心扑在救急上,轮番替三嫂诊症,望闻问切忙活开来,一屋子人好似又有了希望。 待太医们折腾了半天,院令大人道:“三少奶奶脉象虽乱,然也未伤及腹中胎儿,大多是心中郁结所致,待我开几副药,再替三少奶奶施针,调息几日便可好赚,老爷夫人三公子切莫着急。” 听了院令大人这席话,可算吃了定心丸,三哥绕过屏风同三嫂执手双双垂泪,有惊无险。 院令大人开了药方,留下个太医在府中照拂,便带人回去复命,爹娘亲自将他们送出府,我这才得了空闲溜到三嫂床边深深检讨。 “三嫂,都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切不可伤了身子。” 三嫂脸色尚不是很好,但笑容却很温和,她拉着我道:“我嫁到府里也不是一两日了,五妹你是什么心肠我难道还不清楚?说到底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再者别人若不是有意为难你,你断然不会同他过不去,今次的事情我气的不是你,而是颜申。你虽不愿同我们多说,然我们也有办法知晓今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想我从小教官的弟弟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让我颜家门楣抹黑,我这个做姐姐的也难辞其咎!” 第一百一十五章 着实造孽 难得嫂嫂如此通情达理,我便更加不好意思了。 待嫂嫂稍微恢复了情绪,我才敢回了院子,然而这边翻来覆去还未睡着,那边天就亮了,想着反正也没心思睡觉,起了个大早,甫一出院门便见颜茹玉匆匆忙忙进了府。她见我亦是尴尬,我两尴尬了片刻,她才担忧地说:“昨夜姐夫差人到府里说姐姐有恙,这不我一大早偏要过来看看才安心。” 我道:“估摸着三嫂也睡不踏实,我同你一道过去瞧瞧。” 进了三哥的院落,三哥正在给三嫂亲自喂热粥,见我们进来便知晓我们要说些体己话,放下碗关门出去了。 颜茹玉坐到床边,对着三嫂细细打量询问,知晓三嫂在御医调养下好了许多才稍释紧张,然眉头始终聚得很紧,她叹气道:“二哥直到今日凌晨才回府,爹爹已是气得不行,本要拉着二哥仔细问个明白,怎料二哥的脾气竟比爹还要打,几句话便将爹顶撞得眼冒金星,若不是我在一旁劝和着,大概爹非要将二哥打死不可。” 若是换在我任何一个哥哥身上,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铁定是必死无疑,因而也难怪一贯以好脾气著称的颜大人会大动肝火,只是颜申这次怕是要被圈子里的公子哥们笑话上一段时日。 “颜家出了这等不肖子孙,真真是家门不幸,若是我在场,绝不会拦着爹,必要让他吃些苦头才能长点记性,否则谁晓得他改日会不会犯下抄家灭门的大罪!”三嫂捶着床沿,激动的模样像是颜申此刻就站在她眼前,而她手里也正好有个大板子。 见她如此难以克制,我同颜茹玉赶忙劝她,颜茹玉道:“怎么能打得,且不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就说皇帝亲下了旨意,若是爹爹因此动二哥分毫,那便是职责皇上不公,更加不敢拒绝这门婚事,反而还要欢欢喜喜大操大办,不然就是抗旨!” 三嫂将这道理听得很真切,当下简直欲哭屋内,直叹息道:“造孽,造孽呀!” 为了宽慰她,我只好将还未成熟的想法说了说:“三嫂你别难过,其实也不见得是坏事,一来平息了二人被捉现行的事,二来诚如你所言,也算是对他最好的教训,日后他待人接物便会更加小心翼翼,时时刻刻谨记祖宗训诫,规范言行,岂不是很好?三来,说到这里便有些自私,他这回若能老老实实认栽,也免了日后争斗,对宁家颜家连同我们孟家也是极好的,故三嫂放宽心,他自有上天定好的路要走,操心不来的。” 三嫂听了只能默默寻思,我也无法再说出更多大义凛然的话。正不知所措便听金枝玉叶在外头叫我,说是爹娘要同我商量些事情,我正好得以脱身,然走之前颜茹玉叫住我,甚为诚恳道:“我二哥的脾性我是知道的,他为人缺少主见,但他身后的人并不十分好对付,这次虽是你占了上风,难保日后不会再吃亏,我们姐妹能帮你的不多,你自当小心些。” 说实话,到了这步田地还能得颜家姐妹如此厚待,也算是我人品极佳了,我轻轻行了礼,发自肺腑道:“多谢!”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送出渭城 爹娘大约是等我等的不耐烦了,脸色不怎么好看,于是我也不敢惹他们,然他们似乎规划好了一切,爹抢在我问安之前道:“五儿这阵子也着实受了些惊吓,我和你娘担心你再卷入什么是非又受惊吓,商量之后决定将你送出去避避风头,等事态平息了再接你回来。” 我刚要反驳,娘苦口婆心道:“我方才已经吩咐金枝玉叶去替你收拾行李,招财进宝准备了马车陪你一同去,你即日启程吧。” “去哪儿?”事到如今显然是容我拒绝,但我好歹要知道自己去哪里吧。 良久,爹神秘兮兮道:“到了你便晓得了。”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么?显然是不想我被人跟踪,更不想我和肖翊有什么联系。 我道:“爹娘若是担心我卷入是非,大可不必,我日后不出门便是了,然你们担心的是我同肖翊的关系,那边更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既然打定主意便要一心一意同他在一起,即便我被送出渭城,送出大奕,可我的心也不会有丝毫转变,反倒会因为见不到他而越发思念,爹娘也是性情中人,岂会不明白这个粗浅的道理。况且如今肖翊是想尽办法不论说艰难也要护着我的,难道他不可信么?” “住嘴!”爹鲜少发火,然今天却一掌拍得桌子砰砰响,想必是被我说中了才会如此心虚动怒,他严厉道:“你晓得什么!帝王家的男子岂有真情在,他今日面上是护你周全,谁知不是拿你做借口对肖翃党羽除之而后快,爹娘才是这世上真心为你着想的人,你怎可被微不足道的情情爱爱迷了心窍,竟说出这等不知羞耻的话,教我孟家颜面何存!” “老爷,消消气。”娘亲自倒茶给爹,又劝我:“还不快给你爹赔礼!” 然我真不觉得这有什么错,若是我同肖翊相知相许便是错,那天下终成眷属的有情人岂不全都是错到不可悔改的罪人! 但爹已经被我气的七荤八素,看样子我只能暂时委屈一下,至少将爹的气消了再说。 本想到花园找白富美给我捎封信,没成想它居然离奇失踪了,问了花匠才晓得今早爹已经叫人将白富美看起来了,摆明是要断了我的退路,非逼着我离开肖翊不可。 正好二哥从花园那头过来,我连忙像抓壮丁是的将他绊住,他见我着急忙慌,问:“又让狼撵了?” “没闲心同你玩笑,如今有件事非你帮我办不可,然也不能正大光明,你现下马上去祯王府找王爷,请他转告肖翊,我今日便要被爹娘送出渭城,让他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还想多说几句,二哥也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如此大的转折,可我斜眼瞧见连叔朝我过来了,便打发二哥快些去,二哥意识到事情紧急,没有拖沓,避过家丁从后门走了。 连叔好似也未注意到二哥,真是阿弥陀佛,待连叔走近,拱手道:“五小姐,马车行装以打点妥善,小姐请上路吧。” 我瞧了瞧这园子,如今就是再舍不得也断断呆不下去了,与其让连叔为难,不如配合些,在爹娘气得将我送得更远之前乖乖上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尤其是你 才出府门便下起了蒙蒙细雨,大约老天爷也看清我不想走,想借用雨点来留住我。听说古时候有的人要远离家乡,若是赶上下雨,便不会走了,因为那是上天的旨意,但现在没人会相信这些了,因为我们发明了伞。 “小姐,咱这是要去哪儿?”金枝又操起了标准哭腔,显然她比我还要焦虑,我摇头说不知,玉叶撩开帘子瞧了瞧,也有些沮丧:“再走就要出渭城了,出了渭城怕是难再回来了。” 起初还能听见有人在街上叫卖的声音,如今出了呼呼风雨声便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求祯王能将我的话带到,以至于我不会走太远,否则他如何追得上! 也不晓得走了多久,招财进宝停住马车,搭好了垫脚的凳子,道:“小姐,到渡口了。” 金枝玉叶搀着我下了马车,金枝差点就哭的站不起来:“造孽啊!这都要坐船了,该不会真的顺着渭河将咱们送出大奕吧!我可不要出去,我还想在渭城嫁人生孩子呢!” 听了这话,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连她主子我都不清楚自己会落户在哪里,她居然还敢提出嫁个渭城人的要求,真真是被我宠坏了! 招财进宝从马车里搬出行李,我领着金枝玉叶朝渡口行去,转过一片茂密竹林,却见渡口木板桥上站了个人,着一席霜色长衫,撑一柄二十四骨紫竹油纸伞,立在浩浩江波前,披一蓑烟雨,背影颀长挺拔,我撇开金枝玉叶缓步踱过去,轻轻牵起他的手。 他没有惊讶,不动声色将伞朝我这边移了移,淡淡笑道:“你若是再不来,我就掉头走了。” 我也笑:“你敢!” 他转过身,解下披风仔细替我披上,嗔怪道:“知道要出院门也不会好生照顾自己。” 我抓住他正在为我整理披风的手:“我知道你会来,但没想到这么快,看来祯王办事果真靠得住。” 他将我又朝伞底下拉了拉,极其自鸣得意道:“在大奕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包括你,尤其是你!” “是么?”虽这么问,但我心中已有了答案,他着紧我,亦如我不想离开他,然爹娘发了话,我好歹也得走个过场,等的便是他来接我,如今事事顺利,白慌了那么一阵。 他深情同我对望,良久才道:“只要有你在,我做什么都踏实。” 我乐得没了边,玩笑道:“这话你敢同我爹娘说吗?他们要是不明白我对当朝太子如此重要,对大奕国运十分有影响,一定还会将我送走,你难道每次都追来不成?” 他爱抚着我的鬓发,温柔缱绻:“若我同他们说,必定不是这句。” “那是什么?”我很好奇,又有几分期待欢喜。 他道:“我唐唐一国太子好不容易开一次口,怎么能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必然要更有用些。”他故意顿了顿,吊我胃口,继而又道:“求亲如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免去赴宴 我呆了,彻底呆了!太子要谁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至于用求这个字么?况且面对的还是士农工商里最下等的商人,尽管知道这事很悬,但有他这句话,我心也是甜的。 “也罢,我进宫一趟爹娘就要把我送走,若是你毛手毛脚跑去求亲,岂不是要害我被囚禁他乡,还是不要惊吓我父母了。”嘴上虽这么说,实则是我自己觉得进展太快,有些镇不住场子的忧虑。 他想了想,大约明白我的意思,无奈笑道:“你害怕我也不勉强你。” 最终是他将我送回家,爹娘又被惊动了一回,亲自到门口来迎驾,见肖翊紧紧牵着我,心知当下不能说肖翊坏了他们的计划,爹只好委婉道:“既然回来了,五儿还不快请太子殿下入府。” 我正要做做样子,肖翊也十分给爹娘面子,假装不晓得我是被爹娘强迫送走的,寻了个体面的说辞,极其和谐道:“今日我出城办事,正好碰见阿澶郊游,想着雨天路滑便给送了回来,如此孟老爷也该放心了。” “放心,放心。”爹的场面话向来说的漂亮,这次也不例外,他道:“既然是太子殿下亲自送回来的,孟府上下岂有不放心的道理,然五儿贪玩,小民怕她给殿下惹麻烦就不好了。(.无弹窗广告)” 爹说的其实是反话,但凡长耳朵的人都能听明白,他哪里是怕我给肖翊惹麻烦,明明是担心我孟家被肖翊拖下水,我已是最好的例子,若是全府都遭了秧,岂不是连个逃跑的计划都落空了。 然肖翊比我想象的淡定大度,他包容了一切不和谐言论,说出来的都极其符合主旋律,他道:“天下是这样,躲到什么地方去也不如在眼前的好,有我看着她,她就是三头六臂也捅不了天,且若是连我都平不了的麻烦,试问还有谁能帮扶?” 爹娘有些讪讪的,可对方是太子,若是能顺利熬到老子归天,他便是天子,谁敢惹?于是将我默默送走的计划只好无限期搁置。 二哥匆匆忙忙赶回来,却肖翊策马离去,愣了半晌,才拉着我道:“五儿,你耍我!” 我不明所以,他又说:“我这头才将将说动了祯祯,他怎么就将你送回来了?” 我厚颜无耻道:“人家就是比你神通广大,不行么?不行么?不行么?” 二哥拍着大腿擦着汗水,怨声载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呀!” 往后几日倒也太平无事,东府里继续相敬如宾,二哥同祯王依旧聊风月,三哥陪着三嫂保胎,我则一天三趟前往爹娘处索要白富美,磨到第三日爹娘终于妥协,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糟蹋他们一番苦心,我提溜着白富美凯旋而归,如今再说什么也不能动摇我分毫了。 晌午过后我在花园中逗弄白富美,忽闻高富帅一阵狂吠,忙赶出来瞧热闹,这才看见颜家家丁来了,那人见了我行过礼便朝爹娘那院去了,待那人离去,爹娘才叫我进去说话,头一句便是:“颜宁两家的婚宴,虽请的是家里全福,然你还是不要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婚宴惊变 心想着颜宁两家这动作真够快的,也难怪,皇帝都亲自下了旨意,若是拖沓便是抗旨不尊,两家人中谁敢担这罪名?遂动作迅疾也是应该的。 本来我是最爱看热闹的人,但爹的顾虑不是毫无道理,眼下他们一定恨我恨得牙根痒痒,若是我自己跑出去现眼,那就怪不得人家将我装麻袋里打一顿,于是,为了看热闹要付出生命的事情,窃以为是不可行的。 颜宁两家婚礼在即,渭城之中经营婚庆用品的店生意一夜之间涨了几个百分点,其中收益的就有我孟家的产业,爹虽说不好意思,但赚钱的事终究是喜欢的,好比宁尔柳明明不想嫁给颜申,奈何皇帝的旨意通达大奕,她也只好假装欢欢喜喜嫁过去,因为口不对心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看惯了便也没什么好挂心的,大家都这样,你若不这样,人家便会指着你的鼻子嫌弃道:“你不和谐呀!” 遂,孟家便愉快地承了这笔生意。 颜宁联婚算是渭城多年不遇且盛况空前的喜事,成亲当日,渭城百姓卯足了劲一拥而上挤到街上去看热闹,据钱百度来报,说是花轿从宁府被接出来,当时宁贵妃作为宁家最有威望的大家长,代替宁尔柳的父兄亲自送她上花轿,姑侄俩在府门前抱团哭得天崩地裂,旁人瞧了都觉得她俩感情甚笃,然我听着却忍不住想笑。当初宁尔柳阳奉阴违的心思宁潋滟又不是不晓得,宁潋滟想搞垮肖翊的谋划宁尔柳也是清楚的,都说忍心隔肚皮,就算是亲戚也一样。于是这次双双早了报应,倒也生出写同仇敌忾来了,怎么回事因为感情好才哭?笑话,因为感情不好坏了计划而抱头痛哭还差不多。 还是据钱百度说,花轿游行的时候很是壮观,且不说颜宁两家的花轿是我孟府旗下精心赶制的高精尖货物,就说花轿后头跟着的男男女女那是相当上档次,男男女女们抬着的嫁妆之要亮瞎人眼,不少物件是渭城百姓这等自诩天子脚下见多识广的人都不曾见过的,更叫不出是什么东西。 于是一时之间颜宁两家的婚事因其铺张而赚足了眼球,也因为这样,在婚假行业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凡有姑娘要出嫁的人家都想比照着颜家的彩礼来跟新郎家开口,而娶亲的人家也想比照着宁家的嫁妆来要求新娘,所以这场婚礼起到了划时代的意义,窃以为海匪思若是趁现在利用颜茹玉近水楼台的好条件打听打听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回家写一本成亲用品指南,一定会大赚稿费。 当然,我孟家很乐意赞助海匪思的创作,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将书里提到的东西都冠上我孟家制造的字样,到时候我孟家的收益肯定又能翻几番。 正计划着孟家经济的腾飞之路,有个小家丁便慌慌张张进来了,道:“五小姐不好了,前几日奕魏边境战火重燃,魏国大捷,从边境割了一块地,正好是咱孟家的金矿,方才矿上有人飞马来报,请老爷定夺。” 第一百二十章 共商大计 我一拍桌子,掳了我孟家的金矿,这还得了!可眼下爹娘并几个兄嫂都在颜家做客,我怎做得了这个主,虽知自己万万去不得,但越是耽搁,我孟家的损失便越大,怎可吃这哑巴亏! 不得已只能叫下人套了车,此事方得我亲自走一遭才放心。除了府门,瞧见看热闹的渭城百姓渐渐散去,我的马车才能畅行无阻一路驰骋到颜家,招财进宝还未将马车停稳,然我已是心急如焚不能再等,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吓得招财进宝脸色煞白,然我顾不了他们是否会跟我讨要精神损失费,混在道喜的人群中涌进颜家大门。 奈何颜家今日高朋满座,我寻得眼睛发花也未见到爹娘的身影,正惆怅要不要爬上桌子瞧一瞧,之间回廊处钻出来个人影:“五小姐,你怎么来了?” 瞧见是藏秋姑姑,方才有些安心,忙问了爹娘的去向,藏秋姑姑引着我一路前往正堂,还未进门便见爹娘和几个兄嫂坐在堂中观礼,一身大红的颜申和宁尔柳正在拜天地,颜申脸色不好,相信盖头里的宁尔柳亦是如此,连带着颜申他老爹颜甫也是笑容勉强,既然等到现在,也不差这点功夫,若是我此时冲出去坏了他二人的婚礼,他二人不得恨我恨到棺材里,我暂且忍一忍为妙。 待他们礼成,喜娘送上合卺酒,颜申掀开宁尔柳的盖头,宁尔柳面色凝重地接过酒杯,仰头喝了这杯自酿的苦酒,转眼便好死不死地瞧见了我。她当时的眼神,我可以毫不夸张很负责人地说,简直是要将我杀了之后再鞭尸,鞭完了再暴晒,晒干了再在水里泡,泡发了再捞出来鞭尸,循环往复,直到她一死方休! “恭喜恭喜!”既然已经被她瞧见了,我只好挤进去道喜,然不道还好,一道她的眼神便更凌厉了,仿佛上述过程还要再来几轮不可。 “颜伯父好福气,连我都忍不住来同您讨杯喜酒喝。”我说着客套话,颜伯父也同我客套了几句,喜娘见缝插针迫不及待将新人送入洞房,我这才觉得身上少了两道寒光。 爹娘大约看出我心中有事,同颜伯父使了眼神,颜伯父便着下人领我们一家去后院厢房议事,我左瞧瞧又瞧瞧,打发自己随侍的都出去守着,这才敢关起门将方才得知的事情一一告诉爹娘兄嫂。 爹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二哥最是不能忍,拍着桌子道:“那蛮荒小国竟如此胆大包天,连我孟家的主意都敢打,是嫌国史太长了么?” 三哥三嫂亦知此事非同小可,盘算着要不要派个可靠的人前去瞧瞧再说,大哥是蒙尘多年的宝剑,最听不得此等犯我边疆之事,且此次是切肤之痛,早已攥起了拳头,却被大嫂用一幅衣袖遮住了青筋凸显的铁拳,大嫂颇识大体道:“此事非我一家之事,魏国抢的是我大奕疆土,父皇绝不会坐视不管,待我进宫面圣,呈情之后再做定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尔柳邀请 “如此也好。[.超多好看小说]”爹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我暗自忖了忖,真如大嫂所言,我孟家的得失同一国尊严相比着实太轻,断不可以小失大,若是我们轻举妄动,在皇帝应对之前便莽撞行事,便是给了皇帝一耳光,是不讲政治! 于是全家开会表决,觉得朝中有人好办事,遂暂且放下焦急,将此事摊派给大嫂先试试再说。 爹娘见我既然来了,便叫我饮了宴席再回去,殊不知我已是食不知味,这顿饭怎么吃都觉得变扭。 好不容易熬到散席,套好了马车要打道回府,却见门里溜出个小丫头,我瞧着甚是眼熟,细想了想,才发觉是宁尔柳的贴身丫鬟玉瓣,她也在人群中觅到了我,我心说不好,可我伸手着实笨拙,在钻进马车之前被她逮了个正着,她行礼道:“孟小姐留步,我家小姐想同你说说话。” 我不由一惊,都闹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怕不是想同我说说话,而是要同我打打架! 然我此时是在人家地头上,且爹娘也不愿我做逃兵,三嫂倒是为难,一头是小姑子,一头是弟媳妇,手心手背都不该有失偏颇,但又不能不表态,只好问:“今日是你家小姐大喜,洞房花烛夜哪儿有撇下新郎同别人叙旧的道理,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来日方长。(.无弹窗广告)” 玉瓣笑脸一变,惨白惨白的,扑通一声便给我跪下了:“孟小姐可怜可怜我吧!您是主子,自然不会有谁拿您怎么样,可奴婢的命轻如草芥,若小姐有心让奴婢交不了差,奴婢也无话可说,然都说小姐是慈悲心肠,竟忍心让奴婢受罚么?” 她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然我之前见识过她的能耐,这番话绝对是宁尔柳交给她的,为的是先给我套上仁义的帽子,方才好逼我就范。然她着实高估我了,首先因我一直很神秘,故而关于我慈悲的传闻貌似在大奕还未有过,再者,玉瓣又不是我的丫头,任她主子如何责罚也不干我半分关系。凭这轻飘飘几句话就想拿下我,真教人为她主仆俩的智商着急! 听了玉瓣的话,三嫂已没了主意,她是想护我的,然我还未表态,她也不好越俎代庖。也不知是什么了,我忽然很想一探究竟,轻松道:“你起来,我同你走一遭便是。” 二哥想同我一道去,被我劝下了,无奈之下他只好让家人先回去,自己在车上等我,进门之前,他甚担忧地同我说:“五儿啊!你傻呀!我真怕你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呀!” 我勉强笑了笑,疑惑他就不会正经关心人么? 玉瓣走在前头,一路领着我到了后院,本该颠鸾倒凤的宁尔柳此时却换了常服,坐在石桌旁独饮,玉瓣抬手示意,随即退了下去。 整个花园只剩我和宁尔柳两人,像极了那夜在皇宫内院的情形,唯一不同的是她此刻非常失意。 “你来了?”她未回头已听见我脚步声,沉默片刻,她再饮一杯,兀地将酒杯摔碎。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会狠话 说实话,尽管本小姐在来的路上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没想到她会如此直奔主题,刚上手就满是杀气。 “我嫁给颜申,你一定偷笑了吧?”她微微扭过头,好看的侧脸确实冷眼的表情,我也不想装好人,大方承认道:“是,我觉得很开心,不对,是我们都觉得很开心。” “是啊!我如今这样大约正应了那句咎由自取的话,你们让我嫁,好,我嫁了便是,你们让我远离皇宫,好,我在这小小院落便是。”她说着缓缓站起来,转身面对我,忽而变得十分凌厉:“然我还没有输,也不会认输!” “你想怎样?”我不由警觉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她,希望能从中得到些许蛛丝马迹,然她除了恨便只有恨。 她笑得那样无奈,幽幽道:“当初我是那么着紧他,甚至为了他不惜违背姑母的指示,我做了那么多,只不过想得到他一个正眼看待,而他总是在愚弄我的感情,蔑视我的付出,糟蹋我的真心,难道我对他一片痴心也是罪么?” 暗自觉得她说的很对,但因我们是对立面,所以无论我如何认同她,哪怕为她鼓掌喝彩,在她看来也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笑。一切正如她所言,对于肖翊这般优秀的男子,谁会不动倾慕之心,故而在乎一个人其实是件好事,至少自己的心被填满了,不再觉得孤寂难耐。但,与此同时,我们也要有接受不被爱的勇气,不是所有真心最后都会有归宿,一旦落空,难道都要用极端手段去强求么?那样只会让彼此更敢看而已。 “你如何觉得失落委屈,我都无法安慰你,但你最好想明白,与我们为敌,真的是你想要的么?再者,你有那能耐么?”早知今夜不会是欢畅对话,索性将狠话撂下,若她还有些理智能盘算请自己的斤两,安守本分平淡度日也是不错的选择。 谁知她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道:“孟澶,别跟我伪装智者,智者是无能违抗命运才转而低头教化众人一同认命,你未免太小瞧了我,总有一日,定要你们也尝尝我今日之苦!” 面对她慷慨激昂的一同宣战,我并不觉得十分具有可信度,都这样了,咸鱼一躺三年半,浪打你还能翻身?这不是挑战天文地理自然科学宇宙规律么?一句话就是――开玩笑! “好啊!你尽管出招,我接着便是!”还未等她放完狠话,我已笑得四仰八叉,她夫妻能不能生活和睦都还是个大问题,哪儿还有心思同我玩,本小姐我看来还是安安稳稳回家准备高枕无忧好了。 出了颜府,等候多时的二哥追着我问东问西,我皆以‘呵呵’二字回敬,他讪讪道:“亏得我替你捏了把冷汗,你竟如此吊我胃口。” 我瞧着他如此难抑八卦之心,得意道:“从前还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宁尔柳,今夜看来,她着实活该,是该有些事儿好好磨磨她的性子,免得她搞不清状况一头栽坟墓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邦交不易 关于颜宁两家的婚事,在渭城里可是热闹了好一阵子,也难怪,最近都挺风平浪静的,是都治安太好,国运昌隆的缘故,搞得百姓们少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于是连东家丢了猫,西家少了狗都能被人津津乐道,更何况是如此大的盛世。 然,这世上总有个规律,你越发觉得日子安宁,这安宁日子就越发想要搞点不正经,于是,新的谈资热乎乎地摆上了渭城百姓的八卦餐桌。 事情要从不久前说起,渭河流经大奕,惠及一国百姓,最终流到魏国境内,那魏国同大奕便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邦交,从古至今都十分团结,这份比断袖还要坚贞的兄弟情一直让其他国家羡慕嫉妒恨,但三年前魏国的老国主薨了,新国主即为,大约是无事可做,便开始闷头琢磨要怎么搞好国家建设,怎么让史书上有事可写。 在新国主闭门憋了几日之后,便发现了一条快速增长国际地位的办法,便是同普天之下最为强悍的国家大奕为敌,他深信两国相邻,此消必然彼长,遂开始同我们作对,三年来爆发了不少小冲突,摩擦不断。 起初我大奕抱着泱泱大国的姿态,不同它计较,大概也正是因为我们的忍让才助长了它的嚣张气焰,如今更是不可一世,居然突袭我边境,还霸占了我孟家的金矿。[] 此事传到渭城,朝野震怒,一派主战,非要给魏国一点教训不可,一派主和,想着邦交不易,两派大臣们谏来谏去,然皇帝似乎很沉得住气,迟迟不肯下决断,这倒是让我孟家十分沉不住气了。 大哥的意思是带人杀过去,反正我孟家也不是无人可上战场。三哥的意思是不可替天子做决定,否则会被扣上越俎代庖的帽子。二哥的想法和我雷同。虽然着急,但一头是孟家,一头是祯王和肖翊,断不可贸然行事,让他们在皇帝面前不好交代。 同镇定的还有爹娘二位高唐,也不晓得皇帝这个国主和爹娘这对家主是如何修炼到如此境界的。 肖翊大约晓得我心急,几次三番飞鸽传书给我,叫我耐着性子,他正着手替我想办法,总之不会让我能加吃亏,然这些就目前而言悉是空谈,因而我日日回信却日日心焦。 终于,两国想到了和平解决的办法。 这日皇帝正上早朝,底下文武百官还在就战与和的问题进行激烈辩论,传事太监高呼魏国使臣觐见,随即便见魏国使臣进了朝堂。那使臣不慌不忙行了大礼,呈上文书,皇帝细细御览,眉目间却似乎有了写什么难言之隐。 良久,皇帝吩咐先将使臣好生安顿,便召集亲信大臣去了内个相商,密会持续了好几个使臣,待大臣出来,皇帝叫了太监进去。不多时,传旨的太监便出现在我孟家大宅里。 全家上下皆以为是要叫我孟家出人出力去抢回金矿,岂料皇帝的旨意言明要将我封为公主,和亲魏国,即日启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定有深意 传旨太监手捧圣旨,我跪在日头底下却浑身冰凉,二哥想要理论,却被三哥按下,爹望着我,说不上什么情绪,娘已经泫然欲泣,唯有大哥面无表情,眼中却着实痛苦,此刻我无比深刻地体会了大哥当日的感觉,痛不欲生! “公公,这真是皇上的旨意?”我仍旧不死心,含泪追问,太监颔首示意将我最后的侥幸杀死。 跪谢皇恩收了圣旨,关起门来谁也不见。 大哥该是最懂我感受的,他立在我门外沉声道:“我这一生已是无法改变,但你不同,若你不愿和亲,我可拼了性命送你出大奕,孟家已有我这样一个跪服皇命之人,不可再多你一个!”见我就不回应,他道:“不论你如何打算,我先去备下一切。” 不多时大嫂敲了我的门,叹息道:“你大哥的话我已听见了,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我这就进宫求父皇收回成命,五妹切莫看不开才是。”同行的池舞又道:“妹妹吉人天相,再者太子殿下也不会坐视不管,妹妹安心便可。” 说来十分心痛,若我真要和亲,他怎能不知?然他怎就如此沉得住气!难道真要眼睁睁将我拱手让人?彼时还笑话宁尔柳罪有应得,此时也走了她的路,不禁要问命运何曾放过谁? 金枝玉叶在门外哭也不敢哭出声,直到二哥领着祯王进了院子才将他们打发出去,祯王贴着门道:“你的事我白日在朝堂上便求过皇兄,然君无戏言,这次恐凶多吉少。(.)” “有劳王爷费心了。”我开口道谢,嗓子干哑得难受,二哥捶着门道:“五儿你开开门,莫让一大家子替你着急!” “王爷。”我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他……可有对策?” 良久,听不见二哥敲门,也听不到祯王回应,猜是他也没了办法,不由越发绝望,我那么相信他,可他为何要让我失望? “五丫头你听我说。”祯王顿了顿将真相道出。 原来魏国的国主刚死了妻子,于是便惦记着续弦之事,然左挑右选也找不出合适的,不晓得是谁进了谗言,说是大奕孟家的小女儿待字闺中,与国主绝配,国主一听是门好亲事,且他也见识了孟家金矿,一拍大腿准奏了。 遂起草文书,派了使臣而来,说明要和亲才能免于战事,而我孟家想要回金矿,就得拿我去换。皇帝一听,觉得不用劳民伤财着实美事一桩,且宁贵妃在君侧极力促成此事,皇帝便欣然答应了。 祯王开解我道:“五丫头,你要明白事关两国邦交,兹事体大,且人家点名要你,连皇兄都不好回绝,更何况是他。” 二哥一听不干了,同祯王吵了起来:“什么狗屁和亲文书,什么指名道姓,我看皆是肖翃宁贵妃党羽搞的鬼!” “你们走!”我喝到,如今谁来劝都没用。虽然不无道理,但徒增烦心罢了。 祯王叹口气,道:“话虽这么说,然你孟家是我大奕左膀右臂,皇兄不可能将自己的国库送与别人,此举定有深意。”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来晚了 “我看皇帝是老糊涂了。”二哥说着纷纷离去,祯王也忙不迭跟了出去。 我仔细想了想祯王的话,听上去似是是很有道理的。 如今大奕虽是强盛之国,但所有百姓都十分清楚,若是没有我孟家在背后出钱出力,大奕想要独享四方朝拜简直是天方夜谭,因而皇帝只有拉拢安抚我们的道理,断然没有将我们拱手送给敌人的说法,那岂不是让对方如虎添翼,好回过头来一口吞了大奕么? 坊间都说当今圣上是千年难遇的明君,从上次他不动声色便让宁尔柳和肖翃党羽吃了哑巴亏的事情上看,他果然也是担得起如此评价的。并且最近也未听说皇帝老儿突发脑梗心脏病或者摔跤失忆丢智商的事情,那么他做这么傻帽的事情,一定有他的打算。 只是,我能不能求解呀! 入夜之后府里依旧无人入眠,大伙儿都替孟家的命运担忧,只有高富帅和白富美才有闲心入梦。 金枝玉叶被我打发到爹娘那边听消息,我独个儿杵着桌子琢磨到底要不要先逃跑,忽而窗户外闪过个人影,我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影便溜了进来。 “阿澶!”肖翊一身夜行装扮,看样子又是偷跑出来的。可我此时也着实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他来了我是很欢喜,但他确实来晚了。 “若你不来,我也不会怪你,顶多觉得自己看走眼罢了。”我那话揶揄他,他顾不上生气,三两步走上前来将我拉如怀中,紧张道:“白日人多眼杂,怎惹你如此误会?” 算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开门见山道:“你父皇让我和亲,圣旨都下了。”我朝着放圣旨的托盘努努嘴,平静道:“我接下了。” 他连看都没看便满是厌恶:“我晓得,然我不会让此事发生。” 猛地想起方才祯王的话,肖翊此举虽让我感动,且觉得还有转机,但难免有个心结在,我不甘心地问:“我晓得你终极是舍不得的,但我不知道你是为我,还是为大奕?” 明显感觉到他怀抱着我的胳膊僵了,良久,我推开他,细细端详他的表情,他亦是望着我,坚定道:“你和大奕,我都要!” 忽然觉得心凉不已,从前他说江山如何易主也还是江山,唯独不想放开我,可此刻他却将我同江山视为一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爱? 我强忍悲哀,假装无所谓,悠悠道:“我盼着你来,从接到圣旨起就一直盼着,好不容易盼来了,却是这样?若你方才二话不说拉起我,今夜便带我私奔,我会不暇思索就答应你,我们一起忘掉姓名,忘掉身份,抛开曾经拥有过的繁华,只要有你就好。可你竟连骗我都不屑,岂知我心伤?” 他后头抖动得厉害,大约没想过我会如此小气,将他逼到这步田地,让他左右为难,然我不想骗他,更不想骗自己,若是对感情都能大度,那还是真心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急煞我也 窗外呼啸的风声追得我心慌,我好不容易将眼泪逼回去,冷冷道:“好了,你回去吧!我回去和亲,你的国家,我来守护!” “不!”他猛地拉住我,力气之大险些让我摔倒,他板着我的肩膀,不容我有半点质疑,他道:“若终有一天在江山和你之间必有割舍,那我宁死也不会放开你,然现在明明有办法都守护住,你为什么偏要让我放弃?江山于我而言不是绢帛上墨书锦绣的版图,是千万万百姓的安危,我既从大哥手里将这份责任抢过来,就必然要保一国无虞,这是我天赋的责任。”他定睛瞧着我,眼神越发温柔,口气也缓和了许多:“至于你,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不再是太子,而是肖翊,我所做的,将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抛开太子的责任,我只想留住你。” 听了他的一席话,不觉已是满面热泪,今夜他的话太过动听,哪怕是谎言我也相信,就算是鸩酒,我也毫不犹疑一饮而尽。 “阿澶,我如此说,你懂么?”他渴求的眼神让我难受,我缓缓靠近他,趴在他肩上放肆哭出声来,哪里肯将他赶走,我心知若是此生错过了,便再也不会遇上比他更好的人。 待我们平复情绪,他小心交代道:“在我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你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顺着圣旨的意思去做,你只消明白,我断然不会让你离开我。” 我重重点了头。 他的到来似是给我吃了定心丸,我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深情地望着我,我牵起他暖暖的手,他宠爱道:“傻丫头,怕我不见了么?” 若是有个心爱的人也恰巧疼惜自己,那便不要吝啬娇羞傻气,只管统统交给他,他自会小心保管。我撒娇道:“是呀,好不容易抓到了,怎可轻易放开。” 他轻轻点头,替我将被子掖了掖,温温柔柔道:“我不走,哪怕你厌了倦了,我亦不走。” 他拍着我的肩膀,如同小时候娘哄我入睡那般轻柔却能抚平我所有焦虑不安,直至梦乡。 清早醒来,他果真不见了,伸手探了探他坐过的床沿,似还有些余温,这不禁让我感到窝心。 梳洗打扮妥善便到爹娘处请安,爹娘精神有些不济,见我来了欲言又止,倒是我先开了口:“爹娘不必担忧,皇帝既然下了旨意,我们遵旨照做便是,其余的交给老天爷就好。” “五儿,你怎如此自暴自弃,同你想必,就是十个一百个金矿也给得起,爹娘是不想你远嫁受苦!”娘拉着我的手,生怕我下一刻便被人活捉了去,爹止不住唉声叹气,懊悔道:“若我孟家只是寻常百姓,断然不会有这些烦恼,如今我连女儿都留不住,还要这万贯家产做什么?” 我多想将肖翊昨夜的保证告知二老,然我知道他们从来都不信皇家男子有真心,说了反而徒增烦恼罢了,真是急煞我也。 第一百二十七章 缓兵之计 “爹娘,你们听我说。(.好看的小说)”既然不能捅破和肖翊见面的事,只好将这两日听到的话揉捏起来胡乱扯个说法先应付一下,我想了想,道:“女儿窃以为皇上不会有新促成此事,他反倒应当害怕我外嫁,一旦我孟家同魏国成了姻亲,难道不会调转刀口对准他么?再者,我听闻魏国皇帝月前刚死了皇后,且两人感情甚笃,妻子尸骨未寒,做丈夫的哪有另结新欢的道理?此事不论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大约是我组织的还不错,爹娘竟被我唬住了,一时半会也没有反驳的理由,自然也不再提让我离家避难的事,总之我信肖翊,他叫我等,我便等,就是等到天荒地老天崩地裂,只要他不来,我还是等。 午后,金枝玉叶给我送来一只盒子,说是放在有人在房门口悄悄交给家丁,指明要给我,她俩知晓最近风声紧,不敢耽搁便速速送了来,我打开一瞧,里头是颗黑漆漆的药丸,正在不解其意的当口,门外飞来只白鸽,我打发了金枝玉叶去门口守着,赶忙将白鸽弄进屋,解下它叫上的竹筒,拿出纸条,上面是肖翊的笔迹。 原来是怕传递药丸的人被拿下,所以才将信和药分开来,他说这是上次突袭箫国之时掳回来的怪医吴影登亲自配制的药丸,吃了之后就像染了疫病,等闲大夫断然看不出来,此药丸可帮我拖延时间,让我务必服用。 明了了他的缓兵之计,忽又想起上次肖翃的病,心中有了答案,大约也是拜这位怪医所赐,于是便彻底放心了,想他肖翃不也安然无恙么?看来这不起眼的东西还着实有用! 匆匆回了信,让鸽子带回去,又冲水服了药,刚等了半个时辰,已觉浑身不适,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瞧着时机差不多,便开门叫金枝玉叶去请大夫。 阖府上下被我惊动了,大夫来了一拨又一拨,皆说我疑似疫病,但病因不明,也无从下药,值得先弄些吃了无用也无害的补品调养着,待他们讨论研究出结果再说。 爹娘急得要命,我强打精神要他们将此事穿出去,闹得越大越好,爹娘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了,唯独二哥表现得十分镇定,半点不似从前的慌张,我擦他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待众人离去,连带着池舞都随大夫们去翻查医术,二哥才乐颠颠地跑过来,道:“五儿啊!你可真是不怕死,皇帝都下旨了,你居然还敢装病,还装的这样像!” 我十分不待见地白了他一眼:“没看出来我很难受么?” 他收起玩世不恭,正经八百道:“不管你是真病还是假病,能用大病一场换你终生自由,值!” 正说着话,外头家丁同传,说是太医院院令大人又亲自拉大队来了,看来皇帝的消息收的倒是很快呀!我同二哥对望一眼,我老老实实敬职敬业继续装病,他马上堆出满面愁容开门迎接太医们,一把将院令大人抱住,哭着喊着让人家救救我,我都不忍直视,真是太丢人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自己来拿 说话间院令大人展现了自己非凡的办事能力,望闻问切之后又同太医们开了小会,半晌才深感自己无能,羞愧倒:“老夫才疏学浅,竟查不出小姐病因,着实不该!老夫这就回宫领罚!”说着带着一行太医掩面遁走,这明明是在逃避责任啊! 他们一走,我和二哥更加得意了,传闻皇帝最信院令大人,宫中有个什么疑难杂症,只要院令大人一出马,立马药到病除,先前肖翃的怪病就是院令大人治好的,打那以后皇帝便更加迷信院令大人的才能,如今连他都束手无策,这关看来我是过定了! 但,我越发无药可治,就越是让爹娘兄嫂担忧,为此,爹娘白日坐不安,夜晚卧不宁,我深感不孝却又不能床前侍奉双亲,也不好受,只盼望此事情能早些了结。[.超多好看小说] 因我尚在病中,先行商议好的和亲便不能成行,魏国那边坐不住了,又出手捅了捅大奕的腰眼,这回让皇帝四肢百骸都不舒坦了,肖翊等的也正是此时。 据祯王描述,那日正值朝会,魏国使臣上殿逼婚,还端出魏国出兵又攻边境之事,想让皇帝忌惮,却也着实傻气,皇帝还未表态,主战的大臣们便按捺不住了,若不是朝堂之上不能持械,相信那使臣早已被碎尸万段,哪里还能在这大放厥词。 主战大臣里首当其冲的便是百战百捷的娄蔚将军,他大约同太子有了约定,持笏谏道:“我大奕泱泱大国,岂容这等蛮夷小国犯上作乱,若是再三忍让岂不辱没宗室,臣愿领兵前去,定要魏国皇帝俯首称臣!” 那魏国使臣也不干了,攥起拳头就要同娄蔚将军理论,怎料十足是个草包,被娄蔚将军轻松拿下,将军道:“臣殿前失仪,却也是担忧国运,往皇上恩准!” 皇帝面不改色,转而询问肖翊:“太子意下如何?” 此时才到了肖翊出场的关键点,他一个挺身上前,跪在龙椅下,字字铿锵道:“夷狄来犯,虽远必诛!” 朝堂上顿时悄无声息,只听得见魏国使臣倒吸凉气。 良久,皇帝试探道:“此举关乎国之社稷,太子不可感情用事,若今日和亲的不是孟澶,你又当何为?” 凭肖翊这般才智,肯定早已料到皇帝会有此一问,不暇思索道:“怀中女子尚不能护其周全,何以自诩能护一国子民!儿臣愿亲率精兵,不破魏国宗庙誓不归还!” 娄蔚将军又联合主战大臣齐齐跪下,声声请命,皇帝捋了捋胡须,不动声色,眼中却有欣喜,当即便准了此事。 而那魏国使臣已吓得抖似筛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计,这趟出使压根不是长脸,而是卖命,恨只恨自己那不开眼的国君,居然好死不死要同大奕太子抢女人,可悲了自己这条小命!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肖翊挥了挥手,侍卫进殿将使臣架起来,肖翊冷峻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想要什么?有胆就自己来拿!” 第一百二十九章 永生宿敌 听到这里,我甚是激动,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可细品品又惊觉我们都中了皇帝的圈套。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和亲的打算,只是顺水推舟让魏国和宁贵妃肖翃都得意一下,真正的目的绝非止此,同魏国一战他大约早有打算,魏国正好自己撞到刀刃上,便不能纵容,此战必定关乎民心向背,若是肖翊大捷,那百姓必然拥戴他,也正好为他登上皇位铺平了道路,如此对舆论推波助澜,只为让儿子得到民心,着实用心良苦。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用不着装病了。 几乎是同时,这头太子刚放完狠话,我病就好了,于是渭城街头巷尾就传出我和太子八字息息相关的流传,说书先生们又连夜炮制了心段子,说得腥风血雨有鼻子有眼,虽说有些不切实际,但最终的结论我还是很喜欢的,那就是我和肖翊天生一对! 可我未免总是想的太美好了些,这边还未出去见见就为的日头,那边金枝玉叶就说宁尔柳来了。 我左右权衡,觉得还是应该装一下的,于是重新躺回到病床上,才有气无力地请宁尔柳进来。 多日不见,她好似变了个人,一是姑娘的装扮换成了妇人,而是一种名为气场的东西着实让我觉得不对头。[] 她见我躺在床上,支走了服侍的人,才漫不经心道:“别装了,你如今不是该得意得满地乱跑么?” 我愣了愣:“你说什么?” 她哂笑道:“我表兄也忽然之间得了同你差不过的病,都用不着如何深想,难道还不清楚么?他想要你借病拖延到魏国出兵惹怒朝野,不得不说是高招,然若是他教唆你装病的事情暴露了,岂不是将朝野和百姓玩弄在鼓掌间?我想没有几个百姓愿意为了你孟家一个金矿一口气就发兵攻打魏国,要知道军士们也是有爹有娘有妻小的,白白送死的事情谁愿意?再者就算他们愿意为了大奕肝脑涂地,可得知你们竟骗了全天下,还会为你们卖命么?” 我一个机灵从床上窜起来,质问她:“你想怎样?” 她优哉游哉坐下来,闲情逸致道:“不想怎样,不过我宁家有些人看你们孟家不顺眼,我倒是不会去捅破此事,他们就不好说了,到时候别说你依旧得和亲魏国,就连太子也要因此背上欺瞒百姓的罪名,那可就真热闹了。” 事实上她的话不无道理,如今这样是因为大家都同情我有病在身且是一介女流,若我装病被揭穿,便是众矢之的,且还要连累肖翊,我怎么做得出来! 然让我更纠结的地方在于不管过去我和宁尔柳如何不对付,但至少她的心是向着肖翊的,而如今肖翊对她如此冷酷,彻底伤了她的心,令她因爱生恨,恐怕是非要弄死我们不可! “五小姐也是聪明人,该怎么做,相信你是明白的。”她说着得意洋洋地摆弄起我桌上的瑾瑜棋子,狠狠道:“辜负我的人,便是永生宿敌!” 第一百三十章 离开渭城 “宁尔柳!”我的声音不自觉变得高亢尖锐,从前我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如今能救我的居然只有我自己,说起来真是既坚强,又讽刺。 “怎么?你还想同我头头是道地说那些空话么?”她笑话着我,极尽讽刺,我深呼吸几次,郑重道:“我知道你能随时进宫去,请你代为转达皇上和贵妃娘娘,就说我孟澶自愿和亲,即日动身。” “好,很好。虽然我同你不睦,但这个信差我当定了!”她达到目的,没有多做停留,马不停蹄朝宫里去了。 “金枝玉叶!”我将她俩叫进来:“替我收拾行李,我要去魏国!” “魏国!”两人皆是惊骇,然体会到我的命令不容拒绝,只好动手,而我则叫连叔召集了家里所有人,将事情真相一一告知,众人半晌不晓得该如何表态,我道:“如今此时已关系到社稷安危,肖翊是君主之才,我不想他功败垂成,也请各位成全我!” 说着,我跪在爹娘面前,叩头辞别:“女儿此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日后不能在二老身边陪伴,是女儿不孝,请父母大人保重,女儿自会好生活着。”转而又对兄嫂道:“妹妹我多年任性,若不是兄嫂担待恐也到不了今日,如今我要远嫁,日后父母跟前还请兄嫂替我尽孝,如此,我在他乡也无挂碍了。” 终究还是不够隐忍,眼泪着实不争气,一屋子人哭得没了边际,我抓着二哥叮嘱道:“肖翊那头能拖一时是一时,待我到了魏国便能将所有问题迎刃而解,那时你大可同他说,我们此生缘尽,叫他忘了我吧。” “五儿!你怎能说走便走,难道你都不顾念这一大家子么?”娘搂着我哭成一团,我实在没力气说下去,若我不是顾念这一家子,不是顾念我所爱之人,大可自私留下,江山社稷同我有何干系,我安心做千金小姐不问世事便好,然我心知他志存高远,小情小爱断不是他的归宿,怎忍心叫他放手! 生怕留的久了便越发走不了,我推开众人径直跑回院落,命金枝将白富美取来,不让它有机会飞走。 玉叶望着桌上随意散着的瑾瑜棋子,问:“小姐,这个要带走么?” 我从箱子里拿出那朵干了的桃花,还有从前的信笺,以及那夜为我御寒的霜色屏风,连同瑾瑜棋子一并收好,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放开,从今往后,他同我的关联便只剩这些死物了。 入夜,宫里来人说皇帝准了,我收好赐婚的圣旨,这便是我入魏国皇宫的凭证。 车马在门前停了半条街,我特地不许任何人来送我,最后望一眼金碧辉煌的大宅门,使尽力气才爬上离开的马车。 马车穿行在渭城,热闹繁华的十方街并未因我的离去而减退光彩,它如往常一样,彰显着帝国的富足奢侈。我放下帘子,不敢再看,今夜一过,这些都同我没有关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用心之毒 快行三日,再望不见皇都,金枝玉叶成日哀叹不绝,然我的心情并不比她们好,故而也无所谓谁宽慰谁。 “小姐,还要多久才能道魏国呀?”金枝头窗户外面缩回脑袋,满眼全是思乡泪。 “你小姐我也没去过魏国。”我表示极度不确定。 玉叶给金枝擦了擦眼泪,道:“总之有小姐在,咱不用发愁。”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此去魏国,已无法料想是什么情形,如何能保得了她们,本来也不想带她们同去,然她二人拉着拽着也要追着我,也难怪,她们从小服侍我至今,舍不得也是有的,可是要她们跟着我前途未卜,我又怎能忍心? “小姐,小姐!”外头驾车的家丁高声呼唤我,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玉叶赶忙撩起帘子,家丁停下马车,指着车后道:“小姐快看!” 我从窗户伸头出去瞧,只见身后黄沙漫天,还能隐约听见马蹄声,我忍不住心头一跳,难道是他? “快将马车赶到树丛里。”我吩咐家丁,家丁虽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办了,将马车弄到树丛里遮掩好,我和金枝玉叶蹲在灌木丛后不敢出大气。 马蹄声越来越近,从树叶间望出去,乌泱泱全是人,似有万数之多,皆着铠甲,手执兵器,旗帜上赫然写着‘奕’字,打头的除了娄蔚将军,还有一身戎装的他。 “小姐,是太子殿下!”金枝说着便要窜出去,我同玉叶一起将她死死拉住,她急了:“小姐,你日思夜想的太子殿下就在眼前,为何避而不见?” 若是可以,第一个冲出去的还能轮到她,那必然是我呀!可如今是我自愿和亲,他追来了也不能将我带回去,又何必出去现眼。 他领着大队人马越走越近,我连大气都不敢出,只盼他能快些离去,若是找不到我,他大约就会班师回朝了,如此便谁都没有损失。然而他却在我隐蔽的草丛外停下了,他抬手示意大军停驻,炯炯目光来回打量着眼前的路,似有什么不妥,随即又望向四周,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试图蹲得更低一些。 “她们一定没走远,你们四处瞧瞧,务必要将人找到!”他高声下令,复又道:“切勿伤害她们!” 众人领了命开始在树林里东找西翻,暴露只是时间问题,我已是藏身无处。 “别找了!”我从没过胸口的灌木丛里站起身子,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见了我竟是无比欢喜,连忙纵身下马,拨开灌木直直朝我奔来。 他佯怒道:“你怎这样傻,我让你等,你为何要走?” 我支开随行,他屏退众人,我将宁尔柳同我说的话告诉了他,他恨得紧紧攥住拳头,猛地打在树干上,我慌了神,拉起他的手仔细查看,幸好没有受伤,我怪道:“何苦同自己过不去!” 他道:“你以为你自愿和亲便是最好的办法?你小看宁尔柳了,我日前已打发魏国使臣回去下战书,你此时只身前往魏国,不是羊入虎口么?两国交战,必然头一个拿你祭旗!” 此话让我如坠冰窖,宁党用心之毒,真让我望尘莫及!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互有把柄 是我自己用情太深,才会看不清旁人是什么心机,白白将自己的脖颈送到别人刀口下,然我若是只顾念一己安危,断然不会动了和亲的念头。 我道:“装病之事是我们骗了天下人,我不能让你因此受到任何质疑,就算此去凶多吉少,也要保你稳固无虞!” 他望着我,说不清是什么表情,许久之后,他抚摸我的脑袋,像是对着一件至宝,他道:“我宁肯负了天下人,也不愿负了你。” “可是……”我刚要说话,他马上打断我:“就算事情败露又怎样?难道他就那么清白么?” “什么意思?” 他狡黠一笑:“魏国之所以选在这时候作乱,又恰好霸占了你孟家的金矿,你难道没想过背后有什么力量在驱使?” 经他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处处透着蹊跷,我求知地望着他,他接盅道:“我有密探回报,说此次和亲作乱皆不是魏国皇帝的命令,而是皇帝的叔叔意图制造混乱,让皇帝同大奕纠缠不休,自己好篡位夺权,而这个同皇叔勾结的不是别人,正是肖翃!” “什么!”我惊讶得半晌缓不过来,肖翃要不是门被头夹了,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自挖墙脚的事情! “肖翃同那皇叔的目的是一样的,他要你和亲,不过是想用我的手同魏国作对,也晓得我必然不会眼睁睁让你前去魏国,于是便会落下把柄,可他却忘了,他也有把柄在我手里。(.好看的小说)若事情败露,我顶多是欺人而已,也大可解读为我护你心切,依旧不是什么有伤大雅的事情,可他呢?说出去就是通敌叛国,你说是我的罪名大,还是他更要小心脑袋?”他说的时候没有半点感情,冷的叫人觉得他同他父皇一样,是天生的帝王之才,连对手足都能如此放得下,还有什么能牵绊住他。 这真是让我心喜又心惊的发现。 他拥着我,紧紧的,道:“他握着你装病的把柄,我手头还有他谋反的证据,岂知我不敢同他玉石俱焚!”此处他加重了语气,或许他早有同肖翃一战的打算,毕竟他的太子之位着实招人眼红,就算他不主动招惹别人,也不乏肖翃之流对他虎视眈眈,时机一到,必然不会哑忍。 他叹了口气,转了责怪的语气:“再者,我说过,江山和你若要舍弃其一,那也绝不会是你!我连夜调派兵马星夜兼程赶来追你,你却还要躲避,若不是看到官道上的车辙印忽然没了,岂不是叫你又溜走了!”他稍微松了手,让我得以面对他,他哀伤地问:“难道我就不值得你深信么?你为何宁愿相信别人的无稽之谈,也不愿将手交给我,同我赌一把?” “我……”我支支吾吾,从前面对宁尔柳和颜茹玉的冷嘲热讽都能滔滔不绝回敬过去,如今面对他却连话也说不上,寻思一番,竟将话题扯开了:“既然洞悉真相,这仗你还要打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能同穴 “打!”他不置可否道:“肖翃以为里外夹击我就会吃不消么?再者若他的盟友不除,日后必成大患,且魏国我早有意一战,如今人家送来了好借口,我怎可错过!” “非打不可么?” 他认真道:“不打不可!” “好!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他很疑惑。[.超多好看小说] 我笑道:“带上我啊!我还从没见过打仗!”我兴致勃勃,对一触即发的战事表现出浓厚兴趣。 他却皱紧了眉头:“相信我,打仗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玩,若不是危机四伏,我也不愿意上战场,我宁肯所有兵将都将刀剑铸成锄犁,农桑养家便好,可是风云雷动,若天下不定,所有人都不会有好归宿,更不可能安心琢磨如何过日子,这便是我要做的事情。(.好看的小说)行军打仗不是游山玩水,我怎能让你跟着我犯险!” “不是说好不分开么?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此时同我也有关系,我定要前去看看。”我很坚持,既然他能追着我,我为什么就不能追着他? 可是他现在在犟脾气上略胜我一筹,同我进行了旷日长久的辩论,我们一路走,一路辩,辩了三日都没辩出结果,眼瞅着以这日行千里的速度,我们很快就能出大奕了。 “你回去吧!我派一队人马护送你,别再跟着我吃苦了。”他继续老调重弹,可我看得出他是言不由衷,终于,我忍无可忍,揭穿道:“其实你也舍不得我吧!不然以你类型风行的做派,怎么可能让我跟那么久,其实你也不用绷着,大方说你不想我走就好了呀!” 我同他开玩笑,他坐在我身后,我们同乘一骑,他任由我揭穿他的小九九,大约是我说的很对,他竟然出乎意料没有反驳我,而是急速挥动马鞭,让马儿跑出了大军的视线。 “是,我是舍不得你,但一到边境我还是会将你留下,等我凯旋之日再来接你。”他指着远处一座城池:“你在那里等着我,这次一定要等我!我好怕每次都找不到你!” 在他说完这些话之后,我很是感动,可是我很快便意识到他是在给我吃防疫药,好让他在边陲重镇将我放下。 我拉着他,无论如何也要当好这个跟屁虫。 “你要是敢把我扔在这儿,我就敢一路追过去,你信不信?”我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死缠烂打道:“你不想我有事,我也不想你有事,就算有去无回,我也希望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我!” 他忽然笑了:“你是想说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么?” “这……这……”我支支吾吾:“好吧!人要想活得好,就得不怕被揭穿,我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成不成你看着办吧!” “好!”他这次极其爽快,我高兴不已。 “不行,我们也要去!”听见有人说话,晓得这地方不仅只有我们两个人,着实羞涩,他偏头去瞧,甚是惊吓,我赶忙放开他的脖子,一转头居然看见了他们!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胜不归 “你们怎么来了!”我惊喜万分,孙离山将池舞扶下马,我快步跑过去,池舞拉着我欢喜得没了样儿,高高兴兴道:“你走后第三日他便回来了,晓得我不放心你,便带着我一路追了过来。”她瞥见肖翊也在,慧黠一笑道:“没想到太子殿下比我们还快,真是有心人呀。” 晓得他们是特地为我而来,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存在感,再瞧瞧蜜里调油的两人,似乎小别之后感情更笃,虽说没日没夜赶了几天的路,风尘仆仆,可池舞脸上却有了动人的神色,那无关年纪和天生丽质,而是爱情的滋养足以让每一个女人闪亮。 池舞和孙离山的到来给严肃的营地带来一些生气,晚上我们扎营在奕魏边界的小镇上,营地里燃起篝火,将士们把酒言欢,肖翊撇开太子的庄重,同将士们宴饮酬酢,孙离山更是从小镇的教坊里买了一张七弦琴,让我能一展所长,而池舞更是拼尽全力和着乐声翩然起舞。 将士们看的呆了,或许他们怎么都没想过,渭城里传说的第一舞姬池舞会上战场,更在战前一舞。 但事实上大家心情都没有表面那么好,古来征战几人还,况且是毫无准备突如其来的战争。虽然有太子亲自上阵,但老天爷有他的打算,不会因为谁的身份高低就多给谁几天寿命,也不会因为谁更被需要就在战场上让瞄准他的刀剑转弯,因而自古上了战场,便要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曲毕,军中一片寂静,将士们神情凄怆,肖翊斟满酒,高举起酒杯,慷慨道:“将士们,举起你们的酒杯!” 闻言,众人像是中了魔咒,连同着我和池舞孙离山也十分听话地举杯示意。 肖翊道:“你们当中有不人是跟我出生入死过的弟兄们,还有人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但更多人,我相信你们根本就不想上战场!谁没有父母兄弟,谁不是高堂妻小,可是我们酣睡的时候有一群贼破门而入,抢了我们的钱粮,杀了我们的父母手足,我们是要装睡自保还是拿起刀剑同他以死相拼?” “杀!杀!杀!”将士们振臂高呼,群情激奋。 肖翊抬手示意,军容整肃的将士们马上停止呼喊,肖翊高声且十分有鼓动性地说:“大奕需要我们,父母妻儿将希望寄托我们身上,我们不仅要将失去的夺回来,还有风风光光回归故里,弟兄们,你们害怕吗?” 顿时,军营里又是沉寂,肖翊双目圆瞪,熠熠生光,肃杀之气渲染得漫无边际,娄蔚将军举起宝剑,青筋暴现,怒吼道:“杀!” “杀!杀!杀!”将士们一呼百应,肖翊道:“咱们干了这杯,不胜不归!” 我激动的险些哭出来,这才是我仰慕的男人,这才是我能委身的将来,饮下这杯酒,众人摔了酒杯,天边一轮明月,定能照着我们凯旋而归!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军队消失 这夜因是喝了酒的缘故,我睡得特别沉,早起竟然发现军营里除了我和池舞之外,别的人全都不见了,孙离山也是。 “池舞,池舞!” 听见我的呼喊,池舞从和我同住的帐篷里出来,显然她醉得比我还厉害,眼睁睁瞧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人呢?”她一个机灵想到了孙离山,匆匆忙忙拉着我前往他的帐篷,果不其然,空空如也。 “怎么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池舞急得红了眼眶。 明明昨夜大家都喝得很多,且一路上劳顿至极,怎么会忽然就消失了?更可气的是肖翊居然一声不吭就将我扔下了,莫非是好说歹说我不听,于是他没了办法漏液逃跑了? “太子那头呢?”池舞问。 我摇摇头十分沮丧道:“都不见了。” “不会有事的。”孙离山从帐篷后面绕出来,池舞松了口气跑过去拉起他的胳膊,左瞧瞧又瞧瞧:“没出什么事吧?你可算回来了!” 孙离山抚摸池舞的脑袋,十分爱怜:“有你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你知道什么?是么?”我问他。 他将刚采来的野果放在桌上,道:“昨夜喝了酒,吃点果子醒醒吧。”我不为所动,只好好瞧着他的表情,他确然是知道的。兴许是没什么好瞒着我的,他爽快道:“昨夜誓师的酒是故意灌你们的,待你们醉的七八分,太子便来找我,要我留在营地照顾你们,他带着将士们后半夜出去了。” “去做什么?”不好的预感实在强烈。 他肯定道:“拿回你孟家的金矿!” 心里凉了半截:“不好!金矿必然有重军把手,他轻易占不了便宜,我要去找他!” 孙离山拉着我:“留在这里!我向太子立了军令状,若你有个好歹,我如何向他交代!” 我急了:“你又不是他手底下的兵,立什么军令状!” 他言辞恳切道:“可是他在乎你呀!就是不想你担心才出此下策,再者兵贵神速,若是错过了昨夜偷袭的好机会,等对方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才真是艰苦鏖战,不晓得要白白牺牲多少人,他的做法很高明,且他事事为你着想,那等心思连太子的骄傲都能放下,我心服口服愿意帮他,同军令状没有关系!” 池舞见我呆愣愣,害怕我倍受打击忙过来扶我坐下,孙离山瞧出我去意不决便松了一口气,池舞劝道:“既然太子做这样的打算,便是真的为了你好,况且营地里帐篷辎重都还在,还怕他不会来么?再说了,他在战场上的赫赫威名国人皆有所闻,必定能毫发无伤得胜归来,若你为此急坏了身子,岂不是白费了他一番苦心。” 我也不是不听劝的人,他们的话我都懂,然不到我这份上,都体会不了我的心情,若是今日消失的池舞或者孙离山,剩下的还能坐得住?然他们说的在情在理,我好好的便是给他断了后顾之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得胜归来 “你瞧那边!”池舞指着远处,地平线上起了沙尘滚滚,隐隐约约能听见马蹄和号角的声音,孙离山凝神瞧着,大约听出了什么,说道:“有军队过来了!” “是他!”我想一定是他,便不管不顾提起裙摆往前冲。 就在我跑得快要精疲力竭的时候,面前一人策马飞驰而来,在离我几丈远的地方跳下马背。 挥开沙尘,见他的金鳞铠甲在日头下反射这夺目之光,上着斑斑血迹,他敞开怀抱,我好似从未如此迫切想要奔向他一样,什么都不想,直直朝他去了。 他有力的臂膀将我紧紧环住,兴奋道:“我回来了!” “若比不回来,我便去找你!”我很坚决,他只是笑:“即便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再说我如今不是安然无恙么?” 我指着他身上的血,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忽然想起一个笑话,说从前有人去打仗,遇到强敌来袭,便命手下给他换上鲜红的战袍,然后他赢了,手下人也不解,他说明道:“因为专业按够久看不见自己身上流的血,便不会害怕。”后来更强的敌人来了,手下便要去给他拿红色战袍,他一挥手道:“不,拿我的黄色裤子来。”手下呆了,他道:“这样被吓得失禁也看不出来!”战事结果我不晓得,但我晓得自欺欺人着实奏效。 从前见惯他谈笑风生,见惯他玩世不恭,只是我如今看着他身上的血,史无前例觉得慌张。 他置之一笑,云淡风轻道:“都是别人的,我岂会受伤!” “是么?”我狐疑,正要仔细查看,他漫不经心指指后头,大队人马正涌向我们,我笑他迂腐,都这节骨眼了还顾及面子。 “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他听我这样说,他松了口气,我马上补充道:“反正我追着你,有的是时间。”于是,他笑的有些无奈。 肖翊在营里开宴飨士,娄蔚将军端着酒杯道:“多亏了太子殿下运筹帷幄,我们才能不损一兵一卒便拿下了矿山,这杯,我代将士们敬太子!” 我悠悠转过去,他好爽喝尽杯中酒,发现我在瞧着他,没有做任何解释,但我由此可知他昨夜原来是带兵去了矿山,不由感激不已。 他倒了杯酒,我晓得他要做什么,忙抢先站了起来,使出浑身力气,想叫所有人都听见:“弟兄们,我感激你们为孟家所做的一切,更感激你们为大奕的付出,这杯我代太子殿下,代大奕千千万的百姓敬你们!” 肖翊起身附和道:“你们的恩情我永生不忘,大奕也将铭记!” 娄蔚将军十分有眼力见,也非常给面子,高呼道:“干了!” 将士们引吭痛饮,气壮云霄! 知道宴席散了,已是夜深,我瞧瞧进了肖翊的营房,他换上常服,神清气爽,他见我偷偷摸摸,笑道:“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还有个钻人帐篷的嗜好?” 我横他一眼,正经道:“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