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那个盗版货又穿走了我的招牌大衣》 第1章 七三——青色 这是一个有着七个面的骰子,毫无疑问。 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松垮地握着它,慢慢地翻转,在每一个面上绘上不同的颜色。 赤橙黄绿青蓝紫。 每一笔都极尽耐心,仿佛在妆点最珍贵的画作。 等七个面都绘上七种不同的颜色,那只手放下指间夹着的七只袖珍毛笔,将它们随意地弃置一旁。 七个面的骰子像是被不慎摔落在地,在草坪上翻滚一圈,沾上无数草屑才停了下来。 朝着天的一面,是青色。 手的主人拢了拢敞开的衣襟,微微昂起头,任林间的天光自斑驳树影中泄落,映在他如鸦羽般漆黑的瞳中。 【随机摇号——青色,传输进行中。】 【身体改造进度,10%,15%,20%……】 【已抵达世界1——七三;坐标:14e,36n;碎片颜色,青色。装备自动配备中,请‘主系统’确认查收。】 ‘主系统’睁开眼,立即有大件小件的东西从四面八方飞来,落在他的脚边—— 一件绿色外套,一条直筒军裤,一层豹纹里衬,一对皮革手套,一双深色马丁靴,一柄细长尖锐的三叉戟,以及两枚造型诡异的指环。 浑身赤/裸的‘主系统’弯下腰,慢吞吞地捡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仔细地穿戴好。 之后,他将指环套在过分苍白的左手无名指上,抓起奇怪的三叉戟翻来覆去地研究。 这柄三叉戟里蕴含着精神系的能量,似乎本身就是由一半精神力量铸成,就算碎成沙土也能用精神力量复原。 ‘主系统’将三叉戟旋转了一圈,耍出一个漂亮的花枪,接着便开始拿路边的草叶擦拭锃亮的戟尖。 离开内核空间后,他的身体就会感到饥饿,必须随时进食消除饥饿感。 在林里捉了一头肥硕的野猪,‘主系统’拿三叉戟将它戳了个对穿,随便拔掉最外面的一层皮毛,接着便就着三叉戟将野猪架在柴火上烤。 根据程序的计算,这柄三叉戟的牢固度为b级,烤个区区野猪不是问题,不会被高温炙火烧断或是烫弯。 ‘主系统’就这么默默烤着野猪,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在这期间,与他连为一体的智能ai辅助系统尽职尽责地为他播报目前的身体数据。 【姓名:六道青(潜藏:库洛青) 性别:男 母体:? 技能:六道轮回,幻术,附体,养小弟 道具:制服x1,三叉戟x1,地狱指环x2 属性(参照母体):力量b,耐久c,敏捷c~c++,精神力s,幸运e+,道具a。 …… 】 剩下的‘主系统’没有继续听下去。 因为有人打穿了他架好的炉灶,让他的野猪糊了一脸的灰。 他定定地盯着砸在地上的野猪,体内的程序已在计算烹饪“叫花猪”的可能性。 被异世界延缓了一千万倍的计算能力让他无法在第一时间算出概率,打穿他炉灶的家伙已不依不饶地冲了过来,举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脑门。 ‘主系统’抬眸,黑漆漆的瞳仁恹恹地瞥了这些不速之客一眼。 “有事?” “装什么蒜,六道骸,你踹我们老窝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吧?今天不把你切成人棍,老子就不是北西西里的第一狂枪手。” “刚听说这小子从复仇者监狱逃出来,没想到就被我们碰上了,看来也是命运女神眷顾,让我们可以在这里一雪仇恨。” 四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壮汉从四方靠近他,呈包抄围堵之势,仿佛立下决心要让他插翅难逃。 ‘主系统’旁若无人地从怀中取出一只pad,慢悠悠地调出菜单页面。 在壮汉们惊疑不定的警惕注视中,他终于翻到人设的那一栏。 【复制体名称:六道青;性别:男;15岁;身高……】 “你们认错了,”‘主系统’纠正道,“不是六道骸,是六道青。” “……” 一阵诡异的沉默。 就在‘主系统’条件反射地用调动脑中的程序式,计算对方是否要就此转身离开的时候,几个人宛若嗷嗷大叫的土著一样挥舞着枪棒朝他奔了过来。 一人斥了句“无耻”,另一人骂了句“这么低级的谎话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吗”,显然情绪非常之高昂。 ‘主系统’赶紧拿出一只插着天线的测量仪,开始检测眼前几只人形生物的脑电波。 眼见仪表上的数值越攀越高,仪器顶端的一盏红灯开始明灭不定,同时发出只有‘主系统’能够听到的声音。 【警告:检测到数量3以上的红色/情绪波动,极具攻击性,疑似要对系统发动破坏性攻击,是否要对眼前标签进行铲除?】 此时‘主系统’正在埋头搜索「无耻」这一生词的标记,沉静的目光飞速扫过半透明的莹绿屏幕,无暇理会ai辅助程序发出的警告。 可他搜遍了整个信息库,也没找到「无耻」一词的相关痕迹。 他抬起头,没有波动的纯黑色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向他逼近的四人,竟好似有隐晦的绿光泛过。 “程序的编写中没有无耻这一属性。” 那四人不懂‘主系统’在说什么,他们也没兴趣深思,只当又是装傻或者把他们当傻子嘲讽的话,来势汹汹地离‘主系统’更近了些。 【警告:根据脑电波解析,附近标签极有可能对系统发动破坏性攻击,是否铲除?】 「复制体的技能是什么?」‘主系统’问了句。 【a:六道轮回,b:幻术,c:附体,d:养小弟……】ai辅助程序尽职尽责地重复他此刻的身体异能,可不等详细的列单加载出来,张牙舞爪扑来的四好汉已逼近他的眼前。 ‘主系统’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抽出烧猪肉用的三叉戟,以极快的速度朝四好汉插了过去。 锃亮的枪尖割裂空气,刺破衣角,将四人像串糖葫芦一样扎成一串。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才凝眸抿唇,抬手捂住滚热的右眼,盖去瞳中翻滚云墨,不断跳动的数字五。 “好烫……” 【经检测,系统的右眼温度已超过人体正常值,请降温。】 ‘主系统’将撞晕的四人丢进早先挖好用来当炉灶的坑里,拿一堆树叶盖好,很有人情味地竖了一块石碑。 【……】ai智能程序懒得纠正‘主系统’为活人立碑的错误行径,变身gps定位地图,指引他找到一处水源。 ‘主系统’拿水泼了泼眼睛,又收到自家小伙伴的友情提示。 ai智能:【经扫描,系统的右眼异于常人,可能会引起npc诸如‘诧异’、‘恐惧’等情绪,是否采用掩饰手段?】 ‘主系统’盯着水面那只写有数字的赤瞳,撕下腰角的一条布料把右眼蒙了起来。 又对着水面看了半天,仍觉得哪里不对,他便从数据库中调出一张独眼海盗的画像,取出御用画笔,参照着在蒙住右眼的布上画了起来。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棉质布料太过吸水的缘故,他想画的骷髅没有成型,反而变成一坨乱糟糟的红色。 他只能重新往腰角撕了一块布条,重复上面的动作。 于是,当加百罗涅家族的年轻首领路过这条河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眼前这般堪称惨不忍睹的画面—— 一名纤瘦的少年虚倚着河边的一株歪脖子树,右眼挂着一条沾满“血迹”的布条,脚下还躺着无数同样染满鲜红的碎布;身上被撕得不成样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搭着,混杂着红色的液体与褐色的泥土,看上去好不凄惨。 听到这边的动静,少年歪过头,俊秀的面孔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不辨喜怒地回望他。 加百罗涅家族的年轻首领——迪诺·加百罗涅忍不住皱起眉,又很快不着踪迹地松开。 在“迷之林”这个三不管的混乱地带,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足为奇,他也是见识过无数风浪的首领,不至于因为一个人的悲惨遭遇就发出愤世嫉俗的感叹。 可“习以为常”是一回事,“认为正常”又是另一回事了。哪怕他见过更悲烈更惨然的人间炼狱,也无法对任何人的惨境无动于衷。 “你还好吗?”他往‘主系统’的方向走近两步,却也没有靠得太近,堪堪在五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迷之林”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足为奇。包括假装重伤借以麻痹目标,从而一举击杀的影子杀/手。 迪诺·加百罗涅的做法既是向对方表达了自己不趁人之危的善意,也是一种保护自己、不在任何时候掉以轻心的防备。 正准备再撕一条布的‘主系统’多看了迪诺两眼,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找自己搭话。 眼见“虚弱”的少年草木皆兵地“戒备”着自己,迪诺加百罗涅叹了口气,弯起一道亲和真诚的微笑,如同邻家大哥哥一般安抚人心。 “我没有恶意……你,需要帮忙吗?” 贴心的ai智能程序表示,能向奇怪的路人发出友好问候,还问“要不要帮忙”的,八成就是传说中的“活雷锋”,请系统菌不管有什么疑难杂症,都不要客气地向他求助。 因此‘主系统’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到不远处,某个刚刚被他拖过来的黑色不明物上。 “能将那边的猪毛剔一下吗?” 怜贫惜弱的迪诺先生嘴角的笑弧僵了一下。 ——这个人,刚刚是不是提了什么奇怪的要求? “迷之森”的另一边,约莫一万米的地方。 另一个生着异瞳的少年倚树而立,眉眼间满是郁色。 六道骸很不高兴。 因为就在刚刚,他被迷之力量莫名其妙地扒光了。 身上的衣服一件不剩,连带着指环与武器也不翼而飞。 的的确确是“不翼而飞”,因为这些东西当真是在他的眼前飞走的。就飞往东边的方向。 第2章 七三——青色 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东西像是突然活了一样,一件接一件争先恐后地飞走——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满身清凉的六道骸先生表示,他只想把那个幕后捣鬼的家伙揪出来,让那混帐领教一下什么叫做“后悔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六道骸很肯定自己绝不是碰上了灵异事件。这世上本就没那么多玄乎的事,就算有,那也是活人捣的鬼。 更何况,就在刚刚衣物离体的那个瞬间,他分明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 糟糕的远不止这些。比起被扒走身外之物这点小事,真正让六道骸黑了脸的是他此刻的状态。 精神力虚弱,六道轮回眼跟废了一样,无法使用任何技能。 原本对他而言形同呼吸的幻术,此刻也像是连同衣物被抽走了一般,丝毫不回应他的意识。 他背倚着摇摇欲坠的杨树,带着薄汗的手死死捂着右眼,呼吸粗哑。 不一会儿,他忽然“kufufu”地笑了出来。 “真有趣,竟能让我如此狼狈……” 低喃的声音融入林间的风声当中,隐藏在平静语调中的深意让偶然途经的小兽打了个冷战,箭一般冲回丛林的深处。 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惦记的‘主系统’——或者可以称他的代号,‘优斗’——正睁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眼,与迪诺·加百罗涅面面相觑。 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英俊青年——迪诺干笑了两声,最先耐不住这诡异的寂静,开口确认某个让他头皮发麻的提议。 “你刚刚说……想让我干什么来着?” 他希望是风太大他听错了,可惜调皮的风表示它才不会天天帮人背黑锅。 “能将那边的猪毛剔一下吗?”优斗尽职尽责地重复了一遍,生怕迪诺不知道是哪只猪,几步过去用三叉戟把猪拖了过来,摆放到迪诺的鞋跟前。 语速,语调,都和上回分毫不差,“我刚才没有刮干净。” “……”迪诺·加百罗涅体会到了久违的心塞感,他仔细看看比他矮上一个头的少年,惊悚地发现对方是认真的,没有在和他开玩笑。 在那沉静而又莫名参杂了几分催促的眼神中,迪诺麻木地抽出别在后腰的双刃短剑。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壮硕的野猪已被他削去了大半个肩膀。 这位年轻的首领不免感受到了森森的忧桑与蛋疼。 ——果然下属不在身边自己就会犯蠢吗?走林子迷路被藤蔓绊倒都是小事,莫名其妙帮一个路人刮野猪是怎么回事?加百罗涅boss的价值已经掉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说迪诺怎么无语唾弃自己的废柴与心软,等到他观察了半天,发现对方不像别有居心……就是做事有点奇葩之后,便不再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埋首和那堆难缠的皮毛做起了斗争。 ——有始有终是一个首领的优良品德。 尽管是家政技能只有负一的废柴,可迪诺加百罗涅好歹从小摸着船舵与猎弓长大,怎么也比起只有理论经验、满脑子都是二维码的优斗好上许多。他很快就处理好手上的这块猎物,木着一张脸,只想快点摆脱这让他尴尬纠结的局面。 要是被赶上来的下属看到,他这个没威严的boss免不了又要被调笑一番。 正准备拔腿逃跑,迪诺倏地感到自己的裤腿被一只手揪住。 右手第一时间警戒地扶在武器上,在迪诺浑身紧绷的时候,身下传来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 “火。”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反射神经已经没出息地把东西递了上去。 “……” 迪诺·加百罗涅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不能因为对方的声音太过平静,平静得连理所当然的语气都表现得十分自然、让人下意识地想要照做,他就真的去做。 又不是被下指令的机器人,之前帮着剔……猪毛就算了,他跟眼前的少年非亲非故,可没准备留下来帮他打下手。 之所以问“需要帮忙吗”,是对遭难未成年人的人道关怀,可不是脑抽了想当保姆。若真那么无私奉献,他迪诺也坐不稳黑/手/党/首/领的位子。 见优斗只支使他做些琐事,绝口不提自身的“窘境”,迪诺猜想少年或许有着自己的傲气,即便是重伤被夺走了右眼(大雾)也不愿向任何人示弱。 ——可招呼他剔猪毛是怎么回事?这个傲气是不是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迪诺兀自纠结着矛盾不通的地方,站在他身边的优斗侧首扫了他一眼,提起三叉戟往溪水里涮了涮,重新插/进野猪体内,架在新搭好的炉灶上。 迪诺见他旁若无人地管自己烧野猪,眼角不由抽了抽,做好了出声告辞的准备。 从前他也见过无数怪人,包括他的老师,暗世界第一杀/手reborn,知道有一类人天生自带气场,有能耐把人绕进去,不自主地照他们的意愿行事。因此也不再纠结刚刚自己被带着走的窘境,收好东西准备离开。 然而他的裤脚又一次被抓住了。 “还有事吗?” 迪诺不得不低头去看拉着他裤腿的家伙,从这个角度看,他突然发现这个古怪的少年有点眼熟。 “你知道怎么出去?” 少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让迪诺脸上的温和从容变得尴尬起来。 “其实……我迷路了。” 宽厚的手掌摸了摸后脑,迪诺虽感到有些不自在,却也没觉得有多丢脸,更多的是“果然如此”,“早知道应该带个人”的感叹。 得到预测中的答案,优斗将串着野猪的三叉戟翻了个面:“我知道怎么走。” 说完继续埋头烤猪。 迪诺先是一怔,随即隐约明白了优斗的意思,却又不敢确定。 “你的意思是……你要带我走出这个森林?” 优斗点头。 迪诺想,即便是怪人也是分层级的,眼前的少年显然比他的老师reborn要可爱许多。 然而这个不靠谱的想法在第二天就碎成渣渣,被风吹得什么都不剩。 加百罗涅家的迪诺表示,他的三观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第3章 七三——青色 优斗主动提出要带迪诺出森林的理由很简单,互利共惠乃是人类生存的法则,既然对方帮了他的忙,那他也该用同等的方式回报。 与他融为一体的ai辅助程序自带gps定位功能,可以说优斗自己就是一张移动的人形地图,这个地形复杂、暗藏无数危险的森林根本困不住他。 用免费向导换取一只人形刮毛机,听起来一点也不亏。 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可怕定位的迪诺安心地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能少在森林里绕圈子,他傻了才会拒绝。 寂静的仿佛能随时爬出一只鬼怪的茂密绿林深处,金发青年与凤梨头少年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只肥硕的烤野猪。 跳跃的火光映在两人俊秀的脸孔上,时深时浅,更衬得两人神色莫辨。 这副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画面一直持续到月上柳梢头,迪诺又犹豫又尴尬又纠结地开口提醒:“你都不加点调料吗?” 而且烧这么久,猪都要给你烧烂了。 “调料?”优斗似乎怔了一瞬,拿出pad翻了翻《常识》这一文件夹,在最偏僻的角落找到了“做菜要加调味品”的残酷真相。 作为一个知错能改的好系统,优斗连忙放下手中的三叉戟,抓起地上的一捧杂草就要往野猪上撒。 “……快住手!” 即便是面对强大的敌人也能面不改色的迪诺,此刻也有些变了音调。 哪怕只是为了不多剔一只野猪,他也不能坐视少年做出如此糟蹋食物的行为来。 “这种草是不行的,”迪诺温和的目光中多了一分难得的强势,他夺过优斗手中的杂草,起身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你等一下。” 没过多久,迪诺掐着一株绿色植物回来。 “这是罗勒,用它来调味吧。” 迪诺开始严重怀疑少年能不能带他走出‘迷之森’了。 如果是对这片森林足够了解,且在里面生存过一段时间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片森林里面盛产什么。 ‘迷之森’又称‘罗勒之森’,顾名思义,这里是‘罗勒’的宝地,处处可见名为‘罗勒’的植物。 这种植物的味道与茴香(八角、孜然)相似,根茎叶都可用,是烤肉时最常见的调料,堪称丛林冒险者的福音。 可少年刚才并没有寻找这种植物,反而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可见少年对这片森林的了解并没有迪诺想象的那么深,至少森林内的物种分布就没有弄清。 ……不过话说回来,随便抓蓬草当调料又是几个意思,哪怕在丛林中生存再怎么不讲究,这样的行为也太胡来了吧? 不管迪诺内心有多么不平静,专注于烤猪事业的优斗都一无所知。 他神色不变地接过迪诺手中的绿色植物,掐碎圆卵形的绿叶,不算熟稔地洒在烤猪身上。 金黄色的猪油顺着三叉戟一路滑下,大多都在中途断线,有的没入草地,有的滴在柴火上发出兹兹的声音,只有一小部分流到三叉戟的底端,濡湿了深色的皮质手套。 不知为何,远在几万米外的六道骸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 等到ai辅助程序提示“再不灭火野猪就要归纳为不可食用的猪食”,优斗终于将架在火上的三叉戟取了下来。 他看了眼软成一坨的烤猪,想了想,很是人道主义地决定分一半给某个助他良多、又是刮猪毛又是找调料的‘雷锋’。 “……” ‘好人’迪诺真的很想表示他宁愿不要这个殊荣,可对上少年那认真得让人发毛的眼神,迪诺的坚持十分干脆利落地跪了。 虽然迪诺满脑子都是“黑/暗/料/理/请谨慎食用”,“加百罗涅boss卒于食物中毒”的警告弹幕,但他也是家政技能负一的渣渣,五十步笑百步,还是不要嫌弃别人辛苦烤出来的猪肉了…… 而且说不定吃了眼前这只‘暗.黑.魔.猪’,将来再遇上碧洋琪的时候就不怕她的有毒料理了呢? 不承认自己在自欺欺人的加百罗涅boss·迪诺木着一张脸,僵硬地道了声谢,接过他的那一份魔猪,撕下其中的一小块,狠狠地闭上眼塞进口里。 他才不会说这是因为他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而且也已经饿了大半天的原因。 食不知味地吃完大半只猪,迪诺正用溪水清洗手上的油渍,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个虽然好听却仿佛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 “你觉得我「无耻」吗?” 听到这句话的迪诺差点没一头栽进溪里去。 “此话怎讲?”迪诺简直吓了一大跳,惊疑不定地回眸望向身后的少年。 ——你说你对一个才第一天见面的人问这个问题真的好吗?这要人怎么回答……而且,好吧……他是觉得少年抓住路人要求剔猪毛的行为有点那啥,不过就算他真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不是? 凌乱的念头飞过迪诺的脑海,没等他胡思乱想多久,让他感观复杂的某少年已接着说道。 “刚刚有人说我是六道骸,我纠正他们应该叫六道青,于是他们便斥我「无耻」,”少年幽若深潭的蓝色眼瞳中泛起一丝近似疑惑的意味,“我「无耻」吗?” 迪诺怔了怔,收起了半玩笑的心情,重新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少年。 “难怪一直觉得眼熟……”低声喃喃着,迪诺觉得本来就有些发疼的头越发的痛了起来。 当然眼熟。仔细一看,这人不就和那个被抓去复仇者监狱的六道骸挺像的吗?虽然迪诺没有见过本人,但黑/手/党内部素来有着各自的信息交互渠道,复仇者监狱的人,不管是关人的还是被关的,他都见过照片。 那个叫六道骸的,因为给他可爱的师弟造成过一点点小困扰,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觉得眼熟才叫不正常。 而一开始没认出来则是因为眼前少年……太过奇特,性格气质都和那个六道骸南辕北辙,而且又蒙着一只眼,就算是发型一样都是古怪的凤梨头也不能让人将他们联系到一块儿。何况六道骸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他一时没认出这张脸也是必然的。 抛开脑中杂七杂八的信息,迪诺定了定心神,平静地反问: “那么你是六道骸吗?” “自然不是。” “这不就得了。”迪诺笑道,“那些人以为你是六道骸,自称六道青只是推脱耍赖的话,所以才会那么说;可你又不是六道骸,那些人怎么说都与你无关,不必理他们。” 笑着笑着,他脸上的肌肉又不由僵硬了起来,“……不过你和六道骸是什么关系,他的弟弟吗?” 不怪迪诺脑洞大开,任凭谁见到两个长得几乎一样的人,又有着同样的姓氏,都会往这方面联想。 然而少年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认识六道骸。” “那真是奇了。”迪诺随口感叹,又想起少年刚才的自称,“六道青是你的名字?” 少年有问必答:“借来的名字。” ……借来的名字是个什么鬼? 迪诺粲如暖阳的面容又一次龟裂了一瞬。 才觉得可以和少年正常沟通,他又开始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那你‘不借来’的名字是什么?” “优斗。” “优斗吗?我是迪诺(dino)。” “迪诺?” …… 迪诺发现他似乎找到一点与少年沟通的窍门了。 就在他这么想,并且也的确有几分萍水相逢意味地和优斗开始顺利交谈的时候,十分懂得‘互利互助’、‘共享’、‘替人分忧’的优斗少年为迪诺献上了他的三叉戟。 好不容易打开话匣子的迪诺被突然伸到眼前的锃亮武器弄得一愣:“……这是?” “给你。” “为什么给我?” “吃完饭不是要剔牙吗?” …… 迪诺望着眼前还流着油的三叉戟,望着那锃亮的、手指粗细的、据说要用来剔牙的戟尖,没忍住默了。 第4章 七三——青色 迪诺觉得,他的心得要有太平洋那么大,才能面不改色地拿三叉戟来剔牙。 “你认为这东西……”迪诺艰难地张了张嘴,发现没啥重量的唇瓣此刻像是挂了几近秤砣一样沉重,“——能塞进嘴里吗?” 优斗扫了眼银色的三叉戟,不知是不是迪诺的错觉,那空无一物的蓝色眼瞳中似乎有少许金色符文闪过,转瞬即逝。 “不能?”优斗疑惑地反问,将举向迪诺的三叉戟往回收了一些,似要递到自己眼前细看。 终于缓过神的迪诺深深吸了口气,没等他想好说辞,优斗接下来的动作又让他受到了一千点惊吓值,还没吸完的那口气登时卡在气管里,差点带走一介黑手党boss的英魂。 “停停停!” 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扒住三叉戟的戟柄,不让少年往嘴里塞。 除了继任首领之位前的那段逃亡时光,迪诺·加百罗涅还未如此深刻地品味过‘绝望’一词的深沉含义。 真的,他快对这怪人少年不按常理的出牌方式绝望了。 “就算你不信我说的,也不用亲身实践吧。”迪诺努力忽略眼角不祥的跳动,总觉得自己抓着三叉戟的手上攒满了汗。 他又怕因为手滑而让三叉戟滑了出去,故而只能更用力地握紧戟柄,以致手背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优斗露出一丝费解的表情:“不「运行」怎么检验?” 还运行,以为是检验有没有bug的代码程序吗? 迪诺感到了数以吨计的心塞,以及一种被迫成为奶爸、手足无措地抱着一只婴儿不让他把玩具放嘴里咬的错觉。 简直压力山大。 他早该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这哪里是单纯的涉世不深、对‘迷之森’不甚了解,这小子是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总不会……是因为遭受迫害而把人给弄傻了吧? 不去猜想另一个可能性的迪诺脑补了各种不得不说的悲惨段子,配着仍然挂在少年右眼上的‘染血’布条,对少年的包容度顿时又上升了几十个百分点。 “总之……剔牙是不能用三叉戟的,你快给我放下!” 好不容易让少年放下危险的凶器,避免了唇破血流的惨剧,迪诺心累地找了块地方坐下,抬眼凝视正低着头、仿佛在苦思冥想什么的少年,犹豫了下,还是轻声开口:“你的眼睛……” 话未说完,少年突然在他眼前直挺挺地躺了下来,双手交叠按在上腹,星眸无神地直视天空。 “……你又在做什么?”迪诺发现他脆弱的心脏已经开始学会麻木了。 “饱腹思睡欲,吃完饭应该睡觉了,不是吗?” “……”迪诺无话可说,可憋了半分钟,见少年仍是睁着眼无神地凝视天空,他又没忍住嘴贱道,“怎么还不闭上眼睛,不是要睡觉吗?” “是要睡觉,可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迪诺发誓如果有人能听得见他的心声,一定会被他心中万马奔腾的壮阔景象深深震撼。 ——雾草草草竟然有人问出这种问题,是没睡过觉……?还是他睡觉时都是睁着眼睡的? 过于激动的心声有失淡定泰然的风度,可迪诺不得不承认,自从遇上了这个又叫优斗又叫六道青的少年,他作为沉稳可靠大首领的自我修养就开始直线下滑。 任凭内心翻滚了许久,迪诺终于安抚了那些个惊疑不定,扬高了眉问出了心里的疑问,“睡觉当然要闭眼才能睡啊……难道你一直都是睁着睡的?” 不过一想到怪人都有各种怪癖,他的家庭教师reborn还真的是睁着眼睛睡觉的,迪诺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大惊小怪。 就以奇人异事的共通性而言,或许优斗真的和他家老师是一国的也不一定? 然而迪诺万万没有想到,他绞尽脑汁的自圆其说下一秒就被狠狠打脸。 倒在地上作挺尸样的优斗迟缓地眨了下眼,从怀里摸出pad,点开《常识》文件夹,确认了迪诺‘睡觉要闭眼’的理论。 “以前没睡过觉。”优斗这么解释着,暗忖自己应当找个时间把pad里《教你如何做人》的资料再背一遍。 只是他还有些疑惑。 为什么人类‘待机’要把‘显示屏’关掉呢?这样不是多此一举吗? 第一天“做人”的优斗深感当人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不但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往‘主机’里填塞一些糟糕的垃圾(难吃的食物),还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需要遵守。 自顾自走神的优斗没发现迪诺脸上略显微妙的神情。可即便是他看见了,也无法理解复杂表情所代表的的各种含义。 「以前没睡过觉」,这句话听起来可就意味深长了,结合初次见面优斗在迪诺眼中的苦逼形象,迪诺很自然地将脑补的方向拐向了一个歪曲的弧度。 他曾听过一些非人道的暗/势/力组织常常在暗地里进行着各种疯狂的研究,其中便有一例就是24小时不间断地对天生精神力强大的潜在异能者进行刺激,时刻保持他们的大脑兴奋值,没有一刻间断地监控着他们的大脑活动,直到大脑皮层承受不住地死亡为止。 这类近乎于“实验素材”的潜在异能者根本不被当做人来对待,每一个都是一次性使用的消耗品,被可着劲地压榨价值,即便死了也不会让那些白衣实验者皱一下眉头,顶多会让他们为自己的研究进度可惜几秒钟的时间,然后马不停蹄地带着设备去研究下一个被送到基地的人。 想到眼前的少年很有可能其中的一员,迪诺不由无声叹息,决定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带他平安地走出这片被誉为魔鬼之地的森林。 谈不上同情心作祟,只是他一直信奉一个理念:这个世上让人看不过眼的事太多,眼不见则心不烦,可一旦遇上了,怎么也没有放任的道理。 这个时候,迪诺又想起了曾经看过的那份资料,关于六道骸的身世。 那个六道骸也出生在一个叫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非人道暗/势/力组织里,曾经也是人体研究的受害者……与他有着酷似面貌的优斗,真的和六道骸没有任何关系吗? 望着仰天挺尸的少年懵懂安静、一无所知的模样,迪诺无法想象他究竟是怎么从那人间炼狱逃出,又是怎么在这危机四伏的魔鬼之地生存下来的。 “到树上睡吧。”迪诺收起繁杂的心绪,哥俩好地搭住已经坐起的少年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在野外尽量找大树和狭小的洞穴休息,准备一些驱虫草,实在不行就布置一些篝火与陷阱,以免熟睡的时候被大型野兽猝不及防地吞吃了。” “大型野兽?” 优斗清澈的目光飘向迪诺身后的篝火堆,成功让迪诺的一张俊脸挂上黑线。 “……不要看那边的野猪,大型野兽不单单指那个。”迪诺真的很怕少年下一秒就给他来个“为什么人吃猪猪还能吃人”的问题,先下手为强截断他可能有的疑问,“弱肉强食,人在熟睡时是防御力最弱、最缺乏警觉性的时候,就算是数一数二的强者也不能保证在缺少防备的情况下万无一失。” 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因为掉以轻心而阴沟里翻船的例子不要太多。 “既然这样,不睡觉不就好了?”优斗微微歪过头,聆听耳边只有他一人听得见的提示音。 “这是不可能的。”迪诺的声音多了一分凌厉,“如果得不到充足的休息,人体的疲惫值累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对身体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 抿了抿唇,流转琥珀色光泽的狭眸郑重地对上优斗的眼睛,“你以后也不要不睡觉了。……会死的。” 优斗正专注听着耳边的提示音,倒映在眼底的全息电子地图浮现出十几个暗红色不断闪烁移动的小圆点。 “没有大型野兽。”优斗抬眸直视迪诺,目带询问,“戴着防毒面具、举着步/枪的人类,也会趁着熟睡的时候出来吃人吗?” 第5章 七三——青色 迪诺恍惚了好几秒,也没明白优斗说的是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糟糕感觉攫住了他的心脏,那是常年出生入死而锻炼出的对危机的预感。 褐色鹿皮靴踢灭光晕摇曳的火堆,迪诺右手微扬,从袖中滑出的柔韧长鞭缠上大树的枝桠,继而用左手抓住优斗的手腕,利用巧劲将两个人都带上树。 站在高处,稍远一些的地方便尽收眼底。虽然因为天色昏暗的原因看不清晰,但那晃动的黑影显然不是被风卷的到处跑的落叶,而是人。 初步估计了那群人的数量与移动速度,迪诺的目光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由于担心优斗会不明情况地出声引来那群不速之客,迪诺在刚将他带上树的时候就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这时见远处的那群人正往他们的方向逼近,迪诺不得不压低嗓音叮嘱: “别动也别说话。” 在安静的等待中,森林四遭环绕的野兽嚎叫变得格外清晰,大风刮得枝叶沙沙作响,有一柄树枝打在迪诺的前额上,迫使他不得不微弯下背,往优斗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因为这缩短的距离,迪诺注意到优斗的眼中似乎散发着微弱的橙光,如同挑断灯芯之时将灭未灭的灯火,组成神秘诡谲的图案。 迪诺心中不由一紧,重新凝目看去,这次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仿佛刚刚旋转着各种字符的光晕只是他的错觉。 不一会儿,训练有素、几不可闻的脚步踏上了他们下方的这块土地。 顺着惨淡的月光,勉强看清这群人模样的迪诺不由一愕,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防毒面具,步/枪。 他这才明白少年之前所讲的那句话的含义,原来少年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有这么一群人在向他们靠近吗?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精神系异能者的能力? 眼见那一伙配备防毒面具与步/枪的不速之客在篝火堆旁停下,迪诺隐隐升起了不妙的猜想。 站在最前端的一人蹲下/身,隔着绝缘手套搓了一撮未烧完的余烬,仔细捻了几下。 “还有热度,人应该刚走。” “追踪器显示就在这里,是不是往哪里躲起来了?” 另一个捧着仪器的黑衣人闷声质疑,摆动脑袋往两边张望了几眼,险些使迪诺惊落一身冷汗。 ……追踪器,这些人果然是有备而来,就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他还是他旁边的优斗。 “好不容易等他落单了,这次可一定要抓住机会。” 下方又传来了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闷在面具里,还是这些人想要掩饰身份的原因,传上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如同被一张磁网过滤过,分辨不出原来的音色。 “如果这次再失败,不能让‘跳马’变成‘死马’,后果是什么你们可知道?” 迪诺眸光一凛,握着蛇皮鞭的指节缓缓收紧。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那个所谓的追踪器也在他的身上?究竟是什么时候……? 加百罗涅家族的首领,迪诺·加百罗涅,“跳马”是黑/手/党圈内人对他起的别称。 “别废话了,”抱着仪器的那个黑衣人有些不耐地踱了几步,不明原因地急躁不堪,“我就觉得他躲在哪个角落,现在正在偷偷看着我们。” 话刚说完,这个黑衣人突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地与迪诺对上。 “在那里!” 迪诺心中咯噔一下,来不及收起的错愕与震惊迅速在他眼中扩散开。 ——怎么可能……?! 来不及细想对方为什么能这么快就精准地揪出他,迪诺握着鞭子一跃而下,深红色的长鞭游龙宛若拥有生命,电光火石地穿梭在人群中,无论是枪弹还是枪杆都被精确地扫落,不留喘息之机。 这是优斗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特殊力量。他可以感受到,迪诺那灵敏矫健的身手除了高于常人的格斗术以外,还有一股他所看不到的特殊力量。 他立即取出探测仪,检测到那股奇特的力量正是从迪诺的鞭子上泄出,似乎那条鞭子是一种特殊材质做成武器,作为攻击载体与媒介,能够引出并承载迪诺体内的特殊能量,大幅提高每一鞭的攻击力。 “斗……气?” 不,并不是那么稀薄的能量,这股力量要比斗气要浓烈精纯许多,似乎除了细胞潜能,还冗杂了大量的精神力量。 “未觉醒的死气之火?”优斗盯着探测仪上不断闪烁跳跃的红字,猜想这「死气之火」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要力量体系。 只要获得这个「死气之火」,他就算完成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了。 望着犹有余力愈战愈勇的迪诺,优斗低声开口。 “ai,能探测到迪诺的数据吗?” 【只能探测到大致的身体数值。误差值在30%左右。】 “那么基础数值是?” 【力量a(e),耐久b(e),敏捷a++(e),精神力b+(e),幸运d(e),道具a+。】 优斗不解地皱眉:“括号里的数值是什么意思?” 【无从得知。似乎是要在特定条件下,迪诺·加百罗涅的各项指标才能达到括号外的程度。】 ai辅助程序的声音尤在耳边环绕,优斗眼中金色的字符就已变了排序,此刻,在优斗眼中标识迪诺各项指标的数据突然下滑到一个匪夷所思的低谷,并亮起红色闪烁的警报灯。 “全部变e了?”优斗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完整目睹了迪诺左脚绊住右脚狼狈摔了个大马趴的全过程。 “……这是突然毒发了吗?”垂眸观战的优斗不得不思考这个深沉的问题。 【经扫描,此世界并非武侠世界,不存在十香软筋散等类似药物。】 “那就是诅咒了?” 【经扫描,迪诺·加百罗涅的身上并不存在人为的诅咒……也许是大宇宙的恶意?】 不管理由是什么,事实是原本英姿凛凛的迪诺突然像是得了什么手脚不协调的症状一样,不是被各种东西绊倒,就是蹩脚地被自己的鞭子缠住。要不是之前他大发神威的时候打翻了无数人抽走了无数枪械,他现在早就死透无数次了。 见迪诺又一次狼狈而惊险地躲开对头射来的子/弹,仿佛还在抽着嘴角嘀咕吐槽着什么,优斗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时候他似乎应该要‘拔刀相助’。 他又一次调出此刻身体的档案,一目十行地扫完上面的介绍,对那些只言片语十分不解。 “我该怎么发动技能?” 【请系统做个独立不依赖辅助的好系统,好好努力天天向上自行摸索。】 优斗将视线落在尤其让他费解的某一行上。 “这个‘kufufu’,是发动技能的声控密码吗?” 是不是只要他说一句‘kufufu’,技能就能自动的发出来? 【……口癖的意思是口头禅。当然如果主系统菌想要尝试,也可用‘kufufu’当命令语句发动技能。】 一直信奉只有运行了编码才能检测出bug的优斗深以为然。 于是,当下方又是射枪又是射毒气的黑衣人兴奋地发现“没有下属在身边的加百罗涅boss果然非同一般的菜”,“再努力一把就能干/掉/他”的时候,恍惚间他们似乎听到一声渗人的笑声。 “kufufu……” 最先发现迪诺所在的那个黑衣人头皮发麻地抬头,正见一只妖异的刻着数字的血色眼瞳在重重树影下泛动红光。 “第四道,修罗道。” 第6章 七三——青色 路易感到十分烦躁。 他隶属于一个有名的军/火/家/族,奉命带领一堆死士暗/杀误入‘迷之森’的加百罗涅首领,迪诺·加百罗涅。这本就是一份危险且有着无尽后续麻烦的工作,可命令难违,谁让他是最有可能办到这件事的人,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地揽下它。 这便罢了,既然自家首领这么高看他,他就算抹脖子也要兢兢业业地完成这项任务不是?可硬派个不听指挥、官腔十足,还要倒过来对他指手画脚的‘督军’是个什么意思?他不仅要被自家首领的心意感到心碎,蛋都要疼碎了好吗? 好不容易设计让迪诺·加百罗涅落单,悄悄引着一群人准备无声无息地来个大包围,那个急功近利的督军非要拖着一群人连夜追击,打草惊蛇不说,还差点被个调虎离山计骗走。 要不是他路易天生五感敏锐,警觉地发现迪诺·加百罗涅的藏身所在,他们这几天的努力成果都要化为泡影了。 可即便是成功堵住了迪诺·加百罗涅,路易也十分地想摔掉手中的仪器。 不是已经让人暗中封锁山路,把这块区域的阿猫阿狗都清扫干净了吗?怎么除了迪诺·加百罗涅外还有第二个人在?! 路易觉得此次任务完成的可能性悬而又悬,可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他也只能咬牙继续,先不管那藏在树上的第二人,指挥属下全力围剿迪诺。 所幸迪诺·加百罗涅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当族人和属下在他眼皮底下的时候,他就跟个超人蝙蝠侠一样厉害,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人可挡都不过分;可一旦族人和下属不在,这人就跟少了精神支柱似的,别说从‘吊打别人’沦落到‘被人吊打’,迪诺连走个位都会踩到自己裤脚,挥鞭子还抽不到别人只能抽到自己,简直从威风凛凛的“跳马”变作了一只“病猫”。 看迪诺又一次左脚绊右脚差点把自己跌死,路易一边感叹“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人存在”,一边在心里暗搓搓地爽,不管是安慰剂效应还是其他的什么心理暗示搞的鬼,有这“怪病”的迪诺对他而言实在不能更好了,他就等着死士们把迪诺这位加百罗涅boss剁吧剁吧解决了好让他回去交差。 可路易漏算了一点,他没想到自己没去招惹树上那个发型诡异活像只凤梨头的少年,那少年反而下来招惹他们了。 当让人发怵的笑声过后,竖琴般悠扬圆润的声线流转在路易耳边的那一瞬,路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卧槽,这是什么新的心理战术吗?这诡异的令人发毛的笑声是怎么回事? 以及,明明是发音鬼畜意味鬼畜各种概念上鬼畜的kufufu笑声,配着无情无义“我要来收你们狗头”的语气与一张没什么表情但怎么看都不谙世事的脸是闹哪样? 还有那挂在右眼旁边的红色布条,是最新的降头诅咒术吗? 路易还来不及构想更深刻更精准的吐槽,那个让他感到各种违和的少年忽然从树上一跃而下。 “第四道,修罗道。” 一簇蓝色的斗气猛地膨胀开,从少年那只诡谲的跳动数字四的暗红色右眼瞳仁处扩散,转眼便覆盖了整只眼睛。 骤然凌厉的气势激得路易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向旁边侧翻,正好躲过迎面叉来的三叉戟。 惊魂未定间,路易心有余悸地往被三叉戟扎了三个洞的岩石看去,惊异地发现那东西的戟柄上似乎泛着不明的油光。 ——这拿武器杀人前还要抹油吗?润滑油? 路易数一数二的视觉让他清楚的看见三叉戟上不同的光泽亮度,可他绝不会想到那让他迷惑的油光乃是不小心没擦干净的某动物脂肪。 他出于职业本能地分析了一下那油光的成分,然后下一秒就被打趴了。 「修罗道」是大肆提高拥有者的格斗能力的一种技能,能最大化地激发身体的速度与力量,像路易这种非力量型,而是偏战术与战斗意识的对手很容易被这个技能克制,更别说因为走神他的反应速度变慢了许多,就算五感敏锐判断力惊人也躲不开突突突源源不断扎来的三叉戟连击。 比较让路易不能忍受的是,这个凤梨头少年竟然比他还要惊异,好像事前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发挥到这种程度一样。 接着,不知道是不是路易的错觉,他从少年那双清澈沉静的异瞳中看到了一丝疑似「跃跃欲试」的意味。 “第三道,畜生道。” 吧嗒一声,各种毒蛇蜈蚣蝎子不要钱地从虚空中掉落下来,爬满了每个人的脚边。 路易差点骂爹。 夭寿了!!这年头的幻术师能想点不恶心的招式吗? 这突然的一出简直是要逼死密集恐惧症啊! 跳脚躲开弹在他脚背上的毒虫,路易考虑他还是赶紧带人撤退比较好。 当然,他生出退意的原因不是被虫子给恶心到,也不是因为凤梨头少年把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如果他全力以赴,谁胜谁负还不好说——而是因为他发现这个凤梨头少年是个术士。 他带来的这群死士单兵作战能力不强,没什么奇异的能力,但十分擅长配合作战,简单来说就是擅长群殴,还是参杂着偷袭的群殴,分分钟让那些战力强大的剑士/刀客/枪手领教什么叫作孤胆英雄,双拳难敌四手。 但这样的队伍弱点也非常明显,一旦配合衔接不上,或者对方的攻击方式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精神力之类可以大面积幅散的力量,那他们就要杯具了。 术士aoe群放个幻术,轻轻松松地就让他们闭眼兜圈子,傻傻钻狗洞,拔刀互相砍。总之分分钟教他们学做人。 在他们这圈子里,术士还是相当值钱的。除非是一力降十会的顶尖战士,或是精神力强大的其他异能者,没人愿意轻易招惹一个强大的术士。 尤其是这个术士还拥有不弱的近身格斗能力的时候。 因为实在是太恶心人了。人越多平均能力越低越容易被术士耍的团团转,各种恶心的画面往你眼里塞,说不定打完一架整个人就得失心疯了。 精神脆弱,承受能力不强的人还是少招惹术士为妙。 路易觉得自己还是个挺玻璃心的人,所以他毅然决然地领着自己的小弟跑路了。就算是死士也不是用来白死的,至于那个眼高于顶的督军?术士啊,留给你玩吧。 望着猥琐跑路的一众黑衣死士,无意间替迪诺赶跑敌人的优斗并没多少喜悦的感觉。 他还有第一道,第二道,第五道,第六道没有试,人怎么就走了。 垂眼一看,地上好像还有一个,似乎是最初说要“让跳马变成死马”的那个人? 见迪诺过来把人拖走,优斗不感兴趣地走到一边,似发呆非发呆地盯着茂密的绣球花丛。 【友情提示系统菌,刚刚和系统菌进行友好切磋的金发黑衣人身上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东西,系统菌若抽空关注一下,或许会有额外惊喜。】 “能扫描到那人的档案吗?” 【咣当~ai智能竭诚吐血为您服务~ 标签:迷之npc。 姓名:路易。 家族:梅隆家族。 年龄:? 力量:?(c),耐久:?(c),敏捷:?(b),精神力:?(a),幸运:?(a),道具:-。】 全息影像上显示的基础数值可比迪诺那会儿更加奇怪。 迪诺那时候虽然也显示了括号内括号外两个数值,但至少没有这些代表未知的问号。 哪怕ai的扫描有极大的误差,也应该有一定的判定,不该是全然的未知。 “问号是什么意思?” 【无法检测,或者能力超过检测范围,也有可能是无限潜能。不过最后一点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括号内与括号外代表的数值有什么不同?” 【括号内的数值代表近期阶段能够被表现出来的常态水平,括号外的数值代表真正的能力。】 也就是说,如果用金矿来比喻,括号内的数值代表金矿裸/露在外的金子的数量,而括号外的数值代表金矿真正的含金量? 【没错,很多人不懂‘挖金矿’,因此他们都会有括号内括号外两种基础数值……当然系统菌遇见的那位迪诺雷锋菌不算,他的情况可以理解成特定情况下变身,诸如吃菠菜变大力水手、吃咸梅干变超人,是条件式触发技能,而他变身的触发条件是‘我要当个好boss’,‘在部下面前不能怂’。】 “……” 这个时候,已经和暗/杀/头/目进行过不友好对话,并将对方捆成一只粽子的迪诺凑了过来:“优斗,你在和谁说话?” 优斗转头,往某张本来很养眼、但在之前摔倒的时候被花花草草割了好几道口子的脸上停顿了下,自言自语般低喃:“在部下面前不能怂?” 迪诺:“……” 第7章 七三——青色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怪病,迪诺一直觉得,就算他患有“没部下在就会废柴得天怒人怨”的绝症,比起那些千奇百怪的病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不能时刻把自家部下拴在裤腰带上,但作为一个到哪都前呼后拥的黑/手/党boss,他从来没考虑过“没部下在自己该怎么爆seed”这个高深而复杂的问题。 迪诺还记得以前看过的一则异闻:19世纪荷兰一位医生做了一个实验,他先是在志愿者的头上套了个硬纸板,正卡在肩膀的位子,让志愿者不能看见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然后,用纸片在志愿者手腕上割了一刀,骗志愿者说自己用匕首切开了他的动脉;接着,医生偷偷将红颜料倒在地上,对志愿者说:“看,你的血已经流了三分之一了,你马上就要死了。” 结果,那个志愿者真的死了。 这与‘安慰剂效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案例证明了心理暗示究竟拥有多大的力量,对一个人的生理机能又有着多大的影响。 迪诺觉得,他或许就是那个志愿者,懦弱无能的过去则是那名荷兰医生,“它”对自己下达了可怕的暗示——“没有部下在,自己永远是个一事无成的废柴”,久而久之,他对这点愈加深信不疑,哪怕这次直面的危机激发了他的求生意志,可在最要紧关头他还是毫无悬念地掉了链子,差点狗带。 这让迪诺禁不住有些丧气。 难道他必须把自家部下的照片做成相册随身带着,或者干脆做成仿真的玩偶,当钥匙扣挂在皮带上,才能避免类似的事再次发生?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战斗迪诺打得非常憋屈,这让他在审问俘/虏的时候也罕有的格外凌厉起来。 等套话套的差不多的时候,迪诺干脆利落地打晕俘/虏,然后走到那位已经被他当做小伙伴的凤梨头少年身边。 “刚刚真是多谢了,”虽然那神奇的笑声也让他的小心脏有瞬间的不好,但是迪诺必须承认,如果没有优斗的插手,之前陷入「废柴模式」的他真有可能被敌人那层出不穷的阴招坑惨。 可当迪诺凑近的时候,他发现这个一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古怪少年正对着幽黑的灌木丛,仿佛在说些什么,“优斗,你在和谁说话?” 暗沉的月光自枝叶缝隙中漏下,白银浣纱般垂落在湿润的草地上。 在迪诺的视线中,凤梨头少年缓缓侧过头,浅色唇角微动,吐出一句让他脑壳一懵的话来。 “在部下面前不能怂?” …… 虽然迪诺并没有从少年的语气中品味出嘲笑、调侃之类的意味,可他还是觉得心有点塞。 这感觉就像他在深山野林里摔了个狗啃泥,自以为没人发现,拍拍衣服起来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然后立马就被人从背后补了一刀一样。 而且他也十分诧异为什么优斗会知道他的心理活动,难道世上真的有读心术,还是说精神系异能者已经逆天到这种程度了? 不知道这是外挂与巧合的完美结合,对此迪诺深感迷惑,但他知道少年的神补刀没有丝毫恶意,正如他知道对方不仅缺情商还十分的缺心眼。 于是迪诺决定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强制跳过这段让他尴尬的话题。 “你的伤没事吧?”迪诺注视着优斗,目光在他右眼迎风挂落的破烂布条上停留了许久,蜜色星眸中流露出了一丝担忧,“眼睛不要紧吗?” “受伤?”优斗不解地反问,脚下旋转,将视野调整到与迪诺直视的角度,“我……” 优斗正想说明自己没有受伤,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横蹿出几条锁链,一条缠住他的脖子,另外几条缠住他的腰腹,好似有生命般地逐渐收紧。 “优斗!”这猝不及防的发展使得迪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出匕首断开锁链,可又像忽然认出了什么,投鼠忌器地僵住动作,“这难道是——” 【警告:不明热源靠近中。脑电波判定为红色,危险等级s,系统是否打开全面警戒模式?或是关闭电源?】 与惊呼声及机械警报音一同而来的,是骤然安静下来的夜晚,与静谧林间缓缓露出的三双马丁靴。 带着森冷诡谲的气息,一身黑袍、面缚绷带的三名长发男子从林中走出,顶上的黑色礼帽仿若吸收了全部月光,黯沉得令人心悸,三人手上各牵着一条银白色的钢制锁链,一头紧绕着他们的手腕,另一头则紧紧缠着优斗。 “复仇者!”迪诺认出了这三人的身份,面上神色明灭不定,似薄怒,似惊疑,还有几分讳莫如深的忌讳。 不管什么地方,什么领域都有自成一套的规则,被及界外人视作最混乱的mafia(黑/手/党)也不例外。 所有的规则不外乎两种执行方式,约定俗成,或是强制约束。 而「复仇者监狱」,就是为了强力贯彻某些mafia规则而存在的组织。 以深不可测的武力为刃,以深不可测的背景为盾,对严重违反mafia联合条例的人进行惩戒或关押,拥有绝高的制裁权。 被复仇者们刻下烙印的‘重犯’,即便是同在mafia界有着极高话语权的大佬们,例如他,例如彭格列首领,都无权为‘重犯们’脱罪。 神出鬼没,雷厉风行。 不轻易出动,一旦现世,必定会将触犯规则之人投入炼狱。 这就是复仇者。 可迪诺实在想象不出,像优斗这般连最基本的生存常识都欠缺,又不会主动去惹事的少年,是如何成为复仇者名单下的重刑犯的。 不,事实上有一个可能,一个被他忽视的关键。 “你们难道是……为了六道骸而来?” 立在三人阵最中央的绷带男子直至此时才正视迪诺,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加百罗涅的首领,贵安。” “我等奉命缉捕s级逃犯六道骸,就不多打扰阁下的清净了。” 听似谦和的措辞,实际上没有半分客气的意味,他们甚至没有多看优斗一眼,就想收拢锁链将他拖走。 被桎梏的优斗没办法挣开束缚,那些锁链不仅材质特殊,上面还有庞大的令他头皮发麻的力量。 仿佛扰乱数据的电流,妨碍所有机器的运作。 他不由闷哼一声,左膝一软跌坐在地。 缠在他脖颈的锁链绕得更深,几乎要勒得他透不过气来。 “快住手!” 优斗感到缠着自己的锁链一滞,一只微热的手扶住他的肩,随即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 “这个孩子不是六道骸,你们难道要抓一个无辜的孩子去顶替一个不属于他的罪名?” 稍远的地方传来清冷干哑的声音。 “复仇者从不会错认执行对象。” “就凭相似的外貌?” 面对迪诺近乎步步紧逼的质问,站在最右边的一名沉默寡言的复仇者眯起狭长的眼。 “阁下如此言之凿凿,又是凭借什么确认此人并非六道骸本人?” 迪诺一时哑然。 他无法确定,也不能确定。 他既不认识六道骸,也没有相应的证据,资料上单薄潦草的信息也不足以让他知晓六道骸的全貌。 甚至,就在优斗使出‘六道轮回’的时候,他亦产生了几分怀疑。 相似的容貌,相同的打扮,相仿的能力,真的只是巧合而非同一人吗? 可比起那虚无缥缈的怀疑,迪诺更清楚「复仇者监狱」是个怎样的地方,若是为了一个仅仅可能的假设,让一个很可能无辜的孩子去那个地方受罪,还是在他眼前被当做牲畜一样拖走,他又怎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这个孩子还在几分钟前救过他。 相信。怀疑。 挺身而出。袖手旁观。 对立的命题,从来无法容易地做出决定。 “阁下是想妨碍复仇者的‘秩序’吗”右侧的复仇者上前一步,手中的银链蔓延开一层深黑色的火焰。 迪诺对严峻的警告听而不闻,对逐渐升高的压迫感察若未觉,他只低下头,认真地与身侧的少年凝视。 “告诉我,优斗。” “你……是六道骸吗?” 第8章 七三——青色 没有刻意扬高,也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只是随口询问,并不执拗最终的答案。 可凭借对人类情绪最敏感的ai辅助程序,优斗还是察觉到其中的郑重。 因而他吃力地抬起尚未被束缚的左手,艰难地自口袋里摸出不离身的pad。 迪诺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帮忙也没有制止。 优斗打开屏幕,指腹滑动触屏,任文档一页页地自他眼前闪过。 他足足看了三遍,确认人设资料上标注的是「六道青」,而非「六道骸_」。 “我不是六道骸。”优斗抬眸与迪诺对视,明静乌亮的瞳仁直直望入那幽深难辨的蜜色眼眸中。 “……”迪诺沉静了片刻,轻轻吐了口气。 “这样……也算有了理由吧。” 低不可闻地呢喃着,迪诺抬起左手,半截捏在掌心的长鞭挡住直扑而来的黑色火焰。 他侧过目光,冷静而戒备地关注着三个复仇者的所有动作。 “看来加百罗涅阁下的确是要妨碍我们了?” 操纵黑色火焰的复仇者站在原地,另外两个复仇者则从其他方向围住二人,身上的气息陡然升高。 “根据《mafia联合条例》,妨碍复仇者正当制裁之人,当以同罪论定。” “正当制裁?”迪诺低笑反问,“这说法很有意思,在认错执行对象的前提下,也能谈‘正当制裁’?” “有意思的不是我们,是阁下,”原本最为沉默的一名复仇者此刻抢过话语权,锐利的鹰眸含嘲带讽地冷睇拦在他身前的迪诺,“吾早已言明,‘阁下如此言之凿凿,究竟是凭借什么确认此人并非六道骸本人?’” 最后一句猛然加重了语气,宛若一条紧绷的琴弦,昭示着危机四伏的乐音,一旦断裂,必将血溅五步,伤人于无形。 而这条危险的弦,就掌握在复仇者的手中,随他拉扯,任他掌控。 迪诺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可复仇者身上的气息太过浩瀚,好似一道沉重的领域,无形中压制着他的每一寸血肉。那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力量,不同于彭格列的死气之火,复仇者的火焰冰冷寒冽,一如他们森冷阴暗的气息,犹如一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力量属性如此,还是复仇者已经强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了? 迪诺不知道。 可能够站在暗/世/界的顶端,说一不二,鲜少失手,以铁腕手段“制裁”各s级重犯,复仇者的能力不容小觑。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与复仇者动手,尽管他并不畏惧与复仇者为敌,但他所代表的可不止他一人,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家族,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去沾惹无谓的麻烦。 可要他因为怕沾惹麻烦而退让,违背自己的原则,任由复仇者带走他身后的少年,他同样做不到。 “如果我能找到真正的六道骸呢?”迪诺忽然开口,成功阻遏了复仇者逼近的步伐。 “以我加百罗涅首领之名担保,这个孩子绝非六道骸。” “为期三个月,直到找到重犯六道骸为止,与这孩子有关的一切由我负责——” “这样可行?” 深黑色的火焰跳动了两下,渐渐变浅,碎成火星没入草地,无声地烧出几处空地。 “为他担保?”复仇者冷漠的眼中终于浮现一丝感兴趣的颜色,“阁下知道担保失败的后果么?” “抱歉,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黑/手/党/小白了,对自己在做什么需要承担怎样的后果知道的一清二楚。” “既然是加百罗涅首领的意思,我们也不能太过墨守成规。”为首的复仇者轻轻颔首,另两个复仇者便稍稍松开紧缠少年的锁链,但并未完全放手。 一双马丁靴踏过草地,被挤压的野草朝着两边倒去,为黑衣的主人让出一条道来。 复仇者摘下礼帽,又黑又长的卷发披散肩头,遮掩了冷冽锋利的气息。 修长的手一只抓着帽顶,曲臂抵在胸前,另一只则从不知名的地方变出一卷羊皮纸,递到迪诺眼前。 迪诺面不改色地接过羊皮纸,展开扫了眼上面的内容。捏着羊皮纸的两指附近闪过几丝不起眼的白烟,似乎有一缕浅白色的火焰一闪而过,不一会儿,在写着担保条例的羊皮纸的最下方,凭空出现了一排花体签名,末尾还有一个繁复的图腾。 与迪诺左臂上的刺青一模一样的图腾。 “这便是加百罗涅家族首领独一无二的标志?”复仇者取回羊皮纸,仿若在鉴赏一件艺术品一般啧啧称奇,“不管是彭格列还是加百罗涅,像你们这样有些年代的家族……一些手段还真是奇妙呢。” 迪诺对他话中的深意听而不闻,警戒的目光没有离开复仇者三人。 “可以收起这东西了吗?” 蕴藏力量的白皙指节绕上冰冷锃亮的锁链,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将那些金属扯个粉碎。 “可不要用这么不友好的目光看着我,”领头的复仇者示意其他二人收起锁链,看着迪诺扶起被他们视作缉捕目标的少年、低声询问他的情况,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倒是很期待阁下践行这份协议上的责任条例。” 要是三个月内加百罗涅这位年轻的首领找不到真正的六道骸,并且不能证明他想担保的人不是六道骸的话……或者,他担保的人直接逃跑,甚至在协议期间做出什么,成为复仇者名下的又一个重犯,那么,加百罗涅家的这位首领可要倒大霉了呢。 为了一个不确切的可能而甘愿担这样的风险,订立一个对他完全没好处的条约,迪诺·加百罗涅,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有趣。 正检查优斗脖上一层浅淡淤青的迪诺直起身,一手搭在优斗的肩上,像揽着自家兄弟一样挑眉睇着这群不请自来的“猎人”:“说完了?” 送客意思尤其明显。 复仇者没多做纠缠,带着他们不知被收到哪里的锁链离开了。只领头的那人在离开前回首望了他们一眼,偏冷的瞳色里带着讥诮与看好戏的意味。 被留下的二人站在原处,迪诺无声地松了口气,没有多说别的,只安抚地拍了拍优斗的肩膀:“别多想,已经没事了。” 至于其他的,那是他这个担保人需要头疼的。 虽然迪诺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他不会后悔,因为这无关信任,也不是一时冲动,他只是遵循自己的本心,做他认为正确,并想要那么做的事而已。 “要不要去河边清理一下?”瞧见优斗身上沾上的少许尘土,迪诺如此建议道。 然而迪诺万万没想到想到,三分钟后,从河边方向过来的竟是另一个人。 “狱寺,你怎么在这?” 第9章 七三——赤色 河水离二人的落脚地不远,加上对优斗的“实力”已有了初步判定,因此迪诺并未一同前去,而是留在原处布置场地,挖挖坑埋埋陷阱,顺便把倒塌的篝火重新点燃。 再怎么说睡在树上都是一件自虐的事,而且也不是绝对的安全,有被蟒蛇温柔缠断脖子的可能,还是乖乖呆在树下轮流守夜吧。 等360度无死角地在附近挖完陷阱,迪诺正放下军刀感叹自己的高效率,冷不丁的被一块硬物绊倒。 “疼疼疼——” 捂着被摔得直冒星星的脑袋,迪诺从被嗑得死疼的小腿内侧取出绊倒他的罪魁祸首。 “这是什么?” 星星变成问号,迪诺翻玩着手中的不明物,发现这东西共有七个面,每个面都涂上不同的颜色,正好组成一道“彩虹”。 “彩虹魔方?”迪诺凑近一看,在靠近他的那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数字,小得很容易让人忽略,“……七?” 翻看其他面,果然也有数字,从一到六,连续而不重复。 “这难道是……筛子?” 正猜测着,抓着七色不明物的手一滑,东西从他的手中掉落,翻滚着落在地上,像是一只充满气的皮球,滚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朝天的一面是鲜艳的红色,配着雕刻其上的蜿蜒图纹,如同春日盛开的杜鹃花。 迪诺瞅了眼自己的手,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毫无道理地手滑。 忽然,河的那边传来了沉闷的落水声。 迪诺一惊,扬声叫了声优斗,来不及去管地上那颗奇怪的筛子,提起鞭子就要往河那边赶。 可他还没跑出几步,一个头发还挂着水的银发少年面无表情地从草堆后冲出来,差点和他撞上。 敏捷地退后几步拉开距离,迪诺定睛细看,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怔住。 “狱寺?” 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年拥有一头月光般银亮的碎发,自前额处中分服帖地垂在耳边;水滴大颗大颗地从发梢掉落,少许没入草地,少许在他米白色的衬衫上印出朵朵暗花。 少年翡翠色的眼瞳平板无波,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迪诺。 迪诺再三确认了两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眼前这人的确是毒蝎子碧洋琪的弟弟,兼自家可爱师弟的朋友,狱寺隼人。 “狱寺,你怎么在这?” 这个时候狱寺不应该是在地球另一面的并盛中学上课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然而银发少年并没有回答迪诺的问题,他只是沉静地盯着他,然后摊开了白皙如玉的右手:“拿来。” “……唉?” “筛子。” 迪诺愣愣地眨眼,等回过神的时候,那不听调动的手早已下意识地将东西递了过去。 眼见少年动作小心地将筛子收好,迪诺莫名感到少许纠结。 是他的错觉么?为什么他觉得刚才的情形……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而且……这强烈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觉得眼前这个狱寺君与自己记忆中的不太一样?明明都是“你这个笨蛋小心我分分钟炸死你”的这张脸啊。 这时,收好东西的少年终于腾出空来回答他的问题。 “你拿了我的筛子。” 迪诺眼神微微一飘。 “抱歉……可我也不知道这东西会在我的脚下……呃,等等,你说什么,这筛子是你的?” 少年点头。 “这么说你之前就来过这?”发觉逗留的时间有些久,迪诺立即收敛心神,“不对,这不是重点……我朋友现在或许遇上了一点小麻烦,我要先去河边一趟,狱寺君你能让一下吗?” “河边没人。”银发少年平静陈述道。 “没人?”迪诺心中一突,额心也开始突突直跳,“糟了。” 他正欲拔开脚步赶到河流的所在一探究竟,身后一点也不亲切的少年音不疾不徐地传来。 “你要找谁?” “一个紫色头发,带着三叉戟的孩子,他的右眼还受了伤……” 听了迪诺的描述,银发少年仔细想了想:“六道青?” 迪诺猛地刹住身影,一脸诧异地回头:“你见过?” “当然见过。” “那他现在在哪?” “在这里啊。” 迪诺环视四周,无论是眼睛还是知觉都没有感应到第三个人的存在。 “狱寺君你……”违和感强烈到极致,一个荒谬的猜测在迪诺的脑中成型,“你真的是狱寺隼人吗?” 除了外貌与气息,眼前之人的每一处都与他记忆中的狱寺毫不协调,反而更像他见过的另一个人。 “当然不是,”银发少年干脆利落地否认,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只眼熟的pad。圆润的指尖在上面戳动了好几下,少年才抬起头,坦然地与他对视,“是狱寺赤人。” 迪诺的嘴角狠狠一抽:“……优斗?” 银发少年疑惑:“你找我?” 此刻迪诺的内心是万马奔腾的,无数神兽撒着蹄子横冲直撞,丝毫不堕他“跳马”的名号。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上前用大掌狠摁了一下少年的脑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迪诺的声音多了分磨牙的意味,因为心路的大起大落,他现在连正常的“难以置信”都生不起来了。 “你动了我的筛子。” 少年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却让迪诺微微皱起眉来。 “你是说……是那个筛子让你变成狱寺的模样?那之前的六道青,难道也是……”一瞬间串起前因后果的迪诺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惊呆了,“这是你的能力?” 一时口快地问完,迪诺才意识到不对。 “等等……喂,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真的没问题吗?” 但见少年不解的目光,迪诺就知道自己问错人了。 优斗要是有这自觉,就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招呼他一起剔猪毛…… 顿时,迪诺感到一股不妙的压力。 在这三个月里,他需要做好多少次准备防止眼前少年不被人卖掉? 迪诺这么想着,觉得自己作为担保人的前景真的是惨淡无光,没有半点希望可言。 虽然没有信错人这一点小小地抚慰了下他那百受折磨的小心脏,可他还是免不了去忧虑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 能将外貌变成另外一个人,还能模仿他们的技能,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不管在何处都能掀起汹涌的风波,成为各方势力争抢利用的对象。 再加上优斗这令人没辙的性格…… 仿佛预见了流血景象的迪诺犹豫地开口: “优斗……要不要考虑加入我的家族?” “家族?” 即便知道以少年的认知不至于误会他别有居心,迪诺还是在第一时间解释道:“有家族在外行事会方便很多,而且家族能名正言顺地提供庇护……加百罗涅也算是有点规模的mafia家族了,而且待遇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其实这也算双赢的好事,如果优斗成了他可爱部下的一员,那他在走出森林的这段时间就再也不会左脚拌右脚or迷路or被熊追着跑了,他仍然是帅气保护族人的boss。 少年迷惑地蹙眉,仿佛仍然对迪诺的话有些费解:“……你要收养我?” 迪诺一噎,原本摆好的“首领式可靠微笑”也在瞬间僵了下, “……这么理解,也对。” 毕竟优斗还没成年,如果加入加百罗涅,那他这个首领就是优斗的监护人了,要说收养……还真是那么回事。 迪诺已经想好了安利入教……不,拉少年入家族的各种花式,可很快的,迪诺发现他还是太天真了。 那个顶着狱寺的脸却带着狱寺绝对不会露出的放空表情的少年,半信半疑地挤出一个词:“……dad?” “……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第10章 七三——赤色 银发少年伫立在甲板上,手肘搭着米白色的护栏,眺望蓝白交融的海面。 他的呼吸低不可闻,整个人仿佛融入宁静的背景布,没有活人的气息。 当迪诺走上甲板,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不由的,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在费了好大的功夫,经过一番解释,终于避免自己未婚先孕……呃,未婚就多了一个便宜儿子之后,迪诺也从优斗那得知他的右眼其实根本没有受伤,而是出于一种可怕的审美,想要做个海盗眼罩却又技术不过关才弄成那副鬼样子的。这样的真相一面让迪诺安心了不少,一面又让他觉得……心情微妙得难以言喻。 在即为人处世的法则之后,加百罗涅家的boss又找到一个自家新成员需要好好改造的地方。 “你现在变成了狱寺……还能变回六道骸的样子吗?”这是迪诺必须关注的问题,他可是替优斗做了担保,要是三个月内找不到六道骸的行踪,‘六道青’又凭空消失,他可真的要被复仇者们请去喝茶了。 “可以。” 优斗诚实地点头,从口袋里取出那只神奇的七面筛子。 然后…… 然后迪诺就见到优斗蹲在地上掷筛子,掷筛子,掷筛子。 连掷了七次,筛子朝天的一面按照‘赤-蓝-赤-紫-金-青’的顺序变化,而优斗也像变装游戏中的模特人,在一道白光中不断变化着身形。 迪诺瞠目结舌,茶眸圆睁,第一次领会‘大开眼界’这个词的深邃含义—— 眼睛都要吓脱窗了,这‘眼界’自然是‘大开’的。 其间优斗还有一次变成他的模样,愣是把他吓得不轻。 因为迪诺发现了一件有点可怕的事——当优斗变成他的模样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武器、饰品嗖嗖嗖地离体,像是变形金刚/高达gundam身上的部件,齐齐套在优斗的身上……只留迪诺自个儿像只光秃秃的蚕,傻眼地站在瑟瑟夜风中。 不仅如此,迪诺甚至腿一软,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吧唧”一下贴在地面上。 他勉强抬头,惊愕地望向白光仍未退散的少年。 这是什么能力?在变成别人样貌的同时还能让那人“果奔”,甚至手脚虚软地不能动弹? 这样的能力……即便不受优斗的意志控制,而是由筛子随机决定,也相当的危险。 一旦被某些人知道,恐怕…… 在对优斗的未来担忧并不免升起一丝忌惮的时候,迪诺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怕的重点。 他迪诺是这样的情况……那其他人呢? 除了变成他,优斗刚刚还变过狱寺、山本、恭弥……该不会他们也……? 一想到今夜不知道有多少人‘惨遭毒手’,迪诺就觉得整个人有些不好。 毕竟虽然这里还是夜晚时间,可位于地球另一面的并盛现在可是艳阳高照啊…… 正在上课/体育运动/执行风纪的狱寺/山本/恭弥,你们现在还好吗?——西西里岛‘迷之森’的跳马迪诺致以亲切慰问。 不过,当迪诺瞥见再次化身六道青的优斗手上突然出现的那柄三叉戟后,仅存的侥幸也没了。 那柄三叉戟的一处带着不易觉察的油光,还是离开前的模样。 显然还是之前的那一把。 根据他自己的遭遇,迪诺不用猜也知道那柄被拿来烤猪的三叉戟是打哪里来的。 只是……话说回来,小优斗变成的这几个人,正巧他都认识啊? 恢复力气的迪诺站起身,为了压惊,他用胳膊肘勒住优斗的脖子,恶狠狠地揉乱对方的头发。 “小优斗不能恢复自己原来的模样么?这个模仿他人样貌与能力的技能……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用比较好。” 他并不是危言耸听。要是小优斗再这么‘高调’地使用能力,迟早会有家族出动人手想要毁灭他。 “原来的模样?” “没错,原来的模样。”迪诺没有多想,更不会料到优斗的真正种族并非人类,“不是‘六道青’,也不是‘狱寺隼人’,是小优斗自己。”迪诺试图用简单的语言说服优斗谨慎使用能力,“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无法取代的,如果一味地模仿他人,迟早会忘记原本的自己,成为他人的工具。” “……” “小优斗?” 少年抬眸,目带询问,看上去并没有异常的地方。 迪诺不禁怀疑刚刚那一刹那自己感受到的沉默是不是他的错觉。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优斗以手抓住筛子相对的两个棱角,苍白的指节稍稍用力,就将筛子掰成两半。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被一层朦胧的白雾笼罩,看不清真实。 当烟雾散尽,原来的地方出现一个身穿黑色和服的少年:深棕色的短发微微蜷曲,柔软地搭在耳侧;黑若点漆的星眸寡淡无波,如同拢上一层夜幕,令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和服袖口上绣着奇怪的银白色字符,仿佛深奥的古文字,又好似奇形怪状的花朵,零星地分布在宽大的布料上。 唯一能够让迪诺辨认出的,就是少年左祍衣襟上的文字了。 那是日语中的平假名,意思是「白银」。 迪诺曾试着猜测过优斗的真实模样,也曾想过以优斗形同白纸的情况,他的真实年纪一定很小;可他从没想过眼前这副场景。 难怪少年一直以他人的面目现世。 带着少许透明质感,目光清亮、面容精致的少年,竟然是类似全息影像,或是一缕鬼魂的存在。 “小优斗你……难道是骨女……骨男吗?” 骨女,日本神鬼传说中一种用人皮伪装自己的鬼怪,披上人皮后看上去与活人无异,倒是能和眼前的情况擦边。 ……不过骨男是个什么鬼,果然太过震惊的情绪会导致智商直线下滑吗? 在心底自我吐槽了一番,迪诺最终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因为,就连优斗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存在,只说自己属于“系统”这一种族。 ……系统不是it用语吗?难道优斗是机器人? …… 迪诺正沉浸在昨晚的回忆里,海面上突然涌起不平静的巨浪,拍打在船舷上,像是一只粗鲁推动摇篮的手。 “小心。” 迪诺赶紧拉住正趴在栏杆上、半个身子前倾往下面看的优斗,领着后衣领将他拽了回来。 “太危险了——你看那边的……” 迪诺刚想说“你看那边的先生多有安全意识”,然而眼角余光突然扫到那位‘很有安全意识’的先生似乎有些眼熟。 甲板另一端的舱墙边,一个顶着折边帽、戴着深蓝色口罩的金发男子脸色发青地倚着墙,好似严重晕船,随时都有口吐白沫厥倒的可能。 迪诺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不是所谓的人道主义关怀,而是他认出了对方那双极具特色的眼睛。 路易·梅隆,正是昨晚戴着防毒面具,在迷之森领着一群人暗杀他的那个机械师。也是此人精准地发现自己藏在树上,以敏锐得可怕的直觉一一击破他的反击,挖了无数陷阱差点把他坑成“死马”。 该说冤家路窄还是狭路相逢,竟然在这艘驶往日本的游轮上碰到。 仅仅是短暂的注视,也躲不过感官敏锐的路易的察觉。金发的路易微侧过头,自然也注意到了迪诺和化名“狱寺赤人”的优斗。 顿时,路易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优斗根据迪诺的“指示”,同样看向那边那个被称作“安全模范”的路易。 打量了眼对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优斗忽然想起了一个词。 那是创造他的主人,在他还没有自主意识的时候曾经念叨过的一句话。 “仿佛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路易:“……” 迪诺手握成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赤人,注意用词。” 路易觉得,他一定是倒了三十三天的霉才会在这个地方碰见迪诺加百罗涅,还被他身边的章鱼头小子嘲讽。 作为一个有着“恐水症”的mafia新秀,要坐几天的游轮已经够生不如死了,竟然还在这个地方碰见旧仇……还是生死之仇的那种,他是不是等会儿就要被加百罗涅的人丢下海喂鲨鱼了? 怀疑自己很可能见不到明天太阳的路易很想扭头就走,可他的双脚实在太不争气,汹涌的海水明明隔绝在船身之外,对他而言却好似近在咫尺,如同一只盘桓在脑中的怪兽,封住了他的所有中枢神经,令他无法动弹。 迪诺倒是没有太多想法。毕竟真正想要他命的是梅隆家族的高层,路易梅隆只是奉命行事,而且又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除非现在路易主动过来和他死磕,否则他还真没心思去和一个奄奄一息的晕船病人计较旧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来犯我我再把他打成狗。这才是加百罗涅家这位年轻首领的外交准则。 只是,作为一个合格的首领,迪诺细心地注意到优斗看向路易的眼神中多了一分专注。 “怎么了,小优斗……赤人?” “那个人的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早在昨晚,ai辅助程序就已提醒优斗,路易梅隆的身上有一件足以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而现在,就连优斗自己都有这种感觉。 路易梅隆身上藏着一个奇特的精神体,虽然范围很小,可其中蕴含的力量十分惊人。 那绝非那股精神体的鼎盛状态,他可以感知到那个精神体只是一枚残缺的碎片,可即便如此,它所蕴含的力量也远高于他目前见过的所有人。 难道,那东西就是这个世界核心力量的代表? 是不是只要取得这份力量的样本,他就能解析出这个世界最高力量体系的奥秘? 刻铸于程序内的命令迫使他体内的分析仪高速运转,可惜的是,尽管他已用尽全力调动全身的程序,可这里毕竟不是独属于他的主神空间,在这个世界他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的法则,如今的他只能拥有人类极限的计算力与感知力,若要强制突破极限,只会被世界的意识(抑止力)抹杀。 因而他不但没有探测出路易身上那股力量的实质,反而让自己一阵眩晕。 “小优斗?!”迪诺察觉到优斗的异常,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你没事吧?” 他仔细观察优斗的脸色,又忍不住路易的方向看了一眼。 “难道你也晕船了?” 好吧……这船的确颠簸得厉害。 照理说现在不是潮汐时间,也不见暴风雨的迹象,又是大油轮,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海浪才对。 如果不是对自己(正常boss模式下)隐藏行踪的能力十分自信,迪诺都要怀疑这是又一波想要暗杀他的人捣的鬼了。 日光毫无遮蔽地垂落在广袤大洋上,海水顺着摇曳的日光变换出不同的颜色,正如凡高所描绘的那样,地中海如同一条鲭鱼,变幻莫测,时而绀碧,时而紫蓝,时而又在人们不经意眨眼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玫瑰灰。 这充满诗情画意的美景并不能让甲板上的三人产生任何浪漫情怀。好不容易等海浪稍稍平歇,路易压低头顶深蓝色的帽子,直起有些打颤的长腿,想要迈步走进船舱。 在他行动之前,游轮上的服务员推动餐车上了这块甲板,正好迎面堵住了路易进船舱的路。 “先生要喝点什么吗?a?” 路易很想绕路走,可他的确口渴了: “请给我一杯茴香酒。” “我们船上的调酒师刚调制出一款茴香冰咖啡,双色绅士很适合先生今天的打扮呢。”穿着地中海风格的制服,上白下蓝,外加一顶蓝白相间海军帽的服务生微笑道,“我私自揣度,先生一定会喜欢这款茴香咖啡的,不如先生尝一杯试试,看看是否有米兰著名的‘教皇’(一款茴香冰咖啡)的味道?” “哦?”与人搭话,对海水的厌恶感似乎没那么明显了,路易不再急着回舱,而是顺着服务生的意思与他攀谈起来,“那这款茴香咖啡可有名字?” “名字啊,就叫‘杀了教皇’哦。” “这可比‘教皇’还要狂妄……”路易还没说完,眼睛忽然被白光晃了一下,巨大的餐车猛地侧翻,险些砸中他的小腿。 靠着敏锐直觉避开的路易不由眯起眼。 要是真被砸中,他的腿不断也要重伤,那么…… 路易足下一点,闪退数米,躲开猝不及防射向他脑门的子弹。 ——那么,他也躲不过这些子弹的致命一击。 这一变故令远在几十米外的迪诺吃了一惊。 原来真有暗中捣鬼的杀手,不过目标不是他,而是梅隆家的小子。 因为吃不准双方的恩怨,外加自己与路易有旧隙,贸然插手反而会让路易以为他别有居心,迪诺犹豫了片刻,暂时决定袖手旁观。 再不济,在人死前把人救下来就是了。 然而迪诺与路易都低估了海水对路易的恶劣影响,更低估了服务生杀手的实力。 身法灵活、出手凌厉、攻击毫不拖泥带水,加上诡谲难辨的枪法,被汹涌海浪弄得头晕眼花的路易根本无法招架。 眼看着杀手发出致命一击,脸色青白的路易就要丧命的时候,一道无形的墙紧贴着路易的脸颊,挡住了夺命的枪弹。 原准备出手救人的迪诺不由一愣。 “小优斗,刚刚我没有眼花吧……” “如果你是指前一刻,路易梅隆身上一闪而过并帮他挡住攻击的人影的话,我可以100%肯定地告诉你,你没有眼花。” 迪诺当然知道自己不至于眼花地凭空看到一个大活人,要真有这样的眼疾,战场上他早死过无数遍了。 相反他的动态视力极好,可以说好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所以他才能在刚刚短短的一瞬清楚地捕捉到那道如同海市蜃楼,又似朦胧光影的橙红色身影。 同样是没有实质质感的,仿佛全息影像or灵体一般的存在,但与优斗真身不同的是,那道浮光一般的人影,前额浮着一团瑰丽的、金红色的火焰。 “……骗人的吧。” 那个面貌……还有那身装扮……的确是…… 彭格列的那位阁下……? 》 》》 【附录01】: 优斗的技能与其说是完整的复制,不如说是“模拟”。当变身也大胶布(不对)。 变身(模拟)的规则是这样: 1、七面骰子(有的世界颜色会不一样),七种颜色,摇一摇,朝天的一面是什么颜色,就由那个颜色的属性+颜色代表的力量性质决定当天/当次的身份。※发型可限定可改,普通版【你以为换了个发型我就不认识你了吗【不。 2、完美背锅(流氓)系统,自带自动寻找装备功能。此技能为锁定技,效果一:自动剥离原主装备;效果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一秒内令原主化身白板。 3、三百米内,被模拟的正版原主无法发动技能,离得越近,越虚乏无力。虚弱程度与次数成反比。(也就是说随着次数的增多,这一现象会逐渐消失); 三百米内,曾经变过的“原主”力量会被轻微的影响,但影响不大。 4、变女性的话,只复制外貌,身体结构还是男。 第11章 七三——赤色 那一瞬闪过的虚影,出现得突然,消失得迅速,迪诺无法确认自己没有半点看错的地方。 但那道虚影是确实存在的,因为不止是他,站在他身边的优斗同样看到了前一秒的异象。 犹如金沙汇聚成的碎发,比顶级琥珀还要澄澈剔透的眼瞳;金红色的眸光无声流转,像是承载了一条亘古之河,铭刻无可磨灭的时光。前额的火焰在其间投下一道剪影,更使得那道金色璀璨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少顷,宽大柔软的黑色披风被热浪吹起一角,露出笔挺齐整的西服;茜色流苏左右摇摆,有几缕被风吹起,黏在胸前用作装饰与固定的金色链条上。 那个人站在光的背侧,和最精致的艺术品比起来都毫不逊色的面容淡然沉敛,如同看透沧海桑田的金眸幽远平静,仿佛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事再能激起他心中的波澜。 那道独特的火焰,那久经沉淀、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质,以及熟悉的、似曾相识的面貌,都在向迪诺诉说其主人的身份。 ——彭格列1世·vong。 曾因缘际会见过彭格列初代肖像画的迪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刚刚那一幕带给他的震撼,远比昨晚优斗带给他的更加深刻。 作为彭格列的坚实盟友,迪诺知道不少彭格列的秘闻。他曾听说,彭格列初代们生前曾将一部分意识分离,熔铸在彭格列指环上,用这样的方式传递己身的理念,守护彭格列的意志。之后的每一任首领也会将自己的意志传递到指环核心,以此捍卫彭格列的继承。 甚至有一种说法,封印在指环中的初代首领与他六个守护者的意识,会在彭格列生死存亡的关头苏醒,将力量借予后人,为他们指引正确的方向。 可迪诺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在一个与彭格列没有任何关联的家伙身后见到彭格列1世的残影。 无论出自什么原因,这异常的一幕对彭格列而言都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作为盟友,他应该做点什么了。 正在惊险躲避的路易并未发现自身的异常,敌人却像是对他的弱点了若指掌,一点点将他逼到紧挨扶梯的地方。 在一个变换攻势的错身中,路易被撞下护栏,从观光甲板掉落到下层的主甲板上。 凭借本能勉强安全着陆,满眼蔚蓝的海域让路易头脑发蒙,几乎要站不稳。可他的体内像是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支撑他,促使他踉跄地起身,捂住被受伤的左臂跑向靠近船头的方向。 直觉从未有过的强大,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明,他一路顺利敌人的追捕,直至最后顺利脱身。 …… 不,还没有脱身。 路易面无表情地收紧右手,被紧抓的左臂顿时沁出暗红的血液,染红右手的指节。 他却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只戒备地盯着挡在眼前的二人。 “迪诺·加百洛涅?” 不论是谁,在亡命逃跑的时候被曾经的敌人堵住,都只会有一个想法:对方是来落井下石的。 然而,迪诺接下来的话打破了这一认知。 “不必紧张,如果你能真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将竭尽全力保护你的周全——在你还在船上的这段时间里。” 路易的眼中冒出轻易可见的狐疑,可基于对迪诺品行的了解,他还是慢吞吞地接口:“什么问题?” “藏在你体内的那位……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哈?”迪诺的郑重只换来路易的怒视与不满,“你在打什么哑谜。这可不是午夜都市传说,大家都是见过血的,用这种没用的心理战有意思吗?” 迪诺不确定对方是真没注意到还是在装傻,索性单刀直入:“你难道没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彭格列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就不知道想挑衅彭格列家族的是你,还是你背后的整个「梅鹿?” “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原来加百罗涅家的boss也会因为私仇信口开河、含血喷人?我拿了彭格列的什么东西了?以至于彭格列还没找上门,倒先让你这个友盟家族的首领过来声讨我?” “彭格列指环。” “胡说八……”路易正想嗤笑,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猛地一僵。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既然那位阁下的意识碎片在你体内……” “等等,”路易急躁地打断迪诺,稍显焦躁地揪紧了被血染湿的左袖,“什么阁下,什么意识碎片,你说的到底是谁?” “和彭格列指环相关的,你说是谁?”彭格列指环中承载着初代们的意识,这在黑/手/党/界并不是什么秘密。 路易的脸色几度变化,因为失血而有些干燥的唇无力地微抿。 或许是因为最畏惧的海水的原因,或许是出自对彭格列的戒惧,精通布局的路易队长升不起半分逃跑的心思,只在心中权衡‘实话实说’能带给他的利益。 “彭格列指环对彭格列的重要性,相信你认识得并不比我少,”迪诺上前一步,微笑中带着认真与强势,“事关彭格列的传承,希望你在开口的时候能慎重一些。” “我没动过彭格列指环。”路易放松下来,抱着双臂倚靠在阴影笼罩的舱门上,“有烟吗?” 他接过迪诺丢过来的「古巴」,用手挡着风,划开一根火柴点燃。 等狠狠吸了两口,发丝凌乱的路易才将他的经历缓缓道来。 三个月前,作为机械师的他被派往波维诺家族,作为友好的外交使,与他们的技术帝交流心得。 在演示的时候他不小心被十年火箭筒击中,莫名其妙地来到据说是十年后的地方。 满地荒芜,日月无光,犹若末日。 这是路易对「十年后世界」的第一印象。 难道玛雅预言是真实的,人类终究逃不过灭亡的命运? 可有可无地猜测着,路易抱着从实验室带来的试管,走近了一处废墟的工厂。 “彭格列指环……销毁……” 隐约的,他听到了建筑里面的声音。 “路易大人,怎么不进去?” “这是已被销毁的彭格列指环的残渣,请路易大人过目。” 彭格列指环……销毁……残渣……? 路易猛地瞪大眼睛。 …… 听了路易的描述,迪诺同样感到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十年后,阿纲亲自下达命令——毁灭彭格列指环?” “没错。”路易吐出一口云雾,“虽然不知道十年后的我和彭格列达成了什么交易,但,我所见的都是事实。”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依附的凭仗,所以在彭格列指环被销毁后,初代的意识碎片就进入了我的体内,跟着我一同回到十年前。” “也难怪……我就是从那时候起,五感与直觉突然变得无比敏锐,敏锐得我自己都害怕起来。现在想想,我应该是受了彭格列初代的影响。” 强者的意识碎片就像是思念体,就算连灵魂碎片都称不上,也拥有本尊的绝大部分力量。 互相解惑后,迪诺与路易达成协议。 毕竟带着彭格列的‘国宝’乱走可不是好事,mafia第一家族的身份不是摆设,路易觉得自己还没有活腻,不想挑战‘第一帝国’的权威。 而且体内多了个不明物,还是有一个思维的精神体……路易说无所谓是不可能的。哪怕那是神,是能给自己带来极大好处,增强自己力量的存在,他也不想留着。 不管干什么想什么都有一双‘眼睛’看着,一一共享,他能好受? 当然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你要和我一起去日本找阿纲?”迪诺没想到路易竟然拒绝去彭格列总部,而是选择直接联系下一任的继承人,“接近彭格列指环就能‘物归原主’,你是认真的吗?” “根据我对灵□□具的研究,初代的意识碎片只要靠近彭格列指环,有八成的可能与彭格列指环重新融合,不需要重新封印。”路易直起身,“而且,我对十年后的事有点感兴趣啊,想见见这位彭格列十代目。” “可这个时代的彭格列指环里已经有彭格列一世的意识了吧……” “大不了合二为一,反正不是灵魂,就算排斥也不会造成其中一方的毁灭,”路易不负责任地摆摆手,“就这么定了,加百罗涅,你可要保护我的安全啊。” 视线偏移,落到一直沉默,却也一直拿研究的眼神盯他的银发少年身上:“一直想问了,这位是……?” 不等迪诺回答,路易眨了眨眼自顾自地得出结论:“你儿子?” 迪诺:“……” 第12章 七三——赤色 迪诺默然无语了半晌,实在想不出路易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就长得这么着急吗? 又一次“被爸爸”的迪诺不自信地回忆着自己的出生年月,确定自己今年是22岁,而不是32岁或42岁。 “这可不好说,”作为当事人的路易弹了弹外衣上的灰尘,“虽然根据情报,加百洛涅家的首领今年只有22岁,但据小道消息,各大家族的高层人员私/生/活都非常混乱,很多人年纪轻轻就有了一大堆私生子……作为英俊多金的大家族首领,迪诺·加百洛涅的桃/色/新/闻更是被各大情报部门津津乐道。星星风太的排名显示,自称与迪诺·加百洛涅有过一/夜/情的有347人,自称是加百洛涅首领专属情人的有154人,其中,有54人声称自己珠胎暗结,与加百罗涅十世诞下了私生子,也就是下一代的加百罗涅首领……” “……太丧病了!”迪诺瞠目结舌,自认为私生活十分自律清白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艳名”,他明明还是一只没尝过禁果的单身汪好吗?而且这些消息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作为一名被爱戴的首领,平日里这些会让首领心塞的流言自然被加百罗涅家的族人们当成毒瘤,在上达天听前就被隔离了。 眼看正主有些不淡定,路易默默咽回“其中女性xx人,男性xx人”这后半句话。 “而且,就你们之前的相处模式来看,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什么相处模式,难道他在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和小优斗做了什么亲子活动吗? 迪诺黑线,脑补了一副“抛高高”的画面。在下面抛人的是他,被抛的那个人……长着一张懵懂稚嫩的狱寺脸…… 迪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立即停止这个可怕的想法。 “你问相处模式?”路易博士推了下并不存在的眼镜,“大概就是类似于‘慢点跑小心摔着’,‘那东西别放嘴里,脏’之类的感觉?” 俗称奶爸气质。 对路易的说法,迪诺不以为然。 他知道优斗只是在为人处世与部分常识方面空白如纸,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么可能随便摔跤,还抓着个东西就往嘴里塞? 然而,半小时后,第二舱的餐厅内,迪诺抽着嘴角见识到了现实的残酷性。 “并不是说装在餐盘里的就一定是食物,那朵纸花是装饰品,用来点缀餐盘的,不能吃……” 迪诺有些精神恍惚,他觉得自己似乎太乐观了一点,能将钢叉当做剔牙工具,这已经不能算是“部分”常识空白的问题了。 他想,优斗对这些事并不是全然不知,而是在某些地方存在相当可怕的误解。 比如吃完饭一定要用尖锐的东西剔牙,比如餐盘里装着食物,是用来吃的…… 迪诺顿时感到前路艰巨,作为负有引导义务的首领,他责任重大。 “所以说,这少年真的不是你的私生子吗?”路易·梅隆在一旁优雅进食,一边还不忘凉凉补刀。 “正在被追杀的人少说话。”迪诺低头纠正优斗握刀叉的姿势,眼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低调点。” 半个小时前还在狼狈逃命的人,现在没自觉的在这大口吃饭也就算了,还这么高调惬意,没看见那边端盘送菜的杀手小哥脸都绿了吗? “切,”路易拿餐巾拂去嘴角的番茄酱,“我现在可是有加百罗涅首领罩着的人,而且这个加百罗涅首领还是正常不怂版的,他敢过来吗?” “……貌似这个有‘不正常会怂版’的加百罗涅首领现在就坐在你的对面,这么大咧咧的挖苦真的没问题吗?” “不,我是在夸你,”路易哥俩好地拍了拍迪诺的肩,“因为有你在,我才能放心地在这吃饭。” “那还真是谢谢夸奖了。”虽然两人暂时处于合作关系,但敌对立场不可能就此一笔勾销,所以迪诺对路易似是而非刀光剑影的话完全不放在心上。 而路易更是没有受人庇护的自觉。 他在迪诺面前没有半点底气不足,此时摇摇酒杯,随意问了一句, “你说你们两个都看见我身后彭格列初代的残影,可为什么我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照理说他带着彭格列1世也有三个月了,可期间除了五感变得异常敏锐,直觉变得异常强大,也没什么别的不寻常的地方。他还以为是自己突然开了挂,比如被宇宙射线改造基因从此天赋异禀奔向王者之路什么的。 结果事实证明,天下从来没有白掉的午餐。 “既然在你身后,你看不到才是正常的。难道你背后还长了只眼睛?” “不不,你误解了,”路易含了口红酒细品了一下,语气依旧漫不经心,“我的意思是,我这种情况也算鬼上身的一种吧?怎么没有莫名发寒或者晚上做恶梦的症状?” 迪诺抽了下嘴角:“你最好祈祷彭格列的人永远不知道你的这句话。” 竟然把彭格列供起来的东西当成恶灵……虽然那只是小小一枚意识碎片而不是本尊,但这态度也足够引发彭格列某些死忠分子的千里追杀了。 “刚才的话你知我知,又怎么会被彭格列的人知道呢,”路易全无压力地耸肩,笑得十分欠扁,“尊重*不嘴碎,加百罗涅boss的这点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这话引来迪诺的侧目,他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对方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路易倒是见好就收,不想将人得罪狠了,毕竟他路易·梅隆令人称著的是机变与识时务,一直闷头作大死不是他的风格,那是杰索家的特产。 “不过,我现在也算是那位大人物的房东了吧,这么久以来那位都没和我交流过……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吸同一口气吃同一口饭了,好歹也出来打个招呼嘛。” “你还真敢说,”先不说那残缺的意识残片有没有完整的心智,就其本身意义而言,那可是让彭格列当权者提起都要用敬语的人物,传说中的存在。连彭格列1世用过的武器流过的血都被后人珍藏起来每年拜一拜,这种更接近本尊、并且继承本尊部分力量的残影,就算只是组成彭格列指环的一部分,也没人敢把‘他’当做工具。这路易倒好,真把对方当成普通住客了,“‘彭格列指环中藏有初代与其守护者们的意识,将在危亡时刻为彭格列燃起希望之茫’,这个传说虽然一直存在,但真正见过他们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历代的彭格列首领,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见上几次。你已经获得了首领级的待遇,还不满足呐?” 虽然说得是玩笑话,不过也确实是事实。 作为一枚尽职尽责的‘伪·守护灵’,即使高度模仿了本尊的一切,可终究不是活人,连亡魂都称不上;在非‘危亡时刻’的情况下,对彭格列自家人尚且不一定搭理,又怎么会回应闲杂人等的招呼。 这是能人异士做的伪器灵,又不是真的阿拉丁神灯。说实话,彭格列初代的意识会救路易已经让迪诺非常惊讶了,要不是想起传闻中彭格列初代的人品,外加路易被附体的情况,他都要怀疑路易是不是彭格列遗落在外的血脉了。 “什么满足,这又不是我的祖先,”而且他又不是彭格列初代的脑残粉,就算传闻中彭格列初代强大无匹,值得他膜拜,也不至于像是和女神握了手似的都不敢洗了吧?路易不以为然地放下酒杯,脑中却是勾勒出自己女神的样貌。 一边yy,路易一边一心二用地说道, “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位的意识体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那么也一定拥有本尊的思维方式与想法吧?今天要不是你们提醒,我很有可能一直无法发现他的存在……这会不会正好是那位想要看到的?” 如果彭格列初代的意识是被迫困于他的体内,或者有别的需求,不可能一直消无声息地隐没在他的身体里,而不与他这个宿主做任何交流。 一直悄无声息,似乎可以说明……那位并不想改变现状,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没错。 “毕竟这个时代的彭格列指环里……已经有了一个彭格列初代的意识。” 迪诺扫了暗自嘀咕的路易一眼:“这可跟意愿没有关系……无论如何,彭格列都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如果真是本尊,那自然要考虑那位的意愿,可眼前这是守护灵一般的存在,是彭格列的秘密武器,怎么可能任其流落在外?就算本世界已有完整的彭格列指环也毫无可能。 “彭格列要怎样那是彭格列的事,”路易继续耸肩,“我作为一个被无辜牵扯的小角色,至少也要死个明白吧?” 对一个不喜被动的人来说,有这么一个大大的谜题卡着,那可比辣椒水抽打他还难受。 “那你为什么不问?”原本一直在拿叉子努力卷面的优斗停下手中的动作,带了点疑惑的扫他一眼。 路易的感叹噎住:“我要去哪里问?” 他又不是这父子组(?),都没见过那位的半毛影子;而且那位一直不出现,他就算挠断了头发也没法问啊。 迪诺也意识到了这点。当时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初代的剪影可以说是一闪而过,在路易避开危险后就立即消失了。以持续时间估计,前后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3秒。 若想要初代的意识再度出现,或许得路易再次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 “不如,你拿把刀子在脖子上割一刀试试?” 第13章 七三——赤色 “我也想啊,”路易幽幽地叹了口气,“可这太刻意一点了吧?要是‘那位大人’见我故意作死,懒得搭理我怎么办?” 毕竟他和那位又不是生死与共,撑死了算萍水相逢,那位救他全凭心情与意愿,连情分都算不上。 何况多少个血泪教训证明,偶尔作死可以,无脑作大死纯粹就是找死。 而找死的人,多半会如愿地成为一具尸体。 这些迪诺同样非常清楚,他也没指望路易真的来一把割喉,之前那一句话还是玩笑成分居多,但好歹算是提供了一个思路。 “总会有机会问个明白。”迪诺推开椅子起身,“失陪一下。” 优斗再次从奋斗的意式面团中抬起头,目光跟随了迪诺一路,直到后者的背影消失在舱门的另一端。 “不用看了,他肯定是去洗手间,不是去跳海。”路易漫不经心地叉着盘中的牛排,注意力却没有离开不远处隐藏在人群中的杀手,“安心吧,这里人多,那家伙暂时不敢乱来……就算他敢铤而走险,我袖子里的枪也不是好惹的。” 他路易·梅隆再不济也是个精英级mafia,这里又看不到让他晕眩的大海,一个只能靠投机取巧的杀手还不能让他放在眼里。 那个迪诺·加百罗涅大概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将他的小跟班留在舱内。 不知不觉把牛排叉了个稀巴烂,路易顿时失去了食欲,他索性放下刀叉,取过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闲着无聊,他重新打量身旁的银发少年。 烟灰色中分头,天青色吊梢眼,腰上挂着稀奇古怪的饰品,一副看起来就很不良的样子。 “简直跟迪诺那刺青一样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黑/手/党吗? 路易啧啧评价了一番,迎上少年带着询问的目光,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不是外貌,而是某种奇怪而违和的感觉。 不由的,他想起了昨晚和迪诺在一起的那个凤梨头术士。 “你和昨晚那个……凤梨头术士,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迪诺说过,这个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路易不自觉地代入了「我爸爸说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的句式,发现自己似乎不太能直视迪诺了。 然而这只是路易的感触,用毫无波澜的陈述语调讲述这句话的优斗不明白对方的表情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奇怪。 由于路易的身上携带着异常强大的精神体,优斗一直没停过对路易身上各项指数的监控与扫描;也是因为系统cpu全被这项任务占据的原因,他在迪诺与路易交涉的那一刻起就几乎没怎么说话,全力维持监控程序的运行。 此刻,路易莫名的情绪变动自然没逃过他身上的检测道具。 察觉到优斗的注视,路易被那平静的目光看得有些发虚,立即收了脸上的异色:“那名字总可以告诉我吧?” “狱寺赤人。” “哦,狱寺啊……这听起来像是日本的姓氏?” …… 就着没什么营养的话题来回交流了几次,路易渐渐放慢了语速,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 他好像把问题想复杂了,「想不通就问」,这个叫赤人的少年说得没错,这是最基本最快捷的方法。 看不到‘那位’的人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嘛,尝试着主动与那位‘房客沟通’,就算那位没有和他交流的意向,他自己有不就行了? 反正不管能不能成功,试试总不亏。 还有一个想法路易不敢太明显地在心里说出来——“烈女怕缠郎”,他要死缠烂打非要和‘那位’说句话,‘那位’还能出来打死他不成? 就算真的出来了,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那个——怎么称呼呢,彭格列指环的守护君?彭格列初代的意识阁下?方便出来一下吗?小人物诚心诚意战战兢兢求解惑。” “他在干嘛。”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优斗同样诚心向自己的ai小助手求解惑。 【根据《人类的一千种行为》一书,此人的行为可归纳为‘自言自语’,或者说是‘在和空气说话’。】 这边厢,路易仍在“自言自语”,对外界的一切异样目光视而不见。 “阁下你看,一直宅在封闭空间里十分闷烦无聊对不对?不如出来一起聊聊天吃点东西嘛,虽然你不一定需要也不一定想吃,但要我一个实在忠厚的好青年自己吃独食,让自己的‘房客’在一边看着,这是不是太残忍了点?让一个三好青年良心不安受折磨,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啊……” 也许是酒精上头的缘故,路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诌什么了,只连珠带炮不停歇地说完一茬又一茬, “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就算你和某个牛x哄哄的伪婴儿一样,不屑和我这种低层级的人说话,那你也可以给我一个沉默高贵的背影嘛,我这个人呢是最不怕白眼了……所以您真的不考虑出来透透气吗?” 讲了半天,身边连片树叶都没出现,路易也不气馁。 胡说八道到地老天荒什么的,这可是他的强项。 “说真的体内有个不属于自己的存在真的有点难受啊,就像石头磕进做完手术的心脏里一样。人体不是有个‘排异’功能吗,本能的排斥外来一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不然那些做肾移植手术的人为什么要吃抗排斥的药呢?现在我没有药吃,说不定等下就要因为这排斥反应挂掉了……” 首先发现异状的是一直注意着路易的优斗,他微微侧过视线,落在路易身后约半尺远的地方。 “出来了。” “虽然英年早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也是有追求的人……嗯?什么?” 路易猛地回头,差点重心不稳从椅子上跌下去。 英姿凛然的金发青年孑然立在桌旁,面容平静,前额的橙色火焰无声萦绕,淡淡扩散的温暖微光无缘由地散着庄穆的气息,让路易的脑袋蓦地清醒了过来。 此刻路易的心情已不足以用蛋疼来形容。 早知道这招真能奏效,他刚刚一定会用更委婉有礼的方式尝试,而不是口无遮拦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 现在这情况……该不是‘这位’觉得他太烦人,所以特意出来准备丢他进海里喂鲨鱼吧? 然而有些心虚的路易随即发现,他想见的这位人是出来了,可看起来……怎么和他预料的有些不同? 那张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白皙面庞上,没有不耐烦,没有不悦,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情绪,只微垂着眼,直视着前方毫无意义的一点。 仿佛一座对外界毫无反应的雕像,没有感情,没有生命,只有逼真的人形躯壳。 路易小心地稳定身体,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拿手在金发青年的眼前晃了一下:“彭格列初代阁下?” 没有反应。连眨眼都不曾。 又是一晃。 “阁下?hello?哦哈哟?你在吗?” 仍然没有反应。 路易松了口气,然后又狐疑地皱眉。 “不会吧……迪诺那小子不是说是‘这位’帮我挡下杀招的吗……” 路易泛着嘀咕,索性绕到金发青年的背后,想拿枪杆子捅捅看,看看这“雕塑”会不会真和雕塑一样直挺挺地倒下去。 然而,被他半藏在袖里的枪托还没碰上对方,路易自己就已被摁倒了,连带着撞翻旁边的餐桌。 ——说好的毫无反应呢! 看清摁倒自己的人正是彭格列初代的意识体,路易的心情不能更艰苦。 所以说他刚刚为什么要作死,作死等于找死,这个道理他不是都默写了五百遍了吗。 在路易以为这次自己绝壁会被丢进海里喂鲸鱼的时候,掌控他生死的金发青年松开了他,仍旧是那令人看不清的速度,绕开他两步站到一边……继续做雕像? 见对方恢复到最初的站位与姿态,气息、神色乃至视线凝聚的角度都一丝不差,路易忍不住目瞪口呆。 原来不是不想交流……而是只有战斗的本能,却没办法与人交流? 愕然地盯着金发青年颀长的身影,半晌,发现餐厅内的其他人看着这边指指点点,路易才回过神,想立即从地上爬起,结果悲催地发现自己爬不起来了。 “赤人,快来帮我一下……” 半天没得到回应,等到路易略带哀怨地仰头看去,在他上方视线中的银发少年才后知后觉地一愣: “叫我?”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叫狱寺赤人的吗?!! 路易大博士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他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走了霉运,尽碰上一些奇怪的人与离谱的事。 比如kufufu笑声狰狞却能一脸正气凛然的凤梨头,比如末日一样的十年后与无声无息跟着他回来的土特产·彭格列‘国宝’·‘雕塑’,再比如听到自己名字却不觉得是在叫自己的这位狱寺赤人君…… 眼见无数围观人士而朝这边靠拢,路易顾不得去管被扭到的筋骨,只想立刻飞起来扯着‘彭格列初代’与‘狱寺赤人’逃走。 彭格列的死气之火与彭格列初代那让人过目难忘的外表都太引人注意了……要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果引来彭格列以外某些有心人的窥视…… 正当路易懊悔地想带人跑路的时候,刚从舱外回来的迪诺一眼就看到了被团团围住的这个方向。 人山人海、嘈杂又混乱的景象,被撞翻的餐桌,拥挤包围的人群,瞬间让迪诺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优斗!” 听到这一声疾呼,原本对一切嘈杂声听而不闻,只垂眸凝视前方地面的‘彭格列初代’,倏然抬起了眼。 第14章 七三——赤色 “卧槽……”一直留了份注意力在‘彭格列初代’身上的路易差点低声爆粗。对方的这一变化实在太过突然,像是没生命的玩偶忽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柜子上站了起来,惊吓值堪比诈尸。 路易不知道形同雕塑的‘彭格列初代’为什么突然有了反应,但他记得前一刻仿佛听到了迪诺的声音,难道彭格列在铸造他们的指环的时候,还特定设下了“只有彭格列及其同盟家族(如加百罗涅)才能给予回应”的限制? 路易不由脑洞大开,稍稍冷静下来后,他发现‘彭格列初代’的目光果然胶在人群外的迪诺身上。 神色焦急的迪诺一边道着“请让一下”,一边挤进人群;待到挤进‘事故中心’,眼前的情景却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先前见这拥挤凌乱的架势,他还以为路易优斗二人出了什么事。现下近距离查看,路易确是龇牙咧嘴地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但他真正所关心的那个少年,此刻正安然站在歪倒的桌子旁,手中还端着一盘芝士煎饼,一叉接一叉地往口中塞。 “呃……”迪诺眼角跳动了一下,视线一扫,毫无意外地看见了旁边某个让人无法忽略的金色身影。 彭格列初代……? 迪诺的太阳穴不祥地抽了抽,他想把路易从地上揪起来一问究竟,但出于可信度的考虑,他还是首先转向了自家的新·家族成员。 “小优斗,这是怎么回事?” 虽是这么问,迪诺也隐约意识到现在这‘人山人海’的情况是什么原因。 不知怎么的路易那小子还真的把彭格列初代给召唤出来了,有这么一位大神默默在自己头上烧着火焰,外貌气质气场又让人忽略不能,不招来围观才是怪事。 路易:“……喂,不是叫‘狱寺赤人’吗?” 路易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难怪叫那银头发小子的时候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来根本就不是真名啊。 短暂而可疑地沉默了片刻,迪诺面不改色地改口:“赤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喂!适可而止一点啊,你以为是游戏吗,还带读档重来的?” 而且这转移也太生硬了,难道假装口误就能把前一刻说过的话一笔勾销吗? 路易表示着自己的不满。虽然明白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然而作为一个信息强迫症患者,不弄清某些事他绝对无法安生。 “这个等会儿再说吧,”被呛声的迪诺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伸手将路易拽了起来,“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讨论这个?” 他用眼神示意了旁边的‘彭格列初代’,又若有所指地往人群的方向扫了一圈。 路易反应过来现在并不是深谈的好时机,旁边不但围着一群好事观众,还藏着蓄势待发随时可能趁乱暴起的杀手。 可现在要摆脱围观貌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先不说他们几个弄出了多大的动静,光是旁边这位的瞩目度……头上烧着一团火,不知情的人会目瞪口呆就此移不开视线,知情的更会因为机会难得而死命盯着这传说中的死气之火看……怎么也没法低调过啊。 “诸位,”被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即便是身经百战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迪诺也有点承受不住。他握拳轻咳了一声,绞尽脑汁想驱散众人,“我们是伊斯特歌剧团的成员,刚刚团员对剧本的动作有些大了,打扰到大家十分抱歉……” 他转过身,单手叉腰,似模似样地教育自己的‘团员’,“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东西都收拾好。幸亏这‘三头犬号’的船长是我的老朋友,不然叫他知道你们在餐厅胡来,早派人把你们绑成麻袋丢进海里去了。” 一听是船长的朋友,立即有不少人低下头,压低帽子走开。 这艘船上多是从杰拉港口上来的游客,几乎没人不知道船长的底细。 那是全西西里岛都有名的军/火/贩/子,在塔兰托港拥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而且正如迪诺话中所透露的,这位‘船长’的脾气是众所周知的不好,爆烈如西西里岛的埃特纳火山,一旦有人碍他的眼,不管是谁,一律粗暴地拍进海里。从此‘海中的漂浮物’成了西西里岛的一大传说,甚至有不少好事之徒争相模仿‘船长’的这一壮举。也是因为这独特的‘文化环境’,路易才三番两次地担心自己会被仇敌丢进大海,这对有着深海恐惧症的他来说无异于最可怕的酷刑。 原本还想嘲笑迪诺拿排演戏剧当借口简直不要太俗的路易,在一听到‘船长’名号的时候就萎了。和船上众多乘客一样,他不仅戒惧着‘船长’的淫威,更忌惮着‘船长’的‘恶行’。 没人会为了被当成水上排球打而去触船长的霉头,哪怕水性再好。甚至有这么一条传言:就算是巨鲸挨上‘船长’的一记老拳,也会直接沉入海底,好半天才能重新浮上来。 拿‘船长’来驱赶众人的好奇心,这比任何威逼利诱都有效,哪怕迪诺的借口再扯再狗血,也不会有多少人敢去质疑。 当然,船长的名号也不是万能的。 一些或胆大,或有资本和‘船长’叫板,或是干脆不知船长威名的人,仍然稀稀拉拉地站在原地,悄眼打量岿然不动的‘彭格列初代’。 迪诺看似若无其事,实则硬着头皮地往侧方踏出一步,挡住了部分窥探的目光。 “里奥,快把道具收起来吧,这‘障眼法’弄出的火苗会吓着人的。” 迪诺故作无奈地拖长语调,动作自然地取过墙角服务架上的毛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盖向‘彭格列初代’。 展开的白色布巾终究还是没能落在金发青年的头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地抓住整条布巾,在距脸颊不到一寸的地方挡了下来。 等‘彭格列初代’放下手的时候,他前额引人注目的死气之火已然消失不见。 迪诺不由松了口气。 他的本意并不是让那白巾真的失礼地蒙对方一脸,事实上做出刚才那个动作的他早已冷汗涔涔。 刚刚的不得已而为之,全因为这位‘彭格列初代’的状态。 按理说以彭格列一世的性格与脾气,在明知时势利弊的情况下,不可能会这么毫不遮掩地出现在大众眼前,还高调地引来诸多注意。 就这么大咧咧地立着让人围观,一动不动,对身边的一切都听而不闻……实在太奇怪了。 当打暗语得不到回应,一抬眼就对上一双静如死水的眼瞳时,迪诺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如果眼前这位不具备‘彭格列初代’的意识,只是一具空壳,那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告诉大家这其实是一具高仿真的充气娃娃,然后找人把他抬走吗? 幸而,最终这位还是回应了他的暗示,在白布遮掩的瞬间敛去了全身的死气之火。 迪诺朝路易打了个眼色,两人各自拉起一人,借着先前一部分人散开而清出的道路迅速退离餐厅。 直到进入某个无人的房间,关上大门,二人紧悬的心才松了下来。 “我x,为什么你碰这位没事,我就要被按在地上打啊?” 一到安全地带路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鸣不平,连被他拽过来的优斗洒在他袖子上的酱汁都顾不上去管了。 他可是被‘彭格列初代’放倒过一次,至今腰还酸疼不已,对于迪诺拿毛巾砸脸(虽然未遂),不怕死地去抓对方的手,最后竟没被放倒的待遇表示异常吃惊。尤其是‘彭格列初代’后来还配合迪诺灭了死气之火,并且毫无反抗地任他拽着跑了一路。 果然彭格列同盟家族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吗?!! 路易表示郁卒问苍天,而这个时候优斗却是客观地做了回系统菌的本职——分析。 “第一,你只是被按在地上,并没有被打。”他嗷呜一口叉了块芝士饼咬下——在被拽着跑路的时候,他也一直端着这个装芝士饼的盘子,真正做到了不离不弃,“第二,你对他有攻击性的行为,而迪诺没有。” 路易脸上一僵,随即注意自己袖子上的‘惨状’,嫌恶地旁边退了一步,远离某个像是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家伙:“还没说你呢,你到底是叫狱寺赤人还是叫优斗啊?” 话一说完,路易和迪诺都是一怔。 这回他们都发现了,在路易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一直对外界缺乏反应的‘彭格列初代’眸光微动,转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唯有优斗继续往口中塞着芝士饼,细微的咀嚼声成了整个空间唯一的声音。 吧唧吧唧…… 吧唧吧唧…… “我靠你到底要吃到什么时候啊!”路易忍无可忍地大喊,想要劈手夺过优斗的盘子,却被人以更快的速度制住。 “靠靠靠迪诺·加百罗涅你要不要这么护短这么过分?!这也要拦我?” “这个……不是……”迪诺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听起来同样吃惊愕然,“我没……” 路易寒毛倒竖,脖子像是生锈一般缓缓旋转,最终看见一双清洌的金红色眼瞳。 优斗终于停止了进食的动作。周遭异常的氛围让他的ai小助手响起警报灯,他抬头打量四周,正见路易被那金色的精神体拧着胳膊,像是陷入了奇怪的僵持。 “你们在做什么?” ai小助手此时尽职尽责地出声了。 【经仪器探测,结合路易·梅隆刚才的情感波动,他想做的事应该是——抢食。】 抢食? 优斗不由看向迪诺与路易口中的‘彭格列初代’。 这位抓着路易,也是为了抢食? 优斗试图从那双深邃的金红色眼眸中找出答案,而那双金红之眸也在默默凝视着他。 “那就给你吧。” 优斗说了一句让迪诺和路易都摸不着头脑的话,然后……将自己的盘子递了过去。 第15章 七三——赤色 直至这时,几人才第一次听到‘彭格列初代’的声音,带着一点许久不曾开口的沙哑: “给我?” 诡异的安静。 迪诺与路易脸上那难以形容的表情,在‘彭格列初代’面不改色地接过盘子的时候,瞬间达到了极致。 这或许是二人成为上位者以来,面容扭曲得最明显的一次。 能想象被写进历史、丰功伟绩被从小听到大的传奇英雄,突然成了邻家跟你一起偷红薯的大个子这种感觉吗?十几年印象中都是强大、高不可攀、近乎完美的模糊传说,都快被妖魔化的一个人物……突然跌入凡尘,成了泱泱众生中的一名吃货…… 迪诺与路易齐齐打了个哆嗦,愈加不敢相信某个离谱的可能。 哪怕不是本尊——堂堂‘彭格列1世’因为一盘煎饼而盯着优斗,为了煎饼不被打翻而拦住路易,与优斗无声凝视只为了尝一口煎饼的味道——这种事谁会相信啊! 可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一直对外界缺少反应的‘彭格列初代’突然关注起优斗,还接过他手中的餐盘是什么意思? 迪诺二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彭格列初代’,后者沉静地端着餐盘,却半分没有蹩脚滑稽的感觉,仿佛是银屏中捧着皇冠的教皇,庄穆从容,不可逼视。 ——这场景让路易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生怕那餐盘真像皇冠一样扣在自己的头上。 虽然初代这姿态怎么看怎么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可正是因为这独特而无法忽视的气场,迪诺与路易才觉得正常。 要真和某些吃货一样——路易瞥了眼同样淡定没表情的优斗——比如那边的那个,那才叫形象破灭。 然而下一秒路易再次大跌眼镜。 那浑身笼罩在一层微弱金光下、面容静穆的金发青年,当真用银叉取了一块煎饼,缓缓地放入口中。 路易的头皮忍不住僵硬了。 与路易相反,与他仅一步之隔的迪诺此刻镇定得不能更镇定。抛开最开始认定的“彭格列初代与我们绝壁是两个世界的人”、“英杰都是高不可攀”这种先入为主的思维,‘彭格列初代’的行为其实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比起之前那种毫无反应的状态,此刻的‘他’反而更接近迪诺心中对‘彭格列初代’的认识。 “如爱琴海上方的天空一般幽远广袤的胸襟,比亚得里亚海的水域更通透明澈的内心……尊重强者,照顾弱者,无论是什么出身的人都能一视同仁真诚相交……真正包容一切的大空。”——这是《彭格列首领秘录》中的原文,虽有夸张的艺术成分,但从中也可看出‘彭格列初代’的一部分面貌。 包容。迁就。以诚相待。珍惜所有的善意。 哪怕他并不需要优斗的‘好意’,也不会轻易拒绝。 只因为有人‘邀他品尝’,所以他从善如流。 毫无敷衍,毫无勉强。 认真,严正以待地给予他所能给出的所有尊重。 ——多谢款待。 能让敌人冰释前嫌,让最高傲的强者心甘情愿追随的彭格列1世,其留给后人无限向往的人格魅力,将在这百年后的时代,再次展现在他的眼前吗? 迪诺心中说不出的澎湃,可他显然忽略了一个事实。 眼前的这位‘彭格列初代’,因为某些原因而形同木偶,只余本能。尽管他现在看起来似乎生动自然,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只见‘彭格列初代’默默吃完了盘中的东西,将盘子搁在空置的茶几上,然后……又站着不动了。 本以为能有幸见证‘彭格列初代’不世之姿的迪诺,与路易一样目瞪口呆。 唯一没有露出这么丰富表情的优斗,举着巴掌大的探测仪,一板一眼地朝二人汇报他这段时间的探测成果。 “精神体不完整,所以‘动力不足’,只有本能而没有思维,不必奇怪。” 迪诺与路易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优斗是怎么得出结论的,但这么一来,‘彭格列初代’奇怪的表现就都能得到解释了。 没有思维,当然缺少和人沟通的意识,所以才会对外界的嘈杂无动于衷。 而又因为本能还在的缘故,所以会抵挡一切攻击性的行为,趋利避害选择最正确的行动。 而且,路易之所以被‘这位’附体,是因为十年后,彭格列被毁灭的时候他恰好在场,且是第一个碰触彭格列大空指环残骸的人。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贮藏于指环中的初代意识,因为彭格列的损毁,导致自身的意识体也出现同样的损伤? 毕竟根据传闻,铸造彭格列指环的部分材料就是彭格列初代们的血液与死气之火。指环自劫难中诞生,初代们的意识与意志从一开始就与指环连为一体,难以分割。所以,当指环毁灭的时候,以自身存在守护指环的七位初代的意识,便会与指环一样四分五裂? 但敏锐的路易还是觉得有哪里说不通。 “不对啊,如果真的没有半点思维,只是一具空壳,那刚刚他和你的沟通是怎么回事?” 难道‘彭格列初代’与优斗的交流也是本能?可迪诺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对方都像听不见一样,要真说是本能,这本能也太差别待遇了点吧? 路易否认了这一猜测,只能归结于优斗运气好,恰好撞上了对方‘有反应’的时候。 毕竟只是精神体不完整,又不是真的傀儡,这位‘彭格列初代’应该还是残存着一些意识的,会‘间歇性清醒’也不奇怪。 “和我?”优斗不明白路易的困惑点在哪里,“吃饭不是本能吗?他刚才的行为当然也是本能。” 路易默然无语,内心却在疯狂腹诽:虽然进食是人类的本能……但‘这位’是人类吗?精神体根本没有进食的需求,你以为人人都和你这吃货一样啊? 而且这根本不是吃不吃饭的问题,我问的明明是之前那有意识的对视和难得一开的金口,你没看到刚刚‘雕像·不动如山·彭格列初代’开口的那一刻我和你爹……啊呸我和迪诺的脸都要吓炸了吗? “还有一点十分关键,”路易郑重其事地转向迪诺,“你这位小弟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啊?是叫优斗没错吧?狱寺赤人只是个化名?” 连个名字都要弄得这么复杂,让他这个‘称呼选择恐惧症’情何以堪! “你的毛病还真多……”迪诺对路易的各种‘恐惧症’叹为观止,“优斗的事……说来话长。” 毕竟优斗情况特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另一个人,要想不让优斗的秘密曝光,引来心怀恶意之人的觊觎,使用化名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一直用优斗这个名字,加上他独特的个人特点,迟早会被别人注意到。 到那个时候,哪怕是加百罗涅家族也无法成为他的护盾。 “有什么可说来话长的,这两个名字还有什么深沉的意义吗?”路易锲而不舍。 “当然有。”出乎意料的,这次回答路易的竟是优斗。 不仅路易,就连迪诺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如果是作为狱寺赤人的话……” 优斗掏出不离身的pad翻了翻,一目十行地扫了几眼,很快又将东西塞回口袋里,爪子伸进迪诺衣兜里摸了摸,捞出一只香烟;又往自己口袋里摸了摸,抓出一打炸/弹。优斗将香烟斜着咬进嘴里,昂头看向路易,静如湖面的眼眸突然多了一分桀骜不逊的意味。 他很是面无表情地瞥了路易一眼:“——炸飞你。” 路易:“……” 迪诺:“……”作为一个认识狱寺隼人,深知原型应该是怎样的知情群众,迪诺觉得自己压力好大。 下次再见狱寺隼人的时候,他可能会无法直视对方了…… 完全不知道优斗是借了狱寺隼人口头禅的路易有些迟疑:“……你‘儿子’是不是该吃药了?” 迪诺揉了揉发僵的脸,拍了拍路易的肩,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其实……这个也说来话长。” “……去你x的说来话长。” 路易恶狠狠地磨牙,觉得这‘父子组’简直一个德行。 他懒得再理(在他看来)故弄玄虚的二人,也不想去管在一旁充当背景布的某初代,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那杯咖啡的物质成分很快被优斗认了出来:“猫屎咖啡。” “噗——” 路易差点没成为咖啡喷泉。 猫屎咖啡,又名麝香猫咖啡,是全世界最贵的一种咖啡,每磅的价格高达几百美元。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咖啡顾名思义,是用麝香猫粪便中的咖啡豆加工而成的…… 路易当然知道这是麝香猫咖啡,可知道是一回事,在喝咖啡的时候听到“猫屎”二字,他还能喝得下吗?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麝香猫拉粑粑的场景,好似连这杯中的深褐色也是……那昂贵的排泄物。 此刻,路易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正端着一杯屎,正主动往嘴里送…… “呕……”有各种强迫症的路易立即冲出房间狂吐,留下不解的优斗,苦笑的迪诺,与依旧如画作般静谧的‘彭格列初代’。 一分钟后,路易惨白着一张脸回来:“这一定是来自加百罗涅家的报复……” 迪诺有些发虚:“你没事吧?” “没事,”路易重新带起口罩,“我一直知道,加百罗涅家族的人不但毫无情趣,而且说话粗俗……” “不要胡乱污蔑啊喂!”迪诺有些头痛,他感到对方似乎是受了比较大的刺激,以致神情恍惚,说出来的话都没根没据。 然而迪诺觉得……虽然优斗说的直白了点,可路易的反应也太大了……只能说洁癖与强迫症患者的世界,他不懂。 迪诺本着人道主义,想去扶一把脚步虚软的路易,可突然的,整座游轮像是遭受到了撞击,狠狠地震了一下。 优斗歪头想了想:“触礁了?” “……怎么可能,这附近可没有暗礁。”迪诺推开圆形窗户,发现外面的天莫名其妙地黑了下来。 “暴风雨?”迪诺嘀咕了一声,准备出舱去掌舵室看看。 ‘船长’是他的朋友,这句话可不是随口掰扯的谎话,他和‘船长’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原本该在塔兰托揍人的‘船长’,这次会在‘三头犬号’上,亲自掌舵,也是因为他要坐船去并盛的缘故。 而现在发生了奇怪的现象,虽然不确定问题严不严重,也不知道‘船长’需不需要帮忙,作为朋友的迪诺还是第一时间决定去‘船长’那里。 “我先出去一下,优斗你和路易呆在这不要……” 话还未说完,迪诺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房间……似乎不是他们刚刚呆过的那个房间。 虽然布局十分相似,可设备、材质,乃至许多细节,都和原来的房间不同。 例如木门上的划痕没有了,整块门板崭新如初,一点也看不出百年老船的岁月痕迹。 还有墙壁上的拉线吊灯,被一盏铜质镀金的煤油灯替代,虽然和原来昏暗的壁灯比起来并没有明显的光线变化,却无端多了一分诡谲的气息。 脚下的木制地板倒是变得更加老旧,还印着深褐色的不明污渍,让人看得直发毛。 “这什么鬼情况……?” 迪诺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超脱了他的想象,并且正在奔向一个难以预测的方向。 “啊。”优斗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不见了。” 经优斗的提醒,迪诺猛地注意到另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因为之前某位太过安静,都快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缘故……刚才他竟一直没有注意到…… 原本站在茶几旁的‘彭格列初代’……不见了。 第16章 副本——赤色 如爱琴海上方的天空一般幽远广袤的胸襟。 比亚得里亚海的水域更通透明澈的内心。 尊重强者,照顾弱者。 无论什么出身的人都能一视同仁、真诚相交。 …… 真正包容一切的大空。 这便是·vong。我们的。 ——写于1877年,京都。by朝利雨月·彭格列第一代雨之守护者·《彭格列首领秘录》。 ### 眼前这种情况,有过多次被暗算经验的迪诺很快有了猜测:“是幻术?” 这个问题优斗无法回答,他虽然模拟过六道骸的样貌与能力,也算是熟练地使过一次幻术,但那都是借助于体内金手指一般的模拟程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制,而他本人更不具备幻术的异能。 也就是说他只会实际操作,而有关幻术的理论知识,乃至幻术的本质,他都一窍不懂。 可就算是这所谓的‘实际操作’,其实也大有水分,必须在筛子再次随机抽中青色,才能有操作的可能。 随机的概率,可不是单纯的1/7,掷七次就一定能掷到青色的那一面。 写在优斗主程序中的最高指令是‘窃取数据’,对象是每个世界最核心最重要力量的奥秘,主要手段是扫描,再交由ai分析。而‘掌控力量’显然不在他的执行范围内。 并非无法做到,盖因时间周期太长,会影响他完成主任务的效率;而他也不觉得自己一个单一用途的工具有学习人类异能的必要。 “幻术?那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中幻术的?”路易提出疑点。 见迪诺与路易狐疑不定,优斗从怀里摸出了筛子,打算变成六道骸的模样来断定目前的情况,但被迪诺眼明手快地制止。 “不用那么麻烦,不管是不是幻术,能让我们无声无息地中招,这异象必定无法凭一人之力破解。”事实上迪诺更担心优斗的秘密曝光。何况想要变成六道骸的模样,还不知道掷多少次筛子,迪诺心中有一种预感,优斗使用筛子的次数越多,越有可能被各种麻烦缠身。 这个世界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平静,不仅有那些藏在暗处、连同行都知之不详的隐世家族,还有一些活了几百年,来历与能力都神秘不可测的怪物存在。 例如彭格列的雕金师塔尔波,复仇者监狱的创始人百慕达。 他现在已经开始担心,如今他们遇见的异状,是不是因为有人已盯上优斗,所以为他们安排了这么一个“别致”的牢笼? “或许问题根本没那么复杂。”路易用酒渍在桌上沾了沾,画了一张简易的海域图,“你看,这里是大西洋,我们刚刚经过的区域,应该就在北纬32度附近……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百慕大三角么?多少轮船飞机在这个地带失踪,或许我们也赶了一回时髦,撞见了传说中的‘空间折叠’与‘时空穿越’?” 迪诺一顿,放眼扫视四周。他们确实还在船上,房间大小与格局也和原来没什么不同,于细微处改变的小物件、家具材质,看起来倒真像是时光倒流的痕迹。 如果真的是‘时空穿越’,难道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百年前的‘三头犬号’? “出去看看吧。” 事实究竟如何,出了门,查看一下这艘船的整体结构,再找个船上的人问一下就行了。 从窗外间歇传入的俚语让迪诺认识到了一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空间的似乎只有他们三人,房间外不断大小声的汉子们操着一口旧式方言,对于习惯现代语法的意大利人而言,他们的用词变扭极了,绝不是原本船上的游客。 只是,当迪诺的手握上门把的时候,他忧伤的发现,这房间的门像是被施了魔咒,怎么也打不开。 “怎么回事……” 如果单纯只是穿越过去,会遇上“门打不开”这种不正常的情况吗?现在这种情况,倒真像是有人刻意将他们困在房间里,不让他们出去。 “迪诺·加百罗涅,你是不是没吃饱饭啊?”看问题角度素来刁钻的路易,很适时地投去怀疑的目光。 以坦荡和善著称的加百罗涅boss,十分和善地向路易展现首领的自我修养:“不如你来接我一拳,看我有没有吃饱饭?” “哦……”路易很识时务地转口,“你看看是不是门把生锈了?” “就算是门把生锈,也不至于和玻璃胶粘合了一样扯不下来吧?” 三人默然站立,只听窗外的嘈杂声若有若无,好似远在天边,又似离他们不远。 “我再问个问题……”路易晃悠悠地举起右手,“你们觉得,彭格列初代的意识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迪诺揉了把散落的刘海,冷静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处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用的细节,“或许是回到了你的体内,或许是被这个空间隔绝了……或许……” 或许……他们被困在这个空间,正和‘彭格列初代’有关? 得不到答案,迪诺径自走入房间的里侧,掀开厚重的天鹅绒挂帘,从最里面的一张书桌上拿起了一张羊皮纸。 那是一篇未写完的航海日记。 「公元1864年6月7日。天气阴雨,狂风大作。风向xxx,风力xxx…… 海盗劫持了我们的船,要求我们转航开往巴勒莫。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怎么可能将这群恶魔带进后院?如今可是战事最胶着的时候,红衫军大人正在为我们的自由、为我们的未来浴血奋战,(此处字迹模糊)大人也在为流民们的安危来回奔走,这些讨人厌的西班牙鬼,还不知道要耍什么小心眼的独眼死神们,又怎么能让他们突破防线,破坏那两位大人的心血? …… 恶魔!那些都是恶魔! 又一个兄弟被弯刀割去了(此处血迹模糊),又一个孩子被他们拖进掌舵室,被(此处被泄愤地撕去一道口子)…… 如果尤利在就好了。如果尤利也在这艘船上,我们此刻……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绝望?」 短短一页,没有落款的航海日记,看得迪诺直蹙眉头。 虽然根据崭新的墨迹,可以初步推断出他们所在的是1864年的‘三头犬号’,可很多问题还是没法得到解释。 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房门打不开又是怎么回事?是来自暗处的力量想要将他们困在这里?还是1864年,在这个敏感而混乱的时刻,‘三头犬号’上的人用钉板封住了这个房间? 迪诺再次试着开门,可哪怕是他使上了全部力量,甚至动用了自己的绝技,那扇看起来不堪一折的门仍然稳稳地伫立着,纹丝不动。 看来并不是船上的人从外面封住了这个房间,而是有一股玄奥的力量在制止他们出去。 迪诺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只乌龟,爱惜地摸了摸它后背的花纹。 “安翠欧,这次又要靠你啦。” 他动作轻柔地将乌龟放在地上,从桌上取了一杯水,一点点地倒在乌龟身上。 这只乌龟是迪诺的战友,一遇到水就会迅速膨胀,变成一座巨大的乌龟山。迪诺想用膨胀的乌龟挤爆整个房间,助他们脱身。可让他诧异的是,一杯水浇完,他的小伙伴龟还是一动地趴在他的脚边,体型没有丝毫的变化。 难道那股玄秘的力量,连安翠欧的异能都干扰了? 正当迪诺忧虑沉思的时候,三人所处的环境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他们莫名地脱离了那个昏暗的房间,站在甲板的一端,感受着迎面飘来的细雨。 雨水打在脸上的不真实触感,与匆忙跑过、却对他们三人视而不见的水手们,都让迪诺心中一动。 他们似乎都猜错了。 这里既不是幻术空间,也绝非时光回溯。 而是一个梦境。 或者说。 这里……是某个人的记忆。 第17章 副本——赤色 尽管这个猜想有些荒诞,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个秘境的种种矛盾之处。 幻术的真谛是“操纵五感”,只有视觉而没有触觉,这不符合幻术的原理;而这不真实的一切,显然也不可能是百年前的现实世界。 如此一来,似乎也只有入梦,或者被某个精神力强大的人影响、不慎陷入对方回忆世界这样的理由能说得通。 甲板上,狂风大作,数名水手呼喝不止,纷纷招呼同伴去拉桅座上的帆。迪诺三人伫立原地,仿佛空气一般被水手们忽略。有几人撞在路易的身上,把他撞了个趔趄,这些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依然目不斜视地向前冲赶。 优斗往右侧平移了一步,避开一个差点撞上他肩膀的人,然后转动头颈向两侧张望,似在寻找什么。 足有好一会儿,如水杯交碰的声音才在迪诺与路易耳边响起。 “不是人。” 和优斗交流已经略有心得的迪诺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这些水手都不是活人?”果然,这里并不是真实世界,“小优斗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生命气息。” “……”‘生命气息’这种高深的东西也能感受的到?小优斗他……该不会真是什么吸人阳气的幽灵吧。 迪诺不慎脑洞大开,而一旁正盯着探测仪上传回来的数据的优斗,不明白迪诺的表情为什么忽然变得高深莫测。 雨水打在脸上的感觉虽不真实,却也成功模糊了三人的视线。 迪诺收回脑中乱七八糟的猜想,眯着眼睛打量这艘船,确认这的确是百年前的‘三头犬’号。 这是一艘三桅帆汽船,带着工业革命过渡阶段的典型特征,还没有被改造成后世无桅无帆的模样。 巨大的船帆迎风鼓动,蒸汽发动机“呜呜”作响,像是一只庞然野兽在低吟壮烈的战歌。 “我们到那边去看看。”迪诺找准了方位,招呼身边的二人往船首的方向走。 等走过三分之一的路程,迪诺听到系着领巾、疑似队长角色的一名水手大声吆喝道。 “你们&*&,呱哩咕噜%¥……” 迪诺:“……” 参杂着少许生涩口音与西班牙口语的喝骂瞬间让迪诺懵逼了。 除了最开头的“你们”,剩下的词他竟然一个都听不懂…… 作为一名无论走到哪都有翻译官、除日语以外其余外语水平都是f的学渣,迪诺深表痛心。 他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学好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这个胖子在说:‘你们这帮兔崽子,马脸被篱笆夹住的蠢货,没吃饭还是集体缺钙啊?连这东西都拉不住’……”见迪诺的视线飘了过来,正在声色并茂做翻译的路易毫不客气地啧了一声,“别看我,知道你和西班牙语‘有仇’,才帮你传递一下意思……当然你要是多想认为我在鄙视你,那也随意。” 本来没多想的迪诺:“……” 他隐约明白为什么路易常常上赏金榜被人追杀了。 虽然号称识时务,懂分寸,可这顺杆子就爬,没有危险就耐不住寂寞开始嘴贱作死的性格,要早生个几百年,绝壁每天被人扔进斗牛场里。 而从不认为自己作死,一直在有分寸作死的路上狂奔不止的路易,摸了摸后颈的寒毛,果断地换了个话题。 “优斗呢?” 刚刚还在他们身边,这会儿到哪去了? “他刚刚进了第二舱……”迪诺微微蹙眉。本以为优斗只是出于好奇才去那边看看,最多绕个一圈也就出来了……可现在都过去了五分钟,优斗还在里面。 不由的,迪诺升出了几个不好的猜测。 并非胡思乱想,他只担心这个疑似梦境与记忆的空间另藏玄机。 别看这个空间看起来无害,这些水手挥舞着的刀棒就算落在他们身上也伤不到他们,最多在衣服上留下一道褶子;可谁能保证这个空间能一直不变化,不会突然有了攻击性? 迪诺想往第二舱那边走,然而这些水手的‘人影’拥簇着挤住了路,让他无法通过。 虽然这并非一个真实的空间,也没有逼真的触感与痛觉,可也不是单纯的虚影。 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他们可以触碰到一切事物——例如先前那个房间里的航海日记;也会因为空间的有限,被这些人的影像挤到一边,甚至像之前那样被困在狭小的房间里。 眼见这些水手对他们视而不见,却坚实地堵住他们的去路,城墙一般纹丝不动、密不透风,迪诺忍住心中的隐忧,想强行将这些虚假的人影推开,清出通往舱门的道路。 可这些家伙就像是密密麻麻的不倒翁,牢牢地封锁了他身周的所有空间,甚至越挤越密,像是细胞增生,将他和路易夹在中间。 在迪诺忍不住拔鞭子,用攻击破开妨碍之前,眼前的水手忽然消失了。 就和他们莫名从受困的房间里出来的那时一样,眼前虚影一闪,场景再次起了变化。 一如电影中的快进镜头,这次他们站在船尾,甲板上倒着许多或死或重伤的人,已经干涸的血迹铺满了船板,看得人格外压抑。 迪诺不由扶了扶前额。 不是因为他承受不住这些富有冲击性的画面,而是因为他隐隐担心的其中一个情况发生了—— 这个无序空间就像零碎的漂流板,随机将他们送到其中一个板块上。一旦走散,再遇的几率十分渺茫。 只希望这个精神空间的主人对他们没有恶意,否则,就算他与路易能够脱离这个空间,也无法带优斗一起离开。 不到几秒,眼前的场景又一次变得模糊起来。 如同快速播放的幻灯片,一帧一帧地切换着。 不连续的梦境,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明明是毫无线索且莫名其妙的场景,迪诺却毫无缘由地联想到了在房间内看到的那篇航海日记。 暴风雨,被劫持的大船,被海盗残杀的船员…… 眼前的这一切,与航海日记中所描绘的故事重叠。 当一个抱着车线本、戴着单片镜、神色惊惶的少年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时,迪诺不由猜测这个少年是否就是那篇航海日记的撰写者。 混乱惊惧的氛围不知在空气中弥漫了多久,晴朗无云的天空再一次暗了下来,几秒钟后,海天交接的地方亮起了一线橙红,日出的熹光仿佛穿透了整片地中海,驱走了徘徊一夜的恐怖。 迪诺听到寂静如死的船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生僻的口音与古旧的语法让他不能完全听清船员们的对话,但他还是根据几个简单而耳熟的词汇隐约猜到了那些话的含义。 “回来了”,“那位大人”,“尤利”,这些都是航海日记中出现的字眼。看来是这艘船的保护者,或者类似于领导者之类的角色回来了,让这些饱受苦难的人们看到了希望,激动得不能自已。 然后,迪诺见到了船员口中的“尤利”与“那位大人”。 那是两个相当年轻的青年,此刻在众人的簇拥下紧挨着上了船。身形更高、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青年似是受了重伤,略有些乏力地倚靠在另一人的肩头。因为微垂着首的原因,迪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通过流线姣好的下颚与白皙的肤色判断对方的出生与来历。 这人绝不是海上的常客,而从周围船员的反应来看,大部分也是尊敬多于熟稔,可见这便是船员们口中的“那位大人”。至于旁边的那个青年,自然就是他们口中的“尤利”。 迪诺再将目光投到尤利的身上,却惊讶地发现这个“尤利”长着一副东方人的面孔,腰间还挂着一只奇怪的、好似在日本夏日祭时摆在路边贩卖随处可见的狐狸面具。 名为尤利的青年对耳边的喧杂听而不闻,也没有对船员们的殷切表现出受宠若惊或是不耐烦的神色。他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身旁的金发青年身上,以半个身体支撑着对方,清朗的声线中夹杂着微不可查的担忧。 “你真的没问题吗?”那形状姣好的唇间吐出一串流利的西西里通用语,最终吐出一个让迪诺顿感被惊雷炸过的名字。 “——?” 第18章 副本——赤色 “别担心。”金发青年抬起头,果真是迪诺所熟悉的那副面貌。他收回搭在尤利肩上的胳膊,凭借自己的力量站稳。 “诸位,”站在甲板中心的金发青年挺拔而立,目光凝重而温纯,若不是面色稍显苍白,任谁都不能想到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恶战,“这里的情况……我都已经了解了。发生这种无可容忍的事,无论是谁心中都会驻扎一个复仇者。可是比起被仇恨冲昏理智,被沉痛蒙蔽了内心,越是如今这般艰险的处境,我们越要沉住气,不能让痛苦左右我们的大脑,任凭事态走向敌人的预谋……” 站在不远处的尤利无声叹息,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与被众人遮挡住身形的白色人影低声耳语。 “说实话我有些担心……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虚弱的模样。” “我也没想到他会伤成这样……谁都没想到‘北方的人’会拿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当诱饵,就当时那个场景,以的秉.性而言,哪怕是识破了也会那么做吧……不,应该说,他早就看出了不对。”与尤利交谈的那人蹙了蹙眉,“毕竟以的敏锐和超直感……他不该被那个高明的谎言蒙蔽。” “你说得对,”尤利注视着前方英挺秀拔的背影,无意识地拨动腰间的红彩面具,“看来高卢的那位‘总督大人’,真的将的弱点研究的很透彻呢。” “是弱点还是优点,现在还无法断定。”安然立于阴影中的白衣青年飒然一笑,狭长的手指抵上立乌帽的边缘,另一手轻抚蝙蝠扇,将扇面推开几许,“如果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或许,我们现在都不会站在这里吧?” 尤利同样勾唇一哂,微卷的棕色短发服帖地垂在脸颊两旁,更衬得眼眸漆黑明亮。 迪诺此刻却是无暇关注这骤然绽放的夺目笑容,他盯着自阴影处现出真颜的白衣青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山本武?!! 不,不对……能在这个时代出现,还是以这么一副衣着站在彭格列初代身边的,应该只有那个人—— 朝利雨月,彭格列初代的雨之守护者。 那么……这个尤利又是谁? 迪诺将目光转回原处,细细回想众人的态度,觉得这个叫尤利的青年应当不是一个毫无名气的小人物。然而,在mafia间流传的资料里,从未听过有关这个人的记载……如果是彭格列刻意雪藏了信息,特意隐藏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那他此刻需不需要蒙住自己的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这段‘历史’? 迪诺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基于mafia的《同盟*保护条例》,身为同盟家族boss的他最应该避讳彭格列这些敏感的隐秘……事实上窥探他人记忆本身就是一种违背道义的行为,虽然这一切并非出自他的本愿,可终究不占正理。 然而可怕的是,就算他闭上眼睛掩上耳朵,这些画面仍像无孔不入的水流,被他“看”见“听”见,在他的脑中以更清晰的像素无序地播放着。 “你身上的毒虽然暂时压制了,但并没有完全肃清,更不适合进行激烈的战斗。”尤利挡住的必经之路,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的黑瞳透着决不妥协的漠然,“你以为被高提纯的□□割了一下,跟你被蚂蚁咬了一口是一个性质吗?” “不想大出血至休克而死,就给我回去。” 停在楔形船杆的一侧,略高于尤利的视角很轻易地望进了那双纯黑色的瞳仁。他看到了那双眼中的坚持,也同时让尤利看见了他眼中的无奈。 “优,我没得选择。” “‘北方的人’并不是真的想和我们和谈,他是在向我示威。” “如果不能让他们生出忌惮,或许用不了几天,这艘船上的悲剧就会再一次发生,甚至源源不断地重复下去。” “所以,我必须去。” 一行海鸥扑棱着翅膀,落在船桅最上方的横条上。 它们还未停稳身形,就被一股巨大的震动惊得四散而逃。 一只修长矫劲的腿凌厉地扫向的下盘,被侧身躲过,踢在了后方的副桅杆上。 木制的桅杆应声而折,在倒下前被腿的主人一把抓住。 然而那一招攻击并未停止。 其主人借机向前,凌空的长腿就势一弯,蓄积了大半力量的膝盖精确地顶在了的腹部,迫使他不得不弯下腰,以半个身体悬空的姿势被按压在桅座外延的栏杆上。 “一个重伤濒死,几乎丧失大半战斗力的首领谈何忌惮?”直至耳边的鸟鸣停歇,尤利才慢慢地开口,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讥嘲,“就连我都能这么简单地制服你,还不够说明你此刻的状态有多么糟糕吗?” “……我可没有想到你会动真格。”这个尴尬的姿势似乎也不能让彭格列自卫团的年轻首领变色,他任凭棕发青年禁锢着自己,反剪着双手,却是如同闲聊一般,在唇角漾起了一丝璀璨的笑意,“如此粗暴地对待一个伤员,这不是正确的待客之道啊,尤利船长。” “哦?那么从这里丢下去怎么样,我觉得以彭格列先生你的自觉,一定不介意我把你当成铜头铁骨刀枪不入的超人。要飞一次试试吗?” “……不。请对我温柔一点。”即使不回头也能想象身后那人是怎样一副乜眼冷睇的表情,“这个姿势有点累人,我可以抬一会儿头吗?” “不行。” “……其实我感觉我好像要旧病复发了。” “复发了正好,g正等着你什么时候昏过去好用铁链把你困在床上,现在大概在研究铁链的牢固度吧。” “我的毒……” “我有带针管,要给你扎一下吗?” “……”示弱失败的卸下不抵抗的轻松姿态,前额有橙红色火光转眼即逝,只一晃神的功夫,看不清他是如何做到的,等到红光消失的时候,他已挣脱了尤利的束缚,反客为主,从身后按住尤利的肩。 “优,这是乱世,”他微微附身,凑近棕发青年的耳边,以他从未听过的慎重语气低语,“我们都没有按自己的意愿决定‘是’与‘否’的权利。” “就算明知前方的道路通往死亡,有的时候我们也只能往前走。” 洒在耳际的热气被风吹散,残留下来的是余温褪尽的寒冷。 可在尤利被这股严寒彻底包裹之前,那从不炙人的温暖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侧。 “何况,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地被他们取走性命,”低沉的笑声伴着右手重重的一压盖在他的脑袋上,“我的伙伴,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可如果让我——” “优!”敛去了所有的笑意,按着他的肩膀转过身,金红色的眸中汇聚着浩如烟海的凝重与认真,“我绝不同意。你是我的同伴,挚友,战友,不是替身。而我·vong,也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替我承担风险。” “可这是能将风险降到最低的做法。如果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完好无损正值巅峰状态的彭格列首领……” “我不同意。” “比起带伤洽谈,从头至尾都没有受过伤的‘彭格列首领’,不是更能让那帮家伙惊疑,更能让他们有所忌惮,而不敢再在这片海域乱来吗?” “即便如此——” “,”尤利将断裂的桅杆重新绑好,顺势打断了的话,“如果我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弄晕了丢进舱里,你会怎样?” “……我会生气。” “既然这样……”尤利系好木桩上的绳结,偏头对弯起狭长的星眸,“那你就去生气吧。” 第19章 副本——赤色 长身而立的人影倏然倒了下来。 尤利一把捞住那人瘦削的身子,藏在半缕碎发下的黑眸倒映着蔚蓝的沧海。 迪诺不曾看清他的动作,不知对方是通过何种手段放倒了被称作历代最强首领的彭格列一世。 或许是因为1世对信任的朋友不设防备,又或许是这个名为尤利的东方人确有一些奇特的鬼蜮伎俩,迪诺不好轻易下结论,只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旁观这段不知真假的历史。 忽然,尤利回过头,仿佛若有所觉的一眼,正对向迪诺所在的方向。 迪诺心中狠狠一跳,还不等升出什么猜想,尤利又将头转了回去,架着不省人事的金发青年一路走进一层的小舱。 是巧合吗?刚刚的那一眼…… 迪诺不由紧了紧眉,有些不确定前一刻的感觉。 大概真的是错觉吧……毕竟,和梦境中的影像对视什么的,也太荒谬了。 收敛心神,迪诺脚下疾迈两步,却不知从何处突然吹来一阵迷风,将眼前的一切吹得七零八落,细细揉碎,又重新组成了另一幅图景。 三桅大船在一处简陋的港口靠岸,笨重的锚被抛进海里,发出沉闷的落水声。 尖角船头,一名金发青年伫身而立,遥望着前方的海岸,神色不明。 这张脸迪诺自然不会陌生,赫然是早已见过多次彭格列1世,可让迪诺有些疑惑的是,这一次的彭格列1世仿佛有前几次有少许不同,不是外貌与神态,而是一些连迪诺也说不上来的地方。 狂烈的海风鼓动帆布,也让1世的披风扬起硕大的弧度。 好似被风吹得心烦,彭格列1世蹙了蹙眉,五指扯住披风领口的系带,想要将披风解下。可这动作在半途就截住了,他像是忽然又考虑到了什么,不得不放弃解披风的打算。 迪诺注意到,虽然彭格列1世的脸色有些糟糕,但气色相当不错,一点也不像重伤未愈之人。 难道,这个空间的时间线又飞快向前跳跃了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时间? 迪诺不由昂头看向桅座的方向,在那个方寸大小的筑台上,一支桅杆的断痕清晰可见,仍保留着被尤利折断又粗略修补过的痕迹,就连绑缚的绳子都干净如新,实在不像是已经过去很久的样子。 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不会放任船一直破损而不去修补,这是将自己交付给死神的行为。 可要说现在距离刚才那一幕并没有过去多久,1世这毫无异常的状态又无从解释,哪怕1世是那个时代的顶尖强者,恢复能力比常人强上许多,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就从中毒重伤的状态下恢复如初。 迪诺细心地注意到了这两个不起眼的矛盾点,脑中忽然灵感一现,回放起之前尤利与1世的对话。 「我绝不同意。你是我的同伴,挚友,战友,不是替身。而我·vong,也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替我承担风险。」 「可这是能将风险降到最低的做法。如果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完好无损正值巅峰状态的彭格列首领……」 迪诺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现在的这个……1世,难道是,那个尤利? 但凡举足轻重的领袖都会有“替身”这样的存在来替他们承担风险或是稳定人心,可一般替身都是由与领袖长相相似的人担任……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这个“1世”真的是那个尤利的话,那他是怎么办到的?他的真实面貌与彭格列1世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身高也比1世矮上一截,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将1世的面貌丝毫无差地展现出来? 难道,这个尤利是个……幻术师? 迪诺不确定地想着,走近两步,想要听清金发青年与身边之人的对话。 “来了?” “是的,boss。那座马车上刻有罗伯特总督的徽章。” “果然是有备而来,”金发青年的唇角勾起一道冷笑,声音却低缓平和,“这么快就得到‘我’受伤的消息,于是便急不可耐地过来探听虚实。” “boss,要让他们上来吗?” “当然。从远方而来的客人……我们可不要怠慢了。” 闻言,下属行了一礼,到船舷处与水手们一起搭船板。 仍站在船头的金发青年却是微微收敛了平和的表情,微蹙着眉,食指半屈着搭在领结边,似乎对脖颈上的束缚感十分不适。 这是金发青年第二次做出这个动作,再次出现的一幕让迪诺更直观地意识到,这个“彭格列1世”,果然不是本人。 毕竟上一个场景1世从未有过这样的动作,喜欢宽松衣着、衬衫领口敞开好几颗纽扣的,恰好是那位尤利。 不消一会儿,一个穿着标准绅士装,有着浓密络腮胡的中年人走上船,眼形似鹰,眼神却厚重内敛,并不给人以咄咄逼人的感觉。 可这也绝非一个慈祥的人,靠近他的水手无一不被他威严的气息所摄,宛若心头压了一块巨石,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彭格列1世”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被船员引进船舱的中年人。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从那一高处轻跃而下,从另一个方向进了船舱。 迪诺跟在“彭格列1世”的后方,随他进了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 由于时间流速的不同,虽然迪诺与“彭格列1世”只有前后脚的间隔,可当迪诺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彭格列1世”与中年男子已经结束了一段不怎么美妙的对话。 此刻,他们之间的气氛称得上剑拔弩张。 金发青年却忽然收起了眼中的锐意,换了个惫怠的坐姿,干净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木桌的一角,轻轻敲击。 “听闻罗伯特总督喜欢喝猫屎咖啡,我特地叫人找了三克猫屎,搅拌着兑进这杯咖啡里,还请总督先生赏脸。” 言罢,他目光温和地推过去一个陶瓷杯,杯中的棕褐色液体在船与海浪的作用下左右晃动,在杯沿上留下一圈深色的污渍。 被称为“罗伯特总督”的中年男子脸色未变,他身后的近卫纷纷低垂下头,唯有金发青年身边的红发男子神色微妙,并且轻轻抽了抽眼角。 红发男子面上奇特的红色刺青,很快让迪诺认出了他的身份。 彭格列1世的岚守,g(galting)。 而此时,迪诺的表情与g一样微妙。 猫屎咖啡什么的……怎么又是这个梗。 想起自家某个让人操碎心的小族人,迪诺又开始忧虑起来。 安坐在长椅上的罗伯特总督岿然不动:“我可从未听说过,一手创立彭格列的英杰·vong是个如此促狭的人。” 金发青年淡淡地反唇相讥:“我也从未听说过,被誉为‘铁血之父’的罗伯特总督是个不折手段、和‘海上狂徒(指海盗)’勾结、让无辜者丧命的冷血生物。” 罗伯特目光阴沉地与“1世”对视了一会儿,猛然间,毫无预兆的起身。 在他站起并且举起手杖的刹那,“1世”也在同时起身。 罗伯特的手杖隔着一张桌子指着“1世”,而“1世”,也平举着一只钢笔,正对着罗伯特的脑门。 这画面看起来有些不可理喻,可罗伯特和“1世”谁都没有放松。 因为两个人的手中,握着的都是一柄抢。 以手杖/钢笔壳为掩饰的,货真价实的枪\械。 第20章 副本——赤色 相持的架势,微妙的平衡。 罗伯特与“1世”,谁先转动指尖,谁就能在对方脑门上开一个洞。 这猝不及防的发展终于令所有人反应过来。罗伯特带来的护卫用西班牙语愤骂了几声,纷纷拔/枪,对准了神色漠然的金发青年。 金发青年身后的g不耐地啧了一声,双手揣在衣袋里,虽然没有多余的动作,可他绑在腰上的枪袋一直开着。若论动手的速度,恐怕比罗伯特的这些已经举起枪的护卫更快。 罗伯特扬手制止下属的喧哗,灰色但不浑浊的眼珠紧紧盯着“1世”,带着久经人世的洞察。 “看起来,你并不是那位以一己之力保下整个巴萨克镇,将伤亡程度降至最低,又因为仁慈宽和而被平民交口称赞的年轻首领阁下,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这艘船的上一任主人…… “尤利……miwayuuri(三轮优里)……君?” “真是有趣的推断,”“1世”微微一笑,前额燃起瑰丽的大空之火,“总督先生若是怀疑,就来领教我这‘死气之炎’如何?” “求之不得。” 已有多处破损的三桅汽船显然不是比斗的好场所,“1世”几人下了船,将格斗场选在离码头不远的一处荒地。 g故意将脚步放慢,缀在众人最后,在经过码头桩柱的时候略微停了停。 这个仿若不经意的动作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迪诺跟着g等了一会儿,没多久,一身着白衣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那同样不是一张陌生的脸——白狩衣,立乌帽,蝙蝠扇,来人正是初代雨守,朝利雨月。 “情况怎么样?”朝利雨月先开口问道。 “很显然,如我们预期,尤利那家伙的演技显然算不上好,”g很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被认出来了。” “或许尤利他就是刻意的,毕竟我们的计划可是……”噙着淡雅微笑的朝利雨月声音弱了下来,纸扇展开少许,又迅速合拢,“看你的表情,好像还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g插兜站着,严肃的面容微不可查地扭曲了一下。 “有趣?哼,你是没亲眼看到……”似乎脑中浮现出了生动的画面,g的脸色堪称丰富多彩,“终于知道是怎么和尤利这么投契的了……这种连挤兑人都能如此正义凛然的风格,果然该说臭味相投么?” 说完便将猫屎咖啡一事和朝利描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尤利的表情与罗伯特的反应。 “你知道麝香猫咖啡(猫屎咖啡)是英资本家从印尼那边带过来新物,虽被上流社会视为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但我们这位罗伯特总督却对它情有独钟……且这东西由麝香猫吃下的咖啡豆研制合成,虽然经过了……猫的消化通道,但咖啡的确醇香而别有一番风味……”g慢吞吞地说着,从外面看上去一如既往的稳重可靠,可听他无序的言辞就知道他还没这件事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可尤利竟然真的‘顾名思义’,找了杯咖啡,把真的猫屎倒了进去……” 朝利雨月如春雨般干净温润的笑容僵了一下。 “然后……尤利真的把那杯……咳,‘猫屎咖啡’,端给总督先生了?” g沉痛点头。 回想起尤利那时的模样,g不得不承认,只有这种时候,尤利模仿的姿态才是最相似的。 可这种相似实在让他们这些‘知情人’蛋疼。 “尤利这可真是……”朝利雨月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么胡闹,总督先生竟也好脾气的没有发难?” “怎么可能,”g嗤笑,“当即就拔手杖了——你也知道他那柄手杖的玄机,哪怕罗伯特老头表面上再淡定再无所谓,遇到这种踩脸的事也没可能当做没发生过。” “然后他们就下了船?” “尤利说他不想再增加船的维修费了,”想起一本真经哭穷却又总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打架天天拆自己船的某人,g表示一点也不同情,“所以要想光明正大地教训讨厌的人,只能下船了。” “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很是‘喜闻乐见’的样子?” “当然,”g将手从口袋里抽出,着手组装架在胳膊下的长弩,“不管是罗伯特老头还是尤利被揍,我都可以多吃一碗饭。” 其实早在尤利用“猫屎咖啡”挤兑罗伯特的时候,g就感到神清气爽……当然如果不是顶着的脸就更好了,他实在无法想象一脸“和善”地做那种事。 g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果是的话,在之前那种情况下,顶多会告诉罗伯特咖啡里有屎,而不会真的把猫屎扣进去…… ……或许他该庆幸,自家总角小伙伴更厚道更有分寸,致力于微笑着用精湛的言辞打脸,而不是像尤利一样“富有行动力”。 所谓细思恐极,g发现这自我安慰实在有些单薄,不免头疼地搓了搓额角: “我总觉得要被尤利那臭小子带坏了。” 朝利雨月对此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我觉得你说反了……别忘了我们最初碰见尤利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至于,别看他现在沉稳可靠,博爱有礼,以前的那些玩心……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你应该比我更有感触才对。” 他摇了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意渐渐勾深, “g,你太过偏心了,这可不太妙啊。” “……我总觉得你的意有所指是个很糟糕的东西,我可没有那种奇怪的嗜好。”将弓/弩零碎的配件整理好,g另外取出一柄短/枪,拨开枪夹,上膛,“你也说了我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所以我才说要被带坏了。” 顿了半秒,g换了一个话题, “科札特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科札特……是西蒙1世,西蒙·科扎特吗? 一直当空气人旁听的迪诺,在乍闻这个名字的时候,立即就想到了与彭格列1世同样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假如是两个月以前,迪诺恐怕也不会这么快联想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因为西蒙家族早已没落,人才凋敝,在当今mafia界只能算末流的小家族。若不是不久前意外得知了彭格列的一段往事,他还不知道—— 百年以前,西蒙家族可是与彭格列齐名,且与彭格列不分你我的兄弟家族,而西蒙1世本人,亦是与彭格列1世情同兄弟。 接着听了一会儿g和朝利的谈话,内容全是那个时代的局势与机动,迪诺压下胸中的澎湃与好奇,想去另一边看看罗伯特与尤利的战斗。 但在他迈开脚步之前,一道原先未曾闪现过的灵光,倏然在他的脑中疾穿而过。 东方人,能丝毫不差地变幻成1世的外貌,甚至,连彭格列血脉独树一帜的死气之火都能使用……? 从那边的激烈战况来看,这个“伪造”的死气火,显然不是障眼法那么简单。 即便是最强大的幻术师,也不一定能造就这么“完美”的假象。 如果这个尤利并非流淌着彭格列之血,那么…… 莫名的,迪诺联想到了一人。 但他很快便予以否定。 ……不,不可能的。 虽然能力有些相像,但“他们”的外貌与性格并不相似,更何况,那个孩子的真身没有实体,不可能和这位尤利有什么联系。 “应该只是巧合吧……小优斗?” 与此同时,在一个白墙红门的复式房间,优斗揣着两个黑面包,从螺旋楼梯登上了上面的夹层。 夹层的空间并不大,却好似一间杂货屋,摆满了各种小物件。 东面的墙上挂着一面飞镖盘,稍往旁边一点的地方吊着一盆龙血草,再往后是一座纽波利顿犬的雕像;几张扑克杂乱无章地散在地上,沾着各种颜色的颜料。 优斗捡起其中一张,是一张红桃a,标示字母的那面还绘着一朵七歪八扭的夹竹桃,颜料半干未干,显然是什么人不久前刚画上去的。 优斗丢开纸牌,面无表情地抓着面包咬了一口。 并不是因为饥饿的原因,事实上他已吃下足够多的食物;也并非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他没有味觉,对人类的食物没有太大的热衷。 之所以一直在吃东西,全因为他发现食物能够补充能量,虽然剂量低得微不可记,但也有甚于无。 作为一个时刻需要运转的‘系统’,储藏在他体内的能量每天都在减少,如果只进不出,恐怕支撑不到完成「指令」的那天。 糟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充能」。 他害怕电流,不可能用电充能;而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天却没反应的他,显然也不是「太阳能」产品。 他只能利用进食补充能量,尽管杯水车薪,但也比坐吃山空好。 这个空间有些特殊,迪诺说这是类似梦境与记忆的空间,对此优斗没办法验证,他体内的ai辅助只能扫描「个体」的一部分数据,对空间没有任何分析能力。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空间里的食物带着淡淡的精神力,不纯粹是虚构出来的幻影,吃这里的食物,获得的力量补充是外面的十倍,虽然实际数量依旧很少,但也让优斗好似找到宝藏一样,顾不上理会迪诺与路易,凭借自带的“天线”一处处搜罗这个空间里的食物。 现在的这个房间,是“能量气息”最浓郁的一个地方。 可优斗并未在此处找到任何「食物」,他循着气息来到“能量气息”最集中的那一点,只看到一座简约的布艺沙发,以及沙发旁站着的一个人。 金色的发丝柔软而蓬松,垂下几缕搭在宽实而健拔的肩膀上。 暖橙色的眼眸沉静地凝视着手上之物,仿若一幅停止的画卷,就这么横在房间中央。 优斗顺着那道人影的目光,将视线落在对方的手上。 一张面具。 那人手上拿着的,仅仅是一只普通的面具,用红色颜料绘着狐狸的图案。 视线停留了一会儿,优斗蹙眉移开,抬起头重新注视对方。 眼前的人他见过,还在不久前共享过一盘芝士饼。 “彭格列……1世?” 第21章 副本——赤色 和之前看见的那些船员们不一样,眼前的人影,虽说同样没有生命气息,但并非毫无思想、虚假不实的影像。 他的身上散发着强劲的精神力量,显然是由精神与意识凝聚成的实体,近似思念体与灵魂碎片的存在。 这种感觉,和寄居在路易身上的那位“彭格列1世”如出一辙。 听到优斗的声音,原本专注于手中物的金发青年偏过头,澄澈的眼眸依旧寂静无声,但比起最初见面时的模样,似乎多了一分神智与清醒。 这一变化显得有些微不足道,金发青年的表情仍然略显寡淡,瞳中没有额外的波动,只是静静凝视着优斗。 倏然,金发青年缓缓抬起手,纤秾合度的臂膀抬至与肩同高的位置,绘着狐狸脸孔的面具挡住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从这个角度看,似是金发青年站在另一头,在用狐狸面具比对什么。 优斗不懂这一行为的用意,索性直接走了过去,取过金发青年手中的面具,套在自己的脸上。 没有别的原因,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面具上的图案。 透过面具上的两个孔,优斗清楚地看到金发青年的眼睫微微颤动,又极快地恢复平静。 优斗摘下面具,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一个问题。 “你在这做什么?” “等人。” “等人?” 金发青年颔首。 “等谁?” 金发青年没有回答,指尖探入领口,一拈一扯,将贴身戴在胸口、藏在衣服内的一串挂饰拉了出来。 挂饰的红绳被他扯断,他却毫不在意,握着红绳的手没有停顿,径直递给了优斗。 “这是什么?”自带的扫描仪告诉他眼前这东西是件普通的死物,但上面同样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精神力。 “钥匙。” 金发青年告诉他答案,而此刻已躺在优斗手心的东西,也的确是一把钥匙。 不同于现代刻着各种锯齿槽的钥匙,眼前这柄钥匙的造型相当古老,主体是一节光滑的圆柱,只在最尖端有一节小小的突起,刻着不规则的形状。 优斗分辨不出这钥匙的材料,却也能看出它的造工十分精美,顶端的匙柄镂着繁复的图案,像是一顶金属砌成的皇冠,盖在小小的钥匙上。 除此之外,钥匙的顶端还缀着一条短链,另一头系着一颗米粒大的蓝宝石,以无法想象的雕工刻成了桔梗花的造型。 优斗越加感到不解。 “为什么给我?” 这一回,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金发青年往后退了一步。再往后,便是紧贴着墙的几幅油画。 他站在《理想国》与《拾穗者》中间,在整个空间骤然升起、如萤火虫一般细碎的浅淡橙光中,面容逐渐模糊不清。 整个空间宛若一张被揉散的拼图,从完整的世界碎成一片一片,带着微弱的光芒飞速消失。 站在“拼图”最中央的彭格列1世同样无法豁免,他的身影出现玻璃似的裂纹,与整个世界一同化作残片。 优斗怔在原地,涂着红颜料的面具自他的手中滑落,沉闷地摔在地上。 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令优斗始料未及,而更让优斗诧异的,是“彭格列1世”消失前唇边扬起的那道弧度。 优斗捡起落在地上的面具,却发现那只面具像是沙制的城堡,在他抓握的力道下,化作了零落的白沙。 在进来时被他放置到一边、属于这个空间的食物也变成了相同的白沙,被风一吹,很快便寻不到踪影。 与整个空间一样,消失得彻底。 脚下的最后一寸土地灰飞烟灭,他听到声后传来不算陌生的声音。 “小优斗!” 回头望去,耀眼的金发与蜜色眼瞳似曾相识,但那相近的颜色并不属于神秘消失的彭格列1世。 “迪诺。” 迪诺带着轻微喘息跑到优斗跟前:“你没事吧?” 优斗摇头。 “……”迪诺还准备说些什么,遽然见到他手中攒着的红绳,注意力不由转到上方,“这东西是……上个世纪的钥匙?” “……上世纪?” “不会有错,这把钥匙是十七世纪至十九世纪的样式,现在还有不少人收藏……”说着,迪诺突然意识到了一丝蹊跷,“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 “小优斗?” 优斗沉默着,一脸平静地将钥匙收好。 发觉优斗的沉默可能是拒绝回答的表现,迪诺说不上此刻的心情是喜是忧。 终于不再像以前一样问什么答什么是好事,毕竟他也是这么教育对方的,有了保密意识以后也不怕小优斗身上的秘密泄露,引来有心人的窥视。 可当保密的对象是自己……这感觉就像一直以来对自己敞开心扉的儿子突然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再和自己分享青春的烦恼一样,再开明豁达的父亲都会有淡淡的失落感,却又不得不感叹一句“儿子终于长大了”。 这大概就是独属于奶爸的悲伤。 …… ………… 啊呸,什么奶爸。 迪诺赶紧驱除这个可怕的想法。 他怎么就被路易那家伙洗脑了,小优斗可是他可爱的小族人,要也是当做弟弟来带,什么儿子,呸呸。 年轻首领·单身汪·迪诺先生坚决拒绝奶爸这一称谓,转而问道:“路易呢?优斗有看到他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迪诺按了按太阳穴,吐了口气。 虽然从空间崩塌的那刻起就有料到这样的情况,可他没想到,到头来真正走丢的竟然是路易。 “现在我们已经不在船上了,”说到这,迪诺忍不住拧眉,“看来那个梦境一样的空间也不单纯,竟然能将我们送到这个地方……” 优斗朝四周扫了两眼,入目的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应该是……”迪诺看了眼手边写着「熊出没」的牌子,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死亡之山。” “……走进来就会死的山?” “啊……不,”迪诺摆了摆手,决定为这片空气清新、水清沙幼的山脉正名,“也不是说进来就一定会死,只是说这个地方比较危险罢了……” “就像那个?”优斗伸手往上方指了指,眼中露出了肯定之色。 迪诺抬头一看,本是风清云浅的表情顿时扩展成了“=口=”。 上方大概一百米的山顶,悬崖峭壁处,挂着一只赤/条/条的瘦小身影。 那身影艰难地扒住峭壁上的一块石头,悬在半空中的身子轻轻晃动、摇摇欲坠。 仔细听,有欲哭无泪的求救声从那人的腹腔里飞出,一波三折地打着转。 “救、救命啊——” 光听声音,迪诺也能认出。 那是正被自家老师鬼/畜教育的师弟,泽田纲吉。 迪诺僵硬地把头转回,对着自家写满求证意味的小族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总之……我们先去救人吧。” 尽管知道这是鬼/畜老师reborn对徒弟的磨练与“爱护”方式,可他还是没法对自家师弟(难兄难弟)袖手旁观。 但当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山顶,一把拉住险些坠崖的师弟的时候,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个重要的问题。 “得救了!谢谢迪诺桑,还有……”忙着在寒风中哆嗦着穿衣服的泽田纲吉动作一顿,“狱寺君,你也在?” 优斗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泽田纲吉,半晌,扭头看迪诺, “彭格列1世染了头发么?” “啊不,”迪诺连忙否认,“这不是那位……不过他们的确有血缘上的联系……” 优斗若有所思地点头。 泽田纲吉有些莫名其妙:“狱寺君,你在说什么啊?” 优斗蹲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被他看得发毛,无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差点又一次掉到山崖下面去。 “狱、狱、狱、狱寺君……?!” “你叫什么名字?” 泽田纲吉一头雾水,目露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狱寺君……不记得他了? 第22章 七三——赤色 -[第二更]- 迪诺心底大喊糟糕,他赶紧揽住泽田纲吉的肩膀,在他的耳边快速地说了几句话。 “什么,狱寺君的堂伯的妻弟的侄子?”泽田纲吉连忙掩住含在口中的惊呼,旋即一脸怀疑地看着迪诺,“迪诺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一连串复杂的亲属关系,不是电视剧里才会有的剧情吗? 迪诺的后脑勺滑下一滴汗,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变得飘忽。 “我和你开过这种玩笑吗?” “那倒没有……”泽田纲吉迟疑地看向优斗,“所以这位真的是……” 见自家师弟似乎信了这些说辞,迪诺的心中有些愧疚。 ——抱歉了阿纲,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优斗的事……以后再跟你道歉吧。 “没错,他的名字是狱寺赤人,”迪诺做着介绍,脸上的肌肉险些没因为这个名字而犯抽筋,“赤人,这是我的师弟纲吉,他也是‘狱寺隼人’的朋友。” 迪诺特地在狱寺隼人的名字上加上重音,希望优斗能明白他的意思,不至于自爆身份在泽田纲吉面前露馅。 同时他也感到少许头疼,就算他临时编出亲属的名号,遇到狱寺本人也逃不了露馅的结果。而若要优斗变成其他人的模样,那也是同样的性质,从结果上来说毫无区别,反而会因为某些相似的特征而引起细心之人的关注……路易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此看来,或许他该找狱寺君谈谈? 迪诺兀自思索着,优斗已经收回对泽田纲吉的关注。 他之所以盯着对方看了好久,一是因为对方的属性——括号外的现实属性清一色的全是e,可以说是废柴到令人诧异的数值,然而括号内的潜藏属性竟然突破峰值,甚至因为太高而无法检测…… 也就是说,这个叫泽田纲吉的少年看上去比一般人要差劲,但实际潜能却可怕至极,是“隐藏boss”一类的存在? “隐藏boss”这个词的说法未在优斗的数据库中记载,但他却知道这个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 优斗有心询问ai小助手,可早前为了节约能源,他把体内多余的程序全部关闭,只剩最基本的运营体系,想要重新开启必须经过漫长的加载,还要透支大量的能源,如今找不到固定充能方式的他只能作罢。 毕竟,这不是非弄明白不可的问题。 至于第二个原因,不知是不是变成人类后的错觉,他觉得这个叫泽田纲吉的少年……身上似乎有着与他相似的特质。 ……难道是头发的颜色? 优斗神色严肃地搓了搓下巴,注意力不自觉飘远。 迪诺与泽田纲吉交流了一会儿,拍着后者的肩勉励了几句,让他好好加油、继续在这接受特训,(划去)不要妄图挑战reborn的权威(/划去),接着便以找寻朋友为由与他话别。 从最高的山顶下来,迪诺一边探头寻找路易的踪迹,一边和优斗交换各自在梦境空间看到的东西。 ……虽然,多数时间都是他在喋喋不休地描述,优斗有一茬没一茬地在听。 讲到狐狸面具的时候,一直若有所思的优斗忽然往迪诺的方向看了一眼。 迪诺见他终于来了兴趣,精神一振,埋首靠近优斗,以耳语的姿态刻意神秘道:“你知道吗,小优斗,听那个叫罗伯特的老人无意中透露的信息,那个带面具的尤利,他的日文名叫三轮优里……” 优斗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迪诺脸上的笑意一定,不解地跟着停住:“小优斗?” 优斗伫足直立,素来清澈无波动的眼瞳里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迷惑。 注意到这一点的迪诺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小优斗,难道你……”他顿了顿,小心而小声地问道,“难道你,认识,或是知道……” 联想到优斗与尤利相似的能力,迪诺不由脑洞大开。 “那位尤利……难道是你的……”祖先? 最后一个词没能说出口,因为优斗忽然抬头看他……不,与其说是看,倒不如说是瞪,如笼中困兽般凶狠的目光狠狠刺向迪诺,惊得他往后退了半步。 “抱歉,我不知道——”迪诺慌张地道歉,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知道某个地方绝对出了大问题。视线中衣袂闪动,迪诺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喂优斗!”被少年挣开,眼见他跑远的迪诺立即追了过去,“你要去哪里?!” 此刻,拼尽全力逃离的优斗无暇去听身后的声音。 他捂住嘴,一副难受欲吐的模样,脑中交替播放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电波,让他的cpu乱成一团。 一条电波是零碎的幻灯片……或者可以称之为视频剪辑的东西。 …… 「身穿白大褂的银发青年站在一堆实验器材前,左手握着一枚白色金属制成的七面体,神色专注地观察着里面如蛇游动的光彩纹路。 “还差点什么……”青年喃喃自语,将七面体仔细地放入内侧上衣的口袋,脱下外罩的实验服,走出实验室。 长得像衣架的自动化机器人开到他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白衣,用杆子形状的“双手”递上一件黑色和服。 银发青年套上和服,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襟,迈步走向书房。 pc终端响起要求视频的提示声,银发青年只随意瞥了一眼,就将手机大小的终端机往身后一扔,并不管东西会不会摔坏。 在他身后的机器人手忙脚乱地去接,好悬才让终端机安全地落在白大褂铺成的“安全垫”上。 “有视频电话,有视频电话……”机器人不厌其烦地提醒,被回头的银发青年狠瞪了一眼。 “闭嘴,别管这么多。” “有视频电话,有视频电话……”机器人绕着主人来回打转,高高举起手中的终端机。 “喂,讲真,你到底是我的机器人还是威兹曼的,这么向着他的话,我可就把你送给他了。” “尤利,任性,怕疼,暴力,不讲理……” “喂!!”」 …… 「“你知道吗?‘七’这个数字在圣经中象征着完美与完整,创世七日,七灵,七印……而德累斯顿石盘,竟然恰好选定了七个‘王’,这不是件很有趣的事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别乱来!” “你想到哪里去了,”银发青年右耳贴着终端机,目不转睛地盯着浮在半空中的七面体,轻快的声音带着无人可查的虚弱,“我告诉过你,我只是厌倦了这‘不变’的形态,科学一直是‘变’的过程……我想自由地探寻这个世界的奥秘,所以……” 银发青年扶住墙,忍住一阵阵的眩晕。 “我,不想再做你的‘族人’了,威兹曼…… “我宁愿做个自由而渺小的平凡人,为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细小变化而惊叹。 “因此,我才请求你收回赐予我的白银之力…… “而以后,也请你不要再管我的闲事了,白银之王。一个‘背叛者’不值得你耗费心力……” 凭着最后的理智说完,银发青年将终端机随手往身后的门上砸去,粗暴地切断了语音通话。 他的大脑已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混沌状态,却还是凭借坚毅的意识一步步走向地下迷宫的正中央。 那个地方竖着一块石台,石台的上方,一块流光溢彩的七面体金属悬浮在半空中,像天体一般有规律地旋转,闪烁着七种颜色的光芒。 银发青年入神地盯着那块宝石般璀璨的金属,仿佛在注视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满口谎言……这还真是熟悉的体验,”银发青年挑起唇角,似是嘲讽,似是悲伤,“又一次骗了你,王……” “可若是告诉你,费尽心思除去身上‘不灭’的白银之力……是为了去死的话,你一定不会同意的吧。” 银发青年低声自语。他站在石台的边缘,手腕自然下垂,任凭鲜红色的液体落入石台中央的凹槽。 “死物终究是死物,再如何模仿,也无法拥有人的思想与情感,也不会与人一样,拥有无数种无法预料的可能。” 银发青年面无表情地仰视着前方的金属,目光明亮,冷静而透着一丝疯狂。 “除非……”」 …… 除非……什么? 优斗惶恐地捂住脑袋,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看不懂这段「视频剪辑」的内容,却会感到……恐惧。 对,以人类的情感来看,这种心理波动的确是恐惧。 可他并非人类,竟然也有恐惧这种感觉吗? 与此同时,另一道电波如电流般蹿过全身,令他陷入更深的混乱。 【警告!警告!‘主系统’的精神状态超过阙值,已冲破安全防线。程序体无法荷载,‘兼容性’低至30%,有‘脱离’或是‘丧失自主功能’的隐患,请问‘主系统’是否要关闭电源,或是限制精神?】 兼容性、脱离、丧失自主功能…限制精神……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进入倒计时,如‘主系统’未做指令,程序体将自动限制精神。】 直觉感到这个“限制精神”绝不是什么好事,优斗立即做出了选择。 “拒绝‘限制精神’,请关闭电源。” 【接到指令,程序体将在三秒后关闭电源。介时程序体将自动与‘主系统’脱离,请‘主系统’做好准备。】 优斗蓦地感到浑身一轻,原本自带的扫描界面,pc,在右上角呈像的gps地图统统消失。 他就像个普通人,眼前呈现的是再直观不过的世界,从前写满了各个角落的解析数据与运算公式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优斗怔怔地站在原地,属于狱寺的装束全部掉落,连着另一件从他身上掉出来的东西。 定睛细看,那是一块古怪的七面金属,形状与他的七色筛子相似,却更像……之前那段“视频剪辑”中的东西。 关闭电源……程序体自动脱离…… 难道眼前这个七面金属,就是他的「程序体」? 联想起“视频剪辑”中的影像,优斗不禁感到通体发冷。 如果那是真的…… ——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23章 七三——赤色 如果回溯记忆的起点,最一开始拥有意识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毫无思想,躺在冰凉的雨水中,仰面朝上,身无长物。 一件偏大的和服裹着他发冷的身体,那衣料也早已被雨水沾湿,又凉又粘,谈不上任何遮风挡雨的功效。 彼时的他慢慢从地上坐起,像是在支配一个提线木偶,分外艰难。 「我是谁」、「这是何处」、「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些都用不着去思考,在他坐起的那一刻,成千上万的数据自脑中蹿过,为他解答了绝大部分可能出现的疑问。 而脑中自动开始运转的数据处理器,自动替他将冗杂的数据分为了三类。 其一是以人类身份生存的基本常识,其二是有关使命与能力的描述,其三……是一本研究日记。 强行写进脑芯片的数据让他明白,他是一个叫做‘窃命系统’的东西,代号优斗(优doll),被创造出来的价值只有一个——学习人类的生存方式,通过模拟每个世界七位强者的方式,窃取该世界的力量奥秘…… 那本《研究日记》优斗也看了好久,里面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但绝大部分内容他都无法理解。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根据计算与推测,日记的作者十有*就是创造他的主人,而他,大概就是日记中记载的研究对象。 「受德累斯顿石板的启发,我开始进行这项研究……代号优のdoll,为期十二年又两个月。 …… 一体七面,七面一体。我想,我大概能创造出一个“王”,一个非人类,由绝对理智与严谨数据组成的“王”。 ‘他’就和科幻片中的拟人系统一样,拥有人类的情感,能以人类的思维思考,却远比人类要稳定、理智、持久……这样的存在,必定不会被威斯曼偏差值困扰。 …… …… 一切都将到此为止了吧。 很遗憾,我失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最后一段内容,尤其令人困惑。 如果这项研究彻底失败,那「他」(优斗)又是什么? 拥有自己的意识,能对每一个个体进行数据解析,能够模拟人类形态生存、呼吸、吃饭的「他」,难道也一点都不符合“拟人系统”的构想? 「他」的存在,与《研究日记》中记载的结果似乎是矛盾的。 尽管无法理解,优斗还是收好了日记,认真将日记里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底。 包括落款,这本日记撰写者的名字,他也牢牢地记着,不会弄错任何一个音节。 ——三轮优里(miwayuuri)。 所以,当这个如同秘密般被雪藏了许久的名字,突然以另一种形式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几乎反应不过来。 与之同来的,还有满脑子零碎而混乱的画面,以及电流般穿过全身的疼痛感。 机器人、实验室、地下通道、七的奥秘……乃至出现过数次,一遍又一遍被提及的名字—— 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兹曼。 这些几近让他错乱的影像,与《研究日记》中的记载不谋而合。 再没有比这更巧合的可能。毫无疑问,这些影像所描绘的,就是三轮优里本人的经历。 虽然其中绝大部分内容都令人难以看懂,可结合《研究日记》内的描述,影像最终那触目惊心的一幕显然描述了一个事实。 ——直到最后死亡,三轮优里也没能让“七面体”产生人格。 因为他认为死物始终是死物,就算是再怎么模仿,也只能产生虚假的思想与情感,不可能像人类一样进行伟大的发明与创造,更不可能有无限进化的机会。 正如《研究日记》所言,他失败了。 让优斗陷入更深惶惑与迷茫的,正是这一个认知。 如果三轮优也的研究真的失败了,那么…… ——被冠以“优斗”之名,拥有人格与意识,与“七面体”连为一体的我……又是什么? 优斗隐隐感觉身体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不知道这个现象是好是坏,却本能地抗拒,拒绝一切无法回头的改变。 不管他究竟是什么,拟人的机器也好,一组数据也好,异变的怪物也好,他都只是完成使命后即可销毁的工具,根本无需考虑更多。 凝聚不安的面容渐渐恢复平静,激荡的眼眸重新归于死寂,与最初的他并没有任何区别。 优斗捡起反射着金属光泽的七面体,仔细观察上方的每一条纹路。 比起影像中的形态,眼前的金属黯淡无色,覆着少许深褐色的污渍。 由于电源关闭、丧失了所有数据分析的能力,此刻优斗无法辨识这层深褐色的污渍,只能猜测大约是什么时候不慎沾染上的染料。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但没有等到任何人。 原本紧随身后,与他始终相隔不远的迪诺并没有追上来。 不止如此,后方的密林寂静得可怕,仿佛连虫鸣鸟叫声都被隔绝了,听不见任何异响。 独自一人→没有部下→掉链子→废柴状态→左腿绊右腿·迪诺→可能已经迷路或掉进坑里了。 脑中闪过一长串恒等式,优斗转身,抬腿往来时的方向走。 同一时刻,山脚下的一座吊桥前。 “十代目真的在这座山里面吗?”狱寺隼人搓了搓鸡皮疙瘩直跳的胳膊,勉强挨住刺骨的寒意。 “哈哈哈,这里空气不错啊,阿纲是在这打雪仗吗?”围着一条围巾的山本武走在狱寺隼人后头,饶有心情地打量山林的分布,“这里有不少鲜艳的红叶,我们要不要带几片给阿纲?” “……十代目怎么会喜欢这种无聊的东西,”虽是这么说着,狱寺还是摘下了几片红枫,“棒球笨蛋你快点,照你这个速度等会儿天都黑了。” 回头催促同行的伙伴,狱寺没有看到前方有不明的物体向他飘来。 他身后的山本却是看到了。 “那是什么?” 山本指了指狱寺身后,狱寺下意识地回头,正被一团柔软的布料蒙了一脸。 “……” 脸色不佳地扯下挂在脸上的不明物,定睛细看,那是一套有些眼熟的黑白制服。 又细细看了两眼,狱寺不耐烦的表情中骤然多了一丝奇怪的意味。 身后的山本武毫无知觉地插刀:“哈哈哈,狱寺,这不是你那天离奇飞走的衣服吗?竟然又回来了?” 狱寺很想回头往山本脸上嵌上一拳,但生生忍住了。 “你这混蛋有什么好笑的!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丢了衣服!” 山本摸着下巴抬眼想了想,“但我的很快就回来了……可没有接二连三地飞走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max嘲讽力,轻易地将狱寺的怒火槽填满了。 想起三天前发生的诡异事件,狱寺半是兴奋半是憋屈。 兴奋是因为他对‘不思议的存在’抱有浓厚的兴趣,发生在他眼前的玄幻事件很有可能是外星人/幽灵/超化学生物送给他的谜题与挑战书;憋屈则是因为……不管谁大白天上自习的时候突然衣服飞走,解释没人信被当做耍/流/氓,又被罚站又被风纪委员“追杀”,好不容易衣服飞回来还没来得及穿上就又一次飞上天……都会感到憋屈。 显然这个误入地球的外星人/幽灵/超化学生物,对他这位地球友人不那么友善。 而他经此一役也愈加敬佩同班同学泽田纲吉了。 ——不愧是十代目,每次衣服飞走(死气化爆衫)的时候都能面不改色、气势十足地打败敌人,就算被当做耍/流/氓被风纪委员追也毫无惧色,不愧是他想要追随的男人! 如果知道狱寺对他愈加崇拜的原因,泽田少年说不定会掉下泪来。 目光回到眼前。狱寺隼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那套一失踪就失踪了好几天的制服,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又飞回来了。 与衣服一起回来的,还有之前跟着衣服一块失踪的炸弹。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狱寺捏了捏空巴巴的炸弹壳,无言地发现所有回来的炸弹都被剪掉了引线,挖走了炸药,只剩下被水泡的发软的外壳。 ……难道这是那位外星人/幽灵/超化学生物,又一次为他设立的谜题? 想不通,也找不到任何思路,狱寺深沉地思索了一番,决定先让外星人/幽灵/超化学生物·友人感受到他的善意与真诚。 于是狱寺将回归的制服平铺在地,用麦克笔在上方画了几排诡谲的符号。 那些符号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却也绝非随意乱来的涂鸦,而是狱寺隼人自创的“g密码”。 “你在上面写了什么?”山本好奇心十足的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狱寺不客气地翻了翻眼白,将写满符号的衣服折叠好。 没过片刻,这件写有符号的衣服果然如狱寺所预料的,又一次“嗖”的飞了起来。 “衣服上果然有ua做的标记!”狱寺激动地站了起来,不自觉地喊出自己私下为那位外星人/幽灵/超化学生物·友人所设立的代号,“跟上它(这件衣服)!说不定ua就在这片森林里,我们能看到ta的真面目!” 相近时刻,因为心情平复而再次开启电源、系统自动读档调回“狱寺赤人”模式的优斗,一脸疑惑地接住从天而降的衣服。 不过是几分钟没见,原本干净整洁的制服,竟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诅咒一般的符文。 优斗微不可查地蹙眉。 “……乞丐服?” 第24章 七三——赤色 虽然奇怪几分钟不见的狱寺牌·制服怎么就变成了“脏兮兮”的乞丐服,但优斗对这个问题并不十分在意,他慢吞吞地穿好衣服,顺着来时的路去寻找不知是迷路还是掉进坑里的迪诺。 呈“之”型的另一处坡道,被树藤绊了个趔趄的迪诺“啪”地扑倒在地,鼻翼蹭了一地草灰。 “唉……真是倒霉。”迪诺低声嘀咕,也不急着起身,坐在地上搓去额头的草屑,“小优斗怎么跑得这么快……” 而且,好像对这片森林异常熟悉,随便绕两个弯就把他甩开了。 和唯一的族人走散,迪诺又一次被点亮了废柴的debuff,再加上急生乱,乱生错,他被这片山林至少三种植物绊过腿,脑袋磕树/磕地/磕石头/磕木牌磕了七八次。 说多了都是泪。 所以这次跌倒之后,迪诺索性不起来了。虽然十分担心自家的小族人,但迪诺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废柴状态不可能追到人,反而会被来自森林的危险弄得惨兮兮,还是先坐一会,看看等下有没人来认领……和自己汇合。更何况,往好的方向想,说不定等会儿自家的小族人就冷静下来,回头来找他了呢? 迪诺的判断没有错误,可他忽略了两点:一是死亡之山地形的复杂程度,二是优斗的状态。 由于“电源”不足,外加先前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冲击,此刻他作为系统的绝大部分功能瘫痪,其中自然包括gps地图定位……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优斗也迷路了。 迪诺又在原地寂寞地等了一会儿,天边的太阳慢慢西斜,地下泥土的湿气隔着裤腿侵入肌肤,迪诺抹干净脸上的泥土,挫败地爬了起来。 原本还想用这副模样装装可怜,教导自家小族人以后有事尽管和自己提,千万不要乱跑,现在看来好像是他想多了…… 迪诺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情稍微有点糟糕。 ——还是再找找看吧,毕竟这座山可不大安全…… 才这么想,名为「危险」的东西便不请自来,亲自为他诠释什么叫做「不大安全」。 当迪诺转过一个弯,看清眼前情景的时候,他恨不得捶胸顿足,回原来那片土地继续躺着。 自己为什么要乌鸦嘴,自立g,之前一个人呆了那么久都没事,偏偏刚冒起一点危险的念头就遇上了,这是什么体制?! “好巧,你这柄刀不错啊,哈哈……”迪诺干笑着,假装没发现针线帽男人身后被落叶隐藏起来的血迹,镇定地摆了摆手,“hi,老兄,你知道下山的路怎么走吗?” 针线帽男人冷冷地盯着他。 半晌,当迪诺后背冒出几颗冷汗,以为男人要杀人灭口的时候,对方终于有了反应,抬手一指,为他指了个方向。 “多谢。”迪诺稳定心神,真诚地道谢之后方才转身。 只是他没走出几步,就被路边的藤蔓给绊倒了。 迪诺:……我&#%…… 身后传来草丛被踩踏的声音,清晰得像是在耳边翻动的书页。 “看来你还是看到了,”金属质感的声音宛若死神的吐息,被风卷来森森的寒意,“那么,就请你去地狱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吧。” 迪诺觉得自己真是冤得不能再冤,随便找跳路走都能碰上毁尸灭迹的杀/人/犯,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地走人,还不小心废柴病发作左腿绊右腿摔倒……在对方看来他大概是因为心虚和害怕而摔的,所以毫不犹豫地过来杀人灭口……问题是他不是啊,又不是没见过血的普通人,这点场面他一点也不慌,不过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现在没族人在身边要打架还是算了吧”的想法,准备当自己瞎了好低调离开的。谁想到他竟然在关键时候又被废柴体质坑了一把,同手同脚地绊倒了。 迪诺沉痛地撑起胳膊,往七点钟的方向逆向一翻,堪堪躲过疾射而来的子弹。 针线帽男子轻轻地“咦”了一声,这个时候,迪诺已借着那一翻的力道稳稳站立,不急不慌地从裤袋里掏出一柄蛇皮长鞭。 “既然你执意要动手,我也不客气了。”迪诺敛去脸上的漫不经心,声线如大提琴般悠扬,底气十足的模样仿佛刚刚跌了个大跤的是对手而不是他。 针线帽男子似乎对迪诺的实力有些顾虑,但他是一个亡命之徒,很快便重新锐利了眼神,凶狠地掏出□□,以不要命的架势冲向迪诺。 若以实力而论,一个在深山中作案抛尸的杀/人/犯不可能是迪诺的对手,甚至,两人之间的差距甚大,然而所谓的实战,从来就不是有实力的一方就一定能够获胜。 比如此时的迪诺,某个选择性废柴症·没部下会倒霉星人·明明很强却总是被ty娘推出去躺枪的年轻首领,面对比他弱上许多的恶徒,竟也束手束脚,连一层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即又一次同手同脚,差点被针线帽男子一枪爆头后,迪诺手中的鞭子不小心缠住了旁边的树枝。蓄力的鞭子被柔韧的枝干一弹,鞭柄脱手,嗖的飞了出去。 祸不单行,在鞭子飞走后,他因为太过吃惊,一不小心没把握好平衡……又一次摔倒了。 趴在地上的迪诺只有一个想法:“把属下和族人都做成袖珍玩偶、拴在裤腰带着走”能解救他的废柴症吗?每次属下不在就被各种吊打,实在是太憋屈了,他简直无颜再见西西里的父老乡亲。 眼见敌人目露凶光地扑过来,迪诺赶紧摸了把泥土,正打算来个“天女散花”,却见不知名暗器从天而降,先他一步砸中敌人。 带针线帽的男子惊了一跳,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去查看落在地上的暗器。 出乎他的意料,打中他的“暗器”不是刀/具,也不是石块,而是……一根鱼骨头。 针线帽男子狠戾地扫视四周,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蹲在一棵树上的少年。 银色头发,一身写满怪异符文的衣服,正两手抓着啃一条烤鱼的少年,抽空看了针线帽男子一眼,又丢下来一根骨头。 针线帽男子被这有点像喂狗又有点像挑衅的动作激怒了,他丢下倒在一边的迪诺,抽出身后的□□,瞄准树上的少年。 但他没能扣动扳机。 因为一直蹩脚狼狈的迪诺,忽然像是被解除了不知名的封印一样,如有神助力拔山兮,三两下打倒了针线帽男。 迪诺平复喘息,将针线帽男丢进一旁的坑里,然后板着一张脸,走到少年所在的树下。 “下来。”迪诺微昂着头,脸上褪去平时灿烂明暖的笑意,显得有些严厉,“你知不知道,这片山林非常危险?”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际遇而生气,也不是迁怒,更不是因为少年丢下自己一个人这样的原因而发火。 让他动真怒的,是对方整整失踪了一个小时,不顾他的担忧与焦急,竟然还躲起来……吃东西。 在他那么担心,那么害怕少年出意外的时候,「他」却是在悠闲地吃烤鱼,显得他的担忧是那么的多余与可笑。 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还做了什么? 捕鸟,捉鱼,在树上玩耍,见他快死了才顺手帮一把? 迪诺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难过,可他也明白少年心智不全,在这些事上……或许不能苛求太多。 所以,比起个人感情,此刻他说出这番话的原因,占据更多的,是身为首领与大家长的责任感。 “如果你先我一步碰到那个杀手,或者我刚才慢了一步,让他开了枪……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迪诺轻阖蜜色双眸,再睁开的时候,眼底的光明亮而清冷,“——优斗?” 少年没有回答。 僵持片刻,迪诺后退半步,无力地垂下肩,抬手揩去脸上的血迹。 “算了……以后,你也不要管我了……像刚才那样,真的很危险。” 他宁愿少年什么都不懂,哪怕是从来不会替别人考虑,也好过这样——明明不顾他人的担心,却又在危险的时候冒出来,愣头愣脑地帮忙,让他提心吊胆。 迪诺收起脸上的冷色,似乎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为什么不下来?”他问道,半开玩笑地加了句,“难道你怕我会打你吗?不会的,只懂得家暴的首领不是一个好(boss)……” 话未说完,眼前覆过一片黑影,迪诺一怔,赶忙接住从树上栽倒的少年。 “小优斗……?喂!优斗!” “别吵……”少年半虚着眼,伸手去摸掉在一旁的烤鱼,“只是……没电了……” 迪诺眼中一震,惊异,不解,忧心,极快地掠过那片蜜色之瞳,勾勒深色。 没电……是什么意思? 注意到少年的动作,迪诺连忙拾起落在花叶上的鱼,拂去草屑,递送给他。 看着少年恹恹地抱着鱼啃,浑身冰冷得不似人的体温,迪诺在愈加忧心的同时,也若有所悟。 “优斗……你在这一个小时里……都是这样的状态吗?” 视野中,即便只是简单的一个点头的动作,少年看起来也疲惫无比。 “对不起……我……”迪诺如鲠在喉,心中狠狠骂了自己无数遍,“小优斗,你相信我吗?” 他郑重地注视少年,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如果你相信我……请告诉我,怎样才能帮你……” “你帮不了他,”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迪诺,语气听似怠慢,但只要细听就能感受到其中的肃穆,“能帮他的,只有我。” 迪诺回头,诧异而防备地看着从山道另一边出现的人影。 “路易……君?” 第25章 七三——赤色 来人背对着斜阳,影子被余晖拉成长长一线。 笼罩在红霞间的面容,正是先前与他们走散的路易。 “这话是什么意思?”快速反应过来的迪诺压低了语调,他一边考虑对方话语中的真实性,一边揣度优斗的秘密是否已被对方知晓,“你知道他怎么了?” 竟然言之凿凿地说“只有我能帮到他”,路易知道了什么?又哪来的自信? 迪诺以为路易定是听说过什么秘闻,就算不,也会装作熟知内情的模样。可他没有想到,刚刚还底气十足,言辞肯定又自信的路易,听到他的问题后竟然摇了摇头。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迪诺狠狠皱眉。 “我不知道赤人君(优斗)怎么了,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帮他。”路易说完未尽之语,脸上的表情镇定如初。 迪诺冷下声:“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路易君。” “啧,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路易抓乱蓬松的头发,看起来有些烦躁,但没有任何捉弄或是心虚的意味,“我说的是事实,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能帮他’,这点毫无疑问。” 迪诺心中一动:“……超直感?” 路易终于放松下来:“没错……虽然你不一定相信,但自从‘彭格列初代’从我们眼前消失,又遇上海市蜃楼般的‘幻境’……本以为会随着‘彭格列初代’失踪而一起消失的‘超直感’,竟然变得越加强烈,就好像原本的封印被打开了一样……” 有没有封印路易并不清楚,但他再找不到比这更贴切的形容。 想起之前在异次元空间看到的种种情景,迪诺忍不住问道:“那你觉得……‘那位’此刻还在你的体内吗?” 迪诺指的自然是“彭格列1世”,这点路易心知肚明。 “虽然感觉十分淡薄……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是在的。” “应该?” “对,‘应该’,”路易接口道,“这和变强的‘超直感’并不矛盾,因为那位……的气息隐蔽了很多,我几乎很难感受到他的存在。” “那你还能和他沟通吗?或者像之前那样,再将‘那位’请出来?” “恐怕不行,”路易摇头,“根据我的感知,初代此刻正在‘休眠’……或许是因为先前实体化损耗了太多力量,毕竟失去了彭格列指环这个载体,彭格列初代的意识便失去了力量供给的来源,且他又并非完整的灵魂,只是残缺的一部分意识体……在没有外力供给的情况下,消散也只是迟早的事吧。” “一部分意识体……供能……消散……” 迪诺下意识地重复,沉吟了几秒,突然低头往优斗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可能,难道小优斗也是…… “不管你能不能帮到他……”迪诺定下心神,扶着一脸困倦的优斗,突兀地转了话音,“你有带吃的东西吗?” “…………诶?” 不一会儿,路易的背包就被搜罗空了。 “太丧病了……一片口香糖也不放过。” 路易自诩不是吃货,所以背包里从不储备零食,这片口香糖还是因为晕船趴在栏杆上吐的时候,一个路过的好心姑娘送给他的。 现在,这片被他珍藏的口香糖被迪诺撕去可爱的外衣,小心翼翼地取出糖片,送进优斗的嘴里。 “一边吃鱼一边吃口香糖,这什么奇葩的搭配……”不经意地吐槽了一句,路易适当地表现关心,“赤人这是怎么了,低血糖?” 迪诺手一顿,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这简单啊,我去找几个野果。” “……死亡之森里只有毒蘑菇和巨熊。” 路易脸上的表情一僵,转头研究优斗手上的烤鱼棍。 “鱼总有吧,你看赤人拿着的……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蜂巢。” 迪诺没有再反驳,揽着优斗的肩将他扶起。 “那边的方向有条河,我们过去。” 出于习惯,路易将地上的鱼骨埋好,又抽出一把三用军/刀,自觉地走在前面开路。 走过岔路,落花飞红。漫天红樱从高高的枝头坠落,翩跹乱舞。 优斗接住几枚娇柔的花瓣,在迪诺惊异的目光中,嗷呜一口吞进嘴里。 他的脸上没有太过鲜明的表情,却显得有些焦躁急切,锐利的视线来回摇摆,似饥饿的野兽在寻找一切可以捕捉的食物。 因为急切吞咽而染上唇角的花汁,他也顾不上擦去,舌尖草率地卷走几滴残叶,又迫切地张开手,想去抓住更多的花瓣。 这副“饥不择食”的模样镇住了本想制止的迪诺,他无意识地睁大眼,难以维持大脑的运转。 眼前,近在咫尺的视野中。 指尖、唇角沾染的红色,仿佛映在少年眼底,呈现同样诡谲妖冶的红光。 不等迪诺辨认这是否是因视线冲击而产生的幻觉,优斗忽然停住了动作,抬袖拂去嘴角的花汁,挣开迪诺往旁边的一处走去。 维持着回头的动作,早已目瞪口呆的路易终于抽回了那一口冷气。 “我说迪诺,”路易压低了声音,“你看赤人君……怎么好像饿了几百年,一副‘不管是树皮还是人肉馒头我都能吃下去’的样子?” 迪诺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变得更加凝重。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我们之前所困的那个‘异次元空间’时间流速不同,赤人君在里面饿了很久,所以才会……” 迪诺想,路易的脑洞果然不是一般的丰富,但这个猜测却是表面上看起来最妥当的解释。可惜的是,尽管迪诺尚未弄清所有的原委,但他隐隐地明白,优斗的情况绝不是“肚子饿了”这么简单。或许,事情的真实情况,远比猜想更加离奇与荒谬。 “或许吧。”迪诺不想再追究一个问题,他沿着优斗走过的线路,七绕八绕来到一处杂草茂盛的地方。 优斗正蹲在一条小道旁,直勾勾地盯着一头……牛? 藏去眼中的惊讶,迪诺走到他的身后,轻声询问。 “不走吗,优斗?” 只见蹲在草垛旁的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别过目光,继续盯着那头吃草的牛。 迪诺被那一眼看得顿生诡异的错觉。 仿佛眼前不是两人一牛在对望吃草,而是若干年后,拖着奶瓶的自己无奈地站在路边,脚边是赖在玩具橱窗前不肯走的儿子…… 这个错觉让迪诺痛苦地捂住唇。 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一定是被路易的胡话与脑洞给洗脑,这才接二连三地出现这些奇怪的联想。 为表清白,迪诺第一时间调整脸上的表情,换上与同龄人沟通的语气。 “这头牛有什么问题吗?”捕捉到少年专注的目光,迪诺加了一句,“你喜欢这种动物?” 优斗机械地转头,眼里带着征询:“可以吃吗?” “……”迪诺被狠狠一哽,好不容易才驱散心肌梗塞的感受,“你问的是什么,这头牛,还是这些草?”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可迪诺竟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措辞有什么问题。 大概自从遇见了眼前的少年,还有那边还没有跟上来的脑洞王,他的思维和接受能力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成长着。 “牛。”优斗竟也回答得一本认真,“植物纤维没有动物脂肪的储能高。” “……”迪诺完败,为了不让画风与话题扭向更加诡异的方向,他赶紧转移话题,“这不是森林里的野兽,应该是附近的农户饲养的家畜,”虽然奇怪死亡之山里怎么会跑进一头家养的牛,还好好地在这片死亡之地里活着,迪诺却并没有考虑太多,“……再忍耐一下吧,马上就到猎林区了。” 迪诺一直以来都对有主之物抱有谨慎的态度,纵然可以用赔偿弥补物主的损失,但万一其主人对那些东西有感情呢? 尤其是家畜、宠物这种活物,养着一头海绵龟的迪诺更能体会这种感觉。 因此,迪诺选择带优斗进猎林区,那里有野猪、棕熊、虎豹、赤鹿等动物,在死亡之森还未被冠上危险之名的时候,常有冒险者去那里打猎。 很快,迪诺便发现自己的选择有多么明智。 他看了看横在自己脚边的几百根骨头,以及仍在大快朵颐的某个少年,手中串着三只野猪的树干麻木地旋转着。 如果真让优斗去动那头吃草牛,十头也不够吃的。 以优斗这个吃法与食速,整座山都要被他吃穷了好吗? 路易以每三分钟一只猎物的速度抗来无数野味,迪诺以每次三串、每串三只的节奏烤猎物,就让优斗一个人吃……竟然,打猎和烹饪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优斗吃东西的速度…… 看着窜起三尺高,几乎要引起森林火灾的篝火,以及脚边落满一地,却依旧在以每秒钟一根的速度增加的骨头,迪诺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还好,还有个人陪着他一起崩溃,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三点钟的方向,路易麻木地背着三头鹿回来,手上还绑着一大捆柴,脸上布满了黑灰,看起来像是被压了五百年、刚从五指山下爬出来的孙悟空。 “迪诺,你儿子的胃是无底洞吗?” “……能不能别提儿子这个词?”迪诺扶额。深觉眼前这情况已经够让他心累的了,实在没力气应付路易的挤兑。 路易不置可否,说出了忍了很久的真心话。 “我觉得……就算是吃了那么多东西,他看起来还是和非洲饥民一样,完全没有吃饱的迹象。” 迪诺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表示赞同。 幸而,三分钟后,优斗终于停止了进食,虽然看起来仍有些意犹未尽,但好歹没有目露绿光地盯着山林各处的每一只动物了。 迪诺望着地上的几个小土包——里面埋着万千白骨——沉默,由衷考虑是否需要联系自家副手罗马里奥,让他从自家领地搬运一些野生动物过来。 路易则没有迪诺考虑的这么多,他只觉得今天的心理阴影面积,足以让他三天内不想再看见任何肉了。 ——最多七八层熟的野猪肉,还没有加任何调料,赤人那小子是怎么吞下去的? 要知道这可不是牛排,讲究几成生更好吃;何况野猪肉质坚硬,又自带腥臭味……这小子吃了这么多还没吐,真是奇迹。 至此,优斗在路易心中的定位,从原来的吃货多了一个前缀——重口味。 不得不说,联想能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路易想想自己,不管是上次的猫屎咖啡,还是这次的吃猪行动,会因为联想到糟糕口感而扶墙想吐的都只有他一个人。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选择旅店的时候,路易坚决拒绝和优斗二人住在同一家。 他不想再折磨他的胃与食欲了,此刻的他,需要一场享受的晚餐来抚慰心中的阴影面积。 于是路易一脸解脱地与二人告别,冒着荡漾的气泡飘向另一处酒店。 十分钟后,路易黑着脸回来。 迪诺诧异:“你不是说不住这家么?怎么又回来了?” 路易轻轻地啧了一声。 “我怎么知道……不知不觉又走回这里了。” 说着立即转身:“我走了,不要太想我。” “没人会想你。”迪诺头也不抬地随口回了一句,将自己的护照递给前台的服务生,继续办理入店手续。 十五分钟后,路易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这家旅店的门口。 刚准备出门买点烟的迪诺:“……” “走进走出走进走出,你腻不腻啊,”迪诺揉了揉太阳穴,后悔没带几瓶醒脑油出门,“要么住,要么滚,别挡着我。” “……”路易脸上的颜色变幻了几次,双手抱胸,冷笑两声,“我还真就不走了,你还能把我丢出去?” “随你吧,”迪诺绕开路易,继续往外面走去,可在他和路易擦肩而过的刹那,路易忽然叫住了他,“在那个‘异次元空间’,你看到了什么?” 迪诺的脚步顿住,神色随之一凛:“……你又看到了什么?” “一件……相当有趣的事。” 路易略低下头,额前的发盖住双目,更显唇角鲜明的弧度。 “仔细想想吧,迪诺,在我们进入那个空间以前,初代的意识,是不是在听到某一个名字的时候……才给予了反应的?” 迪诺半阖起眼:“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明什么,你真的不懂吗?” …… 上数三层的一间套房内,睡了小半个时辰的优斗从混沌中醒来,本能地揉了揉并不干涩的眼睛。 说「睡」或许并不妥当,他只是为了节约「电源」,同时更快速地吸收食物中的微薄能量,这才小小地「休眠」一会儿。 揉眼的手还未放下,尚未完全清晰的视野中,一片深色衣角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似乎已在那个地方停驻了许久。 下意识地,优斗微微张口: “……谁?” 第26章 七三——异色 房里没有点灯。 此刻天色略有些黑下来,加上厚实的天鹅绒窗帘,房内的可见度极低,无论什么都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可优斗却是不借助任何光线就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不是因为他的视力有多好,他能看清对方,全赖对方身上自带的光线—— 橙红色的火焰无声燃烧,名为死气之火的光芒点缀在那人的前额,不强烈的光,却将他的周身都罩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彭格列……1世?” 优斗顺着意识吐出这个不算陌生却也并不熟悉的词,思考能力渐渐回笼,他又仔细盯了两眼,确定眼前这是真实的存在,而非任何虚幻的影像。 站在窗前的金发青年轻轻颔首,流转绚丽火光的眼瞳平静地凝视优斗,那双眼如水一般深澈,却不会让人有与之相应的窒息感。 “我的名字是——。” 似是有少许感到冷,优斗将被子往上一扯,将自己结结实实地裹了一圈,只露出小半个脑袋。 柔软的发丝被挤压在被单与脸颊之间,翘起小小的一撮。 他这才有时间反应金发青年的前一句话,偏头思索了一会儿,“所以……?” 对方却没有接他的话,房内倏然安静了下来。 优斗的大脑继续运转,没有ai的辅助分析,他沉默了三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根据人类的社交学,在一方报出自己的名字时,另一方也该介绍自己。 于是他将被单稍稍扯下了一点:“我叫狱寺赤人。” “……” 空气中是不变的沉默。 优斗面不改色地改口:“我叫优斗。” “……” 依然沉默。 优斗又想了想:“身高不知道,体重不知道,年龄不知道,不喜欢的东西是绷带人,喜欢的东西是……” 话语忽然被制止,一只毫无体温、修长分明的食指抵住了他柔软的唇,显然是让他不要再说的意思。 半俯下身,在优斗成功噤音后,竖直的食指松下直挺的力道,略一停顿,便要收回去。 但他的手却在收回之前被优斗一把抓住。 馥郁的精神能量……属于“食物”的香气…… 早在上次那个异空间,他就嗅到了同样诱人的气味。那个空间的食物拥有奇特的精神力量,比现世中的食物更能补充他的「电源」。 那个时候,他一路找到精神力量最浓厚的地方,却没有找到意料中的食物,倒是见到了这位“彭格列初代”。 如今,他又一次嗅到那股诱人的味道。由此看来,那次感受到的,浓烈至极的精神力量,显然也是出自这人。更早的时候他因为尚不“饥饿”,也不知精神能量能为作为他的能源,竟一直无视了这座金山…… 正如ai辅助系统所言,宿在路易身上的这个精神体,果然能带给他惊喜。 优斗眼中泛起明亮的金光,他死死盯着眼前白皙的指节,微微张开嘴,但又在下一秒反应过来,跃动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 哪怕再缺乏见识,他也知道人类是不能吃的。 纵然眼前这家伙不是人类,但曾经是,现在也是一副人类的形态。显然在「不可食用」的范畴。 优斗失望地松开力道,却没想到,原本被他紧攒着手在获得自由后,并没有立即收回去。 “睡着时的那些……还不够吗……” 前方传来恍若自语的声音,低沉清透,带着一分让人摸不透的忧虑。 优斗不及抬头,挨着他的手微微一转,一团明亮的火焰出现在指尖,将本就白皙如玉的指节映上了几分透明之色。 粲如花灯,暖如烛火。小小一团火焰,蕴含着令人吃惊的力量。 优斗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 好似一个快要饿死的人,眼前忽然出现一只刚出炉的美味烧鸡……这种感觉。跃动的火光,仿佛在散发着“快来吃我吧”的邀请。 ——死气之火。 他曾听迪诺与路易介绍过这种火焰。 此刻,他无暇考虑更多,堪称凶猛地抓住那只手,嗷呜一口将火焰吞入腹中。 因为挨得过近,濡湿的舌尖不慎擦过托着火焰的指腹,更险险地差点咬到半截手指。 那只手轻轻一抖,但终究没有提前收回,任优斗将火焰全数吞入腹中。 可当火焰吃完,优斗却仍然没有松开的意思,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的时候,那只手的主人终于忍耐不住,低而急促地喘息了一声: “不——” 优斗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对方,因为刚睡醒而带着少许湿润的眼睛带着一分疑惑,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不安。 就站在据他不到半米的地方,一直维持着半俯身的姿势;金红色的眼瞳与他对视许久,无数或明或暗的光影在其间翻滚,发酵,最终被金红色的漩涡卷入,只剩下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忽然低下头,进一步凑近,却在两人相距不到一寸、彼此呼吸相闻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停下。 仿佛如梦初醒,他眼中的迷雾迅速消散,重新归为宁静。 稍稍起身,拉开一些距离。 犹豫片刻轻轻按住优斗的下颚,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 而后,他迟疑地抬起另一只手,触上少年的发际线,仔细地理顺一簇被压乱的头发。 “……疼不疼?” 优斗一怔,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 “……什么?” 没有回答,紧抿的唇却是松了下来。 他深深地凝视了优斗一眼,身影一闪,化作一团金色的火光消失。 优斗松开被单,赤足在地板上走了一圈,推开窗户,打开门,都没看到任何人影。 他站在房门口,垂着头,盯着瓷砖上的单调图案,看了很久。 他意识到,他还没有道谢。 回房间拿出白纸和笔,用牙咬开笔盖,优斗在上面写下了一串字符。 火焰→死气之火→精神体→→彭格列1世→彭格列指环 →路易 他的目光在“彭格列指环”上停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同一时刻,正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在大厅与迪诺沟通的路易,蓦然神色一变。 迪诺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异常:“你怎么了?” 路易脸色发白,似乎有些站不住:“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感觉……但似乎能感到……感同身受的疲惫感……” “……是你抓了几百头野猪还没缓过来吧,”迪诺不轻不重地吐槽,又不太习惯地表示了一下关心,“刚才的事下次再说……你先上楼休息,”他丢过去一张金色的房卡,“喏,502,我订的房间。” 由于头晕目眩,好似一挨着枕头就能睡着,这时路易也顾不上自己七七八八的怪癖,不客气地接过钥匙,随意跟迪诺挥了挥手,就昏昏沉沉地去爬电梯了。 到了五楼,路易精准地找到502的房间,捂着嘴用房卡开了门。 他没看到,门外的女服务生正一脸震惊地望着他的背影,涂有凤仙花的玉指同样掩住了唇。 她记得这个房间的主人是另一个英俊帅气的金发青年,当时她还面红耳赤地偷看了好几眼,为什么……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女服务生,猛地捂住嘴,含泪跑开了。 第27章 七三——异色 当迪诺从外面买烟回来,发现原本热情周到的女服务生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他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后颈,拿出手机播出通讯录的第一个号码。 “罗马里奥吗?你们到哪了。” 紧贴右耳的耳塞传来熟悉的男声,迪诺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偶尔回复几句,不经意间散发出上位者的气息。 “我现在在「并盛美居酒店」,一会儿你们直接过来吧。” 挂断电话,迪诺一低眼就看到弯腰致礼的酒店经理,立即从首领模式切换到邻家小伙子模式:“池田桑,有什么事吗?” “打扰您了,加百洛涅先生,”酒店经理忍住擦汗的*,斟酌措辞,不敢去看迪诺手臂上、暴露在空气下的刺青,“您是否需要一些特殊服务?” 迪诺一懵:“特殊服务?” 酒店经理慢慢展开手中的画册,毕恭毕敬地递给迪诺。 在并盛这样的小县城,很少遇到什么多金又有身份的大人物。酒店经理觉得他必须牢牢把握这次机会,务必让这位加百洛涅先生体验最贴心与最人性化的服务,为酒店留住这位大顾客。 就算不能发展为回头客,也要让这位阔绰慷慨的客人多住几天。 为此,酒店经理愁了整整一个下午,他本没想到什么好主意,但听了手下服务生的汇报后,忽然有了一个点子。 这个点子,就是他手中的这本画册。 在酒店经理“你懂我懂”的眼神中,迪诺狐疑地接过画册。定睛一看,画册上面贴着各式美少年的小海报,右下角还有姓名、联系方式等信息…… 看到这东西,迪诺立即明白这个“特殊服务”指的是什么东西,他抽了抽嘴角,立即将东西塞回给经理,动作比拍苍蝇还快。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这个。” “那您再看看这本。”经理又摸出一本小册子,这一次,上面仍然是清一色的人像,区别在于,这次相册上的都是刚猛矫健的男人。 迪诺有些忍无可忍地合上册子,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再次丢还给了经理。 早听说泥轰这个国家“援助”现象严重,很多酒店俱乐部都设立了“一条龙服务”。 可一般酒店就算有这种也是婀娜妩媚的女性……弄一大堆男的算是怎么回事? 迪诺本不想理会这种糟心事,可在他绕过经理走出两步的时候,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不得不折了回来。 “这项服务我和我的弟弟都不需要,你也别把这东西拿给他看。”迪诺指的是优斗,在入住登记的时候,他是以兄弟的关系帮他办的手续——随即,迪诺又咬重字音强调了一句,“他还没有成年。” 说完,迪诺便快步赶往自己的房间,因为走得太快,在“部下不在身边”的debuff下,差点又被地上的毛毯勾倒。 迅速敏捷地稳住脚步,迪诺一抬眼,就看见优斗站在门口,一手抓着门把,似乎刚准备出门。 迪诺连忙整理好衣襟,若无其事地抬手。 “哟,小优斗,现在感觉怎样?” “……饱了。” 饱了?迪诺微讶。 睡觉前还一副“可以再吞三头牛”的模样,睡一觉就饱了? 虽然感到奇怪,但迪诺也没往复杂的方向想。 “要不要出去逛逛,呆在这也挺无聊的……小优斗是第一次来并盛吧,正好我带你四处参观一下。” 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个风气奇怪的酒店,万一在酒店的哪处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嗯,责任心强的加百洛涅首领表示,他有义务杜绝自家未成年的小族人遭受任何不健康色的毒害。 ——尽管这个“未成年”没有任何依据,只是迪诺凭着感觉、单方面的认知。 迪诺如愿以偿地将自家小族人拐了出去,并决定说走就走,走了就不再回来,直接搬到罗马里奥他们准备好的宅子里。然而他完全忽略了,在遥远的502房间,还有个被他遗忘的人在那睡着。 此时优斗身上穿着的是酒店代购准备的休闲服,原先那件爬满密密麻麻字体的制服已经送去洗了;因着那些奇怪的字符,迪诺还特地问过优斗,得知是衣服又一次回到了狱寺那、等再次回来的时候就染上了这些字符,迪诺的表情甚是微妙。 他和路易还就着这件事有过以下一段对话。 “这些密集的‘鬼画符’,该不是什么诅咒术吧?” “不可能,狱寺君可不会做这种事。” 虽然帮苦主兼失主的狱寺隼人挽回了部分声誉,迪诺还是感到汗颜。 ——所以,狱寺在制服上画这么多符文,究竟是什么用意? “如果是为了标记所有权,写一个名字就够了,有必要画这么多奇怪的线吗?”经验丰富的路易大博士如此说道。 而迪诺也坚定了一个念头——等衣服洗干净后,赶紧就给狱寺君送过去吧。如果可以的话还要好好沟通安抚一下……毕竟怨念都透到墨汁上了,这些诡异的线条,怎么看都不是表达高兴的意思。 迪诺与优斗一路出了酒店,没走多远,就到了并盛公园。 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蹲在沙坑里堆城堡,还有几个年龄稍大些的,围在零星的游乐设施旁边玩耍。 公园的外围还有一辆小推车,车身色彩鲜艳,顶棚点缀着三种盛开的花卉;与车身连成一体的架子上,摆放着烤好的、金灿而香脆的可丽饼。 迪诺让优斗在长椅上坐一会,自己去小推车那边购买零食;被摁在竹椅上的优斗左右巡视,看了眼嬉闹玩耍的孩童,又看了眼成双成对、戳在各个角落的年轻男女,认真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他该,加入哪边? 按照《人类常识108问》、《正确拟人法》这两本书,在公共场合,在不同人群扎堆的时候,需要选择其中一方,才不会给人以不合群的感觉。 优斗观察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向一对正相互搂着、有说有笑的年轻男女。 正耳鬓厮磨,差一秒就对上嘴的男女倏然全身一僵。 在他们眼角的余光中,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 受到了10点惊吓的男子不悦地瞪了优斗一眼:“你有什么事?” 敏锐地感受到男子的情绪,优斗摇了摇头,咽下“可以加入你们吗”这句记载入《人类常识108问》的社交常用语,果断地转身离开了。 如果迪诺知道这段小插曲,一定会一脸黑线,庆幸优斗没将这句话说出来。 无辜被打扰的年轻男女对视一眼,不再去管突然出现又自己离开的电灯泡,再次搂到了一起。 优斗又挪到了沙坑旁。 “大哥哥,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初入一个环境的时候,当你接受到旁人主动的邀请时,最好不要拒绝。——by《人类常识108问之社交篇》。 优斗点头。 “太好了!”刚刚说话的小男孩举着铲子蹦了一下,将手中的小水桶递给优斗,“我是这片区域的国王,大哥哥你就是我新封的伯爵领主,喏,这块地方就是我给大哥哥的领土啦,”小男孩举起沾满沙土、肉呼呼的小手,在优斗肩头印了一下,宛若庄严的册封仪式,“好好干,大哥哥,等你造好城堡,打败隔壁那个糊涂国王的时候,我会晋升你做公爵的。” “隔壁的糊涂国王”不服:“和树真是太狡猾了,竟然找外援!” 出声的同样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小男孩,脸上缀着几颗雀斑,一脸的火气与倔强,“就算你找大人来,我也不会输给你的!” 于是,当巡视领土……巡查风纪的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来到这片区域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某知名校友在沙坑里刨土堆的景象。 云雀恭弥:“……” 他的副手草壁哲矢,一个有着飞机头、长相老成的少年,迟疑地觑了上峰一眼:“委员长,那个好像是……” “继续收保/护/费吧。”云雀恭弥移开目光,呵着哈欠走向下一个街道,“对了。”他突然转过头,弯起一个魔王般黑漆漆的笑容,“我看狱寺隼人挖那个坑挺辛苦的,草壁,去隔壁玩具店买套铲子给他。” 草壁哲矢抽了抽脸皮,无奈地应了声是,忠实地去执行委员长派遣给他的任务。 当这份不知道是捉弄意味还是其他意味的礼物送到眼前的时候,优斗已经用沙子堆好了半个城堡。 “给我?” 草壁哲矢点头,脸上挂着隐蔽的忧虑。 按照他的推断,以狱寺隼人一贯以来的暴脾气,在接收到这个“礼物”之后一定会愤怒地暴走,然后漫天的炸/弹会在这块沙地中炸出好几个大坑,再然后委员长会过来清理风纪,以“破坏公物”、“扰乱治安”、“制造噪音”等理由把人狠揍一顿。 而关于“狱寺隼人”和小孩子们玩泥巴的问题,草壁哲矢并不感到特别惊奇——毕竟谁家没有弟弟辈的亲戚,谁家邻居没有一两个熊孩子纠缠着自己玩。在草壁看来,“狱寺隼人”被迫和小孩子一起玩沙子已经够值得同情的了,结果还要遭自家委员长不厚道的补刀…… 想到这,草壁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厚道,那就不是委员长了。除了小动物和真正的孩童,还没有谁能享受到委员长的优待。 然而,出乎草壁意料的是,一向以火爆闻名的“狱寺隼人”,这次竟然没有发火。 “谢谢。” 一本正经的声音,让草壁下意识地看了看天。 好刺眼的阳光,他是不是在做梦? 还不等草壁从似梦非梦的感觉中回神,一个清爽的声音忽然自他身后响起。 “草壁学长,下午好。”刚送完寿司外卖,正背着一根球棒独孤求败的山本走了过来,“啊,狱寺,你也在啊。” 第28章 七三——异色 -[第二更]- 迪诺没想到排队等可丽饼的人有这么多。 架子上温着的可丽饼早已售罄,只有店主一人在忙碌地烤饼。迪诺排在队伍中央,往前数,还有七八人。 “小优斗会不会等急了?”这么想着,迪诺往优斗原先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没看到人,他先是一愣,旋即匆忙地在公园中寻找,终于在南边的一个角落搜罗优斗的身影,以及…… “……山本?还有旁边那个……是恭弥的副手吧。”借着绝佳的视力,迪诺认出了站在优斗旁边的两人。惊讶了片刻,他突然反应过来,“糟了。” 再顾不上购买零食,迪诺脱离队伍,蓄尽全力往优斗所在的沙坑赶去。 但他还未跑出几米远,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截住去路。 迪诺有了不好的预感:“好巧啊……恭弥。” 一身黑的云雀捏紧手骨间的浮萍拐:“你在这做什么。” “买点东西,”迪诺的目光悄悄地绕到云雀身后,紧张地关注着沙坑那边的发展,“恭弥怎么也在这。” “收钱。”云雀恭弥的回答言简意赅,他眯起狭长的凤眸,冰冷的瞳光仿若反射灯光的蓝钻,明亮得惊人,“但现在,”他手中的浮萍拐从一只变作了两只,“首要的是打你。” 迪诺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一个大写的生无可恋。 “今天……就算了吧,我还有点事……” 虚弱的声音被云雀当风声屏蔽了。 “你在看哪里?”由不得迪诺走神,一个拐子登时砸了过来。 直面战意满满的并盛凶神,迪诺再无奈也只得迎头而上。 “我们速战速决吧。” 在人群一哄而散的尖叫声中,迪诺取出了鞭子。 另一边,热闹的沙坑旁。 草壁见又来了一个熟人,纠结地将玩沙套装放到优斗脚边:“那么,我先走了。” 山本似乎没发现草壁的尴尬,坦然地挥手:“再见,草壁学长。” 随后他走到正在拆包装的优斗旁边:“狱寺,天气正好,要不要一起来打棒球?” 优斗还未回答,“册封”他的那位“国王”就已绷着小脸过来,横开双臂挡在他的前面。 “不行,这是替我效命的‘伯爵’,他要和我一起打天下。” “打天下是指堆好这座城堡吗?”山本指了指优斗手边不能直视的小土包。 “不止这样,我们还要排兵布阵,把敌国打败!”“国王”抱着一只绿色的塑料罐子,里面盛满了纳豆。显然他说的“兵”指的就是这些豆子。 “好吧。”山本放下杵着的球棒,一起蹲下/身来,“我也来帮忙。狱寺,等我们帮‘国王’打败敌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打棒球?” 小土包上多了一层阴影。优斗转头与山本武对视,思索了几秒,点头。 他虽然不认识这个黑头发的少年,但根据人类“互帮互助”的守则,既然对方要留下来帮他,那他也该“帮”少年一起玩棒球。 ——至于自己会不会打,他完全没考虑过。 见“狱寺”同意,山本又将脑袋转向“国王”:“等‘征战’结束,我能带他走吧?” “国王”甚是傲娇地哼了一声:“当然,我可不是暴/君。” 于是乎,山本背顶着晚霞,蹲下来和优斗一起摸沙子。 优斗仔细地将沙子堆成这种石头的形状(?),而山本则是把沙子堆成各式寿司,还非常还原地找来叶片,当海苔包了上去。 “国王”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些“寿司”,很快,越来越多玩沙子的小孩乃至路人被吸引过来。 这些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不少人感觉饿了,这才意识到现在已接近晚饭时间。 “大哥哥,你做的寿司好像真的啊。” “因为我家就是开寿司店的啊,”山本指着前方,“朝这条路直走,第一个路口右拐就到了,上面挂着竹寿司的招牌,很好认。” 几个感到饥饿的路人开始考虑,一会儿要不要去这家寿司店吃吃看。 无意间为自家拉了一票生意的山本加紧手中动作,很快,“城堡”就建造好了。 再完成所谓的“征战任务”,三分钟后,山本武顺利地领着优斗离开。 这次优斗没有忘记迪诺的嘱咐,他在离开前给迪诺发了一条短信,告之接下来的目的地,又将玩沙道具送给“国王”,这才跟着山本离开。 当然,用来发短信的手机,也是操碎心的迪诺买来强塞给他的。 优斗二人来到一处空旷的体育场。得知优斗不会打棒球,山本并不觉得奇怪——狱寺隼人本来就不会打棒球,也从来不接受他的邀请。 今天答应和他一起打棒球,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并不知此“狱寺”非彼狱寺的山本强行无视二人之间的种种不同,开始耐心为优斗解释棒球的规则与玩法。 “当我像这样把球打过去的时候,狱寺你要过去把球接住,要注意的是,接球是有范围的……”讲了一会儿,山本忽然停住,“我突然有点想上厕所,要一起去吗?” 优斗微怔:“上……厕所?” 尽管身为「系统」,但优斗的构造体拥有高度模拟人类的一切功能,包括呼吸、吃饭、睡觉、新陈代谢……所以上厕所什么的,理论上是可行的。 然而优斗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这些功能对于优斗而言只是「拥有」,而不是「必须」。除非特殊情况——比如这次的能源不足——很少有他必须吃饭、睡觉的时候。 上厕所也是同理,因为系统运转而产生的废物,他可以通过定期打开骰子、清理内部的方式除去,不一定非要到厕所解决。 只是,为了更贴近人类,优斗还是跟山本一起去了厕所。 由于想上大的,山本进了里面的厕间,优斗选了中间的一只立式便池解决,接着便到厕所外面洗手,洗完后又掏出许久没用的七色骰子。 他本来只是打算顺便将骰子一起清理干净,却没想到手上带水打滑,不慎让骰子跌落在地上。 骰子轱辘辘地滚了一圈,最终顶部的一面停留在绿色上。 而优斗的身形也在刹那间起了变化。和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一样,他毫无预兆地缩小了。 原本穿在身上的休闲服此刻寂寞地躺在地上,优斗在盥洗台的底下站好,接住从天而降的……一对牛角,以及一套奶牛装。 除了这两样格外引人注目的东西,一同飞来的还有蓝色的火箭筒、杂七杂八的水果糖/饼干/巧克力,以及更加杂七杂八的手/雷、扳手、螺丝钉等物。 优斗沉寂了两秒,不知道这么多东西他要怎么携带。 最终,他只穿好了奶牛装,其他东西一律搬到旁边花圃里藏好。 尤其是那两只牛角……里面带着令他讨厌的电流,他一点也不想携带。 没多久,山本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狱寺,”他左右看了一圈,“咦,狱寺呢?” 又扫视了一圈,山本注意到花圃这边的优斗。 “是蓝波啊,你怎么到这来了?”他又望了眼四周,“阿纲呢?” 蓝波…… 优斗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记住了它的发音。 由于节约「电源」的需要,此刻他体内大部分和数据有关的功能都已关闭,因此无从得知这次模拟角色的资料。 但经山本的称呼,至少他已知道了母体的名字。 优斗歪头回忆了好几秒,才想起这个“阿纲”是谁。 “他不是在死亡之山吹冷风吗?” 这是最后残留在脑中、以及刚见到泽田纲吉时对他的印象。 “早上是在那里,可下午的时候不是跟我们一起回来了嘛。”山本弯下腰,将缩小的优斗抱起来,“不管了,我带你去找阿纲吧。” 优斗又默默给迪诺发了一条短信。 山本带着优斗走了一圈,没找到泽田纲吉,倒是先撞上一群来意不善的成年人。 “就是他吗?” “没错,爆炸头,奶牛服,葡萄眼,脸上还有井字电纹,这臭小子就是波维诺家的蓝波。” “带走吧。” 这一群人包了过来。 山本武后退一步,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空闲的右手捏紧了背在后面的棒球棍。 “几位,我和蓝波可没有钱给你们。” “少废话,赶紧把你怀里的小子给我们,我们保证不把你揍死。” “看几位身高体硕,如果学棒球一定能成为球队的骨干,为什么放着棒球不打,非要打人呢?” “哈?你小子要是相当棒球,老子几个也不介意打打——兄弟们,一起上!” 山本却是在此时露出笑容。 “你们要和我打棒球吗?我这边正好缺人,你们来了正好。” 他抽出身后的球棒,纵身后跃几步。 这几日他一直在接受老爹对他的剑术特训,不如就用这个机会检验一下特训成果吧。 “抓紧了,蓝波。” 第29章 七三——异色 【a】 迅疾的走位,以棒球棍凌厉使出的刀法。 从侧面看去,山本此刻显得有些冷厉,眼中聚集着平日鲜少看到的认真。 当两个成年人被山本放倒,来找茬的这群人终于意识到此事的棘手。 这个拿球棒的少年是什么人?他们无一不在考虑这个问题。 没有人能凭空猜出山本的身份,他们可以肯定的,唯有一点。 要想靠拳头简单粗暴地带走蓝波·波维诺,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了。 可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就是带走蓝波·波维诺,拿他做筹码和波维诺家族谈判;好不容易这小鬼没和那个碍事的彭格列血脉在一起,他们怎能不把握住这次机会? 站在队伍后方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打了一个隐蔽的手势。 正在激战的山本,敏锐地用球棒打落不知从哪射过来的暗器。 可当球棒碰上“暗器”的瞬间,山本凭借手感与阻力感觉到,那不是利刃石块一类的东西,而像一只柔软的沙包。 奇怪的感觉促使山本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个方向,眼角余光果然捕捉到一只布袋。那只布袋本有一个敞口,被一根细绳束着,此刻似因为球棒威猛的力道而挣断了绳索,一些白色的粉末从里面倾洒出来。 山本不知道那些粉末是什么,第一反应是公园里的白沙。 可就在下一刻,他的意识蓦地模糊起来,眼前的重影缠成一团,握着球棒的手也无力地松开。 变得迟钝的大脑还未察觉到危险,他的右脸就已贴上干硬的路面。 在全然未知的情况下,他竟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无论是打棒球,还是练习剑道,山本所接触的无一不是公平竞技、直面对敌,何时碰触过这种阴险又晦暗的招数。 他几乎是全无防备地就中了招,直到浑身麻痹,才隐约意识到自己遭到了暗算。 在山本倒地前夺走他怀里的孩童,一脸横肉的板寸头男人拿湿帕子捂住口鼻,并迅速取了一抔沙土,盖住散落在地的布袋与白色粉末。他单脚踩住山本的后背,泄愤地踹了一脚:“碍事。” 一个尖嘴猴腮的黄毛青年戴好口罩凑了过来:“福哥,这小鬼不哭不闹……该不是找错了吧?” 传闻中波维诺家族的蓝波臭屁又爱哭……怎么看也不该是眼前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就算老子闭着眼睛,也不会认错这小鬼。”横肉男抓住奶牛服的后领,将小小的团子拎了起来,“怎么了,小鬼头,吓呆了吗?你也别吓得尿裤子,只要你家boss足够爱护你,拿十年火箭筒的构造图交换,我会放你平安离开的。” 优斗不适地扯了下紧勒脖颈的衣领,目光没有离开倒地不起的山本。 白色粉末,有少量烟雾。中招者10秒内瞳孔散大、皮肤潮红、呼吸短促、出现运动障碍。初步判定是经由热发散法释放的bz(毕兹)毒素。此药物由呼吸道吸入中毒,中枢症状与周围症状并发,失能剂量(ict100)为230mg·min/m3…… 优斗脑中莫名冒出一段药理文字,在系统半数功能瘫痪的情况下,这显然非常的奇怪。 可他顾不上细想这奇怪现象的原因,只能任凭脑中公式涌动,最终得出一道等式。 ——山本武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优斗的视线从山本脸上移开,转到他的背上。 “抬脚。” 横肉男的右腿,还踏在山本的背上。 听到不哭不闹,甚至没有任何波动的稚嫩声音,横肉男一怔,再分辨话语中的内容,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挤在一团的肉颤巍巍地抖动了两下。 “这还真是不得了了,难道彭格列的小鬼头真能把哭包养成男子汉?”横肉男满口嘲弄,像是在打量一个稀奇的货物,将手上小小的一团拎至眼前,“但是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是什么好事。”宽大的手掌如同巨大的钳子,夹住孩童稚嫩的脸颊,“你以为你在命令谁呐,小子?嚣张,也是要有本钱的。” 说完,他稍稍抬起右脚,在抬起半个脑袋高后,又重重一脚踏了下去。 山本武闷哼一声,搭在沙地上的手指猛地收紧,留下五道深浅不一的指痕。 优斗终于皱起眉,从口袋里摸出迪诺给的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这“目中无人”的姿态毫无意外地激怒了这群凶徒,黄毛青年飞快地打落他的手机,更有几人狠狠地一推,将他瘦小的身子摁在路边的围墙上。 “这小子不老实!木村,快把注射器拿来!” 一个长着雀斑的少年应了一声,从挎包里飞快地找出一只医疗袋,急急忙忙地递过去。 手上“货物”被接手的横肉男双臂抱肘,冷眼旁观这些人的行动:“都给我安静点,别忘了这里可有彭格列的人。” 彭格列初代的血脉定居在日本,这条消息界内的人知道的不多,可也并不是没人知道。 这么多年以来,凡是知道这个秘密、又对彭格列血脉心怀叵测的人,只要来到这个偏远宁静的县城,就没有一个能平安回去。 虽然这次他们针对的不是彭格列的血脉,而只是一个寄居的小角色,可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彭格列的暗手不会出手。 毕竟那股隐秘势力鲜少出面、只保证初代血脉的性命、绝不插手私人恩怨不假,可那些暗人归根到底是彭格列的人,对于一个敢在他们地盘上挑战权威,把可能成为下任雷守的孩童绑走的“不长眼分子”,说不定就一个不爽出来干架了呢? 被称为福哥的横肉男自认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也对己方的实力很有信心。然而小心驶得万年船,能够避免的风险,他都要尽全力去避免,何况未知的力量,总是令人心生忌惮的。 横肉男警告完这些有些兴奋过度的跟班们,右手抓住滑下的一柄折刀。刀刃弹开,他走向墙角,似要将那只手机上的定位器拆除。 在经过山本武的时候,这个本该意识不清的黑发少年忽然抓住了他的脚腕。 横肉男阴沉下脸,自由的另一只脚踩上少年的手臂,可以断骨的力道却没有让他松手。 “不屈服?”横肉男冷笑,索性玩下身,揪住少年头顶的发丝,将他的脸提了起来,“轻易地中招,像条死狗一样躺在这里,有什么好不屈服的?” 有一点,横肉男绝没有想到。 他的这一动作,恰好使山本武的脸暴露在一滩水洼前。 这里本是一处狭小而昏暗的荒巷,一头通向垃圾场,另一头通向少有人问津的老旧公厕。 他们所在的位子,恰好是一个没有人会来的夹道。 再过去一小段距离,有个拐口,那里连着另一条巷,通向一个小型的农贸市场,倒是偶尔会有一些人经过。 这个时候,恰巧有一人经过了拐口的这道小巷。 原本那路过之人绝不会发现这个夹道的秘密,更不会有闲心进这里边来。 可那人却是有些大意,不慎弄掉了购物袋中的一只洋葱,咕噜噜地滚了几圈,恰好滚到挨近夹道的地方。 那人连忙快走两步,弯腰去捡地上的洋葱;可在他低头的那一瞬,不远处的一滩水洼映照出一幅图像,使他俯身的动作一僵,讶异而惊恐地张大眼。 “山……本?” 那人蓦地后退两步,满脑子都是倒地的山本被一人紧抓头发强迫抬头的画面。 忍着浑身的酸疼,那人微抿紧唇,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颗蓝色药丸,猛地吞入口中。 下一秒,他的前额浮起了一团明丽的橙色火焰。 【b】 泽田纲吉吞下的是刚从巴吉尔那得到的死气丸。 这是第二次服用,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适。 但他确是浑身都疼得要命,不是因为死气丸的副作用,而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已在死亡之山上特训了大半天,被reborn用各种超负荷的方式折腾。若非危急关头被死气弹打中,爆衫变赛亚人解救了危机,他好几次差点坠下山崖。 就在刚刚,他的脚还是软的,这才会一个踉跄,让购物袋里的洋葱掉了出来。 如果不是泽田妈妈要参加社区大会,很晚才能回家,泽田纲吉也不会在全身都要瘫痪的时候出来买东西,更不会贪图便利走这条无人问津的小路。 夹道内,横肉男揪着山本的发顶,正打算进一步用力时,手臂上蓦地传来一阵刺痛。 一只裹着火焰的手死死攒住他的手腕,灼热感迫使他松手,放开对山本的钳制。 在横肉男惊疑不定的时候,一道属于少年,却又带着不同寻常冷静的声线自他耳边响起。 “你要对我的朋友做什么?” 横肉男心中一沉,缓慢地转头,果然在那人的前额看到一团橙色的火焰。 死气之火。 这是……彭格列的血脉。 第30章 七三——异色 早在决定动手的时候,横肉男就想过以后可能会遭到彭格列的报复,也想过被暗处势力阻挠的情况,可他从来没预想过——自己这方还没得手,彭格列的某位太子爷就已从天而降。 横肉男连忙左右环顾,虽没见到别的人影,但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此刻,他们一行人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横肉男脸上的肉抖动不止,最终狠狠咬牙,决定将人得罪到底。 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他此刻向彭格列示弱也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拼上一拼,只要得到十年火箭筒的奥秘,就算开罪了彭格列,那又如何?第一mafia家族,也不是能只手遮天的存在。何况,根据去过十年后的兄弟所言,未来的黑/手/党/龙首并非彭格列家族,煊赫百年的彭格列在十年后不过屈居二流,既然如此,只要他们能多撑上几年的时间,彭格列,又有何惧? 思及此,横肉男放松了脸部的肌肉,甚至隐隐表现出兴奋之态。 “密尔家族能杀掉彭格列的第三候选人恩利柯·彭格列,我们菲尔家族当然也能干掉这位遗留在日本的彭格列血脉。” 难以掩饰的杀意,自横肉男眼中溢出。 密尔家族与菲尔家族本为一体,全名米尔菲尔,是仅次于彭格列,在世界排名第二的大家族,自北美发迹。分裂后实力虽大不如前,但密尔家族与菲尔家族显然和其他的小家族不一样,对彭格列不存在多少畏惧之心。 横肉男一群人看似普通的亡命之徒,实际上却是悍不畏死,甚至堪称胆大包天的暗/杀/部/队。 因此横肉男想也未想,就摸上了右手拇指上的指环。 那是一枚以指环为伪装,能出其不意致人于死地的微型火炮。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恶意,泽田纲吉不曾皱眉,眼中的火焰却是灼烧得更盛。 缠着死气之火的拳套拂落来自各个角落的暗器,泽田纲吉架着山本急退,借大空炎的推进力一跃上了屋顶。 可他还未来得及轻舒口气,来自血脉的超直感促使他往夹道的另一个角落扫了一眼,眸中沉静的橙光骤然裂开。 “……蓝波?!” 在极致冷静的超死气化模式下,他这般神情已是非常失态。 可他既来不及收敛情绪,亦来不及思考更多;他找不到地方安置昏迷不醒的山本武,只能继续架着,以左肩撑起对方的半个身子,重新跃下屋顶去解救被一群人围困的“蓝波”。 他强压怒气打掉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针筒,一提一带将那一圈人全部甩开,等到接住“蓝波”小小的身子,泽田纲吉好不容易安定少许的心再度一沉。 没有哭闹,甚至没有崩溃与恐惧。 孩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瞳孔却是涣散着,似乎正在一点点失去焦距。 泽田纲吉忍不住收紧胳膊,极致的怒火让他的声音几近冻结,却因为死气化的特殊状态,反增添了几分带有压迫感的冷静。 “你们给他注射了什么?” “一点能让他安静下来的东西,”横肉男伸手示意下属们稍安勿躁,朝他们漫步走来,“放心吧,死不了人。我们只是想请蓝波·波维诺到密尔家族做客。” 即便对彭格列已无太多忌惮,横肉男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没有报出自己的家族,而是把与自家关系密切、行事作风都非常相似的密尔家族推了出来。 接着,不知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又或者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企图拖延时间,横肉男开始讲述波维诺家与密尔家的恩怨与过节,又再三强调自己这方不会伤害蓝波,只是首领出于面子必须抓蓝波回去杀一下波维诺家的威风…… 拥有超直感的泽田纲吉,自然不会相信这番满口胡言、隐藏了真实意图的谎话。 他看上去镇静无俦,纵然带着两个昏迷的人,却也从容自若,一点都没将围绕在四周的这群人放在心上。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体力与精神早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耗尽,现在的他不过是勉强维持着死气化的形态,随时都有退出死气化的可能。 一旦失去死气之火,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别说救人,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全身而退。 泽田纲吉面上沉冷,心中隐忧,却在这时,宛若幻觉般,听到一个清透惫懒的声音。 「……吵死了。」 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可泽田纲吉不动声色地轻扫两边,并未在相应的距离内看到任何人。 横肉男还在那边喋喋不休,那盘绕耳边、恍如梦幻的声音却已消弭无踪,仿佛刚刚那一句低不可闻的抱怨,只是他因为横肉男太过聒噪,而不自觉产生的心声。 不管是幻觉还是心声,泽田纲吉都在下一秒猛然暴起。 横肉男想拖,但他一点都不想再拖下去。 借由这群人后方极短时间内露出的一个破绽,他以此刻能调动的最大火焰,带着山本和蓝波挣脱包围圈。 因为负着两人,又濒临脱力,泽田纲吉无法长时间使用死气之火让自己浮空,只能再次翻过危墙,以和室屋的屋顶为落脚点,想借高低不平的屋顶和屋脊的盲点将下面那些人甩开。 可他似乎高估了身体的极限。 因为一天的魔/鬼特训,他的气力与精神早在一遍又一遍的“爆衫”中消耗干净。若不是狱寺将疲惫睡着的他背下山,恐怕此刻他还在死亡之山的山道上,一边揉捏酸疼的手脚,一边扶着树干,又瘸又拐地下山。 身体本就濒临极限,他却还吞下死气之丸,强行激发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潜能,是以死气弹的时效还未三分之一,副作用就已显现出来。 当泽田纲吉从屋顶上栽下来的时候,他的眼前已一阵阵地发黑,但他凭借着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死死撑着前额的一缕死气之火。那残余的一缕死气之火比火柴燃起的火苗还要细小,在风中摇曳欲灭,却始终不曾灭去,固执地跃动着最后的暗光。 可也仅此而已了。 别说驱使死气之火在空中稳定身形,他甚至连弯一弯手指都十分费劲。 眼前黑影交叠,连大脑也开始模糊起来。 眼见路面离他越来越近,泽田纲吉狠狠咬了下舌尖,借着最后一丝清明,将自己的两个朋友往灌木丛的方向推去。 意料中的疼痛感没有到来。 在泽田纲吉三人即将坠地的前一刻,有一股无形力量挡在他们与路面之间,仿若一张透明的大网,将他们毫发无伤地托住。 泽田纲吉吃力地张开眼,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视线中,一身奶牛装的“蓝波”缓缓落下,像是没入水底的一座烛台,在不知名的浮力下稳稳着地。 人在虚弱到极致的时候,或许真的会出现错觉。 泽田纲吉疲乏地睁着眼,无意识地这么想道。 在他已经蒙上一层白影的视线中,与“蓝波”身体重叠的地方突然多了一道白色的虚影,好似“蓝波”头顶藏了一只幻灯片放映机,往虚空中投映出一道若有若无的人像。 那仿佛贴着“蓝波”而站的人影模糊而飘渺,依稀可见一头银色的碎发,柔软地搭在肩头,更衬得蓦然张开的暗赭眼眸冰冷刺骨。 「这熟悉的臭味……果然是毕兹毒素。」 陌生的声音,竟让昏昏沉沉的泽田纲吉感到几分似曾相识。 此时他正悬在离地二米远的半空,仿佛躺在一张看不见、又有些粘稠的糯米床上。 不会有错……这个是……之前如同幻觉一般,在他耳畔响过的声音。 那个银发的人影却没有看他一眼,仿佛这边有人悬在半空的景象毫不稀奇,又仿佛这边没有任何人存在。 渐渐的,泽田纲吉感到身边的空气越发浓稠,好似所有的风都被压缩成一个小球,以他们为中心,紧紧地盘绕在一起。 这一处空间仿佛被神兵利器单独挖出,与外界隔绝,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中,那道银发的人影缓缓凝聚实像,一抬手,在无形之网消失的瞬间,接住了泽田纲吉与山本武。 但那骤然现身的银发青年仍是看都不曾看他们一眼,只目带寒意地平视着前方,仿佛天生上扬的唇角勾着噬人的弧度。 “对一个五岁孩童使用这种毒的人,就是你吗?” 落在前方一座矮屋顶上的人影,正是一直紧追在泽田纲吉后方的“福哥”。 一脸横肉的“福哥”禁不住倒退一步,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他并非为银发青年的眼神与气场所摄,而是因为对方半透明的身影,以及虚空中形同怪物的半只“十字架”。 隔了大半个县城,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搓揉着许久不曾修理过的胡茬,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手中的一只蓝色锦盒。 他不打开盒盖,就这么直盯着盒子看,仿佛能透过坚硬的盒身,毫无阻碍地看见盒子里面的东西。 倏然,他仿佛感受到什么,抬头往一处方向望去。 毫无征兆地凝聚了一团高气压团的东南方向,那一处上空,凭空出现了一样奇特的东西。 虽然形态看起来并不完整,男子却好像能猜出那东西的名字。 以那样的姿态高高悬于上空……甚至在阳光下反射璀璨如宝石的暗光…… 这个东西,莫不是…… “达摩克里斯之剑?” 第31章 七三——异色 “达摩克里斯之剑……” 听到泽田家光的自语,站在他旁边的浅金发少年不由转头看他:“师父大人?” 泽田家光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少年,他起身站到岩石的顶端,避开遮住少许视线的树枝,直勾勾地盯着南边天际的异象。 「巨剑悬空,通体黯沉,如擎天掣地的天柱,将眼中呈现的世界一分为二。」 这比梦境更加荒诞壮阔的画面,竟与泽田家光脑中的一段文字重叠。 这些文字并非泽田家光的凭空想象,而是记载在家谱秘史中的真实内容。 达摩克里斯之剑,一种名为“王权之力”的力量达到一定峰值时所形成的意念之剑,巨大的剑柄高悬在使用者的上空,形成一块属于使用者的绝对领域。 依照泽田家光的理解,达摩克里斯之剑成像的原理,与彭格列家族使用死气之火时浮现于前额的火焰相仿;都是意志力与体力被强制激发到极致时,为了自我保护、不被过于强大的力量反噬而强行外放的意念结界。 正如彭格列的死气之火具有鲜明的标志性,旁人无法随意仿造;能释放达摩克里斯之剑的,在泽田家光的记忆中,也只有家谱秘录里记载的一人。 “三轮优里(miwayuuri)……” “尤利·miwa。”同一时间,距泽田家光二人足有数十公里之远的绷带男子吐出一个相似的名字,“难道他还活着?” “怎么可能。”另一个同样缚着绷带,一身脏乱黑礼服的矮个子少年不假思索地反驳,“除了‘那几个怪物’和我们,又有谁能跨越百年光阴?” 绷带男子冷笑,从枝叶阴翳中走出,周身盘绕起漆黑暗沉的火焰:“去看看吧,看这讨厌之物的主人,到底是谁。” 矮个子少年眼珠转了转,同样召出螺旋盘转的黑色火焰,跟着绷带男子一脚踏入。 “如果真是尤利,你待怎样?” 绷带男子转过头,一双银灰色的眸子阴沉沉地盯视矮个子少年。 许久,他才蠕动嘴唇,仿佛十分用力地挤出几个字。 “杀了他。” 矮个子少年耸肩:“乌利西斯,我们是‘复仇者’,你可不要因为私仇而忘记我们真正的仇人。” 绷带男子停下脚步,隔着脸上缠了数圈、严严实实缚住大半张脸的绷带,触摸蜈蚣一般的伤痕:“这丑陋的痕迹,足以让我刻骨铭心。” 这两人,正是「复仇者监狱」的成员,也是200年前被73奶嘴诅咒的……第八代彩虹之子。 “不会忘就好……”矮个子少年原地转了个圈,状若好奇,又似唯恐天下不乱地问道,“好歹尤利·miwa曾经也算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想杀死他吗?” 回答他的,只是愈加冷冽的杀气。 三百公里以外的「并盛美居酒店」,挂着502门牌的一个房间,沉睡中的路易被难言的心悸感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尚未清晰的视线第一时间捕捉到窗边的金色身影。 那人一身单薄的白衬衣,前额的死气之火微微摇曳,投映在稍显透明的身体上。笼罩在周身的淡淡金光,仿佛水中倒影一般不真实。 他站在窗边,拢着双臂,看不清颜色的眼眸凝视着窗外的一点,专注而凝重。 路易嚯地坐起身。 “彭格列1世……?!” 诧异之后,他才注意到异常。 正对着视野的窗外,半柄古怪的巨剑悬在半空,未被楼房遮挡的剑柄闪烁幽光,好似科幻片中缓缓着陆的飞碟。 那是……什么? 路易用力晃了晃头,窗外那奇异的景象仍然立在原地,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显然不是因为睡昏头而产生的幻觉。 再看倚窗而立的彭格列1世,那淡薄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身影令路易心中一跳: “彭格列1世,你……” 比起前几次见面时的凝实,此时的他像是一团模糊的烛光,被风轻轻一剪便会消散无踪。 不需要猜测,路易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快要消失了……?” 彭格列1世从窗外收回目光,燃烧着沉静火焰的金眸转向讷讷无言的路易,也让路易看清那双眼中来不及收回的忧虑与隐忍。 下一秒,那双眼中饱蘸着的复杂情感全数消失,重新化作深潭一般的寂静与温凉。 “……抱歉。” 路易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如他曾经告诉迪诺的那样,这位“彭格列1世”只是继承了本尊记忆与力量的意识体,类似于灵魂碎片的存在,并不是真正的1世的英魂,在失去彭格列指环这个媒介、得不到力量补充的条件下,消失只是迟早的事。 但路易没有想到,消失的时机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而根据他之前的计算,这位本应该可以撑上半个月之久…… 晃神间,彭格列1世抛来一只戳着死气炎印的卷轴,路易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 “这个是……?” “告别之礼。”彭格列1世的身形渐渐模糊,汇成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如果彭格列的小家伙们想找你的麻烦,就把这个给他们吧。” “等等——” 寂静的房内,南风吹动纱帘,除了微弱的风声与路易的呼吸声,再没有别的存在。 相隔不远的并盛公园,最外围的一处房舍旁,七零八落地倒着数十个人影。 “该死……你到底是什么人?!” 横肉男抓着脱臼的右臂,略显惊恐地往后退了半步。 比起问出口的话,他更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人类。短短一分钟内,就将他带来的人全部打倒在地。这堪称恐怖、闻所未闻的力量,一半透明、形如鬼魅的身形,还有这看不见的、仿佛将整个空气都凝成一块板砖的鬼蜮伎俩,无一不让人感到心寒。 而那悬在半空、如同半截剑锋的古怪巨物,更像是压在所有人的心头,沉重、刺痛,无以伦比的压抑。 “……滚开。” 银发青年极轻地吐出两个音节,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锋利如刀。 横肉男终是觉得难以忍受,收紧食指紧扣手中的武器。 “多管闲事……!既然你冥顽不灵,执意淌这趟浑水,就等着米尔菲尔永无停歇的报复吧!我们走!” 强作镇定地抛下狠话,横肉男示意属下赶紧撤离。 在离开公园前,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在他眼中形同怪物的鬼影与巨剑已然看不到清晰的轮廓,似乎在阳光下逐渐溃散,化成星星点点的钻石星尘。 可他一点也没有再回去的想法,反而催促下属加速撤退。那仿佛被束缚住灵魂、被巨石压住四肢、无法呼吸的恐惧,他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从未接触过王权者之力与圣域1的横肉男无从知晓,那看似噬人的可怕力量,其实早就徒有其表。 在最后一人走出视野的瞬间,方圆五米内粘稠的空气顿时散逸一空,高悬在天穹的巨剑瞬间解体,化作粉尘消失。 银发青年故作阴狠的表情再也绷持不住,与无法控制的身体一同倒了下来。 在狼狈倒地的前一秒,一双有力的手环住他的腰肢,及时制止前倾的趋势。 “太乱来了。”沉浮朦胧的意识中,一个似曾相识的温柔声音拨开层层迷雾,传入心底的最深处,“只剩下半个灵魂的你,怎么能……” 银发青年勉力回头,借着最后的清醒,从逐渐迷离的视线中辨认出了来人的面容。 接近极限的意识蓦然一震,深赭色的瞳孔短促地收缩。 “你是……” 第二个音还未落下,银发青年的身影就已化作濛濛白雾,消失无踪。 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身穿奶牛装的孩童,和一只跌落在地的奇异骰子。 彭格列1世将那个孩子护在怀中,附身拾起地上的骰子,而后,若有所觉地看向一侧。 那个方向,名为泽田纲吉的少年正一脸惊愕地望着他们,前额仅存的一丝火焰明明灭灭,一如他的心情那般摇曳不定。 “你……你是谁?”泽田纲吉张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与他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以及那同样带着透明质感的身影。 彭格列1世微紧的眉峰稍稍舒展,他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唇角弯起冁然的笑意。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的,他怀中的孩童毫无预兆地醒了过来。 那个孩子仿佛在睡梦中饿了很久,甫一睁眼,就扑棱着向上,一口咬住他的前额——那道瑰丽明亮的大空之炎。 彭格列1世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僵:“……” 站在他右侧的泽田纲吉,集齐了第三张目瞪口呆.jpg。 第32章 番外 -[伪二更]- 【场景1】 ——◇并盛桃园bbc欢迎您◇—— [生活杂谈]主题:[夭寿了!]最近果/奔的臭牛虻怎么这么多???!!![new][hot][图][视频](+32)[加精] 有图有真相!视频在此!不服来掐! [图1][图2][图3][图4][图5] [视频1][视频2][视频3][视频4] №0?☆☆☆委员长一统天下千秋万代[楼主]于201x-03-15?20:59:01留言☆☆☆ ------------------------------------------------------------------ 前排。真是活久见。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1?☆☆☆淑女于201x-03-15?21:00:51留言☆☆☆ ------------------------------------------------------------------ 真是哔了黑曜中学了,那个臭牛虻前一秒还在向我问路,后一秒就一丝那个不挂,竟然还做出一副满脸茫然的样子!亏他还长了一张不错的脸,真是白瞎了! …… 最后舔舔我家委员长……的浮萍拐压压惊。 №2?☆☆☆委员长一统天下千秋万代[楼主]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hahi?原来除了纲先生还有人喜欢不穿衣服吗? №3?☆☆☆小春要嫁给纲先生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 ……………… №4?☆☆☆reborn请再爱我一次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啊!惊见纲先生!(ˉ﹃ˉ)[兔子扑蝶图] №5?☆☆☆小春要嫁给纲先生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那、那个……骸大人是有苦衷的……[忐忑] №6?☆☆☆凪nagi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怎么觉得楼上的几层画风有点奇怪…… 言归正传,大家以后见到照片里的这几人可要小心了,颜值不代表正义,有碍市风建设的邪/道都要禁止!让我们高举委员长的旗帜,把这些违反风纪的毒瘤们都清出并盛吧! №7?☆☆☆委员长一统天下千秋万代[楼主]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楼主你是霓虹人吗?不知道我们日本有一个古老的节日——会阳节(裸祭节)吗?节日期间所有的男性都是要果奔奔了个奔的。 №8?☆☆☆学者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回复9l: 开玩笑我当然知道。可会阳节是二月的事,现在都三月了,三月了!你家一个节日过一年的吗? №9?☆☆☆委员长一统天下千秋万代[楼主]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理解楼主的心情。 会阳节是个什么鬼,一大群乌压压的肥肉挤着游街,路边的野猪都恶心死了好吗? №10?☆☆☆要斯文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楼主我跟你sei,你第二张图……嗯,那个人好像是隔壁黑曜中学的。 能帮楼主的就这么多了,祝楼主好运。 №11?☆☆☆顶着被c水表爆料的真相帝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回复11l: 兄弟谢了,我马上就向委员长汇报这个情报。兄弟你想当版主吗?我给你版主的权限。 №12?☆☆☆委员长一统天下千秋万代[楼主]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雾草草,什么情况?楼主是管理员??? №13?☆☆☆路人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不明觉厉…… 楼主,我还是想提醒你小心一点。第五张图的人我认识,那是我们班刚转过来的转学生,可凶了,还喜欢乱扔鞭炮,上次还把我们学校后花园的一棵槐树给炸断……这家伙肯定是不良少年,而且还有我们bbs的号,被他看到这个帖子就糟了,楼主你赶快把自己的个人资料改一下。 №14?☆☆☆路人2号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高贵冷艳]呵,他要找上门来正好,让他来接待室吧。 他要挡下吾等委员长的神之一拐,楼主就直播吃翔。 №15?☆☆☆委员长一统天下千秋万代[楼主]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面向全bbs悬赏风纪犯abcde。[图引用自主楼] 提供有用情报的,奖励风纪勋章。 №16?☆☆☆委员长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雾草!大王来了! №17?☆☆☆路人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前排留影! №17?☆☆☆路人2号于201x-03-15?21:01:51留言☆☆☆ ------------------------------------------------------------------ ………… 接待室。 云雀恭弥关掉与助手3号的email界面,眼疾手快地摁住险些又要飞走的制服与浮萍拐。 常人无法反应的速度,无从抵抗的不可抗力,对这个年轻少年而言仿佛不值一提。 “狱寺隼人这个月被‘盗’走几次衣服?” “五次。”助手5号看着手中的统计表,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不过,他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 似是难以忍受这诡异的沉默,助手5号主动汇报下去:“山本武这个月被‘盗’走三次衣服……呃……” “说下去。” “‘他满面笑容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件棒球服穿上’。” “……” “黑曜中学的六道骸……” “哦?” 见自家上司产生了一丝兴趣,助手5号硬着头皮接道:“根据不完全统计,他被‘盗’了四次,但每次被盗的瞬间……他都用幻术重新变了一件衣服,让人看不出异样。” “……” “还有泽田纲吉……” “行了。”云雀恭弥不感兴趣地打断下属的汇报,“他哪次不果奔?” “……” 助手5号哽了一秒。 他这才想到,不管有没有被‘盗’走衣服,泽田纲吉都会不定期地爆/衫…… 这个常常爆/衫违反风纪的风纪重犯,这次竟然是程度最轻的受害者? 隔壁黑曜中学的一处森林,不小心将骰子正面翻到橙色的优斗接住从天而降的……一件破布? 泽田纲吉今天又穿了破布出门吗…… 优斗少年摩挲着下颌,露出一丝深思。 .....未完待续....... 第33章 七三——异色 泽田纲吉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 如果不是超直感从未出过错,他几乎要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他在做梦。 先是银发的幽灵出现又消失,紧随其后冒出一只金发幽灵,不但与自己长相肖似,前额还燃着死气之火…… 再然后,那团死气之火被“蓝波”一口衔住。 望着前额扒着一团肉团、笑容有些僵硬的金发青年·幽灵,泽田纲吉目光呆滞,前额苟延残喘的一小撮死气之火顷刻灰飞烟灭—— 也不知是因为过于惊诧,还是本能地想要避免自己与金发青年遭到一样的待遇。 此刻,泽田纲吉眼中的“幽灵”同样心情微妙。 被自家后代用奇异的目光盯视,好似被烛火舔舐每一寸肌肤的感觉,绝对谈不上多好。 彭格列1世——·vong仿若认命地叹息一声,小心地托住咬住前额一缕头发的团子,温宁平和的眼眸转向一旁,将目光投落在紧挨泽田纲吉的一处沙地上: “你没事吧?还有你的这位朋友……” 泽田纲吉猛地一惊,从迷茫恍惚中清醒过来,艰难地挪到山本武旁边:“山本,山本你醒醒!” 眼疾手快地扒下脑门上的一团,又飞快地往那团子嘴里弹了一苗火焰。 听到动静的泽田纲吉抬头,却只见到不远处的安然站在原地,怀里抱着一团被黑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明物,像是橡皮泥一般翻滚出奇怪的形状。 神色自若,按在那黑色不明物上的手却好似十分用力,任凭那东西怎么扑腾都没能挣开分毫。 泽田纲吉:“……” 注意到再次投来的目光十分坦然地与之对视,唇边的弧度舒缓而温和。 “不用太担心,你这位朋友没有大碍。已经有人联系了加百洛涅的救护队,医护人员1分钟后就能抵达。” 泽田纲吉的脸色因脱力而显得苍白,暖棕色的眼中夹杂着一丝怀疑。 以的敏锐,自然不可能忽略对方眼中任何微小的变化。 只是让感到糟糕的是……这丝怀疑倒不像是针对他刚刚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反而像是…… ——这金发的家伙真的不是人/口/贩/子吗,实在很可疑啊……诸如此类的意味。 “你……”保持着微妙的神情,泽田纲吉努力斟酌着措辞,“你这样,蓝波会透不过气的吧……”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泽田纲吉的心音忽然一阵噗通,仿佛有一只灌了半瓶水的瓶子,从混沌的意识之池中穿过。 不对…… 那个孩子……不是蓝波。 的目光在泽田纲吉微变的脸上停顿了半秒: “不需要担心,他……” 半句话还未说完就同泽田纲吉一样,蓦地变了表情。 唇角的弧度垂下,原本如灯火般明亮温暖的眼眸骤然一冷,明明还是炽烈的色调,却仿佛从最顶层蒙上了一层冰霜。 “抱歉。先走一步。” 金色火光转眼即逝,泽田纲吉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不自觉遮住双眼,等他放下手臂的时候,眼前已没有任何人影。 不等他缓一口气,离他不远的空地乍然扭曲,凭空出现两道深黑色的漩涡。 那渗人的漩涡中,竟走出了两个身穿黑礼服、面缚白绷带的阴冷男子。 泽田纲吉认得他们。 像这样打扮奇特、气息阴沉的怪人,任谁见过一面都不会轻易忘记。 他们是复仇者。正是半个月前出现在黑曜中学,用锁链拖走六道骸的那两个家伙。 “气息消失了。”矮个子复仇者耸了耸鼻子,仿佛一只经验老道的猎犬,四处捕捉气味。 “逃得倒比耗子还快。”灰色眼眸的复仇者冷哼一声,淬冰的目光落在泽田纲吉身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憎恶,“走吧。” 黑色的旋涡状火焰一闪,两人消失的方式同来时一样,匪夷所思而毫无预兆。 …… 优斗做了个奇怪的梦。 按理说他应当不具备做梦的能力,可他在被那群人注射了不知名的药物,被迫进入“昏睡”的时候,昏沉的大脑不受命令地运转,闪过一段又一段破碎而朦胧的影像。 「想要跟我离开这里吗?」 「yuri……呃,如果我没记错,这在日本意思好像是……百合?」 「……#是yu-u-ri,请不要吃掉一个音节,文盲先生。」 「那么,就送到这里吧……中尉,优。」 「……」 「你要逃避吗,威兹曼?」 「我想知道……您在柏林与白银之王一同研究石盘的时候,是否也曾受过石盘的‘辐射’。」 「小一言问这个做什么?」熟悉而模糊的声音,尤带着一丝笑语。 「您应该知道我的能力……」病弱而文质的青年目光灼灼,仿佛能望进眼前之人的灵魂,「所有人都认为我无法召唤达摩克里斯之剑战斗只是因为糟糕的身体,只有我自己清楚真正的原因。」 「……」 「比起其他的王,每一代无色之王的力量都稍显薄弱……这不是必然,更不是巧合。因为他们都不曾承受完整的力量,达摩克里斯之剑永远缺了一角。」 「……这也是你从‘预言’中得到的答案?」 「这和预言无关。但是,我看到了……」病弱的青年压抑着咳嗽,苍白的面庞涨起丝丝病态的嫣红,「在‘过去’线的起端,您站在石盘的边缘,手握剑柄残缺的一角……而在‘未来’线的末端……」 我为…恶王……吗? 一道低不可闻的喟叹。 宛若金玉交鸣的声音,在漆黑的识海漾开阵阵涟漪。 那道声线无比熟悉,可优斗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过。 伴随着这一句叹息,他感到浑身发冷,仿佛整个灵魂都沉入冰冷幽黑的寒潭中。 但在他沉入底端之前,唇上突然覆上一层柔软的触感,一线温暖的气息从口中漫入,逐渐涌入四肢百骸,驱走每一寸阴暗与冰冷。 温暖的,甜美的,似曾相识的气息。 这个是…… 死气之火? 循着那股诱人的香气,他的意识逐渐上浮,直到黑暗的空间骤然亮起一束亮光。 模糊的视线中央,金色的暖光剪出一道深深刻入灵魂的背影。 唇边柔软的触感早已消失,温暖的气息也在逐渐逸散,连同那道微弱的金光,一寸寸地远离,仿佛一戳即破的水泡那般虚渺。 他不知为何想要拼命向前,想要伸手抓住那束亮光。 “gio……” “啾?”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将熟睡之人炸醒的闷雷。 优斗猛地睁开眼,一把将上方某颗毛茸茸的头掼到一边。 “喂喂喂!”被像压犯人一样摁着脑袋的路易简直憋气,“我出于关心才凑近看看,优斗君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明明现在只是一副小豆丁的身板,力气怎么这么大? 优斗放空的焦距渐渐回拢,他感到唇角仍有柔软的甜香,一模,是一片浅黄色的花瓣。 他很确定这并不是梦中的那道香气。 少许焦躁感涌上心头,优斗尤记得梦中的那种眷恋与迫切,却什么也记不起最后一刻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 脑袋以诡异的姿势被按在长椅上的路易目光一闪,突然试探地唤了一声:“……尤利?” 优斗下意识地低头,正对上路易复杂难陈的目光。 第34章 七三——异色 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优斗根本不曾注意路易喊的是什么。 可身体反应远快于迟滞的大脑,当优斗回过神的时候,他已和路易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三秒。 “……路易?” 优斗松开手,终于让路易险些折掉的脖子重获自由。 路易一股脑地爬起,捏揉发酸的脖颈,眼中复杂的目光也因为这一动作的掩饰而烟消云散。 “果然是优斗吗……那么上星期在迷之森,那个叫六道青的家伙也是你?” “……”因为迪诺不厌其烦的告诫,以及这几天遇上的险境,优斗对自身能力的态度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任何人。可对上路易不含任何恶意的目光,优斗想起游轮上的种种,想起死亡之山树影下,那个一脸无语却任劳任怨打猎的背影,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路易一怔,似是没想到优斗会承认。 事实上根据他之前获得的超直感作弊器,以及一向敢想的脑洞,他早就猜出优斗的秘密,并且有七八分的把握。至于是否得到优斗本人的确认,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刚刚之所以那么问,只是为了转移三分钟前某一幕带给他的震撼。 对于彭格列1世的意识——这位暂时寄宿在自己体内的房客,路易的心绪十分复杂。 纵然因为对方的存在而获得许多便利,在一开始,路易对他的态度是十分排斥的。 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但以“彭格列1世”的敏锐,不可能毫无察觉。 所以在恢复神智后,“彭格列1世”几乎不再附身于他。可却依然无声无息地帮他解决了许多难题,甚至还在离开前向他道歉。 细想自己的得与失,路易懊恼地发现,自己似乎是……得了便宜还在卖乖? 不管怎么算,他都没有实际损失什么,唯一的别扭就是知道身上多了个意识……但这*不保的别扭感,比起他得到的好处,根本不值得一提。 反观他这段时间得到的——通过超直感避过族内尔虞我诈的陷阱,在“彭格列1世”帮助下躲过暗杀……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如蚂蚁啃食一样坐立难安。 路易曾经以为,只要找到彭格列指环,让器灵物归原主,1世的意识就不会消失……可直到与“彭格列1世”开诚公布地谈了一晚,他才认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离谱。 这个世界的彭格列指环已有一个1世的意识。依据世界的法则——“在同一个平行世界,完全相同的两个存在无法共存”,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的彭格列指环被一分为二,现在仍处于封印状态,以致指环内的众位初代们尚未苏醒,这位来自平行世界十年后的“彭格列1世”早就已经消失了。就如未来世界的「ghost」——那个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白兰·杰索,因为强行破坏时空屏障,与本世界的白兰争夺存在权,而被本世界的法则抹去了所有的意识,只剩下一团幽灵一般的空壳。 路易想要凭借脑海中微弱的联系,在1世的意识彻底消失前找到他。 至少,也要在对方消失之前,表达自己的谢意与抱歉。 只是路易万万没有想到,三分钟前,当他依循气息赶到的时候,竟会看到那样的一幕—— 落叶缤纷的栾树下,橙色的点点亮光与金色的花叶纠缠,光影间,即将消失的金发青年半俯下/身,与怀中的另一人呼吸交叠…… 那一瞬间路易感到自己的三观整个都不好了。 就算他看到“彭格列1世”口中呼出金红色的气息,似乎是在为对方传送能量,而不是单纯的接吻……路易也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再联想到他在游船上……某个异次元空间看到的情景,路易觉得自己似乎又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和迪诺在游船上看到的不同,路易在那个空间看到的“记忆”……温馨而美好,甚至到了让他感到非常不对劲的程度。 结合眼前的一幕,再回想当时看到的种种违和,路易不由风中凌乱。 在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里,每当1世注视他那位挚友,眼中的光都炙热而凝久。路易原以为那不过是死气之火造成的错觉,却没想到…… 满脑子都是“这怎么可能”,“没听说彭格列1世是基x”的弹幕,路易忍不住目光下移,落在优斗的前胸上。 “……你在看什么?” “看胸,”路易摸着下巴,“小优斗你是不是能变成女人?还是说你的本体就是……” 话未说完,路易就被一股力道踹下长椅。 仰面栽了个跟头,路易龇牙咧嘴地捂住后腰,诧异地看向将自己踹下来的男孩:“为什么踢我?” 优斗学路易之前的动作将食指抵在下颚上,目露深思:“不知道……总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很让人生气。” 路易从地上爬起,讪讪想起自己刚才貌似把心中的不厚道猜测说了出来。 这时他不由庆幸1世的意识已经消失,而眼前的优斗又比百年前的尤利厚道许多,不然刚才或许就不是挨一脚那么简单…… 想起史册上那位的威名,以及自己在异次元空间看到的、尤利整人时的那些“坦率”的手段,路易心有余悸。 出于不知名的压力,路易压下各种凌乱的猜测,立即拨通电话让迪诺过来领人。 当迪诺赶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 他原是满心担忧优斗的安危,可在接到路易的电话后,又变成了对秘密泄露的焦虑。 倒不是不相信路易的人品……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正是因为知道的人越少才越是安全。何况优斗的能力太过特殊,既然路易能通过一些细节看穿优斗的能力,那么是不是说明……其他人,也能?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考虑。即使他已经告诫优斗慎用技能,可优斗的能力本身就无法自控,随时可能因为骰子的变化而“变成”另一个人。 这几天并盛接二连三地出现“衣服丢失事件”,任谁都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再加上今天的意外——纲吉与“蓝波”受到其他家族的攻击,彭格列那边必定会展开调查,到时优斗的秘密根本隐瞒不住…… 迪诺抚按眉心,感到太阳穴一阵阵地胀痛。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得知迪诺的想法,路易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能猜到优斗的能力……有一半归功于超直感和游船上看到的那些‘记忆’。如果不是尤利能和彭格列1世一样使用死气之火,我大概会以为尤利只是能变幻成别人的模样,而不会想到他连对方的能力都能复制……” 路易加重语气,尾音勾勒得意味深长, “而若只是单纯的‘变成别人的模样’……这一点,我相信绝大部分幻术师都能做到。” 迪诺恍然:“你是说……” “只要优斗别使用那些人的能力……比如六道骸的六道轮回,彭格列的死气之火这些具有标志性的特殊力量,即便优斗会……咳,剥走他们的衣物,别人也只会觉得这个‘幻术师’的能力怪异了些,不会对他生出忌惮。”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路易接着道,“至于武器……彭格列那边就由你这位奶爸送过去吧,有你这位同盟家族首领的面子,他们应该也不会为难一个还不能很好掌控自己力量的‘孩子’。”路易咬重“孩子”两字,提醒迪诺可从年龄入手为优斗这古怪而霸道的技能开脱,“其他人就算了,反正你也说了,当优斗解开变幻的时候,那些武器和衣服会自动飞回去……就让他们以为这是灵异事件好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彭格列那边定然瞒不过,与其遮掩,还不如坦然地告诉他们——当然,优斗能使用所变幻之人的力量……这一点肯定需要保密。若单纯只是一个能变幻他人形态、会剥走衣物的蹩脚幻术师,虽然会给彭格列的某些人带来一点小小的麻烦,但看在迪诺的面子上,彭格列也不会追究。至于彭格列以外其他人……路易表示,不打自招是愚蠢的行为,最好的做法就是不予理会。 所谓当局者迷,迪诺因为思虑太多而陷入牛角尖,现经路易分析,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的确,不管优斗的能力有多么怪异,会让他被觊觎、被忌惮的只有一点——变幻成某人后,优斗能使用那个人的所有技能。这才是所有mafia大佬,所有异能强者所不能容忍的。比起这点,什么变成某人的容貌,什么剥走衣服……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至于第一次被变身的时候会有浑身力量被抽走的感觉……经迪诺的亲身体会,这股异样感不算太强,持续的时间也只有一小会儿,比起能力被盗的严重性,这短暂的无力感也算不上什么。 这么一想,迪诺觉得前景也不是那么灰暗了。 “山本和阿纲现在正在接受治疗……这次还要好好感谢他们。” 如果没有山本和阿纲,优斗现在大概已经被米尔菲尔的人带走了吧……虽说优斗也是帮蓝波背的锅。 想到蓝波,迪诺又仔细看了眼一身奶牛装、顶着蓝波脸的优斗:“小优斗,蓝波的十年火箭筒是不是在你这?” “……十年火箭筒?” 迪诺取过一根栗木枝,在沙地上画了一坨水桶的形状。 “……就是这样的火箭筒,外面的喷漆是蓝色的。” “恕我冒昧,面对你这一坨奇怪的长方形我实在想象不出那个火箭筒原来的样子。”路易忍了忍,还是克制不住吐槽的*。 然而让他惊悚的是,优斗竟然十分认真地观察地上的图案,好似还辨认出了原形:“这个东西,我扔在了厕所旁边的草丛里。” “厕……” 这个答案让迪诺有些无言。 如果让米尔菲尔的人知道他们不惜得罪彭格列也要得到的东西,其实就这么大咧咧地丢在他们眼皮底下,被一丛野草遮着,不知他们是什么感想。 迪诺用手机联系罗马里奥,让他去优斗所说的地方找寻十年火箭筒。得到找到的消息后,迪诺抱起缩成一小团的优斗,带他去附近的童装店。 要他看优斗穿那套蓝波的奶牛服,迪诺觉得自己迟早会内伤。 在导购小姐见牙不见眼的笑容中,迪诺一口气购置了十几套童装,由门店派送到罗马里奥为他们准备的住所。 路易和迪诺一样无视了四方射来的各式秋波,手指拨动横杆上的一排衣服,不甘寂寞的趣(作)味(死)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挑出一件棕色的小衣——帽子上串着两只熊耳,后衣摆缀着一条短小的尾巴——指给迪诺:“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迪诺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他悄悄觑了眼和导购小姐在镜子前试衣的优斗,眼疾手快地将那件小熊衣服塞进购物篮里。 “这件呢?”路易又抓了件兔耳朵的连帽短衣。 兔耳短衣被塞进购物车。 “这个呢?” 塞进去。 “这一件?” 塞进去。 …… “这个。” 塞—— 迪诺动作一顿,摊开手,查看刚刚被他接过的东西。 看清那东西的瞬间,迪诺眼角一抽。 “你动作太快了。”路易表示自己十分无辜,“我只是想给你看看这个奶嘴。” “给我看奶嘴做什么?”迪诺目光怪异地盯着路易,“……怎么想也不能……真给小优斗用这种东西吧?” 说到最后迪诺的话音有些飘,视线不自觉地移到购物篮上一堆千奇百怪的童装,莫名感到少许心虚。 “你要这么想,”路易忽然正了神色,“就算你和彭格列解释了优斗的情况,他们也会找人来和他接触……到时如果问了什么刁钻的问题,你让优斗怎么回答?” “只要他们诱导优斗开口,就能从中找到破绽,甚至能根据琐碎的线索,拼凑出优斗的真正能力。”路易转动手中的塑胶奶嘴,目中精光乍现,“你觉得以优斗的性格,能完美地骗过彭格列的那些情报专家吗?” 结合路易之前的提示,迪诺读出了他的未尽之意:“如果优斗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那么只要一句‘我不知道’就能应付所有的问题了?” “没有如果。”路易勾唇提醒道,“他‘本来就是’。” “可是……”迪诺皱眉,“优斗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谙世事,可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如今的优斗再没有最开始的那种懵懂。 “是与不是,关键在于你这位庇护人的说法。”路易懒懒地抄着后脑,语气一转,继续日行一例的调侃,“毕竟这是你‘儿子’,不是吗?” “boss的儿子??!!”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呼,一群西装墨镜的男人陆续涌进服装店。 “什么情况,boss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boss生了儿子,真的吗?是不是和boss长得一样。” 迪诺看着一窝蜂涌进门、还在针对他的后代话题兴奋议论的下属,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不是的……” 解释的话还堵在喉口,他的最佳副手兼十分照顾自己的前辈——罗马里奥已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方巾,轻点眼角的水光。 “boss你终于成家立业了,天上的老首领一定会为你自豪的……” “噗……”听到罗马里奥把生儿子和自豪扯上关系,路易差点没忍住笑。 他这个罪魁祸首实在是缺乏自觉,毫无悬念地换来迪诺的一记眼刀。 迪诺的一个下属十分友善地拍了拍路易的肩。 “嗨,伙计,你刚刚是不是提起了我们boss的儿子?” 路易避过迪诺的眼刀,不厚道地往换衣镜那边一指:“喏,就是他。” 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潮水般地涌了过去。 被导购小姐围着不放的优斗不明白买件衣服为什么要这么久。两个妙龄女郎轮番拿衣服在他身前比划,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像是哪家的水库被打开了闸门,凶猛的水流声势浩荡地冲了过来。 “这就是boss的孩子?” “这个棉花糖的发型不错啊。” “什么棉花糖,这明明是爆炸头。” “没文化,这明明是黑绵羊头。” “想不到水草发型的boss竟能生出这么酷炫发型的少爷。” “闭嘴吧你们这些马屁精——少爷我来帮你理个更帅气的发型吧?” …… 被围得严严实实的优斗蹙眉。 “……你们是谁?” “我们是你的忠实爪牙啊少爷,你让我们打谁我们就去打谁——哎哟。”半蹲着凑在优斗跟前介绍的耳钉男矮了一掌,抱住被打的脑袋忿忿回头,在看清攻击自己的人时,高涨的气焰霎时短了下来,“是boss啊……”摸着脑门上的电灯泡,耳钉男甚感委屈,“boss为什么打我?” “别乱说话。”迪诺警告着耳钉男。虽然知道下属是在开玩笑,但以优斗的性子,难保不会当真。 迪诺没想到他一说完,周围的部下们纷纷朝耳钉男发射“boss说得对,你不要带坏少爷”的谴责目光,更是有人发出“boss看来很注重少爷的学前教育啊”的感叹。 迪诺眼角一抽,顿时心累得不想解释。 “行了行了,大家快点出去吧,别影响这家店做生意。” 从茫茫人山中挖出优斗,迪诺抱着他来到收银台前。 “结账。” “一共666……円,欢迎惠顾。”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迪诺摸□□的手一抖,小小的磁卡差点掉到地上。 略有些麻木地抬头,只见柜台里侧站着一个身穿迷你套装的婴儿,嘴上贴着八字胡,一双大眼又黑又明亮。 “ciaos(你好)。” 迪诺舌头发僵:“re……born。” 柜台里这个奇怪的小婴儿,正是教导他成为一届强者的家庭教师,第一杀手reborn。 “许久不见,听说你连儿子都有了。”reborn的声线很有特色,少有起伏,却像一格一格的机械音,用平静语气说出的话时常让人背冒冷汗。 此刻,迪诺的后背就冒出了几滴冷汗。 “哪里的事……这是族里的一个小家伙,这次刚好带他出来。”迪诺干笑两声,眼尖地扫到柜台上吸引小孩子用的糖果,立即拿过一根彩虹色的波棒糖,故作镇定地递给优斗。 虽然不知道迪诺为什么突然塞过来一根糖,但优斗近期处于能源缺乏阶段,对食物来者不拒,没怎么细想就咬住了糖块的一角。 可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嗅到一股更香甜、更诱人的味道。 抬眼往香气的方向看去,优斗看到了一只金灿灿的奶嘴,也察觉到奶嘴的主人——reborn的注视。 从那黑漆漆的眼中,优斗捕捉到一丝探究。 他计算了一下reborn的视线的落点斗垂下眼,看了眼被自己咬在口中的波棒糖。 优斗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取出被咬了一个角的糖块,连棍递给reborn。 reborn:…… 优斗仿佛没有察觉到令人发抖的漆黑眼神,简单而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意愿:“交换。” 他直勾勾地盯着reborn胸前的金色奶嘴。 reborn扭过头,发动‘不想看到的人都会变透明’*:“迪诺,你这‘儿子’挺有意思啊。” 迪诺继续保持干笑,哪怕用脚趾甲想,他也知道reborn这话绝不是什么夸奖。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在一旁看了许久好戏的路易终于良心发现地过来救场。他一手按在柜台边缘,从前台的小型货架上取下一只相同颜色的奶嘴,“是不是小孩子都喜欢这种东西?” 他将奶嘴放到优斗手里,可优斗仍然死死盯着reborn胸前挂着的金色奶嘴。 “看来我的这位侄子不喜欢这个奶嘴,只对你的那个感兴趣呢,彩虹之子。” “呋。”reborn没有搭理路易。路易这人他倒是认得,只不知道这位和加百罗涅是死对头的梅隆家族的嫡系,是怎么和迪诺混到一块的。 关于优斗的“交换”要求,reborn没怎么放在心上。那和某个惹人嫌的小鬼一模一样的蠢脸,还有看起来更加无神的眼睛,都让他对这位能够变幻成他人,还会抢走他人衣物的家伙兴趣大减。 收集情报是情报部的事,reborn就算看出了一点端倪,也怠懒去深究。 “这是家光给你的请帖。”reborn从衣带中摸出一张纸片,“明天晚上奈奈妈妈会组办烧烤大会,家光希望你能来捧场。” 说着,reborn若有若无地扫了优斗一眼。 “当然,最好带上家属。” “我知道了。”迪诺深吸口气,接过那张纸片……毫无疑问地被简陋到了。 说是请帖,其实就是一张折好的白色a4纸,用彩色颜料在上面写上歪歪扭扭的邀请文字。 文字旁边,还画了几个云谲波诡的图案。 “比你画的还抽象啊。”凑过来偷看的路易吹了一声口哨。他口中的“你”,除了迪诺没有第二人。 迪诺不理会路易的挖苦,好不容易才从凌乱的字迹中辨认出大意。 “明晚七点……如果我没看错,这好像是阿纲的字迹。” “这是当然。父亲有事,儿子服其劳,还能激起蠢纲对一手烂字的羞耻心,一举多得。”reborn说得煞有其事,“你这个师兄也该好好督促师弟。明天记得晚一个小时过来,告诉他字太丑,你看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默然无语的迪诺被跳上来的reborn拍了拍肩。 “尽情地嘲笑你师弟吧,不要有压力。” 迪诺又一次为师弟泽田纲吉鞠了把感同身受的辛酸泪水,并n1次庆幸自己已经出师,而且又有急需调/教的师弟挡着,勉强算是逃脱了reborn的魔爪。 能用最简单的招式折磨人,用羞耻心催磨意志……还无耻得连理由都懒得想的老师,全天底下也就只有reborn一个了吧。 好不容易送走reborn这尊大佛,迪诺强迫自己忽略reborn临走前别有深意的眼神,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又一个熟人出现,恰好截住他们的去路。 “跳马?” 狱寺隼人戴着蓝色墨镜,嘴里咬着一根木棒,打扮得非常奇怪地站在他们前方。 他的左手拿着一沓便签,上面画满了奇怪的符号。 看着这样的狱寺,迪诺突兀地想到上回那件制服上的字符,密密麻麻,好似用来施法的符咒。 一时间,迪诺忽然想起路易曾说的诅咒之语,不由也生出了“狱寺不会真的在研究什么巫术吧”的荒谬猜想。 正用自创的g文字密码给外星友人写信的狱寺丢下手中的便签,几步走到迪诺跟前。 “跳马,你知道‘u1’在哪里吧?” “……啊?” 对着迪诺懵逼的表情,狱寺从腋部夹着的塑料袋里摸出一件浅色制服,迪诺定睛细看,认出那正是之前写满了墨水,被他送去干洗的那件。 优斗既然变成了蓝波的样子,那么原先属于狱寺的衣服自然就飞回狱寺那了,这不奇怪。可迪诺想不通,狱寺拿着衣服过来找“u1”是什么意思?u1是什么?哪怕狱寺知道自己丢衣服的遭遇和他们有关,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我根据上面的干洗牌子,找到那家清洗衣物的生活馆。根据记录,发现这件衣服是你送过去干洗的。” 狱寺的这段话在迪诺的意料之中。虽然迪诺当时登记的是假名,但那个名字他在几个月前送狱寺去彭格列总部的时候也曾用过,以狱寺绝佳的好记性,第一时间就能联系到他的身上。 然而狱寺接下来的话绝对不在迪诺的意料中,甚至超脱了他的想象。 狱寺凑近迪诺,小声问道: “u1……不会已经返回u1星了吧?” 迪诺:……什么鬼??! 第35章 七三——异色 迪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狱寺忽悠走的。 当知道狱寺把衣服飞走的现象当做外星人作祟,迪诺有那么一个瞬间失去了言语能力。 随后,当他发现狱寺并不想找“外星人”算账,反而表现得十足兴奋的时候,迪诺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状态。 对着口吐一大堆科幻术语的狱寺,听着他“已备好换用衣服,时刻做好果奔准备”的觉悟,看着他眼中闪闪发亮的强光,迪诺简直怀疑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他所认识的狱寺,还是另一个变幻成狱寺的冒牌货? 一方面迪诺惊讶于狱寺不同往常的狂热,另一方面他也奇怪狱寺为什么认定“剥走”他衣服的优斗是外星人。 ……虽然迪诺自己也猜测过优斗的物种,甚至还想到了鬼神之说,但好歹没脱离地球生物的范畴。 凭借已成本能的boss手腕,迪诺四两拨千斤地打发了狱寺。等到看不见人,他舒了口气,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挨近优斗,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小优斗,你该不会……真的来自外星吧?” 优斗默认将“外星”翻译成“另一个世界”,于是他点了点头。 迪诺仿佛中了美杜莎的魔咒,咔得凝固成一座生硬的雕像。 路易眼明手快地用手机拍下这一幕,十分高兴以后又有了挤兑迪诺的素材。 迪诺石化了许久,等他缓过神,已到第二天的赴宴时间。 泽田家光作为门外顾问首领,又是少有的强者,在彭格列地位斐然。他的邀请迪诺不好拒绝,何况迪诺也有事要和泽田家光商量。 他带着优斗准时抵达泽田家的后院,身后缀了两个身手不错的下属。这个时候月亮还没有出现,只有昏弱的路灯在院子里投下一层光影,也打在院中几人的身上。 看清院子里的几人,迪诺稍稍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今晚受邀的不止他,还有山本、狱寺、了平…… 迪诺一眼扫清院内的每个角落,除了云雀恭弥和六道骸,泽田纲吉的守护者们都到了。 这倒在情理之中。云雀恭弥不喜群聚,而六道骸还被复仇者关着,自然是不可能过来。 对这里的情况初步有了底,迪诺领着优斗找了个角落坐下。原本他打算和泽田家光叙旧,现在却只能搁浅——谁让正主已醉得不省人事,正恣意歪在地上,穿着一件背心呼呼大睡。 还没开席就醉得像滩烂泥,这显然不符合某人的秉/性。迪诺知道泽田家光是在装醉,却也不可能过去拆他的台。 早在过来之前,迪诺就帮优斗准备了一大袋波板糖。他对优斗的要求就是吃,咬定糖棒不放松,不管谁过来搭话都不要多搭理,但也不能全不理会,吃两根糖回答一句话是最好的节奏。 优斗不明白迪诺的用意,但吃东西能补充微弱的能量,他必定不会和食物过不去。 于是在对面泽田纲吉惊恐的目光中,优斗以十秒钟一根的速度啃着波板糖,吃完了就从头发里拿。那蓬松的头发像个异次元空间,一口气取出十几根波板糖也不见空——泽田纲吉不由想到头发里装着一个火箭筒n个手/雷无数零食糖果的蓝波。 他听reborn提过优斗。 reborn说,这个有着不稳定的幻术才能,年龄不大的孩子能随机变幻成他人的模样,还会把变幻之人的衣服吸走。 一想到前一段时间引发校园骚/乱,让云雀学长大抓风纪的“衣服失踪事件”是因为眼前这人,泽田纲吉不由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 毕竟他可是因为“衣服失踪事件”,而被云雀学长请去接待室喝茶……理由是他败坏了并盛的风纪,最先掀起不穿衣服的不良风气…… 现在罪魁祸首出现,虽然“独脱脱不如众脱脱”的滋味不错,但无辜顶缸的泽田纲吉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冤。 本来缠着妈妈要烤肉的蓝波扭头去优斗那要糖,后者没有像泽田纲吉预料的那样大哭着不给(……),很是大方地摸了一叠给蓝波。 然后两人形同双生子地坐在一处,一个快一个慢地开啃一大波糖果。 老实说,这画面有点恐怖——至少泽田纲吉心中是这么想。 蓝波的玩伴一平站在两人前方,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仿佛找茬一般寻找两个“蓝波”的区别。 眼见糖棍又堆了十几根,泽田纲吉终于忍不下去了。 “那个……蓝波,优斗君,晚上不要吃那么多糖,烤肉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先喝点水,不然等下会没味道的。” 说完,他眼巴巴地看向迪诺,眼中写着求附和求一同劝诫的意味。 自家师弟寻找盟友的眼神,迪诺不可能装作没看到。 他也知道糖吃多了对人体不好……可优斗又不是人,而且食量实在有些…… 迪诺摁着眉角,“阿纲说得对,你们这些糖全部没收。” 在蓝波“要忍耐”地喷泪前,一脸笑容的奈奈妈妈终于把烤肉大宴准备完毕。 所有人或斯文或狼吞虎咽地吃着烤肉串,金黄的油沾满唇角,或沿着钎子滴进土里。 迪诺带来的下属a对普通的烤肉没啥兴趣,他唯钟爱烤麻雀与烤鸽子。鸟类在天上飞,翅脯矫劲鲜嫩,炸起来别有风味。 然而客随主便,他也不是主客,不能失礼地提要求。现下第一锅烤肉吃完,奈奈妈妈在reborn的提议下搬来全生的食材,让大家自己烤着吃,又她指导火候与调料的添加。 下属a精神一振,正考虑附近树上有没有鸟的时候,就有一只鸟自投罗网,被他捉住。 “这只鸟小小的,肉鼓鼓的,味道一定不错。” 他正准备拿竹钎把鸟串了,却见泽田纲吉一脸惊恐地扑过来。 “不要!这是云雀前辈的鸟!” “呃……?”下属a没反应过来云雀是谁,听到声响的迪诺就已过来把他手中的小黄鸟接走。 “恭弥还养鸟?” 下属a知道这鸟肯定吃不成了,一脸丧气地滚去角落。 优斗感受到一股“失去食物的怨念”,十分人道主义地给下属a一根鸟型棒棒糖。 看着被塑成小鸟模样的糖果,下属a更觉伤心。 泽田纲吉虽在和迪诺说话,但一直注意着这边。 见到这一幕,不知为何,他非常想笑。 迪诺已将那只小黄鸟踹进口袋里,明天他要帮云雀恭弥特训,正好顺路带给他。 想去拿杯饮料的泽田纲吉忽然被人按住肩,随即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他那个酒鬼老爸醒了。 “来来来阿纲,这个拿好。” 迈开的脚步停下,迪诺站在离父子二人五步远的地方,露出一丝诧异。 泽田家光硬塞给泽田纲吉的,是半枚大空彭格列指环。 根据泽田家光的计划,这指环本是要等巴利安的人出现后才会交给纲吉他们,可现在巴利安的人还没抵达日本,迪诺不知道泽田家光为什么早早就把指环拿出来。 泽田家光半个身子都压在纲吉身上,说话大着舌头,看起来醉得厉害。 但他的大脑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提前将彭格列半戒交给泽田纲吉,其中的缘由他已告诉reborn。 在昨天下午,疑似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影像凭空出现的瞬间,被他藏在锦盒中的彭格列半戒竟如同共鸣般闪过一丝微弱的银光。 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为了方便筛选继承人,也为了隐藏彭格列指环中潜在的秘密,彭格列指环在几十年前被一分为二,当分开的时候,两部分半戒都相当于毫无用处的废铁,只有重新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发挥其中的力量。简单地说,半枚彭格列指环是被完美封印的指环,本不该也不会产生任何反应。 尽管不知道指环的异状是什么原因,又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凭借埋在血脉中隐约的超直感,泽田家光毫不犹豫地做出提前将指环交给纲吉的决定。 见迪诺与泽田家光似乎有话要说,虽疑惑迪诺怎么和自家老爸一副很熟的样子,泽田纲吉还是很贴心地走开,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当然,让他这么做的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不想和他老爸呆在一起,一刻也不想。 泽田纲吉不知道,身后,泽田家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或许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我能感觉的到,阿纲对我这个父亲是有怨言的。” “孩子总归会有一个想不开的阶段……我当年也无法理解我的父亲。”迪诺低声安慰。虽然他和泽田纲吉是师兄弟,但就情感上而言,他和泽田家光之间更接近兄弟关系,“家光,你这次回来……” 贴近围墙的地方,两名首领在低声交流;靠近房子的这处角落,刚刚回来的泽田纲吉却是恨不得退回去。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优斗君看他的眼神……有点…… 优斗进食的动作早已停下,他直勾勾地盯着泽田纲吉,被夜色映得发黑的眼中,透出几丝金属质的冷光。 准确说来,他真正盯的是泽田纲吉握在胸口的半枚彭格列指环。 以饥肠辘辘的眼神。 第36章 七三——异色 与指环上散发的香气相比,所有食物都失去了吸引力。 就如同顶级佳肴与树皮,再饥不择食的人,在见到美味佳肴的时候也不可能如原先一般继续去啃树皮,而视美味于无物。 因彭格列1世“赞助”的死气之火,优斗本已摆脱那股侵蚀理智的饥饿感。如今这枚彭格列指环却像是催生欲/望的魔药,将他对能量的需求无限放大。 排山倒海的饥饿感,来自灵魂的空虚,再次将他淹没。 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欲/望吞噬,他的眼中,仿佛只能看见这半枚其貌不扬的指环。 诱人的,甜美的味道不断侵入他的各个感官。 脑中好似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 吃掉它。吃掉它。吃掉它。 优斗晦沉的眸中掠过一线红光,他往泽田纲吉的所在走了两步,却有一团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现,不早不晚,恰好挡住他的必经之路。 “ciaos。” reborn的出现让泽田纲吉浑身一松,莫名诞生的危机感也随之消散。 复杂地看了优斗一眼,泽田纲吉微退半步,避开那道仿佛能将人拆解的目光。 可他刚刚偏过头,那道令他不自在的视线就消失了。 泽田纲吉再次看向优斗,却见他已坐回原来的位子,捧着一串牛肉撕咬,仿佛刚才的异样只是泽田纲吉的错觉。 reborn似乎在和优斗说话,但优斗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只一个人安静地啃着牛肉串。 这一切和几分钟前没有任何区别,仿佛一切都恢复了平和,但环绕在泽田纲吉心头的异样感却一直没有消失。 直到晚宴结束,热闹散场,那感觉依然梗在他的心头,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 深夜,泽田纲吉带着即将发生什么的预感入眠。他睡得并不安稳,几次辗转醒来,又带着困意睡去。 在快要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上了趟厕所的泽田纲吉,猛然发现自己房间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打开台灯检查一番,泽田纲吉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他的外衣和彭格列指环——不见了。 …… 当迪诺的房门被人敲开的时候,东边的山隘已被朦朦晨光照亮。 迪诺穿着纤薄的亚麻睡衣,顶着一头凌乱的发丝,手握冰冷的门把,疑惑地看着门前的不速之客。 “reborn,怎么这么早……” 话未说完,一根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脑门,将他的睡意全部击散。 “reborn?” 迪诺吃惊地重喊了一声,惊疑不定地注视着reborn的双眼,试图从中找出任何玩笑的意味。 然而可惜的是,reborn嘴角下耷,眼神沉静而幽深,完全没有任何松懈。 ——他是来真的。 迪诺心中意识到这一点。虽然清楚自家老师不会当真开枪夺走他的性命,但这震慑与威胁并存的枪口,清楚地表明了reborn此刻的立场。 迪诺不由肃容:“reborn,发生什么事了?” 黑洞洞的枪/口纹丝不动,reborn的目光亦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分毫:“迪诺,你闯大祸了。” “?!!” “你带来的那个叫优斗的家伙,现在在哪?” “他在隔壁的房间……”这个时候,迪诺哪还猜不出reborn异常的态度和优斗有关,“优斗他怎么了?” reborn没有搭理他,敏捷地跳到隔壁门前,一脚将房门踹开。 “喂,reborn——”迪诺着急地赶过去,却跟reborn一样在门口顿住脚步。 “……!!” 比起他的震惊,reborn仿佛早就猜出会是这样的情况,脸上一片平静: “果然逃了吗?” 宽敞而装饰精美的房间内,黯淡的灯光孤独地照着,让每一处角落都一望无遗。 经验老道的黑/手/党只需要看上一眼,就知道房中并没有任何人存在。 “逃……”迪诺听出reborn的话外音,踩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板仿佛被清晨的冷气冻得僵硬,“怎么……可能……reborn你在说什么啊……” “迪诺。”reborn打断他的否认,转头用黑曜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陈述事实,“蠢纲的指环不见了。” “……”迪诺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能让我在睡梦中一无所觉,并且不惊动任何人地拿走指环……还能连同蠢纲的衣服一同消失。你认为谁最有可能做到这点?” “……” “而现在,这个最有嫌疑的人逃走了,你觉得我的怀疑还只是怀疑吗?” “不是的!小优斗为什么要拿走彭格列指环?那东西只有拥有彭格列血脉的人才能驱使,不具备彭格列血统的人使用它只会受到反噬!何况那只是半枚大空指环,而小优斗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都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首领了,竟然还如此天真,”reborn毫不留情地踹向迪诺的脚踝,迫使他狼狈地后退数步,“你给我好好冷静一下。被个人情感左右判断可是黑/手/党的大忌,这一点还要我重新教导你一次?” 迪诺微垂着头,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搭在额前,盖住了他的眼睛。他急促地粗喘着,十指紧握成拳,很快又痉挛般地松开。 “无法使用彭格列指环,就不会觊觎了吗?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难道就不可能是装出来的?想要打击彭格列,想要破坏指环、毁灭彭格列传承、削弱彭格列战力的人比比皆是,你迪诺·加百洛涅又哪来的自信,认为凡事都会如你所想,轻易地付出信任?”reborn面无表情地盯着迪诺,仿佛看不见他脸上的痛苦,“我明确地告诉你,迪诺,昨晚他就已经盯上彭格列指环了。当时我怀疑他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他下手那么快。” 说到最后,reborn忽然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 “何况——他真的无法使用彭格列指环吗?” 迪诺浑身一震。 一瞬间,杂乱的画面从他脑海中闪过。 与六道骸如出一辙的面孔,能发动轮回之眼使用六道轮回。 还有那一晚在迷之森,使用三叉戟发动幻术的场景。 优斗不但能发动所变幻之人的所有能力,还能不受限制使用对方的装备,就连术士视为第二生命、往往会设下术咒的武器——六道骸的那柄三叉戟,他都能够使用。 那么……彭格列指环呢? (当优斗“变”成阿纲的时候,是不是也能使用彭格列指环?) (还有……优斗“变成”我的时候,那浑身使不上力的感觉,是否证明……优斗他吸取了我的力量?) “你现在已经明白了吧,迪诺。”reborn背着灯光,眸光森森,“——你收容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家伙。如果他的演技再好一些……能够完美复制成他人、强行夺走装备、并能使用他人秘技的他,是不是就能取代蠢纲,取代任何强大或重要的存在?” reborn在阐述的,是一个细思恐极,但却有着极大可能性的后果。 如果优斗足够了解泽田纲吉,此刻已复制了泽田纲吉的外貌、夺走了他的装备,且能够使用死气之火的优斗,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除掉泽田纲吉,然后取而代之。 不止是泽田纲吉。 一国的元首,对国/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任何至关重要的角色。 “完美的复制”,与克/隆/人一样,都是必须被杜绝的绝对禁域。 迪诺微阖上眼,脑中被无数光影淹没。 河边的初遇,每一天的相处,澄澈无波的眼眸,在他生死一线的关头毫不犹豫挡在他前方的身影…… 信任,怀疑。天平不断摇摆,最终慢慢倾斜。 “……小优斗不会做这样的事。”迪诺重复着,不知是想要说服reborn,还是加固心中隐隐动摇的信任,“虽然他缺乏常识,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还会做出一些傻事,可他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你是昏了头吧,迪诺。这个时候你还相信他?” “不是‘还’,是只能选择相信。”迪诺抬起头,脸上已然没有了那些痛苦的表情。 “在得到确切的证据前,我会一直相信他。”他坚定地注视着reborn,唇角弯起一道煦暖的微笑,“谁让小优斗……是我可爱的小族人呢。” 不管优斗是否对彭格列指环有所企图,不管他有没有做过夺抢指环逃跑的事。 如今优斗都已成为彭格列的追捕目标,成为全黑/手/党界的通缉犯。 如果连他迪诺·加百罗涅都不能为优斗提供庇佑,那么,那个孩子……又将如何面对彭格列的怒火呢? 信与不信,对他来说是个二选一的选择,可对那个孩子来说,是生与死的差别。 何况……盗取指环的不一定就是优斗,就算是他,也可能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或许是能力失控,或许是被人劫持,或许是被人利用,或许是有所苦衷。 想要动摇这份信任的话……至少,也要先见到优斗的面,当面向他询问清楚。 “这是你作为加百罗涅首领的决定吗?” “不。”迪诺声线沉然,“这是我迪诺·加百罗涅个人的意志,与家族无关。” 如同与复仇者据理力争的那一晚,他坚定地遵从了本心。 为了一个不设防备,还会招呼路人一起剔猪毛的笨蛋,为了绝境中向他伸出的那一双手,为了替他挑衅敌人的一根鱼骨头。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希望彭格列不要伤害他。”迎着reborn深浅不明的目光,迪诺握紧从腰间取下的长鞭,“以同盟家族首领之名,提请以上要求。” 同一时间,树影幢幢的死亡之山。 优斗借粗壮的树干支撑自己,脚步虚浮地走在阴森寒冷的密林中。 他的左手手心,死死攒着半枚指环…… 第37章 七三——异色 一小时零六分三十六秒。 距他离开并盛已有这么长的时间。 优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一切像是出自他的本能,除了跑,再没有别的选择。 一小时之前,他自睡梦中醒来,满脑都是喧杂的提醒音。本因为节约能源而关闭的ai辅助系统忽然自动开启,机械地运转向导功能。 【已发现本世界最高力量体系——死气之火。已探索到该力量的核心来源——七三基石。根据情报收集,本世界共有7x31=22块七三基石,‘主系统’已接触到其中的两块,现根据视觉传感进行数据分析……叮,01号为晴之奶嘴,已和彩虹之子reborn绑定,不可窃夺……叮,02号为彭格列大空指环的不完整版,封印等级3级,暂未激活,绑定条件为血缘,可破解。】 【——大空属性为该世界力量体系的核心属性。由于此时达成最佳有利条件,根据系统编写的最高指令,临时将最高权限转移至ai辅助系统,自动根据最佳方案进行‘窃取’行动。】 他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突然动弹不得。 【七色骰子已开启。现根据原有概率,对骰子重心进行调整与校正,将投掷出‘橙色’的概率调整到100%。】 【现根据半枚彭格列大空指环的持有者‘泽田纲吉’调整系统数据——13%,15%……】 【正对‘世界法则’进行持续干扰,牵引相关气运线。】 【气运线牵引完毕。已根据‘世界法则’的漏洞获取彭格列半戒,请‘主系统’及时将彭格列半戒嵌入能源槽中。】 等优斗取回身体掌控权的时候,他已身处一片荒郊野地当中。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半枚磕人的指环,正是源源不断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彭格列半戒。 经此一役,他体内原本就所剩不多的能量进一步挥霍一空,随时都有强制关闭电源的可能。 【警告,警告。能源严重不足。请将彭格列半戒嵌入能量槽中。】 所谓能量槽就在优斗的体内。只要他将指环吞下,就能立即将系统的能源填满,甚至以彭格列指环蕴藏的庞大力量,足以源源不断地支撑他,成为强力的固定电源。 可优斗并没有按程序提示吞下彭格列指环。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直到跑出并盛,攀过大半座死亡之山,他依旧没有那么做。 【警告,警告。能源严重不足。请将彭格列半戒嵌入能量槽中。否则系统将在十分钟后进入深度休眠,并且极有可能因为能源不足而造成不可挽回、不可逆转的伤害。】 虽然因为能源匮乏,ai的拟人化人格被暂时关闭,但身为监控台的数据分析能力还在,它清楚地向优斗罗列不补充能源将会导致的严重后果。 眼前早已被汗水濡湿,看不清前路。优斗扶着一颗巨木,头晕目眩之下,来自ai的警告如同刻入识海的尖刺,让他短暂地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但以眼下状况之严峻,根本由不得他继续拖延。 微颤的手渐渐举高,艰滞地凑到嘴边。 那半枚在晨曦下隐隐闪光的指环,就要被他吞入口中。 「以我加百罗涅首领之名担保——」 触及唇边的手顿住。 「阁下知道担保失败的后果么?」 【警告,警告。能源严重不足……】 停滞的手再次接近唇边。 「算了……以后,你也不要管我了……像刚才那样,真的很危险。」 「小优斗,你相信我吗?」 【警告,警告……】 「别看迪诺那一副轻松的样子,他可为你的事想破了头呢。」 「作为彭格列的盟友,又和下一代彭格列首领是师兄弟……这么密切的联系,要对他们说假话,迪诺那家伙也挺为难的吧。」 「呐,要不要成为我的族人?」 记忆中,金发青年带笑的面庞与逆光伸出的手,仿佛与灵魂深处另一个模糊的影子重叠。 「要跟我一起走吗?」 冰冷的指环,无声地掉落。 优斗捂住好似要裂开的头,一字一顿地咬牙。 “强制关闭电源。” 世界戛然安静。 烦人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 坐在一架直升机上的迪诺,还未找到要找之人,就得到一则重要的消息。 “纲吉的指环找回来了?”迪诺扯下面上的护目镜,急声问道,“那小优斗呢?” “优斗少爷暂未有任何消息,距情报人员亲眼所见,那指环是自己飞回来的,优斗少爷并未露面。” “自己飞回来……”迪诺抬手按住前额,敛去眼中一瞬流出的隐忧。 “既然彭格列指环已经寻回,boss为何还如此担心?” “你不明白此事的严重性,更不了解泽田家光。哪怕指环已经找回,这事也远远没完,”迪诺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必须赶在彭格列之前,先一步找到小优斗。” “是,boss!我们必当竭尽全力!”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路易突然开口。 “呐,迪诺。” “什么。” “你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吗?如果彭格列指环真是小优斗拿走的……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 “……正因为想不透,所以我猜测他可能是被人利用。” “不,我觉得不是,”路易转过头,欲言又止,“你还记得我在死亡之山跟你说过的话吗?” “哪一句?” “我当时告诉你,那位‘彭格列1世’并非完整的灵魂,只是一部分残缺的意识体,在没有外界供给能源的情况下,迟早有一天会消失。” “你是说——难道——”过度的震惊让迪诺险些忘记自己身处何地,只差一点就站了起来。 “一开始我也没有往优斗的身上想,毕竟他在我眼中虽然古怪了点,但至少是个人类……”路易不顾迪诺的震惊,接着道,“直到我在游轮上看了一些记忆,又因为1世的态度开始怀疑优斗和那个尤利的关系…… “最后我发现,1世竟然多次为优斗传输能量。”路易神色凝重地注视着迪诺,“迪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还记不记得优斗在死亡之山的时候,饥饿得仿佛怎么也吃不饱的样子?” “小优斗……是和1世的意识相近似的存在?”迪诺终于说出这个猜测已久的答案,“他是那个……尤利的意识吗?” “倒不一定是意识碎片,可以肯定的是,优斗并非一个完整的灵魂。”路易肯定道,“所以他也必须要依靠外界传输的力量才能够生存。” “不……不可能的。照你的说法,1世的意识是因为寄宿在彭格列大空指环中,一直由彭格列指环提供能量,所以才能存在至今;可小优斗呢?如果他真如我们所猜测的……是那位尤利先生的一部分灵魂,那他又是怎么从一百年前延续到现在的?他可没有彭格列指环的保护啊。” “或许他也是某样宝物的寄宿者呢?”路易道,“我猜想,之前一定有某件宝物为他提供了力量,但那件宝物毕竟和身为世界基石的彭格列指环不同,又没经过历代彭格列首领死气之火的温养,所以提供的力量总归有限……这才让优斗出现‘饥饿’的症状。 “他盗取彭格列指环……或许就是因为他十分‘饥饿’吧。” 迪诺闭上眼,十分艰难地问道, “……会消失吗?” “力量耗尽,又失去载体保护的时候……会吧。”路易不确定地蹙眉,同样面露忧色,“实话说,彭格列指环回到泽田纲吉那的消息,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优斗他……应该也和你一样做了某种选择。” …… ai辅助程序的存在,就是作为数据测量与分析的监控台,以维护系统的正常运转。 无视辅助程序的建议,忽视最高等级的警告,这会产生什么恶果,优斗无从知晓。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系统主体——七面体分离,却是时间最长的一次。 比起上回在死亡之山体会到的空虚感,这一次,随着时间的流逝,飘忽无力的感觉愈加强烈,仿佛整个意识变作了一团棉花糖,渐渐膨胀,渐渐蓬松,风一吹便会卷入云层,化作轻渺的云雾。 ——魂飞魄散。 莫名的,他的脑中浮出这么一个词。 可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脚边亮起一束温暖的光,仿佛一道轻柔的水流,洗去沉重的烟霾,让他短暂地恢复清醒。 优斗低头,在草垛间找到那束光的来源。 那是先前跟着七面体一同掉在脚边的蓝色钥匙,表层泛着莹莹光泽,此刻正被一小团橙色的火焰包裹其中。 他不由一怔,俯身拾起那枚钥匙,托在手心端详。 微不足道的浊光,竟让他被寒风冻得发僵手隐约暖和起来。 直到看清钥匙的式样,优斗才想起这好像是彭格列1世在游轮上递给他的东西。 “就在这里吗?”一个干练而不失温柔的女声倏然从后方响起。 闻声回头,一名面容姣好、成熟优雅的黑发女子站在林道入口,认真而温柔地打量着他。 她的左眼下方刺着一朵鹅黄色的小花,领口挂着一只橙红色的奶嘴。 “时隔136年,终于让我等到了。”黑发女子上前一步,胸前的橙色奶嘴发出莹润的淡光,“我是艾莉亚·基里奥内罗,谢匹拉的后人。” 她在优斗身前站定,对他伸出手, “久违了,尤利君……” “不,玛雷之主。” 第38章 七三——异色 这番说辞,优斗从头到尾理解不能,但当艾丽娅取出一枚指环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她手上的那枚指环吸引。 那是一枚琥珀色的宝石指环,两侧缀着翅形装饰。尽管被盘绕其上的银色锁链锁住气机,可优斗还是从中嗅到了一股极其美味的香气。 这股香气,和女子胸前的橙色奶嘴相似,却远比它诱人。 一时间,他仿佛回到一天前,被彭格列指环吸引的那个时候。 从灵魂传递来的空虚感占据了所有本能,只余无限的饥饿让他想要吞噬一切。 艾丽娅仿佛看穿了他的窘境,没有多余的寒暄,就将指环上的锁链抽开,连着指环一同递给他。 此刻优斗只余一道虚影,可他竟能触碰那枚指环,并遵照模糊的本能将它按入七面体中。 一刹那,他的意识好似涌入了无数热流,化作温暖的力量,从四肢百骸涌入最核心的部位。 原本浑身无力,恍若随时会失去意识的感觉一扫而空,就连本该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的思维似乎也逐渐清明起来。 更让优斗惊讶的是,他竟然获得了实体。 他之所以不断“复制”他人的面貌,一方面是因为刻在体内的使命,而另一方面,则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只能借由骰子的力量现世,如果不发动骰子的“复制”能力,那么本体只是一道虚影的他,根本没办法自由行动。 可现在,他分明未曾使用骰子,却竟是拥有了实体,不再受限于此。 这也就等于……以后他不需要再时刻发动骰子的力量,不但能减少能源的损耗,也能避免许多麻烦。 他犹记得迪诺的忧虑与告诫,明白自己的能力不可滥用。 同时,因为思维变得清明的缘故,他隐约意识到骰子的能力对「被采集者」而言是一种冒犯,而对这一能力的使用,也绝非是创造自己的三轮优也的本意,应当只是一种作为最后手段,或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保障。 想明白这些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虽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但优斗不会拒绝这番好意。 “谢……”刚获得的实体尚不能很好操控,声带的滞涩让他不由蹙眉,又很快展开,“谢谢你。” 女子送来的玛雷指环无疑是一份大礼,不但将他从濒临消失的绝境中拉回,同时帮他完成了刻在意识深处的使命。 ——接触并窃取本世界最高力量体系的奥秘,探索世界的力量之源。 而世界之力往往飘渺难辨,寻常人唯一能够触及的,就是世界基石。 作为世界基石之一,玛雷指环的气息与彭格列指环、大空奶嘴十分相似,显然同出一源。 这也就表明,已然得到玛雷大空指环的他,无需再去觊觎彭格列指环或是彩虹之子的奶嘴。他已收集到最好的力量,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然而优斗并没有立即离开。 当艾莉亚带优斗来到山顶的时候,宽敞的顶峰停着一架蓝白相间的直升机,机坪前站着一个高鼻灰瞳的金发男子,挂着一身黑色外套,单手插兜闲适地靠在岩石旁边。 见艾莉亚带着一个身裹黑布的少年过来,金发男子挺直背脊,离开坚硬的石壁。 “boss。” “伽马。”艾莉亚点头微笑,“请帮尤利君找一件合适的衣服。” 被称作伽马的金发男子从直升机上取下一套制服,不忘侧眼端详首领带来的人,“……这就是boss的故人?” “是的。”艾莉亚接过伽马手中的衣物,唇角的弧度与她眼角花朵一般,宛若散着温暖的芬芳,“能在大限之前找到人,也不枉前段时间的奔波吧?” “boss。”伽马懒洋洋的表情霎时收起,眼中带上不赞同的意味,“您又在说这种……” 话语卡在半途,似乎是难以出口的形容。 艾莉亚却是毫不避忌地替伽马补全了后续:“——这种丧气话,对吧?” “boss!” “伽马。”艾莉亚重唤了一声,脸上毫不在意的表情也为之淡去,化作不曾动摇的平和与包容,“你我都知道大空彩虹之子的宿命。寿数一事无可更改,且人总有一死,或早或晚而已,何必那么执着。” 大空彩虹之子代代相传,由每一任吉留罗涅家族的首领担任,为守护世界基石——73奶嘴的核心之人。 她们的能力同样代代相传,且每一个后代都能继承母体的部分记忆,同样寿命短暂。 “可是——”伽马不甘地捏紧拳,倒竖的剑眉仿佛带着怒气,却翻涌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苦。 艾莉亚不由叹息,她的语气软和了下来,似在宽慰伽马,可她的目光又垂落在身侧的优斗身上,仿佛在向他启示什么,“伽马,彩虹是「无处不在的点」,正如蛤蛎是「重重交叠的贝」,玛雷是「纵横四界的大海」一样。无论是哪一种存在方式,都有各自的延续法则。 “死亡,并不是结束与终结。” 对上优斗清明澄澈,又若有所思的深赭色眼瞳,艾丽娅点到即止,“那么……尤利君,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找迪诺。” “迪诺?”艾丽娅有些讶然,略一思忖,便从过往记忆中找出一人,“是加百洛涅的那位年轻首领吗?” 优斗点头,没有多言。 他已得到本世界的力量基石,却没有立时离开,除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线在引导他留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迪诺。 他犹记得迪诺与复仇者们的一番交涉,如果他擅自离去,而真正的六道骸又不曾落网……这大概会给迪诺带来些许困扰吧? 优斗并未意识到,自他得到玛雷指环开始,他的思考能力似乎提高了许多,好似混沌的意识被拂去一层雾霾,不再如过去一般懵懂僵硬。 艾丽娅仔细回忆此前得到的情报,心中有些感慨:“加百洛涅首领这时候大概已经离开并盛。尤利君不如先跟我们走,我会找人联系加百洛涅首领的。” 优斗没有拒绝。他对艾丽娅的用意并不怀疑,不是因为她对他的帮助,而是源自一股奇异的感觉。 仿佛有一道声音告诉他,眼前的女子值得信任,绝不是心怀叵测之人。 蓝白相间的直升机升上晴空,一路西行,几次补给之后,终于在一个炎热的日子里抵达意大利南部的那不勒斯港。 艾丽娅找了家规模不大,但十分精致的咖啡馆歇脚。咖啡馆门外铺着碎小的石板,配合水彩拼凑成米诺牛的图案。不远处立着一座巴洛克风格的教堂,宛若一只巨兽盯视着他们的所在。 艾丽娅让伽马联系附近的家族成员,自己抱着酒水单,点了几杯曲奇冰淇淋。 “尤利君想喝点什么?” 维持着不变的微笑,艾丽娅的注意力却已转移到斜对面的教堂。 以她的敏锐,自是不难发现来自那边的窥视。 而那不算低级的藏匿手段,显然是黑/手/党之人才能拥有。 “彭格列之能,果然不可小觑。”艾丽娅起身买单,将头顶一项折沿帽取下,转而压在身旁少年头上,“尤利君,我们从后面走。” 不慌不忙地走过大堂,艾丽娅没有停顿,却在途径吧台的时候相当隐晦地递给调酒师一枚徽章,然后径直入了更衣室。 从与之相连的后门离开,艾丽娅带着优斗走进一条三尺长的小巷,却依旧有窥视的视线藏在四通八达的各处窄道里。 “往右。”艾丽娅目不斜视,唇瓣翕动,发出微不可闻的音节。 随即,她扩大自身的感知能力,秀气的眉也因此越收越紧。 她可以清楚感受到空气中的无序与争锋相对,显然,藏在暗处的窥伺者,他们并非同一班人。 其中一部分人自然是彭格列的人马,可另一部分又是谁的势力?加百洛涅? 不,不对。那当中有几道危险而刺骨的视线,这不知收敛的作风可不像寻常家族的探子。 ——复仇者。 脑中灵光一现,艾丽娅准确地猜到那几道视线的来源。 这一回,即便是她也感到有些棘手。 作为在各个时间点穿梭的彩虹之子首领,以敏锐闻名的艾丽娅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她知道复仇者监狱的人一向和彭格列不对付,两者之间的硝烟即便过了一百多年也没有丝毫减退,要不然也不会半点面子不给,将身为彭格列第十代雾之守护者关了十几年,却将更加危险的ghost(另一世界的白兰变成的、被抹杀了意识的幽灵怪物)放出。 所以,复仇者的人出现在这,绝不是来给彭格列帮忙。再联想百年前的恩怨与此刻的处境,艾丽娅无需猜测就能明白他们的动机。 他们的目标……是「尤利」。 或许他们心中存疑,还不能很肯定这个叫优斗的少年与百年前的尤利之间的关系,但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艾丽娅反而停下来,不再继续向前。 她顾不上与眼露询问的优斗解释什么,只向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而提高了嗓音。 “我是基里奥内罗家族的首领,大空奶嘴的现持有者,彩虹之子艾丽娅·基里奥内罗。”艾丽娅脚下一顿,敏捷地旋过身,“藏在暗处的几位,出来谈谈吧。” 第39章 七三——异色 艾丽娅本就不曾寄希望于所谓的谈判,她知道干情报这一块的最讲究忠诚与服从,即便是最底层的人员,也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而放弃他们的任务。 但是艾丽娅身份特殊,既然发现了他们,他们若是再躲藏就显得十分失礼。 除了忠诚与服从,识时务也是这些混进各个领域的伪装人才需要拥有的一项特质。 而这,才是艾丽娅此刻主动开口的目的。 不为其他,只为光明正大的周旋,为自己的部署赢取时间。 同时,她不忘压低声线,极其隐晦地朝优斗叮嘱了一句。她的嘴唇动作幅度极小,便是擅长唇语之人,也不能通过观察洞悉她所说的话。 “尤利君,如果一会儿情况有变,你就赶紧离开吧。”艾丽娅面上挂着笃定的微笑,柔和的目光仿佛看透一切,带着洞察世事的光辉,“不要顾虑迪诺,他那边我会和他解释……以及六道骸已在三天前被复仇者缉拿归案,迪诺与复仇者的约定,你也不需要担心。” 说完,她也不去关注优斗的表情,只沉静地凝视着从不同方向出来的两拨人马,“几位可有什么话要说?” 不管是彭格列的人,还是复仇者的人都面面相觑。 他们本在暗中伺机而动,对于彼此的目的更是心照不宣。照理说是艾丽娅点破他们的存在,迫使他们不得不现身,以艾丽娅·基里奥内罗的洞察与精明,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可现在,人家首领女士一罩面就是“你们可有话说”,还笑脸涔涔,仿佛真的不知道他们的来意。 在迫使他们现身的时候,艾丽娅已然抓住了主动权,现在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更是先声夺人,无声无息地为他们挖了个陷阱。 不管回不回答,说真话还是谎言敷衍,他们的言行都会被眼前这一位大人抓住把柄,成为挑衅基里奥内罗家族,得罪艾丽娅的证明。 黑/手/党的首领,又有哪个是真正的善茬? 彭格列的情报人员沉吟不言,来自复仇者的几人却是性情乖张之辈。他们全然没有彭格列几人的顾虑,绷带上方的眼眸桀骜而阴鹜,其中一人更是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基里奥内罗首领想让我们说什么?这难道不是明知故问?” 艾丽娅脸上笑容不变,半点没有被人冒犯的恼恨,“原来几位并没有话要与我们说,看来是我误解了。既然几位只是路过,那么就此别过吧。小优斗,我们走。” 复仇者几人脸色一变,几乎是立刻抽出各自的武器,凶狠地冲向艾丽娅二人。 艾丽娅此时已经转过身,察觉到身后的异动,她秀眸微睇,眼角的余光往旁边一扫:“你们……是要‘一言不发就对基里奥内罗首领发动刺杀’吗?” 她的声音十分柔和,不带任何火气,可但凡有些理智的人,都能嗅出话中的硝烟。 即便是行事恣意、我行我素如复仇者,也不能无视艾丽娅这句话的分量。 基里奥内罗是一个古老而底蕴十足的大家族,人脉盟友众多,他们还不想和它结为死仇。 几名复仇者对视一眼,互使眼色,仿佛达成某个共识。 “基里奥内罗大人说笑了,我等只为了缉捕嫌犯而来,还请大人给个方便。” 艾丽娅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未曾错过后方不远处传来的异样气息。 但她佯作不知,反而顺着复仇者拖延时间的意图,和他们周旋起来。 毕竟拖延时间,同样也是她的目的。 “嫌犯?我倒不知我这位小兄弟什么时候上了复仇者的黑名单。既是缉捕,可有判决的手令?” 声势煊赫地与复仇者对峙,艾丽娅的余光却是扫至暗无天日的深巷。 在那个肮脏破败的巷子尽头,原本在矮门上挂着一片灰色帆布。此刻不知何人取下了原来的布条,用一条浅褐色的麻布取代。 那是一个暗号。 一个告诉艾丽娅「万事俱备」的暗号。 艾丽娅知道复仇者的援军也在靠近,但她相信自己的人来得更快。 不一会儿,后方的深巷中就传来打斗的声音。 隔着一道绵长而厚实的围墙,复仇者的援军被基里奥内罗家族的人拦在另一条巷子里。 仿佛一个打碎平衡的信号。 眼前的几个复仇者面色一变,再顾不上权衡利弊,毫不留情地出了手。 “快走。” 艾丽娅将优斗往无人的小路一推,微微侧身,利落迅疾地拔/枪,对准直逼而来的复仇者。 优斗被推了个踉跄,他犹豫一瞬,终是听从艾丽娅的安排,压低帽檐从小道离开。 艾丽娅的枪法极好,这几名复仇者非真正的核心成员,不会使用第八种火焰,根本无法近她的身。 不多时,狭窄的巷子里突然出现数个身穿白衣的壮年,一部分拦住气势汹汹的复仇者,一部分站成一线与彭格列的人对峙,剩下的绕成一个半弧,护卫在艾丽娅左右。 见局面已被控制,艾丽娅收起枪,转身朝优斗刚刚离开的那条小道走去。 行至半途,一个熟悉的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伽卡菲斯?” 如果此刻泽田家的一平在这,并且召唤了十年后的一平,她一定能够认出眼前的拦路者就是乐乐轩拉面馆的常客——川平大叔。 但艾丽娅知道眼前之人可不是什么爱吃拉面的普通大叔,他是暗中引导整个世界走向、维持世界平衡与秩序的“不死人”,七三基石的监视者。 “这可不符合我们当初的约定,谢匹拉的后人。” 戴着滑稽的圆形眼睛的男人如此说道。 “怎样才算符合约定?”艾丽娅拉长了尾音,“就和其他平行世界的你所做的一样,为了‘破而后立’,将玛雷指环交给白兰·杰索,诱惑他成为所谓‘新世界之神’吗?” “你这说法未免不太公允。我可没诱惑他,一切都是白兰·杰索自己的选择。”镜片挡住川平的双眼,掩去他眼底的暗芒,“那么多平行世界毁灭,我也相当头痛呢。” “不管你怎么想,既然主世界[1]的白兰已被泽田纲吉打败,连带这个时空的玛雷指环也被尤尼他们封印……那么,将玛雷指环交给尤利君,又怎么算是违背当初的约定呢?” “如果他还是人类,我当然不会反对,甚至还乐见其成。”川平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可一个不完整的孤魂,对七三的运转没有任何帮助。” “我和你的想法恰恰相反。玛雷,需要尤利君。”艾丽娅拂去衣角的褶皱,飒然转身,“多说无益。言尽于此吧,伽卡菲斯。” 走出不远,身后再度传来低沉的询问。 “你是为了玛雷,还是为了谢匹拉与尤利的友谊……亦或是,为了尤尼?” 艾丽娅笑了,唇角的弧度在暖阳的照射下显得耀眼无比:“这个问题,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 优斗避开了第三波截杀。 针对他的人来自两方势力。其中一方选择人多的地方设伏,伪装成流浪汉、街头艺人等身份,在近身的瞬间发动攻击;另一方则是一群面缚绷带,身穿黑礼服的复仇者,来去无踪,肆无忌惮,从不顾及场合,出手狠辣无情。 这回截杀他的是一个在地铁站演奏手碟的丹麦青年,他的行动非常隐蔽,却还是被优斗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及时避开致命一击。 不止对方,就连优斗自己都十分惊讶。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危险有如此敏锐的反应,更不知道自己有这般敏捷的身手。 仿佛自他得到玛雷指环、获得实体的那一刻起,就有什么原本蛰伏的东西,正在体内逐步苏醒。 为了避敌,优斗重新打开gps地图,冥冥之中,他感到靠近阿尔卑斯山脉的一点好似存在着奇异的气息,宛若黑暗中一盏明亮的吊灯,指引他前往那一处所在。 由彭格列1世交予他的古式钥匙同时闪烁起微弱的暗光,触手炙热,仿若在与那个地方呼应共鸣。 优斗想也未想,掉头便往那个地方跑去。 淌过水流,穿过森林。 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一棵百年老树的树干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黑雾缭绕,吞吐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一条银灰色铁链从黑洞中蹿出,边角缀着漆黑的火苗,游蛇一般袭向他的所在。 ——复仇者。 优斗一惊,翻身往草坪中一滚。带着电流的铁链抽中他的肩膀,令他不由发出一声闷哼,却也因此借力退得更远。 在滚动的中途,他明显感到身体似乎穿过一层怪异的水膜。待他稳定身形,耳边的鸟鸣声,从后方传来的破空声通通消失得干干净净。 ——结界。 优斗脑中冒出这个词汇。他捂住肩膀起身,踉跄向前,穿过层层矮树丛,抵达被结界圈住的这块空间的最中央。 中央是一个规模不大的西式庄园,几座巴洛克建筑高耸伫立,透着一股宛若冻结的死寂。 优斗注视着被死死锁上、无法推开的大门,松开紧攒的手心,将几乎烫伤肌肤、隐隐散发着微光的钥匙对准锁孔。 咔。 门开了。 …… 同一时刻,见证儿子获得指环战的胜利,做完一系列善后工作,正守在昏迷不醒的彭格列九世床沿的门外顾问首领——泽田家光得到了两个情报。 这两个情报,都和某个对彭格列传承产生重大威胁的目标有关。 一是对其暗/杀任务的失败,二是…… “你说那个人……闯入了波尔查诺的禁地?” 泽田家光的语气格外冷静,可他听似平稳的声音中,分明压抑着可怕的风暴。 站在旁边的巴吉尔投来担忧的目光。他从未见过泽田家光如此难看的脸色。 作为门外顾问首领的徒弟与心腹,巴吉尔自然知道这个禁地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是……彭格列1世的埋骨之所。 第40章 七三——异色 眼见「目标」消失在他们面前,有着一双灰眸的复仇者瞳光一冷。 被他把住一段的锁链还在噼里啪啦作响,不时有蓝紫色的亮光从表面急蹿而过。 站在他身边的矮个子复仇者挠了挠下巴:“消失了?这里有结界?” 灰眸复仇者没有应和。他知道这里是彭格列的地皮。在外面动手还好说,布有结界的地方定是彭格列的禁地,只要他们不是想彻底与彭格列撕破脸,结成死仇,无论如何也不能往结界内踏上一步。 复仇者高层与彭格列的关系再不好,彼此之间也未到达仇恨的地步。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目标,恶化双方的关系,怎么看都得不偿失。 哪怕他们想要进去,也会被结界阻拦。且不说能否打破结界,恐怕他们一触碰结界,就会被彭格列特殊部门感知,继而引来更大的麻烦。 “既然前方是彭格列的结界,那那个男孩是怎么进去的?” 矮个子复仇者诧异地睁大眼,碧绿色的猫瞳渴望地盯着灰眸的复仇者:“难道……他真的是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持有者吗?乌利西斯?” 被称作做乌利西斯的男子一言不发。似乎为了确认什么,他闭上眼仔细感知,将一双灰眸敛在带有青色血管的眼皮之下。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很突兀的,他裹在绷带下的脸部肌肉狠狠地痉挛了一瞬。 “·vong。” 阴恻恻地咬出这个名字,乌利西斯周身的气息变得暴烈而可怖。 “这个结界……是·vong所设。” 同一时刻。 打开庄园大门的优斗走进空旷宏伟的宅邸。插在锁眼中的钥匙光芒一盛,随即裂作飞灰,零落地散在地上。 身后的大门像是被弹簧机括牵引,自动在他身后闭拢。 外面的光线再度与这个大厅隔绝,整个空间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见一条回旋式长梯,孤独地竖在尽头。 整个大厅空阔无俦,除了那座铺有赤红地毯的长梯,再没有别的东西。 优斗犹豫了半秒,想要上楼查探一二。 可他才踏出一步,身后被一片黑暗吞噬的地方突然伸出一双手,牢牢扣住他的腰。一拉一带间,他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略有些磕人的下巴抵在他的左肩,附带着喷洒在耳垂边,滚热而急促的呼吸。 之后,他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终于……找到你了。” …… 看着手中的情报,艾莉亚交叠的十指轻轻敲击,在桌上垂下晃动的黑影。 “这些杀手果然是家光派出的,也多亏优斗君能全部逃开呢。” 她的副手伽马犹豫了一下,终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疑问,不解地开口:“泽田家光……为什么要对这么一个少年下达绝杀令?仅仅是因为彭格列指环?……可是那半枚大空指环不是很快就被那个少年还给家光了吗,而且又有迪诺居中担保,那少年也没用指环做出什么……在这件事还没有彻底弄清、可能另有隐情的情况下,泽田家光怎么可能毫无对峙,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想置少年于死地?” 这不留余地又不近人情的决定,实在不像泽田家光一贯以来的作风。 “这正是家光作为一个父亲的可爱之处。”艾莉亚肯定道,“为了纲吉君,他必须这么做。” “为了泽田纲吉?” “是的。”或许只有同样为人父母的,才能明白体谅彼此的苦心吧。已经有了一个女儿的基里奥内罗首领·艾莉亚如此想道。“让我们易地而处一下,伽马。假如现在遇到这种事的是我的尤尼……有一个人能够分毫不差地变成她的模样,并且,包括能力在内——身份,荣耀,人脉,人际关系……她的一切都有可能被这个人夺走,就连算不上什么好东西的大空奶嘴,都只承认这个人,而不承认我的尤尼,你会怎么想?” “……这种事不会发生,在那之前,我会杀了那个人。” “所以啊……连你都这么说,”艾莉亚叹息一声,“作为父亲的家光,又怎么能容忍优斗君的存在。 “哪怕是那样的事还未发生,一切都只是个可能……但,泽田家光,承担不起那个可能。 “不管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守护彭格列的战士,他都不能放过这个可能微小但绝对可怕的可能。 “哪怕是得罪迪诺,违背自己的道义,他都必须那样做。 “更何况,优斗君的能力实在太过巧合……对应的都是纲吉君未来的守护者,即便我知道其中另有原因,但家光他并不知晓,也难怪他会心有顾虑。” 艾莉亚站起身,将滑下的一缕长发别到耳根,“现在只希望……‘他’能先家光一步找到优斗君了。” 伽马疑惑:“他?” 艾莉亚唇角微扬,但笑不语。 …… 炙热的气息紧贴整个背脊。 在最初的僵硬后,优斗辨析着那一声音带给他的熟悉感,仿佛有一丝无法读懂的情绪漫上他的心口,印下浅浅的痕迹。 “彭格列……1世?” 环在腰际的手臂蓦然一僵,与耳畔挨得极近的唇瓣发出一丝极低的,犹若困惑的呢喃:“优……?” 然后便有一只滚烫的手轻托他的下颌,稍一用力,让他不得不偏过头,对上近在咫尺的金红色瞳光。 耳鬓相抵,呼吸可闻。 短暂的对视,令金色人影目光一颤,眼中的迷雾褪去大半。 “怎会……”那人神色微凛,小心地拭去优斗脸上的尘土,“你的另一半灵魂……?” 优斗奇怪地看了那人一眼,不论是对方的言行,还是近乎能灼伤人的目光,都让他无法理解。 “彭格列1世?” 这个人,真的是路易从未来带来的那位彭格列1世……不,不对,就精神体的密度而言,似乎与之前的那一个有很大的差别。 如果说之前的那位是一盏能照亮方寸的烛灯,那么眼前这人,就是高悬寰宇、泽披四海的耀日。 他不仅仅是单纯的意识碎片,而是某个独立的存在。 听到优斗的称呼蓦地变了脸色,停在他脸颊旁的手指也随之收紧,与声音一同呈现出僵硬的姿态,“你叫我什么?” 优斗迷惑:“难道你不是彭格列1世?” 借着身后传来的微弱金光,优斗清楚地看到金发青年此刻的表情。 难以言喻,比任何晦涩的工具书都要难懂,却又比任何诉说都要深刻的……恸色。 第41章 七三——王权 让他难懂的情绪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对方所有的神态都被完美收敛,笑容清浅,仿佛初见的陌生人,认真而慎重地表达自己的善意。 “。”金发青年一字一句,认真地盯着优斗,“——我的名字。” 优斗并非不知道彭格列1世的名字。事实上,这也不是彭格列1世第一次向他诉说自己的真名。 对于的郑重,优斗虽然不解,但也大致能感觉到对方的用意。 ——他希望自己能叫他的名字。 “gio……tto。”略显生涩地念出这个音节,优斗感到对方扣在他腕骨的手一紧,又若无其事地松开。 “是。很高兴……能在这见到你,优。”眸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退后一步,在两人之间拉开一道距离。 直到视角发生改变,优斗才弄明白原先那阵怪异感究竟从何而来。 之前无论是的态度,还是两人的距离……似乎都过近了。 尽管脑中对于人情世故仍然不具备系统的概念,可优斗还是本能地意识到不对。 “我们……在哪见过?” 优斗问的不是之前因为路易的关系,而导致的两人之间的接触。他所问的,是在自己记忆之外,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与彭格列1世,是否有过什么关联。 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完全是逻辑推算的结果。 根据系统里记载的工作日志,优斗知道自己作为科研人员三轮优里最后的遗作,人格由三轮优里亲自编写,而外貌,却是三轮优也仿照他的“家人”,阿道夫·k·威兹曼所造。 除了发色和瞳色因为在培养池中浸泡了太久而染上了深色,他的五官,几乎与阿道夫·k·威兹曼别无二致。 对这样一张脸毫无疑窦地叫出“优”这个名字,彭格列1世想找的人,显然不是阿道夫·k·威兹曼,也不是三轮优也,的的确确是他无疑。 再联想之前在游轮迷境中遇到的种种,优斗越加确定了这一猜想。 可他……什么时候与彭格列1世有了瓜葛,还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隔着一尺之地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一般,无需详细解释,就已出口解答他的疑问。 “如果你想谈论的是你现在的这一形貌……我想,我们应该算初次见面。” 宛若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好似遥不可及,却又不带任何侵略性,无声无息地将他团团包围。 所有深藏的,连他自己不明白的困扰都被温柔剖开,被那通透的目光一丝不漏地熨平。 ——超直感。 优斗脑中冒出这么一个词汇。 这能将人看透,却又让人没有任何被窥视的感觉,无法生出半点厌恶之心的洞察力……就是迪诺他们所说的超直感吗? 对这个世界的特殊能力有了更深刻的感知,同时,优斗没有忽略那不寻常的说法。 “现在的形貌?”在玛雷指环的能量供给下,优斗感到大脑与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很快就品味出这句话的深意。 ——对于这张与阿道夫·k·威兹曼相似的脸,彭格列1世也是第一次见。 那么……他口中的“优”…… “你所说的‘优’,莫非是三轮优里?” 仔细一想,迪诺似乎也曾说过,在那个异空间的游轮上,他曾见过彭格列1世出现一个叫三轮优里的人。 如果这个三轮优里,就是制造自己的那位三轮优里的话…… 眼见沉默,优斗知道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 在寻找的人,与他有深切关联的人,是三轮优里。 确认这一点,优斗以实事求是的语气平静道:“你恐怕认错了人。我不是三轮优里。” 不置一言。 “虽然很抱歉,但我必须说的是——三轮优里已经死了。”优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未尽的后半句话,“而我,只是三轮优里制作的一件‘工具’而已。” 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优斗看得一清二楚。 不同于原先虽然激烈,但犹能克制的情绪,此时的·vong,似乎已经濒临失态的边缘。 震惊,错愕,悲恸……在这些如有实质的情感之下,还有同样强烈,不容忽视的……愤怒? 让优斗无法理解的是,这仿佛能灼穿一切的强烈情感并非针对于他……那宛若被火光点亮的瞳中所覆盖的,也绝非认错人的错愕,与对三轮优里死讯的震惊与悲恸,反而更像是……对荒谬之极的言论的愕然与痛心。 “……为什么这么想。”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他看起来已经恢复冷静,可任谁都能隐约嗅到暗藏其中的风暴,“给你灌输这个想法的人,是谁?” 不管是过去的接触,还是游轮迷境中的影像,优斗都不曾见过这人如此凌厉的眼神。 纵然直面的目标并非是他,可那因为气息的改变而骤然降临的压迫感,还是让距离不远的优斗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被出色的外表与随和包容的性格所迷惑,早在彭格列起步的时代,就有无数人因为彭格列1世表面上的无害,而忘记这是一个在乱世中保全自己的家园、以一己之力建立庞大的组/织、吸引无数强者趋之若鹜的枭雄。 不仅仅是在战乱中杀出一条血路、不让组/织被第三方侵蚀的手段·vong本人,更是一名无上强大的强者。 察觉到优斗的警戒与不适立即收回外溢的炎压,整个空间平静如初,没有半点能量的波动。 “为什么会这么想?”眼中的光依旧明亮得惊人,可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轻柔却执着地重复着疑问,“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三轮优里已死,而你只是工具?” 俯下/身,借着为优斗擦拭冷汗的动作,微微遮住对方看向他的双眸,也同时挡住自己眼中的冷光。 “那个把你当做工具,并给你灌输这个念头的人,是谁?” “没有谁。”优斗拨开眼前的手,认真至极地与对视,“因为我本来就是工具。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 “你怎么可能是——” “真要说的话,”不知为何,似乎是本能地拒绝听到某个真相,优斗迫切地打断的话,“制造出我这个工具,并给我灌输这一理念的,就是三轮优里本人。” 直视对方眼中不断翻滚的光影,在那被狠狠绞碎的一汪金橙色中,优斗看到自己一张一合的唇,慢慢地吐出连他自己都诧异莫名的话,“……不、要、妨、碍、我。” 说完,他立刻按下骰子上的机关,选择脱离这个世界。 “尤利!!!” 【时空通道已开启,将在3秒后完成传送,请‘主系统’做好准备。】 【叮——已抵达世界2,王权者。由于本世界是‘主系统’的诞生地,受石盘意志的影响,系统的所有功能都将遭到封杀,请‘主系统’做好能源储备,慎言慎行。】 【系统与辅助系统都将在3秒后关闭,七面体与七色骰即将脱出,请‘主系统’妥善保管。】 封杀?慎言慎行? 还未离开时空通道,优斗就被ai辅助程序的警示弄的摸不着头脑。 对比初入上个世界时的简洁清晰,这一次的ai提示语显然有些奇怪。 而且,诞生地…… 这里是三轮优里的故乡? 因为提示语的冲击,优斗将“自己为什么急着离开上一个世界,明明还不曾和迪诺告别”的疑惑,以及先前一瞬的异样感全部抛之脑后,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两块相似的七面结晶。 当他将两块缩小的、形同工艺品的结晶收好,放进口袋的时候,空间通道已完成传送,在他的身边溃散。 然后,他见到了奇异的一幕。 宽阔幽暗的飞艇内,一地散乱。一个畜着银色长发的高挑青年站在敞开的艇门前,发出低低的笑声。 在他的脚边,与艇门接轨的地板上,一双手死死地抓住地板的边缘。可那纤细的五指,发白暴突的指关节,无一不在说明挂在半空的那人已支撑不了多久。 可偏偏这时候,银色长发的青年还抬起了脚,想碾上那双犹在坚持的手。 “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觉得很奇怪啊。堂堂的白银之王,人类史上第一个诞生的王权者,竟然被我轻易地侵占了。”银发青年笑容灿烂,像是撞见什么极其有趣的事,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可很快,他脸上的笑便消失得一干二净,被一片凶狠取代,“这种废话有什么好问的,你还是赶紧下去吧——bye。” 一脚踩下,底下的少年吃痛松手。可在他坠落之前,一只同样瘦削的手抓住了他手腕。 少年诧异地抬头,正对上一双黑如夜幕的眼睛。 “你是……” “哈?”银发青年冷眼盯着眼前的一切,目光轻蔑地扫过突然冒出来的人影,“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想多管闲事吗?” 话锋一变,银发青年好像突然变成另一人一般,露出无害的微笑,“喂喂,可没这座飞艇上除了白银之王还有别的人存在啊,”借着月光看清优斗的面容,银发青年露出惊讶之色,“这张脸……你难道是阿道夫·k·威兹曼的亲戚?” 这个时候,因为身后过于聒噪而回头的优斗同样看清了银发青年的面容。 那是与现在的他极其相似的一张脸。银发如绸,目若月华。 优斗不由吐出了一个名字。 “阿道夫·k·威兹曼……” 优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着对方失神,正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也未想,就一把拉住即将坠落的少年一样。 “哈哈哈,阿道夫·k·威兹曼——”银发青年恣意大笑,五官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变得狰狞,“没错,阿道夫·k·威兹曼——你就和这个倒霉鬼一起下去吧!” 他的掌心迅速翻出一柄尖刀,往优斗的所在一划。 因为半个身子探出飞艇,正吃力地拉着一人,优斗未能完全避开这一击;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银发青年手上的刀,却正中下怀,被对方轻易地推了下去。 毫不费力地解决了两个障碍物,银发青年本该兴奋大笑,可他却是突然收敛了所有表情,整个人安静得不像话。 抬手拂去左脸颊骨上的血痕,银发青年微皱着眉,掩去一切疯狂的目光冷冽,参杂着一丝与之矛盾的茫然。 “这是……?” 为什么……他会受伤? 第42章 王权——无色 失重感。 凛冽的风刮过肌肤,如同一把把细小却锋利的刀,要将皮肉寸寸割下。 翻滚的气流中,优斗吃力地睁开眼。被他攒住手的少年正在下方一臂远的地方,仰头凝视着他,嘴一张一合,似在大声朝他说些什么。 高空坠落,气流肆虐。 此刻优斗的耳边只能听见耳鸣般的风声。少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见他露出一丝茫然,少年不再徒劳出声,只反手抓紧优斗的手,用力一拽。 借着这一股力道,少年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将优斗牢牢地圈进怀中。 急速下落。 仿佛永无止境的坠空感,在不知持续了多久之后,陡然一停。 轰—— 不知道是屋顶还是帐篷的浅色平面被撞出一个大坑,二人下落的趋势只略微滞了一秒,随即继续加速,撞在坚硬的地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优斗立时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感到额头似有一只手贴着,正在试探温度。 “你醒了啊。” 迷离的月光投进眼中,优斗凝聚焦距,借朦胧的微光看清眼前之人的面貌。 正是那个与他一同坠下飞艇的少年。 干净的眼眸,柔软的微笑。 莫名……有些熟悉。 “你是谁?” 听到优斗的询问,少年眨了下眼,抵在他前额的手随之移开,做出了深思的表情。 “我……是谁?” 他偏过头,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大坑。 “我是……” 他的身边传来微弱的猫叫声。 “喵~” 少年收回目光。 “伊佐那……社。” “我叫伊佐那社,”少年重新露出笑容,浅浅的,像是羽毛滑过敏感的心脏,“你刚刚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真是吓我一跳呢。” “……?” 优斗察觉到一丝怪异。 这个叫伊佐那社的少年明明和他一起从飞艇上坠落,为什么会说“你从上面掉下来吓我一跳”的话?说得好像这人一直在下面,只是个旁观者一样。 “喵~” 伴随着再度响起的猫叫,优斗略一恍惚,又觉得刚刚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里面怎么会有声音——”一个穿着制服的棕发女生推门而入,诧异地看着他们,“你们……” “喵呜——” “啊……是…伊佐那…社君啊,还有……”棕发女生的目光扫过优斗和服上的文字,“白银……君?你们怎么在这?……呜哇,屋顶这个洞是怎么回事!?” 伊佐那社抱起追着尾巴跑的小奶猫,勾起食指挠了挠它的下巴:“刚刚白银君上屋顶晒月亮……屋顶不牢固,就掉下来了。” 挨下身,将小猫放到地上。见小猫黏住他的鞋子不肯离开,伊佐那社无奈地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再次抱起它,让它伏在自己肩上。 “不知道摔得严不严重,脸上也被划伤了……去校医那边看一下比较好吧?” 他的目光一直朝向优斗,其间藏着浅浅的关切,还有一分无法形容的虚渺。 优斗终于确定之前的怪异不是他的错觉。 他不由看向伊佐那社怀中的小奶猫。 ——这只猫,似乎有篡改记忆的能力。 除了这个发现,优斗也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不再需要仪器辅助的思考能力,理智的逻辑,越来越多仿佛本能的常识。 他似乎……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原因,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我不叫白银,我叫优斗。”优斗支起身,发现除了少许疼痛感,他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力量保护着,并未受什么严重的伤。 棕发少女疑惑了半秒,又很快露出笃定之色:“是啦是啦,我当然知道白银君的本名是优斗。可我们大家都喜欢叫优斗白银君嘛,一时顺口,优斗君千万不要在意哦。” 她转向伊佐那社,“社君,我们一起把优斗君扶去保健室吧,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是让人没办法放心呢。” 优斗扫了眼蜷成一团的小奶猫,没有多言。 被两人搀扶着去了校医院,在校医一边唠叨训导一边上药,另两人不断帮忙说话中,时间渐渐流逝,很快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好了,伤口处理ok,记得明天过来擦药,脸上的伤不要沾水。”校医打了个哈欠,将他们赶出保健室。 “时间不早了,社君和优斗君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谢谢你,菊理。” “谢谢……” “说什么谢。下次优斗君可要小心一些哦,别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 优斗点头,名为菊理的棕发少女便与他们挥手告别。 “明天见!” 优斗走在伊佐那社后方,跟着他七拐八绕,来到一个极其偏远的房间。 打开门,清理卫生的机器人来回清扫地面,口中念念有词。 优斗盯着勤恳辛劳的机器人,脑中闪过曾经被强行灌入的三轮优里的记忆片段,不自觉停下脚步,陷入短暂的失神。 正在帮小猫顺毛的伊佐那社疑惑回头:“优斗?” “什么事。” “……”伊佐那社被噎了一下,过来将他拉进房间,关上大门,“我看你有些心不在焉的……所以才叫你一声。” 结果被反过来问“你有什么事”,这感觉还真是…… 脑中仿佛闪过似曾相识的感觉,伊佐那社没有在意,将优斗推进卫生间:“快点洗漱一下,然后好好休息吧,呼哈……好困。” 抱着猫坐在矮桌前,伊佐那社支着下颚,百无聊赖地看着墙上的动态壁纸。 花瓣绕着花蕊旋转,一圈又一圈,紧合着挂钟规律的滴答声。 不久,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当优斗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就见伊佐那社单手支颚,歪在矮桌上睡着了。 被他抱在膝盖上的小猫也睡得正香。优斗小心地抱起猫,将它安置在一只温暖的软垫上。又一手架着伊佐那社的胳膊,另一手从膝盖下方穿过,把他抱到床上。 因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他便将伊佐那社推到最里边,自己在外侧躺下。 闭上眼,感知越发清晰,远处的某个地方,好似有一盏明灯散发着耀眼的光,成为黑暗中唯一醒目的一点。 “德累斯顿石盘……”优斗无意识地呢喃着,堕入沉重的梦乡。 ### 1945年2月15日。德国。 易北河畔,被轰炸得面目全非的德累斯顿到处可见断壁颓垣、尸山血海。 曾经美丽富饶的城市化作一只狰狞的巨兽,踏在血红色的河流之上,无声咆哮着,传送着最沉重的恐惧与绝望。 没有活人。 只有爆炸余留的刺鼻气味,漫天笼罩的血腥与焦臭。 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视野之中,都只有黑灰红三色。 如果圣训中的地狱当真存在……那便是这样的画面吧。 十余岁的男孩木然地捂着受伤的左臂,踉跄而迅速地往前迈步。即便疲惫与疼痛让他的脸色趋于死灰,他也一直不停歇地往前走,一直往前,拼命地想要走出这片地狱。 不知走了多久,在失血过多、休克昏迷之前,他终于在一处半米高的碎石旁停下。 一个银发青年瘫坐在石块顶端,衣衫残破,狼狈脏乱。青年的眼中几近没有焦距,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灵魂。若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弱起伏,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少年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从城东到城西,这是男孩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比起伤痕累累、走得腿脚都没知觉、浑身如僵尸般生硬的男孩,毫发无伤的青年,竟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男孩其实认得青年。 他是附近军用研究所的重要研究员,毕业于德累斯顿军事学院的科学天才,阿道夫·k·威兹曼。 同为德累斯顿军事学院科研系的天才,男孩曾有幸旁听威兹曼姐弟关于「圣遗物」(德累斯顿石盘)的研究,从中获益匪浅,自是对这位威兹曼先生有着无比深刻的印象。 ——还有人活着。 ——这个地狱,终归没有只剩下他一人。 濒临极限的意识定格在这最后的两句话上。 男孩的视线迅速被阴翳侵占,但在他倒下去之前,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 “还……活着……?”带着清晰颤音的男声从遥远的彼方传来,低弱沙哑,犹如淹没在巨大悲痛中的最后一线希望。 冰凉的手探上男孩的额头。一团柔和的、银白色的光芒缓缓凝聚,顺着手心没入男孩的体内。 即将陷入黑暗的意识,被一团皎月般的银光包围。 以「不变」、「不灭」的力量,将不断流失的生机锁住。 不管是何方的死神,都不能从他手中夺去这最后一个生命。 ### 晨光照入。 优斗睁开眼,一只冰凉的手正搭在他的额头上。 他的思绪犹沉浸在梦境的泥淖中,一时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没有发热,真是太好了。” “……” 手的主人把手挪开,往他的脸部凑近了一些。 “怎么了?是不是还很疼?” “伊佐那……社?” “这么直白地被叫全称还真是不习惯啊。叫我伊佐那或者社都可以哦。” “……” “说起来,优斗的全名是什么,我好像不小心忘了。”换任何一个人开口都会有些不好意思的话,他说起来却是无比自然。 有点腼腆,带着一点抱歉,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与表情就能让人感受到真诚,丝毫不会因为他的话而产生被冒犯的感觉。 优斗想说他没有姓,可开口的时候,不知为何竟变成了:“三轮……我姓三轮。” 他清楚地看到,伊佐那社的瞳孔陡然一缩。 继而,好似被 ↓↓↓ 第43章 王权——无色 自从有了玛雷指环作为供能的「电池」,进食对优斗来说已非必须。 但他还是跟着伊佐那社一起离开宿舍,去做所谓的「觅食」。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叫学院岛的封闭式中学,校内实行“一卡通”管理,只要持有写入学生信息的芯片,插入终端机,就能在整个学院岛畅通无阻。 所谓终端机,就是一只智能手机大小的平板电脑,集通讯、买卖交易、娱乐、上网、作业提交、资料共享等功能于一体,时刻记录学生的成长路线与健康情况。 “这里就是食堂了,刷一下终端机就能进入。”热心的学生a将他们引入一幢圆形建筑,“唉,什么?终端机丢了?这可糟糕了,你们赶紧去教务部申请补办吧,没有终端机带来的不方便还是小事,要是影响学分可就糟糕了……喏,这里没有终端机是不给进的,你们去后面的小卖部吧,那里除了刷终端机,还可以付现金。” 到达小卖部,新的问题接踵而来。 伊佐那社捂住饥饿的胃,有些可怜地回头:“优斗,我没带钱……” 优斗默了一瞬:“……我也没带。” “诶?”伊佐那社脸上写满了「这真是大事不妙呢」,“看来要不想饿肚子,只能求取‘友情外援’了。” 然后,优斗便目睹了一场神奇的求助行动。 伊佐那社抱着饭盒路过各个阶梯教室,左右逢源,从每个学生的便当中得到一筷子的友情菜。 他的朋友好像遍布了整个学校,每个人都和他打成一片,毫不介意地贡献出饭盒中最好吃的食物。 如果不是优斗早就察觉到异常,单凭眼前这一场景,他或许真的会以为伊佐那社原本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还是那种人缘极好,到哪都吃得开的类型。 优斗低下头,看了脚边的小奶猫一眼。 小奶猫无辜地昂头看他。 “喵?” 他不由放缓了脸上的表情,矮下/身,摸了摸小猫的耳朵。 伊佐那社抱着饭盒过来。 “大——丰——收——,优斗和neko(猫)快来,今天的早餐好丰盛呢。” “喵呜~”小奶猫开心地扑了过去,优斗仍站在原地。 “你和neko吃吧,我要出去一趟。”优斗的目光从一脸满足的伊佐那社身上挪开,落在他五彩缤纷的饭盒上,“——早餐可以顺便在外面解决。” “唉?先吃了早饭再走吧。” 优斗摇头。 饭盒里的食物虽足,但毕竟是一筷子一筷子凑出来的。要供两个成长期的少年与一只猫分食,还是太勉强了点。 而且,没有必要。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优斗离开前,身后冷不丁传来这句询问。 他略侧过身,映入眼中的是银发少年澄澈见底的茶瞳,与其中浅薄飘渺、似有若无的不安。 “……米饭粘脸上了。” “唔?”伊佐那社连忙往脸上抹了一把,闪过一丝仓促的赧色,“现在没有了吧?” “嗯。” “那你……” “天黑前回来。” 得到明确的回复,伊佐那社松了口气,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嗯,一路小心。” 等到优斗的身影从他视线尽头消失,挂在唇角的笑容才落了下来。 他从饭盒中挑出一只小鱼干,细心地喂给小奶猫。 “很奇怪对不对……?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很担心小优一去不回呢……”他凝视着一口一口吃鱼的猫,眸底的光愈发温柔,“neko喜欢鱼干么?我们去池塘那边钓鱼好不好?” …… 靠近城市中心的地方,有一个非常醒目的“能量团”。 如同一个不断辐射力量的白洞,即便被不知名的外力压制,那逸散的强大气息仍然叫人心惊无比。 不需要确认,优斗便能肯定。 那个“能量团”,就是这个世界的「最高力量体系」——德累斯顿石板。 将目光从远处那高大的塔型建筑上收回,优斗理平起皱的和服袖摆,按照作为影像残存在系统内核、属于三轮优里的记忆片段,在郊外找到了三轮优里在东京的住所。 那是一座比较特殊的白色建筑,外墙与铁栅门上爬满了绿色植物,高如华盖,可以看出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居住。 木屐踏过小腿高的绿草,在优斗距建筑还有一百米远的时候,前方突然冒出一排戴兔子面具的卫兵,挡住他的去路。 “前方军事重地,禁止通行。” “……” 优斗往四周扫了一圈,除了三轮优里的住所,这块区域并没有别的建筑。 察觉到这些兔子面具者身上不可小觑的能量波动,优斗后退一步,放弃了强闯的念头。 他回到市区,直奔瑞穗银行。 在黄金之王掌控下的金融体系欣欣向荣,对个人私产的保护也十分严密。 一般而言,到银行取款需要终端认证与委托授权,某些账户还需要虹膜扫描,但最原始的密码取款方式并未被高科技淘汰。 只要开户者在建立账户的时候开启了密码取款的功能,那么无需终端,无需虹膜扫描,只需要知道账户与密码,就能将里面的钱款取出。 优斗便根据这个规则,在自助柜台提取了三轮优里的全部存款。 解锁银行发放的终端机,他翻出市区的地图,走出银行,拐进旁边的小径。 不远处,一个黑色马尾的青年正巧捕捉到他消失前的背影,扶在腰侧太/刀上的手一紧。 “……一言大人?” 优斗快步走出小径,在便利店买了猫粮与罐头;途径一家百货商铺的时候,他足下微顿,慢慢停了下来。 侧头看去,商铺的橱窗内摆放着一只绘色奇怪的狐狸面具,面具的顶端涂有绯色的三菱图案,配着狐狸傲慢狡诈的面容,奇异而吊诡。 强烈的熟悉感促使优斗接近橱窗,抬手取下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 见他取下面具,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导购员忽然精神一振,脚底生烟地跑了过来。 “可是大人?” “……” 见他不说话,导购员有些迟疑。接着,仿佛在对什么暗号一般,导购员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见到上面的那位了?” 他指了指天。 优斗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如果指的是某个人……在天上的,似乎就只有那一个。 “阿道夫·k·威兹曼?” 阿道夫·k·威兹曼,白银之王,是这个世界诞生的第一位王权者。 也是创造他的科研怪才,三轮优里的监护人兼主君。 导购员面色一变,继而一喜,把他迎进最里面的一间更衣室。 “大人进里面‘试衣’吧,里面有漂亮的‘衣饰’,定能让大人满意。” 优斗皱紧眉,虽然感到莫名,还是依言进了逼仄的更衣室,关上柜门。 更衣室内除了几件老旧的男装,就只有一只绿色的鹦鹉。 “这次你来,是碰到了什么难题?” 站在一只衣钩上的鹦鹉,突然冒出人声。 鹦鹉说人话并不奇怪……可这声音,并不像鹦鹉的声音。 优斗沉默着,一言不发。 似乎从他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不对劲,鹦鹉怀疑而警惕地盯着他,倏然,鸱目张翅,俯冲着向他啄来。 优斗抬手一挡,手中不受控制地出现一道无色的能量团,挡住鹦鹉的尖喙和利爪。 见此,鹦鹉飞回原位,居高临下地站着,原有的怀疑与警惕全数消失。 “怎么了,无色之王,这么安静可不像你啊。如果不是力量做不得假,还以为是外面那个小子渎职,把不相关的人放进来了。” ……无色之王? 优斗暗暗咀嚼这个称呼,眼神微变。 “后续情报我们会继续为你提供的,你不要过于心急。”鹦鹉梳理翅膀部的羽毛,斜眼一睇,“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优斗想抓住这只怪异的鸟,但绝对的理智让他克制住这股冲动,只不咸不淡地点头。 鹦鹉振翅高鸣,从更衣柜上方的间隙滑翔离开。 优斗走出更衣室,在导购员的指示下,摘下狐狸面具,挂到原来的地方。 ——原来这个面具就是通讯暗号。 优斗记住这家百货商店的特征,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那只鹦鹉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把自己错认为无色之王……但他知道无色之王代表着什么。 拥有三轮优里半部手札,在上个世界被强制录入三轮优里部分记忆碎片的他,仍记得其中模糊不堪的几句话。 「下一任无色之王……将为恶王。」 「无恶不作,无所不为。」 优斗看着洁白干净的手心,停步,开口。 “阁下为何跟着我?” “十分抱歉!”缀在他身后走了一小段路的黑马尾青年行了一个武士礼,真挚地道歉,“因为您的气质非常像我的一位故人,不知不觉就……” 优斗转身,眉梢微扬:“气质?” “抱歉……”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青年不由低下头。 因为气质相似而尾/随……这样的话听起来果然非常荒诞吧。 有些为自己的鲁莽而懊恼,黑发青年的头颅埋得更低。 不止是气质,眼前这位少年盘绕在身周的气息……也给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三轮一言大人第一次教他无色之力的使用,在他面前进行圣域示范时那样……让他觉得非常亲切…… 忽的,黑发青年目光一凛,霍然抬头。 亲切的力量……这难道是——无色之力!? 黑发青年的脸色立即变了:“你是——无色之王!?” 虽然不知道黑发青年在想什么,但是优斗能从他前后的变化中察觉到一些不好的讯息:“不是。” 黑发青年紧绷的身体没有丝毫放松:“那你是这一任无色之王的族人?” “不是。”优斗快速否定,不再理会黑发青年,提着购物袋继续向前,“都不是,别再跟着我了。” 还未走出几步,悬在 ↓↓↓ 第44章 王权——无色 与优斗相隔十余米远的黑马尾青年——夜刀神狗郎也看到了这个视频。 不止是高楼外墙的广告电视,路标上的导航地图、电玩城的电子设备、每个人手上的终端机,都似中了病毒一般,反复播放这部视频,让人想不看见都难。 视频末尾,还嵌着一个悬赏公告。 「吠舞罗重金悬赏杀人凶手。提供信息者可根据情报强度领取报酬,联系方式:xxx……」 优斗没有再看下去。 仍在播放的视频影像没有丝毫剪辑痕迹,如果排除演戏作假的可能,那么伊佐那社……确实朝主视角这位手持摄像机的年轻男人开了枪。 不管有没有闹出人命,伊佐那社都做出了杀人的行为,且在视频的一字一行间,皆透着浓浓的恶意。 已经结束的视屏第三次从头播放。 「我乃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 无色之王…… 这一回,优斗终于有闲余注意细枝末节,捕捉特殊的措辞。 伊佐那社……竟然自称无色之王? 如果他是无色之王,那么自己……又为什么会被鹦鹉和旁边那个奇怪的武士误以为是无色之王? 谜团重重。 更让优斗难以理解的是,即便此刻亲眼目睹伊佐那社嚣张杀人的影像,他的心中,竟仍对伊佐那社抱持着好感与信任。 一个声音在低低地说:不对。这不是他。 回音缭绕,不剧烈,却十分笃定。 ——相信他。 “无色之王——”耳边传来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携着痛恨之意,冲散了优斗莫名恍惚的心绪。 闻声看去,出声的正是之前无故跟在他身后的那名黑马尾武士。 注意到优斗的目光,黑马尾武士转过视线,“抱歉,刚刚的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我还有急事,先失陪了。” 他的动作十分敏捷,不及优斗回复,就已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见黑马尾武士的确是处理急事去了,优斗也不在意他的突然离开,正想起步的时候,脑中忽然有一束尖锐的灵光迅速闪过。 黑马尾武士也看到了伊佐那社“杀人”的视屏。提起无色之王时的痛恨。突然出现的急事。还有……他的腰间配着的一把刀。 他所谓的“急事”,难道和伊佐那社有关? 武/士/刀的形态与上面缠绕着的高密度能量再度自优斗的眼前浮现。 不好。 优斗心中一沉,循着武/士/刀未散的强大气机,追寻黑马尾武士的所在。 对方的速度实在快得惊人。不到一条街的距离,优斗便已捕捉不到那把刀的气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压在心头的不安愈发厚重。 即便不如彭格列血脉那般拥有超直感,他也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优斗停下移动,翻开终端机,想也未想,接通学院岛的通讯。 这趟出来才刚得到的这部终端机,并未与学院岛的任何人交换过通讯电码。优斗现在所做的,是借通讯网的漏洞,强制接入学院岛的电话线。 因为紧迫,他并未认识到这样近似黑客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也来不及惊讶自己竟然本能般地拥有破解通讯漏洞的能力。 在“系统”的数据库中,可不存在这样的知识。 「你好,这里是学院岛·学生会。」 “伊佐那社在学校吗?” 「唉?伊佐那……社?」 “让菊理接电话。” 「您是……」 “菊理的朋友,请让她接电话。”焦灼感渐趋强烈,优斗狠狠握住空置的右手,鬼使神差一般,说出了仿佛曾演练过无数遍的话,“这是指令。” 「……」那边短暂地沉默了几秒,虽惊异于指令这个说法,但还是让雪染菊理接了电话。 「莫西莫西?这里是雪染菊理……」 “菊理,伊佐那社还在学校吗?”优斗打断无谓的寒暄。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锋锐,脚边渐渐升腾起一层无色的力量。 「伊佐那……社?」另一头的声音显出细微的茫然。 竟然不记得了……? 胸中霍然填满炙热的火焰,优斗不禁为这陌生的感觉拧眉,但他的理智,前所未有的冷静:“今天有谁申请出校吗?” 「有啊,为了准备校祭的事,今天他主动说要到校外采购呢,可把我们吓了一跳,一点也不像他……唉?他?……他是谁来着?」 优斗掐断通讯。 学院岛的人把他和伊佐那社当做同学,全是因为小奶猫篡改了他们的记忆。现在错误的认知解除,他们不记得伊佐那社也是理所当然。 这也说明……小奶猫和伊佐那社已经不在学校。刚刚菊理的话,也正佐证了这一点。 既然小奶猫有篡改他人记忆的能力,而伊佐那社忘记和他一起掉下飞艇的事……也就是说,小奶猫也修改了伊佐那社的记忆? 有没有可能……伊佐那社本是穷凶极恶之人,正是视屏中那个嚣张杀人的凶手,但被小奶猫篡改了记忆,所以忘记过去,变得纯良无害? 理智告诉他,这个可能性很高。 再加上他曾在三轮优里的手札中看到的,有关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兹曼的介绍,想想白银之王的人品,这个可能性便是极大。 白银之王那样的人,趋于理想,不愿伤害他人,为什么会对伊佐那社下杀手? 似乎只有一点解释。 伊佐那社是必须除去的恶劣存在。 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强调。 ——相信白银之王,相信阿道夫·k·威兹曼。 可心中更趋于直觉的声音,在大声呐喊。 ——相信伊佐那社。相信你自己的感觉。 矛盾冲撞的对立念头,仿佛撬动了一些被封锁得更深的东西。 他的眼前,多了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 ### “要跟我离开这里吗?”银发青年眸光温柔,替少年整理衣襟的手宽大而炽暖,“以后,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旁边一身军服的黑发青年眉宇紧皱。 银发青年眨了下眼:“啊,还有中尉。等一切结束后,中尉要回日本吗?” 被称为中尉的黑发青年道:“军/部已接到指令,会把石板运到日本东京。” 银发青年顿了顿:“哦。” “哦是什么意思?”黑发青年严格地指出对方的漫不经心,在不近人情的冷硬之下,藏着他对友人的担忧。自大轰炸事件结束,友人的姐姐死于战火,他的友人就变得十分不对劲。等救援行动结束,德累斯顿的伤亡结果报上来的时候,这份不对劲被推到了顶峰,“威兹曼,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有问题吗?” 他可以理解友人的伤痛,可他不愿意友人就此丧失自我,沉沦在自我否定的深渊中。 不用刻意对比,他也能察觉。 过去那个意气风发、自信耀眼,为全人类幸福理想而焕发光彩,不断努力的阿道夫·k·威兹曼,那个言笑晏晏,喜欢开各种玩笑,乐观而又过于理想化的天才,似乎已随着德累斯顿大轰炸一同死去。 现在的这个,只是会挂着一个空壳的笑,对世界充满畏惧,将自己唯一幸存的学弟当做救命稻草,紧紧抓着不放的懦夫。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副模样,连自己都看顾不好,又怎么做这孩子的监护人?你还把他当做自己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把如此沉重的东西压在这个孩子身上,就不怕这个孩子走上歧途,做出什么偏激的事吗?” 他第一次毫不客气地出声指责,想要将友人骂醒。不懂得婉转技巧的他,一针见血,却也将原本就十分深刻的伤口划得更深。 “他才十四岁,还在性格塑造的关键时期,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会在他的世界观中掺入无法褪去的黑色。” 他的友人,阿道夫·k·威兹曼终于不再勉强自己露出笑容。 “你说得对。”威兹曼纤长的睫毛盖下,在眼底垂下一片黑色,“这个孩子……就拜托中尉了。” 黑发青年点头:“威兹曼你……” “我?”威兹曼仰头,悠远的眸光望向无垠的天际,“我想去‘上面’看看。 “那里,或许有我的答案。” 黑发青年发现,他的友人并非是沉迷于过去的伤痛不肯醒来。 至亲的离去,梦想的破碎彻底改变了威兹曼。 此时的威兹曼,仿佛是一团虚无缥缈的云。 稍稍用力,就会烟消云散。 他将自己放逐在无人的高空。 盲目地活着,承受独自的「永恒」。 “你要逃吗,威兹曼!?” 永无回答。 这位铁/血/军/人/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幸运地从血海中夺回一命的男孩,其受大轰炸事件的影响,绝不比他的友人少。 ### 一声爆破让优斗惊醒过来。 望着百米外向天空飘去的烟雾,他若有所感,全力往那个方向赶去。 “你就是在此作恶的无色之王,伊佐那社?” 不久前才听过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用语考究,好似在吟诵古雅的俳句。 “奉亡主之名,将恶王——斩于刀下。” “嘶啦——” 来不及细想。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优斗抄起路边行人椅上放置的一把雨伞,借力一跃,落在黑马尾青年的身前。 滑步,引技,冲撞。[1] 手中的伞,正巧截住武/士/刀的去路 脆弱的伞骨抵挡不住利刃的攻击,只一下就已报废。 然而,却是毫无错漏地将对方的攻击全数抵达了下来。 “三轮名神流[2]……你究竟是什么人!?” 45.44.8.9 “优斗!”跌坐在地的伊佐那社立刻起身,跑到他的身边,仔细检查他执伞的那只手,“没受伤吧?” 正因为优斗仓促中使出的几招剑技而震惊的夜刀神狗郎,见此眼神一厉,抬刀威胁道:“别靠过来。” 伊佐那社抿唇看了他一眼,没有照做。 优斗丢开伞。虽然被打了岔,但他并未忽略黑马尾青年刚刚提到的一个词。 “……三轮…名神流?”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剑道门派。 巧的是,这个门派,是以三轮这个姓氏命名。 因优斗主动提起,夜刀神狗郎心中的疑惑更深。 “你究竟是谁?” 夜刀神狗郎犹记得,他死去的故主兼恩师——三轮一言曾经说过:在这一代的人中,三轮名神流只授给了他与他的师兄,御芍神紫。其他人不可能参悟三轮名神流的奥义。 可眼前这个年轻的、比他还要小一些的少年,竟然将三轮名神流中最难的防御招式使用得炉火纯青…… 夜刀神狗郎对亡主三轮一言视若神明,不可能去怀疑亡主的话,也不觉得是他的师兄御芍神紫将剑术授给眼前的少年——刚刚有一招奥义极为偏门,他的师兄御芍神紫根本不曾学过。就连他,也只是有幸见到亡主使用过一次。 此刻他心中的震撼,绝对不比第一次接触王权之力的时候少。 以至于他忘却了其他的语言,甚至搁置除去恶王的重任,只一遍遍地重复: “你究竟是谁?” 优斗暂不得去想白银之王与伊佐那社的事,星眸疏冷地盯着对方:“优斗。你又是谁?” “我是前代无色之王#8226;三轮一言的氏族——夜刀神狗郎。”黑马尾青年郑重介绍道,手中太刀一竖,锋利的刀面反射刺眼的光芒,“你和这个作恶的无色之王是什么关系?又怎么会吾主的剑法?” “三轮一言……”这个熟悉的名字犹如打开闸门的开关,将原本模糊的记忆片段勾勒得清晰无匹。 那不是他的记忆。 那是他在上个世界中看到的,以三轮优里为主视角的残缺“影像”。 优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到三轮优里的记忆碎片——或许是因为自己被对方倾注了许多心血,或许是三轮优里出自某方面的考虑,而将自己的生平以影像的形式刻录在系统内——其中的缘由,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但在那寥寥无几的记忆中,一个名字,一个身影曾经多次出现。 三轮一言。 似乎与三轮优里有着血缘关系,能力是预言的王权者。 也是夜刀神狗郎口中的亡主,上一任的无色之王。 「下一任无色之王……将为恶王。」这是三轮一言的预言。 而在那破碎的记忆片段中,三轮一言曾明确暗示,三轮优里的身上有王权之力。 不是白银氏族的王权之力,而是属于真正的王权者的力量。 「比起其他的王,每一代无色之王的力量都稍显薄弱……这不是必然,更不是巧合。因为他们都不曾承受完整的力量,达摩克里斯之剑永远缺了一角。」 三轮一言还特意提起历代无色之王的处境……莫非,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 三轮优里身上有着无色之王的王权之力。 而他,就是下一任的无色之王……更准确地说,是即将觉醒力量的,真正的无色之王。 「下一任无色之王,将为恶王。」。 「下一任的无色之王……是你。」 「汝为恶王。」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一见到伊佐那社就有莫名亲切的感觉。 怪不得阿道夫·k·威兹曼想要杀了伊佐那社。 怪不得他会被鹦鹉误以为是无色之王。 因为伊佐那社就是他的主人——三轮优里。 因为自己被倾注了三轮优里的心血,沾染了他的气息,所以才会多次被误认成三轮优里本人。 而三轮优里就是无色之王。 那个在预言中无恶不作……无所不为的恶王。 可依据记忆碎片与工作日志上的记载,三轮优里分明已经死了…… 优斗朝身侧看了一眼。 伊佐那社一直注视着他,琥珀般通透的眼眸一眨不眨,带着关切与担忧。 足足对视了几秒。优斗微启薄唇,试探着念道。 “三轮优里……?” 仿佛听到了不应听到的魔咒。 伊佐那社尚算冷静的眸光忽然如针芒般收成一束,瞳孔为之狠狠一颤。 “尤……利?” 有混乱不堪的画面从他的脑中一帧帧地闪过。 伊佐那社睁大眼想要看清,却徒劳无功地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好像有什么东西满满地塞入脑中,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不由捂住发疼的头,试图抵抗这来得突然又心悸莫名的痛苦。 “伊佐那社!” “喵呜!” 小奶猫身上的皮毛炸开,愤怒地朝夜刀神狗郎弓起背,喉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咆哮。 优斗清楚地感到,一股柔和又强大的力量拂面而来,以小奶猫为中心,呈螺旋状朝四边扩散。 夜刀神狗郎略一恍惚,忽的脸色迭变:“干涉感知?权外者?” 权外者,这个世界对异能者的统称,是与王有着同样特殊的力量,但未能成为王的存在。 这只拥有篡改人类记忆的小猫,便是夜刀神狗郎口中的权外者。 小奶猫没有理会夜刀神狗郎的惊异,犹自朝他龇牙咧嘴,不准他靠近半步。 “别担心,”伊佐那社放下手,脸色苍白,但已没了痛苦之色,“我没事的,neko,不要担心。” 小奶猫借着旁边的障碍物踏板,跳到伊佐那社肩上,咪咪唤了两声。 伊佐那社一边护住小猫不让它掉下去,一边抬起眼,郑重地看向夜刀神狗郎。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真的不是杀人犯,更不记得自己有说过那些话。” “拙劣的谎言。”夜刀神狗郎摆出剑道的起手式,语气愈加不善,“你想说那个视频是假的?还是想说视频中的无色之王恰好和你长得一样。” 伊佐那社目光认真:“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啊。” 夜刀神狗郎狠狠一噎,想要驳斥,但最终放弃了这困难而无意义的行为:“不要狡辩了,证据确凿,我必当将你斩于刀下。” “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优斗上前一步,将伊佐那社挡在身后,“你要动他,先打败我。” “你……”夜刀神狗郎皱眉,斟酌了许久,才找到勉强贴切的形容,“你还是要助纣为虐?” “……只是职责所在。” 不管三轮优里是不是恶王,是否犯下滔天的罪,他都是创造自己的“主人”。 主人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已经经历过一个世界、初具人格与思考能力的优斗自是十分明白。 那是有权支配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的存在。 除却出生前便被定义好的“使命”与“任务”,保护主人便是工具仅剩的价值。 直至毁灭。 不知意会到了什么,夜刀神狗郎的态度略有软化,甚至带上了一分怜悯:“你是……这个无色之王的氏族?” 46.44.8.9 优斗没有否认。乐 文小说 。 如果无色之王就是他的制造者, 那么,说他是无色之王的氏族似乎也没有错。 氏族保护王, 是使命,亦是无法推脱的责任。 没有一个氏族会坐视自己的王被杀而无动于衷。 夜刀神狗郎忍不住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没办法了。” 听这话中似乎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伊佐那社心神略松, 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那我和优斗先走……” “谁说你们能走了?”夜刀神狗郎眉峰一立, 将刀横在胸前, “除去恶王是吾主的遗命,哪怕误伤无辜……我也不会放虎归山。” 琥珀色的眼瞳蓦地一缩, 伊佐那社想也不想地抓住优斗的手, 拽着他往反方向跑。 “还想逃?”夜刀神狗郎的眉皱得更紧, 银光闪过, 刀锋携着强大的力量气团劈向前方的二人。 感受到强烈的危机, 优斗后背一僵, 正要回身挡下攻击, 却在这时被旁边的人猛地推开。 “小心!” 情急中, 伊佐那社半推半扑地撞上优斗,想也不想地将他压在身下。 无形的气刃从他后脑上方切过, 削断几撮碎发。 “伊佐那社!” 优斗连忙爬起, 还来不及去看他有没有受伤,一只无形的大手已从天而降地压下。 “喵呜——” 在小奶猫尖锐的惨叫声中,优斗的脑中极快地闪过了什么,迟滞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无形的大手,仿若陷入了一只韧劲十足的皮球。 无法前进,亦无法收回。 夜刀神狗郎惊愕地撑大眼,持刀的手不稳定地一震。 “这是——” 怎么可能……这感觉是…… “圣域……” 优斗的脚边升起几丝回旋状的气流,以他为中心,愈转愈烈,直至形成飓风,扬起他的衣角。 一道极淡的光自他体内冲出,直上云霄,在最高处定格。 那光自上而下,逐渐呈现出奇异的样貌。 十字为轴,宝石为缀。 那比高楼还要庞大的东西,是一把灰色的巨剑。 “——达摩克利斯之剑。” 夜刀神狗郎握紧剑柄,看向优斗的目光警惕而复杂。 他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唇边挤出几个字。 “你才是无色之王。” 优斗和伊佐那社同时怔住。 “我……?” 他才是无色之王……? 这怎么可能。 可是不管是体内莫名涌出的力量,还是天空的那柄巨剑,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做不了假。而七面骰子早在抵达这个世界之初就被封印,他也未幻化成别人的模样。 这力量……确实属于他本身。 优斗脑中一片混乱,在场的另两个人并不比他好上多少。 对峙了好几秒,夜刀神狗郎的眼眸彻底冷下:“原来如此。” 优斗仍在状态外,伊佐那社却已意识到不对,警觉地拉住他的手。 “你才是无色之王,”名为“理”的刀轻轻一颤,发出剑鸣,“而这个叫伊佐那社的是你的氏族,他为了保护你,特意冒认你的身份,杀死赤组的人,留下行凶的影像。” 夜刀神狗郎久久无法恢复冷静,心中的杀意渐渐攀高。 ——这样一来,原先一些奇怪的地方便都说得通了。 哪怕是为了挑衅赤王,无色之王也不该在猖狂行凶后对着镜头公布身份,并任凭这一不利影像外流。 这堂而皇之、近似目中无人的狂妄行为,不说赤王,以维护秩序为职责的青王第一个无法容忍。 两面受敌,随随便便就向全世界为宣战,就是再无脑的人也不会这么做。 除非他是故意的。 故意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好让另一个人顺利脱身。 “愚忠。”夜刀神狗郎怒其不争地盯了伊佐那社一眼,再次横刀而上,“虽各为其主——可你为了无色之王,不惜助纣为虐,杀死无辜之人。这份恶,就让我一并消除吧。” 与先前以为伊佐那社是无色之王时不同。 那时在夜刀神狗郎眼中优斗不过是可悲的恶王氏族,出手间稍有顾忌。现在,两人都是他眼中的“恶”,再挥剑的时候,他已不再保留。 直面的杀机令纷杂的思绪迅速回笼。优斗明白现在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他虚抬起手,对着空气蓦然张开五指。 宛若战斗本能。 强大的力量朝着夜刀神狗郎直冲而去,虽被后者挡下,却割破了他两肩的衣料,顿时有两蓬血液喷溅而出。 夜刀神狗郎脸色冷峻,但他毫无退缩之意,握紧手中的刀,再次朝优斗劈去。 两股同出本源的力量撞在一起,尖锐的一方更占优势,□□就像无坚不摧的钢丝,一寸寸将防护后盾切豆腐似的割开。 优斗眼中蒙上一层迷茫:“这把刀是……「理」?” 夜刀神狗郎动作一顿。 “……你为何知道?” “因为,”优斗眼中的迷茫失神已被更复杂的光芒取代,“这是三轮优里的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出「理」。 好似是天生便灌输进“系统”内的数据一样,他自然而然地用出了三轮家的剑意,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些有关三轮优里的事。 或许这并不奇怪。 随着脑中的影像片段如雪花般增多,他看到了更多三轮优里的影子。 其中最清晰的一幕,便是他站在实验室的中央,微笑着割开手腕,纵身跳进培育舱。 鲜红的颜色浸入七面体金属的内部,将原本夺目的光辉全数掩盖。 熊熊烈火升至丈高,将一切吞噬。 原本出现在千里高空、不甚明晰的暗色巨剑从中央出现裂纹,最终一分为二。 优斗不明白这一幕代表什么,可那被血渍浸透的七面体金属,他再熟悉不过。 那东西现在犹在他的体内。 那是他……或者说是——“系统”这个东西的本体。 他的主人三轮优里,竟以自身生命为代价,用全身的鲜血制造了“他”? 他能诞生神智,窥见那些记忆影像,甚至使用出无色之王的力量,是否因为……他拥有三轮优里的血? 而彭格列一世将他错认,大概也是同样的原因。 可是…… 优斗收掌成拳,努力释放出更多的力量,撑起摇摇欲坠的圣域。 最初因为接下夜刀神狗郎攻击而多处一道血丝的虎口,因为他的动作蓦然开裂,溢出几滴血珠。 他的视线向旁边一扫,伊佐那社正蹙眉紧盯敌人,唇角微抿。 ——若三轮优里早已身死,自称是无色之王的伊佐那社又是何人? 高空之上。 坐在飞艇内的“阿道夫#8226;k#8226;威兹曼”——或者该称他为真正的无色之王——忽然脸色一变,锐利的目光刺向东方的某处。 “那个盗取本大爷力量的混帐——” 恶骂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低头,看向右手的虎口。 那里裂开一道细缝,冒出两颗血珠,又极快地愈合,什么都不曾留下。 可无色确定之前的一切绝不是他的错觉。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白银之王是不死之身,绝不可能受伤吗?” ——何况是这么莫名其妙出现的伤口。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还是在他将真正的白银之王推下飞艇的时候。 难道,换了灵魂,这具身体里的白银之力也消失了吗? 无色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手,忽然从案几上取过一把水果刀,对着指尖狠狠一刺。 没有流血。 白银之王的身体果然名不虚传,一如传闻那般刀枪不入。 “看来是别人搞得鬼了……莫非是窃取我力量的那个家伙?” 无色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暴躁地将刀丢开。 “那白银之王也真命大,就算换了**凡胎,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竟也摔不死他。” “啊啊。”宛若精神异常一般,他又飞快地冷静下来,“算了,反正给赤组的礼物也送过去了,让他被当做无色之王,吸引周防尊的注意力也好。” 他又高兴起来,拉起沙发上的人偶小姐跳舞。 一边哼着歌,一边踏着浮夸的舞步。 可没过多久,他就痛苦地捂住头,喉中抑制不住地发出一丝呻/吟。 好痛,好痛—— 那是仿若整个灵魂被撕开,将大脑劈成两半的疼痛。 「再见了,威兹曼。」 「我已经厌倦了这一成不变的永恒……」 “可恶……闭嘴闭嘴闭嘴!那个叫威兹曼的家伙,我绝不会饶过你!” 指缝间露出一双沾染血丝的眼眸,溢满了痛苦与狠戾。 “白银之王——” “还有那个窃取无色之力的家伙,我尤利——绝对要将你们千刀万剐。”